《穿越农门:恶汉的旺夫娇妻》 第1章 穿越 腊月中旬,地上积雪已经没过了人的膝盖。 “大雪天的,辛苦你了。天黑路滑,你路上小心。” 槐树镇苏家村的苏老太,拿出半吊铜板,交给大夫,并亲自送他出门。 大夫望着满头银发的苏老太,沉默了一会儿,才把钱收下,“外头冷,您赶紧回屋,有什么事,直接去找我。” “好。” 直到再也看不到大夫的身影,苏老太才关了院门回屋。 她的二孙女苏玉婉,前天刚被人退了亲,一时想不开,在这寒冬里跳了河,虽然被人救了上来,可却连着昏迷了两天还没有醒。 她唯一的儿子,走镖时也出了事,虽然拼了性命将劫镖的人打退,却也丢了半条命。 今天被抬回家后,又听了女儿的事,直接吐血昏迷过去。 “娘,多福他……”身怀六甲的妇人,满脸忧伤,话没说完,就忍不住哭了起来。 “死不了!”苏老太凌厉的眼神瞪了过去,“你安心把我大孙子生下来就行,别的都用不着你担心。” 妇人许氏立即止住了哭泣,只轻轻地抽噎着。 不多时,苏老太就熬好了两锅药。 她一边给孙女喂药,一边劝慰儿媳妇。 “多福命大,性命算是保住了。不过这腿……你也不用担心玉婉,大夫说最凶险的关口已经过去了,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许氏颤抖着给丈夫喂完最后一勺药,并仔细地给他擦了嘴角流出的药渍。 见婆婆端着空药碗去了灶房,她便坐到了女儿身边,握住了她冰凉的手。 “闺女,你一向孝顺懂事,怎么会突然想不开,做出这样的傻事,让一家人跟着担心呢?” 昏迷了两天的苏玉婉,就是在这时,突然睁开了双眼。 她虚弱无力地道着歉:“娘,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玉婉,你终于醒了!”许氏终于露出一丝喜色,只是她不知道,醒来的女儿,已经换了芯子。 现在的苏玉婉,已经是另一个同名同姓的灵魂。 其实,刚才大夫为她把脉时,她就已经醒了,只是她需要时间消化自己穿越这件事。 她是二十二世纪的中西医双料博士,由她带领团队研究的罕见病新药,刚刚获得了世界医学大奖。领奖后归途中突遭空难,才有了魂穿这样的奇遇。 苏玉婉接收了原主全部记忆,并很快将自己代入角色。 她扶着许氏的手,见“娘亲”因她而憔悴担忧的脸,指尖便不由自主地搭在了她的手腕上。 还好,胎相还算稳,是个男孩。 她又朝“爹爹”看去。 这个平日里威风强壮的中年男人,此时正躺在炕上,紧闭着双眼。 “……镖局请了县里最好的大夫给你爹看病,可……你爹以后,怕是下不了炕了……” 许氏把丈夫遇袭的事情告诉了女儿,她心疼男人受的苦,又害怕自己没本事养活肚子里的孩子,说着说着,就哽咽起来。 苏玉婉的手,便不动声色地搭在了苏多福的手腕上。 第2章 有孕 苏玉婉很快诊出了苏多福的病情,却故作不知。 “娘,我爹的腿,真得治不好了么?” 许氏摇了摇头,重重地叹了口气。 “你爹被抬回来时,已经在县城看过大夫了,回家后,你奶奶又请了镇上最有名的大夫来看,几个大夫都是同样的说法,你爹是重伤,能捡回条命已经是老天保佑,这腿是根本没指望了。” 母女俩正说着,苏老太也进了屋,见孙女醒了,她脸上的欣慰之色一闪而过。 “醒了就好,以后可不许再犯傻。” 苏玉婉自然也是连连道歉。 当晚,苏多福喝过药没多久,就睁开了眼睛。 苏家的几个女人怕他多想,便没有把病情如实告诉他,只让他好好休息,安心养病。 苏多福信以为真,还不忘宽慰女儿。 “玉婉,你放心,等爹的伤病好了,就去找王家算账,非痛打那小子一顿不可。” 王家,便是跟苏玉婉定亲又退亲的人家。 苏玉婉将偷偷调过的药,端到爹爹跟前,淡淡地说道:“女儿死过一次,也算想开了,这亲事不做也好,总比嫁过去再出问题强。爹不用着急,也犯不着生气,把自己气病了,担心地可是娘和奶奶。” “你这丫头,早这么想就不用遭这茬罪了。”苏老太不知道孙女是不是真想开了,便强打着精神开导了几句,她也不想家中的气氛太过悲伤,便又提高了声音,说起一件喜事,“忘了告诉你们,玉真怀孕了。” 苏玉真,是苏家的大女儿,苏玉婉的亲姐姐,前年年初成亲,到现在,快三年的时间,从未有过身孕。 “玉真怀孕了?真的吗?娘听谁说的?”许氏急急地问道。 苏老太白了儿媳妇一眼。 “你当时只顾着哭哭啼啼的,能听得进谁的话去?还不是跟玉真嫁到一个村子的那丫头说的。” 苏家人因为这事,整天提心吊胆的,唯恐她被婆家怪罪,私底下想了不少法子,也明着暗着送了不少助孕的药过去,只可惜她的肚子一直没动静。 这会儿,听说苏玉真有了身孕,大家可是松了一口气,就连苏多福的病,似乎都好了几分。 “玉真这孩子也真是的,这么大的喜事,怎么不告诉咱们呢?”许氏嘴上嗔怪着不在场的大女儿,心里却如同放下了大石头一样,如释重负。 苏老太想着报信的丫头说话时躲闪的样子,心中就莫名多了些不安。 “反正玉真家也不远,明天,老婆子我就亲自去看看她。” “娘,你年纪大了,外面路又滑,要是再摔出个好歹来……”许氏不想让婆婆冒险走这一趟,可她男人动不了,她自己大着肚子也怕有闪失,一时有些为难,便建议道:“玉真怀孕是个大事,她男人肯定会送信来的,等他们来了,咱再问清楚。” “还是我去。”苏玉婉自告奋勇。 “你?”许氏连连摇头,“你自己还病着,不行不行。” “我已经没事了,娘,再休息一晚上,就能好利索了。” 苏老太实在不放心大孙女,又见二孙女的身体好得差不多了,最终还是发了话。 “你先好好休息,明天身子好利索了再去。” “知道了,奶奶。” 苏玉婉想着大姐婆家那家人的德行,一晚上都没有睡好。 是该会会那家人了。 第3章 可恶的婆家 次日一早,苏玉婉的身体,果然大好。 她再次将爹爹的药方改了改,调换了些草药剂量,之后才提着一篮子鸡蛋,去了大姐家。 大姐的婆家,离苏家村不远,走着也就半个时辰,她按着原主的记忆,很快就到了一处院子前。 “就是这了。” 苏玉婉到了地方,正想敲门,却隐约听到里面传出些动静。 “还不如实招了,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 “不说是,好,继续打。” “……” 院子里的动静愈发大了,还传来几声女子压抑的惨叫声。 不是苏玉真,还能是谁? 苏玉婉怒火中烧,当即踹开大门走了进去。 “大姐!” 她不敢相信,在这数九寒天里,大姐只穿着一身薄薄的粗布单衣,正被自己的男人拖到院子里暴打,衣服破了几处,露出斑驳的血迹。而付家的一对公婆,似乎根本不管儿媳妇的死活,就搬了个马扎坐在墙根底下晒太阳。 “滚开!” 苏玉婉一把将那男人推开,伸手将苏玉真扶了起来,并偷偷地为她把着脉象。 果真是有了身孕。 但是孕象极其微弱,随时有流产的可能。 “你们给我等着。”苏玉婉狠狠地瞪了付家人一眼,随后小心地扶大姐进屋,“外头冷,大姐,我先扶你进去。” 付家公婆见儿媳妇娘家来人,赶紧起身接待,虽然脸色有些不自然,却还如同以往般挂着假笑。 “玉婉来了啊。他们俩发生了些小口角,是你姐夫不对,我正想打他一顿,给你大姐出出气呢。” 苏玉婉眼睛可没瞎,付家公婆刚才眯着眼晒太阳,可没有拉架的样子。 再说了,人都快被打死了,还能叫小口角? 苏玉婉很想把人打回来,可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照顾大姐。 她替大姐检查身体,一道道渗着血的伤口,让人触目惊心。 “大姐。” 也许是原主还有一丝意识,心疼从小宠着自己的大姐,所以苏玉婉也没来由地跟着揪心。 手边没有可清理伤口的东西,苏玉婉只能找出几件厚衣服,给大姐先穿上,之后便扶着她往外走。 “二妹……”苏玉真见到了娘家人,眼圈一红,“你要带我去哪?” “大姐,咱不在这待了,我先带你去镇上看大夫,然后回家。” “不,不,不能回家,爹娘和奶奶看到我这副模样,会担心的。” “你要是被这一家子打死了,他们会更心疼!” 苏玉婉不由分说,再次要带大姐出门。 可苏玉真明明虚弱地没有几分力气,却还是死死地把住门框,不肯出去。 “我不能走……二妹,你回去别跟爹娘说我的事。”她自甘认命,无奈地劝着妹妹,“女人出嫁后,谁不是这样过来的呢?” 苏玉婉知道大姐从小一副软弱性子,强行带走她是不可能了,便又转了语气,面带悲伤道:“大姐,你没回娘家,还不知道,咱爹出事了。” 果然,苏玉真这才急了。 “咱爹到底怎么了?” “你自己回去看看就知道了。不过你也别急,自己身子要紧。” 苏玉婉给爹爹把过脉,也观察过他的伤势,若是依现在的医疗水平,他后半辈子真得要彻底瘫痪了。 好在,她来了。 第4章 小产 她所在的二十二世纪,医疗技术已经相当先进,她又恰巧是医学领域的佼佼者,还是中西医双料博士,爹爹的病,她能治,不过要费些功夫。 果然,听说爹爹出了这么大的事,苏玉真迫不及待地就要回家。 付婆子却在此时拦住了两人。 “玉婉啊,怎么刚来就要走呢,怎么也得吃过饭再回去,你说对?你再陪你大姐待会儿,亮亮知道错了,已经去请大夫了。” 苏玉婉冷哼一声,“吃饭就不必了,还有,我可不是自己回去,我要带我大姐一起回家。” “那怎么行?”付婆子一下就急了,却又强忍着不悦,放小了声音解释道:“你大姐这样回去,你奶奶和你爹娘看了也不好受,还是过几天,等她好些了,再让你姐夫送她过去。反正快过年了,你姐夫也要去送年礼不是?” 出嫁的女儿,逢年过节会回娘家送年礼,可苏玉婉根本不需要这些人演戏。 “年礼,你们自己留着,我大姐要不要和付亮这个渣渣过下去,还另说!” “你这丫头,说这话什么意思?” “过几天你们就知道了。” 苏玉婉继续扶着大姐往外走,却再次被付婆子拦了下来。 “你到底什么意思,给我说清楚。” “不用你问,我过几天就会回来说清楚。” 苏玉真刚刚被打的遍体鳞伤,还在院子里冻了一个多时辰,身子本就虚弱的厉害,这会儿见妹妹和婆婆争执起来,更是无比焦急。 突然,她身下一热,泪也喷涌而出。 “孩子……” 苏玉婉大惊,边诊脉边问大姐的情况。 不用大姐细说,她已经知道,孩子没了。 再看付婆子,似乎并不关心儿媳妇的肚子,只抬了抬眼皮,骂骂咧咧地走了出去。 这时候,有个女子正来这边串门。 此人正是昨天去苏家报信的春秀,她从小与苏玉真要好,两人也前后脚地嫁到了同一个村子。 苏玉婉赶紧恳请道:“春秀姐,我姐小产了,你赶紧帮我叫人,最好有牛车或者驴车,要赶快。” 春秀忙不迭地跑了出去,很快就叫了人来帮忙。 来人是个黝黑的粗壮汉子,套了牛车过来的,看到苏玉真煞白的脸,二话不说,直接把人抱到了车上。 苏玉婉和春秀都跟着上了车。 男人一声吆喝,牛车便直冲镇上奔去。 苏玉婉照顾大姐的时候,见春秀胳膊上似乎也带了些伤,她刚想问几句,就见春秀目光闪躲着把袖子使劲往下拉,她便闭了嘴,没有问出来。 给苏玉真看病的大夫,就是昨天去苏家看病的刘大夫。 刘大夫见苏家姑娘如此模样,直无奈地摇头叹息。 “孩子保不住了,唉,好不容易怀上的。” 苏玉真当时就昏了过去。 苏玉婉见大夫开的药方很对症,也没多说什么,直接带了药往家赶。 男人沉默地赶着车,送姐妹俩回家,眼神几次从苏玉真身上飘过。 到了苏家,春秀托男人去她婆家告知两声,她今天先在娘家住下,就不回去了。 男人答应下来,连口热水都没喝,也没停留,直接就走了。 第5章 不孕的根本原因 苏老太看到大孙女的惨样,当即就要去找付家算账,却被二孙女拦了下来。 “奶奶,账是要算的,但是光算账还不行,大姐不能再待在付家了。” “老二,你什么意思?” “让大姐和离!” 苏家一时都陷入沉默中,春秀的眼神却是亮了一下,随即又暗了。 “玉婉,要是和离了,你大姐被人指指点点的,可怎么办?” 苏玉婉又朝春秀受伤的位置看去,见她一直拉着袖子去遮挡,她也才注意到春秀穿得很是寒酸,脸色也格外憔悴,心里便有了个猜想。 “春秀姐,你跟我姐从小一起长大,又前后脚一起嫁去了同一个村子。她在婆家的情况,你比我们都要清楚。若是我姐和离了,你会看不起她吗?” 春秀惊愕的摇摇头,“怎么会呢?我自己都……” 听话听音,苏玉婉当即便心中有数了。 她迅速地抓起春秀的胳膊,将她的袖子撸了上去,露出深深浅浅的新伤旧痕。 “玉婉——”春秀一惊,想要遮掩。 苏玉婉把大夫开给大姐治外伤的药,给春秀也涂抹了一些。 “春秀姐,你也跟我姐一样,在婆家受苦是不是?” 春秀见瞒不过去,终于红着眼点了点头。 “平日里,我男人对我也还行,就是我公公婆婆一挑唆,他就冲我撒气。以前的伤就不说了,这次新伤……我婆婆就是嫌我多嘴为玉真抱不平,就撺掇着我男人将我打了一顿。” 说到这,春秀又生气又难过。 “每次被打的时候,我就想寻死,可又舍不得孩子。刚才你说和离,我其实没生孩子的时候,就动过心思,后来被我爹娘训了几次,也不敢再提了。再后来就这么过下来,孩子也生了,更是不敢想了。” 许氏心疼女儿,也心疼跟自己女儿有同样遭遇的春秀,可她也没有主意,便将求助的目光看向了婆婆。 苏老太连着经受打击,一直强打精神,支撑到现在。 对于孙女的事情,她也犹豫着不知该作何选择。 “等你大姐醒了,先问明情况再说。” 苏玉真脱离危险醒来后,春秀也不过多打听旁人的家事,安慰了几句便准备离开。 苏玉婉送她出门时,瞧着四周没人,便小声问道:“春秀姐,你真不考虑和离吗?” 春秀摇摇头,“有了孩子以后,这念头,也就是在心里想想,现在就是被打死,也不会和离的。” “那你跟你男人……” “要是公婆不挑唆,他对我也还行。有时候真想把我公婆毒哑了,让他们再也说不出话来。” “春秀姐,过几天我去付家替我姐办和离的事情,到时候我会去找你。” “找我做什么?” “春秀姐到时候就知道了。” 等春秀走后,苏玉真喝了药,恢复了些力气,这才说起今日挨打的缘由。 “成亲三年,我好不容易怀了身孕,可他们都说……孩子是野种……” 她今天被打时,才听付亮说漏了嘴,知道了自己成亲三年不孕,根本不是自己的问题,而是付亮的身体原因。 她公婆也知道自己儿子有问题,可三年来一个屁都不放,就任凭苏家给女儿心急火燎地找大夫,也任凭她喝了无数的苦药,连药罐子都熬坏了好几个。 如今她真怀孕了,付家却不肯承认,还把不贞的帽子扣给她,并对她大打出手,以至于连艰难得来的孩子都没保住。 第6章 先出口恶气再说 苏家人愤怒了。 他们三年来忍气吞声,费了多少心思,担惊受怕,明知苏玉真被婆家欺负也不敢找上门为她出头,就是因为她迟迟不孕。 前天听春秀说她怀孕了,苏家人终于松了一口气,觉得她苦尽甘来,终于可以过得轻松些了,没想到,付家反而变本加厉,什么屎盆子都往她头上扣。 苏家的孩子,苏家人心里都明白,绝对不是付家说的那样。 “欺人太甚!我这就去付家说道说道。”苏老太再次起身要出门。 苏玉婉再次将人拦下。 “奶奶,看到大姐今天被打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付家不是良善人家,咱们这次就算为大姐出了气,把人打一顿,等咱们回来了,大姐留在那,怕他们会更加变本加厉地欺负大姐。” “因为这个,就不去付家算账?” “不,还是我刚才说的,让大姐和离。” “老二!”苏家其他四人,异口同声地叫了出来。 第一个出来反对的,便是苏玉真自己,“二妹,不能和离,我会连累娘家。” 许氏也知道被婆家休了的女人以后有多难,便也跟着出声道:“和离总归是实在没有法子时的选择,不到迫不得已,万万不能这样做。要不这样,咱们多带点东西给付家,好好跟她公婆说说,他们看在东西的份上,会好好对你大姐的。” “娘的意思是,付家人打了我大姐,还要咱们带着厚礼去赔礼道歉,乞求他们好好对待大姐吗?” “我……” 苏玉婉把亲娘怼了个哑口无言,又接着说道:“爹是镖师,咱们家里也比寻常人家宽裕不少,平时贴补大姐的,付家不是心里没数,可到头来,你看看他们是怎么对大姐的?何况爹现在出了这一档子事,身体就算能好,肯定以后也走不了镖了。咱们家以后没钱贴补大姐,付家岂不是要把大姐打死?” 苏玉婉有高超医术在手,自然会让苏家过上好日子,可她却不想让付家那群渣子沾到任何好处。 家暴,可是不分贫穷富裕的。 她不能让付家享着苏家的福,还打着苏家的人。 苏老太自然不明白二孙女的打算,可她却把话听了进去。最后一拍大腿,就狠了心定了下来。 “行,就按二丫头说的办,咱们和离,再也不去付家受这份罪。” “奶奶,二妹,我……会连累咱家人被外人嘲笑的。” “嘲笑就嘲笑,奶奶不怕,总不能让我从小宝贝大的孙女,被别人活活打死。” 苏家人终于统一了意见,就听到院门被拍得咚咚作响。 苏玉婉去开门,见来人竟然付家一家三口。 付婆子提了一篮子鸡蛋过来,还是苏玉婉早上送过去的。她一进门,就按着儿子给给苏老太磕头认错。 “快,跟亲家奶奶认错,都是你这臭小子,不知道在外头听了什么风言风语,回来气不过,就对玉真动了手。你现在知道错了没?” 苏老太早就憋着一口气,反正也打算和离了,就打算在和离前,把火气也撒了。 “玉婉,他今天是怎么打你大姐的?你给奶奶学学。” 第7章 小姨子助你一脚之力 苏玉婉眼珠一转,立即心领神会,“奶奶,在这房间里学不了,得去院子里学。” 付婆子也不是傻的,当即就明白了苏家祖孙俩的意图。 她只能赔笑道:“这事儿,的确是亮亮做错了,我们这不是给亲家赔罪来了么?他知道自己错了,以后会改的,亲家母就饶了他这一回。” 苏老太也不怕撕破脸了,只冷哼一声,“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打玉真的,怎么能随便决定原谅不原谅呢?既然你心疼儿子,那就带他回去,老婆子饶了他就是。” “那好,我们这就带玉真回去。”付婆子说着,就给男人和儿子使眼色,要带苏玉真离开。 “慢着!”苏老太喝了口热水润了润喉咙,也不说给付家人喝一口,放下水碗后,又慢悠悠地说道:“你带你儿子回去就行,我们苏家的孩子,我们自己疼,就不跟你们回去了。” “玉真可是我们付家的儿媳妇,不回付家,还能长住娘家不成?”付婆子陪着笑,又欲带人离开。 苏老太却道:“若是和离了,就不是你们付家的人了,怎么不能长住娘家了?” 付婆子心一惊,连连说了许多好话,也不见苏老太松口,她就知道事情没这么轻易躲过去了。 她儿子的身体,注定娶什么样的女人也难怀孕,她甚至已经认定,自己儿子这辈子不可能有孩子了,所以听说苏玉真怀孕后,她也是心里直犯嘀咕,甚至眼睁睁地看着儿媳妇被打,也只觉得她活该,并没有想过阻止。 可等今天苏玉婉带着苏玉真离开后,他们一家三口合计了许久,想着苏玉真自从成亲,似乎并未与别的男人有过接触,甚至除了农忙要下地,其他时候都是一个月一个月的不出院子。 几人觉得不对劲,随后也去了镇上看大夫,居然得到了付亮身体好转非常有可能生育的结果。 他们这才知道冤枉了苏玉真,想起来要接她回去。 倒不是他们心中愧疚,而是娶一个媳妇花费可不少,他们也很难找到像苏家这样还愿意时不时接济闺女的亲家。 想了这么多之后,付婆子终于咬咬牙,认了下来。 “亮亮的确有错,我都看不过去儿媳妇受苦,玉婉,你就打她几下,让亲家母和我,都出出气。” 付婆子这样说了,苏玉婉可就不客气了。 她直接扒了付亮的棉衣,就让他穿着一层薄薄的单衣,把他带到了院子里,指了指厚厚的雪窝,“趴上去!” 付亮冻得哆哆嗦嗦的,身体都蜷缩成一团,根本就不敢想象趴到雪窝里会是什么滋味,可他见苏老太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一时也不敢说出反抗的话,只是狠狠地往屋里苏玉真的方向,瞪了几眼。 “看来姐夫也怕冷啊,既然你下不了狠心趴上去,那就让小姨子助你一臂之力。” 苏玉婉说罢,甚至不等付亮反应,直接就一脚踹了下去。 接着就是拳打脚踢,甚至还不够解气,又去厨房拿了烧火棍,将付亮乱打一通,直打的他喊爹叫娘,伤痕累累。 付家公婆心疼地呲牙咧嘴的,但是想想苏家还有不少家底,便也闭上眼忍了过去,心里甚至连回去怎么报复苏玉真,都想了个清楚。 第8章 让他一辈子不能生育 苏玉婉打得痛快,苏家人也看得解气。 可惜苏玉婉原身大病初愈,身上的力气很快就用光了,打到筋疲力尽后就停了下来。 大家又回到了屋子里。 付婆子手忙脚乱地帮着儿子穿好衣服,压下眼中那抹狠毒,之后又陪起了笑脸。 “打得好,总算为我儿媳妇出口气了。亲家,你们看,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你能原谅他了吗?” 苏老太摇摇头,惋惜道:“真没想到,你们对我孙女出手这么狠,我怎么忍心再把孙女送到你们家去啊?” 付婆子急了,“亲家母,你想反悔?再说了,这事也不是我儿子一个人的错,一个巴掌拍不响,不是吗?” 苏老太瞟了一眼付婆子,又对着二孙女使眼色,“听说,一个巴掌拍不响?” 苏玉婉一点就透,正好刚刚歇了一会儿,手上又有了些力气。 她直接上前,对着付亮就是狠狠的一巴掌。 “啪——” 这一下,她可是用尽了全力打的。 打完,她的手都震地发麻。 “谁还觉得一个巴掌拍不响的?付家大娘,要不你也亲自试试,看我一个巴掌能不能拍响?” 付婆子真得怒了。 可苏玉婉却立即变了态度,转身对着奶奶说道:“奶奶,人家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付家都知道错了,咱们就得饶人处且饶人。” 苏老太心里直犯嘀咕,刚才二孙女可是坚定地让老大和离的,怎么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属她变得最快? 苏玉婉赶紧解释道:“奶奶,我也知道你不放心大姐回去,要不我跟着他们一起过去住几天,若是他们真心悔改了,咱们也不能总揪着不放,你说对?” 苏老太见孙女冲她俏皮地眨眼,虽然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明显感觉到,孙女从昨天醒来后,整个人都跟以前不一样了。 她想了想,就痛快答应下来。 “你说的也有道理,就这么办。” 付家人可不敢说半个不字,当下就要接苏玉真姐妹俩回家。 苏玉婉在离开之前,又拉着爹爹的手说了会儿话,明着是宽慰爹爹,实际上是在查看他的脉象,见他身体在好转,也就安心了几分。 她也顺便为娘亲把了脉。 这可是许氏连生两个女儿之后,时隔十五年再次怀孕,苏家人都盼着她能生个儿子出来,延续苏家的香火。 脉象很好。 苏玉婉又叮嘱了家人几句,并且告诉他们,家里的活全部等她回来做,她这几天会付家苏家两头跑,反正两家离得也不算太远。 苏玉真自己并没有什么主意,家人让她回婆家,她也没有半分抗拒之意,虽然很害怕回去还要挨打,但好在妹妹跟她回去住几天,她还是能过几天安稳日子的。 付家公婆本就因为儿子被暴打一顿憋着气,走的时候又没有像以前那样拿到苏家的好处,所以脸色都很难看。 他们来的时候,还是借了牛车来的,好巧不巧地,还是上午送姐妹俩去医馆的那辆牛车。 苏玉婉坐在牛车上,暗暗打算着,大姐三年来受的欺负,还有苏家人三年来受的欺骗,她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付家。 既然付亮以前不能生育,那么就让他一辈子别想生孩子好了。 第9章 折腾付家人 一行人又回到了付家,牛车的主人正在大门口等着,脸上还隐隐现出几分焦急之色。 付老头不仅不感激人家借给他牛车,反而心生不满,话里也带了几分刻薄。 “元庆,你堵在门口做啥,怕叔把你的牛车丢了还是怎的?” “没,没。”粗壮的汉子,面露尴尬,余光偷瞧了苏玉真一眼后,立即低下了头。 “做人不能没良心。”苏玉婉鄙夷地瞥了一眼付老头,之后跳下牛车,冲着付元庆连连道谢,“多谢你今天送我们去镇上,当时光顾着担心我大姐的身体,都没来得及感谢你。” “举手之劳,不用谢,不用谢。” 这时,还躺在牛车上的付亮,有些不耐烦了,直嚷嚷道:“元庆,赶紧把我背到屋里去。” “你自己不能走?”付元庆看起来一点都不想搭理付亮。 “我受伤了,他娘的,走不了路了。” 付亮躺在牛车上,哼哼唧唧地喊着全身都疼。 伤情更重又刚经历过小产的苏玉真,倒是半分娇气都没有,在妹妹的搀扶下,下了牛车,对着付元庆挤出一丝礼貌地笑意,“元庆哥,今天多谢你了。” 付元庆的脸,立即变得通红,语无伦次地应道:“不,不用谢,你没事就好。” 付元庆很快就赶着牛车回去了。 付亮见人走了,便朝苏玉真剜了个白眼,“元庆哥?叫得可真亲热。” “我……”苏玉真眼圈又红了,手足无措地不知如何解释。 苏玉婉可不客气,直接扶着大姐去最暖和的房间,“大姐,你在这屋养着,这里暖和。” “不行,不行,那是爹娘的房间。”付亮直接把人拦下。 苏玉真也怕惹恼了公婆,便也小声劝着妹妹,“这是公公婆婆的住的房间,咱们去隔壁屋子睡。” “这里暖和,今天我就和大姐住这屋了。”苏玉婉不让大姐反抗,并理直气壮地对付家公婆说道:“大娘大伯应该没有意见的,对?毕竟我大姐要养好了身体,才能给你家生大胖小子,是不是?” 付家公婆今天算是见识了这个小女子的泼辣劲,为了留住儿媳妇,这会儿自然不敢反驳。 “对,对,丫头说得对,小月子也是月子,可马虎不得,你们就住这屋,我们三个去隔壁小屋子挤挤睡就行。” 苏玉婉可不想盖付家公婆的被褥,又见大姐的铺盖和被褥又陈旧又薄,便从箱子里翻出来几床新的厚被褥铺好,直把付婆子心疼地咧着嘴吸气。 “我大姐折腾了一天,都没怎么吃饭,麻烦你去做些可口的饭菜来。对了,这可不是给我大姐吃的,是为了让她养好身体,早点给你生大胖孙子的。” 付婆子咬着牙,去院子里杀鸡做饭了。 苏玉婉见大姐仍然是一副受气的小媳妇模样,着实有些恨铁不成钢。 “大姐,若是我没记错,刚才你公公婆婆的被褥,都是咱家里给你陪送的,是不是?” “嗯,是。” “你成亲还不到三年,为什么没有盖新被褥,反而是盖着有些年头的旧被褥?” “婆婆说这些旧的,丢了可惜……” “丢了可惜,就让你这新进门的媳妇盖?你看那破被子,怕不是是付亮他爷爷奶奶盖了一辈子的。他们倒好,把咱家陪嫁给你的新被褥拿去盖了,你也不吭声?” 第10章 付元庆的身世 苏玉婉数落了大姐一顿,见大姐一言不发,又有些心疼,便安慰了她几句,不再提此事。 她打开从家带来的几个包裹,里面除了几件换洗衣物外,大部分都是今天买的药。 除了给大姐治外伤还有小产的药外,还有些她自己开的药,这些药,是用来“便宜”付亮的,所以她放的时候,很是小心翼翼的。 整理完几大包药,见大姐还是蔫蔫地摸着肚子,眼神也格外空洞,她猜想着,大姐肯定是因为孩子没了而难过。 她忙完手上的活后,便坐下来跟大姐聊天,来转移她的注意力。 “大姐,今天送咱们去镇上的那个人,叫什么来着?” “叫付元庆,不过他年纪比付亮大些,所以咱们要管他叫声哥才对。” “他比付亮大多少?看着性子挺闷挺憨的,而且付亮跟那人说话,一点儿都不客气呢。” “好像,大两岁。” “……” 姐妹俩一问一答的,苏玉婉很快就了解了付元庆的身份。 付元庆今年大概二十岁的年纪,五年前,父母在半年内,接连因病去世,并且因为看病,掏空了家底,还欠了不少外债。 他本来该相亲成亲的年纪,也因为家贫没有女孩儿家能看上了。 父母去世后,他就去了县城一个富户家里做了两年长工,好在他人勤快,干活也舍得下力气,两年下来,就攒了些银子,还完外债,还买了一头牛。 他这三年来,主要就是靠着牛车往县城来回拉客,赚些银钱度日。 说起付元庆,苏玉真不知不觉就话多了起来。 “他家里就他一个人,无父无母,无妻子儿女,所以村里有些势利眼的人,就瞧不上他,跟他说话也不客气。咱们可不能跟那些人学,人家也帮了咱,咱们跟人家说话的时候,态度还是要好些才对。” “那是自然。”苏玉婉连连应着,见大姐终于不把注意力全放到肚子上了,便趁热打铁,继续问道:“元庆哥,人本分老实,也勤快,现在有房子有地有牛车的,按理说娶媳妇不难啊,怎么还没成亲呢?” 苏玉真对付元庆的了解,基本上也是听公婆和男人在饭桌上闲聊才得知的,不过付家人总是以嘲讽的口吻聊起付元庆。 她知道背后说人是非不对,所以从不参与讨论。 仅有的几次接触,还是在她下地干农活时,付元庆默默地帮了她几次忙。 想起干农活,苏玉真的眼里又多了些淡淡的悲哀。 自从她嫁过来,付家十几亩地的农活,大半都是她自己干的。 有些需要下重体力的活,就算一个壮年的男人干起来都吃力,可付家人却全推给她一个女人去做。 有很多次,她累得连腰都直不起来,实在累狠了的时候,甚至蹲在地头默默地流泪。 付家人不但不跟她一起干,甚至经常合起伙来装病,连地里都不去。 有一次,她又忍不住,绝望地蹲在地头哭,恰巧被付元庆看到了。 付元庆家的地,与付家的地紧挨着,他默默地帮着她干完了所有的活后,就不发一言地离开了。 从那之后,若是付家人一起下地,他就在自己地里干活,要是付家人不在,他就会搭把手,帮着苏玉真干些重体力活。 苏玉真对付元庆,充满了感激,可她跟婆婆和男人提起,应该送点东西感谢付元庆时,却换来了两人的辱骂和拳打脚踢。 付家人一边享受着劳动力,一边骂她勾引野男人,不守妇道,连续几次之后,她就再也不提这事了。 第11章 向姐夫道歉 苏玉婉更加来气了。 “大姐,你被欺负成这样,怎么不跟爹娘说呢?” “说了又能怎样?徒惹他们担心罢了。” “爹是镖师,一身的好功夫,别的帮不上你,威胁付亮还是不在话下的。” “没用的。” “你就是随了娘的软性子,可娘有个好婆婆好男人,你有什么?你越忍让,对方欺负你就越狠!” 苏玉婉来自千年之后,对古代女人逆来顺受的性子,一向怒其不幸,恨其不争。 她正想要给大姐做思想工作,却听大姐悠悠地问了句:“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刚烈了?王家退亲的事,你真想开了?” 苏玉婉这才想起来,自己因为退亲还跳了河呢。虽然她不是原身,可还得担着原身的懦弱帽子面对外人的嘲讽。 她和爹爹,前后脚出事,家里甚至还没人给付家送信,大姐并不知道她跳河一事,春秀因为知道大姐正好查出怀孕,所以也没把这消息告诉她,免得她担心。但是春秀还是轻描淡写地提到了她被退亲一事,也好让大姐有个心理准备。 “咳咳。”苏玉婉干咳两声,回答道:“想开了。他王家那样的人家,我还看不上呢,幸好他先退亲了。” 苏玉真又担心起妹妹的亲事。 “女孩子被退亲,对名声总是不好的。你以后说亲,怕是……” 苏玉婉反问道:“他们王家退亲,是他们不守信用,为什么会影响我的名声?还有没有天理了?” 这话说的,又让苏玉真哑口无言了。 苏玉婉还想说,她正好不想成亲呢,自己前世可是一心扑在医学事业上,对结婚生子没有任何的渴望或者想法。 即便是这辈子,她照样不想成亲。 姐妹俩说了会子话,就见付婆子端了碗清可见底的鸡汤过来。 “肉呢?”苏玉婉斜眼问道。 付婆子这次,正大光明地回答道:“月子里不能吃硬东西,对牙不好。再说了,这所有的养分都在汤里了,给你大姐补身子,可再好不过了。” 苏玉婉带着歉意道:“我今天实在气狠了,打姐夫时下手太重了,想必姐夫比我大姐的伤还重。要补身子,也得给他先补。这碗汤,我亲自端给姐夫,给他赔罪去。” 苏玉婉说完,不由分说就端了鸡汤,去了隔壁付亮的房间。 付亮从回到家后,就一直躺着叫唤,这会儿终于停下来,准备大吃特吃一顿,只是他刚拿起筷子,桌上的一大碗鸡肉,就变成了漂着几粒葱花的汤水。 说是清汤寡水,也不为过。 “姐夫,我来向你道歉了。” 苏玉婉满意地看着这实实在在的一大碗鸡肉,暗道付婆子还真是疼儿子,整只鸡最好的肉,都在这碗里了。 “大娘说了,整只鸡的养分,都在汤里了,我寻思你今天受的伤不轻,比我姐更需要这汤补身子,所以我就端过来,给你赔罪了。姐夫,你就原谅我,我当时真是气狠了,下手才那么重的。” 她自顾自地说完,也不管付亮变成猪肝色的脸有多难看,直接端着鸡肉去了大姐房里,付婆子半路拦都没拦住。 第12章 兽医的药方 付家总共就两间住人的屋,付婆子不想挤在冷屋子里睡,便来跟儿媳妇商量,要来正房这边睡,还说都是女人,好将就。 苏玉婉当时就给怼了回去,任凭付婆子好说歹说,她都死咬着不松口。 付婆子都快压不住那一脸的怒气了,终于阴沉着脸说道:“亮亮大了,总不能跟爹娘挤在一个炕上睡,你说是不是,丫头?要不,还是我来这边睡,晚上也好照顾你大姐起夜,她小产,最好卧床养着,少下去走动。” 苏玉婉吃惊道:“大娘说的,好像不对哦。每年冬天最冷的时候,我姐夫不都是跟你们睡这边的火炕吗?怎么以前能一起睡,现在就不能了呢?” 每年冬天最冷的时候,付家人为了节省木柴,就只烧正房这边的火坑,隔壁房间的炕,则连灶都没有连上。 付亮怕冷,就会跟爹娘过来挤着睡。 可苏玉真,却不能跟公公婆婆睡一屋,所以她每次都是自己睡冷炕,经常冻得一宿一宿地睡不着。 这会儿付婆子却以儿子大了为由,不肯去隔壁睡,这可真是撞到苏玉婉的枪口上了。 苏玉婉的怼人水平,跟她的医术有的一拼,所以几个回合下来,就把付婆子给气跑了。 这一天下来,付家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晚上睡觉时还小声地嘀咕着什么。 苏玉婉不动声色地为大姐把了脉,照顾她喝了药之后,便安然睡去。 一夜好梦。 第二天一早,苏玉婉又给姐姐熬了药,并让付婆子把家里好吃的东西拿出来,紧着自己姐姐吃。 看着付家三人的大黑眼圈,她知道他们肯定冻得没睡好,不过她就是故意折腾他们的,便装作视而不见,回头又往自己和大姐睡得炕灶里,添了几块干木头。 等做完这一切,她又让大姐安心躺下休息,自己则暂时离开了付家,回了苏家为爹爹把脉熬药。 苏多福身体明显好转,所以家人瞒着他会瘫痪在床的事情,他是一概不知,也根本没往那上面考虑。 “你大姐怎么样了?”苏家人齐齐向苏玉婉看去。 苏玉婉便把自己折腾付家人的事,如实告知,许氏总觉得女儿做的有些过了,怕名声传出去,会影响她以后说亲,可苏老太和苏多福却是拍手称快。 之后,苏玉婉便说了自己的打算,就是等把付家人折腾地实在受不了的时候,再提出和离,那样付家人可能会更轻易地接受。 至于她背后真实对付付亮的心思,则一字不提,毕竟这有为医德,别人知道了,对她也不利。 苏玉婉忙完娘家这边,又去了镇上医馆,花了一两银子,从刘大夫那里买回一副银针,爹爹的身体,只靠喝药是不行的,双腿若想再站起来,还需要针灸。 准备离开医馆时,苏玉婉又拍了拍脑袋,从兜里掏出一张药方。 “瞧我这猪脑子,差点忘了这药方了。刘大夫,麻烦再给抓包药。” 说着,就把药方交给了大夫。 刘大夫皱着眉头,疑惑道:“这是什么药方?对的又是何种症状?谁开的?药可不能随便吃啊。” 苏玉婉摆摆手,笑道:“刘大夫放心,这药方是一个兽医开的,让鸡多下蛋的。” 第13章 青梅竹马 “兽医?”刘大夫满脸疑惑,但是这药方看着也没什么禁忌的药,也不是给人吃的,所以还是按着药方配了药。 苏玉婉心满意足,正要出门。 忽听的刘大夫小声问道:“你们家发生了这么多事,你奶奶还撑得住吗?” 苏玉婉回头,见刘大夫满脸担忧的样子,便如实回答道:“昨天差点就撑不住了,好在事情都过去了,她无碍的,有劳大夫费心了。” “这就好,这就好。”刘大夫点点头,心也放下大半,自言自语道:“她从小就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也是个坚强的。” 苏玉婉有一丝疑惑,“刘大夫从小就认识我奶奶吗?” 刘大夫脸上有一丝尴尬,有些不自在地挠了挠头。 “我们是一个村子出来的,只是后来她嫁去苏家,我学成归来后,就来了镇上开医馆了。” “哦,原来是这样。” 苏玉婉转了转眼珠。 她一直在考虑如何让付家主动提和离,免得这事闹得太大,伤害到二姐。 眼下,这不是有现成的人选了么? 苏玉婉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刘大夫,原来你跟我奶奶还是打小的交情啊。” “咳咳,就是从小认识而已。” “按辈分,我得管刘大夫叫声爷爷?” “咳咳,都行,叫什么都行。” “爷爷。”苏玉婉突然握住刘大夫的双手,泫然欲泣道:“你可得救救我奶奶。” “你奶奶怎么了?”刘大夫急急地问道。 苏玉婉扶大夫坐下来,这才抹了把眼泪,慢慢说道:“你也知道,我们姐妹俩还有我爹爹接连出事,我奶奶就算是一时撑住了,也全仰仗她的刚烈性子,不想让苏家倒了外人看了笑话,可她到底能撑多久,谁也说不清啊。” “你说的,正是我担心的。”刘大夫也叹了口气。 苏玉婉又说道:“我现在身体是没事了,可是奶奶也愁着我以后不好说亲,爹爹目前的状况算是稳着了,可以后要是真下不了炕的话,我奶奶得多心焦?” 刘大夫又重重地叹了口气,“你的亲事倒好说,过去这几天,风言风语地停了,你还是能说个好婆家的。就是你爹的身子,唉,都怪我医术浅薄,帮不上任何忙啊。” 苏玉婉赶紧说道:“我可听奶奶说了,当时我爹被人抬回来时,城里的大夫都说没救了。多亏爷爷你的医术高超,我爹才能保住命。我们一家人,都感激爷爷你的大恩大德呢。” 刘大夫还是自责不能把苏多福完全治好。 苏玉婉又话题一转,说道:“我和爹爹也就这样了,倒是我大姐,唉……” 她也不管跟刘大夫熟不熟,便将大姐被婆家欺负的事情抖了出来。 说完,又抹了把眼泪,继续说道:“不瞒爷爷,我们家都想让大姐和离,哪怕被人唾骂嘲讽,也不想大姐在付家丢了命。爷爷,你既然跟我奶奶有交情,能不能帮帮我大姐啊?” “怎么个帮法?需要我做什么?” 苏玉婉止住哭泣,立即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刘大夫。 刘大夫沉默半晌,终于开口道:“就这么办,只要能帮上忙,口碑受损又有何妨?” 苏玉婉赶紧保证道:“爷爷您心地善良,肯帮我大姐脱离苦海,你的医德医术,必定不会受损的。” “无所谓了。”刘大夫释然道。 “那我就告辞了,改日再来麻烦您。” 苏玉婉心情大好,哼唱着就出了医馆,迎面正好碰到付元庆赶着牛车路过。 第14章 药膳 “元庆哥。”苏玉婉还念着付元庆的好,也同情他的身世不易,打招呼时也带了礼貌的微笑。 可付元庆却是疑惑了许久,半天,才犹疑道:“你是?” 苏玉婉真是心塞极了,已经见过几次面的人,连她也记不住。 她又不是丑到人神共愤,不仅不丑,还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大美人。 “咳咳。元庆哥,你真是贵人多忘事,我是玉婉啊,苏家的。” 付元庆终于记起来了。 “原来是苏家的妹子啊。” 苏玉婉昨天还觉得付元庆为人热心肠,今天就觉得他冷了很多。 见他正在向搭牛车的人收钱,她便不再打扰,而是沿着去付家的路慢悠悠地走着。 没过一会儿,付元庆也赶着牛车过来了。 “你去哪?” “去付家啊,照顾我大姐。” “上车,顺路。” 苏玉婉上了车,好奇道:“现在才中午,你就不拉客了么?” 付元庆“嗯”了一声,也不多做解释。 快到付家村时,付元庆才吞吞吐吐地问道:“你大姐,好点了吗?” “吃了药,好多了。”苏玉婉应道。 付元庆又陷入了沉默中,接着突然攥紧拳头,咬牙切齿道:“付亮真不是人,你大姐受苦了。” 苏玉婉惊诧于付元庆的态度,不过也没多说什么。 到了村口,苏玉婉下车,连连道谢。 付元庆也不二话,又调转车头,朝镇上的方向赶去。 “元庆哥,你不回家吗?” “天还早,再拉两趟。” 苏玉婉这才知道,付元庆是专门送她回村的。 “真是个怪人。” 她摇摇头,有点搞不懂这人,之后便提着东西回了付家。 看到苏玉婉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从娘家回来,付婆子本来还挺高兴的,以为苏家又像之前一样,开始给付家送好处了。 当看到里面只是些药草之后,脸色当即就冷了下来。 “昨天不是已经开了那么多药么,怎么又乱花钱?留着钱买些吃的用的多好?” 苏玉婉也不像昨天那么火大了,态度也软了下来,解释道:“这些药不是喝的,是拿来做药膳补身子的。” “药膳?”付婆子闷闷不乐道:“昨天杀鸡,留了半个没有做,你要做,就拿去。” “那就太好了,谢谢大娘。” 苏玉婉把药泡到盆里,开始动手做药膳。 这包药,就是她骗刘大夫说是给鸡吃了多下蛋的药。 “下蛋?你们付家,就别想下蛋的事!” 药膳还没做好时,香味已经飘散开来,连一直装病卧床不起的付亮,也忍不住来了厨房几次。 “做的什么好吃的,味道还真不赖。” 苏玉婉面上带笑道:“给我姐做的养身子的药膳,就算没病的,吃了也能强身健体。” “嗯,不错不错。”付亮嘀咕着,很快就去了房间找爹娘商量。 药膳做好后,连肉带汤的,不多不少,刚刚盛了三大碗。 付家几人,一直在院子里朝厨房张望,鬼鬼祟祟的样子,不知道盘算着什么事。 第15章 一地鸡毛 苏玉婉见状,故作不知,而是捂着肚子往院子里跑。 “大娘,我不行了,肚子突然疼得厉害,我得赶紧上茅房,你先帮我把药膳端给我大姐。” “行行行,你快去,你大姐这,有我呢。” “谢谢大娘。” 苏玉婉去了茅房,捏着鼻子往外偷看,果然见付家三人全去了厨房,不要脸的端起了碗筷。 “还真不怕你们偷吃,就怕你们不吃。哼!” 估摸着那三人吃的差不多了,苏玉婉才从茅房出来。 她边洗手边问付婆子,“大娘,我大姐吃的怎么样?” 付婆子眼神闪烁着,随即笑道:“三大碗药膳,她多大的肚子也吃不完啊,我就给她端了一碗过去,亮亮受了伤,一个大男人,倒是吃得下两碗,所以我就自作主张,给他吃了。” 苏玉婉也不生气,反而堆着满脸笑容,说道:“大娘说的也是,姐夫的伤,也都怪我下手太狠,药膳就算我给他赔罪了。” 付婆子见着事情这么容易应付过去,便暗自冷笑几声,觉得苏家的丫头,也不过如此。 苏玉婉到了房间,见桌子上果然有个大碗,里面还有小半碗汤渣。 “大姐吃得还挺快啊。”她明知故问。 苏玉真不想说实话让妹妹担心,便顺着她的话说道:“想不到你还会做药膳,刚才还没做好,我在屋子里就闻到味了。婆婆一端过来,我迫不及待地就吃到了肚子里。” “吃到了谁的肚子里?” “当然是,我了。” “大姐,你还瞒着我,我不高兴了。” 见妹妹真不高兴了,苏玉真这才说实话。 “一端过来就是这样的汤渣,我实在没胃口喝,所以一口没动。” “那大姐刚才还不说实话。” “是我婆婆不让说……我不是怕你担心吗?” “大姐真得吃了喝了我才担心呢。” “玉婉,你什么意思?” “没,没什么意思,这样的汤渣,估计是那三人吃剩了的,我担心你喝了而已。” 苏玉婉将话遮掩了过去,又把汤渣端去鸡窝倒了。 见付婆子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看着她,她便笑道:“我大姐把肉都挑了吃了,就剩下点汤渣。” 付婆子很满意儿媳妇听她的话,“汤渣不喝就算了,肉都吃完了就行。” 苏玉婉点点头,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大姐可能是小产后身子太虚,吃了一大碗药膳还没吃饱,要不……” 她说着,就把目光转向了鸡窝。 付婆子可不舍得再杀鸡了,忙道:“鸡肉虽然好,但是总吃也腻,还不如煮个鸡蛋好了。” “鸡蛋?厨房里好像没鸡蛋了。”苏玉婉犹豫道。 “我这就去买。” 付婆子唯恐苏玉婉变卦,会再让她杀鸡,所以话刚落,人就跑了出去。 当然是去买鸡蛋了。 接下来的几天,苏玉婉每天都早中晚各做一次药膳,都不带重样的。 一到需要端药膳给苏玉真的时候,她就找各种借口离开,要么回娘家干活,要么去镇上拿药,要么去赶集买东西。 每次也会恰到好处的,在大姐“吃完”药膳后赶回来,然后再以她没吃饱为由,给她开小灶。 付家本来就为数不多的几只鸡,眼看着都被杀光了,只剩了下一地鸡毛。 倒是付家三人,气色越来越好,几天的功夫,都圆了一圈。 第16章 再不能怀孕了 还有四五天就要过年,苏玉婉却一点儿也没有离开付家的意思。 付家最近花了不少银子,买苏玉婉需要的东西,鸡窝也空了,他们也从天天享受美味药膳的好日子里回过神来了。 这天,付婆子终于忍不住哭起穷来了。 “玉婉丫头啊,不是大娘苛待你们姐俩,是我们付家实在拿不出银子了。这几天,光买鱼买肉的,都掏空了家底了。这不,眼看着要过年了,连买年货的钱都掏不出来了。” 苏玉婉还是很通情达理的。 听了这话,当即就做出了决定。 “唉,谁让我姐小产呢,身子不补也说不过去。不过,我看我姐好像也养得差不多了,以后咱就不买鱼买肉了,粗茶淡饭也是可以的。” 付婆子刚一喜,又听苏玉婉说道:“坐月子,坐月子,按说小月子也得坐够一个月才行,但是咱们小老百姓,就不讲究那么多了。我这就去镇上叫大夫,要是我姐没事了,就让她该干嘛干嘛,这几天,我也伺候够了,累了,也得回家过年去了。” 付婆子觉得自己总算可以送走瘟神了,二话不说,当即掏出二十个铜板,让苏玉婉去叫大夫。 苏玉婉腿脚利索,没多久,就把刘大夫找来了。 刘大夫仔细地为苏玉真把了脉,呵呵笑道:“养的不错,才十天的功夫,就恢复的比以往还要好了。” 苏玉婉脸上并没有多少喜色,因为她明白,她身体恢复了,妹妹也会离开了,她也就继续回到了以前苦不堪言的日子。 她以前觉得女人在婆家受苦,似乎天经地义,可从妹妹来的这几天,她就突然觉得女人也可以不必一直被欺负。 但是她,始终没有妹妹的胆量。 想到自己的生活又要回到过去,她难免失落与恐惧。 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恢复了就好。” 付家三人压抑着自己放鞭炮庆祝的冲动。 苏玉婉也做出放松的表情,却又担心地问道:“刘大夫,我大姐成亲三年才艰难怀孕,前段时间小产,又是因为受了外力的缘故,不知会不会影响她以后怀孕呢?” 刘大夫的脸色,立即变得严肃,并再次为苏玉真诊脉。 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付家人的心,也跟着吊了起来。 付家人已经知道付亮的身体,是有很大可能让媳妇怀孕了,所以他们这几天忍着苏玉婉作天作地,也是看在了让苏玉真早点养好身体为付家生孩子的缘故。 可这会儿,看大夫的脸色…… 果然,刘大夫沉默了好久,才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怀孕之事,怕是难了。” 付婆子大惊道:“怎么会……” 刘大夫便解释道:“若是妇人自己小产,可能是身子虚,补补再怀孕也容易,可你儿媳妇是因为外力小产,就算身体看起来没异样,可内里,却是再不易受孕了。” 苏玉婉闻言,当即扑在大姐怀里痛哭不已,好像那个不能怀孕的人是她一样。 她也用心地感受着大姐的变化,似乎觉得大姐并没有太大的起伏,要比她想得淡定许多。 她稍稍放了心。 她最担心的,就是大姐承受不住打击,可在和离之前,她也不想露出任何破绽,所以她跟着来付家之后,直到今天,都没有告诉大姐,准备让她和离之事。 第17章 休了付亮 付家人可不干了。 付婆子当即就骂了街,什么难听骂什么,连不下蛋的鸡这类的话,都骂了出来。 尤其是想到这十天来,付家伺候这姐妹俩,跟伺候祖宗一样,更是气不打一出来。 “休了,把这不下蛋的鸡休了,再去找苏家算账,让他家赔我们家银子,不赔我们一百两银子,我就打死他家闺女,反正嫁进我们付家,就是我们家的人,打死也没人敢管。” 付婆子自顾自地骂地欢,可付亮眼睛却滴溜溜地转着,似乎很不情愿。 “娘,玉真跟了我这么久,咱哪能说休就休呢?” “什么?亮亮,你可别鬼迷了心窍,连孩子都生不了的女人,留在咱家也是浪费粮食,不休可不行。” “娘,她又不是不干活,咱地里的活,不都指望着她吗?” “这……” 付婆子没娶儿媳妇之前,地里的活基本上都是她在干,累得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日子,她如今想想便发怵了。 付亮见娘态度软了下来,便走到苏家姐妹跟前,用了施舍一般的语气,居高临下道:“玉真,你放心,咱们夫妻几年,我是不会因此抛弃你的。” 苏玉真心如死灰,脸上并未见丝毫波澜。 付亮又转头对苏玉婉说道:“你姐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她不能生孩子,终归是你们苏家对不住我,我不抛弃玉真,可也得为我们付家留个后不是?” 苏玉婉刚刚还在自责,是不是错怪了付亮,可听了他这番话话之后,就明白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 “姐夫,你想怎么为你们付家留后?” 付亮这几天一直被苏玉婉打压着,这会儿终于能出口气,便不客气道:“当然是你们苏家要补偿我,给我娶小媳妇所需要的银子了。” “哦?姐夫觉得,多少银子才能娶个小媳妇呢?” “嗯,没有姑娘愿意做小,所以娶小媳妇肯定要多花银子,这样,你们也不用多给,一百两银子就差不多了。你放心,就算娶了小媳妇,我也会好好疼你大姐的。” 苏玉婉心里直犯恶心,脸上却堆笑道:“姐夫仁义,对我大姐不离不弃,不过我们苏家人,也不能厚着脸皮耽误你不是,要不,你们还是和离。” “不不不,要是和离了,你大姐这样子,可就再也找不到婆家了,这不是逼她去死吗?”付亮说的义正言辞。 “你说的也是。”苏玉婉点点头,表示同意付亮的观点,见他正得意,却又长叹一声道:“若是我爹没出事,再多干几十年镖师,也许真能凑够一百两银子补给你们家。可惜啊……算了,人各有命,大姐已经是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不管怎样,都不是我们苏家人了,就留在你们付家好了。是打是骂,是去是留,你们随意。” 听到这番话,付婆子又沉不住气了。 “凭什么你们苏家不要的,要留在我们付家白吃白喝?休了,今天说什么也得休了。” 苏玉婉冷笑着点头道:“确实得休了。我大姐好不容易怀了身孕,却被你们给硬生生地打掉了。我们苏家,不仅要休了你付亮,还要去报官。你付亮犯的,可是杀人的罪过,还是杀了你自己的亲儿子。” “报官?县太爷才不会管这种家事。”付婆子越说越心虚。 苏玉婉很清楚,现在的百姓最怕与官府打交道,更是不知道律法条文。 虽然她也不知道如今的律法如何,不过不影响她恐吓付家。 “杀人,可不是家事。大娘既然不信,就跟我一起去报官好了。” 第18章 决绝的背影 付家人很少看到一个女子有如此强硬的态度,何况这还是被他家欺负惯的苏家姑娘。 几人躲在屋里合计着。 付老头吸了口烟袋锅子,吐出几个烟圈,嗒着嘴说道:“亲家的腿,咱们也都看到了,他这辈子别想再去走镖,他那点家底,光给自己看病怕是都不够,就更别想着填补咱们家了。” “当家的说的是。”付婆子附和道:“还有,咱们亮亮能生了,何必非要留个不能生的儿媳妇在这里碍眼?咱们再娶个更能干更好生养的,岂不是更好?” 付亮脑子里有些乱,吞吞吐吐道:“可是像玉真这样长得俊俏还细皮嫩肉的姑娘,可不多见。” “就知道你小子是惦记着那女人的身子,刚才才一直不肯休妻!”付婆子狠狠地瞪了男人和儿子一眼,“你们男人能不能有点出息,看脸有什么用,天一黑被窝里一钻,什么脸面的不都不一样?” “那怎么能一样?你自己长得丑,还对漂亮的有意见?”付老头小声嘀咕了一句,见媳妇死死地盯着他,赶紧又问道:“你的意思是,让亮亮休妻?” “要休就早点休,也得给新媳妇腾地方不是?我还盼着抱孙子呢。” “就这么办,事不宜迟,今天就休。” 三个人商量了半天,终于下了决心。 付家人想得怪美,苏玉婉可不是任由别人拿捏的。 她最差也就能接受大姐和离,若是被休,那是万万不会同意的。 “商量好了?是你们自己去县衙自首,还是我去告状抓你?” 付家人一愣,“什么意思?我们不让你苏家赔银子就不错了,你还想送我们入大牢?” 苏玉婉冷眼瞧着付婆子,“看来你们付家,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我这就去叫牛车,咱们县衙里见。” 说罢,就顺势往外走。 付家人一下子就急了,纷纷追上来阻拦。 两下撕扯着,人也都到了院外。 刚才付婆子的叫骂声,已经引了不少村民前来看热闹,这会儿见付家人都出来了,看得就更起劲了。 苏玉婉远远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便高声打着招呼:“元庆哥,拜托借牛车一用。” 付元庆三步跨作两步,朝这边走来,“牛车就在前面,你要做什么用?” 苏玉婉便将自己准备状告付亮一事,简单讲了一下。 付亮却毫不客气地直接把付元庆推开,“滚滚滚,赶你的牛车拉客去,管这闲事做什么?” 付元庆余光快速地朝那抹单薄的身影望了望,便不假思索道:“兄弟,我劝你收敛着点,要是真去了衙门,你就算不被判个杀人的罪过,一顿板子却是少不了的。” “你什么意思?”付家人齐齐问道。 付元庆曾经在县城富老爷家做过两年长工,平日里拉客,也是镇上县城两头跑,在外人眼中,也算是见过世面的。 虽然村民们有时会背后嘲讽他,或者当面拿他开涮,那也是因为他没家没业老光棍一个的原因。 但是他说出来的话,村民们是深信不疑的。 付家人当然也是如此。 付元庆便简单地提起一件事,就是县城一户人家,也是男人打女人,让女人滑了胎小产,女人的娘家就将男人告到了官府,最后男人被打了几十大板,打了个半死,又花了不少银子,才最终留了条命。 付家人听了,皆是满头大汗,心有余悸。 因为这事闹得很大,他们之前也听到过,当时还讨论,怎么男人打自己女人还犯法呢。 他们当时没觉得有什么,可这会儿事情轮到自己身上,又见苏玉婉那不依不饶的样子,更是觉得此事有些棘手。 他们终于低下骄傲的头,拉住苏玉婉,低声下气道:“有话好好说。你大姐跟亮亮,也算是一日夫妻百日恩,怎么能说休就休呢。大娘刚才说的都是气话,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当大娘放屁好不好?” “大娘还真是能屈能伸,女中豪杰!”苏玉婉讽刺了几句,又道:“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一日夫妻百日恩,真闹到官府,对我大姐的名声也有损,她以后就是想嫁人,估计也没人敢娶了。算了,咱们都各退一步,我不去告官,你们也不能休妻。咱两家就好聚好散,让他俩和离得了。” …… 经过半个多时辰的交涉,付家三人联合起来,也没有沾到苏玉婉半点便宜,休妻变成了和离,还退了苏玉真嫁进来时带的嫁妆。 几床被付婆子强占了的棉被,苏玉婉可不想再带回去,而是折算了下价格,让付家往高了补银子。 因为付家人已经打定主意不要这个不能生养的媳妇,所以这和离的事情,最后办的异常的顺利。 付元庆提供了牛车,带着一行人去了县衙,当天就拿到了苏玉真的和离文书,等从县城回来,到了镇上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苏玉婉掏出半吊钱给付元庆,“元庆哥,今天辛苦你了,这是请你喝茶的。” 付元庆几番推脱,却奈何苏玉婉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便也将铜板收下了。 付家人却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一直坐在牛车上生闷气。 原来,那个男人打女人的案子,之所以能让男人受了那么重的惩罚,都是因为女人娘家有钱有势,花了重金收买了县太爷,狠狠教训男人的。 可惜,他们是拿到了和离文书之后,才听付元庆讲了这个案子的下文。 他们再后悔再生气,也无济于事,赔给苏家的嫁妆和银子,却是再也不能从苏玉婉嘴里抠出来了。 “简直是个貔貅,只吃不拉!”付婆子恶狠狠地瞪了苏玉婉一眼,又很是解气道:“不过想想,她以后再也下不了蛋,再也没人要了,老婆子我也忍了这口气。哼,反正我儿子再娶个媳妇,马上就能生孩子,气死你们苏家人。” 苏玉婉心情颇好,也不跟付婆子争论,反而笑得很是温和有礼。 “那就提前祝我前姐夫,早日抱得美人归,也祝大娘,早点抱上胖孙子。” 说完,便牵着大姐的手往苏家村走。 付元庆沉默着,犹豫着,看苏玉真那般异于往常的决绝的背影,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你们下来,自己走回去。” 他直接把付家人给赶了下去,并架着牛车,追上了苏家姐妹。 第19章 比强盗还强盗 到了镇东头的小桥上,牛车停了下来。 “我送你们回家。”付元庆闷声说道。 今天一天都没怎么说过话的苏玉真,向付元庆深深地福了一礼。 “这几年,若不是有你帮忙,我可能早就活不下去了。来世就算当牛做马,我也会报答你的。” 这句话,让苏玉婉和付元庆,都感到极为不安。 “大姐——” “希望娘的肚子里是个弟弟,咱们苏家以后就不会被别人背地里说道了。” “大姐,你突然说这些话做什么?你现在脱离苦海了,自由了,可不兴这么闷闷不乐的。” “二妹,你要照顾好奶奶,照顾好爹娘和未出世的弟弟。” 苏玉婉见大姐情绪不对,越来越感到不安,正想再劝慰几句,却见她突然转身,直接跳了河。 “大姐——” “玉真——” 付元庆随之也跳入了冰冷刺骨的河中,并在苏玉真彻底没入水中前,将她救上岸。 这里离刘大夫的家只有百步远,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 天色已经暗下来,大冷天的也没人经过,自然也没人注意到刚刚发生的事情。 苏玉婉亲自为大姐把了脉,并替她换好今日和离时随身带的几件厚衣服。 见大姐昏迷中还忧郁无助的样子,她便忍不住自责起来。 她以为,这十天来,她明里暗里地开导着大姐,就算效果不大,也能让大姐接受和离这件事。 看来,她还是高估了古人的思想。 好在大姐被救的及时,没有性命之忧,但是在和离和跳水的双重刺激下,她的身体,怕是修养一段时间才能恢复了。 付元庆熬了药端过来,看着苏玉婉喂苏玉真喝下,这才放了心,自己也喝了一碗预防万一。 刘大夫让付元庆把湿衣服脱下来,并拿出自己的衣服让他换上。 待苏玉真的情况好转后,三人便到了客厅说话。 “这事都怪我。”苏玉婉自责道:“若不是我自作主张,大姐也不会这样想不开。” 付元庆却摇头道:“这不是你的错,是付家人的错。就算今天她没有和离,也早晚会被付家人逼死。” 刘大夫也附和道:“元庆说得对,二姑娘,你不必自责,大姑娘性子便是如此,早晚会想不开走这条路。好在今天你们守着她,也及时救了她,若是她继续留在付家,哪天想不开,静悄悄地走了,怕是想救也难了。” 苏玉婉这才好受了些,也没有再像刚才那样陷入深深地自责中。 “可大姐醒了以后,还是要面对和离这件事,还要面对外人的风言风语,真怕她哪天想不开,再……” 几个人再次担心起来。 不过,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大不了苏家人多盯着,随时有人守着苏玉真,绝对不再让她有机会寻短见就是了。 “那个,二姑娘——”刘大夫吞吞吐吐的,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今日我大姐能顺利和离,多亏刘大夫出手帮忙。”苏玉婉无比感激,又说道:“刘大夫有话直言,无需见外。” 刘大夫便直言道:“你家里接二连三的出事,如今你爹卧床不起,你娘身怀六甲,家里只有你奶奶一个人忙前忙后的,不可谓不心力交瘁。我觉得,你大姐的事,还是先瞒着他们点最好。” 苏玉婉想着家里的几个老弱病残孕,的确不应该再让他们为大姐的事情担忧烦心。 可如今,能让大姐去哪里休养呢? 总不能住在刘大夫家里。 想到刘大夫,苏玉婉这时才注意到,这个家,竟如此的冷清。 这个院子,分前后两排房屋,后面的四间屋子,是苏大夫的居住之所,前面临街的四间屋子,则是做了医馆。 前前后后,诺大的院子和八间屋子,竟然只有刘大夫一人居住。 因为没有女人打理,整个院子都显得空旷冷清,不过,倒也整洁。 “刘大夫的家人呢?”苏玉婉想着,若是刘大夫的夫人在这,她倒是可以让大姐先暂住在这里休养两天。 “咳咳。”刘大夫尴尬地干咳两声,赧然道:“年轻时光顾着学医,就耽误了自己的终身大事,所以直到现在,依然是孑然一身。” 言外之意,并无家人,更无夫人。 家里没有女人,自然也不方便苏玉真在此单独留宿。 付元庆心知两人的为难,一向沉默寡言的他,竟然拿出主人的架子,建议道:“刘大夫这里房间多,要不,咱们都在这住下。我和刘大夫睡在前面医馆,你和你大姐,就在这里睡好了。反正今天也晚了,你们回家也让家里人担心。” 苏玉婉想了想,家里还不知道大姐今天和离的事情,她也没跟家里说过今天要回家,在这里住下,倒是没什么问题。 只是…… 这里是刘大夫的家,可不是付元庆的家。 苏玉婉便用求助的目光,朝刘大夫看去。 刘大夫当即便答应下来,抱被褥去前院时,却凶巴巴地踢了付元庆一脚。 “臭小子,这是老夫的家,不是你小子的家,你瞎做什么好人?” “叔,你别忘了曾经说过,我给你养老,你给我院子。这个院子,不早晚是我当家么?” “你这臭小子,现在就惦记上老夫的院子了?” “……” 两个异姓男人,如同一对亲生父子般亲密。 苏玉婉很是好奇,不知两人怎会如此亲近。 不过,她倒觉得这样很不错,毕竟刘大夫无儿无女,年近六十还是孤家寡人一个,而付元庆无父无母无家人,也是光棍一条,两人这样做着伴,彼此也算有个慰藉。 没等多久,苏玉真就清醒了,似乎经过这一闹,也平静下来,不再冲动。 正好苏玉婉做了几样简单的饭菜过来,四个人便围着火炉子吃晚饭。 大家话也不多,似乎都在想着心事,饭后简单洗漱过,便各自回屋休息。 半夜十分,劳累了一天的苏玉婉,睡得正香,却被前院咣咣地拍门声给猛然惊醒。 她迷迷糊糊地,还没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就听到大门被踹开的声音,接着就是有人打架的声音。 甚至,已经打到了院子里。 刘大夫哆哆嗦嗦地小跑过来,安慰姐妹俩别担心,他自己却翻箱倒柜找出两吊铜板往外走。 “发生了什么事,刘大夫,是不是有强盗?”苏玉婉摸出袖子里的银针,镇定地问道。 刘大夫无奈地往院子里指了指,指着正跟付元庆过招的那个身影,叹了口气。 “比强盗还强盗呢。” 就在这时,那人正把付元庆打趴下,并朝苏玉婉这边看了过来。 “嗬,本想劫个财,这下好了,还能顺便劫个色。” 第20章 顺道找了个媳妇儿 刘大夫护在苏玉婉身前,把刚刚准备好的两吊钱,举着双手奉上。 “别打了,别打了,这是老夫孝敬你的,你就饶了他。” 男人并没有去接铜板,反而眯着双眼,看着刚爬起来的付元庆,凶巴巴地威胁道:“黄老爷有令,以后不准再拉客,县城到槐树镇这条线,就交给黄老爷的小舅子做了。听到没有?” 付元庆功夫不如人,却咬着牙不肯松口。 “这条线,我跑了三年,是我糊口的营生,我不会放弃的。” “嗬,还嘴硬,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不服是,打到你服。” “呸,裴周,你这个仗势欺人的狗腿子,你有种就打死我,只要打不死,我就不会放弃拉客。” “狗腿子?你敢骂我!” 名叫裴周的男人,突然急眼了,顺手抄起一根棍子,就朝付元庆挥了过去。 “不要——” 被吵醒的苏玉真,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了这一幕。 情急之下,根本没来得及多想,就冲了出去,护在了付元庆身前。 这一棍子的力道,大到外人难以想象。 哪怕是裴周看到女人过来就猛然收了力,可还是将苏玉真给打昏在地。 “我跟你拼了。” 付元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突然不怕疼也不怕死一样,拼了命一样地跟裴周打起来。 裴周刚才猛然收力,对他自己的伤害要比对苏玉真的更大,这会儿显然已经受了严重的内伤。 可即使如此,对付付元庆,他依然绰绰有余。 苏玉婉见到大姐被打时,怒火油然而生,见裴周再次将付元庆打趴下后,她便再也忍不住,抽出了袖中的银针。 要对付裴周,她必须要走得近些。 “住手。”苏玉婉怒斥裴周,并不动声色地往前靠近,“你到底想做什么?” 裴周果然住了手,看着眼前年轻貌美的女子,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老子还没见过长得这么俊俏的姑娘,正好我娘最近在托人给我说媒,好了,就你了。” “我问你,你半夜前来,到底想做什么?”苏玉婉再次问道。 裴周踩付元庆的那只脚,稍微松了些力道。 他嬉皮笑脸道:“刚才不是说了么,受黄老爷之托,教训一下姓付的,让他知趣点,不要再和黄老爷的小舅子抢生意。不过……” 他摸了摸下巴,痞子模样尽显,接着说道:“没想到,这趟还真不白跑,不光办了黄老爷的事,还顺道给自己找了个媳妇。” “谁是你媳妇?”苏玉婉走得更近了些,男人已经近在咫尺。 “当然是你……” 裴周一句话没说完,就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女子,随后眼皮一翻,直直地仰倒在地。 苏玉婉收起银针,和已经看傻了眼的刘大夫,七手八脚地将两人扶进了房间里,只留裴周一个人,躺在冰冷的院子里。 情况紧急,也顾不上什么男女有别授受不亲的忌讳了,苏玉真和付元庆两人,躺在同一张床上暂做休养。 “这俩人,一起跳了河,又一起被打伤,还真是对苦命鸳鸯。” 刘大夫摇摇头,亲自去了厨房熬药。 “苦命鸳鸯?” 苏玉婉两辈子都没谈过恋爱,前世还是坚定地只要事业不要婚姻的女强人,所以对感情之事,一向反应迟钝。 可刘大夫的话,还是点醒了她。 等药熬好后,床上的两人也都醒了。 两人的脸都红得透透的,死活不肯继续躺着,而是各自靠着两边的墙,坐了起来。 “咳咳。”刘大夫干咳两声,试图打破这尴尬气氛,“既然醒了,就赶紧把药喝了。” “那个男人,不会冻死在这?若是冻死了,官府会不会抓咱们?”苏玉婉朝窗外指了指。 “冻死活该。”刘大夫气不打一出来。 经过刘大夫的解释,苏玉婉才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裴周就是个混混,靠着天生一股神力,入了县城奸商黄老爷的眼,从十五岁起,就帮着黄家做事,至今已有三年。 三年来,虽然没做什么杀人放火的事情,可恐吓伤人却是常有。 就像这一次,黄老爷第十房小妾的兄弟,看中了槐树镇到县城拉客的生意,来找付元庆几次都被拒绝后,就派了裴周前来“劝说”。 裴周从来不会劝人,都是凭拳头说话,今天去了付家村找付元庆,等到半夜都没等到,回县城时路过镇上,正好看到付元庆的牛车,所以直接硬闯了进来,打了付元庆一顿。 刘大夫与付元庆,因为“同病相怜”,早就交情颇深,说是情同父子也不为过。 付元庆被人打了,刘大夫自然心疼。 对裴周,也就无比痛恨。 他巴不得裴周早点死掉。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刘大夫刚说完裴周的事情,就见裴周晃晃悠悠地进了屋。 “嗬,都在呢,我进来暖和暖和。” 裴周不再像刚才那样来势汹汹,反而是毫不见外不请自来,直接一屁股坐到了苏玉婉的身边,还冲她嘿嘿一笑。 “真是不打不相识,不对,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裴周对着付元庆抱了抱拳,深表歉意道:“若是早知道你跟我媳妇儿是一家人,我刚才怎么也不会对你动手的。是我的错,改日一定请大哥喝一杯,以表歉意。” “谁,谁是你大哥!”付元庆说话结结巴巴的,脸上却丝毫没有了怒气,反而脸色更红了一些。 裴周指了指贴靠着另一面的墙的苏玉真,又指了指身边的苏玉婉。 大言不惭道:“你媳妇儿跟我媳妇儿长得这么像,肯定是亲姐妹无疑了。我就随着我媳妇儿,管你叫声大哥呗。” 苏玉真原本还担心裴周继续欺负付元庆,闻听此言,只羞得满面通红,一句解释的话都说不出来。 屋子里的几人,全加起来也不是裴周的对手,大家打也打不过,说又不想说,就任凭他自己在那里瞎认亲,同时盼着这尊大佛赶紧离开。 苏玉婉身边多了个无赖,简直如坐针毡,她的手,再次伸向了袖子里。 可这次,她没有机会施展银针技能了,反而被裴周一把抓了个结实。 第21章 来回折腾 “媳妇儿,你可不能谋杀亲夫!” “滚,谁是你媳妇儿?你嘴巴放干净点。” “我说你是,你就是。我对你一见钟情……” “别说的这么好听,你就是见色起意!” “……” 两人唇枪舌剑,互不相让。 几个回合之后,裴周再次瞪大了眼睛,翻了翻眼皮。 又直直地仰倒在地。 “媳妇儿,真是防不胜防!” 苏玉婉得意地把银针收回袖子里。 她刚才故意跟裴周言语周旋,就是为了让他麻痹大意,好趁机偷袭。 果然得手了。 屋子里的另外三人,像从来不认识苏玉婉一样,齐齐看向她。 “二妹——”苏玉真开口,问出了另外两人心中的疑问,“你对他做了什么?” 苏玉婉想了想,既然自己不打算放弃医术,那么她会医术的事情,早晚会暴露,与其被外人质疑,倒不如让自己正大光明地站于人前。 当然,要一步一步来。 想到这,她再次掏出银针,并将其摆到桌面上。 “我本来打算用这个来防身的,没想到连着两次,一针扎下去,这个男人就不动了。” “你扎到了什么位置?”刘大夫异常兴奋地问道。 “这里。”苏玉婉根本就没把裴周当人,而是直接当成了道具,随意摆弄着他的身体,“就是扎的这里,刘大夫,为什么会这样?” 刘大夫的手,按在苏玉婉指的位置上,沉思许久,才恍然大悟。 “估计这是还没被发现的穴位,别动,老夫要仔细研究研究。” 付元庆和苏玉真,一时也忘了尴尬,只觉得好奇,便也围了过来,一探究竟。 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的裴周,这辈子就没这么狼狈过。 他既没有死,也没有昏迷,只是不能动而已。 “你们几个,看够了没有,快扶我起来。” “不忙,劳驾你再躺一会儿。” 刘大夫来了兴致,也忘了害怕或者报仇,就那么津津有味地在裴周身体上按来按去。 研究了好一会儿,才伸手道:“把银针拿来。” 苏玉婉赶紧把银针拿给刘大夫。 刘大夫对着另几处穴位分别扎去,起初裴周并没有反应,几针扎下去之后,突然扎到了某处,裴周一下子弹跳而起。 “你们这群坏人!”裴周羞愤欲绝,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我被你们糟蹋了,失了清白……” 裴周正高声诉说着委屈,却不料刘大夫一针下去,他又栽了。 “就是这,就是这。”刘大夫指着又不能动的裴周,兴奋地对苏玉婉说道:“你这丫头可真厉害,无意中这一扎,就扎到了‘半动穴’。这可不是碰巧,而是天意呀。” 苏玉婉捂嘴偷笑道:“什么叫‘半动穴’呀?” 刘大夫摩拳擦掌,侃侃而谈。 “这是我自己给取的穴位名称,意思是扎到这个穴位,人的身体就不能动了。但是他脑子是清醒的,眼睛能看到,耳朵也能听到,也不耽误嘴说话。” “原来如此。”苏玉婉故作震惊,又问道:“他要是一直这么躺着不动可怎么办?” 刘大夫哈哈大笑道:“别担心,我刚才试了几次,找到破解的穴位了,你看,就是这。” 说着,又朝刚发现的那个穴位刺了去。 裴周的身体,果然能动了。 他坐起来,指着两人,气愤道:“你们欺人太甚!” 苏玉婉想到大姐刚才挨的那结结实实的一棍子,就又来了气。 拔针。 再刺! 裴周躺在地上,满脸泪水,“你们还有完没完了!” 他今天已经栽了几次,可每次都因为大意被人得手。 他起来倒下,起来倒下,头都晕了。 刘大夫瞧着裴周满脸菜色,终于想起来这人的身份,可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哎呀,得罪了。”他赶紧用刚刚破解了的针法,给解了穴道。 裴周却不想起来了,“你们还想扎不,干脆一次扎个够,不要来回折腾人。” 刘大夫赶紧拱手道:“不扎了,不扎了,实在对不住,我们不是故意的。” 裴周这才起身,又坐到了苏玉婉身边。 “不是故意的?真是瞪着眼说瞎话!若不是看在媳妇的份上,我岂能任你们如此羞辱!” 刘大夫连连道歉:“实在是失礼了。” 苏玉婉却瞪了一眼裴周,举了举拳头。 “你若是不想再吃苦头,就识相点,回去告诉你的主子,槐树镇到县城这条线,他小舅子若想争,就正儿八经地过来竞争,而不是用如此下作的手段,逼人就范。” 裴周点头如捣蒜,“你说得对,我天亮回县城,会把话带给黄老爷的。” “这还差不多!”苏玉婉终于决定不折腾他了。 可裴周却越发上脸了。 “我这人没别的优点,唯一一点,就是听媳妇话。你嫁给我,不会吃亏的。” “你妄想!”苏玉婉立即冷了脸。 “我三天内就上门提亲!”裴周根本不管对付是否同意,放下一句话,就要出门去,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好奇地问付元庆,“你什么时候成亲的?前两天听弟兄们说起时,你还是光棍一条呢。” 付元庆何曾娶过妻?他自从两年多前第一次见到苏玉真之后,就再也没了娶妻的想法。 即便是有想法,那也只能是苏玉真。 奈何彼时,她已为他人妻,不是他能妄想的。 “我,我没有,成亲,你不要瞎说。”付元庆结结巴巴地否认着。 裴周满脸疑惑,“没成亲,你们俩睡一张床?” 这事真是越来越扯不清楚,传出去,更是会遭人是非。 “还不都是因为你!”苏玉婉看着眼前的罪魁祸首,威胁道:“出去不要乱嚼舌根,否则让你一辈子动不了。” “媳妇儿不让乱说,我就打死也不说。”裴周做了个闭嘴的动作,又小声嘀咕道:“看他们两人这样,成亲还不是早晚的事?得了,不让说就不说,以后打脸了可别怪我看笑话!” 说罢,又冲苏玉婉嘿嘿一笑,这才满意地扬长而去。 空气里,只留下一句回声。 “别忘了,等我来提亲!” 第22章 怂了 折腾了大半夜,眼看着天色将明,屋子里的四个人,早没了困意。 刘大夫喊苏玉婉一起去厨房熬药。 两人已经很熟悉了,所以说起话来也很随意。 “你这丫头,别在里面碍眼。” “我大姐单独和别的男人共处一室,会很不自在的,不行,我得过去守着。” “你咋不明白我的话呢?你还想不想让你大姐好过了?” “刘大夫,你什么意思?” 刘大夫撇撇嘴道:“你前几天有求于我,叫爷爷叫得还怪亲热的,现在你大姐和离的事情办妥了,你又跟我生分了,又开始叫大夫了。” 不等苏玉婉解释,他又自嘲道:“还是叫大夫,叫爷爷虽然亲热,我就怕你奶奶不愿意。” 苏玉婉倒没太注意称呼的问题,平时喊刘大夫,也是因为同为医者之故。 不过这会儿,她也没纠结称呼问题,而是担心大姐和付元庆共处一室的问题。 “我大姐她……刘大夫,你不会是故意把我支出来的?” 刘大夫点点头,捋着胡子呵呵笑道:“难道你还看不出来,这两人还挺般配的?” 苏玉婉也希望大姐有个好归宿,只是昨天才和离,这速度是不是快了点? “刘大夫,你是大夫,不是月老!” 她还想说,刘大夫这么大年纪了,自己还是老光棍一条,怎么这会儿反倒对撮合别人这么热衷了。 “元庆这小子,半夜说梦话,都是叫的你大姐的名字。我虽然不是月老,可就愿意撮合有情人。” 刘大夫说起了付元庆的一些小秘密。 原来,付元庆第一次见到苏玉真就情根深种了,只可惜那一天,是苏玉真出嫁的日子,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嫁人。 从那之后,他为了斩断不该有的念想,有几个月的时间,几乎都不打听村中的事情,甚至常常不回村子,一个人躲在镇上的酒馆里喝闷酒,喝醉后就直接睡到露天的牛车上。 有一次,他又喝得酩酊大醉,差点掉到阴沟里去,正好碰上出诊归来的刘大夫,并被刘大夫收留了一夜。 两人都是孤家寡人,个中寂寞滋味,不用细说,都感同身受,所以很快成了忘年交。 付元庆从那之后,就没有再睡过牛车,不想回村的时候,就会住到刘大夫家里,两人也算是同床共枕过一段日子。 付元庆有时候喝醉了说醉话,或者睡觉说梦话,就连染了风寒烧的说胡话,都离不开一个人的名字。 那就是苏玉真。 刘大夫说完这些事,又对苏玉婉说道:“元庆是个好孩子,就是命苦,我也盼着他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女人。你大姐若是还留在付家也就罢了,现在都和离了,是不是可以考虑考虑他?” 苏玉婉沉思良久,才点头道:“实不相瞒,刘大夫,我也觉得这事可以。不过,还是要看我大姐本人的意思,她才和离,心情不稳,等她稳下来,我会跟她提这事儿的。”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唉,两个苦命人啊。”刘大夫长叹一声,忽然又盯着苏玉婉,许久才说道:“我前几天就想问你了,你从我这买银针,到底是做什么用的?你不要告诉我,你是拿来纳鞋底或者绣花用的。” 话已至此,苏玉婉也就顺势说道:“我爹的身体,刘大夫也清楚,他一向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肯定也是接受不了从此变废人的。我做女儿的,更不忍心看他受罪,所以听到有人用针灸治病后,就想着试试……” “你这是瞎胡闹!”刘大夫直接打断道:“针灸稍有差池,就有性命之危,是你能随便试的吗?” “我也是没办法了呀,我爹现在还不知道他自己的病情,若是知道了,依他的性子,肯定宁愿死也不拖累家人的。” “你说的,也有道理。”刘大夫语气软了些,却又坚决地阻止道:“即便如此,也不是你胡闹的借口。那副银针,你不许再用了。” 苏玉婉却不气馁,她一手抹着眼泪,一手摇着刘大夫的袖子恳求道:“刘大夫,你就帮帮我爹,我可是听人说了,你是咱们整个县城里,医术最高明的大夫,你肯定有办法救我爹的,是不是?” “要是能救,我早就救了!”刘大夫极其无奈道:“大夫不是神仙,不是什么病都能治的,甚至九成的病,都是束手无策的,又何况你爹这情况……” 苏玉婉故作失望之状,却依然不死心。 “刘大夫,你还没用过针灸,怎么就能断定我爹无药可医了呢?你倒是用针灸术试试呀。” 刘大夫被摇晃的头晕,许久,才叹口气道:“不是我不想……算了,那我尽力而为!只是你也别抱太大希望。” 苏玉婉突然满脸兴奋道:“太好了,我爹终于有救了。” 说完,她又眨眨眼,满含期望道:“刘大夫,我能跟你学习医术吗?” 在刘大夫的满脸惊诧中,苏玉婉又为自己不得不学医找了无数借口。 她跟刘大夫学医的本意,是为了以后正大光明地施展自己的医术,而不至于被外人质疑。 “这……”刘大夫本想果断拒绝,可突然想起苏玉婉刚才拿银针的样子,似乎天生就该学医一样,“你还是回家问过你奶奶再说。她若同意,我便收你。” 两人说到这里,药也熬好了,便端了回屋。 屋子里,只有苏玉真一人。 刘大夫本是给两人说心里话的机会,可见付元庆不在房里,心里直骂他太怂。 “元庆呢?这臭小子……” “他,他……”苏玉真红着脸,吞吞吐吐道:“你们前脚去了厨房,他后脚就离开了。应该是,去了前院。” 刘大夫让苏玉婉留下来,他自己则去了前院医馆。 “臭小子,大怂包,起来喝药。”他把付元庆从床上拉起来,恨铁不成钢地抱怨道:“美人近在眼前,你怎么怂成这样?” “我,我……不敢……”付元庆知道刘大夫故意撮合他俩,所以羞得满脸通红。 “讲故事骗付家人大胆,跳水救人大胆,在裴周那个混蛋面前也能宁死不屈,怎么跟女孩子说话,就怂成这样?你还是不是男人?” 付元庆也不气恼,只瞅了眼刘大夫,悠悠地说道:“你还不是一样,我可听到你说了苏家……” “不准说!” 刘大夫一把捂住了付元庆的嘴。 第23章 这是谁弄的 清早,苏玉真认真考虑之后,便提出回家。 怕大家担心,她便解释道:“昨天是我太冲动,做了傻事,害大家担心了。你们放心,我已经想开了,不会回家再让爹娘和奶奶担心。我们就不打扰刘大夫了。” 刘大夫连连说道:“大丫头,你能想开就最好了。人活一世,没有过不去的坎,以后的日子再难,还能比你在付家更难么?” “刘大夫说的是。”苏玉真眉眼微动,余光迅速掠过付元庆,小声问道:“你身子好些了么?” “已经好多了,你别担心。”付元庆连忙应道。 刘大夫拍拍付元庆的肩,意有所指道:“大丫头放心,元庆身子骨好得很,就算今天成亲拜堂也不耽误入洞房。” 一句话,让两个年轻男女再次红了脸。 苏玉婉则调侃道:“刘大夫真该改行做媒婆了。” 早饭时的氛围,明显轻松了许多,苏玉婉也同意带大姐回家,向家人说明和离的事情,再就是带着刘大夫一起回去,帮着爹爹做针灸。 付元庆送几人去苏家,一路上对苏玉真照顾的很是体贴,不过如同前几次一样,并未在苏家停留,而是把人送到家后,就赶回镇上拉客了。 苏家人对苏玉真和离的事情,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如今见她自己也想开了,就更觉得和离这事做对了。 苏老太对大孙女说道:“当时说亲时,你爹还偷偷去了付家村打听过,当时听说这家人还不错,所以咱们才应了这亲事,没想到,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他们居然是一家子狼心狗肺。玉真,你放心,安心待在家里就好,老婆子这次,一定要找个靠得住的媒人,一定要给你说门好亲事,再也不让你受这份罪。” 苏玉真再次体会到了备受宠爱的感觉,这是她成亲三年来,在婆家从未体会到的。 她万幸自己昨晚被救了回来,否则,她不能想象家人听到她死讯时的悲痛,更不能原谅轻生的自己。 此时,她更加感激救了自己的付元庆。 “奶奶,咱不提付家了,我与他家,以后再也没有任何瓜葛。” “好,好,咱们不提那狼心狗肺的一家子了。”苏老太连连应道,见儿媳妇许氏大半天没说话,便用胳膊肘杵了杵,“闺女回来了,你这当娘的,咋连个屁都不放呢?” 许氏一下子就哭了出来,“我可怜的孩子。” 苏玉真终于有理由,放心大胆地在娘的怀里,痛哭一场。 “哭出来就好,憋在心里反而容易出事。”苏玉婉悄悄别过头去,擦着湿润的眼角。 姐妹俩围坐在爹爹的炕头上,问道着爹爹的身体。 苏多福只恨自己以前常年不在家,女儿在婆家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他都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却又因为自己的身体原因,不能跑出去替女儿出头。 他被许氏扶坐在炕头上,安慰了大女儿几句,等女儿终于平静下来之后,他又满怀感激地对刘大夫抱拳谢过。 “刘大夫,你真是神医啊,我这身体,县城里十几个大夫都束手无策,没想到,你不仅救了我的性命,甚至连我这双腿都保住了。大恩不言谢,等我能下床后,必定亲自登门拜谢。” 刘大夫眼中甚是疑惑,“你的腿……” 苏多福终于不再隐瞒。 “我行走江湖半辈子,靠得就是武人的敏锐,你们虽然一直瞒着我,可我自己的伤势,自己清楚的很。当时的情况,能保住性命已经出乎意外,这双腿,本来是必残无疑……” 苏多福说了很多。 他的双腿被劫镖之人齐膝打断,根本就没有再恢复的可能。若不是他惦记着再见家人最后一面,当时可能根本就撑不到被人抬回家。 他被刘大夫救活了之后,也曾想着不拖累家人,自己找个机会寻死,一了百了。 可遇到两个女儿连续出事,又不忍年迈的老娘白发人送黑发人,还有自己的身怀六甲的媳妇,不知道会不会生个他盼望许久的儿子出来…… 诸多矛盾之下,他不想活着拖累家人,可又不敢寻死,让家人陷入更大的悲痛中。 就在他左右为难之际,突然感觉双腿,似乎有血流涌动。 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因为双腿若是彻底坏死,是感受不到那股暖意的。 正因为这丝若有若无的感觉,才让他突然生出些许希望,也就安下心来,配合刘大夫的医治。 苏多福说的激动不已,苏家人才知道他自己经受了这么多,一时也又哭又笑的。 只有刘大夫,好像傻眼了一般。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的医术这么高明? 明明他已经判了苏多福双腿的死刑啊! 他觉得苏多福是产生错觉了,又担心他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可能会承受不住事实的打击。 “我再帮你看看。” 刘大夫轻叹一声,把手搭在了苏多福的手腕上,心里却在想着,等会该怎么告诉他,才能让他更平静地接受余生都要瘫痪的事实呢? 等等! 刘大夫摸着那平稳有力的脉象,似乎不敢相信,前几天还半死不活的苏多福,能恢复的如此快速。 他丝毫不加掩饰地震惊道:“你有没有找其他大夫看过?” “没有啊。”苏老太盯着刘大夫,心惊道:“难道多福的病,加重了?我们真得没敢找别的大夫啊,你是不是看错了?多福这几天,身子好的快,应该不会加重?” 刘大夫明白,苏老太肯定是误会了。 他稳住心神,解释道:“你别急,他不仅没有加重,反而痊愈的速度出乎我的意料。我还以为你们找了神医为他诊治呢。” 苏家人听了,这才稍稍放了心。 “那你再看看多福的腿……”苏老太紧张不安地说道。 苏家人也都忐忑不安,他们今天才知道苏多福居然有过寻死的念头,唯恐刘大夫等会给出的结果,是他承受不了的。 刘大夫甚至比苏家人更为紧张。 他担心地瞧了眼苏老太,这才掀开被子,去检查苏多福的腿。 “这是谁弄的?” 刘大夫指着被木板和棉布条子固定的双腿,皱紧了眉头。 第24章 被这臭小子带沟里去了 苏老太疑惑道:“不是你告诉二丫头要这么做的吗?” 苏玉婉很是心塞,想要隐藏自己的医术,真是困难重重。 她必须要加快拜师学医的步伐了。 “刘大夫,你先帮我爹看看腿如何了。” 刘大夫暂时放弃追根究底,还是以病人为重。 他小心翼翼地解开苏多福的夹板,并在他腿上摸索按压了几下,忽然大喜道:“太好了,太好了,骨头茬子好像有点接上了。” “听你这意思,多福的腿,真得有救了?”苏老太难掩喜意。 刘大夫微微点头道:“大夫从来不会把话说满,不过看样子,他的腿似乎很有希望再站起来。” 苏家人听了,均跟着欢呼雀跃,连日来笼罩在头上的那些阴霾,似乎也消散了许多。 刘大夫瞅了眼苏玉婉,也没再提谁给绑绷带和夹板之事,只对苏老太说道:“多福的腿,只靠喝药和夹板,还不能好利索,我还需要用到针灸治疗。” “多福就交给你了,你想怎么医治,就怎么医治。”苏老太很是信任道:“本来我也没想到他能再站起来,玉婉从你那拿了夹板回来后,我也是打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念头,任由她折腾的。没想到,居然还真是瞎猫碰了死耗子,治对症了呢。” “娘——”苏多福很不满亲娘对自己的形容,无奈道:“又是活马死马,又是瞎猫耗子的,娘,我可是你的亲儿子!” 苏老太撇嘴道:“说你两句还不愿意了?你要不是我亲生的,我才懒得说你。” “嗐嗐。”刘大夫打断母子俩的话,掏出银针,说道:“我现在就先给你扎几针看看,对症不对症的,总要试了才知道。” 苏老太连连点头道:“好好好,你尽管扎,只要有用,扎多少针都行。” 苏多福当即变了脸色。 他这辈子最害怕针灸,尤其是一想到银针往皮肉里扎,就忍不住地全身发抖,那恐惧的模样,简直比他被打断腿时还要痛上几分。 “不针灸行吗?喝再多的苦药我都能忍。”他哆哆嗦嗦地,伸手挡住银针。 “不行!这么大个男人了,还怕扎针,真没出息!”苏老太说着,就把儿子的手拿开,“爪子,起开。” 许氏则捂住了男人的眼睛,“不看就不害怕了,来,闭上眼。” 苏玉真赶紧去了厨房烧水。 苏玉婉却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爹爹的腿,看刘大夫要把银针往哪里扎。 苏多福突然忘了害怕,满脸尴尬道:“咳咳咳,玉婉,我渴了,你帮我倒碗水来。” “先等会儿,爹。”苏玉婉头都不抬,眼睛还一直盯着刘大夫的手。 苏多福满脸通红,赶紧把被子拉起来盖到腿上,“那个,那个……” 苏玉婉这才注意到,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身上。 又是男女有别惹的祸。 哪怕这两人,只是父女。 刘大夫想了想,便暂时收起银针,趁机说起了收苏玉婉为徒的事情。 “我看这丫头,很有慧根,没准跟我学个几年,还真能学出点样子来。你们觉得咋样?” “不行——”门外一声大吼,把苏家人都吓了一跳。 裴周不请自来,拴好马,又扛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进了屋。 他耳朵尖,刚骑马进了院子,就听到了苏玉婉要学医之事。 他可不答应。 “媳妇儿不能学医,难不成你以后还想给糟老头子看病?” 躺在炕上的糟老头子苏多福,气得猛拍炕道:“这是哪里来的登徒子,敢到我苏家大放厥词。欺负我苏多福下不了炕是!” 裴周赶紧拉着苏玉婉,走到苏多福面前。 “这就是我的老丈人是?爹,你别多心,我说的糟老头子不是你,是外面的臭男人。咱们不能让婉婉给别的男人看病,男女授受不亲,你说对不对?” “婉婉?爹?” 苏家人都傻眼了,齐齐望向苏玉婉。 苏老太更是揪着孙女的耳朵,气愤道:“二丫头,这几天,你到底去哪里鬼混了?这人又是谁?你是不是因为被王家退了亲,就破罐子破摔了,找男人也不挑挑拣拣了?” 苏玉婉恰巧这几天去了付家,除了隔天回来忙家务还给苏多福熬药绑腿外,大部分时间是不在苏家人眼皮底下的。 大家误会她,似乎也有情可原。 苏玉婉本想解释昨晚的事情,可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她不想让家人知道苏玉真跳河寻死之事。 她瞪了眼裴周,又制止了想说明情况的刘大夫,转身对家人说道:“奶奶,爹,娘,你们别误会,这人是个疯子,是无赖,我可不认识他。” 裴周急了,“你昨晚还跟我亲亲热热的,今天怎么就翻脸不认人了?” 话音未落,又见苏玉真提着烧水壶进来倒水。 裴周又赶紧上前,寻求帮助。 “大姐,昨晚你和付大哥都在,都可以给我作证,我没有胡说,我可是已经说好了这两天过来提亲的。你快跟爹娘还有奶奶解释啊。” “什么?昨晚?付大哥?”苏老太哭天抹泪道:“我苏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哟,这俩丫头到底犯什么混了哟……” “不对!”苏老太突然刹车,止住哭嚎道:“玉真,玉婉,你们不是那不懂事的孩子,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还想瞒着奶奶不成?” 从今天一早姐妹俩跟刘大夫一起回来时,苏老太就有些怀疑,因为办理和离之事,肯定没有说早上和离早上就办完事的。可孙女若是昨天和离的,那她们晚上肯定也不会继续住在付家。 苏玉真一向老实,见实在瞒不住了,便向家人坦白了自己想不开一事,怕家人着急,她随后又保证再也不会想不开寻短见,这才让家人松了口气。 之后,苏玉婉和刘大夫,便又说到了裴周身上。 这样的无赖,苏家人肯定不能同意。 “你这小子,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老婆子我豁出命去,也不会同意孙女嫁给你的。你就死了这条心!” “奶奶,你要是不喜欢我打架,我就不跟黄老爷做事了,我自己做个小生意,好好养家糊口,你看行不?” “做生意?”苏老太直摇头道:“瞧你这名字,做生意肯定是不行的,肯定会赔的连粥都喝不上的。” 此话一出,满屋皆惊。 “娘——”苏多福觉得他娘走偏了,“现在不是讲的做生意的事好嘛?这样的无赖汉子,哪怕是做了皇帝,咱也不能同意呀。” “对对对,多福说得对,老婆子我都快被这臭小子带沟里去了。”苏老太有错就改,斩钉截铁道:“什么都别说了,不行!” 第25章 娘怂怂一窝 裴周搓着手,急得满头大汗。 他还真没这么低声下气跟人说过话。 他一拍桌子,“啪——” “你要造反!”苏老太的暴脾气也上来了,伸手就拧着裴周的耳朵,骂骂咧咧道:“就连付家那狼心狗肺的人家,欺负我孙女都要背着我,在我面前哪次不是好话说尽,你这臭小子有种,在老婆子面前居然还耍起横来了?拍桌子?嗯?若你真娶了我孙女,岂不是要在我面前打人了?” “疼,疼——”裴周捂着耳朵,不让苏老太继续揪他,“老子我……不对,孙子我,可不是吃素的。” “不吃素?行,老婆子这就给你开荤。” 苏老太说着,手上更用了力,直接提着耳朵出了院门。 裴周整个人,只能跟着耳朵走,一走就走出了院子。 见苏老太终于放了手,他这才红着脸,呲牙咧嘴道:“奶奶,你怕是不知道我的底细,但凡知道我的,没一个人敢在我面前放肆。” 苏老太冷哼一声。 “你怕是也没听说过奶奶我的大名,但凡你知道一点,今天也不敢这样进我苏家的大门。” “敢问奶奶尊姓大名。”裴周抱拳请教。 “熊翠花!”苏老太白了一眼,“奶奶我姓熊,人可不熊,年轻时可威风着呢。” 裴周转了转眼珠,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 他一把抱住了苏老太的胳膊,轻轻摇晃道:“奶奶现在也威风呢,我裴周这辈子没服过谁,今天见了奶奶,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奶奶,你给我讲讲你年轻时候的威风事迹呗。” “我年轻时候啊……”苏老太起了个头,赶紧又打住,“要是真讲,那可就说来话长了,今天还得给你叔看腿,实在来不及了,你要是真想听,就改天再来。” 裴周大喜过望,当即答应下来。 “奶奶,今天我就不打扰你了,让叔安心养病,我明天再来听你讲,可以不?” “哈哈哈,可以可以,对了,你的马还拴在我家院子里呢。” “我这就去解开。” “对了,还有你带来的大包小包的东西,赶紧带走。” “那是孝敬奶奶的,岂有带走之理?” 裴周说完,人已骑到了高头大马上。 他冲屋子里大喊了一声“婉婉我明天再来”,然后又对苏老太抱拳告辞,“那我先走了,奶奶,大叔好像不喜欢我,你替我多说些好话。” “包在我身上。” 苏老太打着包票,送走了裴周。 进屋后,一家人都看着她。 “咳咳。”苏老太清了清喉咙,问刘大夫道:“你说,玉婉真有学医的天分?” 刘大夫看着苏玉婉用了他名义自制的夹板,还有刚才检查了苏多福的药也有变动,虽然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学过医术,但是很肯定,她的医学天分绝对在自己之上。 他郑重地点点头,“是,我很看好她。” 苏老太终于一锤定音,“那就学。” “娘——”苏多福和许氏,显然都不太同意。 苏老太知道两人顾虑什么,这世道,女子抛头露面太难了,怕是以后连婆家也难找。 这也是她没果断拒绝裴周的重要原因。 也许只有那个无赖汉子,才能用自己的恶名,护住苏玉婉。 想到这,苏老太才正色道:“若是半个月之前,玉婉要学医,我肯定是一万个不同意的。但是现在,我不仅不阻止,还要排除万难支持她!” “为什么?”大家齐声问道。 苏老太盯着苏多福,说道:“我成亲一个月,你爹都不知道有你呢,就病死了,当时但凡有像刘大夫这样医术高明的大夫,我也不至于守一辈子寡。以前的事情就不说了,再说多福你,这次你能从鬼门关回来,也是多亏了刘大夫。我不敢想,要是没有医术高明的刘大夫,老婆子失去儿子会变成什么样。” “娘——”苏多福哽咽道:“你受苦了。” 苏老太摆摆手,连泪都不肯流一滴。 她接着说道:“既然刘大夫说玉婉有天分,那就让她学,治病救人,总不是坏事。” “可她的亲事就难了啊。”许氏想着丈夫的事情,对女儿学医之事,态度也软了几分,可依然担心女儿的亲事不顺,“玉婉已经被王家退过一次亲,要是她再学医,哪个好人家还会要她?” 苏老太白了儿媳妇一眼。 “能不能说个好亲事,不光要看玉婉怎么样,还是要看说到什么样的人家。” 说完,又指了指一言不发的苏玉真。 “你们看玉真,要相貌有相貌,要身段有身段,整个槐树镇都是数一数二的,她的性子更不用说,从小就文文静静的,人也勤快贤惠,可你们看付家是怎么对她的?所以说,不是玉婉做的有多好,就能找个多好的婆家,若是真有人因为她学医就瞧不上,那咱还瞧不上这样的人家呢,嫁过去也是受罪的命不是?” 这番话,让整个屋子里的人都陷入了深思中。 苏玉婉没想到,这个古代农家老太太,会有这样的见识。 不过也不难理解,成亲一个月就开始守寡,能独自把儿子生下来,并好好的养活大,还能在这没有儿子就饱受人白眼的时代,容忍许氏生了两个女儿还真心以待。 这样的女人,总归不是寻常的。 最后,苏家人还是被说服了,都同意苏玉婉学医。 之后,苏玉婉便正大光明地看着刘大夫给爹爹针灸,两人有商有量的,拿着苏多福的腿做实验,谁也没去管他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 等送走刘大夫后,苏老太又把一家人叫到了一起。 她对两个孙女说道:“你们两个,这两天都算过了个大坎,以后的日子再难,定也能熬过去,谁也不准再想不开。若我看到哪个再哭哭啼啼寻死觅活的,不用你们自己寻短见,老婆子我会亲自把你们扔到河里去喂鱼。你们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姐妹俩唯唯诺诺地应道。 许氏在一旁,小声提醒道:“娘,她们胆子小,你就别吓唬她们了。” “还不都是随了你这怂样!”苏老太转移了目标,剜了许氏一眼,“真是爹怂怂一个,娘怂怂一窝,这俩丫头但凡随了我们苏家人,也不会被人欺负成这样。” 许氏被婆婆教训了一顿,羞得抬不起头来,连句反驳的话都不敢说。 苏老太出完气,终于把目标对准了苏玉真。 “明天裴家那小子要过来,你也去把付家那小子请过来。” “奶奶?”苏玉真一惊。 苏老太盘腿坐在炕头上,老神在在地眯眼说道:“人家三番几次救你,喊过来吃顿饭感谢不行吗?” “行,行。”苏玉真连连应道。 第26章 我配不上他 付元庆一早得了信,午饭前就来了苏家,还带了两只老母鸡和从县城买的补身子的药膏。 裴周是来苏家的路上,遇到付元庆的,问明情况后,当即就骑马而返。 等他再回到苏家时,就带了两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公鸡,还牵来了一头大肥猪。 那架势,就像跟付元庆比赛一样。 他缺的是面子,可不是银子。 苏老太看着家里突然多出来的两公两母四只鸡,还有一头大肥猪,直笑得合不拢嘴。 她吩咐两人道:“趁着午饭还没做好,你们去把废猪圈修补修补,许久没养猪了,猪圈都废了。” 付元庆虽然现在家里没养猪,可以前爹娘在的时候,倒是养过两头,他自己也是勤快人,干活也利索,当即就拿了铁掀和锄头去了猪圈。 裴周虽然不是干这种活的料,可如今是他表现的时候,怎么也不会甘于人后,所以呲溜一下,就跑到了付元庆前面。 苏老太跟姐妹俩在厨房忙活着饭菜,总忍不住大发感慨道:“活了一辈子,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孙子,现在有孙女婿的福享着,倒也不错。” “奶奶——”姐妹俩齐齐叫出了声。 苏玉真羞得满脸通红,昨天奶奶让她去喊付元庆,她就觉得不太对劲,这会儿奶奶话里有话的,她更是不知如何是好。 苏玉婉倒不害羞,因为她根本就没看上裴周。 或者说,她根本就不愿理会裴周。 “奶奶,孙女婿的事先不忙定下,还是先盼着你的大孙子。” “大孙子?”苏老太先是一喜,接着又冷了脸,“就你娘那样,还能给我生个大孙子?老婆子我这辈子,都不知道能不能盼到孙子。” 许氏进门三年,连着生了两个闺女,之后十多年,肚子就再也没动静。 直到今年年中,在地里干活时呕吐了几次,这才发现又有了身孕。 苏老太一直盼着是个孙子的,可跟别人说起来时,却总不敢把真实想法说出来。 一是怕孩子还没生出来,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提前说出来就不准了。 二是怕自己天天嚷着生孙子,若是真再生个孙女,她面子上挂不住。 所以,旁人问起,她就说不指望生孙子,或者干脆直接说是孙女。 苏玉婉是给许氏把过脉的,很肯定她肚子里就是个男孩儿,而且她私底下也问过刘大夫,两人诊出的结果也一致。 “奶奶,你就放一万个心,娘的肚子里就是你的大胖孙子,绝对错不了。” 苏老太强压着内心狂喜,面上却波澜不惊。 “谁知道你娘能生个啥。反正老婆子我也活不了几年了,爱生啥生啥,反正就算是个丫头片子,生了也得养着,送人都没人要。” 苏老太不是没听刘大夫说过,许氏这胎是个男孩,可刘大夫为人谨慎,从不把话说满,每每说到最后,总会来一句“九成是个男孩,到底准不准,还得等生下来再看”。 “这不是废话么?还不如不说。”苏老太小声嘀咕道。 见姐妹俩都在厨房忙活,苏老太干脆直接去了猪圈那里,指点两个男人干活。 苏玉婉见奶奶出去了,便小声问道:“大姐,听奶奶话里的意思,好像是想把你许给付大哥。不瞒你说,我也觉得这人挺稳重,对你又好,除了没爹没娘外,倒也算得上有车有房,条件还不错。你自己觉得咋样?” 苏玉真脸上的红晕,一直就没消下去过。 “我才和离没两天,根本就没想过再嫁的事。” “大姐也打算下半辈子一个人过吗?” “这……看情况,要是娘给咱生个妹妹,我以后就不嫁人了,留在家里,招个上门女婿,伺候爹娘。要是生个弟弟……那我肯定是要嫁的,女人总不能赖在娘家一辈子啊,以后弟媳妇肯定不会同意的。” 苏玉婉摇头道:“大姐若真不想嫁人,也不必顾虑以后弟媳妇的事,弟弟还没生出来,弟媳妇的事还八字没一撇呢。再说了,大姐不妨学个一技之长傍身,以后就算是有了弟媳妇,咱们也不一定非要赖在娘家讨嫌不是?” 苏玉真眼中尽是失落,“一技之长?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种地吗?” 种地人人都会,她也从来不惜下力气,可一年到头来的收成,顶多也就让自己饿不死。 可若等她老了,种不了地了呢? 苏玉真想都不敢想未来的事。 苏玉婉想了想,说道:“就算大姐打算嫁人,也是该学得一技之长的。最起码要趁年轻攒够了本钱,自己手里攥着银子,才不至于被婆家小瞧欺负,以后就算有了儿子儿媳妇,也不怕他们不孝顺。” 苏玉真苦笑道:“问题是,这一技之长,从何说起?” 苏玉婉显然也考虑到了大姐的情况。 苏家本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人家,因为苏多福做了镖师,家里的条件才比普通村民要好一些。 可也就只是好一些,不愁温饱而已,并没有多出来的条件,让姐妹两人学什么手艺,而且这世道,也不太接受女人抛头露面。 家人与其他人也是一样的想法,无非是盼着姐妹俩能嫁个好人家,一辈子不愁吃喝,也就顶好了。 可即便是这样最低最简单的希望,也落了空。 一个和离,一个被退亲。 “大姐,我教你做菜,你开个馆子。” “做菜?”苏玉真眼中,似乎有一丝希望的亮光划过,“你在付家做药膳时,我就想过,凭你这手艺,做菜肯定好吃,开个馆子肯定没问题,不过当时是想让你自己做的,我并没想到抢你的饭碗……” “大姐别多想,你抢不了我的饭碗。”苏玉婉笑着掏出银针,无比自信道:“我的饭碗,是医术。” 外面的两个男人还没掏完猪圈,厨房里的姐妹俩,已经想好了未来的路。 苏玉婉见大姐面上终于不再是愁云惨淡,便又放心几分。 “话又说回来,大姐真得不考虑嫁给元庆哥吗?” “我,我配不上他。” 苏玉真的眼神,又暗淡了下去。 第27章 不嫁也得嫁 付元庆性子沉闷,话不多,有问必答,没人问话便闷头吃饭。 裴周话多,总恰到好处的找到话题,能让苏老太讲出她想讲的故事。 一顿饭没吃完,两人就差点当场拜把子。 不过,裴周还是很明白自己前来的目的,是为了娶媳妇的。 “奶奶,叔,婶,你们看我和婉婉的亲事,正月里还是二月里办合适呢?” 苏老太收起笑容,不置可否,只说道:“你打了这么多年光棍子,娶媳妇还急在这一时么?” “急呀!”裴周眨巴着眼睛无奈道:“做梦都想娶媳妇,奶奶你是不知道,光棍汉子有多急。” 苏老太白了一眼,“奶奶我,比你更清楚,奶奶可是打了一辈子光棍的,你这才到哪?” “奶奶——”苏家姐妹,恨不得一起上前堵住奶奶的嘴。 苏老太就没往下说,而是又问付元庆道:“你也别光顾着吃饭啊,你到底怎么想的?” 被点了名的付元庆,立即放下筷子,看向苏玉真。 “我,我愿意。” “你愿意什么?老婆子我还没问呢。” 付元庆的脸更红了,也不好意思继续扒饭。 “苏家奶奶,你,你想问什么?” “苏家奶奶?”苏老太撇撇嘴,“瞧你叫的这个生分!我是想问你,怎么这么大年纪了,还不娶媳妇呢?” 苏玉婉腹诽道:付元庆才二十岁呢,就被奶奶说的年纪多老似的。 付元庆被问的脸红脖子粗的,小声说道:“爹娘去了,没人帮忙张罗说亲的事。” “哎哟,我的乖乖,小可怜哟。”苏老太拍拍炕,心疼道:“来,上炕,靠着奶奶,以后有奶奶替你张罗。” 付元庆定在原地,就坐在长条凳子上不动弹,“不用了,奶奶,我就坐凳子,挺舒服的。” “让你上炕就上炕,快来。”苏老太继续邀请道。 “不,不,不了。”付元庆死活不肯上去。 裴周想在苏家人面前好好表现,二话不说,直接把付元庆搬到了炕上,并替他脱了鞋子。 “奶奶让你上炕,你别不识好歹,咳咳咳——” 裴周话没说完,就被付元庆的臭脚丫子熏得满眼冒金星。 “大姐夫,你多久没洗脚了,还有,你的袜子,能不能缝一下……” 付元庆尴尬地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大家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不肯上炕了。 已经能够坐起来的苏多福,则哈哈大笑道:“这才是咱们男人的真面目,身边没媳妇管着,一年到头不洗脚也行。想我每次去走镖,短则十天,长则半年,我才不洗脚呢,遇到劫镖的,我直接脱鞋把他们熏跑,根本用不上刀剑相搏。” 苏多福说完,似乎又想起了这次遇到的劫匪,恨恨地说道:“这次栽了,差点连腿都保不住,幸亏遇到了刘大夫,真是万幸,万幸。” 付元庆更尴尬了,连忙下炕穿上了鞋子,“我,我还是坐凳子。” 苏老太也不坚持让他上炕了。 大家继续吃饭,只是屋子里的味道有点重,大家吃的心不在焉的。 裴周拿胳膊肘捅了捅苏玉婉,很是自豪道:“你放心,我天天洗澡,像现在这寒冬腊月里,也照样每天去河里泡一会儿。咱们成亲以后,我绝对不会拿臭脚丫子熏你。” “谁跟你成亲!”苏玉婉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他。 裴周一直提防着苏玉婉再拿银针扎他,但是依然离她特别近,“奶奶稀罕我,肯定会把你嫁给我的。” 苏玉婉抬了抬眼皮,“奶奶稀罕你,那你娶我奶奶呗。” “咳咳咳——”满屋子人都咳嗽起来,都是被饭菜卡了喉咙。 “死丫头,没大没小的。” 苏老太一甩筷子,一颗花生米就甩到了苏玉婉额头上。 苏玉婉吃痛,更加恶狠狠地瞪了裴周一眼,“都是被你害的。” 苏老太有自己的考量,她对裴周总体还是满意的。 所以不一会儿,便问起了他的家庭情况。 裴周的眼里,难得的出现一抹哀伤,不过很快就被他遮掩了去。 “我家里只有我和我娘相依为命,有十亩地,交给别人种了,每年能收点租子,一座五间的青砖大瓦房,很结实,风吹不着雨淋不着。我自己嘛,奶奶已经知道了……” “嗯,知道了,是个混蛋。”苏老太点点头,对裴家的条件倒是很满意,“你以前的事就不说了,孤儿寡母混口饭吃不容易,可要是娶了我家玉婉,难不成要继续做这被人骂的混账营生?” 裴周跟人打交道多,对苏老太的态度也明了几分,知道自己差不多是过关了。 他把自己的打算,如实告知。 “奶奶放心,我原本也打算干到今年年底就不干了的,黄老爷那边我也打过招呼了,昨天从这里离开后,我就正式辞了那混账活。咱都要成亲的人了,总不能让孩子以后也被人骂,奶奶你说是?” “你打算的还算长远。”苏老太更加满意了,“那你以后准备干什么?” 裴周似乎是早打算好了一样,当即便说道:“这几年,我也存了些银子,就算坐吃山空,也能撑几年。不过,人不能没有出息,我打算把地收回来自己种。奶奶你放心,不管我以后做什么,绝对会走正道,也会努力干活,绝对不会饿着婉婉和孩子。” “真好,真好。”苏老太连连点头赞同。 相比裴周的能说会道,付元庆那边就显得木讷了些。 苏玉真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替付元庆着急,竟不想让他在裴周面前落了下风,但是又顾虑着这是奶奶给自己撮合亲事,便也没敢接这个话茬。 苏玉婉可不管那么多,关系到自己的终身大事,她一定要自己拿主意。 “我还没同意呢,奶奶……” “你这死丫头——哎哟,头疼死我了——” 苏老太捂着脑袋,做痛苦状。 “哎吆,要是有人不听我的话,我的脑袋就跟雷劈了一样,疼死我了,哎哟——” 苏玉婉干脆闭了嘴,看着奶奶表演。 苏老太见自己的招数不好使了,也不叫了,但是直接下了命令。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不听也得听,不嫁也得嫁,难不成你还想看着你爹娘入大牢,或者直接被官府配给瞎眼老头子?” “什么意思,奶奶?”苏玉婉暗道不妙。 第28章 官府拉郎配 原来,本朝皇帝为了增强国力,很注重发展本国人口数量,甚至不惜轻徭薄赋,让百姓有更多口粮多生养孩子。 这对百姓来说,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但是,相对应的,若是有那不想成亲的人,则会受到惩罚。 女子满十五岁不嫁人,赋税就会加倍。 满十六岁不嫁人,女子父母就要经受牢狱之灾。 若年满十七还不嫁人,则会被官府直接拉郎配,随便找个光棍汉子嫁了。 真要等到官府拉郎配时,能找到的光棍汉,可就真是不堪入目了。 苏玉婉来自自由平等的后世,哪见过这么不通人性的律法? “奶奶,你说的可是真的?没骗我?” 苏老太喝了口茶,慢悠悠道:“谁闲得慌骗你这个?你不信,就自己去官府问问。” 她还真不怕孙女去问,因为官府每两年查一次户籍,就会记录家庭人丁及婚否状况。 之所以百姓很少听到有人因此被罚,是因为几乎没人违反律法,甚至根本不到成亲年龄,就早早地成亲的,比比皆是。 否则,她也不会急着把孙女嫁出去。 “唉——”苏老太叹了口气,又大骂了一顿不守信用的王家,“本来你和王家的亲事,已经定在了正月里操办,可王家临时悔婚,奶奶问了媒婆,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 “我就很合适呀,奶奶。”裴周连忙刷着存在感。 苏老太欣慰地点了点头,“你小子,不用在老婆子面前显摆,我早就知道你了。” “啊?”这下轮到裴周和其他人震惊了。 苏老太解释道:“五年前,玉真开始说亲时,就有媒婆提到了你小子,当时我去了你们村里打听,你家那条件……” 她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当时你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你娘又重病在身,老婆子我担心孙女过去受苦,所以就直接辞了媒人。” 说到这,苏老太显然有些不好意思。 “这事儿,你也别往心里去,我当时也是担心我家玉真嫁过去受苦,所以才没同意的。” 她也没料到,她当时直接拒了媒人提这个亲事,错过了大孙女和裴周的缘分,更没想到,如今倒是落在了二孙女的头上。 昨天裴周第一次上门时,她心里就有数了,甚至并没有因为他的恶名就否了这个人的人品。 她是从年轻守寡过来的,那时候,为了养活自己和儿子,她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遭了多少白眼,数都数不清。 若是她当时能有裴周这样的机会养家糊口,她肯定也是二话不说就去做了。 当时裴周的情形,若是不去做这遭人骂的活,他重病在身的娘,怕是连药都喝不起,早就病死了,根本不会撑得了三年之久。 苏老太甚至很欣赏裴周,年纪轻轻就挑起了家庭的重担,何况他也不是无恶不作的人,只不过是拿人钱财替人做事而已,也没有真正做过罪大恶极的事情。 她是欣赏能对家庭负责的年轻人的。 听苏老太说完这些话之后,裴周的眼里,依稀有亮光闪烁。 不过,他硬是把那份感动硬压下去,留在了心里。 “瞧奶奶说的,我也没有那么好了,嘿嘿,怪不好意思的。” 苏玉婉好像对裴周也有些改观,可这不是她要嫁给他的理由。 “奶奶,若是我一辈子不嫁人,多交点银子可以不?” 苏老太差点炸了。 “你说什么?你这臭丫头还想一辈子不嫁人?不嫁人,等老了以后谁养你?” 苏玉婉指着娘亲的肚子,开玩笑道:“我这不是还有娘家兄弟吗?” 苏老太赶紧捂住孙女的嘴,小声骂道:“死丫头,你可住嘴,要是知道你这当姐姐的,现在就惦记着让兄弟给养老,你这兄弟怕是现在就后悔被生出来。” 裴周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就看上苏玉婉了,也或许是被她那几针扎的,得了一见钟情的病了。 他可不允许苏玉婉一辈子不嫁人。 他还得娶媳妇呢。 “婉婉,你要是两年内不嫁人,我就两年不娶妻。” 苏玉婉白眼道:“你娶不娶妻,跟我嫁不嫁人有什么关系?” 裴周得意道:“这你就不知道了,我在衙门有人呢。你若是等到了十七岁还不嫁,官府就会给你硬派亲事,与其把你许给不知什么样的糟老头子,还不如嫁给玉树临风貌比潘安的我呢。你说是不是?” 苏多福在一旁咳嗽了几声,对“糟老头子”这四个字,有些格外敏感。 “容我再考虑考虑。” 苏玉婉留下一句话,就回了屋,再也不肯出去。 她深知,若本朝真有这样不嫁受罚还拉郎配的律法,那她还真不能我行我素,像前世一样选择独身一辈子。 若真等到官府给瞎配,似乎,裴周这人最起码长相还算顺眼。 不过,她还仅存着一线希望,希望这不是真的,或者说,官府那边可以通融一二。 她总得出去打听打听。 这边,苏老太又问道了付元庆几句,听说他过年也是一个人过之后,便有些心疼。 “你三番几次救了我家玉真,老婆子我是真得感激你,别的先不说,大年三十,就来我这吃顿饺子。” “不,不用了,苏家奶奶。”付元庆吞吞吐吐道:“其实,我去年是跟刘大夫一起过的,大不了,今年,我再去找他过。” 苏老太哈哈大笑道:“你要找他一起过年?这就更得来我家了。玉婉要拜师学医,今年大年三十,我们也请了他过来一起吃团年饭,就当拜师宴了。唉,一个糟老头子,身边也没个亲人,真是心酸呐。” “又是糟老头子。”苏多福又咧了咧嘴角。 付元庆本来还想拒绝,可突然看到苏玉真正往他这边瞅后,竟鬼使神差地答应了下来。 “三十那天,我会早点过来的。” “真是好孩子。” 苏老太很是欣慰。 等两个男人走了以后,苏老太见二孙女还不出来,也懒得去管她,便找了大孙女说话。 第29章 救救我娘 苏老太开门见山。 “我觉得元庆这孩子不错。” 以前找付亮那家人,是看着他爹娘双全,也没有兄弟,想着你嫁过去能有老人帮衬着,又没有妯娌攀比会清净,可惜奶奶没考虑到你的性子,会被婆婆欺负。 元庆这孩子没有爹娘,虽然你嫁给他没老人帮着会辛苦些,可没婆婆给你气受,元庆本身又是个疼人的,所以奶奶,对他这条件还是很满意的。” 苏玉真没有二妹不嫁人的那份硬气,想到自己终归要嫁,不免叹了口气。 她对付元庆,原本除了感激,并没有想过还能有别的想法,毕竟她之前,是付亮的妻子,也不敢心里藏着别的男人。 可是和离这两天来,她满脑子里都是付元庆的一举一动。 才知道,原来,她对他,不是没有心思的。 只可惜自己的这副破落身子…… 更重要的是,她已经被刘大夫判定,没有再怀孕的可能。 “奶奶,我配不上他,我……” 她不想把自己不能生孩子的事情,告诉奶奶,让家里担心。 便低声道:“若是奶奶真让我嫁人,就给我找个带孩子的男人。” 苏老太皱着眉头问道:“你瞧不上付元庆?就算你不想嫁给他,那也不能奔着有孩子的男人找啊。虽然你嫁过人,可若是再嫁,还是尽量找那些没孩子的男人才对。孩子,还是自己生的亲。” 苏玉真何尝不知道自己生的孩子亲呢? 她就是因为自己不能生,才不想连累付元庆的。 “奶奶,就按我说的办。” 苏玉真也回了屋子,不肯出去面对奶奶。 姐妹俩各自想着心事,谁也没说话。 没一会儿,又听到有人叫门。 苏玉婉去开了门,见来人是春秀,还带了两条鱼过来。 “玉婉,我今天回娘家送年礼,顺便带了两条鱼给你们送来。” “春秀姐,你咋这么客气呢,快进来。” 春秀送下鱼,又跟苏家人寒暄了几句,安慰了一会儿刚和离了的苏玉真之后,就准备告辞。 她给苏玉婉使了眼色,让她送自己出门。 到了院外,春秀终于忍不住兴奋道:“你上次给我的那几包药,到底是什么药?怎么这么管用?连续三次,只要我婆婆多嘴挑事,我就给她在茶里下一勺。你猜怎么着?她只要喝了茶,立马变哑巴,可准了。” “看来刘大夫的药还真管用。”苏玉婉很大方的,把功劳记在了刘大夫身上。 “简直太管用了。”春秀连连赞叹道:“我婆婆刚开始还以为是碰巧了,可连续三次,只要她前脚挑拨了我男人骂我打我,后脚她准哑半天嗓子。连续三次之后,她就害怕了,这两天她可收敛了许多了。你是不知道,她不挑唆她儿子,憋得可难受了。哈哈,我可真是痛快了。” 苏玉婉也装作很高兴很震惊的样子,“刘大夫真是神了。” “可不是咋滴!”春秀兴奋道:“你若是碰到刘大夫了,帮我说声谢谢啊,还有,这是药费,也不知道够不够。” 说着,就拿了半吊铜板出来。 “那药那么管用,肯定很贵的。可惜我攒了两年,就只扣扣索索攒了半吊钱,还不敢让婆家人知道。我就拜托你,交给刘大夫,要是不够,等我以后攒了再给他。” 苏玉婉把铜板又塞给春秀,笑道:“刘大夫说了,那些药不值钱,要是值钱的,能把人直接毒哑巴了,一辈子都治不好的那种。所以这铜板,春秀姐自己收着,刘大夫不会要的。” “那——我就自己留着了。刘大夫真是个好大夫。” 春秀对刘大夫充满了感激,又急着天黑前回婆家,所以说了几句就回去了。 又过了两天,就到了大年三十。 苏玉婉一直忙着过年的事,所以根本没时间去县城,打听不成亲被罚的事情。 她原本还以为,死皮赖脸的裴周,这两天肯定会继续来苏家纠缠,结果,竟没有等到。 她以为裴周中途变卦了,也许有了别的想法也说不准。 这也正和她意,反正亲事,拖的越久越好。 付元庆一大早,如约来了苏家,是和刘大夫一起过来的。 苏玉婉认真准备着年夜饭兼拜师宴。 刘大夫检查过苏多福的腿,发现情况比他预想的还要好,便忍不住向苏老太报了喜。 苏老太心里放下一颗大石头,轻轻松松准备过年。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玉婉的师父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以后每年过年,就过来和我们一起过。” 刘大夫连连答应道:“好,好,我听你的。” 苏玉婉在一旁偷笑道:“我认刘大夫做师父,那师父得管奶奶叫什么呢?” 苏老太笑得更开心了,“哈哈哈哈,按辈分,是不是该管我叫婶子?” 刘大夫被噎得无比心塞,茶都喝不进去,很是无奈道:“你呀,还跟小时候一样,口无遮拦,大大咧咧的。” “小时候啊,回不去喽——”苏老太拉长声音感叹道。 付元庆一直在院子里劈柴,劈了半天都不带停的。 苏玉婉见大姐也不搭理人家,便亲自上前劝道:“这些柴够用几天了,元庆哥,你赶紧进屋喝口茶。” 付元庆出了一身汗,用搭在肩上的毛巾擦了把脸后,偷偷朝在厨房里忙碌的苏玉真看了一眼,又赶紧收回目光。 他憨憨地说道:“劈柴是个力气活,你们几个女人干得辛苦,苏大叔的身子还没好也帮不上忙,我闲着也没事做,不如帮你们多劈些,你们也能多用几天。” “实在太辛苦你了,元庆哥。”苏玉婉说着,就朝厨房大喊道:“大姐,元庆哥渴了,你帮忙倒杯茶来,我手上忙着,走不开。” “知道了。”苏玉真很快端了杯茶水过来,“你赶紧休息会儿,从来了就没闲着,别把身子累坏了。” “累不坏,累不坏。”付元庆磕磕巴巴地回应着,并且将茶水一口闷了,嗓子都差点被烫出了泡,他硬是忍着一声不吭。 “唉,瞧你——”苏玉真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又端着空碗回了厨房。 大家中午简单吃过饭后,又接着各自忙碌起来。 年夜饭才是大头。 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的时候,付元庆又张罗着放鞭炮的事情,就等饺子下锅就能放了。 正在这时,院外传来一阵儿急促的马蹄声。 接着就是裴周骑马闯入。 再不见往日的嬉皮笑脸,吊儿郎当,而是直接跪在了刘大夫身前。 “刘大夫,请你救救我娘。” 第30章 失眠 “这是怎么了?快起来说话。”大家都被裴周突如其来的下跪惊着了。 情况紧急,裴周来不及解释太多,只急急地说道:“从昨天夜里,我娘的病情就突然加重,好几个大夫都说我娘快不行了,我实在没办法,才想起刘大夫你妙手回春,求你救救我娘。” “你别急,我这就跟你去。” 刘大夫进屋拿了随身药箱,上了裴周的马。 裴周对众人抱了抱拳头,便调转马头,朝外奔去,“驾——” 苏玉婉只略一思考,便走到付元庆的跟前,拜托道:“元庆哥,麻烦你带我去裴家一趟。”回头又对奶奶说道:“奶奶,我既然下了决心学医,从今天起,必定会随时跟在师父身边,哪里有病人,我就跟着去哪里。” “去。”苏老太摆摆手,没有多说什么。 大家已经知道裴周的底细,自然也知道他的住处,所以付元庆赶着牛车,随后也去了裴家。 裴家村并不是槐树镇下面的村子,而是邻镇杨安镇下面的一个村庄。 两个村子的距离,步行差不多要一个时辰。 付元庆的牛车赶到裴家的时候,刘大夫已经给裴母看诊完毕。 “师父,病人的情况如何?”苏玉婉沉着冷静地问道。 刘大夫摇了摇头,面上尽是无奈。 “久病难医——我也只能尽力了,只希望,她能撑着过完这个年。” 裴周刚好端着药碗路过,声音低沉道:“多谢刘大夫,能让我娘陪我过完最后一个年。” 他昨晚到今天上午,已经找了好几个大夫前来,就连县城里最有名的大夫都请来了,可所有大夫对他娘的病都束手无策。 倒是有个大夫,提到了槐树镇的刘大夫,说他虽然在镇上开医馆,可医术却称得上是整个县城最好的,所以让他去碰碰运气。 他先是去了镇上,后来又去了苏家,这才找到了刘大夫。 无论如何,被其他大夫判定活不过除夕之夜的娘亲,在刘大夫的针药并用之下,似乎大为好转,极有可能撑到过完元宵节。 元宵节过完,这个新年才算真正的过完。 对裴周来说,娘亲能多活一天,哪怕多活一个时辰,都是好的。 裴周再次谢过刘大夫,见苏玉婉也跟着过来了,便一手拉着她,一手端着药,走到了娘亲病榻前。 “娘,你睁开眼睛,看看你儿媳妇啊,你不是盼了好几年了么,儿子给你带回来了。” 裴母原本紧闭的双眼,终于微微睁开了些,并吃力地朝儿子看去。 “儿……媳妇?” “是啊,娘,你不总担心我成不了家么,你看,我现在可是连媳妇都给你带来了。娘你看,她俊不俊?儿子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俊的呢。不对,娘是最美的,媳妇也比不过你。” 裴周边说边给娘亲喂了药。 裴母喝过药后,似乎身上有了些力气,眼睛也有力气看向苏玉婉。 裴周赶紧拉着苏玉婉坐到炕头上,噙着泪笑道:“娘,你看,儿子有出息不?娶了天下最美的女人。” 随后又背着娘亲,给苏玉婉使了个眼色,目露请求之色,话却又十分硬气道:“婉婉,别愣着,快叫娘啊。娘要是不喜欢你,你就算是跪着求我,我也不会娶你的。” 裴母无力地轻咳几声,拉住了苏玉婉的手,声音极其微弱地说道:“孩子,别怕,这傻小子,咳咳,开玩笑的。” 之后,她又训儿子道:“臭,臭小子,别吓着小姑娘。” 裴周得意地对娘说道:“娘,你总说我混,没出息,还说没有女孩子肯嫁给我,现在你总该放心了?娘,你说,儿子是不是很有出息?” 裴母又轻咳几声,连连应道:“我儿,有出息,有出息。” 裴周转身,擦了下眼角,回头又扯了扯苏玉婉的袖子,小声请求道:“快叫娘啊。” 苏玉婉这时,已经替裴母把完了脉。 裴母的病情,的确如大夫所说,久病难医。 好在她前世,也救治过同样的病例,不过是用了中西医结合的法子,单独依靠西医手术或者中医汤药,都很难控制病情。 她当时接诊的那个病患,年纪已经很大了,再看裴母,虽然久病在床,可那病容也难遮掩的美貌下,还是可以看出大概年龄,也超不过四十岁的。 这样年轻的病患,救治起来,要比前世遇到的高龄病患,更为容易。 当下最为重要的,是让病患稳定情绪,用乐观的心态与病魔周旋,为她接下来的救治,争取时间。 想到这,苏玉婉便温柔地握住了裴母的手,微微抿嘴,害羞地叫道:“娘-” “好,好,好孩子。”裴母的眼泪,当时就流了出来。 苏玉婉跟师父商量过后,略微调整了一下用药,并且再次用了针灸,暂时稳住她的病情。 这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鞭炮声也此起彼伏。 “今天太谢谢你们了,你们路上小心,帮我向奶奶和叔婶问声好。” 裴周将苏玉婉等人送出家门,回头又叮嘱付元庆。 “大哥,以前是我混,多有得罪,改日有空,一定会登门谢罪。今天就拜托你,把我媳妇和刘大夫安全送回家。” 付元庆亲身经历过父母双双病逝,知道其中的滋味儿有多难受。 他也没多说什么,只拍了拍裴周的肩膀,说了句:“挺住!” 裴周当时就哽住了,再说不出一句话来,转身就进了院子。 苏玉婉等人回到家时,已经过了饭点,村子里的鞭炮声都停了。 苏老太点了油灯,灯光有些弱,还呼呼地冒着黑烟。 大家围坐在一起,等付元庆放完鞭炮后,就开始吃团年饭。 苏玉婉也一切从简拜了师。 一切结束之后,苏玉婉送两人出门。 “师父,今天拜师太仓促,改天我一定亲自做一桌好吃的,给师父补上。” 刘大夫却盯着苏玉婉,小声说道:“今天看你给裴家夫人看病,医术远在为师之上。虽然为师不知道你得了什么奇遇,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收你为徒,是为师捡到宝了。” “师父过奖了。”苏玉婉福了福身。 夜里,想着裴母的病情,还有裴周今日异于往常的表现,苏玉婉失眠了。 第31章 自己家的热闹 接下来的几天,苏玉婉跟着刘大夫学习医术,除了晚上回家睡觉外,其他时间几乎寸步不离。 腊月初八这天,一大早,她如往常一样,给爹爹熬了药,并为他针灸。 苏多福有点晕针,几乎每次针灸都要吓掉半条命。 “老二,还需要扎多久的针才好?” 苏玉婉拔下银针,调皮道:“爹爹没听说过吗,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可不单单是伤筋动骨了,而是直接断骨重生,就算快得话,也得一百天才能下炕活动。这针灸嘛,自然也要扎一百天才行。” “要了爹的老命了。”苏多福擦擦额头的汗,心有余悸。 苏玉婉忙活完爹爹这边,又去给大肚子娘亲把脉。 “娘,再过两个月,你就能卸货了,再忍忍。” “卸货?”许氏好奇道:“什么意思?” 苏玉婉赶紧解释道:“生孩子啊,生孩子就叫卸货。” 从一早开始就没怎么说过话的苏老太,直直地盯着二孙女,突然问道:“老二,你说实话,你什么时候偷学的医术?” 苏玉婉一惊,瞬即故作镇定道:“奶奶不是清楚的嘛,我大年三十才拜刘大夫为师的,满打满算,就学了八天呗。” 苏老太满脸的疑惑,似乎根本不信,可眼前的孙女,又是她再熟悉不过的。 “总觉得你变了,好像换了个人。” 苏老太摇摇头,也不说清楚哪里不对劲。 “你才学医八天,你师父就放心让你给你爹针灸?他自己可是学了十五六年,才被他师父允许第一次施针的。” 苏玉婉狡黠一笑,“师父说了,可以拿我爹练手,这样学得比较快。” “什么?”苏老太要炸了,“这个老刘,咋这么不靠谱?拿你爹练手?不行,我得找他去。” 苏玉婉赶紧把奶奶按在凳子上,好言好语道:“我开玩笑的,奶奶。刘大夫给我爹施针的穴位很简单,傻子看一遍也能学会,所以教了我两次之后,就直接交给我来做了。奶奶放心,你看我爹好的这么快,就知道这事出不了岔子了。” 苏老太半信半疑,可再看看儿子的腿,似乎一天比一天见好,便又信了几分。 “得了,只要你师徒俩别乱来,能给你爹治好腿,谁扎针都行。” 苏玉婉点头应道:“奶奶你就放一百个心,等着两个月后抱大孙子就行了。还有,爹,你也是,再害怕也得忍着我给你针灸,也许你配合的好了,咱们也用不着扎一百天呢,没准等娘生弟弟的时候,你就等下炕抱儿子了。” 说到许氏肚子里的孩子,苏老太和苏多福立即眉开眼笑的,似乎把苏玉婉才学医就敢给人针灸这件事,也忘到了脑后。 可苏老太还是心里喜,嘴上却嫌弃:“管他闺女小子的,反正都要累死人。老婆子我可得抓紧时间睡觉,省得小家伙生下来,我就没得睡了。” 许氏半是期待半是发愁地摸着肚子,“还早着呢,娘,你现在睡得再多,也管不到两个月后啊。” “说的也是。”苏老太又蹭蹭爬了起来,穿好衣服,开始做针线活,“那就趁着这段时间清闲,给我大孙子多做几身衣服,等他长大以后,我也有脸让他孝顺我。” 苏玉婉看着苏家人,日子过得虽然清苦却很温馨,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前世。 她本该出生在一个富庶的商户人家,可惜父亲的家族,看不上出身贫寒的母亲,一直阻挠两人的亲事。后来父亲坚持娶了母亲,却被家族赶了出去,再无缘家族的财产继承。 一家人过了几年清苦却幸福的生活后,父亲凭着自己的聪明才智和遗传的做生意的头脑,渐渐也让小家庭越过越好。 眼瞅着未来的日子可期,可母亲却在那时被查出重病,无药可医。 母亲去世后,父亲承受不住失去妻子的痛苦,也跟着卧床不起,没多久就撒手人寰。 她那时才七岁,二年级的新书才发下来,就变成了孤儿。 祖父那时再后悔也晚了,只能把儿子留在世上的唯一血脉,也就是她,接到了身边照顾。 她那时,连做梦都在想,要是自己是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能治疗世间所有的疑难杂症,父母也许不会就此离去,她也不必一个人,孤孤单单地生活在这个世上。 也是从那时起,认字都没认多少的她,已经坚定了自己的信念,立志学医,在其后二十多年的人生中,也从未改变。 信念,努力,还有天赋,让她的医学之路,一路坦途。 只可惜,她的人生才开始,就结束了。 她对前世的人,并不留恋,所以来到这个世界以后,也很想起从前。 因为她在乎的人,早就不在人世。 可眼下苏家人的温馨氛围,让她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了小时候和父母在一起的日子。 “想什么呢?”苏玉真见二妹愣神,便拽了拽她的衣袖,“你没事,怎么愣神了?” 苏玉婉这才从回忆中缓过神来。 “没事,爹娘的身体我都检查过,也该去镇上找师父了。” 苏玉真正好要去镇上赶集买东西,两人便一起出了门。 还没出村子,就远远瞧着一队迎亲队伍,一路吹吹打打地,朝这边赶来。 “村里有人娶亲么?”苏玉婉好奇道。 苏玉真摇摇头,“没听说过咱村今天有成亲的。” 不光两人好奇,苏家村的人也好奇。 队伍还没进村,苏家村有一半的人就围了过来。 苏玉婉也清楚,古代没有什么娱乐活动,稍微有点动静,大家都会跑出来看热闹。 她便也停了脚步,看起了热闹。 待唢呐队伍及至进前,才发现,新郎官居然是付亮。 显然,付亮是专门冲着苏家而来,连迎亲都要绕了远从苏家村经过。 见到苏家姐妹俩,他直接走了过来。 “呵,我今日成亲,特地前来支会你们一声。” 苏玉真躲在妹妹身后,恐惧之心似乎从未散去。 “你,你成亲,不用跟我说。” 苏老太这时候也跑出来看热闹,没想到这热闹居然是自己家的。 第32章 祝前姐夫早生贵子 付亮对苏家人并不客气,而且故意败坏苏玉真的名声。 “玉真,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咱们同床共枕三年,恩恩爱爱,蜜里调油,如今我和离再娶,却怎么忍心见你一人孤孤单单?” 付亮说这番话时,余光一直看向迎亲队伍里的付元庆。 他恨。 他也是才听别人说的,付元庆居然被苏家人邀请一起过大年夜。 他甚至怀疑,苏玉真还在他付家时,就跟付元庆有了首尾,所以付元庆才讲那个故事,设计让他和离,好趁机跟苏玉真走到一起。 他偏偏不会让这两人如愿,甚至不会让苏玉真有再嫁的可能。 这也是他的报复。 所以他特地邀请了付元庆陪他一起迎亲,今天特地绕行来苏家,也是故意做给他看的。 苏玉真习惯使然,都不太敢抬头看付亮,只小声回应道:“你赶紧回去,别误了吉时。” “还是玉真你最疼我。”付亮说着,就一把抓住了苏玉真的手。 一边的付元庆,微垂着头,拳头攥得紧紧的。 苏玉真快速收回手,目光从付元庆身上一扫而过,便躲到妹妹身后。 “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便拉着妹妹的手,试图穿过人群,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不料,付亮却又将人拽回。 “怎么,才和离就不认人了?” 苏老太可不能眼看着孙女被欺负,以前孙女在付家被欺负,她看不到也管不着,现在两人都和离了,再也没有被付家欺负的理由。 “付亮,念你今天成亲,我不想找你晦气,可你若还不死心,和离了还想欺负我孙女,那老婆子我也不介意,今天让你成不了亲。” 付亮今天也只是过来出口恶气的,并不想因此成不了亲。 所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付亮还是很实务的。 他立马满脸堆笑,掩饰自己的报复心思。 “奶奶,我哪敢欺负玉真呢?好歹她也跟我过了三年不是?何况,我们和离也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她不能生孩子……唉,要不是因为这个,打死我也不能和离另娶啊。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也实在为难啊。” “什么?苏家大姑娘不能生孩子?” “怪不得成亲三年都没孩子呢,可怜哟,女人不能生孩子,哪个男人肯再娶她哟。” “就是说啊,付家姑爷也是个有情义的,硬是忍了三年才和离。” “我这几天本想把自己的娘家侄子给她介绍介绍呢,现在,怕是我侄子也不同意了。” “老嫂子,你娘家侄子都四十多岁的老光棍了,咋滴,还瞧不上如花似玉的苏家大姑娘?” “四十多岁怎么了?谁娶媳妇不是为了生孩子的?玉真再漂亮再贤惠,可她不能生孩子,娶回去做什么哟?难不成当菩萨供起来?” “……” 村里人议论纷纷,多难听的话都毫不避讳地传入苏家人的耳中。 苏老太之前还不知道大孙女不能生育这件事,原本还看好她和付元庆的,可这会儿,见付元庆就在迎亲人群中,显然也知道了这件事。 “玉真……”苏老太叫了一声,声音颤抖道:“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苏玉真赶紧上前扶住奶奶,眼泪扑簌簌地直往下落。 苏老太什么都明白了,只抓着孙女的手,全身抖动不已,“我可怜的孩子。” 这时候,不知道从哪里走出来几个地痞无赖,上前欲对苏玉真不轨。 “苏家大妹子,别担心啊,旁人不敢娶你,我敢。不就是不能生孩子吗,不是什么大事,我癞三不在乎。走,今天就跟我入洞房。” “唉唉唉,癞三,你这人可不地道,好歹人家也是个好人家的闺女,怎么也得明媒正娶才是。这样,苏家姑娘,我这就让媒人来说媒。至于孩子嘛,我刀疤脸不在乎,反正有好几个女人都给我生了孩子,你能不能生都无所谓,哈哈哈。” “癞三,刀疤脸,你们还要脸不要,要娶苏家姑娘,也得分个先来后到,明明是我先看上的,还轮不到你们两个抢……” …… 几个地痞无赖,似乎有备而来,故意羞辱苏玉真的。 苏老太本就因为孙女的事情伤心,哪容得下这种渣滓再来羞辱人。 她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根手腕粗的枯树枝,对着几个无赖就打了去。 “你们这群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也不回去照照镜子,居然还想趁火打劫,老婆子我今天非打死你们不可。” 几个无赖混混,也没想到一个老太太,能有这么大的力道,那枯树枝专门往他们脸上招呼,不过瞬间的功夫,几人脸上都挂了彩。 付亮给那几人使了个眼色,那群人便灰溜溜地逃了。 付亮又赶紧装模作样的安慰苏老太,“奶奶别气了,您老年纪大了,就算身体再硬朗,也得悠着点不是?” 苏老太一个耳光就打了过去。 “好你个付亮,你别当我人老了就眼瞎心盲,你今天过来,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你就是故意想看我玉真的笑话是不是?我还就告诉你了,我家玉真休你可真是休对了,就你们付家这种家门,能生出孩子来才怪!” 付亮吃了一耳光,整个脸都肿了起来。 可他似乎并不在意,继续满脸堆笑道:“奶奶你消消气,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不能生孩子的是玉真,可不是我付亮。” “你能生你有种!”苏老太继续破口大骂道:“就你付亮这种人渣子,老天要是有眼,就不会让你生孩子,生个孩子也没屁眼!不信,咱们走着瞧。” 付亮的笑容就挂不住了,立马冷笑道:“那也比那生不了孩子的强!” 苏玉婉一直沉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她在付家待了十天,药膳也给付家人喂了十天。 其实她还是心软了,本想着折腾那家人十天也就罢了,大姐和离以后,就井水不犯河水,老死不复相见。 可眼下,付亮却跑到她眼皮子底下继续欺负苏家! 她看着大姐刚恢复不久的脸色,再次变得煞白。 她再也忍不住,终于决定出手了。 “前姐夫!”苏玉婉皮笑肉不笑地走近付亮,袖子里的手腕一转,银针便迅速地朝付亮扎了过去,她低声在他耳边低语,“祝前姐夫早生贵子!” 付亮只感觉到身体某处似被针扎了一下,才微微感觉到疼痛,那感觉便消失了。 他已经达到了目的,知道苏玉真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要了,便不再耽搁,以免真误了拜堂吉时。 “咱们走,还得回去拜堂呢。” 付元庆不放心地看了一眼苏玉真,见她并没有看自己,叹了口气,便随着迎亲队伍而去。 第33章 会越来越好的 等迎亲队伍走后,看热闹的村民也逐渐散去,有几个跟苏老太交好的妇人,便上前安慰着祖孙俩。 “嫂子,我们都知道你疼玉真,她出了这事儿,你心里肯定不好受,不过你还是得想开点,自己多保重,人老了,遇事可不能急了。” “是啊,婶子,不能生的也不止玉真一个,我娘家村也有一个闺女不能生孩子,嫁了个带三个孩子的男人,她一进门就把三个孩子当成亲生的,现在孩子长大了,也都把她当成亲娘孝顺,人家现在过得可滋润了。” “……” 大家安慰苏老太的同时,也都注意着苏玉真这边,唯恐这个刚和离回娘家的可怜闺女会想不开,再出什么岔子。 苏老太一向不会在人前示弱。 她的脸色已经从刚才面对付亮时的暴怒,迅速冷静下来。 “嗐,你们就别担心我老婆子了,这算什么?不就是不能生孩子吗,老婆子我早就知道了。怎么,不能生孩子还欠他付家了?看他家不顺眼,我照样叫孙女跟他和离。说和离还是好听的,我孙女可是主动和离的,这跟休了付亮有什么分别?” 几个妇人大吃一惊,“什么,婶子,是玉真主动和离的?这孩子,怎么这么想不开呢?以后的日子可咋过哟?” “就这么过呗。”苏老太看似一点都担心,很爽朗的笑了几声,又道:“该怎么过就怎么过,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妇人们根本不敢相信,也不会相信,一个女人会主动提和离。 在她们看来,就算在婆家再受气,哪怕是被打死,也没有女人敢提和离。 有的女人被欺负狠了,被休了,还会想不开去寻死。 主动和离,想都不敢想。 妇人们似乎也知道苏老太要强的性子,所以大家自认为知道了事情真相,也不会说出来揭穿,以免她难受或者尴尬。 大家再看看苏玉婉,这个年前被退婚跳了河的女子,似乎觉得苏家最近真是流年不利,诸事频出。 “玉婉啊——”一个老妇人嘴里念叨着,想劝些什么,可见苏玉婉满面红光,似乎早就忘了被退亲的难堪,一时竟也说不出劝慰的话来。 苏玉婉认出了老妇人周氏,是跟苏老太前后脚嫁到苏家村里来的,一向跟苏老太的关系最好,也是村子里除了自家人外,最疼自己的外人。 “三奶奶,我扶着你。” 其他人半路都散了,各回各家。 苏玉婉扶着周氏,苏玉真默不作声地扶着苏老太,一起朝家中走去。 回了家,苏老太还硬撑着给周氏倒了茶。 “三嫂啊,我就说你别担心了,这么多年,大风大浪的我都熬过来了,今天这事,不叫事。” 周氏颤巍巍地喝了口茶,又把茶碗放下,对苏老太说道:“在我面前,你就别嘴硬了,心里难受就跟我说说。一个人撑着可不行,现在年纪大了,比不上年轻的时候了,要是再愁出心病来,你让这些孩子们可怎么办?” 周氏也知道苏家人的性子。苏多福能干,眼下却连炕都下不了。许氏和两个女儿,一向怯懦柔弱的性子,家里出了大事,根本就指望不上。苏家现在,就靠着苏老太当家做主,若是她身体垮了,这个家可就完了。 苏老太强撑着的那口气,这会儿终于撑不住了。 她长叹一声,却没有诉苦,而是安慰周氏道:“三嫂,你放心,我撑不住也得撑,无论如何,也得撑到多福能站起来,还得看着我孙子出生,两个孙女嫁人。在那之前,我不会倒下的。” 两个老人敞开心扉,说了些话,脸上都有些悲切。 又过了一会儿,周氏提出告辞。 苏老太真心挽留道:“三嫂,眼看着快到晌午了,你还回去做什么,就在这里吃完午饭再回去。” 周氏摇头道:“不行啊,你也知道宝根离不开人,我得回去看着他了。要不是不放心你,我根本连屋门都不想出。” 说起宝根,苏玉婉心中一动。 她从原主的记忆中得知,宝根是周氏唯一的孙子,是跟她相依为命的人,可惜从小体弱,从去年开始,更是卧床不起。 “我送三奶奶出门,顺便去看望宝根哥。” 苏玉婉决定暂缓去师父那里。 她悄悄告诉了大姐不能生育的秘密,并嘱咐大姐要告诉奶奶此事,并且暂且对外人保密,免得付家发现不对劲再过来找茬。 之后,她得了奶奶授意,提了半篮子鸡蛋,送周氏回家。 周氏的家中,穷困潦倒,让人难以想象,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也丝毫不为过。 之所以如此困窘,一切都得从她的男人和儿子离世开始说起。 她和男人,只生了一个儿子,后来儿子成亲后,第二年就生了宝根。 原本一家五口过得也不错,可惜男人和儿子同时因为风寒丧了命,儿媳妇没过多久就受不了这种苦日子,选择了另嫁。 宝根从小体弱,却是唯一和周氏相依为命的亲人。 老天爷似乎不肯放过这对苦命的祖孙,就在去年,宝根也染了风寒,病情一再加重,后来更是虚弱无力到连炕都下不了。 周氏也是要强的人,不愿意接受别人的施舍,一个人咬牙硬挺着,苏老太也知道她的性子,总是找了各种让她推卸不掉的借口,默默地接济她。 苏玉婉想到这些,忍不住唏嘘不已。 她前世从未见过这么多生活困苦的人。 说起来,始终是时代不同的缘故。 “三奶奶,鸡蛋我就放这了。”苏玉婉放下鸡蛋,笑着说道:“我和我爹连续出事,村里和亲戚来看我们,都是提着鸡蛋来的,家里的鸡蛋多得吃不了,都快放坏了,所以我奶奶让我带过来一些,让三奶奶你帮着我们分担点。” 周氏叹了口气道:“旁人送的我肯定不会收,不过跟你奶奶,我就不客气了。放这。” “好嘞。”苏玉婉依着周氏手指的方向,放下了篮子。 “你这丫头,能想开就是好事,三奶奶最怕你想不开。”周氏握住苏玉婉的手,眼里还有泪光闪烁。 苏玉婉感受着那皮包骨头的双手,有些不忍,“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三奶奶,我早就想开了,没事了,你和宝根哥的日子,也会越来越好的。” 刚说到宝根,就听到隔壁屋子传来咳嗽声。 第34章 给别的大夫露一手 “宝根醒了。”周氏说着,就往里屋走,“宝根,你醒了?” 苏玉婉也跟着去了里屋,叫了声“宝根哥”。 宝根躺在炕上,面黄肌瘦,见苏玉婉进来后,赶紧强撑着坐了起来,虚弱无力地歪靠在墙上。 “玉婉妹子,你,你别进来,屋里闷……” 宝根说着说着,脸上就透出一丝红晕,也很是尴尬,手足无措地面对着眼前的窘境。 苏玉婉想起这几年来,爹爹出门走镖不在家的日子,有些力气活,宝根可是帮着做了不少的。 他虽然从小体弱,可相比自己家这几个女人来说,终归力气大了不少。 自从她前年定了亲后,宝根的身体就更虚弱了,后来也为了避嫌,去她家帮忙的次数才少了些。 “宝根哥,你吃药了没,有没有觉得吃了药会好些?我最近跟着镇上的刘大夫学医,正好能帮你瞧瞧病情。” 苏玉婉说着,就到了宝根跟前。 可宝根却把手藏在身后,脸上都红晕更加明显。 “玉,玉婉,别碰我,会过病气给你。” “我是大夫,不怕这个。” 苏玉婉见宝根并没有因为她才开始学医就怀疑她的医术,反而因为怕传染给她病气而阻止她靠近,心里不免暖了几分。 都怪她穿越到的这个身体,记忆时好时不好的,都快来了一个月了,竟然都没想起要给宝根看病。 苏玉婉很硬气地把宝根的手拉出来,并强行给他把脉。 望闻问切,每个步骤都不能省。 “宝根哥,你的气色不太好,咳喘声音有些闷,我听听你的心肺咋样。” 苏玉婉问明了宝根的病症表现,也把完了脉,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为了确认,便又俯身听起了宝根的后背。 宝根脸色爆红,直接将后背紧贴着墙边。 “玉,玉,玉婉,不行,男女有别……” “别什么别啊,宝根哥,现在我是大夫,你是病人,还分什么男女。” 苏玉婉说着,就一把拉起宝根,耳朵仔细贴在他的后背听着。 即使没有听诊器,她靠着灵敏的听觉,还是听出了心肺异样。 她确定了自己刚才的判断没错。 “宝根哥,你是肺部有些问题,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帮你开几副药,你好好养着就行。” 周氏听了这话,只苦笑着走了出去。 她可不信苏玉婉的话,毕竟这个丫头,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哪可能学学了几天医,就能看好宝根的病呢? 她可是请了不少大夫,花光了家底,也没看好孙子的病。 再看宝根,脸上的红晕稍微退了些,他也没有质疑苏玉婉的话,只微笑道:“那就有劳你开药方了,玉婉。” 苏玉婉的声音也轻快了几分,故意虎着脸说道:“你就这么相信我的医术?不怕我给你开的药方,会越吃越严重?” 宝根摇摇头,轻叹一声。 “再严重,还能变成什么样呢?左右不过一条贱命,如今跟个废人也没什么两样,甚至还不如死了好,也省得奶奶还得天天照顾我。” “宝根哥,你万万不能这么想,更不能失去斗志。病魔就是如此,你强它就弱,你弱它就强。你不能身体还没垮,就先被病魔打败了。” 苏玉婉开始严肃起来。 “何况,你只要还有一口气,对三奶奶来说,就是有希望的。她不怕你拖累她,她更害怕没人拖累她。” 作为医者,苏玉婉前世见过不少患者家属,若是老人病逝,做儿女的尚能安慰自己,生老病死乃人生常事。可若是孩子病了,长辈们几乎没有人能看开接受的。 周氏能撑到现在,也全靠着还有个孙子,若是宝根没了,她怕是几天也撑不下去了。 宝根之前,只想着自己拖累了年迈的奶奶,让她因为照顾自己而没有片刻清闲。 可听了苏玉婉的话,才忽然发现,自己活着,就是奶奶唯一活下去的希望。 可谓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我明白了,玉婉,谢谢你,我会好好配合吃药治疗的。” “这就对了。” 苏玉婉很庆幸宝根能听进去她的话,也庆幸他的病还有的治。 其实,宝根的病,说重也真重,在生活条件困难的古代,想要治好,难于登天。 可在千年之后的后世,这种病基本算是灭绝了。 这就是肺痨。 这种病是富贵病,需要好吃好喝养着,配合药物治疗,很快就能痊愈。 可在古代之所以难治,就是因为古代百姓都穷,根本没有条件好吃好喝养身体,病人基本上都是被病魔拖死的。 所以这病,说是穷病更合理,因为富人得这病的要少很多,得了也能养好了。 可苏玉婉看着宝根的家庭状况,想让他像后世人那样的条件养着,怕是实在困难。 “宝根哥,我等会儿就去师父那里,回来时会把药带过来。” “好。” 这时,周氏拿了两个刚煮熟的鸡蛋,给苏玉婉和宝根一人一个。 “宝根,这是玉婉刚送过来的鸡蛋,你先吃了垫垫肚子,我再给你做点别的。” “奶奶吃,我还不饿。”宝根哪肯自己吃鸡蛋,让奶奶一个人食不果腹? 苏玉婉把自己那只鸡蛋,直接给了周氏,并亲自包了宝根哪只,硬塞到他的手里。 “三奶奶吃一个,宝根哥吃一个,我刚才才吃过饭,一点都不饿。” 见宝根想要拒绝,苏玉婉便抬了抬眼皮,不悦道:“宝根哥难道不想早点养好身子,照顾三奶奶吗?难道你想就这么拖着,等着三奶奶照顾你一辈子?” 果然,宝根不推辞了,含着泪吃完了鸡蛋。 苏玉婉又劝周氏道:“三奶奶,宝根哥现在需要你的照顾,你可得保护好自己的身子,所以这鸡蛋,你得吃。” 周氏想要推辞的话,就这么憋了回去。 “好,好,我和宝根,都听玉婉的,咱们都会好的,会好的。” “这就对了嘛。” 苏玉婉也不再耽误时间,便去了镇上找师父。 刘大夫正背着医药箱欲出门,见了苏玉婉,便满脸喜色道:“你这丫头,今天怎么来这么晚?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快,赶紧准备,跟我出门。” “去哪儿呢,师父?又有病人要出诊么?”苏玉婉一边收拾药包一边问道。 刘大夫笑道:“裴周刚才来过了,说她娘的身体这两天眼看着见好,今天再让咱们过去看看,要不要调药。对了,县城里来了好多大夫,都想看咱们是怎么给他娘看病的呢。走,咱们这就去给他们露一手。” “知道了,师父。”苏玉婉满口应着,便随师父出了门。 第35章 天赋过人 裴母病了几年,也拖了几年,其病情严重程度,在场的大夫也都心知肚明。 可在所有大夫眼中都是药石无医的病人,不仅没有他们预料的活不过大年三十,甚至病情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着。 “这……” 其中最为年长的老者,也是在场的大夫里,最为德高望重的一个,拱手,有些难为情。 “刘大夫,在下,与在场的诸位,身为医者,很明白每个大夫都有自己拿手的治病之道,轻易不会传于外人,可我们实在震惊于刘大夫的起死回生之术,不知道能否将其中的门道,大概告知一二,也能让我等有精进自己医术的方向?” 刘大夫也拱手回礼道:“医者互相切磋,提高医术,本是正统,也是天下人之福。既然诸位不嫌弃在下医术浅薄,在下愿意将心得倾囊相告。不过……” 见刘大夫没有往下说,其它大夫们脸上便有些焦急之色。 “不过什么?刘大夫若愿意将治疗心得告知,我们在场的所有大夫,必将感激不尽。” “不过……”刘大夫捋着胡须,指了指正在厨房熬药的徒弟,这才给众人介绍道:“不过裴夫人的病,是在下徒弟的功劳,几位若想知道的详细,还是要请教她比较好。” “这怎么可能?” “一个年轻女娃子,怎么可能会给人看病?还是我们都看不好的病?不可能,不可能。” “刘大夫不想告诉我们怎么治病的就算了,何必找个女娃子做挡箭牌呢?” 众人议论纷纷,都认为刘大夫还是藏私不肯告知,谁都不认为才十几岁的苏玉婉会医术。 刘大夫也不辩解,直言道:“别说诸位不信,便是我,起初也不信她有这样高超的医术,可她在接连治疗了两个连老夫都无能为力的病患后,老夫是彻底服气了。” 这样一来,旁人就更好奇了。 “什么?除了裴夫人,她还治好了其它连你都无能为力的病人?” “刘大夫,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不知你说的另外的那个病人,又是何人?” 刘大夫也不瞒着,呵呵笑道:“好一个眼见为实,裴夫人就是其中一个,诸位亲眼所见,至于另外一个,大家应该也有印象,那便是苏家村的苏镖师,年前被劫镖的打成重伤,险些丧命,诸位都是有印象的?” 众为大夫还真是有印象的,毕竟当时镖局几乎把县城里有名的大夫都请了过去,他们联手为其诊治,后来又加上刘大夫出手,才堪堪保住了苏多福的命。 “刘大夫,那位苏镖师,当时不就是咱们救活的吗?那也不是这位姑娘的功劳啊,你可少骗我们。” 刘大夫摇头笑道:“我怎么会骗诸位呢?当时咱们保住了苏镖师的命已经穷尽了毕生医术,可对他的腿却莫可奈何,大家都还记得?” “当然记得了。” “双腿齐膝断骨,其状可谓之惨烈,我们当然记得。” “刘大夫的意思,不会是说,他的腿也被这位姑娘治好了?” 刘大夫看着疑惑不敢置信的众人,点头笑道:“没错,正是这位姑娘,找到了治苏镖师腿的方法。诸位若是不信,尽可以去苏家村查看。” 众人再次大惊。 “不可能,不可能,当连县里最有名的正骨圣手大夫都做不到的事情,她一个年岁尚小的女娃子,又如何能做得到呢?” 刘大夫也不急着辩解,直道:“大家若不相信,大可以去苏家村一看便知。” 几位大夫都觉得这是刘大夫的推脱之词,为的就是不轻易透露自己的医治心得。 不过这种对吃饭的本事保密之事,大家也都能理解,只是他们对刘大夫找这种低级的借口推脱,还是心存不满的。 “刘大夫不想说就算了,何必拐弯抹角找借口?” “唉,老夫还想临死之前,能看到刘大夫是如何治疗这本无药可医的病的,唉,终究是老夫奢望了。” 说话间,苏玉婉已经熬好了药,端药进来时,还向众人褔礼示意,之后便去了隔壁房间,给裴夫人喂药。 待她喂完药出来后,便被刘大夫叫住了,且被告知了诸位大夫想知道的医治方法。 苏玉婉来自后世,学医之路跟古人大为不同,并不是拜于哪个师父门下,然后不将本门医术外传。 恰恰相反,后世是鼓励大家互相学习钻研,提高医术水平的。 她愿意将这样以人为本精进医术的思想,带到她无意中闯入的这个世界的。 “诸位,我师父并没有骗大家,裴夫人的病,还有我父亲苏镖师的腿,的确是小女在医治。” 她虽然承认了自己在给两人治疗,并且效果显着,可话里,处处都听得出谦虚之意。 “并非是小女医术高明,而是那句话‘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裴夫人和家父的病情,恰巧是小女无意中找对了路子。” “这怎么可能?”依然有人不愿意相信,问道:“你学医有多久了?” “正式拜师学医有十天。”苏玉婉半真半假道:“但是小女从小就对医术感兴趣,也偷偷看了不少医书,若是自学也算的话,那可能小女从一出生就在学了。” 她这样说,虽然稍显狂妄,可若不这样说,也实在很难解释她的医术从何而来。 总不能说自己才学了十天医术,就超过在座学了几十年的? 众人显然不信这套说辞。 可就在众人怀疑之际,裴周从母亲房间里走了出来。 “我信我媳妇儿说的。” 说着,还拍了拍苏玉婉的肩。 “我信你学医天赋异于常人,就像我从一出生就力大无比一样。天分这玩意儿,说不清道不明的,说了别人也不信。” 苏玉婉没料到裴周会帮她说话。 她今日之所以将自己的医术实力展现给众人,也是想快点打出名气,能早点挣钱养家。 毕竟,她需要钱奉养奶奶和爹娘,还需要一大笔银子给大姐开饭馆,还有三奶奶和宝根,也需要银子养着。 她实在等不及学个二十年才能开医馆赚钱,只能先得到同行的认同,然后尽快开馆行医。 果然裴周的话更为管用,几位大夫瞬间就明白了天赋的意义。 毕竟年纪轻轻的裴周,功夫身手,比那多少年的练家子可出色多了。 他们终于相信,苏玉婉的学医天赋过人。 第36章 同骑一匹马 众人信了苏玉婉的话,也就信服了她的医术。 “还请苏姑娘赐教。” “赐教不敢当,小女毕竟初学,不懂之处,还请诸位前辈包涵。” 双方客气过后,苏玉婉便从裴母的病情表现,脉象诊断,发病原因及治疗方式,一一向众人说明。 涉及到自己的专业知识,她讲解起来条理清晰,淡定从容,回答几位大夫提出的疑问时,也是相当的游刃有余。 她讲的兴起,甚至都没注意到裴周母子俩眼中的震惊,与藏不住的欣赏。 讲解完之后,她停下来,给大夫们消化理解的时间,“裴……姨的病情与治疗,不知道我讲清楚没有,若是有遗漏或者不当之处,诸位前辈,咱们可以继续探讨。” 大夫们再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苏大夫太谦虚了,您讲的太好了,老朽听了都如同醍醐灌顶,感觉自己学了一辈子医,行了一辈子医,简直就是白学了。” 最有威望的老者都如此说了,其他大夫自然也是只有纷纷附和的份。 “我们行医之人,讲究的是活到老学到老,可学成之后,行医时基本上都是靠自己摸索给人看病,说什么与其他大夫切磋,简直是痴心妄想,因为没有大夫愿意将自己吃饭的本事,真心讲给别人听。苏姑娘是我们见过的第一个毫无保留传授医术的人,请受老朽一拜。” 老者说完,便要躬身行大礼。 其他大夫也随之附和。 “使不得,使不得,众位如此,便是折煞小女了。” 苏玉婉连声拒绝,并退到一侧,不敢接受大礼。 老大夫及众人,这才直起身,并连连道谢。 苏玉婉便真诚地对众人说道:“世上所有的技能均可以藏私,唯有医术不可以,因为医术关乎人命,人命大于天。小女在此,也希望与诸位共同切磋,共同进步,不为别的,就为了这天下苍生。” 苏玉婉的语气,刚开始还算平静,可说到后来,脑子里竟突然冒出前世父母的音容笑貌,语气就不由自主地激动起来。 大夫们似乎也被她感染了,一个个地竟也激动不已。 “好,从今天起,咱们都不藏私,真心切磋医术,共同成长进步,哪怕能多救一个人的性命,也是为子孙后代积福了。” “对,对,我们也是这么想的。” 大夫们激动过后,又纷纷羡慕起刘大夫。 “刘大夫真是有福气之人呐,居然收到一个如此有天分又如此心怀天下的徒弟。” 刘大夫刚才见众人一直夸奖苏玉婉,心里也跟着甜滋滋的,就好像那些夸奖的是自己或者自己的亲孙女一样。 这会儿又见众人羡慕起他来,不免更加地沾沾自喜。 他强忍着喜意,却藏不住那份自豪,对众人抱拳道:“老夫何德何能,竟然有幸收到这样的徒弟?这真是老夫之幸,百姓之幸啊。” 大夫们各自开着医馆,离开了太久,怕是医馆的病患已经等急了,所以也不敢再继续停留,相互约好了去苏家学习怎么治腿之后,便离开了裴家。 裴母的病情稳定,刘大夫和苏玉婉商量着换了汤药之后,便也准备回镇上。 “师父,我想去趟县城,晚点再去你那,您看可以不?” 苏玉婉现在的身份是学徒,若是一般学徒,可是要从早到晚几年不间断地跟着师父学习的。 可刘大夫哪敢把她看成是普通的徒弟呢? “你跟为师就别客气了,为师不过是挂个师父的名头,说起来,还是我向你学习的多呢。经过这几天的观察,我也清楚根本教不了你什么,你想去哪就随便,早晚过来点个卯就行。” “师父太谦虚了,太感谢师父啦。”苏玉婉连连道谢。 她拜师学医,也是为了师出有名,但她现在的水平,的确不需要天天待在医馆里学基础的东西。 师父让她每天去医馆点卯,也就是让她去打卡签到,之后就随她自己想做什么去,那她就更加自由了。 “师父,你可要跟我奶奶保密,若是她知道我没跟在你身边学习,肯定会训我的。” “为师让你按时来点卯,也是这个意思,哈哈哈。” “徒儿再次谢谢师父。” “嗯,不过说好了,不要乱跑,不能出事,否则为师的罪过就大了,你奶奶会生吃了我的。” “知道了,师父。” 刘大夫捋着胡子,哈哈大笑着出门去。 裴周扶着娘亲躺好,看着准备出门的苏玉婉,问道:“你要去县城做什么?” 苏玉婉想做的事情多了,“随便转转看看。” 裴母面色很好,这会儿也没睡着,便提议道:“婉婉,你一个小姑娘,自己去县城不安全,就让这臭小子陪你去。” 苏玉婉赶紧婉拒道:“不用了,裴姨,县城也没多远,我自己去就好,再说我也不会惹事,没危险的。” 裴母眨眨眼道:“前几天还随着臭小子管我叫娘的,这两天见我身体好转,就开始叫姨了?” 苏玉婉终于有些脸红了,赶忙解释道:“裴姨别多心,前几天那样叫,是怕你病情加重,故意讨你开心的。你现在好多了,这称呼,自然是要改的。” 裴母故意做出失落的模样道:“唉,早知道我就不治了,丢了个好儿媳妇,身体好了又有什么用?” “裴姨千万不能这样想。”苏玉婉真怕裴母因为难过再加重病情,一时心软,瞅了瞅裴周,便无奈道:“那就听裴姨的,你送我去县城。” 裴母的脸色立即大好,给儿子使了个眼色,催促道:“你聋了,婉婉让你送她去县城,听到了没有,臭小子?” 裴周当然听到了,可他又不放心娘一个人在家,“娘,你自己……” 裴母赶紧推了儿子一把,“去去,别管娘,娘就想自己在家清净清净,你这臭小子在眼皮底下晃悠的我难受。” 裴周也知道娘亲的身体好了很多,他离开半天也不妨碍,再看看瞪眼瞧他满脸不忿的苏玉婉,当即便不再犹豫。 “娘,那我送婉婉去县城,饭菜我已经放到锅里热好了,下面火没停,一直热着,你睡醒后自己端来吃就好。” “去,去,真啰嗦。”裴母挥挥手,“别送到县城就回来,你多陪婉婉逛逛,也替娘买些首饰送给婉婉做谢礼,娘的身体,可多亏了婉婉。” “知道了,娘。” 裴周很快把马牵出来,“上马!” “干骑马?没有车吗?”苏玉婉可不想与他共同骑一匹马? “堂堂大夫,不敢骑马?”裴周故作质疑。 “谁说不敢!” “上来!” 裴周先上了马,又一把将苏玉婉拉了上来。 “坐稳了!” 他吹了个口哨,马便腾空一跃,随即狂奔而去。 第37章 打是亲骂是爱 裴母的病拖了三年,裴周就因此担忧了三年。 如今眼看着母亲的病被控制住了,压在他头上三年的阴霾也一扫而空。 策马奔腾了半刻钟,心大的他终于发现窝在自己怀里瑟瑟发抖的小女人。 “吁——” 他放慢了速度,把吓得花容失色却还咬牙不吭声的苏玉婉摆正,不由得又心疼,又心痒。 “害怕了?” “谁,谁怕?” “不怕?” “姑奶奶……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怕!” 苏玉婉明显生裴周的气了。 她还救了这个男人的亲娘呢,结果这人根本不懂得怜香惜玉。 这样想着,原本还想着妥协,考虑要不要嫁给他这件事,现在更没得商量了。 裴周这边,却更觉得嘴硬的女孩子可爱,不光不恼,反而更坚定了娶她的决心。 “既然不怕,那咱们再快点!” 说着,又是一声口哨。 马儿再次奔跑起来。 这一次,裴周就没那么老实了,他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故意松了苏玉婉的腰。 苏玉婉在马上根本坐不稳,失去了裴周的保护后,更是摇晃着眼看要掉下来。 “裴周,你这个混蛋。” “为什么骂我?” “我快掉下来了,搂紧我!”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搂——紧——我——” “这可是你主动的!” 裴周的脸皮厚如城墙,在苏玉婉快要落马的瞬间,直接将人一把捞起,紧紧搂在自己怀中。 之后,又放慢了速度,故意不去看女人涨红的脸。 “平生第一次有女人投怀送抱,啧啧,还是自己以后的媳妇,真不赖。” 苏玉婉气得根本不搭理他。 裴周也不气恼,反而将马的速度放的奇慢无比,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个步行的路人超过他们。 苏玉婉挣扎着要下马自己走,却根本挣脱不了男人的怀抱。 她只能转身,横眉冷对,厉声指责道:“裴周,你一个骑马的,被两条腿的行人超车了,你丢人不丢人?” 两人此时已经到了城郊,前面不远就是县城,路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路过的人纷纷侧目,嘴里还嘀咕着什么,无非是“风俗日下”一类的话。 苏玉婉的脸更红了,根本不敢看人。 裴周直接把女人的脑袋,按在自己怀里护着,还冲着路人恐吓道:“看什么看?没看到和媳妇共同骑马的?再看,把你们眼珠子挖下来!” 路人果然不敢再多嘴,只瞟一眼就快速闪躲开目光。 裴周谨记娘亲的话,果然在一个珠宝铺子门前停了下来。 苏玉婉这才下了马,离男人远远的。 “你回去,我自己转转。”说着,便要快步离开。 却被裴周一把拉进了珠宝铺子。 “娘说了,让我给你买些首饰,作为谢礼。” “不用了,你已经给我师父付过医药费了,谢礼就不必了。”苏玉婉可不想再跟这个男人拉扯。 在她眼里,这个男人不光不怜香惜玉,还暴力,还脸皮厚,好像,太听他娘的话了,也怕他是个妈宝男。 “买,必须买。”裴周霸道地随手指着一款银簪子,直接让伙计取下来。 伙计殷勤地取出簪子,并且又介绍了几款首饰。 “买买买,统统买下来。”裴周把钱袋子往柜台上一拍,“多少钱?” 伙计忙不迭地扒拉着算盘,嘴里还念念有词。 “客官,一支银簪一两三钱,一对手镯三两六钱,一对银耳坠一两八钱,算下来,一共是六两七钱银子。” “包起来。”裴周也不二话。 苏玉婉可不接收这么贵重的谢礼。 “等等。” “又怎么了?” 苏玉婉将耳朵和手腕露出,给裴周“过目”。 “一,我没有打耳洞,戴不了耳坠。二,看我粗糙的手,要干许多家务活还有医馆里的活,戴个手镯也累赘,买了放着生锈也浪费。所以,你买这些根本没用。” “这?”裴周不太懂女人的首饰,听苏玉婉这样说了,觉得也有道理,当下便退了耳坠和手镯,又对着伙计说道:“那就只包簪子好了。” 伙计刚才推销了半天,结果白浪费唇舌了,只能苦着脸包起银簪子。 苏玉婉收了谢礼,见裴周终于满意了,终于松了口气,准备出门。 就在这时,门口又进来两个女子,看穿着打扮,似是一主一仆。 两人都是十五六岁的模样,主子穿着打扮极为贵气。 女子见到裴周,先愣后喜。 “裴大哥,你来县城了?最近怎么没去我家呢?” 问完,似乎才发现了裴周身边的女子。 迟疑道:“这位是?” “是婷婷妹子啊,黄老爷没告诉你吗,我已经不在你家做事了。” 裴周对女子也算热情,还很自豪地把苏玉婉拉到自己身边介绍。 “这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你以后就管她叫嫂子好了。” 回头又向苏玉婉介绍道:“媳妇,这是婷婷,黄老爷的女儿。” 苏玉婉这段时间被裴周纠缠惯了,也从来没想过裴周还认识别的女子。 或者说,她居然有些不习惯裴周对别的女子笑。 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不过,她还是带着礼貌的笑容,浅浅地福了个礼。 “黄姑娘。”她叫不出“婷婷”这个名字,总觉得太过亲昵。 黄婷婷从裴周介绍时就愣住了,这会儿回过神来,也赶忙福了一礼。 “不知如何称呼姐姐?” “我姓苏。” “叫嫂子就行。” 苏玉婉和裴周同时出声。 黄婷婷掩住眉间的那股不悦,微笑着叫了声:“苏姐姐好。” 这下换裴周不高兴了,“真是不听话。” 黄婷婷笑了笑。 三人又寒暄了几句,随后分开。 苏玉婉走得很快,裴周解了马绳追上来。 “怎么走得这么急?还要去哪里,上马,我带你去。” 苏玉婉翻了个白眼,“你去陪你的婷婷妹妹好了,管我做什么?” 裴周摇头道:“又不是亲妹妹,哪有媳妇重要?” 苏玉婉走得更快了,“不是亲妹妹,胜似亲妹妹!” 裴周歪了歪头,总觉得苏玉婉说话阴阳怪气的,跟之前直接拒绝或者损他很不一样。 许久,恍然大悟道:“你吃醋?” “呵呵呵,我吃什么醋?咱俩有毛的关系?好笑!”苏玉婉极力否认。 裴周却丝毫不加以掩饰的大笑起来。 “我说你说话不对劲呢,跟之前我一个兄弟的媳妇一样,只要看到我那兄弟跟女的说话,她的语气就是你这样子的。哈哈哈,你吃醋,真是太好了。” 苏玉婉脸色更加不好了,直接朝裴周的膝盖踢了一脚,随后走得飞快。 裴周吃痛,见身边有人围着自己看,便面露凶相道:“看什么看?打是亲骂是爱,情到深处用脚踹。没见过媳妇打男人啊,再看?打瞎你们的狗眼。” 说完,也不顾旁人的眼光,急忙追了上去。 第38章 救治老妇人 莫说苏玉婉初来乍到,对县城自然是不甚熟悉,就连原身,十几年的人生中,来县城的次数也有限,不过就是过年过节时,偶尔会被爹爹带来看花灯。 她自己在县城里乱转,还真不如让裴周带着有目的的寻找。 “你过来,我问问你。”她对跟在身后的裴周说道。 裴周刚才怎么也哄不好苏玉婉,就知道她是真生自己的气了,一时也没敢乱来,就在后面今紧跟着,以备她不时之需。 这会儿听到她叫自己,立马奉上笑脸,躬身做狗腿子样。 “不知婉婉有何吩咐?” 苏玉婉“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你可知道县城最好的铁匠在哪?” “跟我来!” 裴周又恢复了之前的霸道模样,直接将苏玉婉提到马上,“坐好了,一会儿就到。” 任凭马儿跑得再快,苏玉婉也不害怕了。 果然,不过片刻的功夫,就到了一处铁匠铺子前。 苏玉婉早有准备,她把前世常用的西医手术刀具都画了下来,见到铁匠,便将图纸递了过去。 “师傅,您看,这样的刀具能打出来吗?” 这个铁匠是县城最有名的铁匠,他看都不看便拒绝道:“打不出来。” “啊?这?”苏玉婉没想到被人拒绝的这么干脆,“师傅,要是价格的原因的话……” “别跟他废话。”裴周将苏玉婉扯到身后,自己走上前来,“李三,你别因为跟我有过节,就故意刁难我媳妇。我还不知道你?要是你都做不出来,这个世上就没人能做的出来了。” 苏玉婉这才知道,原来这人跟裴周有过节。 不过想想也知道,裴周这样的性子,又曾经是那什么黄老爷的打手,肯定是得罪了不少人的。 再想想他们初次见面时,裴周可是将付元庆打了一顿的。 她瞬间对这个男人无语了。 “李师傅。”她随着裴周的称呼,对着李三福了一礼,“不是我故意为难李师傅,实在是这事很重要,还望你大人大量……” “我不是大人,只是个小民,更没有没大量,也做不来你要的东西。”李三不耐烦地直接赶人。 裴周在苏玉婉眼皮底下被人拒绝,自觉失了颜面,拔出腰间的佩剑就要打人。 苏玉婉赶紧将人拦下,“裴周,咱们是来求人办事的,不是来打架的。” 裴周果然住了手,狠狠地瞪了几眼李三。 李三倒是没想到,居然还有人治的了裴周的脾气,不免又多看了两眼苏玉婉。 只见此女身姿窈窕,面若桃李,虽然没有城里姑娘的名贵衣装打扮,却也显得分外质朴。 细闻,似乎还能闻出淡淡的草药香气。 他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图纸,就再也移不开目光。 “这是?”他甚至忘了跟裴周的过节。 苏玉婉见状,赶紧上前解释一番,并说了打造刀具的要求。 “不生锈的道具?”李三重复着这个要求,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这次还真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他祖祖辈辈打铁,也没见过不生锈的铁具。 苏玉婉只恨自己前世没有学好物理化学,也没有做不锈钢的本事,以至于现在如此为难。 “无论如何,还是谢谢李师傅的告知。” 苏玉婉很是遗憾地准备离去,却听得里屋传来压抑的咳嗽声。 李三恨恨地盯了会儿裴周,这才去了屋子里。 “娘,你又不舒服了吗?” “三儿啊,娘怎么又听见那强盗的声音了?是不是盗匪又来抢东西了?” “没有啊娘,咱家里哪还有东西值得抢?您老别多心了,赶紧躺着休息。” “那就好,那就好,吓死娘了。” “……” 听到里面母子俩的交谈声,苏玉婉便怀疑地看向裴周。 裴周却扭过头去,不与她对视。 苏玉婉大概也明白了,裴周就是人家嘴里的“盗匪”。 这时,安抚好亲娘的李三,又出了屋,不发一语,继续锻造铁器。 出于医者的本能,还有替裴周赎罪的目的,苏玉婉直接问起了里面老妇人的病情。 “你问我娘的病情,到底想做什么?”李三很是警惕。 苏玉婉直到他误会了,赶忙解释了自己是大夫的身份。 李三哪会相信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会有多好的医术呢? “原来你是大夫啊。”他敷衍着,也不敢真得得罪裴周,“我娘已经看过大夫了,就这样了,你们没事的话,就回去。” 正说着,老妇人却颤巍巍地走了出来,看到裴周后,满脸的惊恐。 “三儿啊,我就说听着声音像那盗匪,果然是他啊。这可怎么办?你快点跑啊。” 老妇人本就生病了,见了裴周,又受了惊吓,说完那些话后,竟翻了翻白眼,背过气去。 李三急出一身冷汗,忙背着亲娘要出门找大夫。 苏玉婉见老妇人的样子,去找大夫,明显是来不及了。 “李师傅,快将老人家放下。” “滚开,要不是你们,我娘不会这样子,你们赶紧走,不要耽误我娘看大夫。” “老人家情况紧急,李师傅,你相信我,我是大夫,我会救她的。” 李三现在,根本听不进劝,甚至觉得今日是裴周故意来找茬。若不是他打不过,娘的情况又紧急,他真想拼了命地打一架。 这种情况下,他怎么可能让苏玉婉看病呢? 苏玉婉拦不住人,反而被李三推了个趔趄。 裴周看着老妇人,可能想到自己的亲娘也刚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心中有些不忍。 他今日已经见识到了苏玉婉的医术,也看到了其他大夫对她的推崇,知道此刻苏玉婉着急,必定有她的道理。 这会儿,他也顾不上许多了,直接一个手刀,劈在了李三的脑后,并把昏迷了的老妇人抱进了屋里。 “啊,他……”苏玉婉看着应声倒地的李三,吓了一大跳。 “死不了。”裴周催促道:“你不是要治病救人吗,赶紧的。” 苏玉婉救老妇人要紧,便不再管李三,而是直接救治起老妇人。 裴周在门口守着,过了一会儿,李三悠悠醒来,正欲进门救亲娘,却被裴周拦了下来。 “你要是想让你娘活,就老实坐这里等着。” 李三站在门口往里看,看到苏玉婉熟练地对着他娘一顿按压吹气,后来又直接上了针灸,竟慢慢平静下来,没有再嚷着去外面找大夫。 第39章 侍郎夫人的病 苏玉婉忙了许久,最后在这寒冷的正月里,竟忙出了一身汗。 “大娘身子有陈年旧疾,加上最近又忧思过度,最怕像今天这样遇到突发状况,以后千万要注意着些。” 李母缓缓醒来,就听到苏玉婉说这番话,她坐起身来,竟觉得身子轻快了许多。 “这是怎么回事?我很久都没像现在这样顺畅喘过气了。姑娘,是你帮我看的病吗?” 苏玉婉点头道:“是啊,大娘,你的肺部和气管有东西堵着,平日里呼吸不畅,身子就会格外沉重。现在我用针灸,帮你清除了里面的一些东西,所以你会觉得舒服些。” 李母直点头道:“怪不得我觉得好多了,姑娘,你可真是神医啊。” “不敢当,大娘。” 李母又朝门外叫道:“三儿,还不进来给神医倒杯茶?” 李三赶紧去了厨房烧了热水,端水进屋时,就见裴周人模狗样地坐在桌边。 裴周敲敲茶杯,示意李三倒水,见他一副不情愿的模样,便斜眼道:“以前的事,是你和黄老爷之间的过节,即便不是我过来找你,也会是他另外的手下过来。所以如何对你,并不是我自己的意思,你也不必把仇记在我的头上。还有,我年前已经正式向黄老爷辞行,以后也不再帮他做事,所以以后也不会再找你的茬。咱俩以前的事嘛,就一笔勾销好了。” “一笔勾销?受欺负的不是你,你哪有脸说一笔勾销的事!” 李三对这个狂妄自大根本不考虑别人的男人,依然没有丝毫的好感。 受欺负的是他,气病了的是他娘,裴周有什么资格立场,说出来这句“一笔勾销”? 可在裴周看来,他还真就有资格了。 “我没资格?我媳妇救了你娘,还帮你娘治好了陈年旧疾,你说我有没有资格?” “你——” 李三看着娘亲多年不见的红润的脸色,一时百感交集,竟下意识地给裴周斟了茶。 裴周很是得意。 苏玉婉又交代了很多李母需要注意的事项,并给她开了方子巩固效果,有了刚才针灸那立竿见影的效果之后,母子俩对她可谓是新任至极。 “我们会按照神医的嘱咐做的,太感谢神医了。” 送两人出门时,李三突然又瞥见了苏玉婉手里的图纸,似乎想起来什么,便告知两人。 “工部的王侍郎是咱们县城出去的,前年回来奔丧,守孝在家,你们可以去找他打听打听,看工部有没有人会做这种不生锈的刀具。” 随后,他又说了个地址,让两人过去看看。 工部是朝廷六部之一,全国各行各业最顶尖的能工巧匠都在那里,若是工部的人做不出来,那就是这个世上都不可能有人做的出来了。 苏玉婉有种“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谢过李三后,便又同裴周去了王侍郎的宅子。 王家大门紧闭,拒不见客,听门房守卫透露的消息,是王侍郎的夫人病了。 苏玉婉便表明了自己的大夫身份,见守卫不信,她便说了自己救治李母的事情,并把自己是李三介绍来的事情,也简单地告知。 守卫听到李三的名字,态度果然比刚才要好得多,也叫了人去里面通报。 没一会儿,王家的管家亲自来接苏玉婉。 “我们家大人最是欣赏李铁匠的手艺,本想着明年回京时带他去工部做事,没想到李铁匠的母亲身体不好,我们大人正发愁在县城会埋没人才呢,姑娘若是真治好了他母亲的病,让他母子俩安心去京城做事,那可就太好了。” 管家边说边领路,弯弯绕绕拐了几次之后,几人终于到了正厅。 “裴公子,苏大夫,请先入座等候,我们大人稍后就到。” 苏玉婉喝着茶,欣赏着诺大宅子里的养眼的布置,感叹着有钱人的生活真是惬意。 不多会儿,便有个带着淡淡愁容的中年男人前来。 “不知二位来此,有何贵干?” 苏玉婉拉着裴周上前行礼,并且双手奉上图纸,表明来意。 王侍郎久居工部要职,对图纸自是不陌生,可眼前这几副刀具,还是让他震惊不已。 “姑娘可否告知,这些刀具作何用途?” 怕苏玉婉多心,他又赶紧解释道:“本官并非多疑,而是一般刀具都有朝廷管控,像这种未在市面流通的刀具,管控更是重中之重,唯恐有人图谋不轨。” 苏玉婉也不好解释说这些是解剖或者手术之用,只说这是自己学医时突发奇想,做来尝试的。 王侍郎略一沉思,便道:“我在工部多年,也曾经在铁器局做过一阵子,倒是真没听说过,还有不生锈的铁具。” 如此一来,连工部也做不出来,苏玉婉便有些失落。 “不过……”王侍郎想了想,又说道:“本官倒是听说工部负责陶瓷的一个人,善于做各式精巧的陶瓷制品,听说他曾做了一把陶瓷菜刀,可谓是削铁如泥,且从五尺高处跌落不会摔碎。” “陶瓷刀具?”苏玉婉拍了拍脑袋,嘀咕道:“对啊,我还用过陶瓷手术刀呢,确实够快,也不生锈,不会引发伤口感染。” 她很是开心,“可否请王大人代为引荐此人?” “咳咳。”王侍郎干咳两声,“京城离这可不算近,你们什么时候去京城再说。” 他在工部为官多年,还没见过这样空着手找上门求人办事的。若不是看这两人是李三介绍过来,而他又恰巧看重李三的手艺,他是不会让这两人进来的。 苏玉婉此时,显然也才反应过来。 都怪她前世只会读书做研究,为人处世上,的确欠缺了些。而裴周,根本就没什么为人处世的概念,一切全凭武力解决。 苏玉婉又想到刚才守卫所说王夫人生病之事,便顺口问道:“刚才听说王大人因为夫人的病情,已经连续几天夜不能寐,民女斗胆问一句,夫人的身子,有哪些不适?” 王侍郎瞧了一眼苏玉婉,似乎根本不信她是个大夫。 “夫人的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本官在京城,甚至重金求了御医诊治,也是毫无起色……唉,算了,本官跟你们说这些做什么。你们回去,本官还有事要忙。管家,送客。” “慢着!”裴周突然胆大包天地把人拦住。 第40章 丰厚的谢礼 王侍郎好歹也是朝廷正三品的官员,他为人低调亲民,可不代表能忍受随随便便被一个无知小民小瞧。 “放肆!” 王侍郎一声怒斥,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的家丁便突然而至,并将裴周与苏玉婉团团围住。 “大人。”家丁等着接下来的命令。 可不等王侍郎下令,裴周已经心痒难耐,率先出手。 “身手不错,来。” 王侍郎给家丁使了个眼色,双方便打了起来。 苏玉婉可傻眼了。 即便她来自后世,也知道朝廷官员碰不得。 她来是求人的,可不是来送命的。 可再看裴周正打得火热,她想阻止都阻止不了。 裴周越打越兴奋,四个高手家丁,一时竟也奈何不得他。 王侍郎本来满面怒容,可看到后来,反而冷静了,并没有再招呼其他人手前来帮忙。 他的目光一直在裴周身上徘徊,看那身形和面孔,竟隐约觉得熟悉。 “住手!” 一声令下,双方停止了交手。 “退下。” 王侍郎喝退家丁,竟十分宽容的没有怪罪裴周的无理,反而问起了他的家世。 裴周挑眉,很是不悦。 “我不过是听你说你夫人病重,想让我媳妇帮她看病而已,你不但不领情,还派手下欺负我。现在倒好,还查起我的身世来了?” 苏玉婉赶紧拉着裴周,不让他再说下去,并一个劲儿地跟王侍郎说好话。 “请大人恕罪,他没读过什么书,说话是粗鲁失礼了些,不过他没有坏心思,就是想让我帮夫人看病而已。” 王侍郎本来注意力都在裴周身上,听到两人都说起自己夫人的病,心思便也跟着转移了。 “看你们两人信誓旦旦的样子……算了,跟我来。” 苏玉婉跟着去了王夫人的房间,见她双眼紧闭,人事不省,把了脉象,又问了下人王夫人平日里的病情表现,心里就有了数。 走出门来,又见王侍郎根本不抱什么希望,黯然地站在大厅里。 “王大人。”苏玉婉斩钉截铁道:“夫人的病,可治。” “可治?” 王侍郎先是一喜,可见跟自己说这话的,不过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当即便又沉了脸色。 “我不怪你二人鲁莽不敬,你也无需因为担心而说谎,本官夫人的病,本官心里清楚。你们走。” 苏玉婉也明白,到了王侍郎这个级别,肯定请的动宫里的太医为其夫人治病,所以他瞧不上自己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黄毛丫头的医术,也是理所应当。 但是王夫人的病,却不能再拖下去了。 “王大人,民女知道自己医术浅显,不得您信任也是正常。可您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不是吗?何不让民女一试呢?” 王侍郎听了这番话,倒是有点动心,“这……” 一直在大厅坐着的裴周,也插嘴劝道:“是啊,王大人,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对,‘死马当活马医’呗,反正夫人已经这样了。” 王侍郎的脸色,当即变得无比难堪,可因着心中的疑问,没有对裴周出手,何况他的话,也是话糙理不糙。 “苏姑娘,那你说该怎么治?” 苏玉婉拿出针囊,“先针灸,再用药。” 王侍郎稳了稳心神,严肃地警告道:“你可要想好了,但凡出了一点岔子,我都不会轻饶与你。” “民女明白,愿意一试。” “去。” 王侍郎见苏玉婉目光坚定,不免多了几分欣赏。 几年来,他为了夫人四处求医,见过了不少大夫,可目光如此坚定态度如此强硬的大夫,似乎也只有宫里派出的太医了。 可惜,当时给他夫人治病的太医年纪大了,后来归乡后自己也一病不起,他就再也找不到可靠的大夫为夫人看病。 后来的民间大夫,哪怕在当地名气再大,一听说是给侍郎夫人看病,开的药方便保留了几分。 不是大夫们不尽心医治,实在是他夫人的病情棘手,保守医治尚能拖延几年,若是激进的用药,很有可能几天都撑不过去。 王侍郎自己也是这样的心思,宁可夫人这样不声不响地陪着他,也不敢贸然用药,怕她突然撒手人寰,留他一人在这世间。 可他最近也是心力交瘁,尤其是所有大夫连保守医治都省了,他也明白夫人命不久矣。 若不是如此,他也不敢让苏玉婉一个小姑娘进去医治。 王侍郎正紧皱着眉头想心事,就听到隔壁卧房里传来许久不曾听过的熟悉的咳嗽声。 “咳咳。” “夫人!” 王侍郎顾不上其他,甚至忘了一把年纪要稳重,当即急走几步,推门而入。 他的夫人,终于睁开眼睛了。 “夫人!” “老爷!” 王夫人虽然卧床已久,可因为被伺候的周到,所以气色和容颜竟比寻常同龄女人好得多。 “害你担心了,老爷。” “你受苦了,夫人。” 两人喜极而泣。 王夫人感动过后,才提醒道:“老爷,多亏了这位小神医,妾身才能再睁开眼睛见到你,还不快谢谢人家。” “来人,厚赏。”王侍郎当即下令,在门外等候的管家便领命而去。 “苏姑娘真乃神医啊。”王侍郎震惊中也有些不解,“不知苏神医是如何让拙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醒来的?一般治病的,也没有见过这么快的效果。” 苏玉婉道:“常言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却不知,疾病并不是一朝一夕突然而至,而是几十年的不断积累,一朝爆发而已。还有,‘病去如抽丝’这话,也不尽然,若是治对了症,效果是可以做到立竿见影,药到病除的。” “有道理,十分有道理。”王侍郎连连应和。 反正能治好病,什么话都是有道理的。 王夫人久昏初醒,身子还是虚得很,还需要配合药物治疗段时日,并不能马上下床待客,所以一再提醒王侍郎好好招待神医。 王侍郎亲自服侍夫人服药躺下后,便带苏玉婉和裴周去了正厅。 厨房里刚才就得了管家示意,准备好了丰盛的饭菜,隆重招待两人。 饭毕,苏玉婉还有事,便提出辞行。 王侍郎客气了几句,也没有强行挽留,只示意管家奉上谢礼。 第41章 逛街累瘫了 裴周和苏玉婉都看傻了眼。 居然是一叠银票,整整一千两银子。 别说苏玉婉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农家丫头,就连裴周这个打打杀杀替人卖命的狗腿子,也没见过这么多的银两。 若是把银票换成白花花的银子,整整一千两银子,可是要装一大麻袋呢。 “媳妇真是财神爷啊。”裴周大声感叹道。 见苏玉婉要推辞,王侍郎又接着说道:“夫人的身子,就拜托苏神医了。” 病不是一朝一夕得的,也不是一次针灸一剂汤药就能去根的。 苏玉婉以后少不了常来王家。 苏玉婉震惊于王侍郎的大手笔之后,想了想,还是收下了。 “那民女,恭敬不如从命,多谢大人。” 她缺钱,太缺钱了。 她要养家糊口,要给大姐准备以后安身立命的铺子,要给宝根和三奶奶需要的药物和补品,还有,她若想在这个时代,发挥自己的医学所长,初期也需要投入大笔的资金购置物件。 远的不说,就说那陶瓷刀具,由工部的高手师傅出手,人情上肯定不会少花银子,单单陶瓷模具和最终花费,肯定也是一笔巨资。 她不光要接受王侍郎的巨资厚赏,以后少不得还会主动出击,寻找更多赚钱的机会。 苏玉婉出了门后,又让裴周带领着,直奔繁华街市而去。 真是不出来不知道,一出来吓一跳。 她真没料到,但凡她去的地方,几乎没有不和裴周翻脸的人。 只是那些人,碍于打不过裴周,只能瞪着眼干生气,连带着也不待见她了。 苏玉婉只能像个操心的老母亲一样,给裴周擦着屁股善后,并向人解释着裴周已经改邪归正的事情。 裴周自己根本不在乎外人对他的态度,甚至还很得意别人怕他,可面对苏玉婉的白眼时,他只能忍着不得瑟。 到了黄昏时分,苏玉婉才办完了事情。 裴周牵着马,累得差点口吐白沫。 “媳妇,走了一天,你不累吗?” 苏玉婉歪着头问道:“累?不过才半天而已,有什么好累的?” 裴周却走不动了,干脆停下来,坐在路边休息。 “我活到这么大,多苦多累多重的活没做过?就没有一次感觉这么累过。你这样的小身板,居然不嫌累?” 苏玉婉撇撇嘴,“这才哪到哪?你是没见过踩着恨天高逛一整天商场的贵妇们,那才叫厉害。” “恨天高?商场?贵妇?”裴周一问三连。 苏玉婉说漏了嘴,也不想跟裴周解释太多,只催促道:“天色不早了,咱们得赶紧回去了。” 裴周起身,附在马耳朵边小声说道:“宝贝马儿呀,你也累了,再忍耐一会儿,把女主人送回家,咱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苏玉婉白了一眼,“马也累了?” “累了,刚才都吐酸水了。”裴周大言不惭道。 他也奇怪,平日里骑马,从早跑到晚,马儿都没有这么累过,可今天晃晃悠悠慢走了半天,居然也跟他一样,差点累瘫了。 “女人可真是麻烦。”他又附在马耳朵上嘀咕了一句。 “麻烦?那你有种就别娶媳妇。”苏玉婉不忿道:“连这点陪逛街的耐心都没有,还想娶媳妇?想得美你。” 裴周突然精神振奋道:“媳妇,你的意思是,真得答应嫁给我了?” “我可没说。”苏玉婉可没松口。 她觉得裴周就是个惹事精,她以后要是行医,可没有功夫天天给他处理事情。 何况,她做的是治病救人的好事,再看裴周,简直就是无恶不作。 不过,她一想到那个黄婷婷,心里又有些说不出来的郁闷。 裴周把苏玉婉拉上马,随口问道:“今天花了多少银子?” 苏玉婉除了买了一堆米面肉菜,还买了个铺子。 “铺子花了三百五十两银子,其他杂七杂八的加起来也有十几两银子。” 她也是今天买铺子才知道,古人买房也是要缴税的,税率是购房款的百分之四,好在大头的税都是卖房人缴纳,要交四分之三,买房者交四分之一。 她三百五十两银子买的铺子,税费要交十四两银子,摊到她头上,就交了三两五钱银子。 听起来似乎不多,可村里一个壮劳力,去到外面给富人家做长工,一年到头也就发个十几两银子。 她突然好奇裴周当狗腿子时的收入了。 “哎,我问问你,你给黄老爷做事时,一个月能挣多少银子?” 裴周瞪着眼睛反问道:“怎么,手里有了银子,就瞧不上我这个穷光蛋了?” “你爱说不说。”苏玉婉只是好奇,又不是非要问个清楚。 裴周也不瞒着,便很是骄傲地说道:“告诉你也无妨,我是黄老爷手底下那群打手的头,一个月能挣三两银子工钱。当然,这是明面上的,要是我想……算了,我娘不让我做伤天害理的事情,所以我也没有私下问人要好处,也就这么多了。” 他干了三年,总共挣了一百多两银子,盖青砖大瓦房花去四五十两,给他娘看病,三年来也花了几十两,说实话,他现在真是个穷光蛋,当初在苏家大言不惭地说自己的银子够花几年的,那也是权宜之计。 不过,裴周从来没想过自己会缺钱。 他多的是力气,多的是挣钱的门路。 当然,跟苏玉婉随便看个病,就被人厚赏一千两银子,是不能比的。 但他也没有因为自己不挣钱,就觉得矮苏玉婉一截。 “果真是个穷光蛋。”苏玉婉觉得裴周算是有自知之明。 裴周也不觉得自卑,又问道:“你买了这么多东西回去,奶奶问起来,你怎么回答?” 他隐约觉得苏玉婉不寻常,尤其是她的医术,他甚至不能用天赋说服自己去相信了。 他都不能相信,何况苏家那些人? 苏玉婉这才想起来,她一个学了十天医术的人,若是回去告诉奶奶,自己靠治病救人就得了一千两银子的谢礼,肯定会把家人吓坏的。 她得想个借口。 她看了看裴周,心里便有了主意。 第42章 你小子,不是好人呐 “回去以后,就说这些东西是你买的,铺子的事也先瞒着,就说是你租来让我开饭馆用的。”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全听你的。” “真乖!” 裴周笑了笑,一夹马肚子,马儿就跑了起来。 苏玉婉先去了镇上给师父留下几斤排骨和大米,之后又马不停蹄地回了家。 到了苏家,苏老太看着几袋子的米面菜肉,对裴周的印象就更好了些。 “你来就来,怎么还带这么多东西呢?真是破费了。” 裴周大言不惭道:“瞧奶奶说的,我都是要娶婉婉的人了,怎么能空着手来老丈人家呢?”转头又对着苏多福夫妻问道:“叔,婶,你们说我说的对?” 苏多福已经能下炕走几步,所以根本就躺不住了,便在裴周的搀扶下,去院子里透气。 “你小子,不是好人呐。”他幽幽地叹着气,“你是有本事的人,以后走上正路,前途不可限量。只要你对玉婉好,我会考虑你们的事的。” “保证走正路,叔就放心。”裴周一再保证道。 苏家人从裴周当机立断辞了黄家的差事开始,就觉得裴周算是靠得住的。 苏多福也知道浪子回头不容易,也愿意给他个机会。 只是有一件事,他不得不说。 “你的身手很是不一般,按理说你可以考武试走征途,为什么不去一试,反而给人做了打手,尽做些让人痛恨的勾当呢?” 裴周难得的脸色消沉。 “不清楚为什么,我娘不想让我考武试进官场,她虽然没有明着阻止,可我就是知道。” 苏多福反而不明白了。 “你娘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裴周摇头道:“不清楚,反正我娘不想让我去做,我也就不想这事了。不过这样也好,自由自在的,比混官场可轻松的多。” 苏多福只是个八字还没有一撇的老丈人,自然也不能违背养育了儿子十几年的裴母的意思,勉强裴周去考武试。 他便不再多说此事。 正月里的天气,跟寒冬腊月一样冷,没一会儿,两人就进了屋。 苏玉婉刚跟家里说了租铺子的事,这可吓坏了苏老太和许氏。 “这可不行,裴周送东西已经破费这么多,再给咱们租铺子开饭馆,这可使不得,使不得。” 就连苏玉真,也没想到妹妹是通过这种方式,给她开饭馆的机会。 她不想欠了人情,更不想让妹妹欠人情。 “二妹,裴公子赚的也是辛苦钱,打打杀杀赚这点钱不容易,咱们的生意还不知道会怎么样,怎么说租铺子就租铺子呢?你快让他把铺子退了,才一天的功夫,人家应该会给退的。” 裴周正好听到了这些话,便厚着脸皮道:“大姐不用担心,铺子你尽管用,管它赔了赚了的,赚了算你的,赔了算我的。” 苏玉婉见他说的轻松,好像铺子真是他租的一样,便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大姐,奶奶,娘,这铺子已经租下来了,租金也给出去了,就算明天再去退租,租金人家也不会退给咱的。就这样,咱们就破釜沉舟干一场。” 苏老太急得直嚷嚷,“这叫什么事?咋这么黑心干的东家呢?明天退租真得不给租金了?” “不给了,退租也白退了。”苏玉婉说谎不眨眼。 到了退无可退的处境时,苏老太反倒镇定了。 “既然退不了,咱就好好干。不就是做吃的吗,玉真,你从小就心灵手巧,不信开个馆子还能开垮。” 事到如今,苏玉真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 裴周已经出来一天,眼看着天色已晚,放着娘亲自己在家,他也有些不放心,连饭都来不及在苏家吃,便要回家。 苏玉婉把在城里买的包子交给裴周。 “把这个带回去热热,你和裴姨将就着吃,省得你自己回去摸黑做饭了。” 裴周原本以为苏玉婉是买回来自己吃的,没想到竟是给他和娘准备的,当下就觉得这个小女人很是贤惠。 简直怎么看怎么都好。 “那我就不客气了。”裴周接过包子,就辞别了苏家人。 一家人吃晚饭的时候,也商量着饭馆要怎么布置和菜品的定位。 他们都是普通的农家人,别说吃什么山珍海味了,根本是连见都没见过。 也只有苏玉婉,因着前世富贵祖父的收留,倒是知道很多花样的菜品。 大部分的菜品她都会做,只是要想做到专业的厨师水平,还是欠了些火候。 不过一些常见的家常菜品,她做的倒是很拿手。 当然,她前世所谓的家常菜,在这个落后的时代,绝大多数的家庭也是没有见过的。 “这样,师父每天要去县城给一位贵人问诊,我跟师父在那里吃过几次饭,味道是相当的好。咱们先不急着开馆子卖饭,我先去跟那家厨师打好关系,多学几样拿手好菜,回来再教给大姐,等大姐学得差不多了,咱们再把馆子开起来,争取一炮打响,怎么样?” 苏老太怀疑道:“厨艺是人家吃饭的本事,会轻易教给你一个外人?” 苏玉婉点点头,很肯定道:“会教的,师父救过那厨师的命,那厨师总想着报答师父呢,前几天见到时还非要教给我做菜,只是我没兴趣没有学。现在有兴趣了,随时去找那人就行。” “还有这么好的事?”苏老太半信半疑道:“我怎么没听你师父说过呢?” 苏玉婉笑道:“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我师父当然不是见人就说了。” “那倒也是。”苏老太连连点头。 苏玉婉又说起周氏和宝根的事情,苏老太也跟着难过起来。 苏老太瞅了眼地上的鸡鸭鱼肉,说道:“既然你师父说宝根的病养着就能好,那咱们能帮就尽量帮帮他们,无论如何,你三奶奶和宝根这些年来,自己过得不容易,还对咱们家帮了不少。这些吃的东西,你挑出来适合宝根养病的,就给他们送过去。” 苏玉婉便又打了师父的幌子,挑了不少东西,送去了周氏家。 从院门的缝隙里看到的情况,她猜测着周氏好像已经睡了,房里没什么动静。 宝根所在的房间,倒是从窗户里隐隐透出些光亮来。 第43章 老天有眼 苏玉婉没想到周氏睡得这么早。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 周氏年纪大了,本就熬不了夜,再说熬夜也没事做,也没钱买油点灯。 那宝根…… 突然一声响,里面的动静便大了起来。 苏玉婉不再犹豫,当即敲门叫道:“三奶奶,发生什么事了?” 里面又是一阵声响,过后,周氏才出来开门。 “玉婉丫头啊,这么晚还没睡呢?” 周氏为了照顾孙子起夜,一向都是和衣而睡,所以夜里也是穿戴的整整齐齐的。 苏玉婉把东西直接摸黑放到了厨房里,又拿出给宝根开的药。 “这是给宝根哥的药,三奶奶你明天给他熬了,还有鸡鸭鱼肉的,我也带来了一些,你和宝根哥就一天三顿的吃好喝好,过不了多久,他就能好了。” 周氏嗫喏着,不敢收这些东西。 “你平时给些个鸡蛋米面的,三奶奶收了也就收了,这些东西可使不得,你家花钱的地方也多着,还有你爹,也做不了以前的活了,你娘也要生了……唉,三奶奶不能要你这些东西。” 周氏一直拒绝着,任凭苏玉婉如何说,她也不肯收下。 要强的人最怕欠了人情还不起,何况周氏不信孙子的病能好起来。 她甚至做好了打算,什么时候孙子去了,她也跟着走好了,绝对不会一个人多留在这世上一天。 这时候,隔壁屋子却传来了宝根的声音。 “奶奶,你听玉婉妹子的话,把东西留下,以后玉婉妹子送来的东西,奶奶也都留下。” 周氏愣住了。 她的孙子她了解,是比她还要要强的性子,平日里也不决不接受旁人不要回报的帮助。 可这次让她把东西全收下,甚至还明说以后也要照单全收了苏玉婉送的东西,周氏就不明白孙子的意思了。 宝根的声音再次响起。 “奶奶,玉婉妹子说我的身体有救,我就绝对不会有事。等我好起来,会还了玉婉和多福叔家的恩情的。” “宝根……”周氏眼含热泪,哽咽道:“好孩子,奶奶听你的,这就把东西全收下,奶奶等着你好起来,报了玉婉和你多福叔家的恩情。” “奶奶这才对嘛。”宝根语带撒娇,又郑重其事地谢了苏玉婉,“玉婉妹子,今天你帮我针灸之后,我感觉好多了,你送的药,明天一早我就让奶奶帮我熬了。谢谢你。” 苏玉婉笑道:“宝根哥就别客气了。对了,这一副药分三次熬,一次熬出三碗来,早中晚各喝一碗,三天后换药,我会再帮你带过来。今天送来的东西,你们也别不舍得吃,只有吃进子里,身体才好得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今天把买这些东西花的银子,可都记在账上了。等宝根哥好了,可要一文不少的还我,最好是连本带利一起还我。” 隔壁传来宝根轻松的笑声,“知道了,玉婉,等我好了,连本带利地还给你。” 周氏只听得泪水涟涟,说不出半句话来。 苏玉婉又从怀里掏出几本书,托周氏送给宝根。 “宝根哥,我知道你从小喜欢读书,也曾在私塾窗外偷听过夫子讲课,认识了不少的字,今天我去县城,顺路给你带了些书过来,你天天在家没事,就看书打发时间。” 沉默了许久后,隔壁宝根的声音才再次传来。 “玉婉,谢谢你。” “宝根哥客气了。” 时辰已经很晚,苏玉婉没有继续逗留,又安慰了周氏几句,这才出了门。 周氏顶着寒风,在门口站了许久,直到看不到苏玉婉的身影后,才迈着沉重的步子,颤巍巍地进了厨房。 两刻钟后,就为孙子熬好了药。 “宝根,奶奶今天是第一次,相信你能好起来。来,起来喝药,明天一早奶奶就给你做好吃的,咱们把身体养的壮壮的,一定不能辜负了玉婉对咱们的这份好。” 宝根郑重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苏玉婉如昨天一样,先去了镇上师父那里报道,之后又被裴周接去给裴母复诊,见裴母一天好过一天后,便再次去了县城王侍郎家。 王夫人已经能自己坐起来了,无儿无女的她,看着苏玉婉就格外地亲切疼惜。 问诊过后,王夫人便拉着苏玉婉的手聊家常。 闲聊中,听到苏玉婉无意中说到自己被退亲一事,王夫人的眼神立马变得犀利。 她不动声色地问起了提出退亲的那户人家的来头。 苏玉婉不是原身,穿越来之后,几乎就没想过那个退亲的人家,现在更是快把那人给忘光了。 既然王夫人问起了,苏玉婉便搜寻着原身的记忆,边想边说道:“说起来,那人跟王大人一样,也是姓王呢,而且巧合的是,也是个读书人。” 正因为那人是读书人,考中了秀才,觉得一个泥腿子还没有男丁的苏家,配不上他这门亲事,所以毫不犹豫地提出退亲,并在退亲第二天,就与他的举人恩师的女儿定了亲。 苏老太本想去闹,可后来碍于王家找的是举人的岳家,这才硬憋着一口恶气,没有找上门去。 举人,可不是一个平头老百姓能惹得起的。 但是苏家惹不起,不代表旁人就惹不起。 比如,王侍郎。 等苏玉婉出门后,王夫人当即就跟王侍郎说了此事。 苏玉婉又在县城找了人,装修铺子,打造锅具和桌椅板凳,为馆子正式开业做准备。 等裴周送她回到家时,又是天色已晚。 不同的是,家里人各个面带喜色迎接她。 “怎么大家都这么开心,有什么喜事?”苏玉婉好奇道。 裴周也跟着好奇,“我还没正式向婉婉提亲呢,你们就提前高兴上了?” “哪都有你,别多嘴。”苏玉婉一句话就把裴周呛了回去。 苏老太也不管小辈们当着众人的面打情骂俏,而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喜意,哈哈大笑了几声后,才解释给孙女听。 “真是老天有眼,王家那小子,被除了秀才功名,这辈子别想再读书了。当官?哈哈哈哈,他想得美。还瞧不上我孙女,这下好了,他做梦!” 第44章 亲事变卦 经过苏老太的解释,苏玉婉才了解到,与她退亲的那个秀才,今天无缘无故被官府革除了秀才功名。 王家急了,去县衙打听,得到消息,竟是因为他中了秀才就退亲,德行让人不齿,有此污点的读书人,按律法来讲,也是可以永不录用的。 这样一来,就直接断了王秀才以后的读书之路以及仕途之路。 不过,王秀才还有后手,当下就去找了他的恩师兼未来岳父。 谁知道,他的举人恩师兼未来岳父,却正好派了媒人去他家退亲。 王秀才不甘,也不解,问恩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以前对他欣赏有加的恩师,却半个字都不肯透露,便让人将他打发了。 苏老太之所以知道的这么清楚,是因为王家人过来闹了,他们都说是苏家人背地里使坏,肯定是因为被退亲不甘心,所以找了人报复他们。 苏老太当时那个高兴,直接就认下了是自己后台硬,故意报复王家。 她这么硬气的承认了,王家反而一句话都不敢多说了。 因为王家才反应过来,能让一个举人闭嘴,那人肯定是大有来头,他们可是得罪不起的。 王家人不但没敢继续闹,反而对着苏家一直赔礼道歉,说对不起苏玉婉之类的话,话中,甚至还透露着再次结亲的意思。 苏老太连人带东西都给扔了出去,并且毫无顾忌地在王家人面前放了个大臭屁。 明摆着瞧不上王家了。 苏老太其实根本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她一辈子本本分分的,从祖上根上查找,也找不到有什么可靠的后台,只道是老天有眼,有人替天行道,帮他们苏家出了这口恶气。 苏玉婉却隐约有些猜测,她认识的唯一的有来头的人,便是王侍郎了,而她又恰巧救了王夫人的性命。 整个县城里,能不声不响地威胁举人的,怕是只有王侍郎了。因为就连县令,也是没有这个能力能让举人惧怕到如此地步的。 王侍郎回家守孝虽然低调,但是他的一句话,在这个县城里,简直可以是土皇帝圣旨般的存在。 苏玉婉虽然早就不在意王家的事,可毕竟是王家逼死了原身,如今原身也算是报了仇,唯一的遗憾,就是不能以命抵命。 毕竟,原身是自尽,不是王家人亲手谋杀。 看着苏家人皆大欢喜庆祝的模样,苏玉婉也松了一口气,庆幸是自己的穿越而来,才没让这家人沉到谷底。 裴周也跟着苏家人一起高兴。 “幸亏王家那小子有眼无珠,若是没有他主动退亲,我去哪里找婉婉这么好的媳妇去?” 苏玉婉无言以对,直暗自嘀咕道:“若是王家没有退亲,原身还真不一定瞧得上你这个臭无赖。” 等送走裴周后,苏玉婉谎称自己今天学了几个菜,便点着油灯教给大姐做菜。 苏老太看着那几盘色香味俱全的炒菜,连连赞叹,不敢置信。 “二丫头一天就把厨艺学到手了?老婆子我一辈子也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呢。” 苏玉婉也不心虚,直说自己有做菜天分。 许氏也夹了几口,也是忍不住地赞叹菜之美味。 “玉婉,你在娘眼皮子底下过了十五六年,娘怎么没发现你以前有做菜天分和学医天分呢?” 苏玉婉眨巴着眼,瞪眼说瞎话。 “谁知道呢,娘,我也觉得自己说开窍就开窍了,可真奇了怪了。” 苏家人虽然对这突然开窍的二女儿很是好奇,但是左看右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所以也没想着再追问什么,目光便都看向了苏玉真。 “老大,你觉得开馆子能行不?”苏老太问。 苏玉真点点头,“能行,奶奶放心。” 她退无可退,只能硬上。 或者说,她心底里隐隐约约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了。 苏老太见两个孙女好像突然间都长大了一样,不免觉得自己更老了。 她看着大孙女,忽然想起来付元庆了。 “对了,付元庆这两天怎么没过来,大年三十那天,不是说好的要正月里要来提亲的吗,怎么没动静了?” 前几天付亮迎亲专门过来闹,付元庆也在场,苏老太当时还以为大孙女真得不能再生了,难过了好一会儿,后来听了孙女解释才知道是苏玉婉设计和离的,但是她当时就好奇,在场的付元庆为什么没有替苏玉真说话。 甚至这几天,付元庆连说好的带媒人过来提亲的事,都没个准信了。 苏玉真之前也认为自己再不能生育,所以几次见面,都对付元庆很冷淡,想让他知难而退。 可自从她知道是被妹妹骗了后,心里还是盼着付元庆过来说清楚的。 但是这几天,付元庆没过来,她难免有些失落。 尤其是奶奶现在提到他,她心里就更是空落落的。 但是以她的性子,是不可能主动去找付元庆的。 打死她,她也不会主动的。 苏玉婉见大姐心不在焉的,知道她有心事,等到晚上睡觉时,便趁着只有姐妹俩的空当,说起了心里话。 “大姐,我明天去镇上,问问元庆哥的意思。” “你别——” 苏玉真红着脸阻止妹妹。 “别问了,他不来,肯定是不想提这事,你过去问他,反而让他为难。” 苏玉婉却觉得人做事要言出必行,有始有终,付元庆哪怕后悔了,也得说个清楚,也免得苏家这边惦记着。 这样一对比,她倒是觉得裴周这样死皮赖脸地还好些。 最起码,不会说了娶她后,几天不理不睬不见人影。 虽然大姐一直拦着她不让她去问,但她还是决定去问个清楚。 第二天一早,苏玉婉早起了半个时辰,并且赶在了付元庆前面,到了他平常拉客的点。 等了大概一刻钟,终于见到蔫头耷脑的付元庆。 几天不见,人竟然消瘦了一圈。 “元庆哥,你怎么了,病了吗?”苏玉婉说不出责怪的话,反而担心起他的身体。 “妹,妹子。”付元庆精神萎靡,眼神闪躲,不敢直视苏玉婉,“我,我没病。” “没病?”苏玉婉看着眼前人憔悴的模样,倒也不像生病的样子,这才替大姐问道:“元庆哥,你跟我大姐的事……” 付元庆身体猛地一抖,吞吞吐吐道:“我,我,对不起你大姐,我,要成亲了。” 付元庆说完,也不想做拉客生意了,调转牛头,就要原路返回。 第45章 真是命苦啊 “元庆哥!”苏玉婉把人叫住。 她不是非要强迫付元庆娶大姐,但是当初他明明答应了,也挑动了大姐的心思,现在不过几天的时间,说娶别人就娶别人,连个说法都不给,这才是她在意的。 “元庆哥,有句话叫好聚好散,有始有终,你突然改变主意,也得有个原因不是?” 付元庆沉默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远处一个年轻女子,直冲这边招手,“付大哥。” 女子跑到近前,温柔地将手里的棉袍披到付元庆身上。 “付大哥,我做好的早饭你怎么都没吃就出门了呢?这是我刚刚做好的棉袍,天气冷,你穿着赶车会暖和些。” 似乎才看到苏玉婉一样,女子又低声浅笑道:“付大哥,这位姑娘是?” 付元庆很是尴尬,甚至不知道该如何介绍。 苏玉婉有种不好的预感,尤其是听到女子说付元庆没吃她做的早饭时,心中更是一惊。 她反问女子:“你跟元庆哥什么关系?” 女子害羞的低下头,“我是付大哥未过门的妻子。” 苏玉婉说不出来对付元庆有多失望。 “未过门的妻子?未过门就住到他家了?” 女子一愣,瞬间变了脸色,委屈地直抽泣。 “让姑娘看笑话了,家中变故,我实在无处可去,只能暂借住在付大哥家。不过,我早晚都是付大哥的人,旁人笑话,就随他们笑话去。” 苏玉婉对女子为人并不感兴趣,她更在意的是当事人付元庆的态度。 可事到如今,她也不想再问原因了。 眼前的两人已经明目张胆地同居了,她就算问清楚了还有什么用?难不成还要让大姐也加入这两人? 鉴于付元庆对自己和大姐有恩,苏玉婉倒也没对他摆脸色。 她淡淡笑道:“妹子在此恭喜付大哥了,等你们成亲之日,别忘了给我报喜,我会送上贺礼的。” 女子笑着褔礼谢过,付元庆却全程一言不发。 苏玉婉心里憋着一口气,但是没有理由发作,就只能憋在心里。 到了刘大夫那里时,她依然别扭着。 “这是怎么了,谁惹我们的苏神医生气了?”刘大夫像个慈祥的爷爷哄孙女一样,哄着苏玉婉。 “师父,还不是你的好干儿子付元庆!” 苏玉婉每天都来师父这里报道,却好几天都没见付元庆来过这里了。 刘大夫也好奇。 “你不说我都快忘了这臭小子,大年初一认了我做干爹,结果这几天根本不见人影了。天天从镇上过,居然都不来看我,这臭小子。对了,你怎么这么生气,你见过他了吗?他惹你生气了?你别急,师父这就去十字路口截他,帮你出气。” “师父!” 苏玉婉拦下师父,把付元庆和那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陌生女子的事情,如实告知。 说完,依然心中难平。 “师父,我也不是怪付大哥,可心里就是不舒服,他明明说要娶我大姐的,怎么转眼就要娶别人呢?我大姐心里也是有付大哥的,要是知道了这件事,还不知道有多难过。” 刘大夫已经几天没见过付元庆,对女子的事还真不知情。 他急得直在原地打转,却还安慰苏玉婉道:“徒儿你放心,为师今天一定给你问明白这件事。” 付元庆拉客都是从镇上的十字路口出发,一天两三次,刘大夫只要去那个地方等着,准能等到人。 不过这个时辰,付元庆已经出发了,他只能等他大概回来的点再去看。 师徒俩正说着,裴周又骑马来接苏玉婉,两人便直接去了县城。 苏玉婉治对了症,王夫人的身体恢复的就特别迅速,今天一见,她已经能下床走几步路了。 苏玉婉想着王秀才的事,便委婉地谢过王夫人。 两人谁都没细说此事,只心照不宣地笑笑。 王侍郎应酬归来,交给苏玉婉一封信。 正是京城工部的负责陶瓷的工匠写来的。 原来,王侍郎见苏玉婉治疗夫人的病有奇效后,就快马加鞭让手下送了信去京城,得了工匠的回信后,就迫不及待地给苏玉婉看。 信中所说,能不能做,还是要先看图纸才可以。 苏玉婉当即又画了一副图纸,拜托王侍郎再送往京中,之后千恩万谢着,才出了王家大门。 王侍郎立在门口,望着两人的背影发呆。 王夫人则站在男人身边,不解道:“老爷,你从第一天见到裴公子,就好像有心事,如今又盯着人家的背影发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否告诉妾身?” “夫人……算了,此事咱们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来,为夫扶你回床上休息。” “老爷——” “唉,莫再说了!” 王侍郎很少有隐瞒妻子的时候,只是有件事,他从头到尾都没透露半个字。 裴周又带苏玉婉去了李三的铁匠铺子,这次就得到了对方的热情款待。 “妹子所说的炉具,比现在常用的要复杂许多,不过你放心,包在我李三身上。” 苏玉婉赶紧谢过,“实在太感谢了,李大哥。” 李三拍拍自己结实的胸膛,哈哈大笑道:“你治好了我娘的病,应该是我李三感谢你才对。” 说罢,瞅瞅裴周,便在他肩上拍了几下,“以前的过节就算了,看你现在为了苏神医改邪归正了,我也替你开心。” 两人一笑泯恩仇。 苏玉婉留下充足的银两,托李三打造饭馆所需要的炉具,之后又去了铺子看装修进度。 看着短短几天时间,铺子已经初现雏形,两人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陪我去逛街买身衣服。”苏玉婉把裴周当成了大劳力。 “不不不!”裴周摇头拒绝,十分干脆,“你逛街要逛大半天,还经常只逛不买,每次都把我和马儿累得吐酸水,我不想去。” 苏玉婉不满道:“就这,还说要娶我?人还没娶到手,逛街就嫌累了?你不去就算,我自己去。” 裴周仰天长叹,“真是命苦啊。” 除了陪着去,他还能真拒绝不成? 第46章 英雄救美 裴周送苏玉婉到了卖布料的地方,把马拴在一边,也不进去,就在外面等着。 “你不进来?”苏玉婉问。 裴周晒着太阳,懒洋洋道:“不进去了,里面除了布料就是布料,有什么好看的?太闷,还不如在这晒着太阳透透气。” “冻死你得了。”苏玉婉猜测着这风力得有四五级,冷呼呼地刮在脸上,跟用刀子割一样。 裴周却半眯着眼,趴在马身上,故意不去看苏玉婉。 苏玉婉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之后就自己进了布庄。 饭馆肯定不能只有苏玉真一个人守着,厨师,帮厨,杂工,店小二,一个都不能少。 她现在来布庄,也不是为自己做衣服来了,而是想着做几套工装,就像前世统一的服务员的服装一样,大家装束一样,齐齐整整地,看着也精神,对铺子也是个好的宣传。 至于衣服尺码,她也并没有像这个时代一样,还要量体裁衣。 她只大概比划着普通人的尺寸,再让裁缝往大了做一些,就这样,定了七八套衣服。 布庄掌柜的一次定出这么多套衣服,当然是喜上眉梢,只是还带着不解与担忧。 “姑娘,你没把人带来量着尺寸做,到时候大了小的可如何是好?我们这可不兴退货的啊。” 苏玉婉摆摆手,无所谓道:“掌柜的放心,只要你按着我说的尺寸做,没有质量问题,也不偷工减料的,做出来的衣服,我照单全收。” 至于大点小点,真是无所谓了。 再说,根本不会做小了以至于穿不上。 她可都是可着大的做的。 就算穿着显大,每个人还有两条围裙围着呢,外人也看不出来多不合身。 前世怎么穿肥大的校服的,现在她就可以怎么穿肥大的工服。 见掌柜的还犹豫,苏玉婉干脆把定金直接补齐,“费用可是全结清了,到时候掌柜的就不怕我退货了?你不退货,我也不可能从你手里抢银子不是?” “是是是,姑娘真痛快,你瞧好,保证给你做的巴巴适适的,绝不偷工减料。” 苏玉婉又道:“掌柜的做的差不多就好了,可千万别一高兴就做的很大。” “是是是,姑娘说的是。”掌柜的连连应道。 苏玉婉办完了事,被掌柜的亲自送出门来,却见裴周已经趴到马背上睡着了。 她正要喊他起来,却逢四五个男人正追逐一个姑娘,甚至直接把人堵在了墙角,欲行不轨。 姑娘楚楚可怜地向周围人求助,却没有一个人敢出来帮忙。 就见那几个男人愈加逼近。 “哈哈哈,真是个漂亮妞,来,陪小爷寻欢作乐一番,小爷就放过你。” “少爷,前面有客栈,要不要我们把小娘子给弄到客栈里去,这大庭广众的,别人看了也不好。” “嗯,你说得对,把人带过去。” 几个狗腿子听了主人的话,就要把女子强行带走。 女子更加无助,求助声都变得颤抖,“救命啊,救救我。” 突然,她的目光定在了某处,眼里立即露出希望的光彩。 “裴大哥,裴大哥,救命啊。” 裴周终于被吵醒,忘了自己还睡在马上,一翻身,就从马上摔了下去。 幸亏他习武出身,反应速度非常人可比,落马的瞬间便清醒了,胳膊一伸,手先着地,整个身子便被撑住了。 他顺势来了个侧空翻,随后稳稳地站住了。 围观人群传来阵阵喝彩。 裴周抱拳,“献丑了,哈哈哈。” 随后还朝苏玉婉得意地笑笑,“怎么样,不错?” 苏玉婉伸手指了指女子的方向,很是不屑道:“快去救人,臭显摆什么?” 苏玉婉并非见死不救之人,可眼前这个情形,她总觉得有问题。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这个被围困的女子,正是黄婷婷。 她心里纳闷,黄婷婷可是裴周嘴里那个很有钱的黄老爷的女儿,平时出行,丫鬟护卫要带好几个,怎么今天,偏偏就她自己出来呢? 再说了,这个县城里,谁还敢欺负黄老爷的宝贝女儿? 再看看黄婷婷,被人围困在墙角,嘴里喊着救命,可脸上根本不见有多慌张。甚至从一开始,她的目光似乎就锁定在裴周身上了。 苏玉婉觉得有诈,但又不确定自己想的是不是真的。 她也怕自己误判,不让裴周救人的话,害黄婷婷真出事就坏了。 或者说,无论她让不让裴周救人,这事也不是她说了算的。 她看着裴周,见他点了点头,不慌不忙地走到了那几个地痞跟前。 “吆,这是哪家的小公子啊,敢在黄大小姐跟前称自己为小爷?你有多大的胆子敢调戏黄大小姐?” 为首的地痞混混却是满不在乎道:“你别吓唬我,谁说她是黄大小姐了?有人作证吗?” 周围人几乎都认识黄婷婷,毕竟她常来这条街替她爹收租。 可地痞流氓这样问了,竟没有一个人肯出来作证,反而纷纷退回了铺子里,关上门,扒着门缝偷看。 大家对黄老爷恨之入骨,对一向面上温柔做事狠绝的黄婷婷也不待见。 谁都不想出来作证,甚至,他们巴不得黄家人出丑。 黄婷婷估计也没料到众人如此待她,她原先还担心有人出来证明她的身份,会坏了她的好事,这会儿,见真没人帮她了,她反而更是记恨上这群人。 “你们给我等着。”她心里恶狠狠地算计着。 猛然抬头,见裴周正看着她,黄婷婷立马露出一副惊恐可怜的表情。 “裴大哥,这群人不认识我,还不相信我的身份,他们想欺负我,女子名节为重,我,我不活了。” 说着,居然就要撞墙。 裴周一把拉住黄婷婷,阻止了她的行动,并饶有兴致地对怀里的女人吹了个口哨,见黄婷婷羞得满脸通红,他又朝苏玉婉挥了挥手。 “呸!”苏玉婉很是酸爽,明明讨厌裴周讨厌的不行,可见他搂着别的女子,心里又很是别扭。 地痞流氓可不干了,纷纷围上来抢美人。 裴周以一敌五,三下五除二,就将几人打趴下了,怀里的黄婷婷不但没有受伤,甚至连发型和衣衫都齐齐整整。 第47章 谁不想左拥右抱 裴周的功夫可真不是盖的。 “怎么样,要报官吗?”裴周放开黄婷婷,斜眼问道。 黄婷婷离开了裴周的怀抱,满面娇羞。 “算了,裴大哥,得饶人处且饶人,他们知道错了就好了,不用报官了。” 裴周嘴角弯了弯,“婷婷可真是人美心善。” 黄婷婷愈加娇羞了。 混混们趁此机会赶紧求饶逃跑了。 “谢谢裴大哥。”黄婷婷再次褔礼道谢,“裴大哥救了我,婷婷感激不尽,我无以为报,唯愿设宴款待,还请裴大哥赏光。” 这时,苏玉婉也走到了两人跟前。 裴周便调皮道:“英雄救美,美人自当以身相许才对,难不成婷婷妹子,只想一顿饭把我打发了?” “裴大哥!”黄婷婷不光不恼,反而羞红了脸低下头。 苏玉婉吃味儿,便忍着心酸道:“裴周,你随黄姑娘去,我先回家了。” 裴周这才正经起来,“一起走。” 随后又向黄婷婷告辞,“刚才是我说笑了,婷婷可别怪我乱说。我们要走了,告辞。” 黄婷婷想把人拦下,可见裴周去意已决,便跟两人辞别道:“裴大哥说笑,婷婷自然不会生气当真,时辰不早了,我便不强留二位了。” 裴周抱了抱拳,随后把苏玉婉提上马背。 走出县城后,马儿的速度反而慢了下来。 “怎么不快点?”苏玉婉催促着,说不出来的恼意,又道:“怎么,不舍得你的婷婷妹子了?要是不舍得,你尽管把我放下,回头找你的婷婷妹子去。人家对你,可是不依不舍地很呢。” 裴周越看苏玉婉越觉得可爱,忍不住心里痒。 他重重地拍了下额头,惊呼一声,“哎呀——” “怎么了?”骑马坐在前面的苏玉婉,扭转身子,抬头问道:“你又怎么了?” 裴周一低头,正好吻上那红艳欲滴的唇。 初吻的滋味,让他忍不住全身一震。 “没,没什么,我就是想亲亲。” “流氓。” 苏玉婉挣扎着要下马,力气之大,裴周都控制不住她,只能把人放了下来,自己也跟着下了马。 “裴周,你好大的胆子,难不成一个还不够,还想左拥右抱不成?” 裴周擦着嘴唇,回味了一会儿,点头道:“男人,谁不想左拥右抱!” “你——”苏玉婉没料到这人如此坦诚,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堵。 裴周嘿嘿一笑道:“你放心,有你在,我有那贼心,也没那贼胆儿。” 苏玉婉已经不管那句“有你在”了,注意力只放在了“有贼心”上。 她掐腰,失笑道:“果然是臭男人。以前都怪我没跟你说清楚,现在你可要听清楚了,我,苏玉婉,根本没想到要嫁人。就算要嫁,也要嫁个心里只有我一个的男人,而不是你这个吊儿郎当的花心大萝卜。” 裴周长到这么大,多难听的话都听过。苏玉婉骂的这句话,对他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 他比苏玉婉更加振振有词道:“要是有男人说心里眼里只有你,你可别信,那是骗你的。男人的德行,没有比我更清楚的了。” “你就放屁。”苏玉婉剜了个白眼,隐约觉得裴周说的有道理,可却不想一开始就选个明摆着花心的男人嫁了。 裴周又说道:“反正你再挑,男人也就这样。不如你就直接嫁给我,最起码我诚实,不说谎。” “你诚实?呵呵呵。” 苏玉婉扭头就走,死犟着不肯上马。 裴周干脆也牵着马跟在一侧。 “好了,别生气了,黄婷婷今天故意布的局,我又不是不清楚。” 这下轮到苏玉婉震惊了。 她虽然也知道刚才的事情奇怪,可没想到裴周会如此笃定这事有诈。 “你明知道她布局,还往坑里跳?还有,她为什么要布这个局?” 裴周抓耳挠腮想了一会儿,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莫非,她想色诱我?她馋我的身子?” “你们男人,也就这点出息了。”苏玉婉又瞪了裴周一眼,“人家家里有钱有势的,想要找什么样的有本事的男人找不到,怎么会看中你一个无赖混混?” 这话,裴周可就不愿意听了,“怎么,你瞧不上我?觉得我没钱没势,就比不上别的男人?”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哼,还真是有自知之明。”苏玉婉撇了撇嘴。 “哼!”裴周牵着马,不理苏玉婉了。 苏玉婉看着裴周,又想着还有个不太靠谱的付元庆,一时觉得自己姐妹俩真是感情不顺。 好在,她也没想着指望男人过日子,只是仍心有不忿。 “臭男人,一个个说的好听,但凡有机会,还不是随便就被女人拐了去!” 裴周鼻子哼了哼,“你说我就说我,不要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再说了,男人又不傻,怎么就会随便被男人拐了去了?肯定是自己愿意上套罢了,还不知道谁拐谁呢。” “哟呵,你还委屈上了?为男人抱不平了?还是觉得自己被女人缠上很得意了?”苏玉婉一问三连。 “真是伶牙俐齿的小丫头。”裴周被气笑了,“你今天从一早就气不顺,跟我说说,谁惹你了?” 苏玉婉翻了个白眼,“还不是被你们这群臭男人气得。” “除了我,还有谁?”裴周紧张地问道。 苏玉婉便说起了付元庆的事,说完,又想着师父今天会问付元庆原因,看看天色不早了,她干脆主动提出骑马。 “上马,赶快点,我要找师父问明情况。” 裴周听话地把苏玉婉拉到马上,并搂紧了她的腰。 “坐稳了。” 苏玉婉感受到身后男人的强壮及力量,不生气的时候,就觉得很是安全可靠。 她的气消了许多,见马行得并不是很快,便问起了裴周对付元庆的看法。 裴周原本对老实的付元庆是瞧不上的,不过由于前几次的接触,让他对此人也大为改观。 他凭着同为男人的直觉,能感受到付元庆跟他还是不一样的。 “付元庆绝不是那种花心好色,见色起意之人。”他很肯定地告诉苏玉婉,“他这条件,按理说,说亲并不难,刘大夫也说了,他是因为大姐才拖到了现在尚未考虑亲事,又怎么会马上有机会娶大姐时,被别的女人迷了眼呢?” 裴周一口一个大姐,丝毫没有见外的意思,就好像说的人是自己的亲姐姐一样。 苏玉婉纠正道:“那是我大姐,不是你大姐,你最好分得清楚些。” 裴周完全不在意这称呼,“你大姐,就是我大姐,何必见外?” 苏玉婉又不想搭理他了。 两人到了刘大夫家,见付元庆正满脸通红地帮着炮制草药。 第48章 中了美人计 “师父,元庆哥。”苏玉婉叫了声。 裴周跟刘大夫打了招呼后,便坐到了付元庆身边。 “现在叫你大姐夫,是不是不合适了?” “……”付元庆红着脸,不敢看其他三个人。 裴周拍了拍他的肩,同情道:“我猜着,你应该跟我一样,中了美人计了。” “这?”付元庆终于抬起头,茫然地看着裴周。 刘大夫在一旁直哼鼻子道:“什么美人计,还不是这臭小子起了歪心思!早知道你这小子是这种始乱终弃不负责的男人,我才不认你做干儿子。你对不起苏家大姑娘,以后也别管我叫干爹,我没有你这样出尔反尔的干儿子。” “干爹,我……”付元庆又低下了头。 苏玉婉一言不发地听着几人说话。 只见裴周反客为主,倒了杯茶,递给刘大夫。 “刘大夫,您先消消气,问明情况再生气不迟。” 又递给付元庆一杯茶,“付大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总得跟我们说说。难不成你还跟人家富家老爷们学,三妻四妾的?这事你在心里偷偷想想就得了,可不能真得去这样做?问题是你也没有人家富家老爷财大气粗,娶多了女人也养不起啊。” “不,不,不是这样的。”付元庆见裴周越说越远,脸色就更红了,脑袋也更低了。 刘大夫更是气不打一出来。 “他在我这待了半个时辰了,一句解释的话都没有,怎么问也不说发生了什么事。老夫是管不了了,就是可怜了大姑娘,唉——” 大家对付元庆了解多了,也知道这人是三脚踹不出个闷屁来的人。 他不想解释,别人也撬不开他的嘴。 裴周可没放弃追问。 他看了眼苏玉婉,才又笑着给付元庆讲起了在县城的事情。 “我之前给黄老爷家做事,你们知道?” “废话!”苏玉婉白了一眼。 裴周又接着说道:“那个黄大小姐,向来是心比天高,鼻孔里看人,可最近两次见面,对我可是不一般的亲热。今天居然还故意雇了一群打手调戏她自己。” “什么?”刘大夫震惊地直摇头,“这怎么可能,女子怎么可能会故意毁自己的名节呢?裴周你小子,又想编什么故事骗老夫?” 裴周朝苏玉婉努努嘴,“刘大夫要是不信,尽管问问你的好徒儿。” 见苏玉婉不情愿地配合着点了点头,刘大夫就更加震惊了。 “黄大小姐怎么会这样?她是不是服了什么迷魂药,神志不清了?” 裴周便拍拍付元庆的肩膀道:“常言道,事出反常必有妖,人若反常必藏刀,那个黄大小姐故意在我面前演这一出,明摆着是给我救她的机会。你们说,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付元庆从自己的心事里抽离出来,疑惑道:“她一个女子,冒着自毁清白的风险,究竟是为什么?” “哈哈哈哈,肯定是看上我了呗。”裴周大言不惭道。 “说正经的。”刘大夫之前是害怕裴周的,现在见裴周已经成了自己徒弟的狗腿子,他也就不怕了。 裴周干咳两声,清清嗓子,一本正经道:“虽然我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我看得出来,那丫头就是冲我来的,而且是真得看上我了。” “怎么会?”付元庆有些迟疑道:“我每天往县城跑好几趟,就算不刻意打听,也常听坐车的人议论,那个黄大小姐可是真如你所说的,心比天高,听说连县令的儿子提亲,她都给拒绝了的。她这样高傲的人,怎么会看上你呢?” 这话,裴周可就不爱听了。 “付大哥怎么跟我媳妇一样的口气,怎么,我裴周很差吗?还比不上县令儿子那个不学无术的家伙?” “裴兄弟你别多心。”付元庆连忙解释道:“我并不是说你比不上县令的儿子,只是这家世总还是相差甚大,若是论起门当户对,肯定县令家跟黄家更般配些。” 裴周笑了,“这就更说明了我裴周抢手,县令儿子家世再好,也比不上我一个穷小子呗。” 付元庆见裴周总是往歪了说,本还想问黄婷婷为什么主动贴上去的,这下也不好意思问了。 裴周终于不再绕弯子寻开心。 “我之所以说了黄大小姐今天所做的事,其实是想告诉付大哥,若是女人主动贴上来,肯定是有所图的。” 付元庆有些吃惊,沉思半晌,又摇了摇头,“我有什么值得别人所图的?都是我自己做错了事,不能不负责。” 裴周从这句话里抠字眼,还真发现了什么,“付大哥的意思,是承认那女人主动贴上来了?” “我,我……” 付元庆结巴起来。 他能感受到女人从始至终地主动,可就是因为最关键的一步是自己做错了,所以只能对那女子负责。 也正因为他错的离谱,所以根本不想跟任何人解释。 这会儿听了裴周的故事,却又觉得有些道理。 再想想家里那个女人…… 裴周见付元庆面色有所松动,便又趁热打铁道:“付大哥若是信得过我们,不妨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出来。我想,你偷偷喜欢我大姐喜欢了好几年,为了她都打算终身不娶了,怎么会在这关键时刻,又被别的女子迷了眼呢?这其中,肯定有诈。” 刘大夫也催促自己不争气的干儿子,“你倒是说呀!等你娶了那个女人,这辈子可就再也跟大姑娘无缘了,一辈子啊,你可后悔一辈子啊!” 刘大夫看起来比任何人都急,就好像错过意中人后悔了一辈子的人是他自己一样。 苏玉婉心细,忍不住偷瞄了师父一眼,见师父正看她,又赶紧收回目光。 付元庆似乎被干爹那句“后悔一辈子”吓到了,触动了,想了想,终于肯将难堪之事告诉众人。 “我,我……这事,还要从正月初七那天讲起。那天是付亮成亲的前一天,他临时找到我,说迎亲队伍还差一个人,问我能不能帮帮忙……” 他吞吞吐吐,磕磕绊绊地讲了半天,众人才理出整个事情的头绪来。 第49章 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 付亮正月初八二婚,初七那天去找付元庆,一进门,先说好话:“元庆哥,明天我成亲,你能跟我一起去迎亲不?” 付元庆那时候,虽然因为付亮打女人很不待见他,可想到自己因为对苏玉真有小心思骗了付亮和离,也感觉对不住他,所以当即一口答应下来。 他不光答应陪同迎亲,甚至还借出了自己的牛车去帮忙拉嫁妆。 付亮为了感谢他,当即把他带回家,好酒好菜招待他。 付元庆推脱不过,也没去镇上拉客,当晚喝得酩酊大醉才回家。 他到了家,却见一个陌生女子昏倒在自家门前。 此时天色已经大黑,天寒地冻的,村民根本不会出来遛弯。 他实在找不到人帮忙,又见女子穿得单薄,全身冰冷地已经冻昏过去。 他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女人冻死在自家门口,实在没办法了,便将人暂时带进自家取暖。 他记得把女人带回家后没一会儿,女人就醒了。 他见女人醒了也就放了心,那时醉意上头,他便让女人独自离开,自己随后倒头就睡。 一觉睡到大天亮,醒来后却发现自己正搂着那个女人。 …… 他做了这种事,只能负责到底,对于苏玉真,也只能成了他永远的痛和遗憾。 自从出事以来,付元庆一直不敢面对自己,更不敢回头去细想。 如今在众人的鼓励下说出来,不用别人说,他也发现了疑点,“那女人,难道真是故意的?” “事情明摆着,很清楚了。”裴周见付元庆自己都想明白了,也就不再啰嗦。 可付元庆依然犹豫道:“都怪我当时喝得太醉,可那女人自毁清白,到底图我啥?” 苏玉婉终于肯搭话了,“图你有车有房有力气人老实好拿捏!” “唉——”付元庆无奈地长叹一声。 裴周看着外面的天色不早了,便站起来跟几人道别。 “事情都清楚了,大姐夫的事情也解决了,媳妇也不用担心大姐了,我也该回去了。” 付元庆一惊,“解,解决?” 这下轮到裴周惊讶了。 “大姐夫,你不会还想着跟那女人成亲?” “我……我……虽然是被算计,可……可……” 付元庆说不出口。 那事,他终归是做了的。 “唉,你糊涂啊!”刘大夫被气得心脏疼。 苏玉婉也听明白了付元庆的言外之意,只觉得肠胃里都犯着恶心,并再次担心起大姐。 裴周却不以为然道:“大姐夫,送上门的女人,睡了也白睡,难不成你还要负责?” “我……我……” “再说了,大姐夫,你都喝得酩酊大醉了,就确定自己真的把人睡了?” 裴周一句话,如醍醐灌顶般,顿时让苏玉婉清醒了。 她是大夫,前世也看过相当多的医学文献,更深知醉的不省人事的男人,那方面是根本起不来的。 若是有人说喝醉了酒后乱性之类的话,那肯定都是借口。 还能起来的程度,醉意根本就没有多深。 苏玉婉当下便要问明情况。 “元庆哥,你把第二天醒来的情形,跟我们详细说说,当时有没有穿衣服,床上有没有留下痕迹……” “媳妇!” “徒儿!” 裴周和刘大夫,同时惊叫出声。 刘大夫一个老处男,当即无颜面对这样的女徒弟,老脸臊得比付元庆的还红,当即捂着耳朵跑了出去。 裴周则一把捂住了苏玉婉的嘴,简直要把她憋死一样。 “媳妇儿,这种话你怎么好意思问的出口?也就是这屋里没外人,但凡有外人在,你的名声就别想要了。” 苏玉婉狠狠地咬了下去,痛得裴周立马放开了手。 苏玉婉今天算是看清楚裴周的为人了。 什么主动送上门的女人,睡了也白睡? 这可真是“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的三不好男人。 她痛恨那不择手段的女人是真,痛恨裴周这样不负责的男人也做不得假。 “裴周,你有本事出去嚷,把我的话告诉外人好了,我还真不怕丢名声。怎么,你们男人做的出来这事,我们女人就说不得了?” “媳妇——”裴周哪怕再混,也希望自己的女人保守,可看苏玉婉的态度强硬,他也觉得自己搞不定她,“你别说了,也别再问了,付大哥的事,就让我来解决好不好?” 苏玉婉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她自己没有男欢女爱的经验,不代表她就懂得少。 何况在后世,这也不是什么说不出口的秘密。 “元庆哥,我在医书上看过,若是男人真喝得很醉,是不能成事的。” 苏玉婉还是说的委婉了一些,免得付元庆一个大男人比她还不好意思。 “若是你觉得哪里不对劲,或者没有成事,那一切就是那个女人骗你的,你也不用背负太大的压力,非要对这样的女人负责不可。说实话,哪怕是真发生了什么,那样的女人也不值得你负责。因为她做这件事之前,肯定已经想好了失败后的退路。” 这时,刘大夫也去而复返,刚才红透了的老脸,被外面的冷风以激,已经消退了不少。 “是啊,元庆,玉婉这孩子说的没错,干爹之前是太生气了,忘了人酒醉后不能成事这件事,你,要不就说说看。” 刘大夫说完,红晕又爬满了老脸。 裴周也管不了媳妇了,只能损损刘大夫,过过嘴瘾,出出气。 “刘大夫,看你这害羞劲,不会还是未经人事的童子身?” “你——你——”刘大夫掩面,自觉今天没脸见人了。 付元庆大概知道一些干爹的感情事,忍不住偷瞄了一眼。 他突然就不想跟干爹一样,一辈子生活在后悔中。 所以哪怕再害羞,还是说起了那天早上醒来后的事情。 “我们的衣服,都,都脱了,可我一点也,记不起前一晚的事。春花姑娘倒是哭着让我负责,说我头天晚上硬把拉着她不让走的,还,还,强迫她,发生了那种事。” 裴周咂摸咂摸嘴道:“不是我说你,大姐夫,你可真是被算计的彻彻底底的,那种事要是真发生了,你哪可能记不起来?你得记一辈子好嘛!” 苏玉婉听完付元庆所说,心里也有了数,可她怎么听裴周的话,都觉得刺耳。 “听裴大公子这话,好像蛮有经验地嘛。不知道是跟哪个女子的事,能让你一辈子念念不忘的?” 第50章 女人小心眼 裴周知道今天自己做的过分,说话也没注意分寸,在县城跟黄婷婷那般,也只是想让苏玉婉在意他。 可现在看她好像真是误会地太深了,终于知道着急了。 “媳妇儿,你真误会我了,我可是清清白白的身子,绝不会让除你之外的任何女人玷污。” “哎哟,我苏玉婉何德何能,敢玷污裴大公子的清白身子哟,您老也太看得起我了。” 苏玉婉阴阳怪气地挤兑完裴周,又看向付元庆。 “元庆哥,根据你所说的这些,事实基本上就已经很清楚了。我就问你,你记得强迫她跟你发生关系这件事吗?” “发生关系,是什么意思?” “就是男女间的那种事。” “我,我不知道有没有强迫她,我是真不记得了。” “也就是说,你那晚最后的记忆,就是让那女人离开是,之后的事情,一直到第二天早上醒来,这中间完全不记得发生什么了,对不对?” “对。” “好了元庆哥,看来你是真被算计了,而且你,肯定也没碰她,她也无需你负责。” “真得?” 付元庆自己都不敢信。 他也不是真傻,这几天也隐约感觉到春花的不对劲,也大概有意识自己是被算计了。 只是那天早上两人“坦诚相见”这件事,才是最让他耿耿于怀的。 哪怕被强迫的那个人是他,可男女之间一旦突破那道防线,在他看来,都是男人的错,也是该男人负责的。 现在,苏玉婉居然说他是清白的,那他连最后一丝愧疚,似乎也没有了。 想到这,付元庆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他站起身来,也顾不得害羞了,对几人提出告辞。 “干爹,这件事,我是冤枉的,都怪我太懦弱,也太无知,差点着了别人的道。现在,该是我回去说清楚的时候了。” 他回头又谢过裴周开导他,最后才又看向苏玉婉。 “妹子,等我处理完这件事,会亲自去苏家说清楚,也会向你大姐解释清楚,若你大姐肯原谅我,我这辈子当牛做马……” “元庆哥!”苏玉婉打断付元庆的话,认真说道:“我并非是为了我大姐才想拆散你跟那女人,纯粹是因为你曾对我们有恩,我不想看你被人骗,才给你分析这件事,其实你自己若能接受,也可以将错就错娶了那女人,毕竟你也早过了成亲的年龄。而且,我还想告诉你的是,你就算是跟那女人彻底断了,我大姐可能也不会嫁给你,孰轻孰重,你自己都要掂量清楚。” 苏玉婉的确不能保证大姐会接受这件事,哪怕付元庆是被坑了,可哪个女人会不在乎意中人跟别的女人“坦诚相见”? 她担心的是,付元庆跟这个女人断了,大姐也不接受他,那付元庆真真就被她坑了。 所以她,希望付元庆把这件事想清楚了再决定怎么做。 但是付元庆,心意已决。 “妹子,你们好心给我分析了这件事,让原本被蒙在鼓里的我看清了事实真相,我付元庆,真得感谢你们,哪怕你大姐不肯接受我,哪怕我这辈子注定孤独终老,也不会将就着娶一个心思不正的人。” “好,好,这才是我的好儿子!”刘大夫老怀安慰。 付元庆的事情算是解决了,他拍拍屁股走了,裴周可就傻眼了。 因为苏玉婉对他,彻底死了心。 “哎,哎,你怎么这么不经逗?真生我的气了?” 苏玉婉也不上马,也不让裴周送她回家,一个人慢悠悠地往家走。 裴周急得抓耳挠腮的。 他今天也说不明白为什么,会故意在苏玉婉面前做出那样蠢的事,说出那样蠢的话。 他本来是想引起她的注意的,谁知道被注意过了头,就成了真反感了。 裴周手足无措地牵马而行。 到了苏家后,他更是变本加厉地殷勤起来。 苏多福不用人搀扶,也能下地走几步,见裴周突然变得殷勤卑微,又见二女儿面无表情,便将人拉到偏房说话。 “你小子,怎么惹我女儿了?” 裴周便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苏多福。 “叔,我是不是真得说错了,做错了?” “你不光是错了,还错的离谱。” 苏多福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许多,心虚地打开门缝往外瞧,见没人注意到这边,便又教训起裴周。 “你知道为什么说女孩子心细不?” “为什么啊,叔?” “因为她们心眼小呗。” “啊?” 见裴周不解,苏多福也看出这人是个毛头小子愣头青,他便虚心传授经验道:“莫说你没那歪心思,就算真有,也不能跟小丫头说,该瞒还是瞒着点。否则,她哪怕是现在不跟你生气,说不定等几十年后哪天想起来,照样跟你吵个天翻地覆。” 裴周来了兴致,“叔,这不会是你的经验之谈?” 苏多福白了一眼裴周,但是又猛然点头道:“你也知道,我常年在外走镖,虽然从没做过对不住你婶子的事,可每次回家,她都要盘问大半天。但凡我说在哪里碰到个女的,她就会跟我生好几天闷气。嗐,女人嘛,就是这么小心眼。” 裴周满脸疑惑道:“看婶子多贤惠的一个人,应该不会跟叔耍小脾气?再说了,叔,你真算是百里挑一的好男人了,婶子还真会找你茬?” 苏多福满脸幸福的模样。 “嗐,你婶子再贤惠,架不住也会胡思乱想,其实也没什么,正是因为她在乎我,才对我看得紧呗。想想也能理解,咱们男人在外面遇到什么人,做了什么事,女人在家一概不知,除了多想,还能做什么呢?我以前也跟你婶子坦白遇见了什么女的,哪怕是个八十岁的老太太,你婶子照样多想。后来啊,我就想清楚了,哪怕是遇到头猪,我也得告诉她是公猪,她这才少生了些闷气。” “不会?”裴周擦着额头的冷汗,心虚道:“那我今天还办蠢事说蠢话,岂不是自投罗网了?” 苏多福拍拍裴周的肩,安慰道:“叔理解你,不就是想让玉婉高看你一眼吗?只是走错了路子。没什么大不了的,谁还没有年轻过?以后注意就行了。” “是是是,叔说得对。” 裴周连声附和着,给足了苏多福面子。后来看天色实在太晚,只能先回家去了。 苏玉婉这时,也拉着大姐进了屋说话。 第51章 必须嫁给他 “大姐,明天跟我去县城看看铺子,散散心。” “不了,你有时间就去看看,我就不去了,家里活多,咱娘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生了,总得有人在家守着才行。” 直到这时,苏家人也不知道县城的铺子到底是什么样的,大家凭直觉,也就以为租了个比摊位稍大些的门脸而已。 大家甚至都觉得苏玉婉装修这么多天,实在太浪费了。 一个小门脸,何必这么大张旗鼓? 苏玉婉买的铺子可不小,分上下两层,还带着后院,后院还有几间平房可以住宿。 哪怕她跟家人如实说了,家人也是不信的,甚至还经常笑话她,跟裴周相处时间长了,也学来了那套夸张的说话方式。 苏玉婉每天都会给许氏看诊,知道她一时半会儿是生不了的。 所以这会儿又劝道:“大姐,家里的事有咱爹还有奶奶呢,你离开一天,家里又不会乱套。再说了,这生意可是你的,你总不能平时不管不问,到了开张那天再临时抱佛脚?” “这……”苏玉真点点头,“好,那我明天跟你去看看,也好心里有个数。” “这才对嘛,大姐。” 苏玉婉想着馆子比较大,至少需要六个人才忙得开,除了大姐外,她还得再找五个人。 想到这,她又问大姐:“大姐,我想从村里找几个帮手,你觉得谁比较合适?” “还需要帮手?”苏玉真有些吃惊,随后又摇头道:“咱能不麻烦人,就尽量不麻烦人,大不了我紧着时间多做些活,还是能忙过来的。” 在苏玉真的认知里,她最多也就看到镇上的零星的面馆或者小炒菜馆,一般夫妻俩人做都很闲,所以她以为她自己辛苦点也能顾得过来。 苏玉婉见大姐还是有些固执,知道只凭自己说的,也很难让大姐有什么概念。 她也就不再多劝,“算了,还是等明天大姐看了铺子再说请人帮忙的事。” 她考虑一下,最终也没告诉大姐,关于付元庆的事。 “大姐,我先去三奶奶家看看,顺便把这药给宝根哥送过去。” “你去,天都黑了,早点回来。” “好。” 这天半夜,夜深人静时刻,黄婷婷去了父亲的书房。 “爹。” “过来了,婷婷,坐。” “是,爹。” 大腹便便看着憨厚老实的黄文忠,眼中却透着让人捉摸不透的精光。 “今天的事情,爹都听说了,你做的很好。” “爹。”黄婷婷低着头,手绢都要被她绞得变形了一般,“爹,女儿非嫁他不可吗?” “是,你必须嫁!”黄文忠满脸慈爱又心疼的模样,长叹一声道:“婷婷,这两年来,爹已经劝过你多次,要对他上心些。你总说自己年纪小,等大了以后再说。可等来等去,就被别的女人抢先了。你如今已经失了先机,只能主动找机会接近他,一定要在他娶那女人之前,把他抢过来。” 黄婷婷微不可查地轻叹一声,“是,爹,女儿都听您的。” 黄文忠拍拍女儿的肩,安慰了几句,“爹知道,你今天受委屈了。不过你要相信爹,今日的委屈,绝对不会白受的。” 黄婷婷听话地点了点头,“女儿信爹的。不过,爹,那些商户,女儿不喜,明天就要去报复回来。” 她说的那些商户,就是今天不肯为她身份作证的那些人,直到这会儿,她心里还记恨着。 黄文忠挥挥手道:“爹的生意,你大半都参与了,爹信你能处理好,那些商户,就随你处置。” 那些商户里,不少都是租了黄家的铺子多年的,每年的租金都是足额的上交,但是黄文忠早已不满只收租金,只是担心逼急了,商户会联合起来抵制,所以一直没有正式行动。 如今女儿出面,竟是有了名正言顺地理由,把铺子收回来,将那些商户已经做大做成熟的生意,抓到自己手里。 知女莫若父,黄文忠知道女儿跟他一样的心思。 黄婷婷得了父亲的肯定后,当即就出了书房,并低声吩咐贴身丫鬟道:“以后表哥要是再来找我,就帮我给推了,告诉他,我已经有意中人,让他以后别再来了。” 丫鬟大惊,“可是小姐,你和他已经……” 黄婷婷面色微红,眼神却是无比坚定。 “只要你不说,就没人知道这件事。” 丫鬟赶紧表忠心道:“是,小姐放心,打死奴婢都不会说的。” “这就好。”黄婷婷微微笑道。 第二天一早,苏玉婉带着大姐去县城看铺子,她还是有心给大姐和付元庆创造机会接触的,所以便带她去了镇上,先去跟师父打过招呼后,又去了十字路口等车。 只是这次,等了很久都不见付元庆赶车过来。 等车的人越来越多,抱怨声也越来越多。 “这个付元庆,平时都是掐着时辰过来的,怎么今天到现在还没来呢?” “就是啊,他到底还过来不过来,不过来拉客,居然也不打声招呼。” “他不会今天都不过来了?那咱们岂不是白等了?” “……” 人们议论纷纷,愈加地不耐烦,甚至已经有人骂骂咧咧地步行去县城了。 剩下的人又等了一会儿,见实在等不来,也就三三两两地各自散去,或回家,或步行去县城。 苏玉真虽然没有抱怨,可心里也是着急的。 “他不是做事没有交代的那种人,今天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才到现在都不露面的。玉婉,你昨天应该也见到他了?他没出什么事?” 苏玉婉还没敢告诉大姐,付元庆跟那女人睡过的事情,她一直想着的是,这种事还是由付元庆亲自告诉大姐比较好。 但是昨天付元庆说了回去要处理那女人的事情后,今天一早就不来拉客,这其中肯定是发生了什么。 能发生什么事呢? 苏玉婉百思不得其解。 苏玉真心里总归还是惦记付元庆的,见妹妹不说话,便愈加地着急起来。 “玉婉,要不咱们再去刘大夫那里问问看,也许刘大夫知道他去哪了呢。” 两人刚才是从刘大夫那里出来的,刘大夫还问了她俩要来坐车去县城的事情,既然当时没告诉她俩付元庆有事,那肯定也是不知道内情的。 不过眼下,苏玉婉也只能再回师父那里问一下。 “走,大姐,咱们去师父那里问问。” 两人正要回去,却见裴周正赶着一辆牛车过来。 苏玉真眼尖,一眼就看出那是付元庆的牛车。 第52章 突然干呕 “婉婉,大姐。”裴周跟个没事人一样,又亲热地跟两人打着招呼,似乎昨天的事情对他并没有影响,“大老远的就看到你们站在这里等,是不是等牛车呢?” 苏玉婉打定主意不跟这种人来往,所以这会儿也不搭话。 苏玉真便上前回话道:“我跟玉婉要去县城看铺子,本想搭付大哥的牛车,可等了半天都不见人影,只是,这牛车怎么会在你这里?” “这事说来话长,咱们去刘大夫那里,坐着慢慢说。” 裴周说着,就要去拉苏玉婉,见她依然高昂着头不理自己,便小声嘟囔道:“真是小气鬼,生了一晚上气还没好呢?真哄不好可咋整?” 刘大夫刚把病人送出门,正好碰到裴周等人过来。 “徒儿,大姑娘,你们不是要去县城么,怎么又回来了?还有裴周,你怎么把我干儿子的牛车赶过来了,他人呢?” 几人一听这话,就知道刘大夫肯定也不知道付元庆的事了。 只有裴周是清楚的,随着几人进屋后,才解释道:“我昨晚在县城待了一夜,今天早上正要过来接婉婉,就看到一个女人和几个男人鬼鬼祟祟地赶着牛车进城,我认出来是大姐夫……付大哥的牛车,所以便把那几人截住了。谁知道那几个人听到我问牛车的事,看起来可心虚了,我就把他们都抓起来送官府了。这才知道他们偷了付大哥的牛车。” 苏玉真一惊,“付大哥的牛车被偷了,怎么没见他人影呢?” 刘大夫略一思索,惊道:“不好,牛车是他的命根子,他到现在都没说出来找,肯定出事了。咱们赶紧去他家看看。” 裴周立即赶着牛车,载着几人去了付家村。 好在付家村离槐树镇不远,一刻钟的功夫就到了。 只见付元庆的院门大开着,里面却没有半点动静。 刘大夫和苏玉真跑得最快,直接进了屋找人,却见付元庆好好地躺在炕上,似乎还没睡醒的样子。 几人终于松了口气,喊了付元庆几声,见他都没有要醒的样子,刘大夫便为他把了脉查看。 “居然中了蒙汗药!”刘大夫让苏玉婉去取些冷水解药性。 裴周了然道:“付大哥昨晚说回来跟女人摊牌,估计激怒了那女人,恼羞成怒就把牛车给偷走了。” 苏玉真正拧了毛巾准备给付元庆擦脸醒药,听了这话,心中猛然一沉,“女人?什么女人?” 裴周可不像苏玉婉那样瞻前顾后的,他有什么说什么,当即就把付元庆被女人设计一事和盘托出。 苏玉真拿毛巾的手,停在了半空,心里说不出的难受,迅速替付元庆擦完脸后,就去了隔壁屋子等着。 付元庆悠悠醒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见一群人围着自己,疑惑道:“干爹,妹子,裴老弟,你们怎么都来了?” 裴周看热闹不嫌事大,“岂止我们来了,还有一个人也来了。这下可够你受的了。” 付元庆暗道不妙,“谁,谁来了?” 裴周指了指隔壁房间,“大姐来了。你可真能睡,牛车都被人偷了,你这还呼呼睡得香。要是没了牛车,你看谁还愿意嫁给你。” 付元庆一个激灵,立马掀了被子起身,“玉真?” 裴周将被子一把扣在付元庆身上,又去捂住了苏玉婉的眼睛,“媳妇,非礼勿视。” 苏玉婉一把将裴周拍开,“哼,非礼勿摸!” 裴周见苏玉婉还要给裴周这个大男人诊脉观察情况,便将人整个打横抱起,出了付家院子,“不准碰别的男人。” “我是大夫!”苏玉婉一脸正气道:“再说了,就算我不是大夫,我跟别的男人亲近又怎么了?我还没偎在别人怀里眉来眼去呢,用得着你管吗?你是谁呀你!” 此时,她满脑子里都是裴周得意洋洋地揽着黄婷婷的画面,一生气,便直接朝裴周踢去。 “媳妇,这里可不能踢。”裴周护住裆部,并一把抓住苏玉婉踢过来的腿,吓出一身冷汗道:“这里要是踢坏了,媳妇你一辈子都得守活寡了。” 苏玉婉想走,无奈自己的脚在别人手里,她单腿蹦着要去打裴周,却被裴周整个搂在怀里。 “打是亲骂是爱,情到深处用脚踹,媳妇你这么喜欢我,可真让我受宠若惊。” “裴周——” 苏玉婉见此人脸皮愈加地厚了,手所触及之处,也传来如同战鼓声般有力低沉的跳动声,两世都没跟男人如此亲密接触的她,禁不住脸红起来。 “放开我。” “不放,放开你就跑了怎么办?” “……” 两人这边正你来我往着,就见苏玉真捂着脸跑了出来。 “大姐。”苏玉婉终于挣脱了,急急地追上了大姐,“大姐,你怎么了?” 苏玉真停下来,脸色泛白,抓着妹妹的手,虚弱无力地说道:“二妹,我不舒服,今天就不去铺子了。我先回家了。” “大姐,是不是付大哥的事……” “不不不,是我自己的问题。” “大姐——” 姐妹俩边说边往外走,迎面却碰到了个老熟人,付亮。 “哟呵,这不是被我休了的女人吗?怎么这才几天,就痒得受不了,出来找野男人了?” 付亮身边的女子则撇了撇嘴,不悦道:“付亮,你都把人休了还上赶着跟人打招呼,是不是对这女人还余情未了呢?你要是对她这么念念不忘的,干脆再把人娶回来做小得了。” 苏玉真满脸通红,连话也没去接。 苏玉婉早就不在意付亮的态度,倒是第一次见他的二婚妻子,听说话那语气,也不像良善之辈。 “原来是前姐夫啊,失礼失礼了。”苏玉婉笑得很是和蔼可亲。 付亮“呸”了一声,又奸笑道:“这几天路过付元庆的大门,总听到里面传来不雅的声音,起初我还奇怪着,这几天才听人说,原来他家来了个女人。啧啧,果真是光棍汉子,没有尝过女人滋味的,这猛地尝到滋味了,干起来可真是猛。” 苏玉婉正想狠狠地怼回去,就见付亮身边的女人突然干呕了起来。 第53章 付亮喜当爹 女人脸色憔悴,用手紧捂着嘴,干呕几声后,眼泪都流了出来。 付亮本不在意女人,只是在前妻面前,故意装出一副疼惜的表情。 “怎么又想吐了,胃里还难受吗,要不要去看看大夫?” 苏玉婉这才注意到女人身子丰腴,不像一般这个年龄的女子的体态。 她又想起来,那日付亮成亲,故意去了苏家找茬,当时轿子里的这个女人,可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出来表示不满的,似乎默认了付亮去闹。 这般大度包容的女人,可真不多见。 别的不说,就连大姐这种一向逆来顺受的女人,听到付元庆跟别的女人有瓜葛,还忍不住会表现出来呢。 苏玉婉突然有了猜测。 “前姐夫要给新媳妇看病,何必舍近求远去找大夫呢,别忘了,你前小姨子我,也在学医呢。来,这位大姐,我帮你看看。” 苏玉婉说着,上前就扣住了女人的手腕。 女人大惊失色,要抽出来,可见付亮正瞪着她,她怕惹了男人怀疑,只能紧张地任由苏玉婉把脉。 不过,当她意识到苏玉婉只是个十几岁初学医术的女孩子时,提起的心似乎又放了下去。 她干咳两声,声音也比刚才温柔了许多。 “我这几天肠胃一直不舒服,好妹妹你快帮我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会不会是凉东西吃多了闹的?” 女人这般说辞,显然是故意把苏玉婉往她想要的方向领。 苏玉婉很“上套”,把了脉后,直接就点头赞同。 “确实,大姐姐的的确是吃凉东西闹的,你以后可得注意点,天本来就冷,再吃凉的就更容易伤肠胃了。” 女人很是松了口气,觉得小女孩儿就是好骗,又见镇上的刘大夫正从付元庆的家里往这边走,便慌张地拉着付亮离开。 “夫君,你也听到了,妹妹说我就是吃凉吃伤了,没别的毛病,咱们赶紧回家,我等会儿还得准备午饭呢。” 付亮看着自己的二婚妻子,容貌和身段都比苏玉真差了一大截,本就心里不痛快,又见害得自己和离的苏玉婉,还装模作样地给人把脉看病,更是话里带刺道:“她说你受凉就是真受凉了?她才学了几天医?你可真好骗。瞧,这不是镇上的刘大夫吗,赶紧让他帮你看看。” 女人脸色更加慌张,却故作害羞道:“夫君你又不不是不知道我的为人,从来都是远离男人的。哪怕是生病了,我也不想看大夫,我怕大夫把脉要摸手腕,那样我就觉得自己的身子脏了,对不起夫君。” 刘大夫刚走到这边,就听到女人这样说。 他气得鼻子都快歪了,冷哼道:“老夫可不敢给你看病,更不敢脏了你的身子。” 他一个老光棍,老处男,身子清清白白的,怎么就脏了别人的身子了? 女人听了这话,如同得了大赦一样,心中更是轻松不少。 付亮虽然有些疑惑,不过看着刘大夫的冷脸,也就就此作罢,没有再逼着女人看大夫。 他还省了看病钱呢。 “以后注意点,别真把自己作病了,我们家可没钱给你看病。” “是是是。”女人连声应着。 付亮又瞥了一眼苏玉真,见她和离还不到一个月,面色就变得红润,整个人都娇滴滴的比刚嫁给他时还要诱人,更是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他又想着付元庆和苏玉真的事,一时气不打一出来,只能强忍着,挑唆道:“玉真,人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咱们好歹也同床共枕了三年,就算和离了,我也希望你过得好,那个付元庆,可真不是良配,你都不知道他和那个女人干得有多火热,我在门口听着那动静都害臊……” 苏玉婉站到大姐身前,皮笑肉不笑道:“我大姐的事,前姐夫你就不用操心了,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的新媳妇要紧,毕竟这肠胃凉着了,可不是小事。” 女人猛然抬头看向苏玉婉,却见她很是淡定,似乎并不是话里有话的意思,她便怪自己多想了。 付亮也懒得搭理毁了他婚姻的前小姨子,反正也知道今天这情况,苏玉真和付元庆一时半会肯定好不了,便也放了心,鼻子哼了哼,就带着女人离开了。 苏玉婉笑看着两人的背影。 她刚才给女人检查,已经能把出女人的喜脉,身孕差不多快两个月了。 可付亮和那人成亲,却连半个月都没有。 若不是两人早有首尾,那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付亮,“喜当爹”了。 “活该戴绿帽子!”苏玉婉解气地想着,随后转了转眼珠,更是难掩恶趣味得逞的快乐,“也好,反正他不能生了,替别人养孩子也不错。” 她是不打算揭穿了,大姐和付亮的事情,也到此为止。 想到大姐,苏玉婉才回了心思。 她往后看了看,并没有见付元庆追出来。 看大姐的样子,今天是去不成县城了,便要带大姐先回家缓缓心情。 “我送你们回家。”裴周继续献殷勤。 “都怪你干的好事!”苏玉婉生气裴周口无遮拦说出真相,害大姐伤心。 裴周却道:“长痛不如短痛,大姐和付大哥年纪都不小了,能不能成的都痛快点,总瞒着拖着做什么呢?” 苏玉婉白了他一眼,“也是,你裴公子一把年纪的老光棍了,还拖着做什么呢,还不赶紧去县城,把你的婷婷妹子娶回家?” 一旁的刘大夫有些心塞,“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你们两个小年轻斗嘴,能不能别总把我老人家捎带上?” 他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家,最近总听到“老光棍”之类的话,真不是滋味儿。 苏玉婉赶紧道歉,之后还是态度强硬地跟裴周划清界限,死活不让他跟在身后。苏玉婉一旦犟起来,裴周也没辙,为了不惹人更生气,最终也没跟着过去。 付元庆这会儿,呆呆地立在院门口,看着苏玉真的背影越来越模糊。 裴周套上牛车,招呼了付元庆一声,随后两人便去了县衙。 接近付元庆的女人,还有偷牛的案子,都等着审呢。 第54章 狗男女 苏玉婉送大姐回家后,又去了师父那里。 自从有了她这个徒弟,刘大夫家再也不是冷锅冷灶了。 这不,刘大夫趁着没有病人的空隙,又端出来一样“好吃的”。 “徒儿来尝尝,这是为师跟你学的糖醋排骨,你看看合口不?” 看着那盘焦黑的糖醋排骨,苏玉婉头大了。 “师父喜欢吃什么,就跟徒弟说,我做就是了,你老都一把年纪了,何苦为难自己,做这不擅长的事?” “谁说为师一把年纪了?为师身强力壮地很!”刘大夫年纪越大越不服老。 他不仅不服老,最近反而被刺激地总想展示自己年轻的一面,总想学做点新鲜的东西。 做饭,便是他第一个想学的。 虽然徒弟总说他是“人菜瘾还大”,可这完全不能打消他做“黑暗料理”的热情。 这“黑暗料理”,还是徒弟告诉他的。 他可怜巴巴地望着徒弟,希望她给面子,能尝尝这道菜。 苏玉婉拗不过,也不忍辜负师父一片好心,便夹起一块儿往嘴里放。 “呸呸呸。” 火候太过,这已经不能称之为“糖醋排骨”了,简直就是“糖醋焦炭”。 “还是不好吃?”刘大夫疑惑着。 “不是好吃不好吃的问题,简直就是不能吃。师父您以后还是专心医术,做饭的活就教给我好了。”苏玉婉很是无奈。 刘大夫纳闷道:“怎么会不好吃呢?明明是按照你说的方法调的料汁,口诀我也记得清清楚楚,‘一勺料酒,两勺醋,三勺白糖,四勺酱油,五勺水’,徒儿你看,师父简直倒背如流,调汁的时候也完全按照份量来的。怎么做出来的,还是跟你的没法比呢?” 苏玉婉只能拿医术来举例子了。 “师父你看,咱们学医的,医术上的每个字都认识,全背下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可为什么医术还是有高有低呢?” “你说的好像也有道理,为师懂了。”刘大夫本想自己也夹一筷子尝尝,可看到那盘‘炭’,实在下不去口,便心疼地端起盘子往外走,“又浪费了这么多排骨,真是罪过,不过也没办法,不能吃,只能倒掉了。” 苏玉婉心塞道:“师父每次做菜,都让我先尝,你自己却连尝的勇气都没有。” 刘大夫便振振有词道:“师父老了,味觉退化,吃不出个好歹来,尝了也没用。” 苏玉婉又道:“师父平时都说自己年轻,一到关键时刻就倚老卖老,徒儿真是佩服。” “瞧徒儿你委屈的。”刘大夫嘀咕道:“做成这样,怕是猪狗都不吃,造孽啊。” 苏玉婉更加心塞了。 她刚才可是尝了一口的。 猪狗不如? 师徒俩正大眼瞪小眼的可惜着浪费排骨的事,就见门口进来一个年轻的男人。 “玉婉!”男人身子瘦弱,脸色也憔悴,进门便直冲苏玉婉而来。 “王秀才请自重。” 苏玉婉见到来人,便感到周身不适,原来此人,正是与她退亲的那个男人,王泉。 “哦,对了,现在你已经不是秀才了,不知道我该如何称呼你呢,王泉?” 王泉心虚又难堪,原本泛白的脸色突然涨红,“玉婉,以前的事,是我错了,我已经知道错了,也受到了惩罚,你能原谅我吗?咱们从头再来好不好?” “从头再来?你是丢了秀才功名和举人老丈人,受了刺激,傻了还是疯了?”苏玉婉丝毫不留情面地揭着王泉的伤疤。 “玉婉,我知道你生我的气,打我骂我嘲讽我,都没有关系,只要你能出气就好。”王泉说着,直接跪了下来,“以前的确是我太混了,我现在真得知道错了。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玉婉你就原谅我。” 苏玉婉冷笑一声。 现在知道错了,太迟了。 原身已经死了。 “让我原谅你?也行,我刚做的排骨,你先吃了再说。” 苏玉婉说着,便从师父手中接过那盘猪狗都不吃的排骨,往王泉眼前一扔。 “吃了再说。” 王泉皱了皱眉头,迟疑许久,竟然真得去吃了。 肉已经烧焦,紧贴着骨头的那点碳化的肉渣,更是如同煤渣一样,让人难以下咽。 可王泉竟然直接双手抱起来啃,直啃得黑黑的骨头隐隐露出些许白色。 “我吃完了,玉婉,你真的原谅我了么?” 苏玉婉点点头,“原谅你了,你走。” 她不能替原主做决定,这只是她自己的想法。 王泉却没有就此离开,反而起身继续纠缠。 “真是太好了,玉婉,你原谅我了,那咱们就重新开始,好不好?” “真是贼心不死。你做梦!” “玉婉!”王泉直接拉起苏玉婉的手,哀求道:“当时退亲,也不是我愿意的,是家里逼着我这么做的。其实我早就后悔了,前几天被革除了秀才功名,我确实挺难过的,可一想到能跟老师的女儿退亲,又能跟玉婉你在一起,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开心。真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一个秀才功名换来跟玉婉你的重新复合,我真是太开心了。” 苏玉婉心中一阵儿干呕,手上也如同长了刺一样,急于摆脱王泉的纠缠。 可她毕竟是十几岁的女儿身,王泉的力气再弱,也是男人,她根本挣脱不掉。 她正暗暗地从袖子里掏出银针,就见又有人破门而入。 “狗男女!”裴周口不择言,上前一脚,直接把王泉踢到了院子里。 王泉趴在地上,口吐鲜血,动弹不得。 裴周可没消气,直接跑过去,接着又是一脚。 “使不得!”刚才一直震惊于王泉啃排骨的刘大夫,这才回过神来,上前抱住了裴周,不让他动脚,“不能再踢了,你这一脚下去,他就真没命了。你不怕吃人命官司,老夫还怕医馆死人晦气呢。” 裴周知道自己一脚的力度有多大,只是刚才一进门看到那场景就控制不住自己的火气,这会儿被刘大夫提醒了,便就势作罢。 ‘狗男女’里的那个‘女’,苏玉婉,却受不得裴周如此侮辱,当即就发了火。 第55章 重要消息 “姓裴的,你骂谁呢?” “我,我……” 裴周刚才是气急,口不择言,并不是真想骂苏玉婉。 他哪敢骂啊? 可话说出去了,他只能想法子找补。 “媳妇儿,嘿嘿,你误会了,我没骂你,我是骂的狗男人,不是‘狗男女’,瞧你多心了不是?” “呵呵,希望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谁骂你谁是狗。” 见苏玉婉依然不搭理自己,裴周便没话找话。 “你知道是谁偷了付大哥的牛车吗?不知道,就是那个叫春花的女的。你猜那女的什么来头?也不知道?嘿,居然是黄老爷第十房小妾的兄弟派来的,还是青楼里的女子。你知道他为什么派女人过来折腾付大哥不……” 裴周见苏玉婉依旧沉默,也不觉得尴尬,便一直自问自答。 “够了,姓裴的。”苏玉婉终于忍不住,打断了裴周的话,“你也不用没话找话,我这两天也想清楚了,还是那句话,咱们不合适。” 裴周撇撇嘴,又赔笑道:“谁说咱俩不合适了?我看世上就没有比咱俩更般配的人!你看我多身强力壮,谁都不是我的对手,可偏偏就栽倒你的手里了,被你用针扎了一个晚上不能动,是不是?这就叫一物降一物,天作之合。” 刘大夫刚把王泉送走,一进门,就听到了裴周那句“身强力壮”。想想他自己,刚才还在徒弟面前,大言不惭地说自己身强力壮来着,不由得就脸上一红,默默退了出去。 人家裴周,才是真正地身强力壮呢。 苏玉婉见师父进来又出去,便再次给裴周下了逐客令。 她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好言好语道:“也不是我故意拒绝你,实在是因为心里没有你。你看,我当初因为王家退亲寻死,就知道我爱王泉爱成什么鬼样子了。刚才王泉又来找我复合,我虽然因为生气没答应他,可其实心里真没放下他。我想好了,若他下次还来找我,我就答应他。裴周,咱俩就当有缘无分,以后各自安好。” 裴周的脸,瞬间冷了下来。 “你说真的?那种德行的男人,你都看得上,反而看不上我?” “真得。” “好,很好。” 裴周阴沉着脸出了院子,骑上马就走了。 苏玉婉本以为裴周到此为止了,可没想到,半个时辰之后,他又去而复返,还带回来一条大黑狗。 裴周的脸色已经好了很多,似乎也没生气,把狗丢到院子里,就去找了刘大夫。“刘叔,你年纪大了,一个人住在这也不安全,要是遇到坏人上门抢劫,您老怕也应付不来。这条黑狗是我从小养到大的,很是威武雄壮,我就送给你看家好了。” 刘大夫讨厌狗子,尤其是受不了狗身上的味道和掉毛这一点。 可他最在意的,还不是狗子,而是裴周说他年纪大。 他哼了一声道:“坏人?老夫活了大半辈子,唯一遇上上门打劫的坏人,就是你这小子。狗子你带走,别放到老夫这里碍眼。” 裴周却大言不惭道:“我裴周送出去的东西,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刘叔你今天,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你这个强盗!”刘大夫大怒。 裴周死猪不怕开水烫,“刘叔既然知道我是坏人,就别想着反抗了。反正今天,这狗我必须送给你!” 刘大夫见那条个头威猛雄壮的大黑狗,却满脸委屈懦弱样,便嘲讽道:“这么一条夹着尾巴的胆小狗,真能看家?要是不能看家,可别怪我炖了它吃肉。” 话落,就见那狗子更是夹紧了尾巴,又怂又委屈地看了眼原主人。 裴周便捋着狗头,威胁道:“大老黑,听到刘叔的话了没?你要是不争气,可是要被下锅炖的命。”大声说完这些话后,又一边指着苏玉婉,一边跟狗子说悄悄话,最后才起身,摸了摸狗头,“我走了,你好自为之。” 狗子眼巴巴地看着旧主人头也不回地走掉,只能瑟缩在墙根地下,不敢在新主人面前晃荡,还时不时地往苏玉婉身上瞅两下。 刘大夫被迫收下“礼物”,敢怒不敢言,一肚子的怒火,更不待见胆小如鼠的大老黑了。 苏玉婉也摸不清裴周的脾气了,也不知道他送狗过来又是打着什么算盘。 她对狗没说多喜欢,也说不上讨厌。 她看了狗一眼,正好跟狗子对视上了。 大老黑见苏玉婉跟它对视,全身的毛立马炸了起来。 苏玉婉甚至在狗的眼睛里,看到了它要扑过来生吃了她的意思,正害怕间,再细看一眼,竟见狗子又萎靡了下去,不再见刚才的戾气,甚至半眯着眼,晒起了太阳。 苏玉婉跟狗子相处的不多,也就是当时去给裴母看病时,偶尔见过几次,既然不太熟悉,也就摸不准它的脾性。 她想了想,干脆也不看狗了。 师徒俩谁都不敢去招惹狗子,毕竟这狗子再胆小,若是逼急了也是会咬人的。他们两个加起来,似乎也不是狗子的对手,真被咬下块儿肉来,可是很疼的。 苏玉婉做午饭时,刘大夫手头不忙,闻着味道就来了厨房,路过院子时,见大老黑正可怜巴巴地啃着王泉啃剩下的黑骨头。 刘大夫一下子就心软了,去了厨房,拿了块干饼子,离着大老远,扔给了狗子。 大老黑像个饿死鬼投胎一样,嚼也不嚼,整个咽了下去,噎得身子蹬直,差点翻了白眼,喘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这个裴周,难不成每天饿着狗子不给饭吃?”刘大夫嘴里抱怨着,又去厨房拿了只豁口碗,到了半碗水,小心翼翼地往狗子身边挪。 狗子似乎知道新主人对它没有威胁,便一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 刘大夫把水放下后,赶紧迅速往回撤,果然见狗子咕咚咕咚地喝起了水。 医馆里一下午来了好几波病患,每次都被大老黑呲着牙吓跑。 苏玉婉可不允许这样的情况继续发生,经过一下午的相处,也知道狗子不会轻易对她下嘴,便去找了根绳子,尝试把狗栓起来。 狗子倒也听话,任由她拴,也不挣扎。 师徒俩这才长舒一口气。 天色还没黑时,苏玉婉正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却见付元庆赶着牛车过来了。 “干爹,妹子,我告诉你们一个重要的消息,今天无意中打听到的。” 看付元庆少有的严肃模样,苏玉婉便坐了下来,没有着急回去。 第56章 偷听来的消息 刘大夫给干儿子留了饭,端上桌,催促道:“先别管什么重要消息了,你去县衙待到这时候才回来,还没吃饭,先喝口热水吃点饭,再说不迟。” 付元庆连忙应着,咕咚咕咚喝了半碗热茶,又拿起筷子,边吃边说。 “今天跟裴周去县衙忙活偷牛车的案子,县令老爷已经定了案,偷牛的那群人,是黄老爷第十房小妾的兄弟派来的,包括那个……女人……,也是那人派来的。” “他费这么大功夫,还派个女人来勾引你,难道只是看中了你的牛车?”刘大夫不信。 “这倒不是,这正是我要跟你们说的重要事情。” 付元庆三两下就吃完了饭,因为吃得急,甚至都没注意到饭菜的味道。 刘大夫心痛得只吸气,“怎么吃这么快,跟大老黑一样,再好吃的饭也吃不出滋味来,真是白瞎了我徒儿的好手艺。” 付元庆这才回味过来饭菜的香味,不好意思地冲苏玉婉尬笑两声,之后才说到了正题。 “我和裴周,起初也以为那女人故意接近我,是为了我那头牛,和那辆破牛车,包括县令老爷定案时,那群人也是一口咬定为了我的牛和牛车,后来还是裴周发现不对劲,潜入了黄老爷小妾的房间偷听,才知道咱们县城有大动静。” “什么动静?”苏玉婉好奇道。 付元庆接着说道:“好像是说,咱们县城要放开什么贸易互市什么的,总之我和裴周都不太懂,但是裴周也说了,那个黄老爷和黄姑娘,最近不太对劲,可能跟这件事有关,他还听到黄姑娘说什么这是发财的大好时机。对了,裴周得知这件事后,第一时间就想着要告诉玉婉妹子,我也看他快马加鞭地往这赶了,怎么这会儿没见到他?他人呢,没来吗?” “来了,又走了。” 苏玉婉满脑子里都是想着什么互市贸易,又想着裴周肯定是有了什么主意,才兴冲冲地赶过来要告诉她,可惜一过来就被王泉给气蒙了。 她又看了眼付元庆,还是有些疑惑。 “就算这件事是真的,跟小妾的兄弟偷你的牛有什么关系?” 付元庆想了想,又道:“裴周说了,好像槐树镇这条线很重要,一旦消息落实,可能打咱们镇主意的会有不少。” “原来是这样。” 苏玉婉总有种发财机会从天降的感觉,只是这消息毕竟还没有传出来,她还不敢确定要如何做。 “若此事是真的,付大哥有什么想法没有?” 付元庆摇了摇头,“我就算有想法,也没银子抓住这个机会,唯一能做的,就是绝对不会丢了这条线路,将拉客生意做到底。” 苏玉婉却有些不赞同,“付大哥,不是我危言耸听,若是消息一旦传开,这条线路不是你想做就能做的了的,退一万步说,这条线的拉客生意,也绝对不是你一辆牛车就能做的完的。到时候有更雄厚的资本卷入进来,你的生意势必会被抢光。” “资本?”刘大夫和付元庆异口同声地问道。 苏玉婉意识到自己把后世的词给带了进来,只能三言两语稍作解释,果然见付元庆有些失落。 “我原本只想老老实实地拉客,赚仨瓜俩枣地勉强糊口,没想到连这么简单的心愿也要被别人抢走吗?” 苏玉婉只好安慰道:“付大哥先别急,这件事还没传出来,肯定一时半会儿实行不了,再说了,哪怕这件事是真的,对付大哥来说,早做准备,自己做资本,独揽这条线路的拉客生意,岂不是一个天大的好机会?” “我……我……”付元庆结结巴巴道:“我哪里来的银子独揽这条线路?再说了,就算我提前买十辆牛车拉客,到时候人家有后台的跟官老爷一说,还不照样把我这生意顶了?” 苏玉婉想了想,便出主意道:“与其让别人走后门寻官老爷庇护,不如付大哥自己先把这后门堵了。” “怎么堵?”付元庆可没有后门可以走,更别说堵了。 苏玉婉便给他分析道:“今天县令大人审你的牛车被盗案时,那群人都没有说出这件事,而且听你刚才说的,怕是县令老爷自己也还没得到消息,如果裴周偷听来的消息是真,那付大哥可以提前这样做准备……” 苏玉婉压低声音,给付元庆出了主意。 果然,付元庆的眼神立即亮了,不过,随即又暗淡下去。 “你说的给县令老爷送礼,要到官府正式的文件,只准许我自己走这条线,这倒是个好主意,可问题是,送什么礼比较好呢?你也知道,我一穷二白的,哪怕是把牛卖了,那点银子怕县老爷也看不上眼啊。” 苏玉婉狡黠笑道:“若是付大哥信得过我,这官府的文件我帮你弄到手,并且买十头牛和牛车,包揽这条线路。不过以后这条线路所出的收益,你得分我五成,如何?” 付元庆连连摇头道:“这样你就太亏了,十头牛和十辆牛车,需要的银子可不少,何况你还要负责办理官府的文件,别说五成利了,你便是自己独揽所有的利,也是应当的。我怎么能占你的便宜呢?” 到手的好处,付元庆还往外推,苏玉婉更是确信此人人品信得过。 “付大哥,你也知道,我的心思不在做生意上,更不可能腾出时间和精力,亲自管理拉客的事,这件事,咱俩合作,相当于我出钱你出力,利润五五分,再正常不过。何况,这拉客生意看似简单,平时顾客打交道,我也实在不擅长,还是付大哥你有经验,这合作对我来说,也是稳赚不赔。” 付元庆没什么主意,觉得苏玉婉这样说,好像也有道理,当即就答应下来。 这时候,一直听着两人说话的刘大夫,突然问道:“你们说得倒是热闹,放开互市这个消息,到底可靠不可靠?” 苏玉婉笑道:“我明天正好要去给王夫人施针,会顺道问问此事的。” 第57章 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说完了放开互市的大事,付元庆又结结巴巴地问道:“你大姐……” 苏玉婉自从知道付元庆是被人设计陷害,而且还没有真正失身以后,其实对他就没有太大的抵触了,可对大姐来说,此事肯定还会在心里存着疙瘩的。 “付大哥,我大姐越是在乎你,对此事就越难释怀,你再给她一些时间,让她想想。” 付元庆很坚定地点了点头。 “你放心,你大姐考虑一年,我就等她一年,她考虑十年,我就等她十年。哪怕她这辈子都不肯原谅我,大不了我就这样一个人过一辈子,反正之前,我也是这样打算的。” “我会把付大哥的这句话,原原本本告诉我大姐的。”苏玉婉肯定道。 “别,别……”付元庆很是害羞地低下头,“别告诉她,给她增加负担。” “知道了。” 天色大黑,苏玉婉才辞别了师父回家。 苏玉真表面上像没事人一样,可家人却从她做的咸淡不一的饭菜中看出端倪。 苏老太见孙女心神不宁的,午饭晚饭都没怎么吃,很是担心。 “老大,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心不在焉的,我有几次跟你说话,你都没听到。” “没,没什么,奶奶,我今天身子有些乏,先去睡觉了。” 苏玉真都没等妹妹回来,又跟爹娘说了两句话后,就径自回屋躺下了。 苏玉婉到家的时候,一家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她。 “你今天一大早带你大姐去县城看铺子,后来没去成,你大姐回家后就这么失魂落魄的,早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苏玉婉上午把大姐送回家后就赶着去了镇上,大姐和付元庆的事情,她还没告诉家人。 看家人这样子,估计大姐也瞒着了。 “奶奶,爹,娘,是这样的……” 苏玉婉还是把付元庆的事,告诉了家人,并且着重说明了他是被人陷害,甚至连付元庆说要等大姐一辈子的话,也一字不差地代为转述。 她前世从未见过如此痴情的男人,穿越后跟她有瓜葛的,也不过就是裴周和王泉。 想想这两个男人的德行,她更觉得付元庆此人可靠了。 她内心里还是希望他和大姐能成的,毕竟在这个时代,大姐一个嫁过人的,实在太难找到好人家了,与其被随便塞给不知底细或者条件差的男人,还真不如直接嫁给付元庆。 在外人看来,付元庆条件还不错,娶个黄花大闺女也不是难事,要是娶了苏玉真后,肯定是吃亏的。 这也是苏玉婉愿意拉扯付元庆合作的原因,左不过就是给大姐底气,堵了外人的嘴,不让她受外人诟病。 苏玉婉原本以为家人可能也会如她和大姐一样,听到付元庆跟那女人的事会先生气再衡量的。 没想到,苏老太不光没生气,反而满心赞许道:“不错,不错,一个老光棍子能抵住女人的诱惑,真是太难得了,这小子,靠得住。” 许氏站在女儿的立场,倒是有些顾虑,“虽然元庆这孩子做的不错,可我这心里,咋总觉得这么别扭呢?” 苏老太白了儿媳妇一眼。 “那还不是因为你心眼小!别以为我老婆子老了,就不知道你那点小肚鸡肠的事。哪次多福走镖回来,你不得质问他大半夜?老婆子我也就是不愿意多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说你罢了。连多福你都不放心,你还能放心谁?还有元庆这孩子,明明已经做的够好了,你还别扭,你到底想让他怎么做?” 许氏没想到,自己每次跟男人使性子的事,婆婆都知道了,一时忍不住脸红起来。 苏多福护妻,怕亲娘继续为难媳妇,便岔开话题道:“元庆这孩子也真是,咋不多长个心眼呢,要是他没顶住,真栽到那女人身上,岂不是真要把人娶了?” 苏老太撇撇嘴道:“正是因为他心眼少,才能顶住没碰那女人。你心眼多,要是换成你,还不上去就把人给办了……” “娘——”苏多福赶紧堵住亲娘的嘴,再看许氏,果然脸色不太好,他便抱怨道:“娘,话可不能乱说,我咋就顶不住了?” 苏老太不屑道:“那是因为你有媳妇,吃饱了不饿。你要是打光棍子试试,还不见到个女人就两眼放光……” 苏老太见儿媳妇脸色更差了,想想她肚子里还怀着自己的大孙子,便不想再说什么刺激她。 “算了算了,老婆子我也懒得跟你们掰扯这个,反正你们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总的来说,元庆这孩子不错。” 一番话,说的儿子和儿媳妇都脸红脖子粗的。 “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苏老太又瞅了儿子儿媳妇两眼,见两人多年来就这么腻腻歪歪的,她心里直泛酸,“老婆子我也太可怜了,当初看你那死鬼爹身强力壮的才嫁给他,谁知道没多久,他连个风寒都没抗过去就走了。老婆子真后悔没趁年轻时再找个,就尝了那么几天好滋味,就开始守寡了……” “娘——” “奶奶——” “咳咳。”一直被忽视的苏玉婉干咳两声,“奶奶您说话委婉着点,我还没嫁人呢。” “咳咳。”苏老太一时有感而发,被儿子和孙女齐声打断后,才发觉自己嘴瓢了,她立即正色道:“玉真这丫头,就是闲着没事钻牛角尖,莫说元庆这孩子没犯错,就算真做错了,碰了那女的,也不是什么大事。谁还没年轻过?玉真自己不也跟付亮那个混蛋过了三年吗,她都不是清白身子了,还不能允许人家付元庆也开开荤?不行,我得找玉真说道说道,她要是错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奶奶——”苏玉真推门走了进来,“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不是我钻牛角尖,其实也像奶奶说的,我已经不清白了,真要嫁给他,难免外人会笑话他,说他闲话……” “那你的意思……” “奶奶,我明天就跟老二去县城看铺子,也一定要把这生意做起来,我要让别人看看,我不是因为不中用没人要,才赖上付元庆的,也只有我自己立起来了,别人才不会笑话付元庆没用,娶了个中看不中用的媳妇。” “有志气,我熊翠花的孙女就该是这样有志气!” 苏老太看着两个孙女,从以前随了许氏那懦弱的性子,到如今越来越像她一样有主意,顿感老怀安慰,哪怕是现在马上闭眼,也死而无憾了。 第58章 幼稚 一大早,姐妹俩就到了镇上,跟刘大夫打过招呼后,就去了坐牛车的地方。 苏玉真一反往常害羞模样,鼓起勇气走到付元庆跟前打招呼。 “元庆哥。” 付元庆没料到苏玉真会主动开口,再看她脸上挂着红润笑意,似乎早已忘了昨天的事情。 他一时受宠若惊,连忙磕巴道:“玉,玉真,你们去县城吗?来,快上车。” 车上已经坐了十几个人,空间很是拥挤。 姐妹俩也不在乎,挤进人群,就坐到了小马扎上。 裴周骑马赶来,也不说话,只慢悠悠地跟着牛车走。 苏玉婉目不斜视,只顾跟大姐说着铺子的事情。 到了县城时,其他乘客付了车资各自散去。 苏玉真也掏出六个铜板,却被付元庆拒绝了。 “不,不用,你太见外了。” 苏玉真也没坚持给钱,简单说了几句话后,就跟着妹妹去看铺子。 裴周看着姐妹俩头也不回地走出十几步后,便附到付元庆耳边出主意。 “付大哥,你也太不会哄女孩子了,这么好的献殷勤的机会,你就任凭它溜走?” “什么机会?” “当然是送她俩去铺子上啊。难不成你还把她们当成普通乘客,统一送到这里就算完了?” 付元庆脸红脖子粗道:“我不是不想送,是玉真她,她不让我送。” 裴周斜眼道:“她不让你送你就不送了?你没听人说过吗,女孩子就是喜欢口是心非。你也太老实了,怪不得都二十岁了还没娶上媳妇。” 付元庆嘀咕道:“你还说我呢,裴老弟,我看你也没好到哪里去,玉婉妹子一路上可是都没理你一句的。” 这话就说到了裴周的痛处,可他却死犟道:“你在前面赶车,当然没看到她冲我抛媚眼,只是我不想这么轻易原谅她,故意不理她,挫挫她的锐气罢了。你也看到了,这一路上,我都没理她,是不是?” “真是这样?”付元庆有些迟疑,不过想着这一路上也真没听到裴周主动搭理苏玉婉,不免就信了几分。 裴周拍拍付元庆的肩膀,催促道:“付大哥还愣着干什么呢?还不快追上去,把两人送到铺子上。那个铺子离这里还有一刻钟的脚程呢,你就不怕大姐走累了?” 付元庆果然赶着牛车追了上去。 苏玉真本来不想耽误付元庆拉客的生意,不过听他解释说要等一个时辰才返程后,便也答应上了车。 她看着裴周依然骑马跟在后面,又看看妹妹阴沉的脸色,显然也知道这两人闹别扭了。 “老二,你们俩怎么了,前几天不还好好的吗?” 苏玉婉也不想把糟心事告诉大姐,只用了句“有缘无分”打发过去。 苏玉真担心着妹妹,不过没一会儿,就来到了一个正在装修的铺子跟前。 “到了。” 付元庆停了牛车,扶苏玉真先下车,正要去扶苏玉婉时,却被裴周抢了先。 裴周可不想让别的男人碰苏玉婉,虽然不说话,却还是把手伸了过去,下巴一抬,头一歪,很是欠揍地斜眼看着她。 “幼稚!”苏玉婉把他的手拍开,直接从牛车上跳了下来。 裴周没帮上忙,又见付元庆憋着笑,知道他是在嘲笑自己被女人拒绝,一时恼羞成怒,却不敢发作,就径直上了马,狂奔而去。 再看苏玉真,已经被眼前的情形惊住了,话都说不利索。 “二妹,这就是你,你说的小饭馆?” 三间屋子的宽度,分上下两层,再往里走,便是后院,后院还盖了三间平房,可以住人,也可以存放货物。 这显然超出了苏玉真的认知,她悄悄拉着妹妹的手,小声问道:“这就是裴周花几百个铜板租下的铺面?我怎么看着也不止这个价啊。” 当时苏玉婉跟裴周还没有闹别扭,便用了他的名义,跟家里说是一个月几百个铜板的租金租下的。 这会儿两人闹别扭了,苏玉婉也有些头大以后怎么跟家人交代。 总不能两人成了陌路,她还占着人家的铺子不还? 苏玉婉正想着找什么借口跟家人解释,就见裴周去而复返,还买了些糕点过来。 他也不理苏玉婉,而是对苏玉真大献殷勤。 “来,大姐,吃点心。”裴周献上点心,又大言不惭道:“大姐,你觉得这铺子咋样?几百个铜板租下来,值不值?” “太值了!”苏玉真当了真,连连感叹道:“我长这么大,也没来过几次县城,居然不知道县城的铺面如此便宜,早知道如此,真该早点想法子,在县城做些小生意了。” 苏玉婉很是心塞,又不想跟裴周置气,便拉着大姐去了后院平房。 “大姐,以后做生意,肯定是起早贪黑地干,估计也没办法每天县城和村子来回跑。所以这平房,我就让人装修出来住人,以后你和铺子里的人,看怎么住比较合适。” 苏玉真终于知道,妹妹前几天为什么让她从村里选人帮忙了。 这样一个大铺子,她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忙得过来。 原本刚刚鼓足勇气自立的她,忽然又胆怯了起来。 “二妹,我,我怕做不好,白瞎了这个大铺面……” “有什么好怕的?”苏玉婉给大姐鼓劲道:“一个月不就几百个铜板的租金吗,大姐先做几个月试试,实在做不好,咱们再退就是。” 苏玉真有些怀疑,“这装修,和桌椅板凳,还有要雇请的人手花费,算下来可不止几百个铜板了,要是真亏了,咱们拿什么还裴周?” 被点了名的裴周,立马凑上来,“大姐不用担心,这才几个钱,对我来说,小意思,亏了就亏了,你放心大胆地做就是。” “这……”苏玉真想想昨晚自己才鼓起的勇气,此时就算硬着头皮,也要继续做下去,她眼神坚定了些,对裴周满是感激道:“你给了我机会,我会尽最大努力做好的,绝不会让你的银子白白浪费了。” “这就对了,大姐。”裴周点头赞许,就好像这铺子真是他的一样。 第59章 不好对付的家丁 苏玉真下定了决心,说干就干,当下便考量起铺子的装修,并提出了一些小意见。 苏玉婉见大姐其实很上路,只是因为一直在村子里待着胆子小了些,所以她也不再干涉大姐,铺子里的事情也任凭她做主。 看着时辰差不多了,苏玉婉便建议道:“大姐,我还要去一个病患家送药,你跟我一起过去。” 苏玉真笑着摇头道:“在铺子里收拾了一会儿,整个人都轻松许多了。你不用担心我,先忙你的去,忙完了再一起回家就成。” 苏玉婉今天要去王侍郎家问情况,确实不太方便带大姐,既然大姐发了话,她便自己先行离开了。 裴周紧随其后,也追了出去。 “还不理我?看谁能别过谁!”他说着最硬气的话,办着最怂的事,亦步亦趋地跟在苏玉婉身后。 走了没多久,就到了上次黄婷婷出事的地方,也就是富商黄文忠在县城的商铺最集中的地方。 那里围了很多人,有人哭天抢地,有人大声哀求,脾气火爆的甚至开始动手了,场面可谓是一片混乱。 “发生什么事了?”苏玉婉嘀咕着,便想上前一探究竟。 她现在对黄文忠的事情格外敏感,毕竟整个县城只有他知道互市贸易一事。 就在她刚刚往前迈了两步时,一个秤砣就朝她砸了过来。 “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裴周提着苏玉婉,一个空中旋转,堪堪躲过了秤砣的攻击。 苏玉婉飞在空中,直感觉时间停顿了一般,被裴周护在怀里的感觉,竟说不出有多踏实。 她心跳地厉害,却不敢去细究那抹心动感觉,更不想承认正经时的裴周,有那么一丢丢的威风帅气。 随着两人的落地,秤砣也正好砸到了附近商户的窗子,力道之大,竟将木窗砸了个洞。 裴周眼神冒着寒气,一边护着苏玉婉,一边朝对面人群瞧去。 他不动声色却异常认真地问着苏玉婉,“你可曾得罪过什么人?” 苏玉婉见他神情如此严肃,也顾不上使性子,仔细想了想,也想不到得罪了谁。 “除了让王泉丢了功名,其他人,我好像也没有能力得罪。” 裴周的目光,从人群中收回,指了指那个破了洞的门窗,解释道:“隔着一条路的距离,寻常人便是力气再大,也不可能将窗子砸个洞。而且那秤砣,明显是趁着人群混乱,故意砸向你的。” 苏玉婉大惊,沉思片刻,才道:“我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地农家女,也只有最近一个多月来县城的次数多了些,根本没有与人发生过争执,能得罪谁呢,竟然还想要我的命?至于王泉,依他的家世背景,我也感觉他不可能有能力有资本请如此高手来对付我。” “嗯,你说的有道理。”裴周说着,又朝混乱的人群中看去,只见商户们与一群家丁模样的人,已经从争执发展到了大动干戈。 商户们手无寸铁,虽然叫嚷的起劲,可真动起手来,根本不是那群练家子家丁的对手,没一会儿就被打的四处逃窜。 就在这时,一直在人群中调解的黄婷婷,似乎才发现了裴周,挥着手便跑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不起眼的家丁打扮的人。 “裴大哥,婉姐姐,你们怎么过来了,这里正乱着,你们快躲躲。” 苏玉婉这次,注意力并没有放到黄婷婷身上,反而被那个家丁吸引住了目光。 因为那个家丁,看似不起眼,可从她对人体的熟悉来看,这个人的肌肉很是发达,在这大冷天里竟只穿了一身单衣,健壮的肌肉似乎都从衣服里溢出来一般。再看那人露出的手背,竟然全是茧子。 一旁的裴周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点,不过他只看了那个家丁一样,原本严肃凛然的神色,瞬间变成了嬉皮笑脸,甚至有些猥琐。 “婷婷你怎么也在这么乱的地方待着?你可要小心些,要是受伤了,我可是会心疼的。” 说罢,竟然还往黄婷婷跟前走了几步,与她离得格外地近。 黄婷婷身边的家丁,立即警惕地上前一步,与裴周只有拳头大小的距离。 裴周莞尔一笑道:“老兄不必如此紧张,我还能吃了你家小姐不成?” 黄婷婷给家丁使了个眼色,又对裴周解释道:“裴大哥别多心,他是刚来的,还不认识你,所以反应过度了些。” 裴周连连点头,“怪不得我觉得眼生,原来是新来的。” 裴周曾在黄文忠家干了三年,上上下下不说全都认识,最起码人脸也混熟了。 眼前这个家丁,他可是一次都没见过的。 黄婷婷似乎并不想让裴周注意到家丁,便挡在了家丁身前,解释着眼前混乱的现象。 “这条街的铺子,租期眼看着就到了,我爹想收回来自己做些生意,谁知道这些商户们不愿意,就闹了起来,我这次来就是来解释并安抚商户们的,可他们竟然连解释都听不进去,还说些过分的话。” 说着,竟差点委屈地落下泪来。 裴周赶紧安慰道:“婷婷别难过,铺子租期到了,他们闹也没用,就算告官也没道理,等他们闹过了,会想通的。” 黄婷婷感激地福了个礼,“多谢裴大哥安慰。” 裴周温柔地笑笑,又说了些安慰的话后,便告辞了。 带苏玉婉走到另一个路口时,见路上行人稀少,脸色才又顿时冷了下来。 自言自语道:“是个练家子,不好对付!” 苏玉婉仰头问道:“你说的,可是黄婷婷身边的那个家丁?” 裴周诧异道:“你也看出来了?” 苏玉婉前世也上网,还记得有个视频中介绍,真正的练家子,不光手心起老茧,就连手背上也是苦练功夫留下的茧子。刚才那个家丁,一看就是下了苦功夫练过的。 不过,她也不能告诉裴周,自己是在网上学来的。 只能应付道:“看他的手背起茧了,猜着应该是。” “你说的没错。”裴周笑了,不同于对黄婷婷的温柔或者猥琐,而是欣赏地笑,“你懂的还真不少。” 随后又冷了脸色道:“我怀疑,那个秤砣,也只有他才能扔的那般有力道。” 苏玉婉满脸诧异道:“他为什么要针对我?我今天可是头一次见他,根本不可能得罪过他。” “这件事你别管,交给我。”裴周一锤定音,不容苏玉婉再多想,又忽然想起来苏玉婉终于肯搭理他了,不免又心花怒放起来,“走,你不是去王大人家么,我送你过去。” 苏玉婉没有再拒绝裴周,便上了马,直奔王侍郎家。 第60章 求取一个孩子 到了王家的时候,门房小厮都没进去通报,便将两人迎了进去。 “苏神医,裴公子,我家老爷和夫人说了,二位是我们府上的大恩人,无论何时来此,都无需再通传,直接进来就是。二位,请随小的来。” 进了院子,绕了一小段路之后,便来到了王家夫妻所在的院子,两人正在院子里微眯着眼晒太阳。 “苏神医,裴周,你们来得正好,京城来信了。” 信是从京城工部寄过来的,说的便是苏玉婉做陶瓷手术刀的事情。 王侍郎笑道:“老陶这一辈子都惜墨如金,无论是平时说话还是写信,都只有那么寥寥几句,没想到这次回信,竟然洋洋洒洒几大篇,我从他这字里行间里,都能感受到他有多兴奋。哈哈哈,苏神医,你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能让一向沉默寡言死气沉沉的老陶,一见图纸就能焕发生机?” 王夫人轻抿了口茶,放下茶杯,捂嘴偷笑。 “老爷,别说老陶了,妾身也许久没见你如此眉开眼笑了。你说的话,可不比老陶少。” 王侍郎这才察觉,自己也兴奋地有些失态,便赶紧端正了坐姿。 苏玉婉看完信,原本悬着的一颗心,算是放下了。 “陶师傅说可以做,真是太好了。” 王侍郎笑笑,又提醒道:“你的图纸上画了几十样刀片图形,还有配套的刀柄,可谓是繁杂不已。老陶就算是能做的出来,估计也要费不少心思和精力,具体哪天能交到你手上,还不好说。” 苏玉婉自然知道这事急不得,不过有一点,她还不确定。 那就是自己手里的银子,不知道够不够。 “王大人,不知做这些刀具,需要花费多少银两?” 王侍郎起身,踱步,手指头掰来掰去,好一会儿,才伸出两个手指头,“两千两银子就差不多了。” “啊?” 苏玉婉差点惊叫出声,她知道从做模具到物品出厂,所需工序繁杂,费用也高,可她没料到,居然能高到如此地步。 一个大劳力,在外务工一年,也不过十几两银子。就算裴周这种工钱非常高的打手,一年也不过三四十两银子。 六口之家的农家人,单靠地里的产出,一年也就收入几两银子而已。 可这副刀具,居然能用到两千两银子! 再说了,手术刀属于消耗品,需要很频繁的更换,她就算是多给几个富人看病,凑够了这些钱,那以后呢? 她总不能一副刀具用一辈子啊。 苏玉婉看王侍郎的样子,也不像是跟她开玩笑,就知道这事的确有些棘手了。 王侍郎见苏玉婉的脸色变了又便,也知道这个数目实在为难她了。 他解释道:“按理说几十个刀柄刀片也不值多少钱,费钱费功夫的地方在于模具器具的打造。等模具做好了,你以后便是打造一百副刀具,也不会花费太多了。” “原来如此。”苏玉婉长舒一口气。 这相当于她办了个刀具厂,两千两银子是花费在厂房和设备上了。以后再投入生产,自然就不需要再花这笔钱。 她倒是可以接受。 目前的问题,是她连两千两银子也凑不出来。 前一天才跟付元庆信誓旦旦地许下买十辆牛车的事情,怕是也有些困难了。 裴周见苏玉婉一脸为难的样子,忍不住拍桌而起。 “奶奶的,都怪我裴周是个大穷光蛋,媳妇你等着,不就是两千两银子么,我去帮你找来。” “你又想做什么?”苏玉婉黑着脸问道。 “我,我……”裴周不敢说。 王侍郎看着裴周,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头,随后才正了脸色,拍了拍手。 管家立即捧着一个精致的木盒子走了进来,得了自家老爷的默许后,便捧到了苏玉婉跟前。 打开,竟又是一叠银票。 王夫人这时候才起身,上前,把木盒交给苏玉婉。 “这两千两银子,是我和老爷的一点心意,苏神医若不嫌弃,就拿去用。” “夫人,民女收下您和大人的一千两银子,已经够贪心了,怎么敢再收下这两千两呢?”苏玉婉真不敢再收了。 一千两银子,都够她们一家几口吃香喝辣几十年了。 再来两千两,想都不敢想。 王夫人随是后宅夫人,不过在京城与官太太们打交道,说话上从来都是滴水不漏,硬塞给苏玉婉两千两银子,可是不在话下。 “怎么,苏神医觉得我的命,不值这两千两银子?”说罢,竟委屈地拿手绢擦拭起眼泪来。 苏玉婉傻眼,“夫人,民女哪会有这样的想法?” 王夫人停止了擦泪的动作,抬头问道:“你治好了我的病,救了我的命,如今两千两银子的谢礼都不肯收,不就是明摆着说我的命不值两千两银子么?” “夫人,民女真不是这个意思……”每次对上王夫人,苏玉婉都只有语塞的份。 再看王夫人,脸上立即雨过天晴,直接把木盒交到了苏玉婉手上。 “你若觉得我值这个价,那就收下。” “夫人——” “苏神医不必觉得为难。”王夫人不逗苏玉婉了,开始正色道:“自从你说明这些刀具是用来救人的之后,我和老爷便打算好了,这银子,我们来出,来日苏神医若真用这些刀具救了人性命,就算也有我和老爷的一份功劳。我们夫妻俩,无儿无女,无欲无求,这辈子行善积德,只为来世求取一个孩子。” 苏玉婉看了看满脸遗憾的王夫人,再看神情落寞的王侍郎,终于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这两人,人至中年,膝下尚无子嗣。 从王夫人的话里,她也能猜的出来,这两人肯定看过太多大夫,如今已经把生育子嗣的希望寄托在来世,肯定对这辈子已经绝望了。 “王大人,夫人,可否容我为二人把脉一试?”苏玉婉不敢把话说的太满,一切都需要把了脉象才知。 “算了,不用了,好几个太医都说我和夫人这辈子也就如此了,我们也放弃了,不想看了之后再经历一次失望了。”王侍郎直接拒绝。 但是王夫人,眼神却是亮了。 “老爷,妾身之前被病痛折磨,太医也是说没希望了,可也被苏神医治好了呀。要不咱们,再试试?” 第61章 大干一场 “再试试?”王侍郎沉思许久,终于点头道:“试试,大不了再失望一次。” 裴周本来是非常介意自己的女人给别的男人把脉的,不过他今天好不容易才让苏玉婉对他开口说话,一时也不想再惹她不快,打算眼不见心不烦,便去了院子里等着。 苏玉婉这才为夫妻二人把脉。 脉诊结果,王侍郎一切正常,问题出在王夫人身上,与之前几个太医的判断结果一致。 听到结果的一霎那,王夫人原本期许的目光,瞬间变得游离。 “唉,原本还抱着希望,是太医们诊错了,没想到苏神医的结果也是如此,也许这就是命。” 王夫人暗自伤心了一会儿,又对一直劝慰她的夫君说道:“妾身对不住老爷,不能给王家延续香火,老爷你还年轻,就听妾身的话,纳几房妾室进来,若是老爷担心妾生的孩子分位低,委屈了他们,妾身愿意为你纳娶平妻,绝不生醋意。” “夫人这是说的什么话!”王侍郎当即反驳道:“你的身子是怎么坏的,我比你更清楚。你也不是一开始就不能生,都怪我,怪我害了你,现在我又怎么有脸,娶别的女人生孩子呢?” “老爷——” “别说了,夫人,此事我绝不同意!” 夫妻二人看似争执,却都是站在对方的立场,为对方着想。 不知怎的,苏玉婉的眼睛竟然莫名一热,鼻头一酸。 好在她还是忍着没落下泪来。 在夫妻二人毫无隐瞒的告知下,苏玉婉也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王夫人本是京城名门望族之后,有一次随家人探亲路过本县,遇到了贫穷却有才气的王秀才,也就是如今的王侍郎。机缘巧合下,两人便走到了一起。王夫人娘家,家规森严,见女儿如此随便就与一个穷秀才结缘,很是难堪,一气之下便将王夫人丢在此处,再不过问。 王夫人从不抱怨,舍弃大家小姐的锦衣玉食,卷起衣袖,就与王秀才过起了寒门生活。 只是好景不长,两人成亲后不久,公公婆婆便双双病倒,当时正值王秀才准备乡试的时候,王夫人为了不让男人挂心,便带着几个月的身孕,亲自侍奉公婆,几次都差点累昏过去。 王秀才中了举,成了王举人,归来之日,王夫人再也撑不住,小产了。小月子没过完,王举人的父亲便过世了。 王举人在家守孝三年,克尽礼数,未曾同房,好在母亲病愈,算是唯一值得庆幸的事。 三年孝期过后,夫妻再次同房,半年未孕。不过当时,大家都觉得同房时间才半年,没有怀孕也正常,而且也赶上了王举人进京会试,所以一家人都没往他处想。 等到王举人成了进士,做了官,接了母亲和妻子进京,才发觉事情不对,因为一年过去,王夫人根本没有怀孕的迹象。 此时两人的年纪都不小了,王母也急着抱孙子,就带着王夫人到处求医问药,得到的结果,却都是王夫人在上次怀孕期间劳累过度,小产后又没有养好身子,所以这辈子,基本上都不能再怀孕了。 原本对儿媳妇很是满意的王母,便开始冷不丁地说起了刺耳的话,甚至也学了京城大家的做派,要给儿子纳妾,王夫人孝敬婆母,一句怨言都没有,好好伺候了老人几年。 直到前年,王母带着遗憾离世,王夫人便也随着夫君回家守孝。 许是因为不能生下一儿半女,觉得对不住王侍郎,王夫人几年前便得了心病身病,伺候走婆婆,她自己也垮了,若不是苏玉婉来的及时,怕是她已经撑不过这个正月了。 苏玉婉听了两人的故事,久久不能平静,既佩服王夫人有破釜沉舟与娘家断绝关系的勇气,又佩服她眼光好,找到了王大人这样一个有情有义的潜力股。 当然,她也欣赏富贵之后绝不抛弃糟糠之妻的王侍郎。 就凭当今社会的风气,以王侍郎这样的三品官员的身份,可以说是妻妾成群都不为过。 这样的两人,居然没有子嗣,真可谓是遗憾至极。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苏玉婉来了。 “王大人,夫人,我只说了二位的问题,可没说问题不能解决啊。” “苏神医,你……什么意思?”夫妻二人齐齐问道。 苏玉婉终于心安理得地收下了银票。 “这两千两银子的治疗费用,我收下了。” “苏神医——” “放心,有我呢。” 夫妻二人先是难以置信地相互对视,后来又一起喜极而泣。 他们甚至都不用问为什么,就信了苏玉婉的话。 苏玉婉当即开了调理王夫人身体的药方,详加嘱咐过后,便又对其施了针。 等待拔针的功夫,苏玉婉才问起了贸易互市一事。 王侍郎当场就愣住了。 “本官远离朝堂两年,消息自是没有在京城时灵通。不过此事,本官是昨天收到京城来信才知道的,可你,又是从何处得知?” 苏玉婉已经顾不得解释从哪里听来的消息,只从王侍郎的话里就能确认,此事居然是真的了。 “这事说来话长,还是让裴周来解释。”苏玉婉打开门,见裴周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便将人喊了过来。 裴周便正大光明地,解释了自己是听墙角,偷听来的消息。 “真是小人行径,跟你父亲……”王侍郎差点说多了,赶紧住了嘴,又说道:“放开与邻国互市这件事,朝廷前几年就在准备了,只是因为要考虑的太多,所以事情一直没有进展。直到正月初十那天,大魏使臣进京,皇上才终于定下此事。” 裴周没听到王侍郎前面那句欲言又止的话,只问道:“正月初十才定下来,到现在也不过才二十天的时间,黄文忠那里怎么这么快就得到消息了?” 朝廷下决策后,从准备实施,到通知到县,其中要经过各种繁杂的过程,一般最快也得半年,更有甚者,两三年的时间都不一定能真正落实到位。 二十天的时间,连县令也不可能得到消息的。 黄文忠如此快速地知道此事,甚至连槐树镇这条路线都清清楚楚,只能说绝对背后有人,而且后台来头肯定小不了。 王侍郎已经离京两年,朝中之事又瞬息万变,他对黄文忠也从未关注过,一时半会儿还真说不出个所以然。 “这——老夫惭愧,竟不知咱们县里,还有如此神通广大之人。” 苏玉婉倒没太在意黄文忠的背景,只知道此事已经确定属实,那么她,一定要大干一场了。 、 第62章 身价倍增的大富婆 对生育子嗣已经抱有莫大希望的王夫人,心情真是格外地轻松。 她见苏玉婉的眼珠转来转去的,不由笑问道:“你这丫头,想什么美事了呢?” 苏玉婉倒也不隐瞒,坦白道:“与大魏互通贸易的消息属实,那咱们县肯定是最受益的,我在想着怎么抓住机会,大赚一笔呢。” “好丫头,跟我想一块儿去了。”王夫人大赞道:“想不到你年纪轻轻,不光医术高明,居然还有经商的头脑。我和老爷,果真是没有看错你。” 两个女人越说越投机,倒是看呆了一旁的王侍郎和裴周。 王侍郎悄悄对裴周耳语道:“我这夫人,什么都好,唯有一点,就是铜臭味太重。本以为苏神医医术神通,定然是对钱财一事超然世外,没想到啊没想到,居然也是如此的俗不可耐!” 王侍郎自小读圣贤书,最看不惯商人的那套虚假做派,偏偏王夫人从小就对经商一事兴趣颇浓。 在娘家时,因为她是庶女,又被管的格外严苛,寻常连屋门也是出不去的,嫁给他后,虽然没了在娘家的锦衣玉食,但同时也没了在娘家时的种种束缚,就凭着王家那几亩地的家底,硬生生地积累起不少家资。 后来公婆生病所需的大笔医药费,还有王侍郎上京赶考所需的大笔银两,也都是因为王夫人生财有道,才不至于让王家人捉襟见肘,徒留遗憾。 等到王侍郎进京做官,王夫人在京城做生意更是做的风生水起,否则凭王侍郎那点俸禄,根本不可能谢礼一出手,就是一千两两千两银子。 王侍郎也知道自己这个家,全靠夫人一手撑起,平时他虽然也会笑话夫人铜臭味太浓,不过却也由着她折腾,很是宠溺。 如今跟裴周随口抱怨两句,也不过是看着苏玉婉与自己夫人如出一辙的“见钱眼开”,有感而发罢了。 裴周点点头,深有同感,“她不光见钱眼开,浑身铜臭味,还脾气暴躁,动不动就给人扎针,真是个可恶的女人。” 他这是又想起来,两人初次见面的情形,那一晚,他可是被折腾的死去活来,硬生生地躺在地上一晚上。 两个男人也渐渐开始聊的投机起来,聊了好大一会儿,见两个女人还热火朝天地讨论发财的事情,王侍郎也不好过去插嘴。 他仔细看了眼裴周,心中一动,便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问道:“听你说过,你母亲的病也是多亏了苏神医,怎么没听你提起过你的父亲呢?” 裴周长叹一声,似乎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我从小就跟我娘相依为命,连我爹的面都没见过,也没什么好提的。” “原来如此。”王侍郎了然,看了眼裴周系在腰间的狼牙墨玉带,便故作好奇地问道:“这个玉带看着很是别致,不知你是从何处得来?” 说起这块儿狼牙墨玉带,裴周的兴致就更为高涨了。 他得意地拿在手中显摆道:“是不是很威风?这是我从家里翻出来的,我娘说这是祖传的宝贝,死活不让我拿出来示人,这我可不同意,好东西不就是拿出来显摆的吗,你说是不是,王大人?” 王侍郎从裴周手里接过玉带,细细揣摩,许久,才还给裴周。 “还是听你娘的话,值钱的东西不要露出来,省得别人惦记。” “谁敢惦记?来抢啊,看我不打死他!”裴周可不怕。 王侍郎便提醒道:“你有功夫在身,是不怕别人惦记。可若真有人要财不要命惦记上了,拿你在乎的人相威胁,那你又该怎么办?” “真有人要财不要命?”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不可不防啊。” “这样啊……” 裴周犹豫了,想了想亲娘,再看看正与王夫人相谈甚欢的苏玉婉,还真担心会有亡命之徒拿这两个他在乎的女人威胁他。 他终于把玉带放到了怀里。 “既然这样,我就收起来。等什么时候我赚了大钱,能请的起高手随时保护我娘和我媳妇的时候,我再拿出来显摆。” 王侍郎哑然失笑,“等你赚了大钱,兴许就瞧不上这个玉带了。” 说着,又偷偷向裴周怀里瞧去,他已经很肯定,这个玉带,就是他十八年前见过的那个,而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也肯定是那个人的儿子。 王侍郎想着往事,不由得分了神,连夫人叫了他几声都没听到。 “老爷?”王夫人又叫了一声。 王侍郎这才回过神来,调侃道:“你和苏神医商量好怎么发财了?” 王夫人早就不在乎男人的调侃,只兴奋地说着自己遇到了知音。 原来,王夫人已经和苏玉婉商量好了做什么。 囤房子,囤铺面,囤地,做生意。 王夫人有钱,可惜得力人手都被她带去了京城,她自己因为身体原因不能再像年轻时那样亲力亲为。 苏玉婉有想法有头脑,时间多精力足,可惜就是没银子。 两人若是合作,真可谓是优势互补,各取所需。 王夫人当即拿出两万两银票,交给苏玉婉去囤房产铺面,以后所得利润,两人七三分账。 王夫人七,苏玉婉三。 苏玉婉属于空手套白狼了,因为她只是跑跑腿而已,而王夫人出钱不说,过程中肯定会遇到诸多阻拦,肯定还需要借用王侍郎的权势名声,甚至有可能还需要王侍郎亲自出面处理也说不准。 苏玉婉爱财,但也希望自己取之有道,不能因为对王家有恩,就一直薅人家羊毛。 可王夫人在这上面,跟硬塞给苏玉婉谢礼一样,无比强势有理,最后弄得苏玉婉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一样,不得不答应下来。 苏玉婉也从王侍郎处得知,最近工部有几样大工程要动工,陶师傅那里这一年都会忙得不可开交,怕是短时间内也没办法做手术刀具,所以她便把这两千两银子还有之前剩下的几百两银子,都打算拿出来囤房产。 当然,这两千多两银子,都属于她的私产,跟王夫人那两万两银子不掺和。 裴周真没料到,不过一个上午的时间,自己的未来媳妇就身价倍增,简直妥妥的一个大富婆了。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不能再浑浑噩噩无所事事了,他气势上输给了媳妇,那一定要在钱财上压媳妇一头才行。 第63章 苏老太被吓晕 苏玉婉从王侍郎家出来后,又去集市上买了些米面肉菜,之后才去了铺子接大姐。 裴周还没进铺子,大老远就看到了付元庆的牛车拴在门口。 “不错,付大哥开窍了,不用我提醒就知道来接人了。” 苏玉婉今天得裴周相护,心中感激,言语上也比之前热络了些。 “我和大姐坐付大哥的牛车回家就好,你也赶紧回家,出来了一天,裴姨估计会等急了。” 正说着,就见苏玉真和付元庆满脸笑意地走出来。 苏玉真挽着妹妹的手,说着自己对铺子的设想和布置。 苏玉婉又夸赞了大姐一番,给她打气,同时也为自己当时手快买下这个铺子而庆幸。 这个铺子,现在看起来很是普通,也不贵,上下两层,带院子和平房,加起来才三百多两银子,等互市消息一旦传过来人尽皆知的时候,怕是翻倍都不止了。 今天天色已晚,一行人也没再去别处,就准备回家。 牛车刚起步,就见黄婷婷一行人迎面而来。 裴周眼神微眯,主动和黄婷婷打招呼。 黄婷婷走了过来,脸带笑意,“裴大哥怎么来这里了?” 裴周指了指身后正在装修的铺子,解释道:“刚盘了个铺子,准备做点小生意,闲着没事就过来看看铺子装修情况。” 黄婷婷一愣,“这是裴大哥的铺子?” 裴周见苏玉婉姐妹俩在前面牛车上,知道她们听不到,便笑着点了点头,“是啊,我的铺子。” “裴大哥准备做什么生意?” “我也没别的手艺,只能开个饭馆。对了,婷婷,你怎么也来这边了,租客那边的事情处理完了么?” “处理完了。”黄婷婷回答着,又问道:“裴大哥也准备在这里开饭馆?” “也?”裴周抓住了重点,“莫不是婷婷你也要在这里开馆子?” “是啊,早知道裴大哥在这里开饭馆,婷婷就不该也开在这里了,只是可惜,我们前几天已经动工了,怕是也没法改了。”黄婷婷指着对街正在装修的铺子,有些遗憾道。 裴周眼睛眯得更小了,但是却满不在意道:“婷婷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考虑我,再说了,县城这么大,每天吃饭的人这么多,生意也不是一家饭馆就能做的完的。说不定咱们离得近,到时候还能互相帮个忙呢。” “这倒也是。”黄婷婷顿了下,便与裴周辞别,“裴大哥你先去忙,婷婷就不打扰你了。” “好,改日见。” 裴周瞧了眼黄婷婷身后的家丁,告辞后,便骑马追上了牛车,见苏玉婉又满脸不悦,知道她肯定又多想了。 可他也来不及解释,便对付元庆嘱咐道:“我今天就不护送你们了,付大哥,一定要注意安全,把她们姐妹俩送回家。” 说完,便策马离去。 苏玉婉连话都没来及问,就见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付元庆这是今天最后一次拉客,把乘客送到镇上后,又去了刘大夫家。 苏玉婉把今天买的食物和菜品,给师父留了许多,离开时,见狗子的碗里还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想着师父肯定是又做了什么黑暗料理,而且还是狗都不吃的黑暗料理。 到了苏家后,付元庆送下姐妹俩,又在苏家喝了口茶,被苏老太盘问了好大一会儿,最后才脸红脖子粗地告辞回家。 苏玉婉送付元庆出门时,终于找了机会单独说话。 “王大人已经确定了互市贸易是真,最快半年就会在咱们县里做试点,我跟他说了你要包揽这条线路的拉客问题,王大人也答应了去找县令说这事。有王大人出马,这事必定是板上钉钉了。” “那可就太好了。”付元庆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苏玉婉又道:“我说的十辆牛车的事情,绝对会说到做到,不过若是只用来拉客,也赚不了多少银子,到时候看看情况,用来拉货物也是不错的选择。” 这个时代,没有什么汽车卡车的,稍微多些货物托运,都需要用到牛车。牛的数量一向稳定,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买到的,真要临到事上才准备,怕是也来不及。 苏玉婉的意思是,尽量早点买牛做牛车,以免到时候抓瞎,白白浪费好机会。 “买牛的事情交给我就好,我对别的事情不在行,倒是懂牛还行。” “我也是这个意思。”苏玉婉说着,就掏出两张银票,“这是二百两银子,付大哥你看着合适的牛和牛车,直接买下来就好。” 付元庆接过银票,说了几句,便回去了。 苏玉婉进了屋,就听奶奶问道:“怎么出去了这么久,跟付元庆说什么了?” “没什么,奶奶,就说了今天铺子装修的问题。” “我正想问你铺子的事呢,刚才你大姐可是说了,这个铺子可大了,租金又低,我心里总不踏实,改天得好好问问裴周那小子,可别被人骗了。” “谁敢骗他呢,奶奶?再说这么便宜租的铺子,要骗也是裴周骗别人不是?” “这倒也是。” 这天夜里,苏家人都已经熟睡,忽然有个黑影,顺着院墙一跃而上。 黑影正要进院子时,突然被另外一个黑衣人给阻止了。 “老兄,你来苏家,所为何事?” 黑影猛地一惊,与黑衣人打了几个回合,不分上下,震惊之际,并不恋战,随后使了个障眼法,一阵迷雾过后,人便不知去向。 黑衣人看着静悄悄地苏家院子,担心后面还有高手,所以并没有急着去追黑影。 到了快天亮时,黑衣人见此处确实是安全的,便放心离开。 没过多久,黑衣人去而复返,手里还提着一条大黑狗。 “大老黑,机灵着点,要是有坏人对这家人使坏,你就上去狠狠地咬。” 此人说着,便拉下了蒙面巾。 竟是裴周。 “我相信你能保护好这家人,大老黑,别让我失望!” 眼看着天色微亮,屋子里的人开始有了些许动静,裴周直接把狗子扔到了院子里后,便迅速离去。 苏家第一个起床开门的人,是年纪大了憋不住尿的苏老太。 她一打开门,就被呲着大白牙的庞然大黑狗,吓晕了过去。 第64章 明天提亲 苏老太毕竟一大把年纪了,翻了个白眼,身子还没倒下时,就死死地抓住了门框。 “万幸,万幸,没摔着。我的个老天爷,一把老骨头了,要是真摔下去,怕是连命都没了。” 稳住身子后,再朝那个庞然大物望去,居然是条黢黑油亮的大黑狗。 “这是哪里的狗子?老天爷啊,你闲着没事倒是给下几箱银子花花,下条大黑狗做什么?” 苏老太抱怨着,又冲屋子里喊道:“多福,玉婉,快来看看,天上下大黑狗了,今天有狗肉吃了。” 大黑狗本来是蹲在门口的,听了苏老太的话后,直接浑身炸毛,呲着牙低吼了几声。 这可真吓到苏老太了,“呲牙的狗子更留不得了,说不准哪天就把人吃了。多福,玉真,玉婉,赶紧起来抄家伙,老婆子我今天非要把这狗子宰了不可。” 大黑狗立即闭了嘴,低眉顺眼地趴在地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见苏老太还怒气冲冲地看着它,又赶紧起身,往她身上蹭。 这时候,苏多福走过来,一看见狗子就喜不自胜道:“好狗,真是好狗。” 苏老太气不打一出来,“什么好狗,你没看到它刚才呲牙咧嘴的样子,简直恨不得要把我老婆子吃掉一样。你还愣着做什么,腿脚不是都好了么,赶紧把狗抓起来开膛破肚,我今天早上就给你做狗肉吃。” “奶奶,发生什么事了?”姐妹俩这时候也都起床,走了过来。 苏玉婉走到门口,一眼就认出了大黑狗,“大老黑?” “你认识?”苏老太好奇道:“你什么时候带来的狗子?” 苏玉婉并不知道晚上的事情,也不知道是裴周把狗送过来的,还以为是它从师父那里偷跑出来的。 她便跟奶奶解释几句,说这是裴周送给刘大夫的看家狗,可能是不想吃刘大夫做的饭,半夜出来找吃的了。 苏玉婉刚说完,就见大老黑很配合地呜咽了两声,很是委屈。 苏老太疑惑道:“你说的是真的?可我看它这么肥,不像饿坏了的啊。” 苏多福喜欢狗,只是娘和媳妇都不喜欢,所以他一直没有养狗,这会儿见了大老黑,可不想让娘给宰了吃肉。 他赶紧护住狗子,捋着那健壮的狗身子,说道:“娘,狗子没恶意的,你看它就是饿很了,想出来找吃的而已。哎呀,真是太可怜的狗子了,饿得全身上下都是骨头,这到底是遭了多少罪啊?” “多福,你是不是睁眼说瞎话?你娘我眼睛还没瞎,它瘦?咱们家可没一个人能赶上它肉多的。”苏老太一眼望穿了儿子的心思,可她并不想养狗,尤其是这么大的狗子,得吃多少粮食?“总之咱不能养它,娘觉得你看家比狗中用,养了它也没半点用处。” “娘,你怎么能拿我跟狗比?”苏多福心塞。 苏玉婉也不想杀生,看着狗子的可怜模样,便说道:“奶奶,这是裴周送给我师父看家的,虽然不知道它为什么半夜跑到咱家里来了,可我还得给师父送回去呢,咱们可不能自己处理它。” 一家人正说着,忽见狗子的耳朵突然支棱起来了,大家正纳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又见狗子直奔厨房而去,再出来时,竟然叼了一只大老鼠过来。 狗子瞅了瞅众人,考虑着该向谁邀功比较好,瞅来瞅去,最终选中了一家之主,苏老太。 它小心翼翼地走到苏老太跟前,松开嘴,把老鼠扔到地上,因为老鼠还活着,所以它又把爪子按在了老鼠身上,然后才可怜巴巴地望着苏老太,哈哈地喘着粗气。 “呵呵呵,还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苏老太都气笑了,“你是抓老鼠送个我吃?” 狗子似乎听懂了一般,做出微笑脸,眼神很是温和,根本没有了之前的要吃人的模样。 “老婆子可不敢吃老鼠。”苏老太嫌弃道:“要吃你就自己吃,反正就是留在我们家里,也不给你吃的。” 狗子闭上了嘴,眼神里带了些许疑惑,似乎在努力理解苏老太的话。 不多会儿,好像真听懂了,便失望地叼着老鼠去了墙根待着。 它也不吃老鼠,但是也不肯放老鼠走,就那么放了抓,抓了放。 苏老太也没再说吃狗肉的事,一家人就开始忙活起了早饭。 早饭刚做好时,就见刘大夫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一进门,就着急地苏玉婉说道:“大老黑不见了,我一早起来就没看到它,找它找了一个早上,徒儿,你快跟为师一起去找找。” 苏老太指指趴在墙根的狗子,说道:“是不是这个?” 此时的大老黑,已经把老鼠逗得筋疲力尽,它自己似乎也玩腻了,见刘大夫过来寻它,终于决定给老鼠一个痛快。 它一爪子拍下去,老鼠当即就血溅当场,血肉横飞,一命呜呼。 之后,它才慢悠悠地走到了刘大夫身边。 刘大夫被苏家人留下来吃了早饭,最后还是把狗子带走了。 接下来,连续几天,狗子都是夜里来苏家,天亮了就回刘大夫家。 刘大夫的心,都碎了。 “好你个大老黑,吃我的,喝我的,到了晚上需要你看家了,你就跑到苏家去了。我这岂不是白养你了!” 虽然唠叨,但是刘大夫还是好好养着狗子,并时不时地把自己做的黑暗料理送给狗子吃。 苏玉婉这几天都没有见到裴周,跟师父去给裴母复诊时,也听说他好几天没回家了。不过裴周临走时告诉过母亲要出去几天,所以裴母也并不是太担心。 裴母的身体已经彻底好了,自己照顾自己完全没有问题,这也是裴周放心留她一个人在家的原因。 裴母指指院子里的大黄狗,笑着对师徒俩说道:“上次臭小子把黑狗送给你们,后来也不知道又从哪里找来的大黄狗。不过我挺喜欢这个黄狗的,整天带着笑,可比大黑狗好多了。” 苏玉婉一看到大黄狗,就忍不住喜欢上了。 这不是人见人爱的微笑天使,金毛吗? 裴母见苏玉婉师徒俩要走,突然说道:“婉婉,我现在身体已经彻底没事了,以后帮忙带孩子也不成问题,这样好了,我明天就带媒人去你家提亲,你回去跟亲家先打声招呼哈。” 第65章 师父的故事 “裴姨,我……” “哈哈,你叫我裴姨也叫不了几天了,马上就该改口叫娘了。” “我……” “亲家母,这孩子害羞,我就替她答应下来了,你明天就尽管去苏家提亲就是。” “刘大夫真是痛快人,就这么办,你放心,我一定会带着媒人和聘礼上门的。我家这臭小子,也该定下心来成亲了。” “……” 出了裴家大门,苏玉婉还震惊于自己要被提亲这件事。 她有些不情愿地对师父说道:“师父,我可没想成亲呢,你怎么先帮我答应下来了?哼,我不嫁,要嫁你自己嫁给裴周。” 刘大夫用手指点了点徒弟的额头,道:“行,只要裴周这小子敢娶,我就敢嫁!” 苏玉婉:“……” 刘大夫看着嘴角撅的老高的徒弟,解释道:“听师父的,师父的眼光错不了。” “那师父自己为什么一辈子单身?难不成咱们大通朝之大,竟没有一个入得你眼的女子?” “你,你,说你的亲事呢,你怎么反问起师父来了。” “师父,你跟我说说呗,你是怎么做到打一辈子光棍,还能不让官府给你拉郎配的?” “我,我……” 刘大夫脸红脖子粗的不肯回答,到了苏家时,他跟苏老太交代了裴母第二天会来提亲的事情,并告知苏家人准备好了待客,之后才在徒弟的怀疑中,溜之大吉。 苏玉婉对自己师父的事情,就更加好奇了,也忍不住问了奶奶。 提起刘大夫,苏老太的话就多了起来。 她哈哈大笑道:“你是不知道这小子……咳咳,刘大夫,他从小就对女人不感兴趣,只知道摆弄他的那些药材和医书。我跟你爷爷相亲的那天啊,还看到他师父的小女儿追着喊着要嫁给他呢,可他硬跑到你爷爷跟前说喜欢我,要抢亲,最后硬生生地把他那小师妹给气跑了。哈哈哈哈……这不就是故意找借口不要媳妇么?” 苏玉婉心中一动。 她知道奶奶一向大大咧咧的,心思也没有一般女孩子的细腻,可她却从这个故事中,咂摸出些许味道。 不光苏玉婉,就连苏多福的脸也青了,看了看亲娘,就一言不发地走出去了。 苏老太还纳闷着,“老二,你爹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不高兴了?看那铁青的脸,就好像抓到他老娘偷情一样。” “奶奶——”苏玉婉赶紧打住奶奶的话,总觉得奶奶年纪越大说话越随心了,“奶奶,当时我师父说去抢亲,你就没想到他是来真的?” “怎么可能!”苏老太斩钉截铁道:“他又不是不知道,我从小就看不上他。对了,你不知道你师父小时候啊,天天挂着两条清鼻涕,柔柔弱弱的,平时被欺负了还得我去帮他打回来。他这样的,哪敢在你爷爷面前抢亲?你爷爷多壮实,多威风,一个手指头都能把你师父打趴下。” 说起来自己的男人,苏老太突然陷入深深的回忆中,语气也舒缓了很多,只是依然骂骂咧咧道:“谁知道这么强壮的男人,连个瘟疫也抗不过去,几天的功夫,人说没就没了。” 那场瘟疫,死了许多人,光苏家村,都死绝了十余户人家,其他家家户户的,也都有人死去。 “这瘟疫啊,可真说不准,不管男女老幼,也不管你平日里是不是身子强壮,说要你命,那真是不含糊。” 苏玉婉没想到自己的问题,竟然让奶奶伤感起来,便赶紧转移话题,问起了关于师父的其他的事情。 “对了奶奶,不是说到了一定年纪还不成亲的人,会被官府惩罚或者拉郎配吗,怎么我师父就没事,还能独善其身这么多年呢?” 苏老太的脸色,果然又变好了,笑呵呵道:“他呀,年轻时可被罚了不少银子的,后来也被抓到官府坐了一段时间牢狱,不过幸亏他那时医术已经不错,机缘巧合下救了一个大官的性命,后来才被放出来了。” “之后就可以不成亲了吗?”苏玉婉还惦记着不结婚这件事。 “怎么可能?”苏老太摇头道:“这可是朝廷定下的规矩,你师父即便有大官做保,也还是要成亲的。当时的县令大人,想要讨好那个大官,就拐着弯的给你师父做了媒,那女方可是正正经经地大户人家的好闺女,长得那叫一个水灵。” “后来呢?我师父娶了那人了吗?”苏玉婉急忙问道。 她有原身记忆,对刘大夫并不陌生,只是根本不曾记得他成亲过。 就见苏老太继续摇头道:“没成亲,反而被你师父诊出那女子没成亲就怀了身孕,这亲事自然不了了之。后来县令大人觉得自己做错了媒,担心得罪你师父就是得罪那位大官,所以为了讨好你师父,就听了你师父的建议,糊弄过去了。” “我师父提什么建议了?”苏玉婉好奇师父是怎么脱身的。 苏老太也没瞒着,便说出了事情原委。 刘大夫当时对县令大人说自己一生醉心医术,无法分心,所以不愿意成亲,不过因为朝廷的规矩破不得,所以就提出了建议,就是找个同样不想成亲的女子凑合一下,写下婚书,但是不住在一起,各过各的,等到了不用被罚的年纪,再办和离。 “这倒是个好办法。”苏玉婉连连点头,又多嘴问了一句,“那我师父找的这个假结婚的人是谁?奶奶知道吗?” “知道,你师父跟我说过,就是当时追着要嫁给他的那个小师妹。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听你师父说和离之事。兴许是时间久了,两人都忘了。” 提起刘大夫的小师妹,连苏老太都觉得惋惜。 “好好的一个小姑娘,硬是熬成了老姑娘。听说也因为死活不嫁人被关了一段时间,后来还是她父亲,也就是你师父的师父,花了不少银子,又求着你师父跟她假成亲,这才把人赎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苏玉婉听了这个故事,心中竟莫名感动,又觉得悲凉。 “那我师父的小师妹,现在还活着吗?” “很久没听你师父说过了,我也不清楚了,你要是这么好奇,自己去问你师父好了。唉,你师父这人,就是死脑筋,医术有这么重要吗?比老婆孩子热炕头还重要吗?” 苏老太也忍不住唏嘘起来。 第66章 提亲 吃过早饭没多久,裴母就带着裴周和媒人上门了。 因为刘大夫是苏玉婉的师父,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所以裴母路过镇上时,也很是恭敬有礼地把刘大夫也带了过来。 “亲家婶子,亲家母,亲家公,刘大夫,我是裴周这臭小子的亲娘,这段时间因为身体不太好,所以一直拖着没来提亲,今天贸然前来,还请见谅。” 说着,就示意裴周把聘礼拿了过来。 这不是来提亲的,简直就是来定亲的。 因为苏家人早有准备,所以便默认了这个流程。 “亲家啊,说起来,还是得请你原谅才对。我们都知道你前段时间病着,想去探望你,也一直没去成,是我们的过错啊。”苏老太上前握住裴母的手,看了眼聘礼,又热络道:“你也太破费了,这聘礼实在太多了。” “亲家婶子,咱们也别说什么对不住什么原谅了,当时没有相互探望,也都是因为各有各的难处,各有各的不方便。至于聘礼嘛,婉婉是个难得的好孩子,这点聘礼不算什么,说起来也是我们赚了。” 裴母说着,又向苏多福看去。 “前段时间,听裴周说亲家公的腿伤到了,真是万幸,有刘大夫和婉婉在,亲家公过了这一劫,会有后福的。” “多谢亲家母吉言啊。”苏多福也只有这么一句话可说。 裴母的目光,最终落到了许氏身上。 她一边拉着苏老太的手,一边走向许氏。 “亲家母快生了,你看这肚子尖尖的,一看就是怀的大胖小子。你可真是有福之人呐,有儿有女的,还个顶个的有出息。” 许氏娇娇弱弱的,嘴也笨,不过对自己女儿都未来婆婆,还是很满意的。 “托亲家母的福,我也盼着生个儿子呢。外头凉,亲家母一路赶过来也辛苦了,快进屋。” 裴母便一手扶着苏老太,一手搀着大肚子的许氏,说说笑笑着进了屋。 苏玉婉上了茶,便坐在了奶奶身边。 她听奶奶讲了师父和他小师妹的故事后,就不敢再抱着终身不嫁的打算了。 她也害怕坐牢呢。 裴周的眼神,一刻都没离开过苏玉婉,见她似乎并不抗拒这门亲事,总算松了口气。 两家人都默许了的亲事,媒人就形同虚设了,从进门都没说上几句话,茶倒是喝了一肚子,不过她也乐得不用磨嘴皮子,反正亲事成了,她的好处不会少的。 裴母说了会儿话,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后来才意识到,裴周跟她讲过苏玉真都事。 既然都来到这了,她自然是要提及的。 “亲家婶子,我听裴周说婉婉她大姐也在娘家了,怎么没见到她人呢?” 说曹操曹操到。 苏玉真正掀了门帘进屋,就听到裴母的问话。 “这就是裴家婶子,昨天就听刘大夫和我妹妹说了您今天要来,所以我就去集市上买了些菜,今天可要好好招待婶子呢。” 按苏玉真以前的性格,她会以为和离的自己,肯定会觉得太丢脸而不愿意跟外人说话的。 可是现在,付元庆的爱给了她底气,以后要负责饭馆的迎来送往,也给了她尝试与人打交道的勇气。 裴母并未像其他人那样,看低苏玉真,反而很是欣赏道:“真是懂事又勤快的好丫头,听裴周说你马上要去县城开饭馆,这厨艺肯定是了不起的。婶子今天可就赖在这里,等着尝尝你的好手艺了。” “好嘞,婶子,您等会儿要是觉得饭菜合口,可得多吃几碗饭才行呢。”苏玉真依然练习着与人自然的交流。 苏玉婉也知道大姐已经尽力了,再说下去,怕她会露怯,便也起了身,站到大姐旁边,“裴姨,您先聊着,我先和大姐去厨房了。” “去,婉婉,真真,辛苦你们俩丫头了。”裴母语气和蔼地对姐妹俩说完,转头又看向今天突然变成哑巴一样的儿子,催促道:“傻小子,还不赶紧去厨房帮忙?” 裴周一愣,“娘,男人怎么能下厨呢?你没听说过吗,君子远庖厨?” “咳咳。”最近下厨上瘾的刘大夫,干咳两声,并瞪了裴周几眼。 裴母重重地捶了一下儿子的肩膀。 “臭小子,你算哪门的君子?亲家若不是看在你对婉婉真心的份上,谁能看上你这个一无是处的混小子?我可告诉你,以后等婉婉进门了,地里的脏活累活,还有家里洗衣做饭的事,可都得咱俩干。婉婉光给人看病就已经很累了,难不成你还想她回家以后也辛苦?” 裴周被娘训得一愣一愣的,终于还是去了厨房帮忙。 苏家长辈各自给了对方眼神会意。 他们对裴母这番话,还是很受用的,哪怕只是嘴上说说,最起码有这个态度摆在这呢。 最重要的是,他们一直担心苏玉婉未来婆家会对她行医一事有微词,可现在看裴母的态度,似乎没有丝毫要阻拦的意思呢。 苏家人对裴家母子俩,不免更满意了几分。 饭菜上桌时,裴母更是对姐妹俩的厨艺夸上了天,虽说夸赞之词确有夸大,可也的确是出自真心。 “这没想到真真和婉婉有这好厨艺,之前我虽然不说,可心里的确有担忧,毕竟是在县城做生意,又下了这么大本钱的。不过现在嘛,哈哈哈,尝了你们的厨艺,我就再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裴母的话,处处都说到苏家人的心坎里,让人很是受用。 不仅如此,她还让儿子给刘大夫好好敬了几杯酒。 “裴周,刘大夫是婉婉的师父,亦师亦父,你和婉婉成亲后,也一定要好好孝敬刘大夫才对。婉婉的血亲,便是你的亲人,婉婉的师父,也是你的师父,听到了没?” 这个对裴周来说没问题,“放心娘,儿子本来也是这么想的。” 苏家人对裴周可是越看越顺眼,可刘大夫还想着前几天裴周硬塞给他狗子的那番强人之语,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刘大夫正想着狗子的事,就听院子里传来一声惨叫。 “救命啊,狗子咬人了——” 会咬人的狗不叫,谁也没料到,大老黑居然悄无声息地就把人咬了。 第67章 狗精狗精的 自家狗子咬了人,这还了得? 苏家人赶忙来到院子里查看,见狗子正把一个中年妇人堵在院门处,不让进来,也不让人出去,就跟前几天逗那只老鼠一样。 若狗子吓唬的是别人,苏老太肯定要上前训上几句的。 可看到眼前这个妇人,她却是管都懒得管。 “王泉她娘,是哪阵妖风把你给吹来了?” 王泉她娘带着哭腔道:“苏家婶子,我这不是来赔不是了么?之前的事情都是我们王家做错了,你就原谅我们,孩子们的亲事,咱们好商量,你看怎么样?” “商量?”苏老太看笑话一样看着王泉他娘,“老王家的,你儿子好歹也是个读书人,真想不到你们一家脸皮会有这么厚。这事还有什么可商量的?对了,我孙女今天定亲,我们就不接待你了,你赶紧回去。” “定亲?玉婉跟谁定亲?”王母尖厉着声音问道。 “当然是和裴大公子我了。”裴周抬着下巴,自报家门。 王母的眼中怒火直冒,“原来你就是裴周,正好,我儿子的事,我还要找你算账呢。” 前几天,王泉被裴周一脚踢个半死,拖着半死不活的身子走回家后,伤势就更加严重,王家砸锅卖铁换了银子给儿子治病,现在他还不能下床呢。 王母今天见儿子的身体见好,所以一大早就去裴家算账,只是裴家母子俩不在家,她扑了个空,后来又想着儿子的话,就顺道过来苏家道歉,没想到,裴家母子居然也在这,还是来向苏玉婉提亲的。 “算账?那你就好好算。”裴周给了狗子一个眼神,“看你的了,大老黑,好好算账。” 随后,裴周就扶着苏老太回了屋里。 大老黑不负众望,把王母折腾的死去活来,哭爹喊娘,一直折腾了大半个时辰,狗子自己都累了,才把王母给放走。 它倒是想咬人练练牙口,可惜主子不让,怕它惹是非。 苏老太心情很好,还专门给大老黑加了个鸡腿。 亲事也没有任何波澜,很顺利地就定了日子,就待三个月后彩礼上门,准备迎娶。 裴周临走前,偷偷交给苏玉婉几张银票。 “给你的。” 苏玉婉数了数,“五百两银子?裴周,你这是偷的还是抢的?” “切,瞧你说的,我就不能走正道了吗?” “走正道哪可能赚这快钱?” “你别我想歪了,县里有个案子悬了半年,我帮着破了,赏银五百两。你要是不信,自己去县衙问。” “真的?” 苏玉婉见裴周不像说谎的样子,心里踏实了几分,但是依然拒绝接受银票。 “咱俩非亲非故的,我要你银子做什么?自己留着。” 裴周却硬塞给苏玉婉,一副不容拒绝的语气道:“才五百两银子,小意思,拿去花,随便花,花完我再赚。” “赚钱没这么容易的,你这次只不过是碰巧赶上机会而已。”苏玉婉说什么也不肯收。 裴周斜眼道:“钱是王八蛋,没了再去赚。我堂堂一个大男人,难不成还不如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能赚钱?” “咱俩不一样。”苏玉婉是带着医术金手指穿越,虽然是个女子,可远比土着居民裴周有赚钱能力。 “咱俩当然不一样!”裴周点头道:“我是男的,你是女的,要是咱俩一样,我还能娶你?” “你又胡搅蛮缠!”苏玉婉说几句就得生气。 裴周见硬塞好像不管用,想了想,又说道:“你跟王夫人不是商量好要做囤房产铺面么,那这五百两银子,就当是入股的,你帮我保管好了,以后赚了银子,咱俩对半分。” 苏玉婉当然希望手头的钱越多越好,这样她能动用的资本也就越多,甚至她已经看中了县城的一块儿地,只是在与那块儿地的主人沟通时,她才得知,黄婷婷也在打那块儿地的主意。 现在,她手头的银子多一两,她就多一分的胜算。 “既然如此,那就放我这。”她终于不再推辞,又眼瞧着几天不见,裴周的脸色似乎憔悴了不少,便担心道:“你这几天破案抓凶手,是不是累坏了,等会儿你回家后,可要好好休息。” “媳妇儿真好,还没娶回家就开始担心我了。”裴周很是得意道。 “懒得理你!”苏玉婉就知道,不能给裴周好脸色,省得他蹬鼻子上脸。 裴家母子回去的时候,狗子也委屈巴巴地跟在后面。 裴母撸了一顿狗头,然后才笑道:“你好好跟着新主人,我家里已经有大黄了。” 狗子扑在裴母身上狂嗅一番,似乎才闻到了别的狗子的味道,也知道主人有了新狗子,脸上就更委屈了。 “这家伙,是不是听懂我的话,怪我喜新厌旧了?”裴母问儿子。 裴周点头道:“这家伙,不像狗,可精着呢,有时候我都觉得它能听懂人话。” 回头也撸着狗头道:“好好保护新主人,做的好了,给你也娶个媳妇。对了,家里的新狗子叫大黄,眉清目秀的一条小母狗。你要是听话,到时候我会让你俩先见见面。” 见狗子的眼里露出光亮,苏家人和裴母都惊住了。 裴周显然也没料到自己的狗子是个媳妇迷,更没想到它能听懂这么复杂的话。 他便试探地下命令:“不准再跟着我们,去爷爷奶奶身边待着。” 狗子歪着头,看向苏家人,随后便摇晃着身子,去了苏老太和刘大夫中间待着。 苏老太惊奇道:“真是狗精狗精的。不过,我什么时候多了只狗孙子?” 玩笑归玩笑,裴家母子最后还是笑着带媒人离开了。 刘大夫暂时没离开,而是随着徒弟去了周氏家里。 周氏去了地里,没在家,只有宝根一个人,蹲在院子里写写画画。 见苏玉婉师徒俩过来后,急忙起身迎接。 “刘大夫,玉婉,你们过来了,快请进。” 苏玉婉路过宝根刚才蹲的位置,竟在地上看到笔画整齐的字迹。 “宝根哥,你在练字?” 宝根当即红了脸,把拇指粗的树枝藏到身后,不想让苏玉婉看到他的窘迫。 第68章 自力更生 苏玉婉在前世的印象中,有段时间,父母事业上都遇到了困难,家里一时间也很是拮据,当时有钱的爷爷倒是找上门要帮忙,提出的条件却是让父亲与母亲离婚,另娶一个家境相当的豪门女人。 当时父亲的脸色就极为难堪,不仅拒绝与人商业联姻,甚至还把爷爷请了出去。 苏玉婉当时年纪很小,但是这件事在她的印象里却极为深刻。 那种穷困时的茫然失措,及被熟识之人戳破窘境后的尴尬难堪,她都感同身受。 如今看到宝根穷困到用树枝在地上练字,她也忍不住心酸起来。 她笑着说道:“宝根哥,你写的字真不赖,你可真是自学成才啊。” 宝根没有进过一次学堂,认字都是扒着窗户偷学来的,家里根本没有条件买笔墨纸砚,他写字也从来都是用树枝在地上划的。 说是自学成才,也不为过。 宝根见苏玉婉并没有露出诧异表情,心中的尴尬便略减了几分。 “今天天气好,阳光足,我也不想在屋里躺着发霉,就出来晒晒太阳,闲着没事,就在地上乱画的。让你和刘大夫见笑了。” 宝根一边说着,一边泡了两碗茶给两人。 刘大夫之前一直内疚自己医术有限,让这个上进懂事的孩子饱受疾病困扰,现在有了徒弟的对症治疗,眼看着这个年轻人的身体大好,他也跟着开心不已。 “好孩子,你今天说话气力又比前几天足了不少,看样子,再过不久就能好彻底了。真是不错,不错。” 刘大夫边说边把起了脉,不过须臾,便更加开心地点着头道:“好,好,果真大好了,比老夫之前预计的还要好。说不定下个月就能娶媳妇了,哈哈哈。” 宝根听完,偷偷瞧了苏玉婉一眼,见她面色如常,忍不住微不可闻地轻叹一声,回道:“刘大夫说笑了。” 几人正说着,就见周氏提了一篮子青菜进了院子。 “三奶奶回来了。”苏玉婉上前接过篮子,大赞道:“自家种的菠菜就是新鲜,看这红根上的泥土都带着香味。” 周氏笑道:“你这丫头就是会说话。我赶紧去炒俩菜,再煮个菠菜蛋花汤,你和刘大夫就在这吃。” 厨房里有米有面有肉有蛋,都是苏玉婉送来的,周氏一直记着她的好,也听了她的话放心大胆地做给孙子吃。 她只盼着孙子的身体赶紧好了,以后再回报苏玉婉。 苏玉婉并没有留下来吃饭,因为她和师父中午吃撑了,这会儿根本不饿,所以借口医馆里有事,就离开了。 回医馆的路上,苏玉婉自言自语道:“要怎么帮助宝根哥自力更生呢?” 她不缺银子,给周氏养老并养宝根一辈子,一点也不困难。 可她也很清楚,周氏和宝根不是那种死皮赖脸等着别人养的那种人,他们是不喜欢欠人情的人。 所谓的“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她现在更想给宝根找个稳定可靠的赚钱路子。 刘大夫似乎也猜到了徒弟的心思,想了下,便说道:“咱们最近不是给钱夫子看病么,他的身体大有起色之后,这两天又开始准备收学生了,只是书本费对于乡下孩子来说太贵,钱夫子以前都是自己抄书给学生们,要比买的便宜很多。但是钱夫子毕竟年纪大了,又加上这次大病一场,怕是想抄书也无能为力了。” 苏玉婉眼神一转,“师父的意思是,跟钱夫子求求情,让他把抄书这活交给宝根哥?” 刘大夫点点头,“为师便是这个意思,只是你也知道,钱夫子做人做事都极为严谨,宝根能不能接到这个活计,还是要过钱夫子这关的。” “师父说的有道理。” 苏玉婉把师父送到医馆之后,突然想了个点子。 “师父,徒儿想借你文房四宝一用。” 刘大夫也不止一套文房四宝,他摆摆手道:“为师知道你要做什么,拿去用。” “谢谢师父。” 苏玉婉拿着一整套的文房四宝,又直接返回了村子里,到了三奶奶家后,见祖孙俩正准备吃晚饭。 “天还早着呢,三奶奶就吃晚饭啦。”她寒暄道,并把文房四宝交到宝根手里,“宝根哥,你能帮我写两页字吗?” 宝根还从没真真正正地用笔墨纸砚写过字,忍不住紧张道:“我,我,不会写……” 周氏又添了碗菠菜汤,并拿了双干净筷子递给苏玉婉。 “二丫头,先喝汤暖和暖和再说。至于你说的让宝根写字,我觉得,还是别浪费笔墨了,纸张可贵着呢,宝根也没写过,白白浪费纸啊。” 只见宝根原本紧张又期待的眼神,瞬间灰了去,“奶奶说得对,我怕浪费了你的纸墨。” 苏玉婉也不勉强,便先让两人吃饭,自己也喝了碗汤,又吃了半碗米饭。 周氏收拾碗筷的时候才解释道:“我和宝根吃晚饭一向都是咱村最早的,就是怕吃的晚了,天黑了还得点油灯,费油啊。早点吃饱了早点歇着,一年到头省下的油钱,还能买一两斤面粉呢。” 以前的周氏,根本不会与别人说这些心酸的话,更是不想让别人笑话或者可怜自己。 但是现在在苏玉婉面前,她已经彻底放开了,已经完全把她当成了自己人。 苏玉婉眼睛一热,更觉得这祖孙两人生活的太不容易了。 看了看天色,果然还亮得很。 她见三奶奶去了厨房刷锅碗瓢盆,便继续鼓里道:“宝根哥,你若不想一辈子靠人接济,那么今天,你就必须开这个头,鼓起勇气靠笔杆子赚钱养家。” “玉婉妹子,你?”宝根听到‘接济’这个词,心就像被狠狠地剜了一刀,但他又见苏玉婉满脸真诚,知道她不是嘲笑自己,更不是嫌弃自己拖累她,终于鼓足勇气道:“妹子,你有话不妨直说,放心,我都安心接受你和刘大夫的帮助了,不会因为你说什么就多心的。” 既然他如此说了,苏玉婉也没瞒着他,便把让他抄书自力更生这件事,和盘托出。 “好,我要试试!”宝根坚定地应了下来。 第69章 聪明上进的宝根 摆在面前的笔墨纸砚,触手可及。 可宝根却下了很大的决心,才铺开纸张,拿起毛笔。 他闭着眼想了下,又睁开眼,放下毛笔,开始学着学堂里夫子的模样磨墨。 毛笔第一次蘸墨时,没有控制好力度,蘸的有点多,还没写字呢,纸上就滴了一大滴墨渍。 “对不起,是我的错。”宝根忙不迭地道歉。 “无妨,谁刚开始都不会一帆风顺的。” 苏玉婉笑着,把那张染了墨的纸撤下,刚想揉成一团扔掉,却被宝根阻止了。 宝根把纸平铺在桌子上,说道:“不要扔,空白处还可以练字的。” 他很珍惜每一张纸,哪怕是这张脏污的。 而且因为这张是确定的废掉的纸,他下笔时反而没那么紧张了,很顺利地便写下了第一个字。 “天” 字有些歪歪扭扭的,横不平,竖不直,撇不舒,捺不展,看着就是初学者写的。 宝根显然对这个字很不满意,不免有些慌张地看了苏玉婉一眼。 苏玉婉却没有半分失望之色,而是继续鼓里他。 “这是宝根哥在没有任何老师教导下,写的第一个字,真是了不起。” 苏玉婉见过宝根用树枝在地上写的字,虽然不知道他已经偷偷练了多久,但是很肯定那字写的是真得很好。 她不着急,让宝根慢慢来。 宝根在苏玉婉的鼓励下,终于静下心来,再不畏首畏尾,开始正儿八经地写了下来。 不过片刻功夫,就写了满满一张。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 一张污渍醒目的纸张上,写满了大小不一的字。 宝根交给苏玉婉,道:“这是千字文,我已经背下来的,只是一张纸只能写这么一点,并不能全写下。还有,虽然字很丑,但是下一张,我有信心写的更好。” 苏玉婉当然相信宝根,因为这张纸上的每一个字都有进步,下一张,肯定会更好。 她看了看天色,估摸着天黑的时辰,然后对宝根说道:“宝根哥,你再写五张,不用写别的,每张纸上都写一样的内容就好,这样可以更明显地看出不同。” “好!”越写越有感觉的宝根,突然信心大涨。 苏玉婉没有再站在一旁打扰宝根,准备去厨房帮忙收拾。 一转身,却看到周氏老泪纵横地看着这边。 周氏见苏玉婉突然朝自己这边走来,便赶紧用衣袖擦了擦眼角。 “二丫头,三奶奶不知道上辈子积了什么德,这辈子才能遇到你和刘大夫…… 你宝根哥,不光用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就算病得最重,躺在床上不能动的那段时间,手都没有停下,都是干用手指头,在被子上划来划去的练字。 我那时候就想,这辈子要是能给孩子买套纸笔,让他能过过瘾多好…… 可是我们那时,连饭都快吃不上了,我还得给他治病买药,最后硬是狠着心没有买纸笔给他。 今天,我看他摸到了纸笔,圆了梦,真是又开心,又难受。” 周氏说着说着,就哽咽了。 怕打扰宝根写字,两人又赶紧进了厨房。 周氏的腰都快直不起来了,苏玉婉也不忍心让她刷锅碗,便自己接了炊帚帮忙刷。 “三奶奶别难过了,你一定要保重好身子,早晚能看到我宝根哥娶妻生子有出息的那一天。” “好,好,三奶奶不难过,就听你的,一定活到你宝根哥有出息的那一天。” “这才对嘛,三奶奶。” 天色将暗时,宝根终于写完了五张纸。 苏玉婉不用问,从每张纸的进步来说,她都能看出写的顺序。 “宝根哥,我会把这张交给钱夫子,一定会尽力替你拿到这份活计。不光是在钱夫子这里,我以后还会去县里书铺,帮你接到活干。咱们都知道,读书是费钱的事,抄书可就是挣钱的活了。你只要每天都有活干,可比靠种地强一万倍。” “抄书真这么赚钱?”周氏很是不敢相信。 苏玉婉点点头,很肯定道:“绝对赚钱,只是这抄书是个细致活,毕竟是给学生们用的,若是抄错一个字,可就误人子弟了。所以书铺选抄书人很严格,反正一般不熟悉的人,是不会给这个活干的。出错多了,会影响书铺声誉。” “原来是这样。”周氏似懂非懂。 苏玉婉拿出宝根写的最后一张,也是写的最好的一张,就准备要走。 宝根却把人拦下,把另外五张也一起交给苏玉婉。 “把这些都带上。” 苏玉婉先是诧异,想了想,便笑了。 “还是宝根哥聪明,这样六张放到一起,不光好坏对比明显,还能让钱夫子看到你短短半个时辰内,进步就如此明显。妙,实在是妙。” 宝根被苏玉婉连番夸奖,很是害羞,挠了挠头,道:“也是我太想得到这份活计了。麻烦你了,妹子。” “等我的好消息,宝根哥。” 苏玉婉刚想出门,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便随口问道:“宝根哥,我看你刚才不是抄书,而是默写,难不成那本千字文,你都背熟了?” “嗯。”宝根很痛快地承认了,并解释道:“你也知道我,家里的活帮不上,地里的活也做不了,时间多的是,所以就把你上次给我的几本书,全背下来了。” “你真是太厉害了,宝根哥!你若是能考科举,肯定能考个举人老爷的。对了宝根哥,我会帮你问问钱夫子,能不能收你这个学生,万一考好了,也是给钱夫子争光呢。” 钱夫子颇有才学,可惜时运不济,当时只考了个秀才,便没有机会再往上考,本想多收些学生,来弥补他当日没有中举的遗憾,奈何乡下人急于求成,送孩子读了几年书,见没效果还花钱,很多就直接放弃了孩子的学业,以至于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教出个秀才来。 若是宝根能考中个秀才,或者再幸运一点,能中个举人,那对钱老夫子来说,可真是死而无憾了。 “别,别,别麻烦了,妹子,读书花钱太多,我不能拖累你。”宝根连声拒绝。 苏玉婉笑道:“宝根哥自己挣钱读书,用不着拖累我。” 苏玉婉走后,宝根又在门口目送很久,之后又长叹一声,回了屋。 苏玉婉没有耽搁丝毫的时间,当即就带着纸张去了医馆。 刘大夫看了字,又听徒弟说了个大概,当即就收拾了药箱,去往钱夫子家。 第70章 羡慕嫉妒恨 师徒俩原本以为,凭钱夫子严谨龟毛挑刺的性格来说,此事可能会需要费些口舌。 可两人没料到,他听了苏玉婉解释,又看了那一张比一张进步的字迹,竟二话不说,便答应下来了。 “好,这个抄书的活,就交给他了。” 钱夫子答应的痛快,苏玉婉反倒不可置信地迟疑了。 “钱夫子,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刘大夫也诧异道:“钱夫子,老夫认识你这么多年,可从没见你这么痛快过,你这次答应的这么干脆,不会有什么猫腻?” “猫腻?哼哼,刘大夫可真是以你小人之心,度我君子之腹,我钱某人说话办事向来磊落,搞不来什么猫腻!” “钱夫子,老钱,唉唉,你别生气啊,是我说错话了行不行?你可不能生气,一大把年纪了,这身体可不能气出个好歹来,那我就白给你治了这么多年了,是不是?” 钱夫子就是爱生气,还爱钻牛角尖,否则也不会得了心病这么多年。 刘大夫从十几年前就开始接手,为钱夫子医治,能保住他的性命,可以说是下了苦功夫的。 他可不想因为自己无心的几句话,就让钱夫子犯病,白瞎了他多年来的医治和心血。 钱夫子倒也不是真生刘大夫的气,毕竟他的命都是刘大夫给的。 “老刘啊,我也不瞒你,你说的这个宝根,我可是很有印象的。 当时我在学堂教学生,他就趴在窗户外面偷学,你以为老夫不知道么? 我什么都知道,甚至为了让他能听清看清,我每个字都是读的清清楚楚,写的明明白白。 后来我甚至想过不收束修,让他白来学堂读书,可又碍于他的身子骨……所以后来,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 今天看到这孩子的字,老夫真是老怀安慰,又岂有不收之礼? 只是可惜了,听说他的身子越来越坏了,也不知道能写多久。” 钱夫子的语气里,尽是惋惜与遗憾,甚至还带着说不清从何而来的担忧。 刘大夫赶紧解释道:“老钱啊,你就别担心他了,放心,他的身子已经大好,别说抄书的活耽误不了,就算是娶媳妇生孩子,也是没问题了。” 苏玉婉附和着师父的话道:“是啊,钱夫子,宝根哥的身子不会耽误抄书的。还有,听钱夫子刚才那番话,早有收他为徒的意思。不若此事就这么定了,咱们找个时间,让他拜您为师好了。” “他的身子真无碍了?”钱夫子大喜,收徒之意相当明显。这可是他活到这么大年纪,唯一有希望教出成绩来的学生了。 若是宝根能考上个秀才,他此生也不枉教书育人一场,若是侥幸能教出个举人,那可真是天大的福气。至于举人之后的进士……不敢想,不敢想,那得是积了八辈子德才行。 “当真无碍了。”刘大夫很有发言权,忍不住瞄了徒弟一眼,特别的有成就感,“老钱啊,不是我说你,你这辈子就没教出个好学生,你看我,收徒才多久,简直教出个神医来了。你啊,你就羡慕我。” 钱夫子对苏玉婉的医术,是亲身体验过的,知道自从她给自己‘简单’扎了几针后,他的身子就比十年前还有劲了。 所以他心里很服气刘大夫的话,可嘴上,却是死不承认。 “苏大夫是神医,是天赋异禀,跟你老刘有毛的关系?好,你不是说你教出个好徒弟么,那我就拿宝根来跟你比,看我非把他教出来出息,让你再笑话我没有好徒弟!” 刘大夫啧啧两声道:“钱夫子好歹也是为人师表者,说话向来之乎者也文绉绉的,怎么今日说话如此粗野,还什么‘有毛的关系’,这也是你一个夫子能说出来的话?怪不得教的学生没出息呢。” “你——”钱夫子不擅打嘴仗,被刘大夫损了个哑口无言,只故作痛苦状,捂胸大呼道:“哎哟,我的心口疼,难受,气不得,气不得也。” 刘大夫赶紧赔罪说好话,钱夫子这才得意起来。 宝根拜师便顺理成章了。 拜师宴设在了刘大夫家,离钱夫子家也就几步的距离,宝根祖孙俩和苏家一家人也都提礼前来,付元庆作为刘大夫的干儿子,也跟着忙活了大半天。 钱夫子看着正跪着给自己倒茶的学生,突然摇头道:“不可,不可。” 大家都有些紧张,还以为钱夫子突然变卦,不想收徒了。 不料,钱夫子又摇头道:“读书人,得取个好名字,总不能叫苏宝根,徒惹人嘲笑。” 乡下人的名字都土,一是因为大家都不读书,想不出什么好名字,二是有种说法,名字越俗越好养活,所以孩子的名字是一个塞一个的土。 但是孩子要读书时,就不能再叫的那么土,一般会请有学问的人帮忙取个名字。 钱夫子今天,就当仁不让地帮宝根取名了。 “‘既明且哲,以保其身’。为师便为你取名‘明哲’,你觉得如何?” 宝根当即磕头谢过。 “《诗经大雅》中有云,‘既明且哲,以保其身’,‘明’为光亮,入名则赋以光明正大磊落坦荡之意,‘哲’为哲理,取名用之,即为聪慧智谋之意。学生苏明哲,谢师父赐名。师父,请喝茶。” 宝根一番话,惊呆了在场所有人。 包括苏玉婉和钱夫子,都是惊得许久都合不上嘴。 他们都知道宝根深爱读书之事,却没想到钱夫子随口一句诗词,宝根就能应对至此。 而且听宝根那番话,哪像是一天学堂都没进过的泥腿子? 那些满口之乎者也的读书人,说话都未必有宝根有水平。 钱夫子大吃一惊过后,很快就欣喜若狂,再也端不住自己夫子的严肃,大笑着虚扶宝根起身。 “好徒儿,为师这辈子的名声,就靠你了。” 说罢,又得意地朝刘大夫撇撇嘴,“呵呵,你能碰到有上佳天分的好徒弟,老夫也能。” 苏玉婉很给面子的帮钱夫子说话,冲着自己师父道:“怎么,师父看到钱夫子收到好徒弟,羡慕嫉妒恨了?” “对,对,羡慕嫉妒恨!”刘大夫也很给力,哄的钱夫子很是得意。 第71章 念叨着刘大夫名字的妇人 “咳咳。”钱夫子心中感激苏玉婉给自己找了个好徒弟,有心回报,便看着大肚子的许氏,问道:“说到取名,取一个也是取,取两个也是取,若你们不嫌弃老夫没学问,这个还没出生的小家伙,不妨名字也一起取了好了。” 苏老太终于能插上话了,“那就太麻烦钱夫子了,我已经给孩子取好了小名,就差个大名了。” “小名叫什么?”钱夫子老神在在地问道。 苏老太指了指过来凑热闹的狗子道:“这个小名,是我自己想的,还没跟他们说,就叫‘狗剩’。” 钱夫子一口茶,就毫无征兆地喷了出来。 就连苏家人,也个个目瞪口呆。 他们想过不下几十个俗名字,但是能俗成这样的,还真没有。 “娘,你可真会想。”苏多福抱怨道,好不容易有个儿子,还真不想取个这么拿不出手的名字。 苏老太不满儿子的态度,“怎么,不听娘的话?” 许氏也不舍得自己儿子还没出生,就先有个这么难听的名字,就小声抗拒道:“娘,大名和小名,不妨都请钱夫子帮着取了?” 苏老太还犟上了。 “贱名好养活,我大孙子就得这么叫。你看看老大和老二,当初我就说叫大妮二妮,你们非说不好听,非要叫什么玉真玉婉,好听是好听了,你看看这都是什么命,多灾多难的。要是当时取名依了我,说不准这俩丫头早就过好了。” 苏老太这一说,苏多福和许氏还真有所顾虑了。 想想两个女儿长到这么大,确实磕磕绊绊的,自己两口子又这么多年没有生儿子,没准就是闺女的名字太雅了。 “这……”苏多福和许氏面面相觑,随后就低下头来,默许了。 “就,就,就按娘说的,叫‘狗剩’。”许氏刚说完,就觉得肚子猛地一紧,“哎哟——” 许氏一惊呼,旁人都跟着紧张起来。 “怎么了,娘?是不是要生了?”苏玉婉赶紧上前把脉。 怀孕到如今这个月份,靠把脉已经不是很准确了。 但是算着许氏的孕产期,还得有一个月的时间才能生。 果然,许氏喊了一声就停了。 原来是虚惊一场。 刘大夫偷瞄了一眼苏老太,小声嘀咕道:“这小子,莫不是不喜欢奶奶给他取的名字,在肚子里都抗议了?” “他敢!”苏老太耳朵尖,当即反驳道:“他还在肚子里呢,还真能听到老婆子的话不成?再说了,就算生出来了,才多大点的孩子,知道什么叫好坏?你这臭小子,就吓唬我。” 刘大夫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苏老太管他叫“臭小子”了。 如今再听到多年前的称呼,一时竟眼热不已。 “翠花姐——”刘大夫差点叫出这个名字,赶紧捂住嘴,任凭苏老太唠叨。 大家这么一折腾,就打断了钱夫子的思路,最后竟没有想出个合适的名字。 “狗剩”,就成了还没出生的小家伙的唯一的名字。 这几天内,苏玉婉和付元庆专门去了一趟县衙,在王大人的见证下,现任的县太爷把县城到槐树镇的拉客生意,明文规定地交给了付元庆承办。 县太爷是很高兴的,虽然没有收到什么金钱上的好处,可是他让王大人承了他的情,算是在京官面前挂上了名号。 在这之前,他可是已经连续下了十几个帖子拜访,都被王侍郎拒之门外的。 王侍郎不光拒绝了他的拜访,还拒绝了其他人的拜访和宴会请帖。 大家谁也没有多心,毕竟王侍郎回乡是守孝的,又加上自己夫人重病缠身,拒绝任何拜访和邀请,都是名正言顺的。 县太爷怎么想怎么都觉得自己赚了,很是客气地把盖了印章的文件交给付元庆,“好好干,小伙子,有前途。哈哈哈哈。” 在县太爷看来,付元庆能搭上王侍郎这样的京官,却放弃了其他好处,而只要个赚不了几个铜板的拉牛车生意,实在是太吃亏了。 王侍郎见证完这件事后就借口有事离开了,县太爷得了师爷提醒,突然拿了一本册子过来,指着上面的记录问道:“你是不是还没有成亲?” 付元庆一惊,心虚道:“是,是。” 县太爷一板一眼道:“既然你和王大人有交情,那本官也不妨卖你一个人情,提前告知你,半年内,你必须要成亲,此事可不能再拖了。” “这……”付元庆有些犹豫,他是想成亲,可苏玉真那边,才和离一个多月,怕是不肯。 县太爷便解释道:“你已经年满二十,三年前按理说就该成亲了,只是当时查户籍时,查到你爹娘去世尚不足三年,所以本官便放了你一马。如今又三年过去,是再拖不得了。半年后,本官便要上报本县当婚未婚人数,若是你迟迟不婚,影响了本官业绩,那可是不行的。你若是没有好的人选,本官倒是可以为你做个媒……” “不用了,大人。”付元庆连连拒绝道:“县令大人放心,草民已经有结亲人选,必定不会影响大人前程。” 一般官员说话都会拐弯抹角让别人猜,像这个县令这样说话直来直去的还真不多。 他这样的混官场不容易,所以混到四五十岁了,还是个芝麻县令。 这也是他愿意巴结王侍郎的原因。 别的大官都看不上他,他想巴结都没有门路。 “既然如此,本官也乐得清净,就等你好消息了。” “谢大人成全。” 出了县衙大门时,付元庆吓出了一脑门子汗。 不过正因为这样,他倒是有理由向苏玉真“催婚”了。 如此一想,竟有种因祸得福之感,不免笑出声来。 “付大哥想什么美事了?”苏玉婉猜到了几分付元庆的心思,有心笑他几句。 果然,付元庆又脸红了。 此时正好到付元庆往镇上拉客的时间,两人便准备去往乘客等车的地方。 路过一处荒凉地段时,突然见路上躺着一个人,一动不动。 才刚到二月,天气虽已转暖,可长时间躺在冰凉的地上,还是会冻坏人的。 付元庆赶紧停了牛车,苏玉婉上前查看。 这是一个妇人,约莫五十岁左右的年纪,从那紧闭的眉眼间,还是能看出年轻时必定是个美人。 就算这般年纪,如此狼狈地晕倒在路边,依然难以遮掩那份书香淡然的气质。 “夫人?”苏玉婉一边把脉,一边试图叫醒妇人。 妇人悠悠地睁了睁眼,随即又闭上了,只有嘴里一直没有意识地念叨着什么。 苏玉婉仔细听了几遍,方才听出那个夫人念叨的,好像是“长青”,还有“刘长青”。 “师父的名字?”苏玉婉看向付元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错了,或者夫人口中的“刘长青”,另有其人。 第72章 师姑 “我也没见过这个人。”付元庆摇摇头。 这时,偶有行人路过此处,似乎认出了这个妇人,便惊道:“这不是杏林医馆的半夏姑姑吗?” “半夏?”苏玉婉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忽然想起奶奶好像跟她提起过,便探问道:“这位大哥,你认识这位妇人?” “当然认识了。” 男人帮着苏玉婉,把妇人放到牛车上,并向两人解释。 “这位是之前杏林医馆的老馆主的女儿,辛半夏姑姑,我小时候调皮受伤,经常是这个姑姑帮我看诊呢。二十年前听说他们举家搬走后,就再也没见过了。对了,这位姑姑是个好人,不知道怎么会昏倒在这里了,咱们快把她送到附近医馆看看。” 半夏,辛半夏。 好像跟奶奶说的那个名字对上号了。 又听妇人还迷迷糊糊地说着“长青”这个名字,苏玉婉就更加肯定是奶奶说的那个师父的小师妹了。 见路人着急要把妇人送医,苏玉婉便解释道:“大哥不用着急,我师父便是杏林医馆的大徒弟刘长青,我们现在就把半夏姑姑带到我师父那里去医治。” “原来你师父就是刘长青大夫?”男人似乎也知道刘大夫,看苏玉婉和付元庆也不像坏人,这才下了牛车,催促道:“赶紧带人去医治,别耽误了。” 付元庆这才赶着牛车离开。 苏玉婉给妇人诊过脉,年纪轻轻就有油尽灯枯的脉象,很是凶险。 到了镇上时,刘大夫的医馆大门上了锁。 苏玉婉知道师父又出诊了,便拿出备用钥匙开了门,之后又和付元庆一起,把妇人扶到了床上躺下。 “辛苦你了付大哥,现在先让师姑好好休息,我去给她熬药,你事情多,先去忙。” 付元庆最近的确很忙,不光拉客生意要做,还要抽时间去牛市寻牛,反正他在这也帮不上什么,便听了苏玉婉的话,出去忙了。 苏玉婉给妇人盖好被子,熬了小米粥和汤药,见师父还没回来,便又亲自给妇人诊了脉。 正在这时,妇人悠悠转醒,看见苏玉婉给自己把脉,便沙哑着声音问道:“姑娘,我这是在哪儿?” 苏玉婉赶紧扶妇人坐起来,温声道:“师姑,你别担心,这是我师父也就是你大师兄刘长青的医馆,你先稍等一会儿,我师父很快就会回来的。” 不料,辛半夏大惊失色,挣扎着不肯留下来,“我不认识他,我不留在这,我要走。” 苏玉婉不知道师姑明明病得如此严重,力道却又如此之大,她都有点招架不住了。 “师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知道你认识我师父的,你刚才昏迷时,还一直叫着我师父的名字呢。” “我,我……”辛半夏说不出话来,却依然不肯在此地久留。 两人正纠缠间,就听到医馆大门“吱呀”一声。 刘大夫回来了。 见到妇人,刘大夫当场就惊喜道:“半夏!你什么时候回了县城的,今天过来是特地过来找我的吗?咱们俩人得多久没见了,最近我做梦还梦到你小时候哭鼻子的样子呢。哈哈哈,没想到你真过来找我了。” “师兄——”辛半夏悲喜交加,只叫了一声,就说不出话来,同时也放弃了挣脱。 苏玉婉这才向师父解释师姑昏倒一事。 刘大夫当时就急了,拉过师妹的手就为她诊脉。 越诊,心月凉。 一句话没说,就去了隔壁间呆坐。 苏玉婉给师姑喂了小米粥,药熬好后,又照顾她服下,这才去了师父身边。 “师父——” “坐!” 师徒俩都沉默着。 许久,刘大夫才殷切地看向徒弟。 “徒儿,为师只是挂着师父的名分,医术却远不如你。对于你师姑的病情,师父没有半点法子,只盼着你能有办法,让她再多活段时日。” 刘大夫说不清楚,心里为何如此难过,并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自己徒弟身上。 苏玉婉叹了口气,也表示无能为力。 “师姑的病,积重难返,且是心病,寻常药物也难医治。我现在只能用药吊着,但是师姑能撑到何时,徒儿也是没有把握。” “唉,是师父为难你了。”刘大夫再不言语。 师徒俩再次去了辛半夏的房间时,脸色都已经恢复平静。 刘大夫坐在病床前,问起了师妹一家的近况。 “师妹,你们二十年前就举家去了京城,后来再没来过信告知,我当时想给你们写信,也是不知道要寄往何处,也就只能作罢。今天幸亏我徒儿遇到你,我才知道你回了县城。对了,你是自己回来的,还是和师弟和大师妹一起回来的呢?” 刘大夫是杏林医馆老馆主收的唯一的外姓徒弟,另外三个徒弟,都是他自己的孩子,一儿两女。 刘大夫开窍早,当时死皮赖脸地求着辛馆主收他为徒,跪了三天三夜,甚至直接昏倒在医馆门前,这才让师父可怜他收下他。 那时候,老馆主自己的儿女还没有正式拜父为师呢,所以就被刘大夫抢了先,成了他的大徒弟,自己的大儿子,反倒成了二徒弟。 二十多年前,老馆主去世,其子女守孝三年后,便举家搬去了京城。 刘大夫一直等着师弟师妹来信告知京城地址,却一直没有等到,之后便是将近二十年的杳无音信。 辛半夏支支吾吾地,只说兄妹几个在京城混的不好,也就没脸往老家来信告知。 真实情况,她却没有告诉刘大夫,那就是,她兄妹几个在京城混的都不错,是她一直阻止哥哥和姐姐,不给刘大夫寄信的。 她怕收到刘大夫的信。 直到去年,预感自己身体已经不行了,她才雇了马车,长途跋涉,又回了县城,准备落叶归根,死在离心爱之人最近的地方,在地下,继续默默守着他。 刘大夫没有读懂小师妹的欲言又止,似乎为了逗她开心,便开玩笑道:“你这丫头回来的正好,你再不回来,我这婚书都快发霉了。哈哈哈,没了婚书,咱们可就不能和离了。” 辛半夏听了这话,心中大骇,当即便昏了过去。 第73章 老伴儿 “半夏——小师妹——” 刘大夫不知道师妹怎么会再次昏迷,赶紧上去掐了人中,终于让师妹清醒过来。 “大师兄——”辛半夏挣扎着要起身,闭着嘴,半个字都不想跟师兄交流。 刘大夫有些不知所措,只能让徒儿看好,自己先出去,不再留在这里惹师妹生气。 苏玉婉扶师姑躺好,见她不再剧烈挣扎,才若有所思道:“师姑,你和我师父的事情,我也听了一些,你这么多年不联系我师父,是不是怕我师父和你提和离的事情?” “丫头,你,你怎么猜到的?”辛半夏被戳破了心思,白皙的脸上,就连那几条浅浅的皱纹,也透露着害羞的红晕。 苏玉婉没想到,自己的猜测居然是真的,不由得感叹感情害人不浅。 “师姑,为了一份看不见摸不着的虚幻感情,孤独了一辈子,值得吗?再说,你和我师父之间,只不过一个婚书连接,有名无实,你又何必苦守着呢?” 辛半夏的脸色很是安详,微笑道:“值得!虽然有名无实,可婚书做不得假,有这婚书在,我可是你师父名正言顺的妻子呢。” 说到婚书,她不免又想起了刚才刘大夫的话,一时又心惊不已。 “你师父,不会到现在还惦记着和我和离之事?都这么多年了,他连最后的名分也要给我拿走吗?” 苏玉婉实在可怜痴情的师姑,心有戚戚道:“也许一直担心,一直放不下,怕和离的,只有师姑你自己。” 感情中,被动的那个才会担心害怕。 像刘大夫,他这么多年甚至都忘了自己假成亲的事情,根本就没想起过自己还有婚书呢。 若不是今天看到小师妹这种情况,怕是他还没想起来这件事呢。 辛半夏似乎早就清楚师兄的为人,因此并不怪他。见苏玉婉是个懂事的孩子,便恳求道:“丫头,你既然知道我担心什么,就想办法放我离开,让我静悄悄地走,别惊动你师父,否则,我怕他真拉着我去官府办理和离的事情。真若那样,我死了也不安心,就成了真正的孤魂野鬼了。” “师姑——” “唉,所谓的孤魂野鬼,估计就是因为心无所依。” “师姑,你先别担心这个,我师父不是那么绝情的人,更不会看你病重还故意伤你的心,怎么会真在这时候提和离呢?” 辛半夏摇头道:“你师父年轻时心里就没我,我怕他到现在,连这名分也不肯给我。我,还是担心。” 苏玉婉为了让辛半夏安心养病,只好安慰她道:“师姑放心,若我师父真这么绝情,到了这个份上还提和离,那我就把你们的婚书藏起来,不让他找到。你说怎么样?” “真的?”辛半夏的眼里,终于露出一丝希望的亮光。 “当然是真的。”苏玉婉感觉心酸,却嘴硬威胁道:“不过我有个条件,就是师姑一定要在此安心养病,要是你非要离开,那我就马上找出婚书,带着我师父去衙门与您和离。” “你这丫头——” “我可说话算话哟,师姑。” “唉——好,师姑听你的就是,你可真要帮我呀。” “那是当然。” 辛半夏有了苏玉婉的保证,虽然不知道这丫头到底能不能做的了师父的主,可她却是从心里就不想离开刘大夫,毕竟身子如她,也算是见一面就少一面了,她想在最后的日子里,多看师兄几眼。 苏玉婉之所以出言威胁师姑,也实在是无奈之举,因为放眼如今,整个大通朝,也没有能够救得了师姑性命的大夫。 与其让师姑在县城荒凉的房子里孤独死去,还不如让她在这里待着安稳。 在她的医治下,最起码师姑还有半年可活。 苏玉婉不想师姑再受刺激,当即便去找了师父谈话。 她没有隐瞒师父,将师姑的心意和担忧,一一如实告知。 刘大夫当场石化,许久都张不开嘴,说不出一个字来。 沉默了很久,他才去了后院,不多时,就拿了一方木盒出来。 “二十多年了,我差点忘了放在哪里了。你拿去给你师姑,别说是我给的,她最喜欢耍些小心思,知道是你偷拿给她的,她会更开心。” 苏玉婉大概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所以便依师父交代的,把木盒偷偷塞给了师姑。 “师姑,你看我给你拿什么好东西来了。” “什么东西?” 辛半夏打开木盒,看到旧得泛黄的婚书,都不敢用手去碰,唯恐一碰就碎了。 她两眼放光,又心惊胆战道:“你这么快就找到婚书了?你师父发现了怎么办?” 苏玉婉赶紧摇头解释道:“我师父不会发现的,师姑放心好了。” 两人正说着,就听到门外刘大夫干咳了两声,“咳咳,我要进来了,半夏师妹。” 辛半夏赶紧把木盒放到被窝里,竟有种诡计得逞的欣喜,心虚道:“进来,师兄。” 刘大夫进屋到处翻找,也不看师妹和徒弟,只边翻边自言自语道:“怪了,婚书跑到哪里去了?这么多年了,还想拿给师妹看看呢,没想到居然找不到了。难不成被大老黑吃了?这个傻狗,除了我做的饭它不吃,别的东西它可都吃。” 刚晃荡到门口的大黑狗,听了刘大夫的话,翻了个白眼,随后又晃荡着去了院子,没一会儿就跳到房顶上,抓了只鸟回来啃。 刘大夫找了一会儿,当然是一无所获,随后就悻悻的离开了。 辛半夏见师兄出去了,就小声示意苏玉婉关紧门窗,随后又拿出木盒,对着旧婚书,看了一遍又一遍,非常的得意。 “这下好了,师兄想和离,没门儿。” “师姑果真是小孩子心性,偷来的东西格外香呢。” 苏玉婉不免对这个刚认识不到半天的师姑,更加有好感了。 前来看病的患者,看到刘大夫家里突然多了个妇人,偶然会有人开玩笑,“刘大夫,莫不是您老想开了,找了个老伴过来?” 每到这时,辛半夏都会羞红了脸。 而刘大夫,却往往陷入沉默中。 苏玉婉回家时,跟奶奶说起了师姑的事。 苏老太八卦之心更胜年轻时,又唏嘘世间痴男怨女的遗憾,想了想,便决定第二天一早跟孙女一起出门,一定要帮帮自己的发小和他痴情的小师妹。 第74章 痴情的何止一个 苏老太做事,一向雷厉风行,第二天吃过早饭,嘱咐大孙女照顾好许氏之后,就跟二孙女一起,到了医馆。 她三四十年前定亲时,见过辛半夏一面。 那时候的辛半夏,才十岁出头,漂亮的小脸上,瞪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非要追着刘大夫,说要嫁给他。 刘大夫可不会对一个小屁孩产生情愫,最后被小师妹纠缠的实在躲不过,就告诉她自己有心上人了,小师妹不信,他就带小师妹来找了苏老太,告诉她,苏老太才是自己的意中人。 那天,正赶上苏老太相亲,她对相亲的男人,也就是后来苏多福的亲爹,很是满意,毕竟他是自己从小就喜欢的那种身强力壮型的男人。 苏老太当即就决定嫁给苏多福他爹,当天相亲当天定亲,遇到过来捣乱的刘大夫,她还劈头盖脸地训了他一顿,嫌他为了摆脱小女孩的纠缠,故意拿自己当借口。 后来刘大夫带着小师妹走了,苏老太也欢天喜地地定了亲。 “日子过得真快啊,一晃就三四十年了。”苏老太想起陈年往事,忽然特别感慨。 一刻钟的功夫,祖孙俩就到了医馆。 苏玉婉敲了几下门,没见师父过来,就直接推门进了屋。 去了辛半夏的房间,见她还在抱着木盒子发呆,不过那脸色很是愉悦的样子。 “师姑——” 苏玉婉喊了一声,辛半夏才回了神。 “丫头,你来啦。你师父刚刚出门,有人得了急病过来寻他。他让我告诉你一声,你若是想去县城就直接去,不用等他。” “知道了,师姑,我等会儿就去。对了,我奶奶来了,你方便见她吗?” 苏玉婉话没落地,就听苏老太擅自开门进来了。 “小丫头,还认识我吗?”苏老太叫完“小丫头”,又恍惚道:“三四十年了,当年的小丫头,如今也成了半老妇人。” 辛半夏仔细看了许久,才惊道:“你,你,你是,熊姐姐?” 苏老太一屁股就坐到了床上,握着辛半夏的手,道:“叫翠花姐就好,这个熊,听起来很熊,我一直都不喜欢。” “翠花姐。”辛半夏迟疑片刻,便直接喊了出来,随后温柔笑道:“这么多年了,翠花姐说话做事还是风风火火的。” 苏老太也回道:“这么多年了,想不到你还是追着臭小子过来了。” 她嘴里的臭小子,就是刘大夫。 “当时你还小,我一直拿你当小孩子,以为你想嫁给他,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玩闹一样。昨天听了我孙女的话,才知道你对他,居然用情这么深。这不是,造孽吗?” 苏老太见当年漂亮水灵的小丫头,一转眼就变成了如今虚弱憔悴的半老妇人,一时感慨万千,竟心疼地落下泪来。 苏玉婉把熬好的药,喂师姑喝下,又帮她针灸之后,才去了县里。 房间里又剩下了苏老太和辛半夏。 两人像多年没见的亲姐妹一样,说着体己话。 聊了许久,话题又聊到了辛半夏身上。 苏老太长叹一声道:“你呀,你当时怎么就缠了刘大夫两年呢,但凡你能多缠他几年,他没准就能娶你了。他当时跟我说过,你太小了,他一直把你当妹妹看的。我原本还想着,等你到了十五岁及笄时,就给你俩做媒呢,结果你可好,一及笄就对外宣称一辈子不嫁人了,并且再也不缠着刘大夫了。这么多年,我一直以为你当时是烦了他了,没想到,你居然独自喜欢他这么多年……” 辛半夏从十一岁就缠着她的大师兄,非要嫁给他,她缠了四年,直到及笄那天,又忽然宣布谁都不嫁,并且再也没主动跟刘大夫说过一句话。 后来前去辛家提亲的人,都快踏破了门槛,辛半夏也没松过口。 哪怕后来被官府抓了放,放了抓,她都不为所动,再后来,官府没办法了,就硬给她拉郎配,配了个又穷又丑还瘸了一只腿的三十岁的庄稼汉子,并且放言,她若不嫁,就要把她的父母抓去牢里受罪。 她那时才有点着急,便拖了父亲问明了大师兄的情况,知道大师兄也因为迟迟不娶被抓之后,便想了个主意,那就是两人假成亲,只合婚书,酒席都不需要办,为的就是躲过官府这一劫。 这个提议,当即就打动了刘大夫,两人当天就去了衙门,领了婚书。 再之后,就很少见面,直到二十年前,辛家举家搬往京城后,两人就彻底断了联系。 苏老太当时对刘大夫说的这些话,也是深信不疑,以为辛半夏长大了,是彻底对亲事没了兴趣,就像刘大夫一样,为了钻研医术,才选择一辈子不成亲。 她也没料到,时隔多年,辛半夏竟拖着病重之身,辗转半个大通国,又回到了这里,为的竟是死了也离刘大夫近一点。 “真是个痴情的人儿啊,你啊,太傻了。”苏老太擦了擦眼角。 辛半夏眼眶红热,脸上却带着笑道:“这世间,痴情的又何止我一个?” 苏老太诧异道:“我熊翠花活了一辈子,也就见到你这么一个痴情人,难不成,你还知道有别人?” “当然有——我师兄就是啊,他当时就是因为心里有人,才一直对我视而不见的。否则这么多年,他也不会不成亲的。” “竟有这事?”苏老太难以置信,“这臭小子,难道不是因为钻研医术才不成亲的,竟是因为心里早有了人?” “嗯。”辛半夏叹了口气。 苏老太转转眼珠,又安慰道:“妹子你放心,这么多年了,没准他喜欢的人早死了,你就放心待在这,我一定想办法让他娶你,三媒六聘地娶你。不光是为了你,也是为了他百年以后,下了地狱,也有人跟他做个伴。这个臭小子,真是什么事都瞒着我。” 辛半夏眨眨眼,“翠花姐,你怎么不问我,他心里喜欢的守了一辈子的女人,是谁呢?” “问了也白问,我又不认识!”苏老太说完,又瞪大眼睛道:“听你这么说,难不成我还认识?” “你认识的。”辛半夏悠悠地说了句,又叹了口气。 “是谁?”苏老太更好奇了。 第75章 如何是好该不该和离 “半夏——”刘大夫进门,打断了小师妹的话,又朝苏老太笑道:“你怎么又来了?” “又?!”苏老太不高兴了,“怎么嫌我来的多了?怕我吃你家的饭了?你放心,我来是为了看半夏妹子的,你以为我想看你这个小老头啊?切。” 刘大夫赶紧道着歉,并亲自泡了杯茶奉上。 “是我说错话啦,你别生气。”扭头又问辛半夏,“你这会儿,有没有觉得身子轻快些?” 辛半夏点点头,“玉婉这丫头帮我熬了药,还帮我针灸了,这会儿身子可轻快了,大师兄你别担心。” “这就好,这就好。”刘大夫嗫喏道。 苏老太家里还有个大着肚子的儿媳妇,也不敢出来太久,便起身告辞。 “我先回去了,妹子,你在这好好待着,以后我每天都会过来找你说话,咱姐俩可得好好唠唠。” “那就太好了,翠花姐,谢谢你肯陪我说话。” “跟我就别客气了,妹子。” 苏老太走到门口,又对刘大夫说道:“你可得对我妹子好点,好好给她治病。” “嗯,嗯。”刘大夫忙不迭地应着,“你不说我也会好好照顾她的。” “这还差不多……我先走了。” “我送你出门。” 苏老太没忘记自己此次前来的目的,是给刘大夫和辛半夏凑对的。 可她刚刚得知,刘大夫竟是为了一个女人,才选择终身不娶的。 “这臭小子,居然还瞒着我。” 她想了一圈自己从小到大认识的女人,也没想到刘大夫跟谁有过多的接触,一时也摸不透他究竟是为谁守身如玉的,不免又暗暗嘀咕。 “这么多年,真是难为他了。本来今天想撮合他和半夏妹子,算了,我得先打开他的心结,让他先把那女人放下,再说他和半夏的事。” 苏老太前脚出了医馆,刘大夫和辛半夏就同时出了声。 “我刚刚都听到了——” “师兄听到我的话了吗?” 两人异口同声。 一瞬间的尴尬之后,还是刘大夫先开了口。 “我刚刚听到了,这么多年,难为你了,苦了你了,可我……” “师兄不必自责。”辛半夏的脸又变得惨白,“这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无关。” 刘大夫“唉”了一声,见师妹脸色不好,心中一惊,便赶紧说道:“就像翠花姐说的那样,也许那当时再多纠缠我几天,我就同意娶你了呢。” 辛半夏讪然笑道:“师兄不必骗我,更无需骗你自己。当时但凡有一丝的希望,我也不会决然离去。” “唉——”刘大夫不知该如何回答。 辛半夏想了想,终于决定拿出婚书。 “师兄,我一直在欺骗自己,以为我死了,你就再也不可能与我和离,我就可以在地下名正言顺地,以你妻子的身份赖上你。 可是刚才见了翠花姐,我才知道,我不能再骗自己了,你心里没我,即便我们都百年之后,你必定也会追随翠花姐的。 一纸婚书,困不住你,只能困住我自己。 这辈子我喜欢你就可以了,下辈子我想好好过我的人生,嫁一个有出息的汉子,生几个调皮的孩子,再也不想这么孤孤单单的过啦。 这婚书,你拿去,还有我的这份。” 辛半夏从怀里掏出一个绣着鸳鸯图案的荷包,那荷包的布料已经很陈旧,看得出来绣工极差,针脚也很大。 解开荷包后,又小心翼翼地取出同样泛黄的一纸婚书。 “师兄拿着去官府,办理和离手续。办完之后,你就再也不会惦记着这件事了。下辈子,你可以安安心心地和翠花姐在一起啦。” “师妹——” 刘大夫拿着两份合婚书,心里竟复杂到不知如何是好。 他嗫喏道:“当日写婚书时,我以为你是真的放下了,才故意与我假成亲来应付官府。若是当时知道你根本没放下,说什么我也不会同意的。我这不是,耽误了你一辈子么?” 辛半夏摇头道:“即便师兄不与我假成亲,我亦是不会与别人成亲的。哪怕是假成亲,那个人也必须是你才行。” “怎么可能?”刘大夫还是不信,“我知道你是个孝顺孩子,就算为了不让爹娘有牢狱之灾,你也会好好找个人成亲的。也许你真与旁人成亲了,现在早已子孙满堂了。又怎会被迫到了如今这孤单半辈子的境地?” 孤单的滋味,不身在其中,根本难以体会。 辛半夏这么多年的苦,他感同身受。 辛半夏笑了。 “若是当时师兄连假成亲都不肯与我做样子,那么为了不连累爹娘,我可能会选择一死了之。” “师妹——” “算了,师兄,一切都过去了,这么多年,我不好好的吗?” “可你这么多年的苦——” “虽然苦,也开心。就像师兄一样,你觉得这么多年,很苦吗?” 刘大夫想了许久,才沉沉地坐在了椅子上。 他摇了摇头。 “苦是苦,但不及甜多!” 想到这么多年来,他能默默守在自己喜欢的人身边,出现在她每个需要帮助的关头,看她说笑,听她唠叨,何尝不是一种别样的幸福呢? 他明白自己的内心,也懂得了辛半夏的心思。 只是—— “总归是,苦了你了。” 两人都没再说话,默默坐了许久,刘大夫才起身出门。 那两份婚书,他都搁置在书桌上,一时不知如何处理。 这么多年来,他还真没想到婚书的事情。 他是因为不在意才没想过,可师妹却是如此在意,他反而为难了。 看师妹那样子,怕是他前脚办妥了和离之事,师妹后脚就得伤心的咽了气。 可若他拖着不办和离,那若是真如师妹所说,去了地下,难不成他还要拖累她? 他甚至想着,要不要告诉师妹,等她去了后,他再去官府办和离,这么一来,下辈子他就不会影响她找幸福了。 可是这个时代,又没有与去世之人办和离的例子,怕是也行不通。 “到底该如何是好啊?” 刘大夫想到了自己的徒弟,想着她平时古灵精怪的,要不等她回来,问问她好了。 第76章 羊入虎口 苏玉婉今天去县城,也遇到了麻烦。 她一大早去了铺子里,查看装修进度,可还没走到自己铺子,就见对面新开张的铺子张灯结彩,人头攒动,鞭炮声放得震天响。 不用说,就是黄婷婷的新开的饭馆了。 苏玉婉没料到,对方比她晚装修好几天,却能比她提前这么多天开业。 再看看自己的铺子,按自己当初定下的装修风格,怕是还有半个月才能装完。 她当时只觉得不着急,算着时间,许氏也是那时候才生孩子。 她当初想的挺好,许氏生孩子,她和大姐铺子开业,直接来个双喜临门什么的。 可眼下,看着黄婷婷的店提前半个月开了,她想不着急也不行了。 苏玉婉往对面看的时候,对面黄婷婷也正好看过来。 见苏玉婉看她,黄婷婷便停了手头上的事,款款走了过来。 “苏姐姐,我们铺子今天开张,你若没什么要紧事,还请过来为我们指点一二,可否?” 苏玉婉见黄婷婷小小年纪,待人接物可真是大方得体,一点也不像常年养在深闺的无知女子,更是与之前在裴周面前矫揉装纯的样子大相径庭。 “婷婷太看得起我了,指点不敢说,不过饭菜合不合口,我倒是能尝得出来的。你若不介意,我便去你馆子里看看?” 黄婷婷一愣,她没料到苏玉婉会答应去她的馆子。 她显然小瞧了这个农家女子苏玉婉。 不过从小商场的历练也不是盖的,黄婷婷很快就镇定下来。 笑道:“苏姐姐,请跟我来,今天你想吃什么尽管点,我请客。” “那就多谢妹子了。”苏玉婉不客气道。 黄家果然家大业大,人脉广,一个饭馆开业,县城有头有脸的人物竟来了大半,苏玉婉一进门,就发现自己是最寒酸的那个。 或者说,这不是普通的饭馆,而是正儿八经的大酒楼了。 “我给苏姐姐找个三楼包间,吃得自在些。”黄婷婷很体贴地说着,眼里的鄙夷不屑却是深藏了去。 苏玉婉顺杆爬,道:“那就多谢妹子了。” 从一楼到三楼,苏玉婉走得很慢。 若说一楼大厅的客人,从穿着上看着是有钱的暴发户,那么二楼三楼的客人,绝对就不止有钱这么简单了。 或者可以说是“贵客”。 “苏姐姐觉得这间怎么样?”黄婷婷领着苏玉婉到了三楼最靠里的包间。 此包间因为最靠里,所以最是安静隐秘。 苏玉婉有种不太好的感觉,不过摸摸袖中的银针,还是笑着应了下来。 “这间很好,多谢妹子。” “那苏姐姐请稍等,小二等会就上来伺候,我就先下去招呼客人了。” “去,我就不耽误妹子了。” 黄婷婷下楼后不久,果然有店小二上来伺候。 “客官,请问你要吃些什么?”店小二低头哈腰地问道,肩上还搭了条毛巾,随时准备擦汗用。 苏玉婉没看到人脸,却被手背上那些茧子给镇住了。 这双手,她熟。 她上次跟裴周还讨论过,黄婷婷的这个手下绝不简单,似乎还想要她性命。 她如今被人堵在门口,真是进退两难。 好在,她自从决定进这个酒楼,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有劳小二哥了。” 苏玉婉应了一声,便装模作样地看起了菜单,眼神却偷偷注意着店小二的动静。 只见店小二的手,悄悄没入了袖子里。 苏玉婉也同时摸到了银针。 她心里有数,她是众目睽睽之下被黄婷婷领进来的,就算黄婷婷想杀她,肯定也不会在这里动手。 而她只要稍微有点时间,手中的银针便能将这个男人撂倒。 如此想着,她竟没有觉得怕。 她倒要看看,等她把这男人撂倒后,黄婷婷会怎么说。 不过,苏玉婉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裴周这时候会过来。 裴周是急匆匆跑上来的,见苏玉婉安然无恙,才坐下来大口喘气。 他显然也看到了那双熟悉的男人手。 好在裴周在大事上也算镇定,不仅没有表现出震惊,反而从容地坐了下来,并且点了七八道菜。 店小二倒是震惊了,不过很快也回过神来,“客官请稍等,小的这就去催厨房上菜。” “去。” 裴周把店小二打发走,确定了门外没人偷听后,才迅速关了门窗,坐到苏玉婉身边。 这才一副着急的口吻道:“你怎么这么大胆,居然还敢来黄家的酒楼?你忘了上次差点送命的事了?” 苏玉婉对裴周的关心很是受用,有他在身边,心里不觉又踏实安心了许多。 “黄小姐亲自上门去请我,我哪能不给面子过来一趟呢?好了,你别着急了,她还真敢在自己的酒楼对我动手不成?那官府岂不是一查一个准?” “就你胆子大!”裴周气哼哼地说道:“下次绝对不能一个人贸然涉险,听到了没?” “听到了。”苏玉婉不想在别人的地盘跟裴周发生争执,又问道:“对了,你最近总不见踪影,今天怎么知道我来这里了?” 裴周道:“今天正好有事来县城,碰到了付大哥,他说你来铺子了,我想着黄家的酒楼最近应该会开了,就是怕你有麻烦,才紧赶慢赶地赶了过来。好家伙,没想到你还真大胆,直接把自己送上门来了。你这不是羊入虎口,正合了人家的心意了么!” 裴周一说又来气了,总觉得苏玉婉此举无异于找死。 他生了会气,见苏玉婉又不理她了,便放低了声音。 “刚才这个人,我找了不少道上的兄弟,还去找了之前在黄家一起做事的兄弟们偷偷打听了,可居然没有一个人知道此人的来历。黄婷婷把这样的高手放到身边,怕是打着什么大算盘。她别的主意我不知道,但是对咱俩,绝对没安好心。你以后小心点,没事就在镇上医馆待着,少来这里。” 裴周最近早出晚归,甚至连着几日不归,正是打听这人的来历和黄婷婷针对苏玉婉的目的。 可惜的是,他打听了好几天,甚至把之前在黄家做事时的好兄弟都叫出来问过了,也没人能说出黄家是从哪里找了这么个高手来。 不仅如此,甚至裴周提起此人功夫高时,那些兄弟们还不相信呢。 很明显,此人在外人面前,是隐藏了自己的功夫的。 第77章 承认关心 苏玉婉心知裴周关心她,也知道他说的有几分道理。 可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阴阳怪气。 “黄小姐可不是对你不利,我看她是看上你还差不多。她为什么对我要下杀手,还不是因为你对我死缠烂打惹恼了她?我以前可从来没惹过她,落到今日这般,还不是受了你的无妄之灾!” “瞎说什么呢!”裴周学苏玉婉的样子,翻了她一个白眼,并敲了一下她的额头,“不管怎么样,总之以后不准以身涉险,更不能一个人来这个酒楼。” 苏玉婉道:“你以为我钱多到没处花,天天大手大脚下馆子呢!” 她是有两万多两银子,可那是她和王夫人买房买地的本钱呢。 她倒是看好了几处地段的铺面和田产,奈何没有东家肯卖啊。 “还没有买到房产铺面吗?”裴周问道。 “没有,没人肯卖。多花银子人家也不卖,一个铺子吃三代呢。” 哪怕现在互市的消息还没传过来,寻常人家也不愿意卖房子卖地的。 苏玉婉现在是揣着巨资买不到房产田产的状态。 裴周的手指头,不停地敲打着桌面,这是他平时思考事情时常有的习惯。 这时,几个店小二开始陆续往包间送菜。 来的店小二都眼生,再不见刚才那个高手假扮的店小二。 “菜都已经上齐了,还请客官慢用。我家东家小姐说了,二位用完饭后还请对饭菜做个点评,若是有不足之处,我们酒楼会注意改进的。” “知道了,下去。”裴周挥挥手,很不耐烦被人打断了思考。 几个店小二出门后,裴周和苏玉婉开始用饭。 裴周吃得心不在焉,苏玉婉则吃得狼吞虎咽。 “饿死鬼投胎似的,不怕下毒?”裴周似乎想到了什么主意,终于放松了些。 许是裴周在这里的缘故,再没有可疑的人接近苏玉婉,两人很安全地吃了一顿霸王餐,留了几句不咸不淡的意见就离开了。 到了自己的铺子里,两人说话就随意了些。 裴周拉着苏玉婉去了已经装修好的后院平房,查看着四周无人,才低声对苏玉婉说道:“我刚才想到了,黄婷婷为什么要对你不利!” “为什么?”苏玉婉一惊,“你想到了什么?” 裴周沉思一会儿,才说道:“应该是黄家发现了你也在打听铺面和田产的关系。” 苏玉婉想了一下,也豁然开朗。 恐怕是她四处寻房子寻地的,惊动了黄家,对他们造成了威胁所致。 裴周又道:“我这两天见了黄家手下的那群弟兄,刚好听到他们说了一件事,就是你之前去看的城南的两处铺面,和城东的那一百亩的庄园,黄家人也在打听。他们本来都快成交了的,因为你的出现,那几个东家才发现自己的铺面和田地似乎很抢手,所以又把价格给提高了不少。怕是黄家人恨上你了,才要对你出手。” “你说的很有道理。”苏玉婉也想通了。 她没想通的是,黄家人竟然为了争铺面和田产,要置她于死地。 还有天理吗? 还有王法吗? “我没做错什么!”苏玉婉坚信自己没妨碍任何人,更没妨碍黄家,“本来人家卖东西,就是讲个你情我愿,价高者得,凭什么她黄家就如此霸道,打压甚至要谋杀其他竞买者。不行,我要告官!” 裴周赶忙把人拦下来,按到椅子上坐稳。 “告官?我告诉你,我在黄家做事好几年,还没见过哪个能告官告赢他们的。再说了,你说黄家人要谋杀你,你有证据吗?” “当天那个秤砣,还有那个被砸烂的门窗,就是他们要谋杀我的证据!”苏玉婉不甘心道。 裴周哼了哼鼻子,“天真!你能说那个秤砣是人家砸的?就算是那人砸的,你凭什么说人家是冲着你来的?别忘了当时人群可是混乱的很,谁能给你作证,人家是专门冲着你砸去的?” 苏玉婉有些泄气,就坐在椅子上生闷气。 “你今天要是不去黄家酒楼找我,我可能把那高手扎趴下了,别忘了我手里有银针,我可以扎到他的真心话穴道,可以问个清楚的。” “真心话穴道?这么神奇?”裴周第一次见苏玉婉,就被她扎的躺在地上一晚上,当时他就觉得她的医术神奇了,没想到今天又听到了什么‘真心话穴道’,那就更好奇了。 苏玉婉点头道:“不错,人身上很多的神位,有笑穴,有哭穴,有睡穴,也有真心话穴。只要我扎到了他的真心话穴,你就可以把他拖到官府,等县太爷审案了。保证这人会把一切事情,如实招来的。” 不过可惜,今天没扎到那人。 “神奇,真是神奇。”裴周忍不住地惊叹,不过瞬间又变了脸,沉声道:“即便如此,你也不能轻举妄动,你太小瞧那人的功夫了,怕是你的银针还没扎到人家身上,就被人先下手给抹了脖子。” 苏玉婉也有些后怕,却嘴硬道:“我是因为肯定那人不知道我的银针术,才打算来个出其不意的。就像你,这么好的功夫,不也是被我扎了一晚上不能动么?” “哪壶不开提哪壶!” 裴周当时也是因为不了解苏玉婉的银针术,才被她得逞。 也知道以她的能力,在那高手没有防备的情况下,的确很容易得手。 可他还是不同意苏玉婉冒险。 “我曾与那人交过手,他的功夫不在我之下,无论如何,我不允许你再冒险与那人接触。你放心,我到时候会亲自抓了那人送官的。不过在那之前,还是先把黄家的事情办了再说。” “黄家的事情?什么事?”苏玉婉不知道裴周最近鬼鬼祟祟地在搞什么鬼。 裴周冷哼道:“黄家敢打你的主意,那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苏玉婉心中一暖,却不敢让裴周真与黄家作对。 “我现在不是没事吗,以后小心着些就是。倒是你,千万别冲动,黄家的势力太大,你势单力薄的,别把自己搭进去……” “你关心我?”裴周很会抓重点。 “这还用说,咱俩已经定了亲,我可不想还没成亲就变成寡妇!”苏玉婉没有否认。 第78章 医馆里的小女孩 裴周一路护送苏玉婉回到镇上,之后便骑马离去。 师父没在,苏玉婉便去帮师姑看脉象。 “师姑,今天有没有感觉好些?” “好多了。想不到你和你师父的医术,皆是青出于蓝胜于蓝,你师父的医术已经超过我爹和我三兄妹,而你的医术,又在你师父之上。真是神奇。” “师姑谬赞,其实我的医术尚浅……” “不必谦虚,师姑我也是行医之人,可不像外行那样容易被你们师徒骗过去。” “师姑——” “不必担心,师姑不是外人,更不是坏人,你既然不想让外人知道你的医术,我也不会对外大肆宣传。你放心就是。” “谢谢师姑体谅。” 苏玉婉自知瞒不过师姑,也就不刻意隐瞒。 只是她的医术再高,也不能违背天意。 她对师姑的病情,依然束手无策。 她将会跟师父一样,眼睁睁地看着师姑日渐凋零。 最多半年的时间。 苏玉婉两世最怕看到病人离世,但是她做这一行,却无可奈何地比旁人更频繁地见证生离死别。 “师姑,您先歇着,我去给你和师父做饭。” 苏玉婉刚到了后院厨房,就见师父在那里发呆。 “师父,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刚才还没看见你呢。” “跟你前后脚回来的,看你去了你师姑的房间,我就没喊你。” “师父不敢面对师姑?” “唉——” 师徒俩在厨房,一个烧锅,一个做饭。 气氛有些沉闷。 还是刘大夫先开了口。 “徒儿,为师想让你帮忙拿个主意……” 刘大夫终于还是把一对婚书拿了出来,并明说了自己左右为难之事,最后让苏玉婉帮着出主意。 苏玉婉叹了口气,道:“师父太瞧得起你徒弟了,我才十几岁,根本没有什么感情经验,怎么能帮你出主意呢?这事,还是要师父自己决定才是。” “你说的,也有道理。”刘大夫长叹一声道:“可为师,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拿不定主意啊。” 又是一阵沉默过后,苏玉婉才说道:“师父,我只想问你一件事,你自始至终,对师姑都没有一丝一毫的男女之情吗?” 刘大夫瞬间红了老脸,“师父一生醉心医术,从不过问男女感情,你不要消遣师父。” 苏玉婉便点头道:“既然如此,徒儿真的帮不上师父了。” 苏玉婉做了几个菜,都是尽量可着师姑的口味做的,到了吃饭的时间,付元庆也收工回来。 几人围坐在桌边吃饭,辛半夏比前一天的胃口好了些,只夸苏玉婉厨艺好。 饭后,付元庆送苏玉婉回家,狗子非要挨着苏玉婉坐在牛车上。 付元庆笑道:“因为师姑的到来,师父怕外人说闲话,所以让我也住在了医馆里。这条大黑狗倒是解放了,把我当成它的看家替身,它自己就天天晚上往你家跑。” 苏玉婉撸着狗头,也笑了。 “是啊,这家伙灵性得很,知道你在师父家里住,能保护师父和师姑,所以它晚上就不肯待在医馆了。” 到了苏家村村头,付元庆就没有再继续送。 “前面没几步就是你家了,你自己过去,大晚上的,我就不进去坐了,我干爹和师姑单独在家会不自在,我得回去陪着他们。” 苏玉婉也没强留,下了牛车,又问道:“元庆哥,你什么时候向我大姐提亲?县太爷可就给了几个月的时间呢。” 夜色下,没人看到付元庆羞红的脸。 “我,我,正在找媒人,房子也在翻新,等准备好了,自会上门提亲。” “元庆哥有心了。” “应该的,应该的。” 付元庆把调转了车头,见苏玉婉还在原地目送他,便又害羞地嘱咐道:“你帮我向你大姐解释解释,不是我着急成亲,是,是县太爷催得急,别让你大姐多想了。”虽然他早就迫不及待抱得美人归,可苏玉真刚和离才两个多月,肯定是不愿意这么快就再婚的。 若不是县太爷这边催得紧,他还真不好意思这么快就准备提亲的事。 其实他很想说,惩罚不婚人士的这条律法,实在是太好了,否则他还真找不到借口这么快成亲。 苏玉婉笑笑。 “我会把你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我大姐的,告诉她你不愿意跟她成亲。” “唉,唉——”付元庆见苏玉婉已经转了身往家走,一着急,便大声解释道:“妹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不想成亲,我,我……” 苏玉婉装作没听到付元庆的解释,继续偷笑着往前走。 苏玉真正好过来接妹妹,也听到了付元庆磕磕巴巴的解释,便嗔怪妹妹道:“你逗他做什么呢,不知道他这人害羞么。” “大姐心疼了?”苏玉婉上前挽住了大姐的胳膊,“你若心疼,自己去跟他说去。” 苏玉真也是害羞的人,自从知道了自己和付元庆的心思后,就再也不好意思面对他。 这会儿,她哪好意思去听他解释呢。 她拉着妹妹往前紧走几步,“怎么回来这么晚呢,奶奶担心你,所以让我过来村头接你。” “以后不用接我了,大姐,每次付大哥都送我回村子,而且有大老黑在,你们不用担心的。” “嗯,知道了。” 姐妹俩说话间,就回了家。 那头的付元庆目送姐妹俩进了家门后,才赶了牛车回镇上。 这天晚上,刘大夫失眠了。 四十年前,他才刚满十岁,就已经认准了学医这条路。 可大夫与其他手艺人一样,医术都是不外传的,他的学医之路,一开始就难在了拜师这一关。 他在杏林医馆辛馆主,也就是他后来的师父的门前,跪了三天三夜,请他收下自己这个外姓弟子,直到跪到昏迷,辛馆主都没有松口。 等他醒来时,却是已经躺在了医馆的库房,库房里都是草药,悠悠的药香味让他很是入迷。 后来,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过来给他送饭菜和水,并且把库房的草药一项项地给他讲解,甚至还告诉他去哪间屋子,可以偷听到辛馆主给儿女教授医术。 他便偷偷在库房住了下来,还偷听偷学了辛家的医术,那个小女孩给他送一日三餐,一顿都不曾落下。 第79章 腌菜手艺 大半个月之后,他还是被辛馆主发现了,也是那时候他才知道,那个小女孩是辛馆主最小的女儿,辛半夏。 辛半夏因为收留外人偷学自家医术,小小年纪就被重重惩罚。 他护着辛半夏,替她挨了那二十板子,自觉是应该自己承受的。 最终,他还是被辛馆主留了下来,做了唯一一个外姓学徒。 若是没有辛半夏,他也不会有如今这一身的医术。 可他从未想过娶辛半夏,因为他在入馆之前,心里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一生都从未改变过心意。 可是今天徒弟问他那句话时,他竟有过那么一丝犹豫。 “唉——” 刘大夫摇了摇头,不敢再细想。 姐妹俩躺在炕上,跟往常一样,临睡前要商量饭馆的事情。 苏玉真先说了自己这边的进度。 “你说的找帮手的事情,除了大厨外,其他的帮厨和跑堂的,我都已经找好了,而且如你所说,都是找的村子里口碑好的又没太多家事拖累的已婚妇人,而且我也按照你所交代的,给她们培训了半天,也说好了工钱和休假等事项,大伙都很高兴,也很感激你能给她们一个赚钱的营生。” 找已婚妇人在饭馆做事,的确是苏玉婉的主意。因为苏玉婉知道古代女人地位之所以低下,就是因为没有赚钱养活自己的机会。 她受不了这样的世道,所以想着能改变一点是一点,能帮助一个算一个。 当然这个前提,便是女人勇于抛头露面,也能忍受被外人指指点点。 事情也的确如她所料,苏玉真选的这几个,都是家里实在穷的揭不开锅,男人又没本事只能靠女人出来养家糊口的。 但凡家里条件还过的下去的,没人愿意让自家女人出来做事。 “大姐选的这几个人,都不错,大姐的眼光很好。你很适合当掌柜的,说明我看大姐的眼光也很好。” 苏玉婉一番话,既夸了大姐,又夸了自己。 她脸皮厚,夸自己再多也不觉得有什么。 倒是苏玉真被夸的不好意思。 “我也没怎么费心思选人,都是按照你的要求选的,而且愿意来咱们馆子帮忙的,也就这么几个人。二妹你以后可别再夸我了,再夸,我可就当真了。” “大姐怎么能用‘当真’这个词呢,这本来就是真的啊,大姐本来就是真能干。” “二妹——” 苏玉婉见大姐还是这么谦虚,便又夸了好几句给她打气。 她也不是瞎夸,大姐在短短时间内的成长,她能看得到。 帮厨和跑堂的都有了着落,就是这大厨很难找,因为村里人一辈子都没吃过什么好吃的,甚至绝大部分的菜式,他们连听都没听过,见都没见过,更别说去做厨师做出这些菜来了。 苏玉婉显然也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她才每天回家后都会教大姐一道菜。 可她也没想真得让大姐做大厨,毕竟大厨不光是个手艺活,还是个力气活。 柔柔弱弱的大姐,任凭心智再坚定再强硬,体力上也是不允许的。 她最近往县城跑得勤,其实也在寻找合适的大厨了。 别说,还真让她找到了两个。 这还多亏了黄婷婷。 当时黄婷婷驱赶那条街的商铺租户,让黄家的手下去接管,可是引起了租户的暴动的。 不过最后,租户们还是吃了亏,不得不把铺子还给黄家。 这样一来,那些租户们就要去别的地方寻找铺子做生意,或者干脆去找了别的营生,给别人当了小工,情况不可谓不惨。 被黄家收回的诸多铺面里,做吃食铺子的就有五六家。 苏玉婉就是从这五六家里,打听着情况,最终确定了两个人选,作为自己饭馆的大厨。 苏玉婉对大姐说道:“大姐,我问过装修师傅了,他们说这几天会尽量赶工,最快还有十天铺子就能开张了。你这两天跟帮工们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提前几天去县城,集中培训一下,为饭馆正式开张做好充分的准备。当然了,这几天虽然不用干活,这工钱还是照样会开的,不会白耽误她们这几天的功夫。而且那两个大厨,三天后就会铺子里报道,并且会初步定下菜单。” 苏玉真当即便答应下来。 “这几个年轻的妇人,早就巴不得早点开工了。她们家里条件都不好,能早一天赚到工钱,肯定都会愿意的。就是那两个大厨,咱们之前都不认识,二妹你都打听清楚他们的情况了吗?” “打听清楚了,大姐放心。” 苏玉婉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那两个大厨,都是之前开吃食铺子的,而且生意都做的特别好,也打出了名声,结果生意刚步入正轨没多久,铺子就被黄家给收了回去,他们前期投入的金钱和精力都打了水漂,心中还不知道有多么懊恼呢。 黄家显然也知道这两人的厨艺好,收回铺子时还特地要留下这两人为他们做事,工钱开的也不低。 可惜这两人,脾气与厨艺一样硬,对黄家的做法相当不满,即便开的工钱再高也绝不留下来。 这才被苏玉婉捡了漏。 苏玉真知道妹妹最近不同于往日,越来越有主意了,所以对她选的人,也很是信任。 “二妹既然看中了那两人,大姐肯定也会放心的,我刚才就是随口一问。” 姐妹俩又说了会儿话,见时辰已经很晚了,便各自睡去。 第二天一早,苏玉婉又去了周氏家里。 “三奶奶,你今天气色可真好啊。” “二丫头,你来了啊,快进来。”周氏忙把人往屋里请,“托你这丫头的福,三奶奶的生活可是越来越有奔头了,气色能不好吗。哈哈哈,我给你倒碗热水喝。” “别忙了三奶奶,我刚吃完饭,喝了很多水,这会儿一点都不渴。” 苏玉婉把周氏扶到椅子上坐好,问了几句宝根的事情,听说他身体大好,去了钱夫子那里读书兼抄书后,便也放下心来。 接下来,便是请周氏帮忙了。 “三奶奶,我从小就知道你的腌菜手艺,是十里八乡的一绝,所以想请三奶奶,给我大姐的饭馆腌制开胃小菜。三奶奶,你看,可以吗?” 第80章 合作共赢 苏玉婉自从打算开饭馆之后,每次去县城,中午都会下馆子吃饭。 一来二去的,倒让她发现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县城里卖饭的,小到路边小吃摊,大到黄家刚开的三层大酒楼,都是点什么饭菜就是什么饭菜,根本没有所谓的饭前开胃小菜,更没有准备饭后甜点。 苏玉婉自知,无论自己会做多少前世的菜品,只要别的饭馆的厨师过来一尝,总能照葫芦画瓢做出来,所以菜品不是她饭馆的真正优势。 尤其是现在又对上黄家的大酒楼,对方是有备而来,请的厨子肯定也不是等闲之辈。 苏玉婉若想在黄家酒楼眼皮底下抢生意,势必要发挥自己的优势才行。 她最近绞尽脑汁地想,终于想到了开胃小菜和饭后甜点。 开胃小菜,就是前世酒楼的正餐前菜,可以让食客去腻的。 虽说不起眼,但是真正做好了,做到位了,绝对能给食客留下好印象,争取到食客下次到店消费。 苏玉婉从小就喜欢吃周氏做的腌菜,甚至村里不少妇人,会拿着自家的鸡蛋米面等,来换周氏的腌菜。 所以苏玉婉,就把主意打到了周氏身上。 周氏正发愁自己没有机会报答苏玉婉的恩情呢,这会儿一听,当即就答应下来。 “二丫头,你跟我还客气啥,你说,想要什么小菜,要多少,三奶奶这里有好几坛子呢,你要是不嫌弃,都拿走就行。” 周氏说着,就领着苏玉婉去了灶房。 灶房里的边角处,摆着五个腌菜坛子。 周氏一一掀开。 分别是:辣白菜,咸萝卜,酸辣海带,泡豇豆,泡子姜。 苏玉婉对着每样咸菜都馋得直流口水。 周氏看着她没出息的样子,笑道:“你这丫头,最近也不知道在哪里发财了,天天大鱼大肉的吃多了吃腻了,对着这几坛子咸菜都馋成这样。” 苏玉婉不缺银子,也从不在吃上克扣自己,不光她自家和师父家吃得好,就连周氏这边,也是沾了她的光,连续一个多月都没有断过肉。 别说,她还真有点腻了,所以对着一坛坛散发着酸爽辣气的腌菜,都快忍不住了。 “三奶奶,我好久没吃过了,先夹两筷子过过瘾。” 苏玉婉说着,就很自来熟地去取了筷子。 “不能直接夹。” 周氏忙不迭地拦住了苏玉婉,用干净的抹布将筷子擦了一遍又一遍,之后才把每样腌菜各夹了一些,放到盘子里。 她解释道:“筷子是刚刷完的,上面有生水,要是直接去坛子里夹菜,生水就跑到坛子里去了。腌菜的水碰到生水,很容易生花,这坛子菜和泡菜水就毁了。” “还有这么多讲究呢。”苏玉婉大开眼界。 说起腌菜的讲究,周氏就更兴奋了。 她瞅了瞅四处无人,这才小声告知。 “也就是你这丫头,旁人我还真不告诉呢。我做的这腌菜啊,跟你们做的腌菜不一样,我这叫泡菜更好。你看看这泡菜水,可不是一般的腌菜的水,这些水啊,都四十来年了。” “四十来年?”苏玉婉突然觉得手里的腌菜不香了,“这么多年的泡菜水,还能吃嘛?” “能吃,当然能吃。我还嫌时间太短味道不够呢。” 周氏越说越兴奋,老脸上的皱纹都开始散发着光芒。 她开始讲起自己老家泡菜的传统。 “三奶奶的娘家,在千里之外的南方,那里家家户户都会做泡菜,那些做得好的人家,给女儿的嫁妆里都会有这么一坛子泡菜水,也叫母水,这可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时间越久越香……” 周氏说得多了,心情也跟着激动起来,没一会儿,表情就从兴奋变为难过,甚至还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四十年前,我才十几岁,从南方逃荒过来,你三爷爷用半袋子粮食,就把我从我爹手里买了过来。我嫁过来的第二天,就开始腌泡菜,这泡菜水,也就跟了我四十年。本想着作为传家宝,传给闺女的,可惜三奶奶命不好,只生了一个儿子,也早早地去了……这泡菜水,怕是后继无人了。” 苏玉婉赶紧上前安慰道:“三奶奶别难过,宝根哥的身子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现在又能自己抄书赚钱,还成了钱夫子的学生,等他中了秀才,上门说亲的还不知道有多少呢。到时候,三奶奶就把这传家宝泡菜水,传给孙媳妇好了。” “好,好,好。二丫头你说的对,我以后就传给孙媳妇。”周氏的心情恢复的也快,“三奶奶说这么多做什么呢,真是人老了就爱说以前。你不是要泡菜么,这五坛子泡菜,你全拿去。” 苏玉婉摇头笑道:“五坛子泡菜,够做什么的?” 周氏一惊,“这些还不够?不是三奶奶不舍得给你做,实在是盐太贵,三奶奶手头没钱……” “三奶奶——”苏玉婉知道周氏误会了,赶紧解释道:“三奶奶,别说五坛子泡菜了,就算五大缸,怕是也不够的。” “五大缸?”周氏更是吓坏了,“五大缸泡菜,得用多少盐啊?十几两银子都不一定够啊。” 苏玉婉把周氏扶进屋里坐下,这才说明了来意。 “三奶奶,我不是白要你的泡菜的,我是来跟你合作的。” 她的意思是,自己出钱出料,周氏出手艺,利润按比例分成。 如此一来,她能源源不断地得到口味一绝的泡菜,而周氏也可以凭自己的手艺,赚取不菲的收益。 可以说是合作共赢。 周氏还从来没想到,自己泡菜的手艺还能赚钱。 尤其是苏玉婉是她家的大恩人,她更不想赚苏玉婉的钱。 “不行,不行,二丫头,我咋能赚你的钱呢?三奶奶这手艺也不值钱,不就是腌咸菜吗,村里人家家户户都腌咸菜,也没听谁说凭这个赚钱。三奶奶要是有钱买盐买料,就算是白送你都行。现在你自己出钱出料的,三奶奶帮你腌就是了。钱的事,可不能提,不能提!三奶奶都不知道怎么报答你好了。” 周氏有些语无伦次,无论如何都不肯收苏玉婉的钱。 苏玉婉便故意生气道:“既然三奶奶不收钱,那我就不找你帮忙了。唉,我还想靠着三奶奶的泡菜大赚一笔呢,看来是不行了。” 周氏见苏玉婉要走,这才着急道:“唉,你这丫头……你说的可是真的?泡菜还能赚钱?要是真的,三奶奶同意你说的就是,只要能帮你赚钱,三奶奶什么都同意!” “这才对嘛,三奶奶!” 苏玉婉当即说明了合作方式,周氏没有半点犹豫或者意见,而苏玉婉,自然也不会让周氏吃亏。 第81章 年轻女子 苏玉真性子温婉,真到了大事时,办事还是很利索的。 在与妹妹商量后的第二天,就将选中的村中妇人集合到了一起,并且当天就定下来,第二天一早大家就去县城,集中培训,为饭馆开张做最后冲刺。 苏玉婉见妇人们都是二十多岁的年纪,放在后世,这个年纪的女子还都以女孩子自称,正是一个女子最美好的年纪。 可现在,困苦生活的磨砺,都在她们的脸上留下深深的印记。 她们不怕苦不怕累,就怕孩子饿着,婆家娘家都指望不上,男人也没本事外出赚钱,现在好不容易有个赚钱的营生,落到了她们头上,她们顶着各方压力,咽下了村里的风言风语,选择相信了苏玉婉姐妹俩。 “玉真,玉婉,你们俩人可真能干,不光把自己的日子过得风生水起,还能想着法子帮衬我们这群妇人,我们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俩。” 苏玉婉没打算插手太多饭馆里的事情,所以便有苏玉真开口,回应众人的话。 “几位嫂子,婶子,你们别客气,你们能来饭馆帮忙,我们家人都感激不尽呢。用我奶奶的话说,就是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彼此也不用谢来谢去了,咱们就一个目标,就是好好干,多挣钱,把自己的小日子过好了,有银子孝顺爹娘公婆,也能让孩子吃饱穿暖,这才是实实在在的好处。” “说得对,说得好!”几个妇人纷纷应和。 其中有个年纪最大的妇人,不过也就三十岁左右的年纪,辈分也比苏玉婉姐妹俩高一辈,说话要放得开一些。 她也是苏玉真嘴里喊的那个“婶子”,田秀。 田秀跟姐妹俩客气了几句后,便又跟赶着牛车的苏多福搭上了话。 “多福大哥,你的腿真好利索了吗?” 苏多福的腿前些日子就能下地走路了,平日里走南闯北习惯了,根本在家躺不住,所以磨着女儿,非要来铺子里帮忙。 苏玉婉也知道爹的性子闲不住,正好付元庆买了一头牛和配套的牛车,正愁着不知道放在哪里呢,她就弄过来,给爹爹拉客用了。 这还是苏多福第一次赶自家的牛车,还带了一牛车的女人。 人多嘴杂,三个女人一台戏。 这牛车上加上自家两个女儿,一共有八个女人。 苏多福的耳朵早就炸了。 这会儿听到有女人问自己腿的事,便随口答道:“好利索了,只要不干重活,随便走路都没问题。” “这就好,这就好。”田秀不禁又夸起刘大夫来,“刘大夫的医术也太好了,当时多福哥被镖局的人送回来时,跟着来了好几个县城里的大夫,当时那些人可都说你的腿保不住了呢,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被刘大夫治好了。刘大夫可真了不起。” 苏多福还隐隐记得,刘大夫当日,对自己的双腿似乎也是无能为力来着,要说他什么时候双腿有了感觉,似乎还是自己女儿给针灸过后的事了。 而且,后来一直是女儿给他针灸按摩,还说什么是刘大夫吩咐的。 可他一直觉得女儿才是那个给他治好腿的大功臣。 只是每每想到女儿才学医两个月,又忍不住摇摇头,否认了自己的想法。 苏多福忍不住又看向小女儿,见她嘴里正小声嘀咕着什么,可惜车上的妇人说话太吵,他听不清女儿说什么。 “玉婉,你念叨什么呢,我都没听清。” 苏玉婉便笑道:“我想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咱们车上有八个女人,快顶了三个戏班子了。” “没错,没错。”苏多福早就被吵得头大,很是同意女儿的话。 田秀听了父女俩的话,哈哈大笑道:“多福哥,我们可不像嫂子那样轻声细语的说话,就算再吵,你也得受着,哈哈哈哈。” 苏玉婉又道:“我还听说过,一个女人发出的噪声,能顶五百只鸭子呢。嫂子们,还有田婶子,你们说话声音大是好事,在酒楼干活,就是要扯着嗓子干才好。咱们可不能被男人们看扁了。尤其是田婶子,你的声音最响亮,性子最活,和食客们打交道的事情,可就非你莫属了。” “放心,包在我身上!我伺候这些食客们,保证比伺候我祖爷爷还用心,让他们来了就不想走,走了还想再来。哈哈哈哈。”田秀百无禁忌地说着。 有女人偷笑道:“婶子说这话,也不怕我叔跟你打架。” “打就打!”田秀才不怕,“这个孬种,自己挣钱没本事,还说我出来干活是丢人现眼。等着瞧,等我挣了钱,看我不把他一脚踢了!” “田婶子威武!”年轻妇人们纷纷应和。 苏多福偷偷得捂了耳朵,心里却在算着什么。 “一个女人顶五百只鸭子,车上八个女人,算下来就是四千只鸭子。啧啧,要是真有四千只鸭子,岂不是发财了?” 到了县城,苏多福和村里的女人们,终于见识到了听闻已久的苏家饭馆。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谁也没想到,苏家姐妹俩竟然能开起这么气派的馆子。 苏玉真把妇人们拉去了后院培训。 苏多福在饭馆里巡视了一圈,赞叹了很久之后,便要离开。 “这里没我的事了,现在回家也没什么事做,我先去镖局看看,晚点再过来接你们。” “好,爹去忙,自己多注意着腿,千万不能太用力。” “知道了。” 爹爹走后,苏玉婉就到了饭馆正门等着,没过多久,就见前几天找的两个大厨急匆匆赶了过来。 “东家,我们来了。”两人上前抱拳。 苏玉婉便将两人领到苏玉真面前,相互介绍过后,便正式培训起来。 见大姐在培训方面很得要领,苏玉婉就没去打扰,而是去了五金铺子和菜市场,分别定下了五口大缸,还有泡菜所需要的食材和调料,并定好了送货地点和日期。 她也想过饭后甜点,不过这东西做起来相当麻烦,尤其是这时候也没有什么温度精准可控的烤箱和打蛋器等工具,所以她暂时就舍弃了甜点。 等做完了这些事,时辰也不早了,苏玉婉便又步行回铺子。 只是刚走了没几步路,就见前面突然围了一圈人。 苏玉婉好奇地上前看了两眼,竟见一个满面怒容的年轻女子,正拉住黄婷婷的衣袖,要带她去见官。 第82章 粗鲁的女子 “想跑?黄婷婷,你今天不跟我去见官,我就跟你没完!走,去县衙,我倒要看看县官老爷,还能不能管这事了。” “我们黄家向来是照章办事,你若觉得我们做的有违律法,尽管去县衙递状子好了,何必跑来大街上羞辱于我呢?” 年轻的女子,虽穿着普通,美貌却与衣着华丽的黄婷婷不相上下。 只是黄婷婷走得是大家闺秀的温婉做派,与稍显粗鲁的年轻女子一比,更显得楚楚可怜了些。 而那个年轻女子,两相对比之下,更显得无理取闹了。 “好啊,黄婷婷,你强行收回铺子时,可不是这副熊样子的,当时不是很盛气凌人的么,怎么现在装委屈又有一套了?你不想去县衙?那可就由不得你了!” 女子说罢,手上更加使了力,眼看着就要把黄婷婷拖走。 两人争执的时候,苏玉婉也向围观人群打听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年轻女子姓柳,名英,其父租了黄家铺面才半年,就被强行收回,前期投入的巨额装修就这么打了水漂,任谁都咽不下这口气,柳父气病了,女儿这是过来找黄婷婷算账来了。 围观百姓都知道黄家是什么人,但是这事说起来,柳家也的确没有证据能强行赖着续租铺面,因为当时签租约时,就是签了半年的。 即便这事告上官府,柳家也是没理的一方。 苏玉婉听了路人解释,又往黄婷婷那边看去,只见她身边的那个熟悉的小厮,已经接近了柳英。 她可是知道那个小厮的功夫的。 苏玉婉唯恐柳英吃了亏,见状便挤过人群,朝黄婷婷走去。 “黄姑娘,巧啊,咱们又见面了。” 黄婷婷看到苏玉婉走来,便悄悄给小厮一个眼神,果然见小厮又离柳英远了些。 “真是巧啊,苏姐姐,不过我这里有些麻烦,今天怕是不能与苏姐姐多说话了。”黄婷婷话里带着些许遗憾。 苏玉婉笑道:“我知道黄姑娘是黄老爷的得力干将,平时都忙着生意上的事情,难免会遇到些不开眼的人找麻烦……” “你说谁不开眼——”柳英大喝道。 苏玉婉双手一摊,很是无奈,又对黄婷婷说道:“上次你的酒楼开业,我在那大吃大喝了一顿,还没来得及报答,今天正好碰上我闲着没事,便帮你处理这里的事情好了。黄姑娘你去忙,这里交给我!” 黄婷婷在苏玉婉和柳英脸上快速扫过,随后面带感激道:“那就有劳苏姐姐了,我这会儿的确有事要忙,要赶紧赶过去才行呢。” “快去!” 苏玉婉摆摆手,目送黄婷婷离去。 柳英的手劲很大,对突然冒出来多管闲事的苏玉婉也不客气,直接一把拧住了苏玉婉的手腕,并且还试图去追黄婷婷。 苏玉婉迅速摸出银针,朝柳英胳膊扎去。 只见柳英胳膊一松,腿一软,就再也没力气反抗。 “你,卑鄙!”柳英气呼呼地翻着白眼,“你到底是谁,跟姓黄的什么关系?” 苏玉婉等围观人群散去,才带着柳英去了一个路边茶馆说话。 经过柳英解释,苏玉婉对她的事情更清楚了一些。 原来,柳父是货郎出身,多年来就靠挑着担子走街串巷,卖些小玩意儿养家糊口。 经过十几年的摸索,倒是摸索出一些发财门道来,手里积攒了近百两银子。 后来觉得走街串巷辛苦,也赚不了大钱,便寻思着来县城租个固定的铺子,大干一场。 柳父也是痛快人,说干就干,当时就来了这条街上寻找铺面,机缘巧合下,就租到了黄家的一处刚空出来的铺面。 当时就是黄婷婷出面谈此事的,并且给了一份半年的租赁契约。 柳父一开始是不敢接受的,毕竟铺面装修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若是只租半年,怕是连装修和货架等成本都赚不出来。 黄婷婷便告诉他,这条街都是黄家的,最近两年,每家都是半年的租期,满半年续租一次,也没出过岔子。 柳父去几个铺子打听了,事实的确如黄婷婷所说,半年一续租,不会无缘无故把租客赶走,他这才放心地把铺子定了下来,交了半年租金后,就马不停蹄地装修铺子。 光花在装修铺子和货架上的费用,就超了二十两银子,对黄家来说不算什么,可对柳父来说,是他辛辛苦苦走街串巷两三年才能攒下这笔钱。 没想到生意才做了几个月,装修费用和各种前期投入还没赚回来,黄家便强行收回了铺子。 当时几乎所有租客们都去黄家闹了,甚至也闹到了县衙,可契约上白纸黑字,明明白白写着半年租约,租客们没一个有能告赢黄家的。 黄家甚至还假惺惺地说续租也可以,不过这铺面租金却是直接提了四五倍。 “租金涨四五倍,我爹白干不说,每个月还得往里面搭些钱呢,他肯定不干的。铺子被收回的那天,我爹气吐血了,到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 柳英越说越气,忍不住又说到了苏玉婉身上。 “都怪你刚才拦着我,不让我找黄婷婷算账。我最近堵她可不容易,这次把她放跑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堵到她呢。对了,你还没说你跟她是什么关系呢,为什么要帮着她拦我?” 苏玉婉没回答为什么,只问道:“即便你把她带到县衙,就能讨回公道了么?” “我——” 柳英被怼得哑口无言。 她的确讨不回公道,因为那么多租户联合起来,都没能把黄家如何。 她就是心疼爹爹,气不过,故意来找黄婷婷麻烦的。 “我可怎么办啊!”柳英终于软了语气,难过道:“我爹十几年来,天天早出晚归走街串巷,好不容易攒下的家业,就这么打了水漂,还气出了一身病。难不成就这么放过了黄家?” 苏玉婉也没办法帮助柳英,毕竟黄家半年一续租这件事,也是随时为收回铺子做准备的。 之所以随时准备收回铺子自己做,肯定是在等时机。 等互市贸易定下来的时机。 第83章 许氏生了 “你爹病情如何了?” 苏玉婉帮不上柳家打赢官司,在治病救人方面还是能帮些忙的。 柳英面色更显悲伤,“我爹最近一直卧床不起,请了几个大夫都束手无策,所以我才痛恨黄家,过来讨回公道的。” “你家离这远不远?若是不算远的话,我可以去帮忙看看。对了,我是刘长青大夫的徒弟,若是我看不了,可以回去请我师父出面的。” “刘大夫?你说的可是槐树镇的刘大夫?”柳英眼中一亮。 “是,如假包换!” “真是太好了,快跟我走!” 柳英请县城的大夫给爹爹治病时,几个大夫都束手无策,不过大夫们都提过,让她去槐树镇请刘长青大夫,也许还有一线希望。 她本来就打算今天去槐树镇的,只是半路遇到了黄婷婷,就一路跟到了这里。 没想到,居然碰到了刘大夫的徒弟。 “此事说来话长,先去你家再说。”苏玉婉怕时间太晚,爹和大姐会等急了,所以忙着赶路要紧。 好在柳家租住的房子,离此地并不远,两人走了一刻钟就到了。 “就在前面了。”柳英解释道:“我爹打算在县城租铺子做生意后,就在铺子附近租了房子住,我们全家都搬过来了,没想到才几个月的时间,铺子就被收回去了。真是倒霉死了。” 说话间,两人就进了院子。 柳母听说了苏玉婉的身份后,便赶紧带她来了柳父的房间。 “实在麻烦你了,苏姑娘,请你帮忙看看。”柳母把男人的手从被窝里拿出来,方便苏玉婉诊脉。 苏玉婉先看了柳父的脸色,见他面色苍白,昏迷不醒,问了几句病情表现后,才开始把脉。 “这病来得及,来得重,显得凶险,不过没什么大问题,针灸后再服几副药就差不多了。”苏玉婉对此很有把握。 “真是太好了,苏姑娘。”柳母和柳英终于看到了希望。 针灸过后,柳父果然醒了。 苏玉婉看着时辰已晚,便谢绝了柳母留饭,开了药方,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 等她走后,柳英才突然拍着脑袋说道:“坏了,忘了问苏神医家住何方了,咱们还没付诊金呢。” 柳母想了想,便道:“虽然不知道她在县城里的住处,不过知道她是槐树镇刘大夫的徒弟就行了。明天你去槐树镇,送些谢礼过去。” “女儿明白的,娘。” 大姐和村里的妇人都在县城住下了,只有苏玉婉和爹爹两个人回家。 “爹今天去镖局,感觉如何?” “跟回了家一样,心情好得很。不对,比在家里躺着还舒坦呢。毕竟是爹待了半辈子的地方。” 说起镖局的事情,苏多福就话多了起来。 这么多年,镖局待他不薄,他年前出事,镖局里也一直负责他的医药费,过年时,还往家里送了不少年礼看望。 反正苏多福是在外面跑惯了的人,突然停下来,老婆孩子热炕头虽好,可总归有种无所事事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像个废人。 今日去了镖局跟兄弟们过了几招,终于找回了往日的威风,胸怀也跟着开阔许多。 苏玉婉想着爹爹总归是男人,还是勤快有担当的男人,就这么让他闲下来养老,还真不一定是好事。 她想着等互市贸易正式开放以后,一定给爹爹找个轻松的活打发时间。 不过现在,还得让爹爹继续在家待着。 一是因为爹爹的腿伤虽然大好,可仍然需要静养,不能干重活。 二是因为,娘快要生了,她和大姐却都有事情要做,家里只有奶奶照顾,怕是人手不够,需要爹爹在家照顾着点。 苏多福也只能听闺女的,打算在家里看着儿子出生,照顾许氏坐月子。 苏玉婉提前给爹爹打预防针道:“爹,我娘快生了,我和大姐不能在家里帮忙,奶奶的年纪也大了,精力和体力都跟不上,到时候就辛苦你照顾他们了。” 苏多福不以为然道:“照顾一个几斤重的小屁孩,能有多累?放心,爹保证照顾的你娘和狗剩,妥妥贴贴的。” 大言不惭地保证完,他又嘀咕道:“你娘生了你大姐和你后,就经常跟我抱怨说看孩子累,我真是不想说她,她也太娇气了,再累,还能比我走长途押镖累?” “爹反正快经历到了,你到时候自己体会累不累呗。” 苏玉婉不想解释看孩子有多累,反正她解释了,爹爹肯定也不会相信的。 “哼,就让你娘等着打脸,我看孩子肯定不会喊累的。”苏多福信誓旦旦道。 苏玉婉心道:“看到时候打的是谁的脸!” 苏多福看闺女不服气的样子,觉得好笑,想了想,又问道:“你娘到底什么时候能生,我都快忍不住想见狗剩了。” “就这几天的事,随时都可能生。”苏玉婉嘱咐道:“爹这几天就别到处跑了,安心在家里等着娘把弟弟生出来。” “行,听你的。”苏多福搓搓手,似乎马上就要抱到盼望已久的儿子一样。 回到家,苏玉婉去了周氏家里,说着定了泡菜缸和食材调料的事情。 “三奶奶,泡菜缸和用到的食材,人家准备好以后会送到饭馆里去,到时候我会让人过来接三奶奶,就麻烦你去县城帮着腌制了。” “你放心,丫头,三奶奶绝对给你整得巴巴适适的。”周氏不自觉地就说了老家方言。 苏玉婉也没料到,娘亲早不生晚不生,偏偏在大姐离开家的这天半夜,肚子开始发作了。 苏玉婉亲自替娘接生,一盆盆的血水端出来,可是把苏多福吓坏了。 苏多福要进去看许氏,被亲娘苏老太拦在外面不让进去,他只能趴在窗户上往里看。 狗子有样学样,也跟苏多福一起趴在窗户上往里瞅,真像是成精了一样。 狗剩就在第二天凌晨,呱呱坠地了。 苏玉婉照顾娘亲休息以后,又赶紧去了周氏家里,让宝根去师父那里说一声,她今天就请个假,不过去了。 宝根每天都要去镇上钱夫子那里读书,去刘大夫家报信也是顺路的事,所以毫不犹豫地就应了下来。 他刚到镇上,就碰到一个年轻女子问路。 “这位小哥,请问刘长青刘大夫的家怎么走?”柳英一手提着一个滴血的猪后腿,风风火火的问道。 第84章 童生试 “你是?”宝根清咳两声,想了想,眼前女子找刘大夫,肯定是给家人看病的,便接着说道:“随我去,顺路。” “那可太好了。”柳英当即快步走到了宝根前头。 一个猪后腿,大约二十斤重。 柳英一手提一个,加起来就得有四十斤。 宝根长到这么大,还没提过这么重的东西,不由得佩服起女子的力气来。 又见女子提得很是轻松,偶尔还无聊地甩一甩,简直把猪腿当成棍棒来耍,宝根不由得嘴角微翘。 柳英走到前面,不多会儿就落下宝根一截,停下,回头,招呼道:“你一个大男人,走路怎么这么磨蹭?快跟上来啊!” 宝根脸色微红,不好继续慢吞吞地走路,便加快了速度,小跑了两步。 只是由于他大病初愈,稍微用点力气,呼吸就有些不畅。 柳英歪头问道:“你生病了?那你慢点走,我不急。” 宝根果然又放慢了些速度。 柳英又见他抱着书袋,便好奇道:“你是读书人么?” “是……算是。” “你现在是童生还是秀才?哦,看你年纪不小了,最起码得是个秀才了?” “不……都不是……” “是不是你脑子太笨了,读书读不好,都这把年纪了还没考上个童生呢?” “这……” “你可得好好读书,不能贪玩!”柳英突然停下脚步,苦口婆心地劝道:“你看你这瘦弱的小身板,说是手无缚鸡之力也不为过,你肯定是干不了力气活了,要是连书也读不好,以后拿什么养活媳妇孩子?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对,很对!” “这还差不多!我爹可是说了,听人劝吃饱饭,我说的有道理你就好好听着。以后好好读书,听到了没?” “听到了。”宝根不知道为什么总想偷笑。 柳英耳朵尖,回头正看到宝根低声发笑。 她怒目圆睁,“怎么,你笑我啰嗦,还是笑我多管闲事?” “没,我没笑你。”宝根赶紧闭了嘴。 柳英这才语重心长道:“我也不是喜欢管闲事的人,就是看到不争气的读书人总忍不住说两句。你是不知道,一家人要多么努力,要多么紧衣缩食,才能供得起一个读书人,可读书人要是天天混日子,那就太对不起家人了。” “你说的很对。”宝根点头,很是认同。 两人说了好一会儿话,终于到了刘大夫的医馆。 宝根先说了许氏生孩子的事,又替苏玉婉请了假,最后才把柳英介绍给刘大夫。 “刘大夫,这位姑娘是专门从县城赶过来找你的。”又回头对柳英说道:“这位便是刘大夫了。” 柳英先跟刘大夫打了招呼,又对着宝根惊呼道:“你怎么不早说,你和苏大夫认识呢?” 宝根这才知道,原来柳英要找的正主,是苏玉婉。 刘大夫无功不受禄,既然柳英要感谢的是苏玉婉,所以说什么也不肯替徒儿收下这份谢礼。 他收拾好药箱后,进屋对辛半夏交代了几句,回来后便对柳英说道:“既然你要感谢的是苏大夫,那正好跟我去苏家一趟,她娘生了孩子,你这俩猪后腿送过去做谢礼兼贺礼,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既然如此,柳英便真跟着刘大夫去了苏家。 宝根去钱夫子家的路上,还一直想着快人快语性子爽朗的柳英,嘴边的笑意就没有停过。 此时的苏家,可谓是兵荒马乱。 苏玉婉只知道婴儿爱哭,饿了哭,困了哭,拉了哭,尿了哭,可不知道刚出生的弟弟简直无时无刻不在哭,一家人哄了又哄,还是哭得停不下来。 许氏试过喂奶,不过才刚刚生下孩子的她,还没有开奶,宝根就哭得更厉害了。 哭着哭着,便又猝不及防地开始拉尿。 苏多福看着他娘捧出的绿色粪便时,只觉得干呕不止。 “太恶心了,臭小子怎么拉绿色的?” 苏老太白了儿子一眼,“胎便都是这样的。对了,你赶紧去洗尿布,狗剩真能尿,一会儿的功夫就尿了好几次。快去洗,尿布还是热乎的呢。” 说着,就甩给儿子还沾着些许墨绿色胎便的湿热的尿布。 “呕——”苏多福忍着不适,接过尿布,嘀咕道:“要是孩子一出生就会自己去茅房拉尿该多好!” 苏老太有了孙子就看不上儿子了,听到了儿子的抱怨,马上叉腰训斥。 “你这是什么态度?狗剩可是你的亲儿子,你还嫌弃他不成?我可告诉你,你从小也是这么过来的,还不是娘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养大——” “娘——”苏多福赶紧纠正娘的话,“你别把屎尿和养大放一起说行不,每次都这样说,太别扭了。” “我哪里说错了?”苏老太还不服气,还想训儿子几句,就听到孙子的哭声更大了,便暂时放过了儿子,“赶紧去洗尿布,我进屋看孙子。” 苏多福有子万事足,但是洗尿布这活,还是有些头大。 这时候,刘大夫和柳英赶了过来,苏多福赶紧放下尿布,去接待两人。 柳英听到孩子哭声,直接就进了屋,一直被关在门外不让进的狗子,终于也找到了机会钻进去。 “大老黑怎么进来了?”苏老太想把狗子赶出去。 可狗子却直接走到狗剩身边,摇了摇尾巴,仰天长啸。 一直哭不停地狗剩,直接就住了嘴,没多时,就安然睡去。 苏家人都愣住了。 苏老太嘀咕道:“难不成这个大老黑还会看孩子?” 大家也没太在意这事。 苏玉婉带着柳英去了隔壁说话,听说柳父的身体一夜之间就好了大半,心也跟着放了下来。 苏玉婉简单做了些饭菜,招待刘大夫和柳英。 午饭后,刘大夫留了些补药给许氏补身子用,之后就带着柳英回镇上。 半路上,又碰到了提前赶回家的宝根。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钱夫子的课讲完了么?”刘大夫问道。 宝根眼中有些压抑不住的兴奋,摇头道:“今天的课还没讲呢,钱夫子今天决定让我下场试试童生试,所以我提前回来取东西,准备去县衙报名。” 第85章 开业大吉 “童生试?你才正式读了几天书,就能考童生试?”刘大夫大惊。 大部分学子,从开始读书启蒙,到正式下场童生试,起码要经过四五年的时间。 宝根这速度也太快了。 宝根解释道:“钱夫子说了,童生试很简单,认字就可以考,所以他说让我去试试,能考上当然好,考不上就当长个经验。” “童生试简单?”刘大夫才不信钱夫子的鬼话,“你就听他瞎吹,在他看来,连会试殿试都简单呢,也没见他考个进士回来。哼哼,他就考了个秀才,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了,哪怕先考个举人回来,吹起来也有底气不是?” 宝根低头沉思,片刻后回道:“夫子之前因为种种原因都没能成行,所以耽误了乡试,他说了,若是我今年童生试和院试能过,考了秀才功名,那么明年的乡试,他会与我一起考。” 若是乡试中了,可就是举人老爷了。 刘大夫又是一惊,“这个老钱,一把老骨头了,还去考乡试?这是他能受得了的罪么?” 乡试共考九天,分三场,体力好的书生考下来,尚且累到如同鬼门关走了一趟。 钱夫子都这么大年纪了,而宝根又是大病初愈,任谁也不敢去想,这两人要去参加乡试。 不过看宝根的眼神如此坚定,刘大夫是劝不动了。 “那你快去拿东西报名,身体若是吃不消,就早点退下来养着。” “是,刘大夫,那我先回家了。” 宝根又看了一眼柳英,行了个书生礼,才匆匆离去。 在回镇的路上,刘大夫就跟柳英讲了宝根的事情。 柳英这才知道,早上的时候,她冤枉了宝根,还拿他当不好好学习上进的人呢,没想到人家才正式上了几天学堂,就被夫子看中推荐去考童生试了。 想到宝根偷偷在学堂外偷听学习,还有拿树枝在地上练字后,她就对自己教训宝根的事情,深感愧疚。 刘大夫送走柳英,又去找辛半夏说话。 “翠花姐刚得了孙子,她让我告诉你一声,暂时过不来了,等过了这两天,她闲下来,再来陪你说话。” 两人自从上次长谈之后,谁也没再提婚书的事情,相处时倒也平和了。 辛半夏能稍微下床活动时,就不肯躺着了,这会儿刚打扫完房间,正坐在椅子上休息。 她忍不住满脸羡慕道:“真羡慕翠花姐,有儿子,有孙女,有孙子,不会像咱们这般,一辈子都孤孤单单的,想说个话,都找不到人。” 刘大夫一顿,低声道:“孩子多了也闹腾,看孩子也是累人的活,咱们这样清清静静的,也挺好。” 辛半夏看了一眼师兄,笑道:“师兄就是嘴硬,我不信你没有后悔过这样的人生。” 刘大夫摇头,“我是真得没有后悔过。若说有什么后悔的,那就是没有早生几年,没有在翠花姐相亲之前,表明心意。” 到了刘大夫这把年纪,又是面对随时都有可能离世的师妹,他没有什么说谎的必要。 甚至只有在师妹面前,他才能敞开心扉,诉说着自己的心事。 不过,他的真心话,每一句都像刀子一样,刻在了辛半夏的心里。 辛半夏苦笑一声,“我也没有后悔过。” 见师兄脸色尴尬,辛半夏又笑道:“翠花姐这两天过来,总向我打听你的心上人。有几次我都差点忍不住告诉她。” “可别,你别告诉她,我怕给她增加负担。”刘大夫赶忙提醒。 “我知道。”辛半夏心中酸涩,“若是那天你没及时打断,我可能真告诉她了。算了,既然师兄让瞒着,那我瞒着就是。” 辛半夏刚才打扫了房间,这会儿又说了不少话,身体很是疲惫,便让师兄先出去,她自己则躺在了床上休息。 三月初六,狗剩出生。 三月十六,苏玉婉的饭馆开张。 写有“聚八方”三个大字的招牌,挂在饭馆的正门之上,门前的鞭炮放得正响,苏家姐妹带领着馆子里的员工,齐齐出来迎客。 不过,对面黄家酒楼似乎故意作对一样,声势比苏家这边搞得还大,甚至饭菜价格都对半砍,说是之前都是试营业,今天才正式开张。 明摆着就是抢苏家的生意。 若是两家一直这么对着干,苏玉婉的财力也不允许。 黄婷婷这是吃准了苏玉婉干不过,不过她还面带笑容地过来打招呼。 “苏姐姐,真是巧合呢,咱们两家居然同一天开张。” 苏玉婉输人不输阵,也陪笑道:“果真是缘分不浅,共同发财,妹子。” 黄婷婷看着门庭冷落的聚八方,又看看对面自家客似云来的亨达酒楼,打心底里忍不住的得意。 苏玉婉似乎比黄婷婷笑得还开心,“真诚”地劝道:“妹子,你开张就把饭菜价格定的这么低,要是赔本可怎么办?” 黄婷婷故作无奈道:“苏姐姐头一次做生意,也不怪你不懂,如今这世道,什么生意都不好做,要是不把价格降下来引客,怕是头一天开张就遇冷。要是没个开门红,以后的生意怕是更难了。” “妹子说的有道理。”苏玉婉连声附和。 又听黄婷婷问道:“苏姐姐现在知道开门红有多重要了,要不要也把这菜价降下来?你放心,就只有这一天价格低,明天就恢复原价。等食客来了,再用好菜把他们吸引住,不怕他们以后不来。” “还是不用了,多谢妹子提醒。”苏玉婉笑着褔礼谢过。 这时,黄家那边的酒楼,客人越来越多,黄婷婷便被手下喊了过去。 苏玉婉看着时辰差不多了,便与前来帮忙的付元庆耳语一番。 付元庆点了点头,便走了出去。 不多时,就见苏多福带着镖局的十几个兄弟过来了。 “威远镖局总镖头携全体镖师,恭贺聚八方酒楼开业大吉,财源广进——” 参杂在队伍中的裴周,高声一呼,话落,又是喜庆的鞭炮声响,还有震耳欲聋的锣鼓队开始吹吹打打。 这阵势,立即将亨达酒楼门前的食客,吸引了过来看热闹。 第86章 开业大吉2 不过那些食客,都嘲笑镖局这边人傻钱多,放着亨达酒楼的半价便宜不占,非要去吃一家从未听说过的新手开的饭馆的全价饭菜。 黄婷婷也示意自己酒楼的员工,给在场的食客们普及聚八方的底细。 “听说对面的聚八方酒楼,是一对十几岁的农家姐妹开的,咱不说农家人就没有厨艺好的,可毕竟从小到大都在村子里,吃过见过的饭菜能有几样?不过呢,小的还真是佩服她们姐妹俩,敢想敢干……” 这个伙计还没说完,另外一个伙计就接上了。 “敢想敢干是好事,就怕做出来的菜,也就农家的腌咸菜,合不了咱们县城老爷们的胃口啊,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小伙计说得有道理。”食客们纷纷应和。 这边嘲笑的声音不绝于耳,又听聚八方那边传来裴周的招呼声。 “圣光医馆梁森梁大夫,鹏盛医馆朱同升朱大夫,和润堂乔四景乔大夫……恭贺聚八方开业大吉,祝苏老板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广进达三江!” “诸位前辈里面请。”苏玉婉赶紧恭敬地上前迎接。 亨达酒楼的食客们有些坐不住了,纷纷议论起来。 “这些大夫,可都是县城赫赫有名的医馆当家的,他们怎么会一起过来聚八方捧场呢?” 若说刚才苏多福带着镖局的人过来,大家伙还都觉得正常,毕竟苏多福在镖局做了二十来年的镖师,请老东家过来捧个场也有情可原。 但是不同医馆的当家馆主,同时来给一个新开的名不见经传的酒楼捧场,那就令人十分好奇了。 本来打算进亨达酒楼的食客们,便停在了门口看热闹。 “这些大夫们,难道不知道同行是冤家?看他们聊得如此投机,如此开心,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 “谁知道呢,反正就是奇怪,这个聚八方酒楼什么来头,居然能聚齐县城最有名的大夫过来捧场。” 黄婷婷见食客停在自家酒楼前不进去,便悄悄叮嘱了小伙计几句。 小伙计们便又对大家解释道:“镖局的镖师们常年在外走动,磕磕碰碰受伤生病也是常事,少不得与各个医馆打交道,没准是镖局的人把他们请过来的呢,大夫们也得给自己的老主顾面子不是?” “是是是,有道理。”食客们纷纷应和,心下了然。 小伙计担心事情有变,便急着把食客们往里请。 食客们觉得热闹差不多了,也不觉得还有什么了不起的人再去那边捧场,便在活计的带领下,准备进酒楼吃饭。 不料,对面又是噼里啪啦一阵儿鞭炮声响,食客们再次停住脚步。 这次裴周喊都不喊了,就见聚八方所有人都在迎着一波波的散客们。 “这些人又是什么人?”有人更加好奇了。 而且这些散客们,都不是空手来的,而是纷纷带着礼物,并送上开业花篮,恭喜的话说了一箩筐,像是专门过来祝贺一般。 亨达酒楼的伙计们并没有出面解释,因为他们都得了黄婷婷的暗示,闭嘴不言。 对面的苏玉婉可是热情地很,这些前来道贺的人,都是她的两个大厨和柳英一家人东奔西跑请过来的。 这些人不是旁人,都是被黄家强行收回铺面的租客们。 他们对黄家越是恨,对苏玉婉的酒楼就越是捧场,所以最后竟都自觉地做起了店小二,热心地为苏家酒楼招揽客人。 黄婷婷眼中带着嫉妒,低声说了句“不过一群乌合之众而已”。 黄婷婷的声音虽小,食客们却是都听到了。 大家一想,似乎说得也有道理,毕竟那些人都是没权没势没身份的散客,也说明不了聚八方有多厉害。 黄婷婷见食客们神色泰然,知道自己的话凑效了,面上便是忍不住的得意。 其实,亨达酒楼这边也没请多少有身份的人到场,毕竟十几天前开业时,已经请过了,总不能酒楼开张两次,就请两次,那也太浪费人情了。 再说她今天之所以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其实就是为了抢风头,给苏玉婉一个下马威而已。 亨达酒楼的食客们,再次挪动脚步,准备进屋。 谁知,聚八方那边更热闹起来了。 不光鞭炮放得震天响,鞭炮之后,居然还来了舞狮队,红红火火喜气洋洋的舞狮队,把过路的人都吸引过去了,酒楼门前人前攒动,好不热闹。 舞狮队停了之后,又听裴周高声唱和: “孙县令携夫人及公子,恭贺聚八方‘开张添吉庆,祥瑞绕前程,高朋豪客,富贵盈门’。” 又听苏多福上前巴结的声音,“孙县令,真是贵客,稀客啊,快里面请,快请上座。” 黄婷婷这边的食客们,可再也待不住了,竟纷纷往聚八方那边跑去。 没有别的原因,巴结孙县令而已。 黄婷婷强忍着不甘,吩咐伙计们招呼好酒楼里还没有跑的客人。 这些客人之所以还稳得住,一是生意的确做的大,本县这边的生意只是他们的冰山一角,而黄家酒楼的背景又跟京城有关系,他们还想靠着黄家上位,把生意做到京城去呢。 黄婷婷见酒楼里的客人还稳得住,她的心便也稳了下来,只是看向苏玉婉那边时,眼里充满了恨意。 可裴周却似乎跟黄婷婷作对一般,连她仅剩的客人也不肯放过,而是用了更大的阵仗,更大的声势,高呼道:“工部侍郎王大人携夫人,恭祝聚八方‘开业大吉齐聚四方朋友,宏图大展广积八面财源’。大人夫人里面请!” 别说苏家人了,就连孙县令一家也都下楼迎接王侍郎。 黄家酒楼仅剩的客人,先是面面相觑,后又心有灵犀般,同时起身向黄婷婷告辞,哪怕此时黄文忠带着手下亲自出面,也阻挡不了客人们离开的步伐。 看着自家酒楼人去楼空,再看对面酒楼的热闹非凡,黄婷婷终于忍不住,柔嫩白皙的小手,重重地捶向墙面。 手背都破了皮,她也不肯喊一声痛。 黄文忠双眼一眯,便对女儿说道:“看来是爹小瞧了那个女子,你得想办法把裴周拿下了,若等他娶了那个女子,怕是你也难有机会得到他的心。” “爹爹放心,女儿不会再犹豫了。”黄婷婷终于下了决心。 第87章 蛋挞和腌咸菜 “聚八方”酒楼开业,声势浩大,空前成功。 前来捧场的人,原本各自带着目的前来。 比如镖局的人是给自己多年的老员工面子,各个医馆的馆主则是来还苏玉婉大方分享医术的人情,原黄家的租客们则是抱着报复黄家的目的,有头面的本地生意人则是为了交好巴结县令,而县令的目的则是冲着王侍郎而来。 总之,没有一个人是为了品尝菜品而来。 他们想的,也的确如亨达酒楼的伙计们所说的那样,根本不相信一对农家姐妹,能开出什么像样的馆子,做出什么像样的菜品。 可等大家尝过聚八方的菜品之后,态度立即转变了。 “好吃,好吃,想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还真没吃过这样好吃的饭菜。苏镖师,你的这一双女儿,厨艺可真是好啊,怪不得小小年纪就敢在县城开这么大的酒楼呢。”威远镖局的总镖头,吃得肚子滚圆,忍不住连声赞叹。 苏多福谨记女儿交代的,便解释道:“这也不是我女儿的厨艺,她们都是没什么见识的人,就是胆子大,不过幸亏遇到了两个手艺好的大厨,才没让馆主和兄弟们失望。大当家的,我苏多福这么多年,多亏你关照,来,我再敬你一杯。” “喝不下了,喝不下了。” 馆主早已喝得醉醺醺的,这会儿翻着白眼也喝不下了,不过还没忘记踩黄文忠一脚。 “哈哈哈,那个黄文忠,也不知道打的什么算盘,居然把铺子全收了回去,搞得租客们怨声载道的,可是大失人心,这下好了,把两个好厨子赶到你这酒楼里来了,他可真是作茧自缚。” “大当家的说笑了,这就是个缘分。”苏多福也笑了。 苏玉婉虽然没有跟亨达酒楼一样搞半价促销,不过也没让前来捧场的客人吃亏,每人都得了一样从未见过的饭后甜点。 蛋挞。 蛋挞是后世才有的玩意儿,制作起来十分的麻烦,别的不说,光那烤箱就是一门大学问。 苏玉婉是托了铁匠李三的福,才定制出这么一台简易烤箱和几个打蛋器。 蛋挞的所费食材成本不高,可若算上稀缺性和制作复杂性,说是千金难求也不过分。 果然,当食客们酒足饭饱后,又分到了一个香甜酥糯的蛋挞,那满足感与超值感,简直难以言喻。 “真是太值了,太值了。”大家纷纷如是说道。 有些有眼光的食客们,甚至开始打听起蛋挞的做法。 苏玉婉暂时卖了个关子,先保密着。 她从中看到了商机,自然不能随意泄露,不过她已经知道,她和李三合作,肯定会发笔意外之财了。 蛋挞是现世没有的新鲜玩意儿,大家倍感震惊还有情可原,可饭前那几道开胃小菜,竟也让众人觉得甚是美味。 “我滴个乖乖,我这是多没见识,怎么连这腌咸菜都觉得是人间美味呢?是不是太没出息了?” “咳咳,老兄你要是不开口,我还真不好意思说这话呢,我跟你的感觉,居然一样,竟被这么点萝卜条子和豆角给征服了,哈哈哈。” “……” 有人开头讨论开胃菜,其他人也就不再藏着掖着,也不怕别人笑自己没见识,竟纷纷称赞起来。 苏玉婉心知肚明,三奶奶发财的机会也到了。 “承蒙诸位厚爱,能看得上我们家的腌咸菜,我们聚八方酒楼临时决定,为今天每个到店的客人都准备一份,希望大家带回去与家人共同品尝。” 苏玉婉话音刚落,食客中就有人捧场叫好。 “好,太好了,我走南闯北多年,回回都给孩子们带吃的玩的,这还是第一次带咸菜回家。不过挺好,大鱼大肉吃腻了,换换胃口也不错。” 一直在大堂招呼着客人的田秀,这时也爽朗地哈哈大笑道:“我们东家真是贴心,不光让大家吃好喝好,居然还让人吃不了兜着走,哈哈哈哈,诸位可真是来对地方了。” 田秀的话,不光在一楼的客人听到了,就连二楼包间的客人,也听了个清楚。 有那豪爽的,就跟着大笑起来,就算性子腼腆些的,也忍不住微微会心一笑。 这一天,聚八方酒楼的称赞声和笑声就没断过。 过了饭点,客人们纷纷带着咸菜离开,有那好奇的路人看到后,便纷纷凑上前去询问。 一天下来,聚八方的名声就传遍了整个县城,大家纷纷传着,聚八方的腌咸菜,也是难得的“山珍海味”。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好奇,并盘算着什么时候亲自过来品尝一番。 孙县令本来是巴结王侍郎的,可他自己先喝大了,最后被妻儿和下人给扶着回了县衙。 王侍郎因为最近备孕,听了苏玉婉的话就没有喝酒,所以这会儿很是清醒,跟苏多福和裴周在包间闲聊。 王夫人拉着苏玉婉的手,很是可惜道:“你这丫头,不做生意真是可惜了。不过,你的医术高明又神奇,真若因为生意放弃了,更是可惜。唉,可惜可惜,无论如何取舍都可惜。” 苏玉婉笑道:“谁说大夫就不能做生意了呢?夫人,我这不是做着了么?” 王夫人摇头道:“你如今还是专研医术,生意上总是顾不过来的,跟精力全部用在生意上的人,还是不一样的。不过这样也好,世间少了个生意人,却多了个治病救人的神医。” 苏玉婉其实对钱财并没有太高的奢求,想做大生意赚钱,也不过是为了给自己的医术铺路而已。 她趁着这会儿没有客人,便给王夫人又诊了一次脉。 “夫人,你最近调养的很好,再过一个月,就可以安心准备要孩子了。” “真得?”王夫人欣喜道:“这么快就可以了吗?” 苏玉婉点头笑道:“当然可以了,王大人可是时刻准备着呢,您看,他今天可是滴酒未沾呢。” “这老头子——”王夫人朝自家男人那边看去,脸上带着一丝绯红。 等王侍郎夫妻二人走后,铺子又迎来了第二波用饭高峰。 到了黄昏时分,终于送走了最后一个食客,聚八方的员工们也差点累到瘫痪。 大家正准备打烊时,又见外面走来一老一少两个风尘仆仆的男人。 年轻男人一进门,便带着京腔问道:“还有饭么?若是没饭,给我们来口热水也好。” 回头又照顾年长者入座,恭敬道:“舅舅,你别急,既然小姨告诉咱们她回来了,那咱们肯定能找到她的。” 苏玉婉看着眼前这两人的长相,甚是眼熟,却不知什么时候见过。 第88章 先商量亲事 苏玉婉一边奉上热茶,一边对慈眉善目的长者建议道:“二位客官,我们已经准备打烊,所以没什么菜品招待二位,不过,若两位不嫌弃,可以与我们员工共同用餐。” 老者很是随和,当下便应允道:“这时候能有口热饭吃就不错啦,多谢你了,小姑娘。” 闻到老者身上淡淡的草药香,苏玉婉更是觉得亲切,张罗着大伙端来饭菜,大家便开始吃晚饭。 年轻人吃饭很是斯文,但是言谈间,还是忍不住夸起饭菜的味道。 “这些菜的口味很是不错,即便在京城我们也难吃到。就凭这样的菜式,你们今日开店,必定是客似云来?” “那当然。”裴周自来熟地坐在男人身边,得意道:“你今天来晚了,要是早来一个时辰,也能看到我们酒楼多热闹了。哈哈哈,说起来,这可都是我的功劳……” 扭头看看苏玉婉,裴周又赶紧改口道:“哈哈哈,这都是大家伙的功劳,我就只有这么一点点的用处。” 裴周举起小拇指,指了指指甲盖,“我就这么一点点的用处。” 年轻人似乎不太常见这么脸皮厚的人,温和笑道:“兄台谦虚了。” 见老者面前的饭菜都没怎么动,年轻人又帮着夹了些菜,劝道:“舅舅,你不是常说想念老家的饭菜么,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还是多吃些。” 老者这才动了筷子,尝了几口,忍不住点头称赞,“果真不错。”不过,随后又摇头道:“饭菜虽然美味,却已不是原来的味道了。” 当然不是原来的味道,这些菜式,基本上都是苏玉婉根据后世的名菜,又与两个大厨商量后,改良过的。 苏多福也是不怵头和外人打交道的,便问老者道:“老人家,听你们甥舅俩的话,好像就是本地人呐。不知道你们离开这有多少年了?” 老者放下碗筷,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二十年了。这次再离开后,怕是这辈子都回不来了。” 一顿饭吃完,年轻人又对老者说道:“舅舅,这么多年没回来,家里也没人打扫,咱们去找家客栈先住下。” “好。”老者起身,谢过众人并告辞。 年轻人便从怀中掏出一角银锭子,看了看众人,便向苏玉婉走去。 “多谢款待,这是饭钱。” 苏玉婉估摸着大概有二两银子。 一顿家常便饭,可远远用不了二两银子。 他们十几个人吃的这一大桌子饭菜,算下来也就二百来个铜板,这还是今日生意红火,苏玉婉特意犒劳大家,专门让做的丰盛些的。 她把银子又还给年轻人,并笑着对两人说道:“老人家别客气,一顿家常便饭而已。” 老者便给年轻人使了个眼色,示意道:“小友热情好客,余非你也别用银子来谢了,俗气啊。” 年轻人听罢,笑道:“舅舅说得对,是外甥俗气了。” 说完,便从随身背袋里取出一方木盒,双手交给苏玉婉,“这里面是我师父自制的壮骨丸,或许对伯父的腿伤有些用处,姑娘若不嫌弃,还请收下。” 说完,便对着苏多福拱了拱手,随后搀扶着老者离去。 苏玉婉心中诧异,因为爹爹的腿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却还是被刚才这个年轻人看出了异常,并留下壮骨丸作为谢礼。 她回到房间,打开木盒,仔细研究了一会儿壮骨丸,才发现这壮骨丸都是用珍奇药材制成,世面上都很少能凑齐这些药材。 真是价值不菲,而且对苏多福的伤腿恢复有奇效。 苏玉婉觉得这谢礼太过贵重了,想还回去,却已不见了两人的踪影。 后来想了想,还是把东西交给了爹爹。 “爹,你三天服用一颗,吃完这些药后,就能彻底恢复以往的威风了。” “这药真有这么厉害?”苏多福反而不敢收了,“这肯定很贵重,爹不能收。” 苏玉婉强塞给爹爹,并保证道:“爹放心收下就是,若是再遇到那两位,女儿自会用别的法子报答。” “那——好。”苏多福也知道闺女最近很了不起,肯定有法子回报那两人,所以当仁不让,就收下了药丸。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付元庆看着苏玉真,欲言又止。 田秀在一旁催促道:“小伙子还愣着干什么,还要不要娶媳妇了?赶紧回家提亲去啊。” 付元庆和苏玉真,两人同时脸红不已。 田秀把两人摁到一处,把两人的手也摞在一起,“真想按着你俩就地拜堂。” 这两人最近因为事多,所以亲事迟迟没有提上日程。 今日酒楼开业,很是成功,以后怕是会更忙碌。 “咳咳,回家说。”苏多福赶着牛车过来,让闺女上车。 苏玉真看着同样赶着牛车的付元庆,想了想,还是红着脸坐上了爹爹的牛车。 她最近忙着酒楼开张的事,连娘亲生了弟弟,都没来得及回去看。 今天终于有时间回去了,她也知道这亲事是逃不掉了。 越想,脸就越红,甚至有些不敢看付元庆。 苏多福甩了一鞭子,吆喝了两声,牛车就动了起来。 他又催促小女儿:“玉婉,还不上车?” 一旁的裴周,却没有付元庆的纠结别扭,直接一把捞起苏玉婉,就放到了自己的马上。 “岳父大人,小婿先行一步。” 说罢,竟直接骑马狂奔出了门。 “这个小兔崽子——”苏多福一眨眼就看不到女儿了,心里埋怨裴周,却也无济于事,便嘀咕道:“两个臭小子,一个太老实,一个太狡猾,真是不知道哪个更好些。” 抱怨归抱怨,时辰却已经不早了,苏多福也只能赶着牛车,慢悠悠地往家走。 付元庆赶着另外一辆牛车,也紧随其后。 裴周快马加鞭行到了半路,才放慢了速度。 简直比蜗牛的速度还慢。 苏玉婉催促道:“不是送我回家么,这么晚了,还不赶快?” 裴周却不着急赶路,而是提醒道:“赶路不急,先来商量一下亲事。” 第89章 岂止是认识 苏玉婉瞪了一眼,“不是说了么,亲事不急……” “你不急,我急!”裴周慢悠悠地抢话,也不知道是真急还是假急,“我是这样想的,大姐和付大哥肯定是马上就要成亲了,咱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也一起成亲好了。” “为什么要一起成亲?” “方便啊。反正岳父母嫁一个女儿也是嫁,嫁俩女儿也是嫁,咱们干脆一起成亲好了,这样岳父岳母和奶奶,就只伤心一次,你说是不是?” “你这是哪门子的道理?我不想这么快嫁人!” “你是不急,可我已经是老光棍了!”裴周振振有词道:“你看像我这么大年纪的,有几个没成亲的?人家成亲早点的,孩子都好几个了。你好歹也为我想想,是不是?” “您老贵庚啊?”苏玉婉嗤笑道:“说得自己好像七老八十一样,你不就才十八岁吗,哦,不,过完年,十九岁了,你这也能叫老光棍?你看看我师父,那才叫老光棍好嘛!” 苏玉婉话音刚落,互听得前面传来一句苍老的男人声音。 “徒儿在外边,就是这么嘲笑为师的?” “师父?” 苏玉婉一惊,赶紧朝着声音来处寻去,果然见前方一个熟悉的身影。 此时天色一黑,若不是刘大夫出声,苏玉婉还真不知道师父在此。 裴周却是早已经知道了一般,并没有惊讶,反而幸灾乐祸地看着苏玉婉给刘大夫道歉。 “都怪你!”苏玉婉剜了裴周一眼,又问师父:“师父,大晚上的,你怎么在这呢?” 刘大夫指着身后的村子,解释道:“有个人病得厉害,为师就耽误的久了些,出来时天都黑了,没想到正好碰上你俩。” 更没想到,徒弟说他是老光棍。 真是心塞。 苏玉婉又是一番好话说尽,才让师父不再黑着脸。 刘大夫干咳两声,对着向自己徒弟催婚的裴周说道:“小伙子要沉稳,世上重要的事情多的是,别整天惦记着成亲这微不足道的事。” 裴周才不听刘大夫啰嗦,只认准了自己想成亲。 “嘿,谁说成亲是微不足道的事了?在我这个年纪,成亲明明就是最重要的事。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先成家后立业,我先老婆孩子热炕头都有了,再去做其他重要的事。否则,生活就没奔头。” “没出息!”刘大夫翻了个白眼,“你瞧我干儿子,比你还大两岁呢,他可比你稳得住!” 裴周不服气,“付大哥那不是稳得住,他就是有贼心没贼胆。” “说谁呢,臭小子!”苏多福悠悠的声音传来,“你这臭小子又有贼心,又有贼胆,还了不起了是不是?” 原来这会儿,苏多福和付元庆的牛车都赶了上来,几人正好听到裴周的话。 裴周反正是脸皮厚,被人听到也无所谓,反而屁颠屁颠地跑到老丈人跟前套近乎。 “岳父大人,婉婉长得俊,医术高,还会做生意,像这么十全十美挑不出一丁点毛病的女子,我若是不赶紧娶回家占上,被别人抢走了可怎么办?岳父大人,你可得体谅小婿的不容易。” 自己女儿被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可是让苏多福这个老父亲,听了之后全身舒坦。 他点点头,很是赞同。 “还是你小子知道好坏,像那个王家……算了,那家人眼瞎,不说也罢。总之,我闺女就是天下第一好,你娶回家以后可不能委屈了她,否则我拼了这把老骨头,也得替她出气。” 苏多福说话的同时,很是恭敬地把刘大夫请到自己牛车上坐下。 他见裴周一直点头应和他的话,心中甚是满意,便又看了旁边只顾着赶牛车的付元庆,不满道:“你小子都这把年纪的老光棍了,就一点不着急成亲的事?难不成是对我家玉真不满意?” “真是好一对父女!”刘大夫实在不想再听到‘老光棍’这个词,坐到牛车上,简直如坐针毡。 赶着牛车的付元庆,没想到未来岳父把矛头指向自己,便尴尬道:“我,我满意,玉真,明天,就提亲。” 苏多福一想女儿要嫁人,又开始心慌了。 “唉,自家的白菜要被猪拱了。” 苏玉婉便指着裴周,对爹爹说道:“爹,这还有一头想拱你家白菜的猪。” 刘大夫咳的差点上不来气,“好徒儿,说话别这么粗野,有损为师的颜面。” 刘大夫想想干儿子的年纪,的确也该成亲了。 他还想着抱孙子呢。 想到这,刘大夫便对苏多福说道:“既然元庆认了我做干爹,那这提亲的事,自然是我来操心。你们忙你们的,明天我就找媒人去你家提亲。你回家后,跟你娘先说一声,让她好有个准备。” “行,刘老哥。”苏多福突然间就涨了一辈,说不出心中有多复杂。 心思更复杂的是刘大夫。 他一想到当初收苏玉婉为徒时,苏老太拍着他的肩膀让他叫婶子的样子,心里就堵的难受。 若是自己的干儿子真娶了苏玉真,那么他就真真正正地比苏老太矮了一截辈分。 “呵呵,呵呵呵。” 心中苦涩。 苏玉婉见裴周这会儿没有插话,也不知道他又在打什么歪心思,不过她也顾不上了,突然想到今天那两个京城来的客人,便又问爹爹要了壮骨丸,交给师父查看。 刘大夫的医术虽然没有苏玉婉的高,不过在对药材的熟悉度上,还是多了三十多年的经验的。 “好药,好药啊,先回家,为师要仔细研究研究。” 一行人便加快了速度。 旁人都在外间喝着茶休息,刘大夫就带着徒弟,去了师妹的房间。 “师妹你快来看看这药丸,真是太难得了。” 辛半夏看过药丸后也是惊讶不已,问明由来时,更是大为震惊。 “师兄,这是宫里常太医的独门秘方,我只在余非那里见到过。莫不是他来了县城?” 苏玉婉听着这个名字耳熟,突然问道:“师姑,那个年轻人好像就叫余非,他管那个年长者,一直称呼舅舅。这两人,是师姑认识的吗?” “岂止是认识!”刘大夫和辛半夏异口同声道。 第90章 再生俩孙子 “他俩可能是来寻我的。”辛半夏有些不好意思,“我离开京城时,就托人给他们带了封信告知,没想到,大哥居然追了过来。” 刘大夫一惊,“你不是说亲自告诉了师弟师妹才离京的么,怎么这会儿,又成了让人带信告知了?” “我,我……” “小师妹,你又调皮说谎了?你怎么就改不了这任性的性子呢?” “不是,大师兄你别生气,我要是当面告诉大哥和姐姐,他俩肯定不会让我回来的。” 辛半夏早在半年前就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不想将来去世后,孤孤单单地被埋在京城,所以便留了封信给大哥,之后便长途奔波,回了故土。 回了有她所爱之人的地方。 当时怕大哥大姐阻拦自己,所以便告诉送信的人,让他迟几天再给大哥送去。 这也就是大哥晚了些日子才跟过来的原因。 刘大夫脸色黑黑的,又像刚进医馆时那样,训了小师妹好久。 “你呀你,就是不让人省心,怪不得师父说你是最不好管教的小丫头。现在师父不在了,师弟师妹又要为你担惊受怕的。你说你,什么时候才能真正长大呢?” 辛半夏眼里含着泪水,似乎也想到了小时候被大师兄教训的样子。 “大师兄,我都老了,还能长大吗?” 刘大夫立即住了嘴。 许久,才摇着头,无限感慨。 回头又问徒弟,“你知道你师叔和余非住在哪个客栈了么,赶明儿一早我就去寻他。” 苏玉婉摇头道:“没听他们说住哪个客栈,明天我过去挨个客栈问问。” 县城总共没有几家客栈,挨个打听也用不了多少时间。 刘大夫想了想,说道:“不用了,他们明天一早肯定会回家的,我直接去那里等着就好。”回头又带着训斥语气,对辛半夏说道:“这回你可不要乱跑,我明天把师弟和余非接来,你要好好认错。” “我知道了,大师兄。”辛半夏头也不敢抬。 “乖!”刘大夫习惯性地又用了小时候的语气。 苏玉婉听出一身鸡皮疙瘩。 她看看师父,再看看师姑。 两人明明相处的很好,若是再年轻几十岁,这样的相处,明明就是年轻情侣的打情骂俏。 可眼前的两人,却根本就不懂一样。 苏玉婉忍不住地可惜。 回到家,苏玉真看着弟弟狗剩,简直就宝贝不完,亲不完。 “狗剩可真好看啊,太俊了,长大后肯定也是一个帅小伙子。”苏玉真稀罕道。 苏多福撇撇嘴,“那是你没看到他刚生下来有多丑,跟个小老头一样,比你奶奶还老,皱纹还多。” 苏多福话音刚落,就被刚进屋的亲娘杵了一拐杖,“你说谁老?” “娘,娘,我老,我老。”苏多福忙不迭地认怂,又小声嘀咕道:“娘都这把年纪了,耳朵也不聋,眼也不花,整天就盯着我找茬。早知道在家整天挨打挨训,我还不如去走镖了。” 又是一拐杖杵来。 苏老太连打带骂道:“你这个不孝的,还盼着娘耳聋眼花了?我可告诉你,等老婆子我真打不了你的时候,就是瘫在炕上动弹不了的时候。那时候,我可就赖上你们了,吃喝拉撒都在炕上,你们想不伺候都不行。也只有到那时候,你们才知道,娘现在能打能骂你们,就是你们天大的福气。” “是是是,娘说得对。”苏多福捂着脑袋认怂,又看着给儿子喂奶的许氏,眼睛都直了。 “咳咳。”苏老太又敲了儿子一拐杖,“再忍忍,别出洋相!” 苏多福和许氏,两人的脸立即红的跟猴屁股一样。 夫妻俩常年聚少离多,本就比别的夫妻少了许多亲热的机会。 苏多福因为受伤,最近一直在家待着,可却因为许氏怀着身孕,算下来,两人得有大半年时间没有亲热过了。 苏老太也不管儿子儿媳妇臊得厉害,目光又看向了还在亲弟弟脸蛋的孙女身上。 “行了,玉真,让狗剩好好睡,被你折腾醒了又得哭一晚上。” 苏玉真果然停了下来,又给弟弟裹了裹包被,眼神很是慈爱,甚至不想转移目光。 苏老太叹息一声。 “唉,成亲几年没生个孩子,实在是苦了你了。你放心,等付家那小子再过来,奶奶一定催着他赶紧娶你。等你有了自己的孩子,就瞧不上旁人的孩子了。到那时,狗剩算什么?连你孩子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奶奶——”苏玉真红着脸,害羞道:“等我生孩子,那都是猴年马月的事了。再说了,狗剩是我亲弟弟,即便我有了自己的孩子,也照样这么稀罕狗剩的。” 苏老太撇撇嘴,“你现在说得这么肯定,到时候可别打脸!” 说到两人的亲事,苏多福忽然想到了刘大夫和付元庆的话,便跟老娘说道:“娘,刘大夫本来是想明天过来替付元庆提亲的,结果赶上玉婉她师叔来了县城,所以提亲这事,再往后拖几天。不过娘不用担心,再拖也拖不了多久了。” “玉婉她师叔?半夏妹子她亲哥?”苏老太最近跟辛半夏聊了不少,对她有哪些亲人也明白几分。 “是啊,娘。” 苏多福便又说起了今天在酒楼里见到那两人时的情形,并拿出人家送的壮骨丸,给苏老太一观。 “娘,你看,听玉婉她师姑说的,这壮骨丸所需要的药材,在世面上很难买到,都是宫里才有的。” “这可真是稀罕啊。”苏老太捧着壮骨丸,如同捧着传家宝,放在家堂上,拜了几拜,又交给了儿子,“快放好,等你吃了这药丸,身子骨好了,再给娘生俩孙子抱抱。” 苏多福的脑子里,忍不住又出现了许氏喂奶的样子,老脸一红,却口是心非道:“娘也不看我和玉真她娘多大年纪了,能生下狗剩已经不容易了,哪还敢奢望再生呢?” 苏老太白了儿子一眼,“瞧你刚才那饿狼样子,都巴不得吃了你媳妇。就你这比毛头小子瘾还大的,再生十个八个也不成问题。” “娘——”苏多福害羞得直跳脚。 苏老太却拍拍屁股就走了。 “你要是有种,就跟娘一样素上一辈子再说!” “娘——” “别叫娘,跟叫魂一样!” “……” 第91章 做美梦,想美事 不出苏玉婉所料,苏多福才看了几天孩子,照顾了几天产妇,整个人就瞬间苍老了二十岁。 第二天一早,苏多福就把闺女拉到院子里,眼巴巴地问道:“等会儿吃饭时,你跟你娘和你奶奶说声,说酒楼昨天才开张,忙得很,需要我过去帮忙,行不行?” 见女儿诧异,他又接着说道:“你就跟她们说,酒楼里人多事杂,没有我帮忙就转不开。听到了没?” “为什么要说这些?”苏玉婉更诧异了,“爹昨天去帮忙应酬一下,招待一下捧场的人,也还说得过去,今天应该就没你的事了,你在家看孩子照顾娘坐月子就好了。” 苏多福咧着嘴,愁眉苦脸道:“我这不是看了好几天孩子了么,实在受不了,就让爹去你们的酒楼帮忙,当休息一下,喘口气行不行?” 苏玉婉这才知道,爹爹是为了逃避看孩子,才急着去酒楼帮忙的。 她突然想起爹爹前段时间大言不惭地说过的话,便有样学样道: “照顾一个几斤重的小屁孩,能有多累?放心,爹保证照顾的你娘和狗剩,妥妥贴贴的。” “你娘生了你大姐和你后,就经常跟我抱怨说看孩子累,我真是不想说她,她也太娇气了,再累,还能比我走长途押镖累?” 这两句话,都是苏多福的原话,现在从闺女的嘴里复述出来,难免不让他老脸一红。 “你这丫头,能别笑话爹么?” 苏玉婉又重复着爹爹的另外一句话:“哼,就让你娘等着打脸不,我看孩子肯定不会喊累的。” 说完,就扭头去了厨房,和大姐嘀嘀咕咕了几句,姐妹俩的笑声,顿时传到了苏多福耳里。 他知道,俩闺女都在看他的笑话呢,不由得后悔自己的大话说早了,弄到现在,简直骑虎难下。 他正头大地看着一盆子尿布,很是心塞。 “一个小屁孩,白天尿,晚上尿,你说你到底有多少尿?尿就尿,大不了爹给你洗尿布,可你天天从早哭到晚,到底是为什么呀?” 正说着,就听见狗剩的哭声又起来了。 “哇——哇——” 院子里的大老黑,听到哭声,立马竖起耳朵,跑到了屋门处。 苏多福不去给大老黑开门,无奈道:“别进去了,老太太嫌你脏,不让你守着狗剩。” 大老黑果然耷拉下头,摇了摇尾巴,又贴在墙根处,望着传出哭声的房间发呆。 苏老太也被孩子吵得头大,这会儿也出了屋,对苏多福说道:“你进去先帮着看孩子,哄哄他,别让他一直哭,嗓子都快哭哑了。” “娘,你去做什么?”苏多福感觉娘亲是哄不好孩子,故意让他去哄。 苏老太一边往外走,一边应着儿子的话,“娘去地里拔两根菜,今天做饭要用。” “我去,娘告诉我要拔什么菜就行。”苏多福追出门去。 苏老太拿拐杖顶着儿子,翻了翻白眼,“你腿脚不好,下地的活交给娘,你在家里好好看孩子就行。” “娘,我的腿脚早就好了,下地拔两颗菜没问题。” “娘说你有问题,你就有问题!” 苏老太拎着拐杖,跑得飞快,唯恐儿子跟她抢活干。 苏多福瞪大了眼睛,小声嘀咕道:“娘一个小脚老太太,跑得还挺快。那个拐杖简直就是个摆设,不对,是武器,就像我走镖用时带的佩剑一样。不过,娘的武器只对我使罢了。” 苏多福跑不过亲娘,只能看孩子。 他刚一回头,就见大老黑用前爪扒了扒屋门,屋门露出一个缝隙,大老黑用长鼻子一拱,脑袋就钻进去了,身子也就跟着进去了。 “大老黑,什么时候学会的开门?” 苏多福很是纳闷,人也就跟着到了房间。 没想到,大老黑一出现,狗剩就立马停止了哭泣。 “呵呵呵,大老黑还会看孩子呢,比我和咱娘还好使。”苏多福笑着对许氏说道。 许氏见大老黑正伸出长舌头想舔狗剩,赶紧把狗头转到一边去。 “咱娘不让大老黑进来,可狗剩好像只认大老黑一样,反正我哄不好的时候,大老黑一进来就能哄好。” 夫妻俩再看狗剩,已经睡着了。 苏多福只呼神奇,摸着狗头,无限感慨道:“你这小子,要是再会洗尿布就好了。” 早饭后,苏多福没有如愿去县城,就被留在了家里看孩子。 苏老太跟俩孙女一起去了镇上。 她还要跟辛半夏聊天,给她宽心呢。 到了镇上时,付元庆正套好了牛车,之后便带着干爹和姐妹俩去了县城。 苏老太盘腿坐在炕上,看着辛半夏喝完药,这才开口。 “妹子啊,我也是昨天听玉婉说了以后才知道,原来你是偷跑出来的啊。你咋这么不让家里人省心呢?” “翠花姐,你也知道了啊。”辛半夏有些不好意思。 苏老太摆摆手,“算了,既然人都已经寻过来了,再说什么也迟了。对了,听说你那外甥,还是太医的徒弟。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辛半夏点头。 苏老太难以置信,“就是在皇宫里,给皇上和娘娘们看病的太医吗?” “是啊。” “我滴个老天爷,你这外甥,得多大的造化啊!对了,你看玉婉一口一个师姑地管你叫着,你能不能问问你外甥,让他教玉婉几招啊?或者,以后有机会了,能不能也让玉婉当个太医什么的?老婆子我娘家婆家,从猴子变人开始算,就没有个有出息的,连个皇家的边都没碰到过。要是玉婉能有这个造化,也帮皇上娘娘们看个病什么的,那就是我家祖坟冒青烟了啊。等我以后入了土,我就能跟我那死老头子有交代了。” “翠花姐——”辛半夏有几次想打断苏老太的话都没有成功,直到苏老太自己说停了,她才插上话,“皇家哪有那么好进啊,别说余非只是太医的徒弟,就算太医自己站在这,也是没办法把玉婉带进去的。” “唉——”苏老太叹息一声,“我也知道这事不容易,都怪我,整天做美梦想美事呢。” 苏老太刚才也就是说说,也没真想为难别人帮自己孙女做什么,再说她过来的目的,只是跟辛半夏说说话而已,刚才也只是话赶话说到那里,才多提了几句不合时宜的请求。 “妹子你午饭想吃什么,翠花姐帮你做,我可是跟玉婉学了好几道新菜呢,一会儿就给你露一手。” “翠花姐,我随便吃几口就行了,你不得回家看孩子吗?” “没事,多福在家呢,他看就行。” 苏老太说着,就去了厨房忙活。 辛半夏却考虑着苏老太的话,又想着苏玉婉的不同于她所见过的医术,陷入了沉思。 第92章 身后事 苏玉婉陪师父,直接去了杏林医馆。 或者说,是杏林医馆旧址。 她已经不止一次陪师父过来了,从拜师开始到现在,不足三个月的时间,她已经来了好几次。 之前都是来祭奠或者打扫,只有这一次,是陪师父来找人的。 而他们要找的人,此时已在打扫院子了。 “师弟——” 二十年未见,刘大夫一出声,便红了眼圈。 昨天那个老者一抬头,便急走过来,握住刘大夫的手,哽咽道:“大师兄——”一肚子的话还没开始说,就看到了苏玉婉,“丫头,你是?” 刘大夫赶紧给两人介绍:“师弟,这是我才收的女徒弟,苏玉婉。徒儿,这就是为师常跟你提起的师弟,也就是你的师叔。” “师叔!”苏玉婉上前,恭敬地褔礼。 这时,余非正提着一食盒饭菜过来,显然也见到了苏玉婉,“幸会。” 经过老者的介绍,余非便又跟刘大夫抱拳行礼,“晚辈余非,见过师伯。” 刘大夫打量着余非,两行浊泪缓缓而下。 “好,好,太好了。二十年前,你们离开县城时,余非才刚会爬,一转眼就长这么大了。听说你还拜了太医为师,真是了不起,有出息。” 几人到了屋里说话。 余非给几人泡了茶,又对刘大夫说道:“师伯,我们昨晚本来打算去客栈住下,不料县城几个客栈都没有空客房了,所以我和舅舅就来了这里,没想到二十年了,这里竟是干净得很。舅舅说了,肯定是师伯常来打扫,这里才会像是一直有人住一般。否则,这房子怕是早就毁了。” 常年没人住的房子,坏得格外迅速。 像辛家医馆这样二十年没人住的房子,还能保持原样,刘大夫的确是下了不少功夫的。 老者,也就是刘大夫的师弟,辛叶柏,一再谢过刘大夫后,终于犹豫着,问起了自己的妹妹。 “大师兄,半夏她……” 刘大夫赶紧说道:“师弟不必担心,小师妹暂住在我那里,身子也比刚回县城时好多了。我昨晚听了徒儿的话,今天就是专门过来找师弟说这件事的。” 辛叶柏闻听此言,当即老泪纵横。 “你就别骗我了,半夏拖着半死之身,能活着回到县城,已经是老天爷的恩赐。她的身体,咱们都清楚,怕是撑不了几天了。 大姐听了半夏偷跑的消息后,直接就急病了,所以就派余非陪我一起,紧赶慢赶地赶过来了。 我已经猜到她会去找你,所以昨晚,我一宿没睡着,就想着该怎么把她接回家。 她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她肯定又缠着你了,师兄,我们辛家对不住你啊。” 辛叶柏越说越对刘大夫深感愧疚,越说越心疼妹妹。 刘大夫赶紧说道:“师弟这是什么话,师父当初收下一无所有的我,毫不藏私的悉心教导我医术,又何来对不住我的说法?倒是我,辜负了小师妹的一片心意,是我对不住师父,对不起师妹啊。” “师兄——” 几人一起去了老馆主幕前祭拜。 辛叶柏指着坟前尚算新鲜的贡品,了然道:“想必这些祭品,也是师兄带来的?” 刘大夫点头道:“自从你们举家搬往京城,我就不时前来祭拜,奉上贡品,希望他们泉下有知,不会觉得太过冷清。” “这么多年,大师兄有心了,请受我辛家不孝长子辛叶柏一拜。” “师弟,使不得啊。” 两位老人,又是一番感慨,接着便打算去槐树镇,商量辛半夏的事。 余非一直跟在舅舅身后,默不作声,等付元庆赶着牛车过来接几人时,他才提起了姨母的病情。 “小姨的身体,当时我师父帮着看过,他老人家也是无能为力,这次我和舅舅过来接她,怕是也不适合再接回京城了。” 刘大夫点头表示同意。 “小师妹的身体虽然比之前好了许多,不过此去京城,路途遥远,舟车劳顿,怕是她也难撑,不若你们把她留在我那里,我会好好安顿她的。” 虽然有些话很残忍,可刘大夫还是不得不说。 “师妹百年,也算落叶归根,到时候我会把她安置在师父师母身边,他们在地下团聚,好歹也有个照应。师弟觉得如何?” 辛叶柏一声长叹。 “一切就依师兄所言,爹娘和妹妹彼此照应着,总比把她单独带去京城葬了的好。” 一行人都沉默了。 人还活着,旁人就为她打算起后事,听起来残忍又丧气,可也是不得不面对的事。 尤其是按现在的传统,未嫁的女子,甚至嫁了人没生过孩子的女人,死后都不配有墓地的,大多是悄无声息的死后,就被人随意找片荒地,就地掩埋。 辛家两位老人的牌位,还有有名有姓先祖的牌位,早就被儿孙带往京城,以供后人瞻仰祭拜。 如今县城里的墓地,不过是一座空的衣冠冢。 这也是辛家上下,二十年来都无需回乡祭拜的原因。 刘大夫心甘情愿独自祭拜缅怀师父师母,也是他的一片心意。 他甚至比以往更加希望人死后是有魂灵的,也只有这样想,他才肯相信,小师妹百年之后,在地下还能被师父师母庇护。 犹如他入医馆之初,师父师母宠溺庇护她一般。 辛叶柏偷偷看着刘大夫,嘴唇动了几次,最后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师兄,你如今还是孤身一人吗?” 他很想请求师兄,收下他可怜的小妹妹,哪怕是有名无实,哪怕是在她死后,也能给她一个名分,与百年后的他,葬在一起。 可前提是,自己的师兄还是孤身一人。 刘大夫点点头,又摇摇头,“说是孤身一人也有失偏颇。” “这……”辛叶柏不知道该恭喜师兄,还是该同情小妹。 又听刘大夫说道:“如今,我有了徒儿,又有了以后可以为我养老送终的干儿子,就算不得孤身一人了。” “原来是这样!”辛叶柏觉得妹妹还有希望,却不敢逼师兄太紧,便又问了一句:“不知师兄的干儿子,是做什么的呢?” 刘大夫指了指专心赶车的付元庆,说道:“臭小子,连声干爹都不叫。” 辛叶柏这才想起来,怪不得刚才刘大夫一见付元庆,就让他喊自己师叔呢。 原来,他竟是自己师兄的干儿子。 第93章 也是一根筋的余非 见到妹妹后,辛叶柏少不了一顿责难,可训斥完,他自己比妹妹更先泪流满面。 “你不声不响地离开京城,就不怕大哥大姐担心你?大姐已经急病了,大哥我也是强撑着等你的消息。你知道我寻你寻了多久不?你就急死我!” 辛半夏深感愧疚,却嘴硬道:“我不是给你和大姐留了信吗,你们还着急什么呢?” “你留了信?”辛叶柏可来气了,“我和大姐,发动两大家人,能用的关系也都用上了,到处找不到你,过了五六天,我们都绝望了,大姐也急病了,你托的那个送信人才把信交给我们。要是再晚送几天,我和大姐非急死不可,你就等着给我俩收尸!” 辛叶柏说着,又急又气,竟剧烈咳嗽起来。 余非赶紧为舅舅拍着背顺气,“舅舅,这不是找到小姨了么,你快别着急了,你的身体也不能急,得好生养着才行啊。” 辛半夏也没想让哥哥着急生气,便亲自奉了茶水谢罪。 “大哥,别气了,我这一辈子,总让爹娘还有你和大姐替我操心……” “你自己也知道,哼!” 辛叶柏最受不了妹妹服软,此时心也跟着软了下来。 “让大哥帮你诊脉,看看情况。” 辛叶柏和余非,两人都为辛半夏诊了脉。 诊毕,皆是大惊。 “这……你这是遇到了何方神圣为你看病?别告诉我,是咱们大师兄给你治的啊,他虽然医术略高咱们一筹,可还没高到余非他师父那个程度。” 余非的太医师父,对辛半夏的病情也是一筹莫展,辛叶柏和余非,不敢相信大师兄的医术会超过太医。 辛半夏朝厨房的方向看过去,随后扭头,对着余非笑了笑。 “若是有机会,把这丫头介绍给你师父认识。” “小姨的意思是,最近都是苏姑娘为你治疗的?” “是,名义上是你师伯为我看病,但我自己也懂医,知道很多治疗方式上,都是苏姑娘拿主意的。这个丫头,不简单,兴许能帮上你师父。” 余非抬眼望去,见苏玉婉的身影正在厨房忙碌,婀娜窈窕的身姿,也只有不曾嫁过人的少女才有。 可这样年纪轻轻的女子,竟有这般神奇高超的医术,可真是让他难以置信。 “咳咳。”辛半夏拍了拍余非的肩膀,提醒道:“苏姑娘虽然尚未成亲,不过已经定了人家,你就别多想了。” 余非回过神来,脸色微红。 “小姨说得哪里话,我不过才第二次见苏姑娘而已。” 辛半夏瞧着余非的样子,微微叹息着,良久,又说道:“你都二十岁出头了,什么时候成亲呢?总不能再以醉心医术为由,拖着不成亲?你爹娘会着急的。” 余非半开玩笑半郑重道:“我没有师伯的好福气,有小姨这样的痴情女子守候,就算想假成亲,也找不到人呢。” “臭小子。”辛半夏清咳两声,“你是不是嘲笑小姨呢?” 余非连忙摇头,“不是,我是说真的。没有遇到对的人,我跟小姨一样,是不想随便与人成亲的。” 辛叶柏可听不下去这两人说话了。 “余非,别被你小姨带歪了。什么叫对的人?你天天闷在药房跟医书和草药打交道,哪有什么时间遇到对的人?感情啊,都是长年累月培养起来的,可不是你小姨这样,一眼相中就能把自己耽误一辈子的。” 余非的目光,再次朝厨房望去,不过这次,停留的时间非常短暂,短到没人发现他看苏玉婉。 “我知道了,舅舅。” 话题最终还是转移到辛半夏的去留上。 刘大夫的意思,是让辛半夏留在镇上医馆,由他来照顾。 辛叶柏本来也同意了这个提议,可看到妹妹后,又临时改变了主意。 “半夏还是跟我去县城,就住到咱们从小长大的房子里,那里有爹娘的身影,也有咱们从小到大的回忆。” 辛叶柏今天刚到镇上医馆的时候,苏老太还在陪着辛半夏说话,他从妹妹嘴里知道,苏老太就是大师兄一生不婚的那个缘由后,就不想妹妹待在这里了。 他怕妹妹伤心,更怕妹妹身故后魂魄也不得安宁。 辛半夏瞅着屋里没有旁人,终于忍不住落了泪。 “大哥,不能让我再任性一回,赖着大师兄一直赖到我死去吗?” 辛叶柏长叹一声,“半夏,别任性了,你任性了一辈子,也该懂事了。强扭的瓜不甜,大哥如果允许你这时候任性,继续赖上大师兄,那你下辈子,又如何自由来去?岂不是魂魄都要继续被束缚,生生世世都陷在单相思里,永世不得幸福了?” “可我舍不得……”辛半夏抹着眼泪。 “跟大哥去县城,听话。”辛叶柏耐心地哄着年过半百的妹妹。 余非也劝道:“小姨,就随我和舅舅去县城,舅舅说了,我们最近也不回京城了。对了,你的身体,还由师伯和苏姑娘为你医治,你只是换个地方住而已。好吗,小姨?” “你这孩子,一向最懂小姨的心事了,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辛半夏苦笑道:“咱们辛家的孩子,还有流着辛家血液的孩子,总是一根筋,喜欢一个人就是一辈子。唉,真是辛苦。” 余非的确是最懂辛半夏的人,因为他自己也是宁缺毋滥有感情洁癖的人。 又因为他从小就是被小姨带大,所以跟小姨的感情也极为要好。 这次也是他主动要求,和舅舅一起远离京城寻找小姨的。 小姨在他心里,便是半个母亲的存在。 “好孩子,不愧是小姨亲手带大的孩子。” 辛半夏老怀安慰,也同时深深担忧着外甥会走她的老路,她又朝苏玉婉那边看去,再看看外甥偶尔掠去那边的目光,心中一惊,竟鬼使神差地答应回县城了。 “既然要回县城,那咱们今天就走。”辛半夏竟开始催促起来。 余非似有不舍,却还是点头道:“既然小姨同意了,那咱们等会儿就回去。” 刘大夫和苏玉婉,只能照办,当天便送了几人回县城。 苏玉婉临回家时,又去了酒楼看情况,却正好碰到有人在那里闹事。 领头闹事的,不是旁人,正是孙县令的嫡子,孙尚文。 第94章 孙尚文找茬失败 “聚八方酒楼的饭菜都是馊的,昨天我过来吃饭,回到家就开始拉肚子,昨晚折腾了一夜,今天又折腾了一整天,这会儿才能下来床,过来为自己讨个公道。掌柜的呢,叫你们掌柜的出来!” 苏玉婉躲在人群里,想看看酒楼里的人怎么处理突发事件,所以暂时没有露头。 苏玉真现在是酒楼的主人,当仁不让地就要出面处理此事。 田秀忙把苏玉真拉住,小声道:“你一个年轻小姑娘,对付这种泼皮无赖,讨不到任何好处。你在这等着,看我的。” 说罢,田秀便走了出来。 “这不是县令家的公子哥儿吗?麻烦你再说一遍,发生什么事了。” “说就说,我怕你不成。你听好了,昨天我吃了你们的饭菜,拉了一天一夜的肚子,下不来床,这会儿肚子才舒服点儿,就过来为自己讨个公道。” 田秀捂嘴笑道:“孙公子,你说你拉肚子拉了一天一夜,又说自己一直下不来床,莫不是你都拉到床上了?” “哈哈哈哈哈。” 一句话就把众人逗笑了。 孙尚文立即脸红,“你,你,你们得给我个说法,否则我让我爹派人抓你们,封了你们酒楼。” 田秀又道:“孙公子,俗话说‘捉奸捉双,捉贼拿赃’,你说吃了我们酒楼的东西,吃坏了肚子,那也得有个人证物证是不是?昨天你和县令大人同坐一桌,吃的也是一样的饭菜,若真是我们的饭菜有问题,那孙县令以及夫人肯定也会出现同样的情况,是不是?” “我,我,我不管,不管我爹娘怎么样,反正我就是在你这里吃坏的,你要是不赔礼道歉,我就跟你没完。” 孙尚文偷偷瞧了眼对面亨达酒楼,见到那个他朝思暮想的女子,正在某处躲着偷看他的表现,他便连脸面也顾不上了。 他今天赖定了聚八方酒楼。 田秀叉腰道:“那你倒是说说,想让我们怎么个赔礼道歉法!” 田秀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否则也不会一把年纪了,还出来做着抛头露面的活。 村中其他的女子,都是被生活所迫,实在没法子了,才出来做事。 她虽然也是被迫的,可更多的是,不想继续待在家里,过着一眼望不到头的窘迫日子。 她的公婆和男人,可是百般阻挠的,不过这也阻挡不了她出来做事的决心。 即便知道眼前这个人,是县太爷的嫡长子,她的性子也无法说服她逆来顺受,任人欺压。 田秀叉着腰,大有一种‘不服来干’的架势。 孙尚文从小跟娘相依为命,娘要照顾公婆和孩子,要比男人更辛苦地独自种十几亩地,还要四处接零活挣银子供爹爹读书。 可以说,他从小也是苦着过来的,尤其是娘的辛苦,他铭记在心,也从小养成了沉闷的性子,并不善于与外人打交道。 后来爹爹读书总算有了回报,因缘际会下,又得了个县太爷的差事,他的生活条件才好了些。 但是刻在骨子里的老实巴交的性子,他是无论如何也改不了了。 哪怕这次受人之托,前来聚八方酒楼闹事,他也是咬咬牙下了决心,一个人偷偷跑过来的,怕爹娘训他,他甚至连个贴身小厮都不敢带。 面对田秀的强大气势,孙尚文一下子就蔫了。 可再回头偷偷瞧向对面的女子,他便又挺直了腰板,颇有种外强中干的味道。 “我也不用你们做别的赔礼道歉,就把酒楼关了好了。反正我作为县令之子,也有责任保护一方百姓的安危,总不能任由你们酒楼这么开着,继续危害其他百姓。” 孙尚文觉得自己说的还挺有道理的,那腰板于是挺得更直了。 田秀还想说什么,却被苏玉真拽了下衣服,她便住了嘴,瞪了两眼孙尚文后,就后退到自己人身边。 苏玉真出面,福了个礼,温柔又真诚地对孙尚文说道:“我们酒楼昨日开业,所有的食材都是前一天买的新鲜的,昨日制作时也都是认真检查了的,而且所有昨日食客不下两百人,都没有反应吃坏肚子的。包括今天来的食客,不少都是昨天的回头客,公子大可以问问大家,有没有出现问题。” 在场的食客,的确有不少是昨天的回头客,甚至昨天吃了觉得味道好,今天还拖家带口甚至邀了亲朋好友前来捧场,他们都可以为聚八方作证,食材是没问题的。 甚至有知道些内情的人,都明白孙尚文追求黄婷婷,如今黄家和苏家酒楼打擂台,依黄家的做事风格,难免不会派人出来找事。 而今天来找事的,便是孙尚文了。 大家虽然各有猜测,不过碍于孙尚文是本地县令的儿子,明面上也就不敢多说什么。 孙尚文却是在众人的围观下,直接红了脸,恼羞成怒。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没事找事,故意赖上你们,无理取闹了?” “并不是。”苏玉真温柔浅笑道:“我妹妹是学医之人,她曾对我说过,人食五谷杂粮,体质却各有不同。同样的食材,大部分人吃了都没事,但有个别的体质,吃了就会各种不耐受,其中最常见的,便是如孙公子所说,会有上吐下泻的表现。甚至严重的,还会有性命之忧。” 孙尚文见一个年轻女子对自己说话客气有理,脸色就好了些,也有点不好意思继续找茬。 便顺坡下驴道:“怪不得别人没事,就我自己不舒服,那些不明所以的人,估计还以为我是无理取闹,故意找茬呢。” “是啊,孙公子是县令嫡子,从小受的家教定当极好,怎么会是无理取闹之人呢?” 苏玉真顺着孙尚文的话说下来,语气里没有半分怀疑或者嘲笑,甚至还很是关心。 “无论如何,孙公子是吃了我们酒楼里一些食材引起的,为了孙公子的身体,也为了我们酒楼以后更好地服务客人,还请孙公子随我来,我们会请县城最有名的大夫,为您医治。” “不,不用了。”孙尚文为自己找茬的事,羞得满脸通红,“既然不是你们酒楼的问题,我就不闹了。我,先回去了。” 孙尚文说着,就出了门去。 第95章 真心话穴道 看到人群都散了,苏玉婉才走到大姐跟前。 “大姐,你做的很棒。” “又夸我了。” 姐妹俩进了酒楼,见田秀正勤快地收拾着桌子,脸上还有些许落寞。 “婶子。”姐妹俩喊了一声,也跟着忙活起来。 田秀不服气,“没想到这小子吃软不吃硬,害我白威风了一场。” 苏玉真便劝慰道:“婶子可没有白威风呢,若不是你先出来把人镇住,我后面的好话他也是听不进去的。这事能顺利解决,婶子可是功不可没。” 苏玉婉见大姐在短短时日内,为人处事进步竟如此神速,再也不是原来那个在人群中不敢说话的人了,更是欣慰不已。 她也夸了田秀做得好,把人安抚住之后,便跟大姐去了里间说话。 苏玉真说了今天酒楼的情况,比昨日还要忙碌,生意还要红火,原因就是除了今日新来的食客外,昨天的老顾客回头的也比较多。 “真是不错,咱们的酒楼算是一炮而红了,只要稳住口碑,以后肯定不会差的。”苏玉婉很是有把握,想了下,又问道:“亨达酒楼那边怎么样?” 提到亨达酒楼,苏玉真的面上就有了几分担忧。 “亨达酒楼今天还是饭菜半价,争了不少散客过去,但那些食客好像身份都不怎么样,大部分都是冲着亨达酒楼的招牌,过去占便宜去了。目前对咱们还没什么影响。不过……” 停顿了一下,又说道:“不过我今天在二楼包间,无意中朝对面望了一眼,正好看到黄婷婷往咱这边瞧。她那眼神,很是不善,甚至有点……吓人。” 苏玉婉了然道:“他们黄家确实不是善茬,听裴周说,黄婷婷这人,年纪虽小,手段却是阴狠,不输给她爹。今天孙尚文这件事,很有可能就是她指使的。” 苏玉真有些诧异,“堂堂县令公子,会受一个商户之女指使?” “舔狗呗。”苏玉婉脱口而出,又觉得不合时宜,便跟大姐讲了孙尚文苦追黄婷婷之事。 苏玉真点点头,“原来如此。” 不过姐妹俩也看得出来,孙尚文这人也不是真得不分是非仗势欺人的人,否则今天也不会轻易放过聚八方。 苏玉真考虑的要多些,所以担忧也就多了些。 “咱们聚八方,真得要跟家大业大的亨达酒楼对上了么?他们会不会使别的阴损法子对付咱们?” “肯定会的。” 苏玉婉想都不用想,黄家肯定会想办法挤兑自己。 而且,她现在只是酒楼对上了,以后,还要在更多的地方竞争呢。 “算了,咱们担心也没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步算一步,总不能因为他黄家在这县城做生意,咱们就不能做了?” 苏玉婉不想聊黄家的事了,又跟大姐说起辛叶柏和余非的事。 苏玉真这会儿才知道昨晚那两人的身份,“真是天大的缘分,早知道是他们二位,昨晚该留宿他们一晚的。昨天县城的客栈紧张,他们又来的晚,肯定连房间也没定下?” “客栈紧张?” 苏玉婉想到今天余非说的没有定到客栈的事,这会儿又听大姐这样说,突然好像抓住了什么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平时还没听说客栈爆满的情况呢,大部分客栈都还愁着没人住不是吗?” 苏玉真摇头道:“我也不清楚什么情况,今天客栈里来了不少外地口音的食客,都在抱怨昨夜住不上客栈,有的甚至就在客栈的走廊里,睡在凳子上的。” “外地口音?” 苏玉婉重复了一句。 心中一惊。 莫不是有那消息灵通的人,也来这里寻找商机了? 她可得赶紧了。 “大姐,我今天回去跟家里还有我师父说一声,以后就不每天回家了,可能要长住在县城了。” 苏玉真当然是开心的,“行啊,反正家里有爹和奶奶照顾着娘和狗剩,你不回去也没事。你就跟我住一屋好了,反正布置房间时也是这么打算的。” “好。”苏玉婉当即定了下来,“今天时辰不早了,我得去赶付大哥最后一班车,先回家安顿一下。” 正说着,就听到付元庆赶着牛车在外面喊了。 “来了。”苏玉婉当即起身,并拉着突然脸红的大姐往外走。 付元庆满眼里都是苏玉真,手在衣服上蹭了蹭,之后便从怀里掏出一个首饰盒。 “给,给你的。” 苏玉真接过,见是一个精致的银簪子,害羞道:“无端地送我簪子做什么,你手头紧,别乱花钱。” 付元庆憨憨一笑,“裴周说的,应该送。” 怕苏玉真拒绝,他又赶紧扭头催促苏玉婉,“收拾好了么,咱们赶紧回去。” “好了。” 苏玉婉说着,就上了牛车,对着大姐挥了挥手,“走了啊,大姐。” 她先回了镇上,跟师父说了以后在县城住下的事情。 刘大夫当即点头道:“这样也好,你师姑在县城,你也方便随时过去帮她查看病情。” “是,师父放心,我会多关注师姑的身体的。”苏玉婉见师父心神不定的样子,关心道:“师父,你身体不舒服么?” “没,没,师父好得很,天都黑了,你赶紧回家。” “好,师父多注意身体,徒儿明天一早再来看你。” 苏玉婉没让付元庆送自己回家,而是让他照顾师父。 她有大老黑做伴,也不害怕走夜路。 村中的夜,乌漆麻黑,又静得瘆人,若不是有大老黑在一旁陪着,她还真是害怕。 好在一路上也算是安全,一人一狗很快就到了村子。 刚到村头,就听到狗剩的哭声了。 “赶紧去看孩子,大老黑。”苏玉婉命令道。 大老黑好像早就急不可耐了,主人下了命令,它立即就狂奔回家。 果不其然,狗剩很快就停止了哭泣。 “真是奇了。”苏玉婉嘀咕了一句。 苏老太没拦着孙女留在县城,只叮嘱她不要耽误了学医就好。 倒是苏多福,呲牙咧嘴地,很是痛苦。 “看孩子这活,看来真落到我身上了。” 苏老太瞪了一眼儿子,“怎么,你自己的儿子还不想看了?” “想看,想看。”苏多福赶紧应承道。 这夜,苏玉婉想着县城里的事情,又因为奶奶和爹爹的呼噜声此起彼伏,她迟迟都睡不着。 忽然,听到窗户外裴周的声音传来,“出来一下,要用你的真心话穴道了。” 第96章 不一样的女子 “真心话穴道?”苏玉婉才忽然想起来之前跟裴周说过的穴道一事,立即披衣下床,开了门,“发生什么事了,快进来说。” 裴周看着仅穿一身棉布中衣的苏玉婉,眼光在她身上盯了一会儿,满脸不高兴地噘嘴道:“半夜见男人,你就是这么衣衫不整的?” 话里的酸意及不满,毫无遮掩地显露无疑。 “滚,都什么时候了,你的关注点还在这上面!” 苏玉婉担心打扰到家人,尤其是怕把狗剩吵醒,整个村子都别想肃静了。 裴周也没跳窗进去,只小声说道:“抓住了那个练家子,你赶紧穿好衣服随我来,他嘴太硬,不用你的真心话穴道还真撬不开他那张嘴。” “行,你先稍等,我马上收拾好。” 苏玉婉穿好衣服,拿了银针盒,想了想,又带了一包药粉,这才悄悄随裴周出了家门。 裴周也没把人放在多隐蔽的地方,就放在了刘大夫的医馆里藏着。 两人到了医馆时,刘大夫和付元庆正守在门口。 “来了?”刘大夫擦了把虚汗,往柴房里指了指,“吓死我了,裴周你小子整天惹事,问完了赶紧把人弄走。” 裴周为了不拖累刘大夫,所以并不想让里面的人看到刘大夫和付元庆的脸,劝离了两人之后,才打开房门,点了蜡烛,和苏玉婉前后脚进了柴房。 里面的人,正是黄婷婷身边那个高手。 不过此时,这人已经被裴周打晕,身上一片血肉模糊。 苏玉婉见过太多的病患,不过这种受了酷刑的伤,还是和普通病患不一样的。 她闻着血腥味,竟忍不住干呕了几下,挑眉,“这是你干的?” 裴周点点头,“谁让他嘴硬不肯说实话,不让他受点罪,我就出不来这口恶气。尤其是想到他还用秤砣谋害你性命,我就巴不得虐死他。不过现在,先留他一条活命,让他供出来消息再说。” 说话间,那男人正好醒来,睁开眼,强忍着没有呼痛。 一开口,便继续嘴硬道:“你便是杀了我,也别想让我说出什么来。” “算你有种!” 裴周抽出腰间的佩刀,往男人脸上又划了一道,血液便顺着那人的脸滴下。 见裴周还要继续,苏玉婉赶紧将人喝住,“好了裴周。” 她是真见不得酷刑,尤其是受刑之人就在自己眼前。 一个没忍住,便又是一阵儿干呕。 “胆小鬼!” 裴周不满地嘀咕了一句,却还是住了手,收回了刀子。 “玄风。”裴周盯着男人问道:“我敬你是条汉子,所以对你手下留情了。若是你再不肯主动说实话,而是我们自己用手段问出来,那你可就别怪我对你动杀机。” 苏玉婉撇撇嘴,扭过头去,腹诽道:“身上都没一块儿好肉了,折磨成这样,也叫手下留情?还真有你的,裴周!” 不过这番话,都是她的心里话,并没有说出声来。 玄风身受重伤,却依然咬牙坚持,“我说过了,你便是杀了我,我也绝不会多透露一句。”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裴周又抽出刀子,“听说十大酷刑里,有一样特别有意思的刑罚,叫凌迟,是把人的肉一片片割下来,在保证人能活着受刑的基础上,连割三天,玄风要不你也试一试?” 玄风还没表态,苏玉婉先受不了了。 “裴周,你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 苏玉婉脑子里已经想象出酷刑的残忍,对救死扶伤才是天职的她来说,是不能忍受的。 “你既然把我叫来,就不要总提酷刑。” 说着,她便上前,要对玄风施针。 不过,玄风受伤太重,需要施针之处,皮肉都烂到挂不住针了。 即便如此,玄风也没有呼痛,而是硬生生地忍着,只在实在忍不住时,才闷哼一声。 “我是不会说的,裴周,你干脆点,给我个痛快好了。” 苏玉婉冲着裴周摇摇头,“得先养好了这块儿皮肉,才能施针。” “麻烦。”裴周有些懊恼,“早知道就给他留块好皮肉了。” 苏玉婉走上前,见玄风一直梗着脖子强撑着,叹了口气,便拿出随身带的伤药,准备给他涂药。 “慢着!”裴周一把抢过伤药,随意在苏玉婉指定的位置上抹了两下,然后才说道:“十岁以上,七十岁一下,但凡是男的,你都不能碰!” 原来,他不允许苏玉婉给玄风涂药。 苏玉婉冷眼道:“在我眼里,只有病人,不分男女。你现在就受不了我给男人涂伤药,以后若是给男病人看隐私之处,怕是更受不了。裴周你想好了,我不可能因为你的阻拦,就改变我行医的初衷。你现在退婚还来得及。” 说完这番话后,苏玉婉自己心里也不好受,可是她今天不能让步,因为她今天但凡让出一步,那么婚后,她可能就会让出更多步,最后便退化成地地道道的古代人。 她不能忍受没有思想的自己。 像是故意做给裴周看一样,苏玉婉不仅仔细为玄风涂了伤药,还替他把起了脉象。 裴周没有再阻拦,像是被点了穴道一样,一动不动。 他在想什么,没人知道。 但是被苏玉婉把脉的玄风,却是大受震撼。 他所见过的行事作风最干脆的女子,只有黄婷婷。 他一直以为,只有黄婷婷与其他的女子不一样。 可现在,他才真真正正见识到了什么才叫“不一样”。 眼前为自己把脉的女子,不仅不惧于下手狠辣的裴周,反而义正言辞地争取着自己行医的权利。 而且那番他从未听过的铿锵有力的话里,处处显示着她与这个世界的格格不入。 玄风忍不住又仔细盯着苏玉婉看了起来。 裴周终于从愣神中清醒,压下心中所有的五味杂陈,像是给自己找回面子一般,冲玄风恶狠狠地瞪了一眼。 “看什么看,再这么看她,把你眼珠子挖掉!”说着,还拿出刀子,在玄风脸上比划了一下。 之后,还是败下阵来。 “听你的,听你的还不行么。该死的女人!凶婆子!” 这是服软了。 苏玉婉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说不清楚为什么,没有听到裴周说退亲的事,她竟也长长地舒了口气。 突然,她脸色一怔。 “玄风中了剧毒!” 第97章 大夫眼里,只有病人,不分男女 “什么毒?”裴周一惊。 苏玉婉摇摇头,看向了玄风。 “你知道自己中毒了么?” 玄风却死活不肯再开口。 “这就是知道了。”裴周说完,就见玄风低下了头,他心里有了判断,便对苏玉婉说道:“今晚就这样,看着也问不出什么来了,等他能施针了,再一次问个清楚好了。我先送你回去。” “好。”苏玉婉想着玄风的脉象,还有那她从未见过的剧毒,竟想不出个所以然,便被裴周送回了家。 到了家门口,裴周提着苏玉婉,“嗖”一下子就越过了院墙。 他梗着脖子不愿意认输,死鸭子嘴硬道:“老子同意你按你的想法行医,不再多问,可不是因为怕了你,是老子疼你,不想让你浪费了一身医术,到老时空留遗憾。你懂不懂?” 苏玉婉感激于裴周能突破世俗枷锁,肯向她低头,她便也退了一步,平生第一次,肯主动牵起男人的手。 “知道啦,知道你疼我,要不我也不敢在你面前放肆是不是?” “这还差不多!”裴周觉得手都酥麻了,紧张地握紧了苏玉婉的手,颤抖着声音,故意得瑟道:“哼,女人,我就知道你是这样,刚才说话凶巴巴的,还不是怕我了?” “怕,怕得很。”苏玉婉很配合地抖了抖身子,“我要进屋了,你也早点回去歇着。” “好!”裴周故意吹了个口哨。 人老睡眠浅的苏老太听到了,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问了句:“谁大半夜的吹口哨?” 苏玉婉瞪了一眼裴周,才应道:“没事,奶奶,我起夜呢,刚才是关屋门的声音。” “哦,小点声,别吵醒了狗剩。” “知道了,奶奶。” 裴周这才笑着翻墙而去。 玄风中剧毒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看起来好像已经习惯了一样,苏玉婉第二天一早又给他把了脉,想了想,最后又让师父帮忙涂了伤药。 “玄风,我不知道你这剧毒是什么时候中的,虽然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但是一旦发作,肯定生不如死。虽然你曾经想置我于死地,不过医者仁心,我还是会想办法为你解毒的。” 玄风的头微微抬起,盯着苏玉婉,问道:“你不怕帮我解了毒,我回头会报复你吗?” 苏玉婉摇头道:“你不是裴周的对手,而且我也不会让你有报复的机会。” 说着,便是几针银针下去,玄风便动弹不得。 “虽然真话穴道暂时不能扎,但是这个穴道却是没有妨碍。若是等我和裴周问出实情,你还如此不知悔改,为虎作伥的话,那就别怪我废了你的功夫。到那时,你根本就没有能力报复了。” 在玄风的震惊中,苏玉婉出了柴房。 走到刘大夫跟前,她叮嘱道:“师父切莫给他解开穴道,虽然裴周把他捆了个结实,可他功夫高强,体力恢复一些后,我还是怕他挣脱了绳子逃了。” 逃跑还是小事,万一回头再报复就坏了。 刘大夫因为行医的缘故,心思也很是细腻,自然知道不能大意。 “你放心好了,那个穴道我也知道了,隔几个时辰我便给他扎一次,不会让他跑了的。” “这就好。” 苏玉婉这才去了县城。 黄婷婷身边没了高手护着,果然也暂时安静下来。 苏玉婉见酒楼生意火爆,秩序井然,所以又安心去了杏林医馆。 余非已经请人把医馆稍作修整,并挂起了杏林医馆的招牌。 见苏玉婉过来,便停了手里的活,迎上前来。 “你来了。” “嗯,我来看师叔和师姑。” “快进来。” “好。” 两人说着,就往住的院子里走去。 边走边聊。 “你又把医馆的招牌挂起来了呢,是准备开馆给人看病么?” “是啊,舅舅多年没回来,一回来,就闲不住了,想趁着回京前的这段时间,再把医馆开起来。对了,舅舅也不打算靠着医馆赚钱了,这次准备义诊,只收取成本费用就好。” “师叔真是活菩萨心肠呢。” “谁说不是呢。” 进了屋,辛叶柏正为妹妹把脉。 苏玉婉上前行礼,“师叔,师姑。” 辛叶柏赶紧让出地方,让苏玉婉坐下,“好孩子,你快来给你师姑看看。” 辛叶柏对妹妹的身体,是真的无能为力,哪怕有了多年的行医经验,仍是不知道苏玉婉是如何稳定了妹妹的病情的。 苏玉婉也没客气,坐下来便为辛半夏诊脉。 她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来到这个世界后,她治好了爹爹的双腿,治好了裴周亲娘的病,治好了铁匠李三的亲娘,治好了宝根哥,治好了王夫人,可是却唯独对师姑辛半夏的病,无能为力。 她想起了前世学医时,导师曾经跟她说过的那句话:“医学再发达,都有它的局限性,不是每种病,都有治疗方案的。” 甚至,她所在的后世,即便医学发达至此,真正能治疗的疾病,也是屈指可数。 不能医治的疾病,才是大多数。 而辛半夏的病,很不幸的,就是大多数治不好的其中的一种。 她只能尽力而为,只能尽量拖延师姑的寿命,不让疾病迅速发展。 师姑的身体,单靠汤药已经很难控制,必须配合她的针灸才行。 苏玉婉要为辛半夏褪去衣衫,在整个后背行针。 辛叶柏赶紧带着外甥往外走,算是避嫌。 “余非!”辛半夏突然叫住了外甥,“你留下,跟苏神医学习针灸。” “小姨!”余非拱手,不敢应承,“外甥不敢唐突小姨。” 辛半夏让苏玉婉先暂停施针,坐起来问余非:“是避嫌重要,还是医术重要?” “小姨——” “余非,你娘和我,从小花在医术上的心思,不比你舅舅少,可我们的医术也就到此为止了,只偶尔帮亲戚家的妇人和孩子看看病,并没有真正的以大夫的身份,正大光明地出现于人前。这一切,只是因为我和你娘是女人。可自从小姨来到这里,看到了苏神医,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余非,若你想医术真有长进,就跟苏神医学,不要给自己设置任何障碍,更不要避嫌这个避嫌那个的,否则,你的医术,也不会再有长进的。” “可是,小姨——” “没有可是了,余非。再说,我是你的长辈,还不是外面不熟悉的女人,你就如此避讳,若真遇到陌生女子紧急求医,你救,还是不救?” 苏玉婉见余非还在犹豫,便再次把自己昨晚对裴周的那番话,说给了他听。 “大夫眼里,只有病人,不分男女。” 余非大受震撼,终于点头应了下来。 “好,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第98章 正面交锋 由于针灸的缘故,辛半夏很快就昏睡过去。 苏玉婉讲解了治疗此病的针灸关键之后,便跟余非聊起了天。 她想着刚才辛半夏所说,姐妹俩学了半辈子医术,最后竟学无所用,只沦落到帮几个有限的亲友妇人和孩童看病,难免唏嘘。 “余非——” “嗯?苏神医,何事?” “别叫我神医了,受之有愧。叫我的名字好了,算起来,咱俩还是同辈呢。” “嗯——叫你苏姑娘。” “行。” 论起辈分,两人算是同辈。 余非还比苏玉婉大了几岁。 可余非面嫩,苏玉婉愣是叫不出“余非哥”这个称呼,最后便论资排辈,叫了声“师兄”。 正式确定称呼后,苏玉婉才问出心中疑问。 “师兄,你进过宫吗?” 余非点了点头,“我师从常太医,随他进宫过几次。” “为皇上和娘娘们看病吗?”苏玉婉又问。 余非摇头道:“我医道尚浅,还不能单独行医,更别说在宫里为人治病了。而且……” “而且什么?” “即便像我师父这样的太医,也只能为皇上和王公贵族们看诊,并不能真正替娘娘们诊治的。” “为什么?” “男女有别。” 经过余非告知,苏玉婉才知道,原来即便是宫里的太医们,也要遵循男女有别的规矩,并不能像为男人们看病那般,望闻问切。 娘娘们的玉体碰不得,诊脉是万万不能的。 太医们为了提高自己看病的准确率,甚至还要自己花银子去贿赂娘娘身边的贴身宫女和太监,为的就是掌握第一手的资料,知道娘娘们详细的病情特征,从而更为准确地开出药方,对症下药。 但是只凭宫女太监们并不专业的口述,根本不可能做到准确无误。 甚至,失误的几率,远大于准确的几率。 很多娘娘们的病痛,都是需要她们自己默默忍受。 忍过去,皆大欢喜。 忍不过去,娘娘们活受罪,甚至病死,而太医,则会因为医治不当备受质疑与责难。 苏玉婉不禁想起前世曾经看过的一部韩剧,讲的是医女的故事,好像里面也是提到了太医不能亲自为娘娘们诊脉看病,所以才从各个地方医署,提拔医术高超的医女进宫,为娘娘们看病。 但是医女们的地位又极其低下,甚至被大臣们当作女妓,召到府里供宾客们取乐。 想到此,苏玉婉便问道:“太医们不方便为娘娘们诊脉,为什么不让医女出面呢,为什么反倒向不懂医理的宫女太监打听病症?” “医女?何为医女?”余非很是惊讶,“你说的可是民间的医婆?” 民间没有女大夫,但是女人的数量不比男人们少,生病的女人也不比男人们少,所以还是需要大夫看病的,碍于男女大防,便出现了专门为妇人看病的女人。 便是医婆。 从这称呼里,苏玉婉也能感受到这个世界对女人们的恶意。 原来,她竟是人们口中的“医婆”。 她也想到了,师父还为大姐和师姑诊过脉呢,不过这也仅限于亲近之人的医治上。 “亲近之人?”苏玉婉不知不觉就想的远了些。 她和大姐,包括奶奶和娘亲,都没少让师父帮忙看病呢。 诊脉,似乎也有几次。 奶奶似乎从来没有阻止过师父为她们诊脉看病,好像早就把刘大夫当成了自己人。 苏玉婉摇摇头,不让自己继续想偏。 眼下,她更关心的是女医的事情。 她解释道:“我曾在一本杂书中看过,有的国家,宫里会招一些女大夫,专门为娘娘们看病,那里对女大夫的称呼,便是‘医女’。” “竟是这样?”余非若有所思,“若是这样就太好了,娘娘们,甚至伺候娘娘的宫女们,岂不是都有专业的大夫看病了?” 余非说着,就要出门。 “你说的这件事,我一定要给师父去信告知。不光宫里要给娘娘们配备医女,就连民间,也应该有专门为妇人看病的女大夫才对。” “你可真是急性子。”苏玉婉笑笑,“这的确是好事,你去写信。” “嗯。”余非又看了一眼苏玉婉,随即迅速转身离去。 苏玉婉替师姑拔了针后,又帮师叔整理了一会儿医馆,便被师叔劝了出来,忙自己的事去了。 她去定了数十个咸菜缸,都是按照三奶奶周氏所说,用了她们老家专门泡菜的那种坛子,坛口带着水槽,以免污水和气体进了坛子,而坛子里的气体却能袍得出来。 苏玉婉可是听到泡菜坛子里发出过清脆的“砰砰”声的,很是神奇。 定完咸菜缸,得到了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取货之后,她又去调料店,按着周氏告诉她的,定了一大批的调料。 调味料可贵,比肉还贵,花了她不少的钱。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舍不得银子买不了调料。” 苏玉婉嘟囔着,安慰自己先花钱,再赚钱。 忙完这些,时辰还早得很,她回酒楼和大伙吃过午饭,便去了街上转悠。 果然,她看到了几个穿着奇装异服的人。 这些人,往常可没见过。 想必,就是来自邻国大魏的商人。 跟本国大通朝一样,能提前得到消息前来寻找机会,肯定也不是寻常人。 苏玉婉决定加快脚步,购置地产。 跟她同样着急的,还有黄婷婷。 黄婷婷似乎连亨达酒楼都顾不上了,之前收回的那条街,暂时也被打造成商业街,还在紧锣密鼓的布置中。她现在更着急的,也是购置地产。 两人已经经过几次交锋,谁都没有买下看中的地产,反而那些准备卖房子卖地的人,看着自己的房子和地成了抢手货,开始惜售捂货,坐地起价了。 “鹬蚌相争,渔人得利。”苏玉婉腹诽了一句。 她去了之前看中的一处庄园。 这个庄园,正处在县城到槐树镇的这条必经之路上,按苏玉婉从王侍郎那里得来的消息,这可是块儿风水宝地,也是互市贸易最重要的一处位置。 若是这处庄园的主人知道这个消息,即便外人再出三倍高价,他肯定也不会卖的。 可惜,这个主人并不知道消息,反想着卖个高价,套了现银离开此处。 苏玉婉自然是不会便宜了黄家的。 没想到,她刚到庄园,又遇到了黄婷婷。 这次是两人第一次在庄园正面交锋。 第99章 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也来了,苏姐姐。”黄婷婷像没事人一样,如往常一般打着招呼。 苏玉婉想着被裴周折磨的遍体鳞伤的玄风,再看黄婷婷似乎根本就没放到心上,免不了替他感慨几句‘不值’。 她也笑着回应,“是呢,之前来了几次,也与妹子你的管家打过几次照面,这还是第一次跟妹子同时过来呢,咱们还真是有缘,不光酒楼开成了对门,就连这个庄园,竟也同时看上。缘分不浅呢。” 说起酒楼,黄婷婷的脸色有些微变,不过那丝变化一闪而过,外人难以觉察。 她话里有话道:“苏姐姐从小生长在乡下,竟能攒下开酒楼的钱,不仅如此,居然还有余钱来买庄园,跟我这个从小靠家里的人可真不一样。妹妹对姐姐,真是佩服至极。” 这话,倒是让庄园的主人穆庄主上了心。 “这位姑娘。”穆庄主提醒道:“我这一百亩的庄园,可是要现银的,别到时候说好了成交了,你再没有银子拿出来,那就不好了。” 苏玉婉手里可是有两万多两银子呢。 不过她猜着,黄婷婷肯定是不知道的。 外人谁也不知道,她和王夫人的合作。 毕竟王侍郎身处的位置,若是王夫人从中获得巨额利润,难免在官场上受人诟病,来个中饱私囊的名声。 苏玉婉笑道:“妹子和庄主无需担心,我敢来买庄园,自然是有地方筹措银子。不知道庄主,想好了价钱没?” 黄婷婷也看向了穆庄主。 穆庄主伸出一只手,“五千两银子。” “什么?”两个女子,异口同声地惊问道。 起初,穆庄主打算卖庄园的时候,开价是一千两银子。 后来,因为黄婷婷和苏玉婉同时出手,他就瞅准了机会,一涨再涨,最后两人都给到了两千两银子,穆庄主就说回去考虑考虑。 没想到,这次两人过来,他居然把价格给开到了五千两银子。 按当前的行情,这个庄园一千二百两银子就属于合适的价位,当初穆庄主开价一千两,是因为急于脱手。 没想到他现在不急于脱手了,价格也提了几倍。 苏玉婉的心理价位,最高是三千两银子。 即便互市贸易大利好,房价地价翻五倍,也不过就是六千两银子。 穆庄主给出五千两银子的价位,再去官府交了各项税费,说实话,到头来根本赚不了多少钱。 而且到时候,六千两银子,还不知道能不能出手呢。 黄婷婷虽然与苏玉婉暗中有不少过节,但是想法显然跟她也并无二致。 两个女子相互对视一眼,竟难得的心有灵犀起来。 “唉,看来这处庄园,实在与我无缘,婷婷妹子你既然想要,就归你好了。” 苏玉婉说完,就头也不回地出门去。 黄婷婷也不甘人后,紧跟着也出了门,“算了,我们黄家再大的家业,也不允许我如此不分行情的败家的。” 两人出了庄园,本以为穆庄主会着急,然后会主动压价。 可她们没料到,人家不仅不着急,反而放话道:“两位姑娘慢走,你们不要,旁人还抢呢。” “旁人?”两个女子慢下脚步,就见另有人往庄园这边走来。 便是苏玉婉今天见过的,穿着奇装异服的异族人。 穆庄主说的‘旁人’,便是这一行人。 常年行商之人,没有人傻钱多一说,这些外族人,也不会甘心待宰,他们也会讲价还价。 这些人,把庄园价格压到了两千二百两,只比苏玉婉和黄婷婷当初说定的价格高了二百两银子。 两个女子都沉默了。 她们明白,自己出的底价,居然被一群不知底细的外族人给探了底。 “这群人什么来历?” 两人竟顾不上个人恩怨,也顾不上穆庄主刚才虚报价格,同时折返回来,与一群外族人正面交锋。 如今一群人争抢庄园,那穆庄主更是得意非凡,坐地起价不说,简直如同土皇帝一样,丝毫不把买家放在眼里,呼来喝去,好不威风。 价格到了三千两银子时,谁都不愿意再往上出价,但是谁也不愿意先离场。 穆庄主干脆仗着自己的地主身份,开始赶人了。 “一口价,五千两,少一个铜板都免谈。你们买得起就买,买不起就滚,别在这浪费我的功夫。我这庄园可是风水宝地,你们买不起,有的是人来买。” 人高马大的外族人,脾气本就火爆,买卖不成还被人牵着鼻子走,已经很是懊恼了,如今又被庄主毫不客气地骂了,更是压不住火气。 “娘的。”其中一个外族人,忍不住抽了腰间的佩刀,‘砰’一声扎在桌子上,“敢骂我,活得不耐烦了。” 说着,就急红了眼,要对庄主砍去,还好被同行之人拦下,没有造成命案。 “穆庄主,这个价格我们不能接受,我会回去问明主人,给你报个我们能接受的最高价,你这几天,最好也想清楚,开个你能接受的最低价,到时候,成与不成,就一句话的事。” 苏玉婉和黄婷婷也纷纷起身告辞,“我们也是这个意思,三天后,我们再来。” 庄园的收购事情遇阻,两个女子根本无心说客套话,出了庄园后,便各自离去。 苏玉婉越想越气。 亏她当时还替穆庄主惋惜,感觉他不知道内情,卖庄园太亏了。 她当时甚至想直接一口价给到三千两银子,也算是不让他亏太多。 没想到,她有生意人少有的良心,可穆庄主没有,说坐地起价就坐地起价,连当初定好的价钱还能变动,而且一变动,便是两倍之多,硬生生的从谈好的两千两银子,变成了五千两。 早知道这样,她当初还不如和黄婷婷合作,谁也别争别抢,就一千二百两银子买下来,得到庄园的那个,再付给没有买到庄园的人一千八百两银子好了。 那也比便宜说话不算话的穆庄主强。 苏玉婉快到酒楼时,就见裴周迎面而来。 裴周见她满面怒色,问明了缘由后,当即就火了。 “我当时就说过,别可怜这种人,做生意就得有生意人的黑心肝。你倒好,硬是故意和黄婷婷比价,为的就是暗中把价格抬起来,让他多赚些。现在好了,人家不领情,还把你也给坑了。” 苏玉婉本来就气不顺,听了裴周的话,就更火大了。 “谁知道他这么黑心肝了。我心地善良,还错了?” “你就是错了,还不承认?”裴周总是喜欢火上浇油,可一见苏玉婉发怒,立马又怂了,“你没错,错的是不识好歹的穆庄主。你给我一千二百两银票,我去给你把庄子买回来。” “怎么个买法?”苏玉婉一愣。 “强买强卖!”裴周冷哼一声,“谁让他敬酒不吃吃罚酒,活该!” 第100章 仅存的温暖 纠结了两个月的庄园收购事项,谁也没料到会在短短一个时辰内成交。 这一个时辰,包括了裴周耽误在路上来回的时间。 “你真就这么买下了?”苏玉婉看着白纸黑字还有县衙印章的地契,惊得不敢置信。 “买下了,这有何难?”裴周得意道:“早跟你说了,让我出面,你还担心我惹事,不让我去,现在后悔了,白白耽误这么久,浪费了这么多口舌。” “你怎么买下来的?难不成真是强买强卖?”苏玉婉惊问道。 “嗯……可以这么说。”裴周喝了口茶,缓了缓,才说道:“幸亏我早去一步,再晚去半个时辰,这庄园就落到黄婷婷手上了。” “怎么会这样?”苏玉婉一惊接一惊。 裴周这才认真解释道:“我在黄家做事三年,太了解他们的行事作风了。我如今强买强卖,还不是跟他们学的?就在我押着穆庄主过完户回到庄园交接时,黄家的人也到了。真是好险,幸亏我早到一步,今天若不是我,那穆庄主连这一千二百两银子也得不到。切——” 裴周想到穆庄主,很是不屑,语气里也是各种嫌弃。 又有些惋惜道:“这朝廷的税费太重,买庄园才花了一千二百两,上交的税费差不多就要五十两,不过还好,大头都是穆庄主出的,他占三成,出了三十六两银子,咱们一成,出了十二两银子。老子今天心情好,又凑了个整,加了二两银子好处费给衙门办过户文书的官吏,否则不可能这么快把地契过户过来。” 裴周办事干脆利索,旁人拖着一两个月办不完的繁琐手续,他硬是不到半个时辰就给办完了。 这也多亏了他之前在黄家做事,积累下来的人脉,还有,那二两银子给的痛快,比办事官吏的月银还高,难怪人家这么痛快地给办了下来。 裴周也不是真大方的散财童子,他也是担心黄家那边会来阴的,所以先下手为强,把户过了再说。 苏玉婉这会儿,可真说不上裴周这性子,是好还是坏来了。 若不是穆庄主实在做的过分,她肯定不会让裴周乱来。 这会儿,她虽然还是觉得心中有愧,不过又一想,若今天不是裴周去处理此事,真等黄家那边动了损招,肯定还不如裴周出面对穆庄主更有好处了。 “人不能太贪!”裴周说出了苏玉婉的心里话,“你该怎么感谢我?要不,你以身相许,早点嫁给我好了。” “别闹。”苏玉婉也不好给大功臣裴周冷脸,娇嗔训了一句,又说起玄风的事情。 裴周摆摆手,“你别担心,我刚从镇上过来,刘大夫一直都很小心地给他扎定身穴,就像你俩当时扎了我一晚上一样,玄风不能乱动,不能逃跑,更不能出手报复伤人。” “这就好。”苏玉婉放了心,便没有提回镇上的事,“我这几天得加快步伐购置房子和地了,外族人都掺和进来了,怕是消息马上就要传过来了。” “我再帮你抢……” “不用,不用。” 苏玉婉可不想再让裴周插手,免得多生事端。 裴周又道:“你不让我帮忙就算了,反正我还有很多事要做。” “你又要做什么大事?”苏玉婉有些不放心。 裴周神神秘秘地,不肯告知,“到时候再告诉你,现在还不行。不过你也别担心,我做的可都是正经八百的事,保证绝对守法。” “你最好说的是实话。”苏玉婉不强不弱地威胁了一句。 裴周独自回家的路上,察觉到有人跟踪。 勒马回头,大无畏道:“偷偷跟踪,小人行径,有种的就给我出来。管你十个八个还是一百个,有多少人都给我出来!” 一番话后,身后再无人敢动。 “懦夫!” 裴周再次打马前行,很快就甩开了跟踪的人。 那群人趁夜去了黄婷婷的院子回禀。 “属下回禀,裴周单枪匹马朝他自己家去了,他家中只有一个体弱妇人,想必不会把玄风藏到那。” 黄婷婷捏着紧皱的眉头,想了想,便长舒一口气道:“算了,不用寻了,也许那人已经回京了。” “是,小姐。” 手下离开后,黄婷婷又展开信纸,一遍遍摩挲着上面的字迹。 这封信,是她的表哥托人带给她的,她看都没看便撕了。 可等丫鬟退下后,她又捡起来,一片片拼起粘贴好。 才发现,信纸上有一处不太明显的血迹,像是滴到别处的鲜血,不小心溅起一些,落到了信纸上,又被人轻轻抹去,只留下若隐若现的斑驳血迹。 “表哥又咳血了吗?你为什么不好好珍重自己的身体?” 黄婷婷摸着小腹,想起自己被父亲命令要嫁给裴周的那一天,她把表哥叫到家里,给他下了药,逼他同自己亲热。 她从小到大,心里一直是冷的,若说有那么一点温暖,便是表哥带来的。 可惜表哥身体不好,即便对她存着极致的爱意,也从不显露。 她知道表哥是为她好,但是她不在乎他会短命,只想着有生之年,能陪他多久就陪他多久。 可惜,父亲的命令下来,她连这点奢求也没有了。 那天,她苦到不能自已,便用了身体不适的借口,让贴身丫鬟去把表哥诓了来。 表哥喝了她的催情茶,意识不清下,还是遂了她的愿,与她一夜温存。 等他清醒时,还只当自己唐突玷污了她,甚至觉得木已成舟,只能把她娶回家后好好待她。 可她从那时起,便硬着心肠,不肯再见他。 之前,是表哥怕自己的身体不好耽误她,不肯对她表示亲近之意。 自从那晚之后,是她不肯再见表哥,任凭他一封封担忧的信件托人送来,她都没有回头。 “一夕贪欢,足矣。” 黄婷婷又摸着小肚子,无数个夜里,她甚至不想顾什么贞洁名声,就想偷偷生下她和表哥的孩子。 可如今几个月过去,肚子里都没有丝毫动静。 这个心愿,终究是要落空了。 夜已深,黄婷婷把破碎又粘贴后的信纸,小心翼翼地折叠,收齐,放在贴身的里衣里,这才盖了被子睡去。 第101章 媳妇傻了 接下来的几天,黄家发了狠,打定了主意要把相中的田产抢到手,所以手段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暗地里派了不少人去捣乱,威胁,恐吓。 黄家本以为这样就可以强买强卖,可往往等卖主撑不住,真得决定贱卖田产保平安时,最后却落到了苏玉婉手里。 苏玉婉也纳闷,为什么她这么轻松,就以超低的价格拿到她想要的田产呢? 她猜测着,应该跟裴周有关。 裴周直接就承认了。 “当然跟我有关,要不你还以为是靠你自己的能耐,说动了那些人不成?” 苏玉婉一惊,“裴周,那些人可都是良民,人家不偷不抢的住着自己的房子,种着自己的地,若说不卖,咱们也没有资格去抢。你怎么又用阴损的法子威胁人了?” “我阴损?哼哼。”裴周气到不想说话,“在你眼里,我就是没有一丁点好处的人了?” “还不是你无赖惯了,我怕你再走歪路么?” 苏玉婉到现在也不知道,裴周是不是又用粗暴的方式抢房子抢地了。 “对,对,我走的都是歪路,就你走的是光明大道,好了?” 裴周说罢,也不理苏玉婉,骑上马就要走。 “你又去做什么?”苏玉婉赶紧把人拦下。 裴周拧着脖子,高抬着头,不去看苏玉婉。 “我去抢房子,抢地!哼!” “你——” 两人正闹着别扭,就见穆庄主带着一群外族人前来。 “就是他,大老爷们,我那个庄子,本来真打算低价卖给你们了,没想到被这人半路截胡。是他,用刀架在我脖子上,逼我低价卖给他的。你们要是找人算账,就找他好了。” 外族人都是带着家伙来的,各个腰间都别着佩刀或者佩剑,怒气冲冲地瞪着裴周。 裴周懒得搭理穆庄主,下了马,把苏玉婉往自己身后一拉,抽出腰间佩刀,毫无畏惧地立在一群人对面。 “吆喝,这是什么世道,大魏的人也敢跑来我大通朝耍威风了?怎么,想跟爷爷我过招?也行,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爷爷我手痒难耐,正好想找人练练。” 话刚落,原先一脸的痞子样的裴周,瞬间摆好了架势,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 苏玉婉也说不上自己对裴周什么感觉来了。 每次她刚讨厌裴周一点,就会紧接着看到裴周的英勇模样。 虽然还是个混混模样,但是这样有勇有胆的混混,也是不多见的。 她与裴周背靠背站着,并悄悄拿出袖中的银针,低声问道:“这么多人,看起来各个人高马大身强力壮的,你行不行?” 裴周嘴角一抽,“老子让你见识一下行不行。” 苏玉婉想暴走。 虽然生气,可也没有真得一走了之,毕竟裴周得罪这些人,也是因为给她抢庄园所致。 总不能她得了好处,再把他扔到危险境地不管? 可裴周,似乎并不想让苏玉婉处于危险之中,弯了弯嘴角,便一把将她甩到自己的马背上。 “老白,跑得稳点,别把女主子摔伤。” 然后朝着马屁股一拍,“躲远点!” 白马似乎听懂了主子的话一样,跑得又稳又快,很快就把苏玉婉带出了几里地之外去。 等白马停下来,苏玉婉已经被颠得头晕目眩,犹如坐过山车一般,胃里也不停地翻滚。 她骑上马,晃了几下,才又稳下来,“老白,带我回去救你主子。” 可白马并不听她的,原地转了几圈后,又停了下来。 苏玉婉只好下马,自己按着原路返回。 不过五里路,苏玉婉连跑带急走,过了大概两刻钟,才走到出事的地方。 早已没了外族人的身影,穆庄主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裴周已经打完了架,正在收缴战利品。 “这把刀不错,短,利,方便携带还趁手。送给你了。” 说着,就往苏玉婉这边一扔。 苏玉婉堪堪接住,才发现这把短刃足够精巧,虽然很小,却镶了一二十颗晶莹透亮的珍珠混纯金绣线。 她把刀刃还给裴周,“刚才为什么不让我留下来?你觉得我很弱?” “嗯。”裴周又捡起地上散落的零星几个绣囊,看了看里面,除了几张银票,似乎也没什么值钱的,便又扔给了苏玉婉,“接着,小财迷。” “我在问你话呢,裴周。” “啰嗦,八婆。”裴周不耐道。 “嗬,嗬……”苏玉婉刚才心中升起的感激与欣赏,立即不见踪影,现在真是满肚子的气,“还没成亲,就嫌我啰嗦了,以后我会更啰嗦,你不是更烦?既然这样,那就别娶我了,省得整天啰嗦的你心烦!” “你这女人,总是惹我!” 裴周回过头来,一把将苏玉婉搂在怀里,狠狠地吻了下去。 正纠缠之际,白马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在两人面前,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两人这才回过神来。 苏玉婉自觉失态,很没面子,砸了两下嘴唇,就狠狠地踩了裴周一脚,然后背过身去,独自体会刚才那个她并不讨厌的深吻。 裴周满脸不高兴地搂着马脑袋,狠狠地敲打了一番,“真不会看眼色,你这时候过来凑什么热闹。” 他显然是觉得白马碍事了,让他没有尽兴。 他也坐下来,与苏玉婉背对背。 “那个,我说,你也快忍不住了,与其咱俩这样干熬着,不如早点成亲如何?” “滚——” “还嘴硬?刚才是谁使劲搂着我的脖子不放的?” “滚——” “嗬,让你嘴硬,等成了亲,看我怎么晾着你!”裴周发狠道:“你就算主动贴上来,我也不碰你!” “滚——” “傻了,我媳妇傻了,只会说‘滚’,不会说别的了。” 裴周等全身温度降下来,才把苏玉婉再次提上马,“我送你回去。” 苏玉婉也没有挣扎,但是身体尽量前倾,不与裴周贴近,裴周虽然很想直接把人压下来再亲一番,却也高傲地选择了“晾着她”。 两人就这么别别扭扭地共骑一匹马回了镇上。 第102章 解毒 一路上,经过裴周的解释,苏玉婉才明白了自己买田产顺利的原因。 原来,是黄家人先出手逼迫那些人,那些人为了少生事端,只能被迫卖掉自己的田产,可他们心里是愤怒的,只是对面对黄家的强势,敢怒不敢言而已。 而在黄家人威胁完离开后,裴周适时的出面了,告诉那些被强迫的人,若是不想便宜黄家,不如卖给别人。 这个别人,便是苏玉婉了。 那些人想想也是,与其受黄家的气,还不如悄悄反抗一把,所以把田产迅速卖给苏玉婉后,就连夜拿钱跑路了。 等黄家人前来收割胜利果实准备接手田产时,这些田产就已经易了手,换了主人。 他们再想找原主人算账,已经是连人影都找不到了。 可以说黄家人白忙活一场,反给苏玉婉做了嫁衣裳。 裴周反问苏玉婉:“知道什么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么?这就是!” 苏玉婉‘嗯’了一声,“知道了,你就是那只黄雀。怎么,还想让我多夸你几句?好,你裴周是最聪明最勇敢的人,行了?” “夸人都这么勉强。” 裴周嘟囔了一句,两人已经到了刘大夫家门口。 “下马。”裴周先下来,又伸出手,要把苏玉婉接下来。 “我自己可以。” 苏玉婉直接跳下马,突然想起刚才那个深吻,忍不住脸上发烫,急匆匆地就进了院子。 “你可终于来了。”刘大夫见到徒弟,赶紧把人带进柴房,“这个人的皮外伤差不多好了,我要是不是给他扎了定身穴,没准他还真跑了。” 玄风的皮外伤果然好得很快,现在正被绑在旧门板搭起来的床上,还被定了穴动弹不得。 “你们怎么折磨我,我都不会说的,杀了我好了。” 他自始至终都是同样的态度。 宁死不屈。 裴周走了进来,对苏玉婉点点头,“给他扎两针。” 苏玉婉已经跟师父打过招呼,所以她扎穴道的时候,刘大夫也在一旁兴致勃勃地看着。 “老夫活了一辈子,别说看了,就连听都没听过,人身上还有真话穴道。也好,托徒弟的福,今天也让老夫见识一下,什么是真话穴。” 随着苏玉婉越走越近,玄风的冷汗也越来越多。 “真有……真话穴位?” 苏玉婉点头,“有。” 裴周瞟了一眼,“别跟他浪费口舌,直接扎就是。” 玄风回想着自己这几天被扎了穴道,动弹不得,突然就相信了苏玉婉的话。 他看着眼前晃来晃去的银针,心中惊骇不已,眼睛一闭,舌根也有了动作。 裴周眼疾手快,急忙上前捏住了他的下巴。 “咔嚓”一声,就把玄风的下巴给卸了。 “你给他卸了下巴,我给他扎穴道还有什么用?他连话都说不了了。”苏玉婉问裴周。 裴周在玄风的嘴里鼓捣了几下,就从他舌根底下找出一个指甲大小的药包。 “他想服毒自尽。”他对苏玉婉解释着自己的行动,并顺手将玄风的下巴又给接上了。 苏玉婉看了眼药包,又看向一脸惧色的玄风。 “你连裴周的酷刑都不害怕,如今更是连死亡都不怕,为什么要怕说实话?” 玄风终于撑不住,崩溃了。 “求你们别问了,杀了我,我若是透露的多了,我妹妹就没命了。” 玄风求死不得,脸上的绝望让人动容。 裴周皱眉,“怎么回事?” 苏玉婉暂时把银针收起,“你先慢慢说明情况,把你觉得可以说出来的情况,最大限度的告诉我们,我再看看要不要进一步的追问。” 所谓进一步,便是扎穴道了。 “好——” 玄风只能坦白。 “我不是黄家的下人,而是上面派来监视黄家的人。” “什么?” 玄风第一句话,便让裴周和苏玉婉大吃一惊。 刘大夫不想知道太多不必要的秘密,留了句“需要扎穴位的时候叫我”,便出了屋。 “继续说。”裴周找了个马扎坐下来,让玄风继续。 玄风又道:“黄家和黄家背后的人,似乎要背叛主子,所以主子派我来监视并提点他们。这次我被你抓来,他们肯定也不会寻我,可能会以为我完成任务提前回京,不告而别了。” 苏玉婉点头道:“怪不得黄婷婷并没有少个得力下手般着急,原来是巴不得你赶紧离开呢。只是你前段日子,为何想对我下杀手?” 想起来那个要命的秤砣,苏玉婉还心有余悸。 她看了眼裴周,再次打心里感激他救了自己。 玄风淡淡一笑,“既然名义上是她家的下人,总得做做样子,听她的话。” 苏玉婉冷脸道:“你说做做样子,不过那次对我可没有手下留情。” “对不住了。”玄风不置可否。 他杀人从来没有想过手下留情。 可惜如今待宰的,成了自己,他也不怕死,但是怕自己会连累妹妹。 正想到妹妹,就听苏玉婉又问道:“你刚才说,若透露了不该透露的,会连累到你妹妹,这又是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 虽然事情过去了很久,玄风再说起来,还是面带不甘与伤痛。 原来,在他十岁那年,就被现在主子的人看中了,觉得他是练武奇才,要将他招入麾下,并教他练功。 他去练了几天,觉得辛苦,想退出,却正好赶上娘亲病重,家里又没有银子医治。 组织头目得知情况,当即便拿出一笔银子给他,却需要他签下卖身契。 他救娘亲要紧,想都没想就按了手印,带了银子回家。 后来娘亲还是去了,他却再也没了自由身,真正进入了组织核心后才知道,自己练的都是杀人的功夫,后来几次忍受不了欲退出,被头目察觉后,不想放弃他这个练功奇才,竟用了自制的独门毒药来控制他。 更可恨的是,为了防止他宁死不从,甚至还给他相依为命的妹妹也下了同一种毒药。 但凡他背叛组织,出卖组织,他和妹妹,都不会活下来。 这也是他不能告知裴周和苏玉婉背后之人是谁的缘故。 说完这些之后,他软了态度,苦苦哀求:“我除了背后之人是谁,其他的都告诉你们了,求你们不要再问了。上面若是知道我说了这么多,肯定不会给我妹妹解药的,到时候她会很痛苦的死去的。” 苏玉婉踱步沉思,良久才说道:“若是我能解了你和你妹妹的毒,你还不会不会替他们卖命?” 第103章 有意却不自知 玄风绝望摇头道:“别白费功夫了,这毒,你解不了的,我把组织发的大笔银两,除了给妹妹生活外,其他的都用来寻找大夫解毒了。可没有一个大夫,能解得了,甚至连我中的什么毒都说不清。” “如果我说,我能解得了呢?”苏玉婉掰着手指头,又问了一句,“你会不会离开那个杀手组织?” 玄风主动忽略了苏玉婉后面那句话,只犹豫地看向她,“你真能解?” 见苏玉婉直勾勾地盯着他,他又赶紧说道:“若是能解毒,不用定时向头目领临时解药,我肯定早就和妹妹远走高飞,再也不受人控制了。” 这个毒,一日不解,他和妹妹的性命就一天被捏在别人手上,现在头目给他的命令是监视人,偶尔也会下令杀人,即便这样,他也早就受够了这样的生活。若是以后的任务更不能接受的话,他还不知道会有多么的痛苦。 他不想见血,想安安静静的生活,看妹妹嫁人,也盼着自己娶妻,生子。 苏玉婉一看玄风的模样,就知道了他的选择。 “好,我在能解你的毒之前,不会让你为难,透露上面的信息。但是一旦给你解了毒,你就必须所有事情都如实告诉我,否则,我能解了你的毒,就能让你中更生不如死的毒。” “好,好。”玄风暂时不用出卖组织,保住了自己和妹妹的性命,自然是乐得答应下来,“你放心,我本来就是被毒药控制,被逼为人卖命的,你若是能解了我和妹妹的毒,我肯定一刻都不会多待,原地就把他们给出卖了。” “你倒是想得开,叛徒!”裴周很是瞧不起的样子,又威胁道:“看在你妹妹的份上,我暂时不逼你,不过我还会继续把你藏到这里,不会让你有机会逃跑的。” “明白。”玄风倒也识时务。 苏玉婉见玄风的穴道差不多解开了,便上去又给他扎了两针。 “再躺几天,等我找到解药再说。” 玄风的皮外伤已经好多了,苏玉婉又给他把了脉,问了毒发时的病情表现,以此来确定所中的是什么毒。 她一一记录完玄风所说后,又结合他的脉象,分析着应对之法。 不过一时还摸不清头绪。 “算了,我得回去查一下医书。” 准备离开柴房时,苏玉婉突然想到什么,回头又问玄风。 “你说你自己是练武奇才,可为什么栽到了他的手上,还栽的这么惨?” 苏玉婉指了指裴周。 玄风的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半天憋出一句话。 “他,他,小人行径,胜之不武。” “怎么个不武法?” 裴周见苏玉婉好奇,他倒是也不觉得自己的手段多被逼,所以直接对苏玉婉说道:“你问他做什么,问我,我都告诉你。” 苏玉婉便把目光看向了裴周。 裴周便大大咧咧地说道:“我趁他外出的时候,在他茶水里下了蒙汗药。哈哈,这药可真是好药,管他什么武学奇才还是废材,一小包药就直接把他撂倒了。哈哈哈,赢得可真是不费一点力气。” “你还好意思说,无耻!”吃了大亏的玄风,对裴周胜之不武还不以为耻的做法很是气愤。 裴周得意道:“管他无耻不无耻,胜者为王。” 玄风又道:“真打的话,你肯定是打不过我的。” 听着嘴碎的玄风说话,苏玉婉突然想起来前世一部电影片名。 《这个杀手不太冷》。 不过,想想自己差点死到这个人手里,她有觉得后背冒冷汗。 这个杀手冷得很。 出了柴房,两人到了正厅。 苏玉婉问裴周,“玄风的话,你信几分?” 裴周想都没想,便答道:“全信了。” 苏玉婉点头道:“我也是。” 两人不知道自己的直觉准不准,但是他们就是凭空信了玄风的话。 裴周反问苏玉婉:“他的毒,你有几分把握?” 苏玉婉笑道:“半分也无,或者说,暂时没有任何头绪。” “那你刚才还大言不惭……哦不对,信心满满地说要为他解毒呢?” “跟你一样,说大话呗。” “媳妇……” “嗯?” “孺子可教也,居然跟为夫学会说大话了。” 两人习惯了斗嘴,竟然都没发现苏玉婉应那句“媳妇”应得如此自然。 不过,苏玉婉还是不想再在没用的事上斗嘴,又问道:“你和玄风真打的话,我的意思是,你要是不耍赖的话,谁会赢?” 裴周拍拍胸脯,“当然还是我赢。” “那你为什么还要趁人不备下蒙汗药?” “能用脑子解决的事情,为什么非要动手?我又不傻!” “好,是我多此一问了。” 苏玉婉又想起,被黄家逼迫又被裴周截胡的卖田产的人,一时忍不住唏嘘道:“他们也太可惜了,明明再过不久,田产就可以翻几倍了,却在这时被黄家逼得贱卖田产,远走他乡。” 裴周却道:“能遇到你这样有良心的买家,也是他们的幸运。若是真被黄家强行接手,只能卖一半的价格,你没有趁人之危,给了两倍的价钱,对他们来说,已经很好了。” 苏玉婉叹了口气,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不过心里还是不踏实。 “但凡他们知道点内幕消息,这价格还能再翻上一番。只能说,这是命。” 她同时也担心裴周。 “你这样截胡了黄家,把他们看中的田产全抢了过来,就不怕他们报复吗?” 裴周反问道:“是我截胡,还是你截胡?” 苏玉婉哑然。 买田产的银子是她出的,地契上的名字也是她的,若说谁截胡了黄家的生意,那肯定是她了。 “怕了?”裴周看好戏般的看向苏玉婉。 苏玉婉摇头,“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我正大光明花钱买来的东西,凭什么怕他黄家。” 而且苏玉婉之所以不惧和黄家正面交锋,皆是因为她有个强大的后盾。 王侍郎。 自从酒楼开张那天起,整个县城的人都知道她和王侍郎交情匪浅了,寻常人哪敢去招惹她? 若有那不开眼的招惹她的,也只有孙尚文那一次了。 裴周见苏玉婉还算想得开,也就不担心什么了,看看外面天色已晚,便要回自己家去。 苏玉婉也该回家了,两人便同时去跟刘大夫告辞。 路过前几天辛半夏所住的房间时,苏玉婉见师父就在里面发呆,她叫了一声,师父也没回应,好像根本没听见。 “师姑走了之后,师父好像话都少了很多,也肉眼可见的难过,不过他从来都不在我们面前表现出来。” “刘大夫也许对师姑有意却不自知呢。”裴周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第104章 王侍郎准备归京 历时一个月,苏玉婉终于把田产铺面置办完毕,手里的两万多两银子也花光了。 这天,她又来到了王侍郎家,向王夫人汇报情况。 “夫人,这些地契房契,便是我这一个月所得。” 她打开木匣,露出了一叠契书。 “夫人,除了这百亩庄园是属了我自己的名字外,其他的都是您的。” 王夫人一张张地细看着,边看边点头。 “不错,不错,这些位置都很不错,你很有眼光。” 苏玉婉带着歉意道:“因为我的过错,让夫人买这些田产多花了不少银子,我正要跟您告罪呢。” 因为黄家从中作梗,后来裴周又横插一脚截胡,她本来可以少花很多银子买下这些田产,可她因为心软,怜悯那些不知内情被逼贱卖田产的人,所以当时买下这些田产时,主动给提了不少价。 她提价不要紧,但是这银子却是王夫人的。 相当于她自己安了心,得了名声,吃亏的却是王夫人。 苏玉婉心里过意不去,所以连原先说好的三成利,也不要了。 “夫人,都怪我自作主张,让您多花了银子购置这些田产,如今为了心安,我愿意放弃这些田产之后所产生的收益。” 王夫人道:“按照往常互市开通后的经验来说,如今按正常市价两万两银子买下来的田产,以后可是要番四五倍的。即便是你出于善心,主动往高了给那些卖家提价,这些田产现在的成本也有一万三千两左右。一旦互市贸易成熟,这些田产就能卖个六七万两。这其中的利差,可就是四五万两银子。按照咱们之前的约定,你可得三成利来算,你能得到一万多两银子。你真得愿意甘心放弃?” 苏玉婉想想,就这么将一万多两银子白白放弃,确实可惜。 不过—— “虽有遗憾,却没什么甘心不甘心的。若是拿夫人您的钱财成全我自己的名声,我反而不踏实。”她实话实说道。 “哈哈哈哈。”王夫人突然笑了起来,“我之前还夸你有做生意的天分,看来是夸早了。” “民女让夫人失望了。” “不。” 王夫人止住了笑,又细看了苏玉婉两眼,这才摇头说道:“你有做生意人的头脑和天分,却没有生意人的狠心肝,跟黄家那位姑娘相比,善良是你的软肋。” “愿听夫人教诲。” “教诲?哈哈,即便我说得再多,你也过不了心头那个善良的关。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我才更好看你。” “夫人?” “听我说。” 王夫人浅酌一口茶,才又开口道:“天下的生意不是一个人就能做完的,银子也不是一个人就能赚的完的,黄家不给租户和卖家留一丝余地,早晚会受到反噬。你有生意人少有的良心,兴许这条路会走得更为长久。” “夫人不怪我擅作主张,让您吃亏了吗?” “为何要怪?你心善,难不成我就是黑心肝的生意人?” “夫人——” 苏玉婉没料到王夫人这样说。 王夫人又笑了,“我的生意做的大,可从不做昧良心的。若是这次让卖家吃了大亏,怕是我也睡不好觉。本来我还想告诉你这些的,但是我一直忍着,也是考验你,看你为人究竟如何。现在好了,我对你没有任何的不放心了。” “感谢夫人体谅。”苏玉婉褔礼。 王夫人把所有的地契房契放回到木匣中,又交到了苏玉婉手里。 “你替我保管着,等到互市之事彻底落实了,你再瞅着个好时机,把这些卖掉变现。咱们说好的利钱三七分之事,也还作数。” 苏玉婉收的不安心,“夫人还是自己保管,若是今年秋季互市之事落实到位,明年这价格就能到顶峰。您到时候自己卖了就是。” “我怕是等不到那时候了。”王夫人微微笑道:“最近朝廷事多,工部的事情也繁杂,老爷已经收到了皇上的信件,不日便要上京了。” 王侍郎已经在家守孝两年,本还有一年的时间才能去任上,可如今朝中事多,皇上只能下旨,夺情起复,让他提前一年进京。 而且旨意来得急,只给了王侍郎三天的准备时间,便要上路。 “看来皇上真是太重视王大人了,这是好事。”苏玉婉收了木匣,又福一礼,“既然如此,那我便帮夫人打点着好了。到时候,这些田产是卖是租,我会给夫人去信的。” “这样才对。” 生意上的事情说到此处也到头了,苏玉婉又为王夫人把了脉,看她的身体情况。 “夫人的身体恢复的很好,现在就可以停药,要孩子的事情,也可以提上日程了。” “真得?太好了。”王夫人用帕子擦拭着眼角,“具体还要等多久,才能要……孩子?” 苏玉婉调皮道:“今天晚上也可以的。” “你这丫头——”王夫人的脸上爬满了红晕,刚想训斥几句,就见自家男人回来了,更是忍不住老脸一红,训斥的话也吞了回去。 王侍郎不知道两人的对话,这会儿见夫人满面羞红之色,素了许久的他,忍不住干咽了几下口水。 之后才对苏玉婉说道:“我正想让人寻你去呢,没想到你自己就过来了。” 苏玉婉问道:“大人寻我,所为何事?” “夫人应该跟你说了,我们三天后就要回京。”王侍郎见苏玉婉点头,又说道:“我准备明天在你们酒楼,宴请孙县令父子俩,还有黄文忠父女俩,以及县城里几个生意人,因为时间比较紧,你们要辛苦些了。” 苏玉婉应道:“大人看得起我们聚八方酒楼,把您回家两年唯一一次的宴请设在我们那里,我们自然也不会让大人失望。您放心好了,您只需定下菜品,其他的我来准备。” 王侍郎捋着胡子笑了,“好。对了,酒楼是你大姐在管是,那你和你大姐都准备一下,还有,再叫上你爹和付元庆,我要介绍你们给县城里的这些有头脸的认识。” “啊?”苏玉婉不知王侍郎此举何意。 第105章 生米煮成熟饭 王侍郎笑道:“我若是在县城,还能护住你们。可没想到三天后就要回京,总得把你们安排好才行。” 王侍郎深知,苏玉婉等人家世一穷二白,身后根本无人撑腰,他若离开这里,黄家那群人难免会因为连日吃亏而报复她。 他宴请这些人,也是为了向黄家和其他人表明,他是苏玉婉和聚八方的靠山。 苏玉婉感激王侍郎的维护之意,当即便褔礼谢过。 “这宴请的菜品……若是大人放心,就交给我来定。” 话里的意思,便是费用她全包了。 王侍郎没有异议,等于默认了,想了想,又说道:“你明天把裴周也叫上,抢了人家黄家这么多田产铺面,总得给人道个歉,这样,也能让黄家面子上过得去。” 他这次宴请众人,坦白自己对苏家姐妹的维护之意,黄家肯定会收敛,明面上不会对苏玉婉怎么样。 可黄文忠父女俩的德行,他也心知肚明,明着不敌对,不代表暗地里也会老老实实放过她们。 毕竟,黄家人费了诸多心思强行要买的田产,最后都被裴周给截了去,这口恶气,让谁都咽不下去。 不为别的,不争面子还得争口气呢。 何况此时,没人知道黄文忠想拉拢裴周,都认为他肯定不会轻饶了裴周才对。 若是王侍郎出面,让裴周给黄家说几句好话,好好道歉,最起码能让黄文忠面子上过得去,也许背地里就不会下狠手。 王侍郎所想,也是苏玉婉所想。 这事,便这么定下了。 苏玉婉很快就回了酒楼,把明天设宴之事告诉了大姐。 苏玉真当即便让人在酒楼前竖了个招牌:“明日酒楼有包场,暂不对外营业,请诸位谅解。” 之后,又告诉写牌子的人,“明天也要把牌子放在门口显眼处,省得来的客人们白等。” 如此,便可让王侍郎安心宴请众人,也是对王侍郎及明日宴请客人的最大尊重了。 苏玉婉笑道:“大姐真是越来越上道了。” “应该的。”苏玉真依然温柔浅笑,“不仅仅是我,大家都长了见识,也成长了很多。” 这个‘大家’,便是在酒楼做工的人们。 苏玉婉也乐得看着大家成长,不过她要赶时间去见裴周,所以跟大姐定了明天的菜品之后,便去了杏林医馆。 裴周果然在这里等着。 听到苏玉婉说让他明天跟黄文忠道歉之后,当即拍着胸脯保证。 “你放心,道歉就道歉,又不会少块儿肉。” “你倒是想得开。”苏玉婉见他并不排斥,也就放了心。 随后,苏玉婉又向师叔和师兄打听玄风所中之毒的情况。 裴周也没把辛叶柏和余非当成外人,再说他也不在乎玄风会不会暴露,所以刚才就已经把玄风的情况都说了。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他的毒发表现我也跟你们说了,现在婉婉也说了他的中毒脉象,师叔,师兄,你们对他的毒可有解?”裴周毫不见外地随了苏玉婉的称呼。 余非眼中的落寞一闪而过,不过很快就定了心思。 他看了眼舅舅,之后才对裴周说道:“根据你们说的此人的毒发表现和脉象,倒是跟有一种毒很像。” “师兄了解此毒?”苏玉婉一喜。 余非点点头,又摇摇头。 “只是有所涉猎,却从未找出应对解药。” 苏玉婉当即便说道:“只要知道这毒药的成分,总能对症下药,想到应对之法的。” “这倒是。”余非点头认同。 很快,苏玉婉便和甥舅俩讨论起这个毒药。 也是听余非说了她才知道,这个毒药,世面上是没有的,而是从宫里传出来的。他之所以知道一些内情,也都是因为他有个在宫里做事的太医师父。 不过宫里的事情向来不能外传,所以他和师父偶然见过这毒药之后,也不敢吭声,只是秘密研究过。 苏玉婉得了两人的授意,也保证此事不外传,余非的心才定了下来。 好在,他和师父研究过一段时间,恰好把成分研究出来了。 不过还需要知道每种毒药成分的具体剂量,才能有针对的配解药。 三人只能苦思冥想,并尝试配了不同剂量的方子。 “不知道哪种最有效,只能让玄风挨个试了。” “他要想得到解药,总要吃些苦头的,这个我会跟他说的,他也有心理准备。” “这就好。” 余非拿了研究出来的几个方子,去了药房配药,苏玉婉便去了师姑的房间问诊。 辛半夏最近很安静,一直都没提起过刘大夫,甚至刘大夫过来看望她时,她也躲着。 她的精神尚好,身体却愈来愈控制不住地垮了下去。 苏玉婉也没什么办法阻止病情的进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师姑的生命渐渐流逝。 “师姑,今天好些了吗?” “是玉婉丫头啊,我好多了,快进来。” 一个明知故问,一个说谎应答。 沉默了一会儿,苏玉婉开始给师姑诊脉。 辛半夏似乎并不在意诊脉结果,也早就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反而问起苏玉婉:“你奶奶有了大孙子,肯定很开心?你告诉她,再开心也得先顾好自己的身子,别累着了。看孩子是个累人的活,让她悠着点。年纪大了,身子也经不起折腾。” 从第一次见到辛半夏起,苏玉婉就有个错觉,觉得师姑说话做事都很任性,好像是永远长不大的孩子一样。 这还是她第一次,从师姑嘴里听到这般上了年纪的人才会有的语气。 “师姑放心好了,我奶奶可爱惜自己了,把活都推给我爹去做了,她倒是常常念叨着,不能常来看你呢。” 自从辛半夏搬来县城住,苏老太确实不方便过来看她,陪她聊天,开导她了。 其中就来了一次,还是跟着付元庆的牛车,看了辛半夏后,又去孙女开的酒楼匆忙看了一眼,甚至都没在酒楼吃个午饭,又跟着付元庆的牛车回了村子。 她还是放心不下儿媳妇和大孙子的。 “有子孙绕膝,翠花姐真是幸福呢。”辛半夏又是羡慕,又是遗憾,“若有来生,我也……咳咳……” “师姑也会有自己的幸福的。”苏玉婉只能如此安慰着。 “是呢。”辛半夏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上现出幸福的笑容,“若有来生,我定然不会傻傻地缠着他,等他答应,我想好了,要生米做成熟饭才行。” “师姑——”苏玉婉叫了声后,也没再说别的。 第106章 合作协议 王侍郎三天后就踏上了回京的路,本想带着铁匠李三一起走,奈何李三他娘年纪大了,不方便长途奔波,所以只能遗憾离去,临走时还留给李三一封信,告诉他随时可以进京找他,他会给在工部安排差事。 李三对王侍郎的看重很是感激,不过倒也没觉得去不成京城遗憾,因为他这时,收到了苏玉婉的合作邀请。 “烤箱?就是烤你所谓的‘蛋挞’的那玩意儿?”李三甚至有些惊慌,“十台?” 那东西做起来费时费力,上次折腾了一个月才做出那么一台。 没想到,苏玉婉现在居然要十台。 他又问了一句,“你的酒楼有一台就够了,怎么还要做十台?做出来岂不是浪费了?” “不会浪费。”苏玉婉笑道:“我打算租几个铺子,专门卖甜点,所以才想着多做几台。” “你在哪发财了,居然还能租好几个铺子?”李三有些好奇,也有些担忧,“不是大哥不给你做啊,是咱们县城就这么丁点大,有钱人也不多,你那稀罕的点心又贵,开几个铺子岂不是浪费了?” “浪费不了,李大哥放心做就好。” 苏玉婉笑着拿出一张银票,还有一份契书,一起交到李三手上。 “这是一份合作协议,上面还有保密协议的内容,李大哥若是同意,咱们就好好合作。你看怎么样?” 合作协议的内容,便是李三负责以后她所有烤箱的制作,算是烤箱独家合作商。 因为烤箱做起来的确费时费力,所以苏玉婉给的报酬也很是可观。 保密协议也是需要的,这是苏玉婉前期保证自己独家甜品生意的基础。 她上次让李三做的烤箱,是个极其简易的烤箱,现在就摆在酒楼的厨房,为用餐的食客提供饭后甜点用。 因为蛋挞太过受欢迎,而苏玉婉又没有多余的人力和条件,去专门做甜品,所以只供给消费条件达到一定数目的食客。 这也是亨达酒楼用了各种手段,都争抢不了聚八方生意的原因所在。 现在,苏玉婉已经不满足于只在酒楼做甜品了。 她要把整个甜品生意都做起来。 她找李三合作,也是经过一番考量的。 自从酒楼的蛋挞火了以后,有不少酒楼和甜品铺子的东家都相中了这个生意,甚至不惜冒着被识破同行身份的尴尬,乔装打扮一番,混进了酒楼打听蛋挞的制作方法。 这其中很重要的一环,就是烤箱的制作。 打听到酒楼里的烤箱是李三所做的之后,那些人便纷纷找上了门,甚至许处诸多的好处,让李三帮他们做。 李三拒绝了那些人,也拒绝了大把的好处。 这些,苏玉婉都心里有数,也就更认定了李三是个可靠的人。 保密协议,不过是走个形式,显得正轨一些而已。 既然苏玉婉这个主顾要求,李三自然没有把生意往外推的道理。 好在他还识几个大字,看着合作协议和保密协议对他没什么坏处之后,当即便签了名字,按了手印。 这时的李三,还以为这个协议,也不过就是十个烤箱而已,哪曾想过,他未来会掌握整个大通大半的烤箱生意呢? “咦?”李三签完名字后,指着苏玉婉新交给他的图纸,疑惑道:“这次的图纸,好像跟上次的不太一样啊。” “这次是改良版的,李大哥。” 这次的当然不一样。 之前酒楼里那一台,是苏玉婉画的简易版的。 在她确定李三这人真正靠得住之前,肯定会对他有所保留的。 现在把改良版的图纸交给他,才是真的对他信任了。 李三问完之后,没等苏玉婉回答,似乎就已经想明白了她的用意。 他挠挠头,憨笑道:“妹子你可真精,跟我还藏一手呢。不过这样也好,最起码我不用担心你以后跟人交往会吃亏了。” 见李三并不怪自己不信任他,苏玉婉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是我把人心想的太复杂了,对不住李大哥的信任。” “无妨,多个心眼总比傻憨的好。” 话题又回到了烤箱制作上。 李三指着图纸说道:“这次的尺寸更大更复杂,看来你不仅只打算做蛋挞这一样了。我做第一个手生,可能需要多些日子才能做出来。不过第一台做出来后,再往后的就快了。你这十个烤箱,估摸着最多半年就能做好。” “还是慢了。”苏玉婉想了想,说道:“这次只是做十个,你尚需半年,以后要是做百个千个,李大哥岂不是要做一辈子?” “你还想做多少?”李三震惊。 苏玉婉想起了后世的加盟模式,想把甜品铺子的生意做遍整个大通朝,多了不说,几百家肯定是没问题的。 若是有其他国家的也想做这个生意,那么需要的数量就会更多。 “李大哥要不要考虑多招几个人?” “多招人?” “对。” 苏玉婉在每台烤箱的成本之外,都给留出了五两银子的利润。 李三若是一个人做,一个月最多能做两台,纯利就能到十两银子左右,他之前一年也就挣十几两银子,吃去用去,根本剩不了几个钱。 现在一个月就能挣十两银子,虽然累死累活的,但好歹算是发财了。 可苏玉婉并不满足于这样的收益,她也同样希望李三这样憨厚可靠的老实人,也不会满足于这一点。 果然,李三没让苏玉婉失望。 “好,我招人。”他也似乎满怀信心,准备大干一场。 “一定要选像李大哥这样可靠的人。”苏玉婉提醒道。 “你放心,我明白。”李三也不是真傻。 也许是王侍郎的宴请很有效果,反正黄家最近也没什么动静,更没有对付苏玉婉和裴周。 苏玉婉跟李三定了之后,便放心地回了村子。 她逗了一会儿弟弟后,就去了周氏家里。 她也同样有生意,要跟周氏谈。 周氏不认字,看着协议也是没用,但是她相信苏玉婉肯定不会坑她。 “你还写这个做什么,咱又不是做什么大事的。”周氏解了围裙,给苏玉婉倒了杯热茶,“你想让三奶奶怎么做,三奶奶就怎么做,还用得着写这个?不就是泡菜方子吗,我直接交给你就是。” 第107章 裴周去亨达酒楼 “不,三奶奶。” 苏玉婉并不想赚任何人的便宜。 “三奶奶,宝根哥最近就要下场县试,要是考过了,以后还有院试、乡试、会试,要花好多的银子呢,别说还要娶媳妇要做官了,在京城做官,没有银子单靠俸禄,可是万万不行的,三奶奶可得给宝根哥存一大笔银子才行。” 这话说的,直教周氏笑得合不拢嘴。 “娶媳妇是该娶的,做官就别想了。你宝根哥要是能中个秀才,咱老苏家就烧高香了。我倒是盼着他能中个秀才,以后收几个学生,反正只要能养活自己饿不死就好了,你也知道他的身体,这辈子也别想做地里的活了。” 说到这,周氏的担忧又起,脸上看起来也很是哀伤。 苏玉婉曾经从钱夫子的话里,听出宝根的成就应该不会止于秀才,可惜周氏只觉得钱夫子是客套话,并不相信自己的孙子就是那个万里挑一的文学奇才。 但是苏玉婉,信了几分。 “三奶奶先别灰心,宝根哥这不是正准备考秀才么,能不能考得上,经过这半年三轮的考试,很快就能看到结果了。” “是啊,是啊,听你宝根哥说,经过三轮考试,今年秋天就能看成绩了。” “所以啊,三奶奶,你得给他准备明年乡试的路费了。” 苏玉婉笑着,又把协议放在了周氏面前。 “三奶奶不认字,我就念给你听,跟你说一下大概好了。” 协议的内容,是周氏入股酱菜生意,别的什么都不用她操心,就去负责泡菜和酱菜调料的配制,以及在需要时,及时观察并解决腌制过程中出现的问题,保证泡菜和酱菜的顺利腌制。 每季度,也就是三个月合拢一次账本,算出当季所得的纯利润,而周氏,能分取十分之一。 周氏并不知道,家家户户都腌的泡菜和酱菜能不能卖的出去,更不知道这东西卖出去能赚多少钱。 她想着苏玉婉对自家帮助太多,而她无力回报,甚至想无偿地手把手地传授给她这个手艺。 不过看苏玉婉好像并不愿意白占她便宜,哪怕她并不觉得自己的手艺有多少便宜可占,既然如此,她便随口应了下来。 “好好好,你让三奶奶按手印,三奶奶就按手印好了。唉,几个铜板的生意,你这丫头还搞这么大阵仗。” 周氏没有任何担心地沾了苏玉婉带来的印泥,又按照她所指的位置按了手印。 边按边笑道:“想起了我爹把我卖给你三爷爷时,就是这么按手印的。你这丫头,不会又要把三奶奶再卖一次?” 苏玉婉把合同一式两份,自己收了一份,另一份交给周氏保管。 笑着应道:“我倒是想把三奶奶再卖一次,不过不知道谁有这福气买了去。” “哈哈哈。”周氏哈哈大笑道:“人家都是买丫鬟,买媳妇,谁愿意买回个不中用的奶奶去?哈哈哈,你这丫头,就调侃我好了。” 两人笑了一会儿,苏玉婉才说道:“三奶奶,我买了十口泡菜缸,这几天人家就送到我在县城租的房子里去,到时候我让我爹赶牛车带你去县城,你帮忙腌一下菜。” “十口泡菜缸?多大的啊?”周氏惊住了。 苏玉婉比划了一下,比周氏见过的最大的泡菜缸还要大好几倍,周氏更是惊得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对了,三奶奶,到时候我会请人帮忙打下手,你不用做累活,就负责秘密调泡菜水就好。我前几天尝着你做的酱菜黄瓜也真好吃,所以也准备做几口大酱缸,请你帮着做酱菜。” 协议里有的,酱菜和泡菜一样,分给周氏一成的纯利。 “这真能卖的出去吗?”周氏只关心这一个问题,“不会瞎到手里?” “不会的,三奶奶,我连卖酱菜和泡菜的铺子都租好了,到时候咱就卖这个。” 后世有个专门卖酱菜的品牌,叫六必居,可是做出了名堂的。 苏玉婉不信自己做不起来。 去聚八方酒楼的食客们,对开胃小菜的赞不绝口,可是给了她极大的信心的。 有不少家里根本不差钱的食客,可是三番四次地要买泡菜回家吃呢,可惜她要保证店里供应食客,根本不敢放开去卖。 当然,她说的租铺子卖咸菜,是撒了谎的,毕竟她手底下的铺子可是不少,根本用不着去租。 周氏见识不多,苏玉婉说什么她都听着,但是心里是不太敢信咸菜也能卖好价钱赚大钱。 苏玉婉往袖子里摸索了两下,掏出一个粗棉布袋子,递给周氏。 “三奶奶,这是这一个多月来,您做泡菜的工钱。四两银子,我都给您准备的两三钱一块儿的,您数数,看看对不?” 四两银子,要是整块儿的,对乡下人来说太大了,花起来不方便,卖东西的也难找零,就像在后世拿出一张几千块钱的纸币去菜市场买菜一样,很不方便。 要是都换成一个个的铜板,四两银子,那就是四千个,重量怎么也得二三十斤,她可扛不动,也太显眼了。 她想的周到,换成两钱或者三钱左右的碎银子,四两银子也就十几块,重量轻,还方便携带,交给周氏,买整袋米面或者多买些肉,也和你方便花。 周氏再一次震惊了。 “这,这,你这丫头,咋给我这么多?” 她种地种一年,也剩不下几个铜板。 她甚至很多年,都没有见过银子了,只见过零零碎碎的铜板而已。 苏玉婉再次把银子交到周氏手里。 “三奶奶,这本就是你该得的,以后等咸菜铺子开起来,没准比这个可赚钱多了呢。你这是手艺活,比咱们村的壮工们搬砖都挣得多,你就安心收下。” “好,好,三奶奶收下了。”周氏颤抖着双手,终于接过了银子。 宝根回家后,听到奶奶说的这件事,心里对苏玉婉也是感激不已。 他长舒一口气,宽慰道:“奶奶安心收下玉婉妹子的好意就是,孙子以后有出息了,必定会报答她的。” “好,奶奶盼着你有出息。”周氏粗糙的手,摩挲着孙子白净的脸庞,很是欣慰。 酒楼的生意已经彻底步入正轨,付元庆也准备了厚礼,找了媒人,请刘大夫跟着一道去了苏家提亲,过程很是顺利。 裴周眼红心热付元庆有媳妇了,便也抽了时间,准备去县城买几样首饰向苏玉婉提亲。 他抱着首饰盒,快走到聚八方酒楼时,却碰上了之前在黄家一起做事的一群兄弟们。 众人对他好一顿拍马屁,后来竟把他拥着去了黄家的亨达酒楼。 一直暗中观察着的黄婷婷,对丫鬟使了个眼色,也进了包间。 第108章 我没有道德 裴周被拍了一顿马屁,喝大了。 等他醒来时,却是在包间隔断的榻上。 “坏了。” 他先想到的是,自己买的首饰有没有被人‘顺’了去。 一摸身上,顿时头大。 衣服不见了。 他还没反应过来出了什么事,又听到有女子隐忍地嘤嘤哭泣声。 低头一看,居然是只身着肚兜的黄婷婷。 “你怎么在这?”裴周的脑子飞速转动着,同时抓起衣服往自己身上套。 不等他穿完衣服,就听到包房们开的声音。 进来的是黄婷婷的丫鬟。 “小姐,老爷来了,啊——” 丫鬟好像才看到裴周一样,惊叫一声,接着外面便传来了黄文忠的声音。 “怎么了,吵什么吵?小姐怎么还不过来?” 丫鬟战战兢兢地看着裴周和黄婷婷,语气颤抖地对外回禀。 “老爷,裴,裴公子和小姐……” “嗯?让他们出来说话。” 黄文忠的脚步声渐远,丫鬟为难的看了下床上的两人,鹦鹉学舌道:“小姐,裴公子,老爷让你们出去说话。” “艹”裴周低声骂了一句,已经心知肚明自己被陷害了。 他终于体会到付元庆被陷害时的有口难辨了。 不过,他可不是付元庆。 裴周也不急着穿衣服了,整个光着身子就下了床,吓得丫鬟赶紧捂住了眼睛。 “刚才不是看得兴起么,接着看呀。” 裴周慢悠悠地穿着衣服,眼睛却一直盯着小丫鬟还有蒙头躲在被子里的黄婷婷。 小丫鬟又是尖叫一声,之后再也忍受不住羞愤,便跑了出去。 裴周根本没管黄婷婷,径直去了黄文忠所在的包间。 “裴周——”黄文忠沉着脸叫了声。 “黄老爷。”裴周不等黄文忠怪罪,便出声打断,“你们父女俩三番几次设计接近我,到底图什么,不妨有话直说,何必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裴周你这个畜牲,事到如今,你不仅不承认自己做错了,不想负责,居然还如此诬赖人!”一直站在黄文忠身边冷着脸的瘦削男人,比黄文忠更快一步走到裴周跟前,伸手便要打人。 “你又是哪位?”裴周被人设计已经不爽,如今又出来个不开眼的人找茬,他就更加火大,伸手一拽,便将男人甩到了门框上。 男人应声倒地,咳嗽着起不来身,一口鲜血就吐了出来。 正整理着衣衫进门的黄婷婷,脸色突然一变,下意识地伸手去搀扶,“表哥——” “表妹——”男人忍痛起身,瞧了眼裴周后,并没有去碰触黄婷婷的手,“你受苦了。” 黄婷婷缩回手来,目光从表哥身上,又看向了稳坐桌旁的父亲,闭着眼缓了一会儿,才微微褔了一礼。 “爹,女儿……”说罢,眼泪竟不受控制般地流了下来。 裴周并无怜香惜玉之意,“你们演的可真不错,可惜骗不了我,还不如直接告诉我你们的目的。” 裴周坐下来,看着脸色更暗的黄文忠,笑了笑,自顾自地倒了杯热茶,“喝口茶暖暖胃,黄老爷不会有意见?” 这番表现,让在场的几人都愣在了原地。 黄文忠终于开口道:“裴周,你对我女儿做了错事,难不成还不想负责?” “什么错事?我做什么了?”裴周反问。 “你这个畜牲!”年轻男子又忍不住上前要打人。 “表哥,别!”黄婷婷拉着男子的衣袖,阻止了他的行动,“你走,这里没你的事。” 男子却根本不动,“我不走,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被别人欺负。” “谁欺负谁啊?”裴周喝了口茶,斜睨着黄婷婷,“谁给我脱的衣服?” “你欺人太甚!”男子不顾刚被踹伤,又拖着残躯跑向裴周,朝他脸上狠狠打了一拳,“你究竟想怎样?” 男人本就瘦弱无力,又刚受了伤,这一拳打在裴周脸上,跟挠痒痒一样。 裴周没有躲,反而玩味儿地对男人说道:“你这么在乎她,那你负责好了。” 黄婷婷脸色微变,双手紧紧攥在一起。 黄文忠再忍不下去,却还是故作镇定道:“裴周,你之前在我手下做事,我可曾亏待过你?” “实话实说,没有亏待!” “好,如今你做了对不起我女儿的事,我也不想追究,家丑不可外扬,你娶了她就好。” “我做了什么事,对不起你女儿?” “你——还用老夫说吗,刚才的事丫鬟全看到了。” “哦?”裴周冷笑一声,“黄老爷这是赖上我了?” “裴周你何来此言,你自己做了什么,心里没数?” “黄老爷和黄小姐做了什么,更应该有数!” 裴周起身,摸了摸袖子里,还好,首饰还在,便直接朝门口走去。 “裴周——”黄文忠起身大喝,门外便呼啦啦地围过来一圈下人。 裴周扫视着这群人,又是一声冷笑。 “好啊,你们这些人,我裴周拿你们当兄弟,你们却联合起来设计我。我可记住你们了,有一个算一个,谁敢再出现在我面前,就别怪我下手太狠。” 一群下人低头不语,偶尔还有人抬头看向黄文忠,随后又将头低了下去。 黄文忠没有再开口拦人,任由裴周大步走了出去。 “爹——”黄婷婷心痛地看了眼表哥,便低头绕过他,朝黄文忠走去,小声道:“都怪女儿办事不力。” 黄文忠让下人把男人带出去后,才示意女儿坐下。 “也怪爹,忘了裴周本就是混混,不能用一般手段逼他就范。” “那现在,裴周不认,咱们该怎么办?” 黄文忠眸光一凛,“不能拉拢,那就除掉。你先下去,让爹想想。” “是,女儿退下。”黄婷婷走了出去。 裴周去了酒楼,将此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苏玉婉。 苏玉婉虽然心里不痛快,但是想到裴周还算坦白,便也忍着没有发火。 “以后少喝得烂醉,今天若是旁人都看到了,再用道德绑架你……” “道德绑架?”裴周才不管那些,“你高看我了,我没有道德,谁也绑架不了我。” “你——”苏玉婉竟无言以对。 裴周在和苏玉婉斗嘴,黄婷婷这边却去药房抓了药,随后急匆匆地去找了表哥。 第109章 我要幸福一辈子 “表哥——”黄婷婷亦步亦趋,不敢靠近。 “你先出去。”秦修让贴身小厮退下,咳了两声,又示意黄婷婷道:“表妹坐下再说。” “我——”黄婷婷艰难开口道:“是我爹带你过去的吗?” “嗯。” 秦修点了点头。 自从他和黄婷婷一夜温存过后,就顾不得自己患病在身,心里想的都是要对她负责,所以已经几次上门提亲。 可惜黄婷婷再也不肯见他,他写了几次信,也没有收到任何回应。 后来是黄文忠派人找到他,告诉黄婷婷已经心有所属,让他死了这条心。 他担心的不是黄婷婷心有所属,而是担心她因为不是清白身会被男方嫌弃,所以一直想见她,跟她说清楚,她若幸福,他便不再打扰,她若不幸,他随时等她回头。 没想到,今天一早,黄文忠竟派人,喊他来酒楼一叙。 更没想到,会看到表妹如此难堪。 “咳咳。”秦修又咳了两声,并不想提起令表妹不快的事情,只说道:“我不知道表妹看过信没有,若是没看过,我便在这里口述一遍,我秦修,愿意娶表妹为妻,哪怕身体不允许我们白头偕老,我也会在有限的生命里,让表妹多幸福一些……” “表哥——”黄婷婷哽声道:“我今天所作所为,你都不在意么?” 秦修攥紧了手,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见。 他怎能不在意? 他恨不得杀了裴周。 可他最终只能说一句,“他不是良人。” “我不是清白身,表哥能不介意么?”黄婷婷又追问了一句,目光竟变得期待又坚定。 她这次真得下了决心,要从表哥的回答中,决定自己的选择。 “都怪我,没有护好你。”秦修自责道:“但凡我身体好一些,也早就向你提亲了,又怎么会让你经受今日之耻。” 他不怪表妹,只怪自己。 “表哥——”黄婷婷终于忍不住泪如雨下。 “婷婷。” 秦修为黄婷婷擦着眼泪,将人揽在怀里,温声细语道: “我知道你是清白的,今日之事,也是你和舅父故意设计裴周,我知道,我都知道,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如此做,但是我,不怪你。” “表哥知道我还清白?”黄婷婷有些羞涩,脸也微微泛红。 “我又不傻。”秦修笑了。 “舅父一向看不上我,今天却特地约我到酒楼一叙,到了酒楼听到丫鬟的惊叫,我便知道这事是你和舅父设计好的了。舅父之所以让我看到,应该是逼我死心。” “嗯。”黄婷婷依偎在秦修怀里,“我爹是这样的,他就是想让你死心。” 房中的气氛很是温馨。 黄婷婷扶表哥坐下,红着脸,低声道:“怪不得表哥不怪我,原来是知道我没失了清白,我还以为你对此并不在意呢。” 秦修苦笑道:“即便你失了清白,即便我再在意,也不想你嫁给那个男人,他不是你的良配,即便勉强娶了你,你这辈子也不会幸福。” “那我嫁给表哥,会幸福吗?” “会幸福一阵子……” “不,我要幸福一辈子。” 黄婷婷说着,便要离开。 “我这就去找大夫,要把天下最好的大夫找来,为表哥看病,我要和你高高兴兴地过一辈子。” “我这病,治不好的。”秦修心酸不已,“已经找了这么多大夫,没治的。” 黄婷婷抹了把眼泪。 “最近听说县城来了个大夫,是宫里太医的徒弟,想必医术要比咱们县城的大夫高不少,我前几天也去找过,可惜那人当时没在医馆,我今天就过去再找他,一定要把他找来给表哥看病。” 黄婷婷到了杏林医馆的时候,根本没料到会和苏玉婉碰上。 “你怎么在这?” 黄婷婷已经下定了决心背叛爹的命令,不再跟裴周纠缠,所以对上苏玉婉时,也就没有了之前的虚情假意。 苏玉婉因为听了裴周所说之事,对黄婷婷是心存芥蒂的。 她冷眼道:“你是专门过来向我示威的?还是要挑拨我和裴周的关系,说他碰了你的身子?” 小说里,影视剧里,都不缺少这样的角色,就是给男女主制造矛盾的绿茶。 苏玉婉看得虽然不多,却也熟悉了这样的套路。 她此时想的都是,黄婷婷过来的目的肯定是诉说自己的委屈,明着哭诉,暗里挑拨。 可黄婷婷却摇了摇头,甚至连平日里的寒暄都省了。 “我听人说这里的大夫是从京城过来的,还是太医的徒弟,所以想请他过去帮人看病。你见到他了没?” 见她满脸的焦急之色不像是说谎,苏玉婉一时半会儿还真摸不透她的套路了。 “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黄婷婷咬着嘴唇,朝里面望去,却并没有看到人在里面。 “我进去等。” 她径自绕过苏玉婉,就要去里面等。 一副等不到大夫誓不罢休的坚决模样。 “你等一下。”苏玉婉去了后院,把余非从师姑的房里叫了出来,“师兄,有人找你。” 余非听了黄婷婷的解释,回头对苏玉婉示意道:“一起过去?” 苏玉婉本来是叫师兄出来,想看看黄婷婷还有什么话好说,没想到她竟然是真的找大夫的。 “好,师叔回来了,有他看着师姑,我就放心跟你去了。” 两人跟辛叶柏说明了情况,就随黄婷婷去了秦家。 黄婷婷并没有异议,也任由苏玉婉跟着,只是对苏玉婉是余非拐着弯的师妹这件事,倍感诧异。 余非先为秦修诊了脉,沉思半晌,又让苏玉婉去诊。 诊脉的同时,两人还问着秦修平日里的病症。 见两人面上都有些难色,黄婷婷的心都凉了半截,不过她为了不让秦修难过,就表现的像没事人一样。 “我表哥要休息了,二位随我到客厅说话。” 她把两人支出了表哥的房间,为他守好被子后,才去了客厅问情况。 苏玉婉在黄婷婷的脸上,没有看到往日的狠辣或者精明,只看到了隐忍的哀伤。 同为女人,她似乎很轻易就看出了黄婷婷对秦修的感情。 “我表哥的情况……”黄婷婷话未说完,眼泪便滑了下来。 第110章 嫁给哑巴去啊 余非看了眼苏玉婉,才对黄婷婷说道:“秦公子的病,我治不了,但是——苏姑娘可以。” “什么?”黄婷婷大惊,看向苏玉婉,明显不相信,“可她才学了几天医……” 事关表哥身体安危,她不得不谨慎些。 她今天才设计了裴周,得罪了苏玉婉,又听苏玉婉在医馆对她说的那些话,明显是知道这件事。 她唯恐苏玉婉使诈,借机报复。 苏玉婉似乎也知道黄婷婷的担忧,只是她不明白师兄为什么会把她推到黄婷婷的面前。 她今天去医馆时,就因为裴周的事情不高兴,师姑见她心事重重的,就问了她几句,她便把裴周说的,如实告诉了师姑。 当她抱怨完以后,才发现师兄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她猜着,师兄应该是也听到她所说的了。 这会儿师兄对黄婷婷这样说,可能是想把救治与否的权利交给她。 最起码,她现在是这样想的。 其实,她刚才故意露出为难之色,也是想诈一诈黄婷婷,看她是有什么阴谋,还是真的关心秦修的病情。 至于这病,她还真能治,而且最近还跟师兄讨论过同种病的医治方法。 这病,便是裴母之前得过的。 裴母已经病入膏肓尚且能治,就不用说秦修更年轻病情更轻了。 “是,我能治。”她给了黄婷婷一个肯定的语气,至于对方信不信她的医术和为人,就不是她能决定的了的。 见黄婷婷还在犹豫,她又加了句,“裴周他娘也是这个病,大年三十我和我师父一起去给她治好的,随你信不信。” “真是你治好的?”黄婷婷眸光一闪。 她当时听爹说过,裴周他娘病得严重,跑遍县城也没有大夫能够治疗,后来又听说是被一个镇上的大夫给治好的。 她那时根本就没把裴周放到心上,更不知道他娘与自己表哥是患了同一种病。 后来贴身丫鬟好像跟她提了一嘴,说裴母的病治好了,还是跟苏玉婉有关。 她因为心里排斥裴周,就没有让丫鬟接着往下说。 阴差阳错的,居然差点错过,耽误了表哥的医治。 她也是这时才察觉到,原来丫鬟当时的欲言又止,应是也不敢相信苏玉婉的医术。 可不管她们相信不相信,苏玉婉应该就是治好裴母的那个关键人物。 思及此,黄婷婷再不犹豫,当即便双腿跪地,行了个大礼。 “你这人怎么这样!”苏玉婉哪里受的起这样的大礼,慌乱地要把人扶起。 黄婷婷却直还是行了跪拜大礼。 “请你救救我表哥。我知道你肯定怪我和我爹设计了裴周,没错,裴周是被我的手下灌醉后,扒了衣服抬到床上去的,我也是自己爬的床,自始至终没有跟他有任何身体上的接触。我已经知道错了,也保证以后再不对他有任何接触,只求你救我表哥性命,哪怕我散尽私产,也在所不惜。” 黄婷婷是不能动用家产的,不过她做生意好几年,手里也暗自扣了不少私产,这些,连她爹都不知道。 “你起来,我给他治便是。”苏玉婉虚扶一把。 黄婷婷这才起身,“以前的事情,对不起了。” 说完,便朝里屋望去,却见表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门口。 “表哥……” “婷婷。” 秦修说不出心里的滋味。 他爱黄婷婷,几年前第一眼看到这个表妹,他就喜欢上了,他也能从黄婷婷的眼里看出她对自己的爱意。 只是他没想到,表妹的爱竟不比他的爱浅,一向高傲冷清的表妹,竟为了给他治病而对人行如此的跪拜大礼。 他刚才震惊在原地,甚至忘了上前搀扶,这会儿回过神来,不免疼惜地将人紧紧揽在怀里。 许久,他松开黄婷婷,也对着苏玉婉躬身,深深地行了个大礼。 “真心恳求苏神医救治在下,能让我有活着的机会与婷婷白头偕老。” 苏玉婉最近很是容易感动,哪怕知道黄婷婷与她一向不对付,这会儿居然也没了恨意,反而为两人的深情,流下了感动的泪水。 “我是大夫,自然会尽心医治。” 随后,苏玉婉一边分析着秦修的病情,一边说着治疗的依据和手段,碰到余非疑问之处,还会耐心详细地为其讲解。 余非认真专注地听着,思考着,从理论到实际,都得到了在师父那里都未曾听过的先进的经验。 出了秦家大门时,余非慢慢地走在苏玉婉身旁,见落日余光,笼罩了她一身,让她整个人都散发出一道道神圣又温暖的光。 “师妹——”他有些情难自禁,低低叫了一声。 “怎么了,师兄?”苏玉婉扭头问道。 余非摇摇头,“没什么,刚才想起了一处问题,一叫你,又想通了。” “想通了就好。”苏玉婉笑道。 这时,裴周正骑马找了过来。 “刚才去医馆接你,师叔说你来了这里。”裴周拉了一把苏玉婉,将她拉上马来,“坐稳了。对了,你来这里做什么,害得我担心死了,真怕那个黄婷婷又对你耍什么花招。” “我没事,还有些感动。”苏玉婉叹了口气,又冲着余非挥了挥手,“师兄,我先回家了,你自己回医馆,路上小心。” “好!”余非也挥了挥手。 裴周怎么看余非都觉得心中不快,一拉缰绳,马儿便飞跑了起来。 “真没礼貌,都不跟我师兄说声再见。” “我没礼貌?好,算我失礼。也就是他在县城待不了多久,我就忍下了,否则就凭他看你那眼神,我也跟他没完。”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苏玉婉积攒了半天的感动,被裴周拜了个精光。 她也说不清楚,为什么每次和裴周在一起都要拌嘴。 看人家黄婷婷和秦修,那样多好! “怎么不说话了?”裴周挑眉,并放慢了速度。 “不想说,一说就吵架。”苏玉婉撅着嘴,很不高兴。 裴周“切”了一声,很不当回事。 “人长嘴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吃吃喝喝说笑吵闹么?哑巴不吵架,你嫁给哑巴去啊!” “行,行!裴周我服了你!” 苏玉婉说完,一路上都不肯再跟裴周说话了。 第111章 大老黑惹的祸 到了镇上医馆,苏玉婉直接去看了玄风的情况。 玄风已经不在柴房待着了,许是刘大夫见他没有危险,怜惜他在柴房受罪,所以就把他挪到了正房待着。 正好付元庆最近在忙着成亲的事情,又要忙着苏玉婉所说的车队的事情,平时能帮上刘大夫的也很少。 有一次刘大夫出诊时间过长,中间耽搁了给玄风扎定身穴,回来时就见玄风老老实实地把堆在墙根底下的木柴给劈了,甚至还给他做了顿难以下咽的晚饭。 “有点饿了,看你不在,只能自己做了点饭,虽然不好吃,不过比你做的要稍微好点。” 这话可把刘大夫给气着了。 “你说我做的不好吃?看你平时也没少吃!” 两人相互嫌弃着把这顿晚饭吃完,之后刘大夫就再没让玄风睡柴房,也没再给他扎定身穴。 苏玉婉到医馆的时候,玄风正在受罪,原因是所配的解药不对症,吃了之后导致五脏六腑不耐受,剧痛呕吐了半天,才刚刚接近尾声。 “对不起,是我害你受苦了。”苏玉婉自责不已。 “没事,若是毒发,比这还难受。”玄风虚弱地解释着。 苏玉婉给他把了脉,叹息道:“已经试了三种解药了,我和师兄当时只调配出五种,若是剩下这两种还不对症,你的罪可能就白受了。” “没事。”玄风摆摆手,“白受就白受,大不了再回去主子面前,摇尾乞怜,求一颗解药暂时缓解。若是万一剩下两种解药有一种对症的话,那前面这些罪也就不会是白受。” “你倒是想得开。” 说话间,刘大夫又端了一碗药过来。 “喝了,这是第四种解药了,希望有些用处,即便没用,也千万别像前几种那样受罪就好。” “没事。”玄风说得一副大无畏的样子,药物到了嘴边时,还是害怕地皱了皱眉头,之后便一饮而尽。 “我先躺下。”玄风直接捂紧了被子。 “为什么盖着被啊,坐起来等啊。”苏玉婉拉了拉被子,她还要看玄风的解毒变化呢。 玄风却闭着眼道:“我等待‘毒发’呢,你别跟我说话。” 喝下去一刻钟后,玄风果然“毒发”了。 又是剧痛加呕吐,折腾了整整半个时辰。 “又失败了!”苏玉婉有些泄气,也有些不忍玄风受苦。 玄风等那难挨的滋味儿过了之后,身子就更虚了。 “没事,明后天接着喝这个,不是喝两天才能看出有没有效果么?” 他这一会儿的功夫,已经连着说了好几次“没事”了。 苏玉婉每听一次,就自责一次。 却只能拍拍他的肩,“你受苦了。” 她也没再说给玄风扎定身穴的事。 天色有些暗了,大老黑已经晃着身子过来接她了,她便在狗子的保护下往家赶。 刚到家,就见家里跟进了盗匪一样乱。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奶奶?” “什么事?”苏老太满脸怒气,“我今天就要把大老黑宰了吃肉,你们谁都别拦我。” “大老黑,你又犯什么错了?”苏玉婉敲打着狗头问道。 大老黑一脸委屈地冲苏老太翻了个白眼,就到墙根底下面壁思过去了。 苏多福正用铁掀铲了一条大蟒蛇出来,整个人吓得瑟瑟发抖。 “这个大老黑,以前还直往家叼死老鼠,现在好了,叼了个这么大的蟒蛇。你们看看,这蟒蛇得有几斤重!” 苏多福身上有些功夫,平时也是这不怕那不怕的,可除了怕扎针外,还怕蛇。 可家里只有他一个男人,他娘怕蛇,媳妇怕蛇,他不把蛇弄出去,难不成还让刚出了月子的狗剩弄? 他也忍不住对大老黑不满了起来。 “这家伙,刚来咱家时,就往炕上藏老鼠,有时候藏的隐蔽,我都找不到,晚上睡觉一掀被窝,哦豁,吓死个人。好不容易教训的他不叼死老鼠了,现在又开始往炕上藏蟒蛇。这到底是什么毛病?” 别说自己亲娘想把大老黑炖了,就连他也快忍不住了。 “没吓到狗剩?”苏玉婉更担心弟弟,一边把蟒蛇装到铁皮桶里,一边问爹爹。 “那倒没有。”苏多福放下铁掀,掀了门帘,让闺女进屋说话,“你娘差点吓的没了奶,倒是狗剩一点儿都不怕,不光不怕,还扯着蟒蛇尾巴玩地兴起,要不你娘还没发现蟒蛇呢。” 许氏洗了手过来,捂着胸膛都快吓没了胆。 “要不你把大老黑还回去,咱还给裴周好了,娘实在受不了了。” 苏家人都非常好奇,每次出现在炕上或者被窝里的死老鼠,包括这次的蟒蛇,明明都没有伤口,也不见血迹,可就是没了气息。 他们也不知道大老黑怎么把这些东西弄死的。 “可真是奇怪了,没有伤口,到底是怎么死的呢?”苏多福又害怕又好奇。 苏玉婉随口说了句,“可能是被大老黑吓死的”。 大家不仅没反驳,反而觉得她说的在理。 苏玉婉虽然觉得大老黑每天接送她有些不舍,可也觉得真不能留它在家了。万一哪天真叼个死人回来,岂不是把一家人都吓死? “明天我和裴周说一声,让他把大老黑带回去。” “早该这样做了。”苏老太躺在炕上只哼哼,她真是吓坏了。 苏玉婉趁夜把蟒蛇处理了,该入药的入药,该留皮的留皮。 “啧啧,胆子可真大。”苏老太瞟了一眼孙女,见她熟练地处理蟒蛇,心中难免生疑。 苏玉婉只当没听到,也没有回答。 到了半夜,夜深人静时,大老黑翻墙出去,等到天色将明时才回。 吃早饭时,苏家人还在商量着把大老黑送走的事情,谁知早饭还没吃完,就见裴周黑着脸过来了。 “奶奶,我还没吃饭。”裴周眼巴巴地望着苏家的饭菜。 苏老太指使孙女,“去给他盛碗饭,添双筷子。” 苏玉婉去加了碗饭过来,正好听到奶奶跟裴周说黑子的事。 谁知,裴周的脸更黑了。 “我就是为大老黑的事来的,你们爱咋处理咋处理,炖了吃肉也行,反正我是不能把它领回家了。” “为什么?”苏家人齐声问道。 “大黄怀孕了,都是它惹的祸。”裴周白了一眼大老黑。 第112章 柳英帮忙 经过裴周解释,苏家人才知道,原来每天晚上他们一家人熟睡的时候,大老黑都不远几十里路来回奔波,去了裴家,把自己的种子种在了大黄的肚子里。 “若不是昨天我娘起夜正好看到大老黑往外跑,我俩还不知道大黄是怎么怀上的呢。” 裴周一边说,一边扒了三碗饭还意犹未尽,苏玉婉却不肯给他再添饭。 “都不让吃饱饭。”他做出委屈的样子,不过倒是放下了饭碗,“听我娘说,大黄怀孕有段日子了,都快生了,一次还不知道能生几只,家里可没有地方再给大老黑住了。” 大老黑此时正趴在窗外偷听,许是知道了自己如今的处境,裴家苏家都不肯要它,难免委屈,眼里也亮晶晶的。 趁人不备,它迅速进了狗剩的房间,脑袋搭在狗剩的身旁,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狗剩察觉到异样,本来睡眠就浅,这会儿刚醒,眼睛还没睁开,就开始嚎上了,大老黑在苏家人过来之前,又偷偷了出去。 狗剩一哭,就非常难哄,苏老太连饭都没吃完就过来哄孩子,并且把许氏也叫过来了。 “狗剩可能是饿哭了,你赶紧给他喂奶。” “咱吃饭前刚喂了,才一会儿的功夫,咋可能又饿呢?”许氏心里嘀咕,却是敢怒不敢言,只能撩起衣服喂奶。 狗剩不吃奶,一直哭,哭得隔壁房间吃饭的裴周耳朵都快炸了。 后来又是大老黑摇着尾巴,隔着一堵墙,在窗户外面嚎叫了两声,才让狗剩稳住。 苏老太真是没办法了。 “算了,不送人就不送人,把大老黑留下,好歹还能哄孩子呢,要是没了大老黑,狗剩不得哭死?” 苏家人再次决定把大老黑留下,不过为了不让它再叼些吓人的东西,一致决定晚上把它给栓起来。 苏多福找了根粗粗的麻绳,临睡前就会把大老黑栓起来,这样相安无事过了几天太平日子。 苏玉婉最近忙得不可开交,王夫人走了,一大堆的田产铺子都交给她来打理,她自己也有庄园铺子,光梳理账本就是个麻烦事。 有些最近到期了的铺子,租客不想租的,她就自己收回来,没有再往外出租,而是打算做自己的生意。 可她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想找些靠得住还有能力的帮手也是可遇不可求。 尤其是有些东西需要保密,这人手的选择上更是需要慎重。 一来二去的,她竟然做了之前从不曾想过的事情。 买人。 可当她到了牙市问过情况,才知道买人也不像她想的那样有钱就可以买的。 平民百姓根本没有买下人的资格,只有有功名或者官身的人才有资格。 甚至像黄文忠那样有钱的富商,也是通过各种途径,才想办法买了几个死契的仆人,大部分黄家的下人,都是雇佣的长工。 请人无处请,买人也买不到,苏玉婉有些头大。 前几天,苏玉婉的泡菜坛子和酱缸都做好了,已经送到了她的庄园里,她便抽了个晴朗无风的大好天气,和爹爹一起,把周氏接了过来。 庄园里帮忙做泡菜的妇人,都是附近庄子上或者村里的,是苏玉婉临时请来帮忙的。 大家都是拿钱做事,也都老老实实地听着周氏的指挥。 刷坛子,摘菜,洗菜,烧水,等等,需要下力气的活,都有旁人去做,周氏只负责嘴上调教。 但是调料的配制算是秘方,暂时还需要对外人保密,所以这事,只能周氏自己来。 周氏年纪大,弄这些调料也不是容易的事,所以苏玉婉就给她打下手。 只是苏玉婉刚下手,就被余非叫了出去,说是秦修的病情加重。 病人的事情耽搁不得,泡菜这边一旦开始弄,也不能停下。 苏玉婉一边解围裙,一边想着从这群帮忙的人里,选个嘴严可靠的帮手帮周氏。 只是这群人她并不了解,正在犯难之际,就见柳英寻过来了。 “苏神医,我找了你一圈,原来你跑到庄子上来了。” 苏玉婉看着打扮利索点柳英,问道:“你急着找我有什么事?我正要出去呢。” 柳英见她脸色焦急,也不多耽搁,便说了来这里的目的。 “我也没什么事,就是过来跟你告别的。” 原来,柳父的身体已经大好,家产也因为黄家折腾而败了个干净。 留在县城的出租房里花费太大,他们一家只能灰溜溜地回村子了。 柳英一家准备明天回去,所以她今天特意找苏玉婉告个别,毕竟苏玉婉是她爹的救命恩人。 苏玉婉也知道柳家如今的难处,觉得他们这决定也好,毕竟留在县城,房租是一笔花费,就连吃的也全靠自己花钱买,不像在村里,随便在地头种点菜就能对付过去。 “好,你们回去也好。”苏玉婉边说边往外走,“等我去看完病人,时间来得及的话,我就去送送你。” 回头又对周氏说道:“三奶奶你别一个人忙活了,这活还是太累,我先去酒楼找人过来帮你。” “好好,你去。”周氏朝苏玉婉挥挥手,可她手里却根本没有停下。 苏玉婉还是有些头大,因为酒楼的生意太好,现有的人手都不够用,大姐已经准备招人了,只是还没有招到合适的。 现在酒楼里的人手,一个萝卜一个坑,抽一个出来,其他人就更忙得焦头烂额。 不过眼下,她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柳英见苏玉婉着急,当即停下脚步,挽起袖子就朝周氏那屋里走去。 “苏神医,你也别去酒楼叫人帮忙了,我刚才去那里找你,那里的人忙得连跟我说话的功夫都没有。你赶紧去看病人,这里的活,我来帮你。” 苏玉婉跟柳英一家也打过交道,尤其是柳英这人,力气大,性子爽快,没什么小心思,她能来帮忙,真是太好不过。 她甚至有个想法,在脑子里一闪而过,那就是柳父柳母本也是生意人,人也正直踏实勤快,请他们来帮忙,岂不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只是如今时间紧急,她只能晚点过来再与柳英说这事。 “好,那就拜托你了柳英,我三奶奶年纪大,这出力气的活,你就多帮帮忙哈。” “快去,我知道,还能让老人家累病了不成?” 柳英摆摆手,催苏玉婉赶紧离开。 第113章 童生试头名 周氏见苏玉婉如此信任柳英,配料的时候,也就没有刻意避着她。 但是柳英,心该细的时候还是挺细的,尤其是她爹也做生意,知道有些东西需要避讳,尤其是刚才,见旁人都在外面忙碌,只有苏玉婉和周氏在里面配料,就知道这事需要保密了。 她很有眼色的不去问不该问的,只一心一意帮周氏干力气活,打下手。 如此一来,周氏对这个勤快姑娘就更喜欢了。 “柳英啊——”周氏叫了一声。 “奶奶您说,还需要我做啥。” “你,多大了?” “十六岁了,跟苏神医一样大,就比她小了几个月。” “哦。”周氏点点头,又问:“许了人家了,啥时候成亲啊?” 柳英脸色一红,“原本许了人家,后来不合适,又散了。” 说罢,还叹了口气。 半年多前,她爹在县城租了铺子做生意,还托人给她说了个亲事,也是一家做生意人家的儿子,年龄相仿,大人的脾性也相投,根本就没有柳英拒绝的份。 这半年,柳英也在县城帮爹爹的忙,偶有一次见过那个男人,谁知道那人年纪轻轻就不学好,仗着家里做生意有几个钱,居然跟一群混混去了青楼。 柳英当时正给附近的铺子送货,一眼就看到了身体快被榨干才出了青楼的未婚夫。 她二话不说,上去就把那男人打了一顿,差点踢废了那人的子孙根。 这亲事,也就黄了,两家大人也反目成仇。 柳英的凶残不讲理,也在熟人圈子传开了,哪还有人敢给她说亲或者娶她? 这些话,她也不打算讲给周氏听。 周氏想着自己的孙子一把年纪了,倒是起了心思。 “柳英,你觉得啥样的男子如你的意呢?你觉得读书人咋样?” “读书人?”柳英连忙摆手道:“不行不行,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什么力气活或者遇到坏人,没准还需要我自己出头,我才不喜欢。” “哦,原来是这样。”周氏的心思也灭了。 不过两人还有别的话题聊,半天过去都没有冷过场。 等苏玉婉看完秦修赶回来时,两人已经亲热地如同亲祖孙俩了。 有人已经做好了午饭,苏玉婉和柳英,以及周氏三人,就围坐在一起吃饭。 趁着午饭时间,苏玉婉便跟柳英说了想请她帮忙的事情。 “你爹的身体已经无碍,我是想着,我铺子里缺个掌柜的,你看……” 柳英大喜道:“你想请我爹当掌柜的?太好了,那我们就不用回村里了。” “你还没问你爹呢。” “不用问,我爹巴不得不回村呢,他虽然没跟我们说,可我看得出来,他也不想这么灰头土脸的再回村子,当时出来的时候,他可是想着大干一场的。” 有了柳英的话,苏玉婉心思就定了,她又说道:“还有你,我也想请你帮忙呢。” “需要我做什么,别客气,直接说就是。” “是泡菜和酱菜的事。我自己不可能把时间都花在这上面,可请外面的人我又不放心,你若是愿意,能不能留下来……” “当然能了。你不介意就行。” “那就太好了。” 柳英说干就干,当天下午就留在了庄子上。 苏玉婉在庄子上没事,便准备去杏林医馆。 回医馆的路上,正好遇到了来县衙看榜的宝根。 “宝根哥,今天放榜么,怎么样,中了?”苏玉婉心急地问道。 宝根难掩笑意,“中了,我正想去医馆找你,告诉你这个消息呢。” “太好了,三奶奶还不知道高兴成什么样呢。”苏玉婉开心极了,又问道:“你知道自己考了第多少名吗?” 她之所以关心名次,是因为秀才试除了县试之外,还要考府试和院试。 要是这次名次靠前,接下来的两场考试把握就大些,若是靠后,那后两场就不一定能过了。 宝根点点头,笑了,“头名。” “这么厉害!”苏玉婉惊喜道:“是第一吗?” “是!”宝根又加了句,“童生试,第一名。” 考过县试,就是童生,县试第一名,若是不出大的意外,后两场稳过。 “太好了。”苏玉婉兴冲冲地拉着宝根往庄子的方向走,“三奶奶就在我庄子上,咱们赶紧过去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好。”宝根当然没有异议,甚至已经料到奶奶会有多欣慰。 这已经是苏玉婉今天第三次来庄子了。 一进院子,她就大喊道:“中了,中了,三奶奶,宝根哥考了个第一名。” 周氏迎出来,沾满了盐巴的双手,也忍不住激动地直颤抖。 “奶奶——”宝根想着奶奶多年来的不容易,一时也是悲喜交加,说不出一句话。 “娘呀,原来你是周奶奶的孙子呀。”柳英这才知道,周氏嘴里念叨着的宝贝孙子,竟然是她认识的那个体弱的读书人,“你才读了几天书啊,居然考了第一名?” 宝根又见到了那个扛着血淋淋猪肘子的姑娘,也说不出为什么,就是想笑。 “是啊,幸运之至。” “这可不是用幸运就能说得过去的。”柳英又不傻, 苏玉婉当即决定道:“宝根哥,你考的这么好,是咱们苏家村的荣耀,明天我就在聚八方摆一桌好菜,好好给你庆祝,也算答谢钱夫子的教导。等你考过府试和院试,真真正正成了名副其实的秀才时,咱村里肯定也会大摆筵席给你庆祝的。” 村里出个秀才,那是一村的荣耀,都不用宝根自己说,村里肯定会出面大肆庆祝的。 不过现在宝根只过了县试,苏玉婉决定先来个小范围的庆祝。 “今天我回去就跟奶奶和爹娘说,明天让他们一起过来,还有钱夫子一家,我师父,咱们热热闹闹地给你庆祝。明天你和三奶奶,什么都不用做,就等着吃好喝好。” “好,大恩不言谢,我就不跟你客气了,妹子!”宝根拱手道。 “明天我也来蹭吃蹭喝行不?”柳英可忘不了聚八方的好吃的,只是除了开业那天一家人去捧场之后,就再也不舍得花银子去吃了。 “当然行了。”苏玉婉当即拍板,“把你爹娘也叫上,我也要正式聘请他们。” “真是太好了。” 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第114章 宝根和柳英的亲事 聚八方最大的一个包间,能容得下十六个人,苏家姐妹俩便将这个包间空了下来,没有接待外客,而是空出来,留给宝根庆祝用。 苏家人集体出动,连出了满月没多久的狗剩,也被许氏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搂在怀里,一起来了聚八方。 再就是周氏和宝根两个主角,钱夫子夫妇二人带着两个十岁左右的孙子,还有柳家一家四口,再加上苏玉婉姐妹俩和刘大夫,这就是十六个人。 刚刚好。 还没开席,又见裴周不请自来,并且还拉来了付元庆。 “大家都这么热闹,怎么能少得了我们两个未来女婿呢,宝根哥,三奶奶,你们不怪我自作主张前来?” 周氏连忙让两人就坐,“怎么会,怎么会,你们来了是给我和宝根面子,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宝根去隔壁房间搬了两张暂时用不到的椅子过来,“大家都挤挤,还能坐得下。” 裴周和付元庆也不是空手来的,包括柳家和苏家人也是,都送了厚礼。 席间,大家聊的也开心,最开心的莫过于钱夫子了。 “哈哈哈哈,这是老天爷硬往我面前送文曲星呢,还好老夫识相,接住了这难得的福气。哈哈哈,痛快。” 他以前收了那么多学生,可哪怕他再用心教,收的束修再低廉,那些孩子们最后都被家里给断了学业,至今没有一个考出来的。 不是他的教学水平有问题,实在是那些目光短浅或者家里贫寒的家长们,短短几年看不到效果就退却了。 甚至有的大人送孩子去他那里,目的就是学认几个字,也没有再高的追求了。 如今他只教了宝根几个月,就教成了童试第一。 其中宝根的天分和勤奋是最主要的原因,可他钱夫子也是功不可没的。 那些文章的做法,若没有他的悉心教导,宝根一个没上过学的人,根本是不得要领的。 钱夫子喝多了,任凭旁人再劝也是劝不动,说好的给狗剩取名的事情,就又被耽搁了。 狗剩整个宴席期间都睡得很安稳,很给面子。 宝根看着狗剩睡得通红的小脸,暗暗下了决心,以后若他有发达之日,必定将狗剩当成至亲侄子来提拔。 不过他为人一向谨慎,此时尚是白身,也就没有对旁人说起自己的打算。 周氏的开心,跟钱夫子不相上下,不过多了些苦尽甘来的滋味,因此开心中还带着诸多辛酸。 “真是没想到,我们宝根还有这一天,我这心里啊……” 周氏举起苏玉婉酒楼里特制的果茶,以茶代酒,敬了钱夫子,敬了苏老太及苏多福夫妻,最后停到了苏玉婉跟前。 “你宝根哥能有今天,玉婉丫头啊,你的功劳最大了,是你救了他的命,也救了我们苏家这一脉啊。” 苏玉婉也敬了周氏一杯,“我早就说了,三奶奶和宝根哥的福气在后头呢,您就等着,宝根哥以后的出息可大着呢。” 周氏哭哭笑笑着,连说了几声“好”,喝完杯中果茶后,又看着孙子,惋惜道: “旁人像你这么大,早该娶妻生子了,你如今身体好了,学业上又忙了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成亲,奶奶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到抱重孙的那一天。唉,今天该高兴,不该说这不开心的,都怪老婆子我,总想要的更多。” 柳家夫妻俩之前只说了些祝贺的话,旁的都没说。这会儿听了周氏的话,两人齐齐看向宝根,后又相互对视一眼,似心有灵犀般,同时冒出了个念头。 柳母借着周氏的话茬道:“婶子说的这是哪里话,您的身子硬朗,肯定能看着重孙长大的。倒是我家这丫头,唉,脾气倔,这么大岁数了,亲事也不让人省心。我比婶子,更发愁呢。” 柳英的弟弟,柳浩,才十来岁,说话也耿直,在人前也不会给姐姐护短,冲着娘亲便说道:“现在谁敢娶姐姐呀?谁娶姐姐谁就会被打趴下,三天都起不来床!” “这臭小子,瞎说什么?”柳父赶紧堵了儿子的嘴。 柳浩不服气,把老爹的手掰开,直问宝根道:“明哲哥哥,像我姐姐这么凶的姑娘,你也不敢娶,你说是不是?” 众人顿时把目光聚集在了宝根身上。 周氏是知道柳英看不上文弱书生的,但是还不知道自己孙子有什么想法,她比其他人更热烈地看着孙子。 宝根的脸,越来越红。 沉默半晌才说道:“我敢娶,你姐姐也不会嫁呀。” 众人皆是一愣。 还是苏老太反应快,当即就做起了媒人。 “哎哟,我的好孙子哎,你是什么时候相中了柳姑娘的,咋不早说呢?柳家二老啊,我这个还没出五服的孙子啊,你也看到了,小伙子长得好,也会读书,家世也清白,不知道你们相不相的中啊?” 苏老太是个人精,不会在大喜的日子做那让人为难的话,其实她刚才从柳母的话里就嗅出了味道,知道柳母是有意接周氏的话茬,摆明了是看中了宝根的。 而宝根的意思,她更是听得明白。 柳英今日是来贺喜兼带父母来见东家的,没想到最后,自己竟成了这个宴席的焦点。 她已经是十六岁的大姑娘了,若说没发愁过亲事,肯定是说谎,不过她一直也没想过找个什么样的。 之前倒是隐约觉得找个身强力壮的,她能做个小女人也挺幸福。 可是她现在看着宝根,似乎也很中意。 够弱。 打不过她。 挺好。 “我觉得,行!”柳英自己就做主了,并对爹娘说道:“要不,就他好了,反正女儿也找不到更好的了。” 柳母赶紧堵住了闺女的嘴,“你这丫头,高攀了,真是不会说话。” 柳浩在一旁偷喜,戳了戳爹的后背,小声道:“亲家奶奶都没意见了,爹还不赶紧答话?” 柳父这才回过神来,与周氏交谈。 宝根和柳英的缘分,就这般迅速地定下了。 直到宴席结束,柳英的脑子还蒙蒙的,躺在床上的时候,还在回想着自己今天的大胆。 至于宝根,回去的路上一直被奶奶念叨着找媒人,他也不知道一向胆小谨慎又害羞的自己,今天怎么就说出那番让他至今还脸红的话。 “你明天先别去夫子那里了,先去找个媒人提亲,听到了没?”临睡前,周氏还笑得合不拢嘴,一直提醒着孙子。 “我知道了,奶奶。”宝根把头钻进被子里,脸上烫得厉害。 第115章 请杀手 宝根顺顺利利定了亲,付元庆忙中偷闲准备着成亲的事宜,只有裴周觉得自己成亲遥遥无期,心里很是不忿。 这天,他又去找苏玉婉“逼婚”,再次失败后,便找了个酒馆喝闷酒。 等他准备离开县城时,天色都黑了,走夜路经过平时就荒凉的某处路段时,竟遭到一伙高手尾随。 “艹”裴周骂了一声,就直接与人干了起来。 对方似乎有备而来,裴周只过了几招就发现,自己不是这群人的对手。 打不过,就逃。 他瞅了个机会,飞速上马,“老白,快跑。” 对方却也骑马紧追其后。 裴周知道遇到了对手,而且这些人定然是冲他来的。 不用多想,他也能猜测到这些人跟黄家有关。因为县城里他得罪过的人,也只有黄文忠有这样的实力一次请好几个高手。 眼看着身后几人愈来愈近,裴周突然一拉缰绳,停住了。 对方几人,把他围困在中间,很有把握道:“你跑不了了,是选择自尽,还是让我们哥几个出手?” 裴周哆嗦着声音,无比恐惧道:“好汉饶命啊。” “哼,本听说你裴周身上有功夫,我们还当你是条汉子,没想到你却这么怂。”为首的人见裴周这样,肯定是不舍得自尽了,便对其他几人命令道:“兄弟们,帮他一把,送他上路。” “慢!”裴周一边趁着夜色旁人看不清,偷偷把手伸向袖子里,一边与几人周旋道:“看来我今天是躲不过去了,只是在你们出手前,能不能告诉我,是谁想要我的命?” 为首之人不耐烦道:“收人钱财,与人消灾,自然不能告诉你这么多。别这么多废话,受死。” 几人再不废话,纷纷逼近裴周。 “受死?” 裴周冷哼一声,便将手中的东西向空中散去。 等对方反应过来时,已经着了裴周的道,药粉落了一身,人也瞬间没了力气。 “都是道上混的,连这点警惕性都没有,真是笨死了。” 裴周杀人诛心,并趁着几人瘫软无力,将他们的手筋脚筋一并挑断。 “先饶你们几条狗命,回去复命去,告诉你们背后的人,想对付我裴周,没那么容易。还有,这次我饶过他,是看在往日共事的恩情上,再有下次,我定当不饶。” 裴周上了马,望着滚了一地的黑衣人,又说了句:“我就不送你们了,你们爬回去。驾——” 马儿再次狂奔起来。 裴周已经猜到是黄文忠所为,这次之所以放过他,除了前几年受了他的恩惠外,更是还存了个疑虑,想暂时留着他的性命,看他接下来还要怎么出手。 他知道黄文忠了解他的身手,更清楚黄文忠是什么样的人,若是因为抢了他的生意就要杀他的话,肯定早就出手了,也就没有后来设计让他娶黄婷婷这件事。 他突然想知道,黄文忠为什么相中他做女婿,更想知道拉拢不成就要杀了他的真正目的。 如此一想,裴周也不急着回家了,随后调转马头,朝黄家奔去。 裴周在黄家做事几年,早就摸透了黄家院子的设置,甚至哪几处布防守卫严密,他都是一清二楚。 他来黄家打探消息,简直如探囊取物般容易,很快就躲过了守卫,来到了黄文忠的院子。 书房里亮着灯,裴周便去了书房窗外偷听。 “混账!”是黄文忠发怒的声音,“你勾引裴周失败,爹没惩罚你,你倒好,居然要嫁给那个病秧子。我明明白白告诉你,你休想!” 黄婷婷的声音很是冷清,“爹,女儿从小到大都没有忤逆过你的意思,包括违背心意勾引裴周这件事,女儿也做了,只不过结局不尽如人意,可女儿也尽力了。爹,只有这一次,这一件事,请爹原谅女儿,容女儿自己做主。” “不可能!”黄文忠咆哮道:“你勾引裴周失败那日,爹便打算好了,近日就把你送去京城,你去伺候兵部尚书家的公子去。” “那个傻子祝容?爹,你说的是真的?” “不可妄言,那可是兵部尚书的独子,你若把他掌握在手里,那兵部尚书必定也会听咱们的。你就按爹说的去做。对了,爹花了不少银子去帮你打点,你一进门就是贵妾,也不算委屈了。” “给一个傻子,做贵妾?”黄婷婷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嗯!”黄文忠没有反驳。 黄婷婷顿了下,又问道:“爹,表哥的病情本来大有起色,昨天却突然加重,幸亏苏玉婉及时赶到才把人救了回来。我想知道,是不是你对表哥动了手?” “没错!”黄文忠冷冷地说道:“他不过是秦家的庶子,并不是我的亲外甥,如今把你的魂都勾了去,我岂能容他!” 一阵沉默过后,黄婷婷才悠悠开口道:“爹当真容不下他?”见爹爹脸色阴沉,她就知道他的心意已决,只好示弱道:“若是女儿不再见他,不再被他分心,爹爹可否饶他一命?” “这个——”黄文忠想了想,显然也不想把女儿逼向绝路,以免她不按照自己的命令行事,便点头保证道:“只要你听爹的话,好好去京城伺候祝公子去。” “爹,给我三个月的时间,好好了断县城里的事,可好?”黄婷婷低声哀求。 黄文忠想了想,答应了。 “也好,爹最近忙,你帮着梳理生意也好,别忘了,临走前帮爹选几个得力助手接替你的事。互市贸易马上就落地,爹也得寻几个人照管生意了。” “是,爹,女儿能告退了么?” “退下。” 裴周听到这里,赶紧找了个隐蔽处躲了起来。 也许黄文忠跟女儿说的事情比较重要,这个院子里并没有护卫留守,所以没人发现裴周的行动。 等黄婷婷走出去以后,裴周想了想,又尾随她而去。 “小姐,你的脸色好苍白,哪里不舒服吗?”丫鬟关心地问道。 “翠竹,我的私账上有多少银子?”黄婷婷并没有回答丫鬟的话,反而问起了自己私产。 翠竹答道:“今日遵小姐的吩咐,刚拢了账本,小姐的私产,有一千七百两银子。” “够了,请几个杀手,足够了。”黄婷婷小声道。 “小姐——” “翠竹你无需害怕。”黄婷婷劝了句,却没有解释,只又低声问道:“我不是黄老爷的亲生女儿,你是知道的?” “奴婢,奴婢……小姐高热说胡话时曾透露过,奴婢不是有心听的。” “你自己知道就好,无需向外人宣扬。” “奴婢明白。” 主仆俩说到这里便停住了,裴周听到里面没有声音了,也就没有再留下去。 他虽然没有听到黄文忠对付他的目的,却知道黄婷婷非黄文忠亲生之事。 只是黄婷婷所谓的请杀手,究竟要杀谁,他还不得而知。 第116章 比试 玄风吃最后一副药时,余非也来了镇上,和苏玉婉一起观察药效。 两人都做好了解药失败的心理准备。 但是当他们看到,玄风一个大男人,痛不欲生地在地上打滚,甚至连胆汁和血都吐出来,悲惨之像颜面尽失的境地时,两人失望中夹杂着无尽的自责。 尤其是余非,觉得是自己给苏玉婉提供了错误的消息,才导致解药无用,也让玄风受了这么多天罪。 他无比自责道:“也许我和师父之前得到的毒药消息是假的,我们的整个研究方向也是假的。玄风,对不起。” 玄风刚历经了生死折磨,这会儿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正躺在地上大口喘气,甚至眼看着就是出气多进气少。 余非赶紧为他扎了针,帮他舒缓痛苦,等他气息终于稳定些之后,才把他抱回房里。 苏玉婉也不忍看玄风如此痛苦,就坐在桌边写写画画,偶尔还会陷入沉思。 “这五副解药本没有毒性,若是不能解他身上的毒,按说也不至于让他如此痛苦。可如今……究竟是为何呢?” 一旁的余非,细细揣摩着苏玉婉的话,灵光一闪,便开始给玄风切脉。 “苏姑娘——” “怎么了,师兄?” “你快过来给他把脉!” 苏玉婉以为玄风病情加重,忙不迭地过去为他把脉。 没想到,居然大吃一惊。 “脉象好转了?” 两人看着玄风呼吸渐稳,人也睡熟了,便轻轻关了房门,出来说话。 “师兄怎么看?” “情况好转,但是还不确定是不是解药的作用,只能先观察。” “对,再观察几天,这期间,药不能停。” “嗯。” 让两人没想到的是,玄风除了第一次喝这药被折磨的死去活来后,接下来的两天,再没有出现任何不适。 三天过后,体内的毒就全解了,整个脉象都与常人无异。 玄风也能感受到没病一身轻,可他还不敢大意。 “若是没有解药,我这毒是三个月发作一次,算着时间,应该就是明天了。” 说完,他把一粒药丸放到苏玉婉手里,又接着说道:“若是明天毒性没发作,说明这毒就是真得解了。若是我发作了,但凡能忍得住,你也不要给我解药。” “那你给我这颗解药——”苏玉婉有些疑惑。 玄风低沉着声音说道:“若是像往常一样,实在忍不过去了,你再给我拿出来。” 苏玉婉想了想,点头答应了,“好。” 第二天一天,苏玉婉师徒俩和余非,三个人都在等待结果。 一天一夜就这么过去了,直到第二天天色大亮,玄风也没有任何毒发迹象。 他喜极而泣,“我和妹妹,终于不用再受人钳制了。” 这副药喝了三天,除了第一次把玄风折磨的死去活来外,其他两次都没有任何不适。 余非再给他把脉时,发现他的脉象已经与常人无异。 他写了封信寄回京城,告诉了师父此毒的解药。 信件发出去的当天,他就收到了师父的来信。 原来他之前提到的医女的事情,师父在太医院也提了,不过太医院的老古董们,都不允许有女子与他们共事,说是有伤风化。 “这事,怕是不容易。”余非很抱歉地对苏玉婉说道:“你的医术不在太医们之下,原本我还想着你若是进宫做个没有处方权的医女也是屈才,没想到如今,他们竟连个医女也容不下。” 苏玉婉原本也没有抱太大希望,得到这个结果,也是在预料之中。 她没有太过失望,只是更觉得女子在古代实在是太过艰难。 “没事,师兄,反正我也没想着非要进宫做什么,而且听说宫中规矩森严,反而没在外面自在。” 余非点头道:“你说的也对,我师父在宫中为主子们请平安脉,每日尚且战战兢兢,丝毫不敢大意,更别说真得要开药方治病了。但凡哪个地方出了岔子,就是砍头的大罪。你在外面这样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好。” 话是这样说,可他脸上的落寞清晰可见。 他想了想,又问道:“如今宫中容不下医女,你可还想去京城做个民间大夫?” “民间大夫?医婆?”苏玉婉摇头道:“去京城也是做医婆,还不如就留在这里了。” 苏玉婉的医术,虽然得到了县城许多有名大夫的认可,但也仅限于此了。 除了给自己爹爹和宝根看过病,情急之下也给裴母看好了身体,再就是机缘巧合下为李三的母亲还有王夫人看过,其他病人,她就没插过手了。 当然,师姑的身体也是她在照料,这也都是因为师父和师姑信得过她。 但凡有去镇上找刘大夫的病人,也不会让苏玉婉一个女孩子出手救治,苏玉婉甚至遭受了不少白眼,说她一个女子不好好等着嫁人,出来抛头露面是不正经。 不过那些人知道了她是裴周的未婚妻子后,就没有当面说过她了,但是背地里说了多少难听的话,她不用想也知道。 她原本是打算在县城开个医馆,将自己在后世所学的医术发扬光大的,可眼下这种情况,她根本就不得病患的信任,开医馆之事,也就此耽搁了。 余非见苏玉婉心意已决,也就没有再劝她去京城。 “等我回京城之后,我们再见面便遥遥无期了。”他说不出的惋惜与失落,却只敢把这见不得光的小心思,藏在了心里某处。 裴周最近特别忙,整天不见人影,甚至连缠着苏玉婉的时间都没有了。 今天他抽空过来找苏玉婉,正碰上玄风的毒彻底解了,他正好要问个究竟。 玄风倒也没有食言,说是会有问必答,但是有个前提,就是要跟裴周比试一场,分个胜负。 “谁也不能耍花招,要比,就堂堂正正正大光明的比!”玄风是被裴周阴怕了。 裴周见苏玉婉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好事模样,也来了精神。 “比就比,让你输的心服口服!” 裴周说着,就拉开了架势。 第117章 医馆搬迁 玄风是正经练过功夫套路的,莫说比试是杀手组织里的家常便饭,便是杀人的技巧也学的多了去了。 反观裴周,没有正经拜过师,所有功夫都是自学加野路子,真与玄风比试的时候,很快就显现出不足。 几个回合下来,裴周惨败。 “老子这几天没吃饱,也没睡好,这局不算,等我精神养足了,咱们再比。” 裴周从地上爬起来,唯恐在苏玉婉面前丢了面子,所以很是无所谓的口吻对玄风说完之后,便走到了苏玉婉跟前。 “媳妇你要相信我,这不是我的真实水平。” “你又没人教,能打成这样已经很厉害了。” 苏玉婉原本是想给裴周面子才这样说的,没想到她还是太不了解裴周了。 在裴周看来,输了就是没面子,跟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输的无关。 “我平时比这厉害百倍,别说一个玄风了,就算是十个,他也打不过我。”裴周拍拍胸脯,保证道:“给我三天,我吃好喝好睡好了,一定能打的他满地找牙!” 回头又对玄风说道:“敢不敢等我歇好了,三天后再打?” 玄风有些着急,摇头道:“我还得回京给我妹妹解药呢。” 裴周呵呵两声,“你妹妹中毒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你不在京城,她肯定也少不了解药,是不是?你不敢打就不敢打,拿你妹妹当什么借口?” 裴周这话说的没错,玄风也知道主子为了留住他,不会不给他妹妹临时解药,他的确也不着急回京复命。 裴周又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你先写封信回京,糊弄一下你的主子好了,反正天高皇帝远的,他又不知道你在外面干了什么。” “好像也是!”玄风想了想,就答应了,“好,那就三天后再战。” “这就对了。”裴周面色沉静地转向苏玉婉,“我就不多留了,三天后再来让你开开眼界,看看什么样的才叫高手。” 见裴周似乎急着回去,苏玉婉便伸手将人拦下。 “先等等,你不是想知道他的来历和背后之人吗?” “打败了他以后再问。”裴周说着,便推开了苏玉婉的手,疾速离开。 他是实在撑不住了,一出了槐树镇,便吐出一口鲜血。 但凡他在医馆多停留一会儿,就会在苏玉婉面前丢丑了。 他可不想那么没面子,所以连玄风都没来得及审就出来了。 “臭小子,功夫不赖。”他没面子是真,对玄风的功夫欣赏也是真。 裴周走了,玄风这边也闲着无聊。 “那个,神医,若是没事,我想去县城转转。”玄风恳求着。 苏玉婉翻了个白眼。 “你可是个杀手,除了嘴碎,还这么闲不住,真不是做杀手的料。” 她还没有把解药方子交给玄风,谅他也不敢偷跑。 “不过,你想去就去,脚长在你身上,我也困不住你。” “太好了。我好不容易来这里一趟,一定要给我妹妹带些好吃的好玩的。” 玄风好像一刻钟都不想多待,满心里都是去县城逛街。 刘大夫拍拍他的肩膀,提醒道:“别让黄家人看到,小心他们把你的行踪告诉你京城的主子,你妹妹会危险。” “我自然知道的,刘大夫。” 玄风穿了一身刘大夫的衣服,又换了个乱糟糟的发型。 就算刘大夫和苏玉婉见了,若不细瞧,也很难一眼认出他来。 “我会回来吃晚饭,刘大夫帮我留饭啊。” 玄风留了句话,便去了付元庆等人的地点,准备搭顺风车去县城。 刘大夫看着徒弟,欲言又止。 最后还是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师姑,身体怎么样了?” 最近辛半夏不见他了,他感到莫名地慌张,想硬闯进去见她,可又怕她生气,从而加重病情。 现在,只能向徒弟打听消息了。 苏玉婉摇了摇头,“情况不太好,眼瞅着瘦了。” 病痛之苦,折磨地辛半夏日渐消瘦,而且越到生命的后期,就越是遭罪。 她问过师姑,为何不见师父,师姑告诉她,‘女为悦己者容’,如今她容貌大变,所以才拒绝见师父。 “师姑不想让你看到她现在的狼狈模样……” “这个小师妹——” 刘大夫心急如焚。 “大夫一生,见识过多少生老病死,谁到了这时候,模样能好看?她怎么就这么犟呢!” 苏玉婉也叹息道:“师姑现在,除了师叔和余非外,也只允许我一个外人接近了。便是我奶奶再去看她,也被她拒绝了。我奶奶也难受,但是也没办法,不敢逆她的意,怕她病情加重。” 刘大夫不停地走来走去,许久,才停下来,艰难说道:“我打算把医馆搬到县城,你看怎么样?” 这个决定,对刘大夫来说不容易。 他守了苏老太这么多年,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也都及时出面相帮了。如今苏多福赋闲在家,苏老太也再用不到他一个外面的老头子帮什么忙了。 现在想想,他最亏欠的还是小师妹,所以才想着暂时关了镇上的医馆,搬到县城去,即便见不得小师妹,也能在她人生最后的时日里,离她近一些,送她一程。 苏玉婉不知道师父的心思,但是她早就有意让师父去县城发展。 “师父这个决定,我举双手双脚赞成。”苏玉婉分析着当前的形势,“朝廷的通知已经提前下到了孙县令那里,这是付大哥去找孙县令时才知道的。虽然县衙还没有正式公布这个消息,可眼瞅着外来人员越来越多,可能是很多人已经发现了苗头。师父选择此时去县城发展,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一把年纪了,还说什么发展不发展的。”刘大夫志不在此,但也没有对徒弟明说自己去县城的目的,“既然你觉得为师做得对,那么这事就定了。对了,玄风那小子一身力气没出使,我就让他帮我搬家好了。” “也好。”苏玉婉笑道:“我手里正好有个铺子,还没决定做什么,就给师父做医馆。” “好,好,师父付你租金。” 刘大夫说着就要去屋里拿银子,却被苏玉婉拦下了。 “师父跟我就别客气了。” 苏玉婉想行医,却没有行医的资格,官府不准许,患者也不认,她若想有行医机会,只能沾师父的光,让师父在明面接诊患者,她就以打下手的方式接触病患,偷偷地精进着自己的医术。 否则,即便她医术再高超,长久不接触病患,最后也会因手生而退步。 刘大夫也没跟徒弟客气,当即就应下了。 玄风这边,在县城逛了一天,也没发现有适合带给妹妹的小玩意儿,正沮丧时,却见黄婷婷鬼鬼祟祟去了某处暗房,他便也偷偷跟了上去。 第118章 惧内 “哈哈哈,黄大小姐,幸会幸会。” 一个全身冒着酸臭气的乞丐,眼神不善地盯着黄婷婷。 “听我的手下说,你出银二百两,要买黄文忠的项上人头,此事可当真?” “当真!”黄婷婷拿出几张银票,开门见山道:“定金一百两,我已经带来了,事成之后,付清剩下的一百两。不知道魏老大,接不接这个生意?” “接,当然接。” 魏老大示意手下接过银票,贪婪地看了数遍后,才擦了把口水,干咳两声。 “只是我有一件事不明,黄文忠是你的父亲,你是他的独生女儿,你为什么想不开要他的命?还是说,黄大小姐故意给我魏老大设下陷阱往里跳……” “我跟你无冤无仇,有何必要设陷阱害你?”黄婷婷冷冷地打断了魏老大的话。 “那倒也是。” 魏老大又数了几次银票,似乎很满意。 “黄大小姐不说,那我也不问了。只是你爹财大气粗,平日里出门也都有高手跟着,我们要干他,怕是少不了折几条兄弟的人命。虽说我们这些人,人命不值钱,但是做这生意总归是想挣个卖命钱养活一家老小,这些银子,怕是……” “痛快些,你想要多少?”黄婷婷再次打断。 “黄大小姐爽快,那我也给你说个实数,低于这个数,派出的兄弟肯定不够,我们也就不保证能成功了。”魏老大装作沉思状,似乎盘算了很久才算出一个数一样,伸出一只手,道:“五百两,不二价。” 黄婷婷从小就跟着黄文忠做生意,这些年来学了不少生意经,讨价还价的技术已练的炉火纯青。 只有这一次,她连想都没想,便一口应了下来。 “好!” 说着,便又抽出几张银票。 “这是一百两银票,加上刚才的一百两,定金就算是付了二百两。余下的三百两,事成之后,我绝不亏欠。” “好,一言为定,黄大小姐就等好消息。” 黄婷婷一刻没有多停留,交涉完之后,便又悄悄出了院子。 她知道魏老大这群人的底细。 几年前,她刚开始接手黄家的部分生意时,魏老大还是这个县城有名有姓的生意人,她是眼睁睁地看着黄文忠把他逼得无路可走,最后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才走上了乞讨的道路。 魏老大跟黄文忠的仇恨自是不必说,她甚至在机缘巧合下,还听到了一丝风声,说是魏老大明着是落魄的乞丐,暗地里干的却是杀人放火谋财害命的勾当,甚至正秘密布局,要杀黄文忠报仇。 她也知道魏老大现在还没动手的原因。 缺钱。 要想干成事,自然少不了银子开路,可惜魏老大手上背了几条人命,谋了些钱财,依然没有凑够银子招募足够多的手下。 黄婷婷这二百两银子的定金,可以说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她相信,魏老大怕是比她更想杀黄文忠。 想到这,她不免露出一丝带着寒意的微笑。 一直躲在外面偷听的玄风,并不知道黄婷婷找人杀她爹的原因,只觉得弑父一事太过违背天理,不由得全身一凛,先走为妙。 他准备去搭付元庆的顺风车时,居然又意外看到裴周从一个医馆出来,手里还提着一大包药。 “巧啊。”他凑上前去打招呼。 裴周把药藏到身后,“巧。” “看你提着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玄风早就看到了,不明白裴周为什么还要藏。 裴周哪好意思说是被玄风打吐血了,为了不让人知道自己的狼狈,故意跑到这么个乞丐地盘里的野医馆为自己抓伤药呢? “咳咳,你不懂。”他为了维护自己的面子,故作神秘道:“看你个毛头小子,肯定是没经人事,有些事啊,做多了伤身,得时常补补才行。” “什么意思?”玄风跟个愣头青一样,好像隐约知道裴周的意思,但是又不完全懂,“你的身体不行,为什么不让苏神医和刘大夫看,反而跑到这荒郊野外来,找个还不知道医术如何的外人看?” 裴周干咳两声,“嗐,这你就不懂了,男人的事,哪能让女人知道呢?” 裴周里里外外的话,都是一语双关,直把玄风听得迷迷糊糊的。 玄风索性不问药的事,又问裴周:“你这两天好好休息,咱们还得比试呢,到时候输了可不能再耍赖。” “谁耍赖?瞧不起人呢!”裴周满脸不高兴。 玄风一脸真诚道:“今天上午比试时,我就发现了,你的功夫着实不赖,就是没有名师教导,缺了些路数和技巧。要是有人稍作指导,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说到功夫,裴周就来了兴致。 “那我就不耻下问了哈。”裴周主动跟玄风勾肩搭背,试探道:“你是有师父教过的,但是比起自学成才的我来说,还是差了些火候,我给你个机会,帮我指教一番好了。” 玄风惊诧道:“像你这样厚颜无耻请教人的,我玄风还是第一次见到。” 裴周给了玄风一记不轻不重的拳头,白眼道:“你就说,你能不能看出我的问题来,要是看不出来,就别这么多废话。” 可以说,裴周的激将法非常有效,当即就把玄风给激将成功。 “我当然能看出来了,我跟你说……” 裴周牵着马,跟玄风一路慢悠悠地走着,快到付元庆的集合地点时,两人已经聊得火热。 “我给你指出的问题,你都记住了?记得多加练习,好好改正啊。”玄风语重心长道。 裴周拍拍玄风的肩膀,很是欣慰道:“你小子不错,不枉我今天故意露了些破绽给你,你这两天也要勤勉练功,再比试时,我就不让你了。” 玄风:“……” 脸皮可真厚。 裴周见付元庆的牛车就在前面,远远地打了个招呼,就上了马。 玄风问裴周:“你这几天忙什么呢,怎么不像之前天天跟在神医身边呢?” 裴周豪气干云,拍了拍胸脯,“大丈夫岂能天天围在小女子身边?” “你之前不就是天天围在神医身边么?”玄风不解道:“好像还有点惧内。” 第119章 裴周遭暗杀 玄风可是见识到苏玉婉对裴周发火的,也见过裴周小心翼翼的狼狈样。 裴周见自己的黑历史都被玄风拿出来说道,心中一万个不高兴。 他又犯了说大话的毛病。 “谁惧内?看见这包药了没?就是找姑娘找的多了,才买来补身体的。我要是惧内,还能干这事?” 玄风连连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 回到镇上医馆时,玄风把遇到黄婷婷的事情瞒了下来,但是却说了裴周的事。 “裴周说找姑娘找多了,还得买药补身体。苏神医,你要是嫁给他,可得先看看他有没有花柳病。” 相比于厚脸皮的裴周,玄风显然对解了自己毒的苏玉婉更亲近些。 他也是想提醒苏玉婉注意着点。 苏玉婉当即就垮了脸。 “好你个裴周,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 苏玉婉跟裴周相处了这么久,也算是了解他的为人了,知道他故意说大话显摆自己厉害,倒也没真往心里去。 不过她还是气,气裴周显摆了他自己,却没有考虑她的立场。 她脑子里蹦出两个词。 幼稚。 磨合。 她要与幼稚的裴周,在余生里无尽地磨合。 想想也头大。 她干脆不去想,倒是关心起玄风来。 “你回京城替你妹妹解了毒后,打算去哪里?你的主子会不会因为你的背叛派人追杀你俩?” 玄风脸色一变,但是瞬即摇了摇头。 “他应该没那么多精力和人手追杀我,他现在还自顾不暇呢,否则也不会派我来监视黄文忠了。” 说到黄文忠,玄风又想起了黄婷婷买凶弑父的事。 他甩了甩头,不愿意再想这件事。 苏玉婉自从察觉到玄风对她再没有威胁之后,其实也没想着逼问他的背后势力了。 不过这会儿提起来,她也就顺口问了几句。 “现在没什么事,你不妨说说你的身世背景还有背后的主子了。” 玄风点头道:“你想知道,我告诉你就是了,反正这也是你给我解毒的条件。” 这事要牵扯到京城皇宫里的太子和宁王。 黄文忠的背后靠山是兵部尚书,兵部尚书又是当今太子的人,而玄风为之卖命的人,正是当今太子。 太子连着做了几件不光彩的事,在京中传的人尽皆知,口碑相比之前可谓是急转直下,在皇上面前也失了宠,眼看着太子之位岌岌可危,旗下门人也就各怀心思,不乏有人开始偷偷另觅新主。 兵部尚书因为亲妹妹是太子妃,所以是坚定的太子拥护者,对下面摇摆不定的人,自然也是想尽了办法笼络加威胁。 黄文忠家族势力庞大,在大通朝各处都做着生意,可以说是太子的钱袋子也不为过。 但是最近一年来,黄家家族孝敬太子的银两越来越少,兵部尚书问起来,黄家人便以年景不好,收成差,或者生意不景气为由搪塞。 太子也不是傻子,知道下面的人有了二心,所以才派人插手了黄家的事。 明着是帮忙,实际上却是监视和敲打。 听玄风说完这些事,苏玉婉顿感背后凉飕飕的,也不知道听了这些不该听的秘密,会不会对自己不利。 “我就不该问,早知道直接放你走好了。”她腹诽道。 都怪玄风之前想害自己,她才有了让他吃些苦头的想法。 她现在真后悔了。 “我给你解药方子,但是你不准告诉别人是我给你解了毒的,否则你那主子,肯定不会放过我。” “你现在知道害怕了?”玄风撇撇嘴,“晚了!” 他肯定会对自己解毒一事保密,甚至已经安排好带妹妹逃跑的路线。 可这事,他不说,也不代表太子的人就查不到。 唯一希望的,就是太子忙于夺嫡,无暇顾及到他一个小人物身上。 而且他猜测着,太子应该没有精力去管他,苏玉婉应该也会安全。 苏玉婉虽然心有余悸,但也是想着天高皇帝远的,自己应该没事,所以并不是太担心。 她又问起玄风的打算,“跟裴周比试完之后,你就回京城,免得夜长梦多,京城再有什么变动。” “我也是这样打算的。”玄风点头应着,想了想,还是说了自己的疑惑,“我刚来这里时,的确发现黄文忠对太子的态度有所动摇,但是前段时间,他好像又有变化,像是对太子死心塌地了,还额外孝敬了太子三千两银子呢。” “难不成京城真有变动?”苏玉婉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关心这件事。 谁最后做了皇帝,似乎对她都没什么影响。 她为什么如此在意? 玄风摇头道:“没听说京城发生了什么事,最起码我离开黄家时,还没有听说。我想想啊,黄文忠孝敬那三千两银子,好像是在……是在裴周拒绝娶黄婷婷以后了。” “你怎么知道裴周拒绝黄婷婷的?”苏玉婉好奇道:“你那时,不是已经被裴周捉了过来了么?” 玄风挠挠头,“我今天去县城,没忍住去黄家偷听墙角了。” 这是他的职业病,改不了。 苏玉婉觉得黄文忠这事有疑虑,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看着外面天色不早,而玄风也暂时想不出头绪,她就没有再继续问下去,说了几句就回家了。 裴周这晚,却遭到了一伙蒙面高手的偷袭,好在他随身准备着药粉,所以没多久,便将那几人制服。 他趁夜去了苏家,把苏玉婉从被窝里拉出来,并动用了她的银针术,撬开了那几人的嘴,问出了派人来暗杀他的真凶。 居然是黄文忠。 “就因为我不娶黄婷婷?”裴周的诧异大于气愤。 苏玉婉便将玄风告诉她的事,转述给裴周。 两人苦思冥想着这里面的关联,想不通,便又问起了那个杀手头领。 “你可知道,黄文忠为什么非要杀我不可?” 两人其实也没抱什么希望,也没想到这个头领居然还真知道些内幕。 “我在书房外待命时,听到老爷与心腹说过,他想要背叛太子,依附宁王,所以想把女儿嫁给裴周谋求富贵,但是裴周不肯,就只能杀了,让宁王再无夺嫡可能。” 裴周听了黑衣人的话,气得只想骂娘。 “他黄文忠跟太子还是跟宁王,跟我裴周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宁王的儿子!” 第120章 收服杀手组织 天下谁人不知,宁王二十年前就被传出要谋朝篡位,后来还是因为在边关一战中被暗箭伤了男根,自此再不可能有子嗣,也就没了继承皇位的可能,这才因祸得福躲过皇帝的忌惮。 如今宁王倒是得了圣心,也再没人怀疑忌惮他,可他终究是废人一个,王府的姬妾成群,也都成了摆设,膝下竟没有一个子女。 二十年前正值壮年的皇帝,如今已经垂垂老矣,心思也早就发生了变化。他不再担心儿子们篡位,反而开始担心起大通朝后继无人。 谁让他的儿子们,各个品行不端,没有服众的本事,也没有治国的才能。 唯一让他满意口碑也好的儿子宁王,却是连个子嗣都没有。 老皇帝已经悔不当初,后悔自己当时错怪了宁王,让他负气躲去了边关打仗,这才造成一生之憾,大通朝之憾。 宁王之事,当时就被有心人传的全国皆知,只是碍于此事是皇家的秘事,人们都不会光明正大的讨论。 二十年过去了,此事也就逐渐不被人提起。 可裴周常年混迹于市井,还是从三教九流的人嘴里听说了此事。如今见这些杀手把他和宁王联系到一起,不免觉得自己是遭了无妄之灾。 可这些杀手的话,他也不得不考虑,毕竟这些人被苏玉婉扎了穴道,说的肯定也是真话。 只是他依然猜不透,自己跟宁王有什么关系。 裴周沉思的这段时间,银针失效了,杀手们也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纷纷惊惧地等着看他。 苏玉婉也看着被五花大绑的几人,又看向了裴周。 “这些人怎么办?” 若是放过了,之后难免卷土重来,再威胁到裴周和裴母。 若是不放过,悄无声息地将人杀了,对来自后世的苏玉婉来说,也是有些不好接受。 裴周从沉思中缓过神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问道:“玄风所中之毒,你不是已经配制出来了么?” “你的意思是?”苏玉婉瞬间就明白了裴周的打算,更巧的是,刚才裴周把她从家里带出来的时候,她还鬼使神差地带了那毒药来,“给你。” 这是她和余非配制的毒药,也是玄风所中之毒,当时配这些毒药是为了更好地给玄风配制解药,没想到今天居然能用上。 裴周走向几个杀手,在几人的恐惧中,将毒药给他们服下。 不过一刻钟,毒性发作,几个杀手被折磨的痛不欲生,几近寻死。 裴周等了一会儿,觉得折磨得差不多了,便又问苏玉婉要了解药,给几人服下。 等了好久,几乎虚脱的几人才有力气匍匐在地上求饶。 “裴大爷,饶了小的们,我们也不是故意害你,都是黄文忠花了大价钱给我们老大,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啊。” 裴周也不在意几人的求饶,反问向几人:“你们这个组织里的人,功夫都像你们这般高吗?” 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要不要回答。 裴周也不急,慢悠悠地说道:“刚才毒发的滋味如何?哦,忘了告诉你们了,这可是神医配制的独门毒药,刚才给你们服的是临时解药,若你们不说实话,下次毒发我可就不管了。” 几个杀手大骇,忙又磕头求饶。 “说,我们说,裴大爷问什么,小的们都说。” 经过几番问询,裴周和苏玉婉就知道了这群人的来历。 这是盘踞在府城的一小坨势力,里面杀手成员的数量大概有二十几人,每个人的功夫都不低,承接的也是杀人的勾当,而且每次接活,要价都不低。就像这次杀裴周,头领开价便是一千两银子。这五个人,若是完成任务,每人就能分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银子,是靠种地为生的普通庄稼人,一个五口之家几十年的收成,还是不吃不喝没病没灾的情况下才能攒这么多。 所以组织里的人,都是厮杀出来的高手,那些功夫低的,早在任务中丧了命。 “还真是不错。”裴周听了几人所说,颇有兴致,又从苏玉婉手里拿了包毒药出来,交给为首的杀手,“把这包药,给你们老大下了。” “啊?这——”几人不敢接话。 裴周又威胁几人,“若是你们不敢做,那就等着自己毒发好了。” 几个杀手又是面面相觑,心里同时都在盘算着,最后竟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为首的那人问道:“给我们老大下了毒,你就能放过我们几个么?” “当然!”裴周直接把毒药给了那人,笑得很是阴森,“只要你们服从与我,每三个月可以定时来取一次解药。” “那我们老大吃了这毒药,岂不是也跟我们一样,受你控制?” “没错,这就是我的目的,你们不服?” “服,服!” 几个杀手只是跟在老大后面卖命,并没有忠心不忠心一说,甚至早就受够了老大的剥削,就像现在接的这个杀人的活,明明老大受了一千两银子,分到他们几人手里,每人只得了一百两,剩下的五百两银子,就全进了老大自己的腰包。 他们本是敢怒不敢言,如今想到老大也有受制于人的一天,竟还有些幸灾乐祸。 几人一合计,连怎么引开老大身边的仆人,怎么下药,怎么给老大临时解药,都已经盘算好了。 裴周见几人已经下了决心,有那夺命毒药在手,也不怕这几人出卖他,当即便放了几人离去。 苏玉婉这才问裴周,“你是打算把这群人握在自己手里了?” 裴周揽着苏玉婉,见她没反抗,胳膊又搂紧了一些,虽然已经心痒到不行,语气上却故作镇静。 “与其让他们在外面害人,不如收到自己手里控制着好。” 苏玉婉知道他说的有道理,毕竟裴周再混,还没有混到拿钱杀人的地步,而府城这些人,却是连人命都不知道沾染了多少条。 不过—— “你怎么不顺藤摸瓜,找到他们的组织,交给官府来处理呢?” 裴周反问道:“你能确定官府处理的了?” 若是官府有心或者有能力处理,又怎会任这些人逍遥法外? 再说了,裴周收了这些人,除了控制他们不再作恶杀人之外,以后还会有更大的用处呢。 见苏玉婉没有反驳他,裴周又说道:“这群人,你拿去用,个个都有好功夫,又是见多识广的,比你买人不好多了么。” “你是说,这群人,要交给我?”苏玉婉呆住了。 第121章 抽空成了个亲 她手下的田产铺面众多,的确需要信得过的人帮着打理。 之前想着买人的事,也因为律法不允许而放下了。 现在这群人若是真能为她所用,又有毒药控制着不会出乱子,还真是再好不过。 “难为你还为我着想。”苏玉婉心中有感激。 裴周笑了,“你是我媳妇,我不为你着想,还能为谁着想?” 说罢,竟低头吻上了令他朝思暮想的柔软红唇,不过也是浅尝辄止,在苏玉婉反抗之前,他便没事人一样抽回了嘴。 两人的心脏都砰砰跳着,只是谁也不肯承认自己动了情。 “咳咳。”走到马儿旁边,裴周又将苏玉婉提上了马,自己也一跃而上,“今天辛苦你大半夜的出来帮我,我送你回去,你还能再睡一会儿。” “好。” 马儿在夜色中狂奔。 苏玉婉还是有些不放心,又问裴周,“黄文忠这次派人杀你不成,肯定不会就此罢休的。你能阻止得了这次,那以后呢?还有裴姨,她不会功夫,若是被坏人盯上,用来威胁你又该怎么办?” “这么担心我?”裴周笑得很是得意,不过很快就收敛了笑容,满脸严肃道:“只听说过千日做贼,可没听说过千日防贼的。” “你是说——” “送你回家后,我就去解决黄文忠,不会再给他害我的机会。” “你要怎么做?” “你别管了,混子有混子的方法。” “裴周——” “嗯?” “你不是很混,以后我不管你叫混蛋了。” “叫什么都行,反正你是我媳妇,跑不了了。” 裴周话落,对着苏玉婉便是一个深吻。 这次比刚才那个浅尝辄止的吻,时间长了许多,力道大了许多,恨不得把苏玉婉吃进肚子里一样。 苏玉婉一时意乱情迷,也主动地回应着。 老马识途,不用裴周指引,马儿便将两个吻得忘我的人送到了苏家。 为了邀功或者显摆,到了苏家门口时,马儿甚至还发出一声长鸣。 满脸通红的两人这才回过神来。 “混蛋。”苏玉婉柔软白皙的小手,不轻不重地捶着裴周的胸口。 裴周下马,把苏玉婉接下来,笑道:“刚才不是说了,再不管我叫混蛋了么?” 苏玉婉一时语塞,突然想起来玄风今天告诉她的事,便故意冷脸道:“听说你经常找姑娘,身子撑不住,还得买补药补身?” “臭小子,出卖我。”裴周一阵儿心虚,“别听他胡说,我是那样的人么?就算找姑娘,也不能便宜了外人,不是还有你么?” “你——混蛋——”苏玉婉又捶了裴周一拳,“滚球。” 裴周上了马,咂么了两下嘴,似乎还在回味着刚才的滋味。 见苏玉婉羞得不敢看他,这才哈哈大笑着告辞了。 他还要去找黄文忠算账呢。 苏玉婉又躺了没多久,天色便见亮了,她不放心裴周,就一大早去了镇上,打算叫上玄风,一起去县城看情况。 谁知,她刚到镇上,便与从县城赶来的裴周碰了面。 “你没事?”苏玉婉见裴周衣衫整齐,身上也没血迹,一时也不清楚他有没有去找黄文忠。 裴周第一句话便是,“黄文忠死了。” 苏玉婉一愣,“怎么回事?” 裴周怕她担心,赶紧解释道:“你放心,此事与我无关。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没命了。也好,省得我动手了。” 苏玉婉觉得此事太过突然,不过她相信裴周的话,他虽然不是完美的人,但是很多大事上,说话还是相当靠谱的。 “咱们先去医馆再说。” 两人到了医馆,跟刘大夫和玄风说了黄文忠的事,不过对昨晚有人偷袭暗杀裴周之事,还是做了隐瞒。 玄风眨了眨眼,犹豫了一会儿,不知道要不要说黄婷婷的事。 他对黄婷婷还是很欣赏的。 可当他看到苏玉婉似乎在纠结这件事时,突然忍不住将此事说了出来。 “我昨天跟踪黄婷婷,看到她找魏老大了,黄文忠这事,也是她和魏老大合谋的。” “怎么会这样!”苏玉婉不敢相信,“黄文忠可是她爹啊!” “这我就不知道了。”玄风摇着头,也感到难以置信。 不过黄文忠的死,对裴周来说是好事,最起码不用担心他派人来杀自己了。 玄风已经在帮着撤医馆的牌匾,还帮着刘大夫整理草药,准备着医馆搬迁之事。 苏玉婉觉得师父这个决定做的很突然,动作也更突然,因为她县城里准备做医馆的铺子,还没来得及装修呢。 “师父,你撤的这么快,我县城的铺子还得装修大半个月才行呢。这些东西搬过去,放在哪里啊?再说你现在过去,也没法行医问诊啊。” 刘大夫却不在意道:“先撤了再说,至于这些东西先存放到哪里嘛,这个,你师叔不是重新开了杏林医馆义诊么,师父就先在他那里帮忙好了。别忘了,师父也是从杏林医馆出来的。” “可是师姑——” “没事,你师姑不肯见我,我就不踏入她的房门好了。” “好。” 有了付元庆的牛车,东西搬得也很快。 刘大夫先斩后奏,到了杏林医馆,辛叶柏也只能暂时收留他。 苏玉婉去跟师姑说这件事的时候,见师姑虽然依然不肯松口见师父,不过却也没有反对,甚至脸色还好了一些。 时隔多年,刘大夫和辛叶柏再次同在杏林医馆做事,行医之余,难免会常常谈起过往。 两人在客厅闲谈,一墙之隔的辛半夏,也将话听了进去,不自觉地又回想起多年前的事情,不知不觉地,身体竟也松快了不少。 又是将近两个月过去,互市贸易的消息已经由县衙发了公文,百姓们已经人尽皆知。 有些生意人,懊恼着自己错过了买田产铺面的好机会,如今再买,价格已经不是从前能比,白白错过了赚大钱的机会。 县城里的外地人越来越多,铺面租金翻了几番,连出租的房子也渐渐变得紧俏起来。 苏玉婉没有卖掉任何房产铺面,而是做起了生意。 她的甜品店开起来三个,酱菜馆也开了起来,虽然只有一个铺面,却是做成了有规模的旗舰店,随着南来北往路过的人多了起来,她的生意也是蒸蒸日上。 酱菜馆的生意由柳英和周氏照看着,她根本就不用操心,其他生意上,她也因为收了府城那些人,而愈加顺手。 府城的那些人,原本是杀手,现在天天弄甜品,跟个小奴才一样听命于苏玉婉,很快就没了戾气,老老实实地做起了好人来。 苏玉真的酒楼愈加忙碌,又扩招了人手,为第二家连锁酒楼做准备。 在这样忙碌的时刻,她还抽空成了个亲。 明天,便是她和付元庆成亲的日子。 第122章 成亲前夕 苏玉真当时和离,背地里没少受人白眼,苏老太还因为有人说话不中听,跟人吵过几次架。 苏家人为了不惹苏玉真伤心,就把外人难听的话拦了下来,甚至后来直接少让她回村,就让她安心待在酒楼里忙活。 成亲时,她却是躲不过的,只能从家里出嫁。 她给了自己三天假期,成亲头一天开始休假。 由于苏家人都低调,猛然暴富的苏老太也一改往日爱显摆的性子,也低调了不少,所以前来帮着苏家人准备嫁女事宜的村民,并不知道这姐妹俩究竟有多了不起。 人们也没有什么坏心,不过就是嘴上没有把门的,说着自以为对人好实际上却伤人心的话。 “玉真这丫头,听说是因为不检点被付家休了的,现在怎么还不知悔改,又出去抛头露面的,要是新姑爷再有意见,再把她休了,她以后可怎么办?” “就是说啊,多福他娘啊,你也不管管你这俩孙女,一个比一个野,外面人说的多难听你不知道么?” 苏老太现在是个富贵闲人,也没了往日的火爆脾气。 听到旁人说自己孙女,也没有了往日的气性。 她笑着对那人说道:“外面人是哪些人?老嫂子你可得跟我说清楚,你听到哪些外人说我孙女难听的话了?” 那个老婆子一下子哑了口。 所谓的‘外面人’,其实就是耳朵尖嘴巴碎的村里的妇女,甚至包括在场帮忙的所有妇人,哪个在背后没有窃窃私语过。 见这个老婆子说不出来,苏老太笑得更加意味深长。 “老嫂子啊,也不是我说啊,都是一个村的,哪里有什么‘外面人’?再说真就外面的人,出了咱这个村,谁认识我孙女啊?他们不认识,随便说说也就算了,咱们一个村的,可得多护着我孙女,帮她说几句好话不是?难不成还联合外人欺负我孙女?” 在场的妇人们一时语塞,觉得苏老太此言有理,但是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气氛静止了一会儿,又有人转移话题道:“听说玉真她女婿,都二十岁的人了,还从来没有成过亲,他身体不会有什么毛病?婶子你可得打听仔细了,玉真这孩子本来就怀孕难,之前成亲了两年也没有生个一儿半女的,若是再遇到个身体有毛病的男人,这辈子岂不是都要受苦了?” 苏老太想解释自己孙女身体没问题,但是想到人家付亮二婚才七个多月就早产生了个大胖小子,也就歇了解释的心思。 她对那妇人笑了笑,“玉真明天就成亲了,侄媳妇你现在说这话让人多膈应?你就盼着玉真点好。难不成你娘没教过你说吉利话,非要在这时候说些让丧气话?” 这个中年妇人,是背地里嘲讽苏玉真最多的,苏老太两个月前还跟她吵了一架。 她刚才看似关心,实则故意给人添堵说了这种话,没想到被苏老太直接给笑里藏刀地顶了回来。 她还想再说,却被别的妇人拉了一把。 “你不会说话就少说些,等会儿真惹恼了大娘,难不成还要被指着鼻子骂?” 要论骂人,还没人骂的过苏老太。 那个妇人显然也想到了两个月前被骂得狗血喷头,最后还被婆婆骂了一顿又回过头来给苏老太道歉的事,忍不住一时心虚,也就住了嘴。 苏老太见人们都老老实实地帮着择菜和面,也就收了凌厉的话头,转而说起了其他家常。 隔壁房间的许氏,正在跟全福人一起帮女儿梳妆,显然也将苏老太那屋里人的话听了去。 她担心地看了一眼女儿,知道她肯定也听见了。 “玉真……”她欲言又止。 “娘。”苏玉真知道娘担心什么,不过在酒楼里历练过快半年的她,早就不在意什么人言可畏,“娘,你看女儿的妆好看么?” 许氏见女儿面不改色,脸上还透着幸福的红晕,就知道自己多虑了。 “好看。我的玉真,长大了,懂事了,比娘强。” 炕上的狗剩已经四个多月了,没人顾得上他,他也不闹腾,就独自在炕上翻来翻去,嘴里还咿咿呀呀地哼着。 苏家人倒也不怕狗剩翻下炕,反正有大老黑尽职尽责地在一旁挡着,狗剩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苏老太从隔壁屋子过来瞅了两眼,之后又出去了,不一会儿再回来时,手里就多了根骨头。 “这是给大老黑的,最近看孩子辛苦了,也没有再叼什么死老鼠和蛇,来,好好啃。” 大老黑看了眼狗剩,见他翻滚地筋疲力尽已经熟睡,这才叼着骨头出去啃了。 许氏笑道:“娘,幸亏没把大老黑送走,它看孩子还真是一把好手呢。” “它敢不看孩子!”苏老太撇撇嘴,“要是不看孩子,早就把它宰了吃肉了。” 众人忙活了一天,在苏家简单吃了个晚饭,便纷纷离去,相约着第二天一早再过来帮忙,送苏玉真正式出嫁。 全福人临走前,一再嘱咐苏玉真晚上千万别躺着睡觉,困得实在遭不住了,就坐着打会儿盹,省得弄乱妆发。 许氏再次嫁女,心里忐忑又难受,半夜时分见女儿还在听话地坐着,她便也坐了起来,心疼地让女儿靠在自己肩膀上。 “你靠着娘睡一会儿,明天还有一天要折腾呢,不能没了精神。” 苏老太人老觉就少,这会儿也醒了,扭着头对孙女说道:“你是二嫁,怎么伺候男人也不用我多说了?” 姑娘出嫁前,娘家总会叮嘱些话,比如听男人的话,好好伺候,不要叫喊之类的。 苏玉真头一次出嫁时,就已经被奶奶教过,当时还懵懵懂懂不明白什么意思。 现在,已经无需教了。 不过天性害羞的她,哪怕在外历练了这么久,这会儿听到奶奶的话,脑子里就冒出了付元庆那张脸,还有一些旁的羞于出口的念头。 她越想越害羞,脸上简直红的滴血。 “不用说了,奶奶,我知道。”她小声地说着。 苏老太见孙女这副模样,啧啧两声,也睡不着了,干脆也坐起来聊天。 第123章 好幸福 “也不知道付元庆素净了这么多年,明天猛然尝到滋味,会不会把你折腾坏了……” “奶奶——” “娘——” 苏玉真和许氏两人都羞得抬不起头来,齐齐出声打断了苏老太的话。 苏老太却更来了精神。 “不过我看付元庆这小子整天蔫巴的厉害,就怕他到时候会不得要领,家里也没个爹娘教他,到时候省不得要玉真你自己亲手调教……” “奶奶,别说了。”苏玉真再次打断奶奶的话。 “你别总是插嘴。”苏老太不满地瞪了眼孙女,又接着说道:“他倒是有玉婉她师父这个干爹,不过也指望不上他一个老光棍能教出什么来。毕竟他也没有成过亲,想教也不可能了。” 见儿媳妇和孙女都低着头不敢说话,苏老太又一拍大腿。 “老婆子我忘了,这男人啊,根本不用教,一出娘胎就天生会这个。老婆子我果然老了,瞎操心了。” 夜深人静没人打扰,苏老太似乎又想到了自己当年的新婚之夜,话也就越说越多。 “玉真她娘啊,要是你公公不走那么早,凭他那能耐,怕是我现在能生十个八个的孩子了,怎么会愁着多福没个兄弟姐妹做伴呢?啧啧,你公公要是还活着,我这肚子可比你争气多了,没准到现在还能接着生……” “娘——”许氏的脸简直比闺女的还红,“咱不说了,快睡觉,明天还有的忙呢。” “算了,说也不让说,真是扫兴。”苏老太气呼呼地躺下了。 许氏很抱歉,习惯性地给婆婆揶了下被角。 苏老太直接把她的手拍开,“怎么,大夏天的你想闷死我?” 现在是七月初,正是最热的时候。 许氏知道自己又做错了,连连说着抱歉的话。 苏老太转过身去不理她,“说话都说不痛快,真是没劲。你要是真脸皮薄,家里这仨孩子是怎么来的?就兴你们年轻人做,不兴我老婆子说了?” “娘——”许氏也不怕热着,赶紧躺下去,用被子捂着脑袋。 婆媳俩很快别扭着睡去。 苏玉真本来困着,被奶奶和娘一打岔,也不困了,满脑子里想的都是付元庆,甚至她也想着奶奶刚才说的话,不知道付元庆明天晚上会如何对她。 有些担心,也有些期待。 苏玉婉是睡得最香的一个,实在是最近事情太多太忙,忙的整天焦头烂额的,今天在家里睡,就睡得格外踏实,格外香甜。 苏多福带着狗剩和大老黑,睡在另一间屋里。 他本来也因为闺女出嫁的事心事重重的,奈何狗剩太磨人,根本不给他时间伤心难过。 他本想哄睡了狗剩,再独自发泄一下悲伤情绪,奈何他还没哄睡狗剩,自己就先睡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时,已经被亲娘用鸡毛掸子招呼上了。 “你咋还睡,还不赶紧起来收拾?” “这就起,这就起。”苏多福忙不迭地起身解释,“昨晚哄狗剩睡觉,太累了,今天就睡过头了。” “瞧你这德行,什么事都往狗剩身上赖。”苏老太拍拍屁股,懒得理儿子。 苏多福还记得自己之前走镖的时候,哪次回来不是被亲娘宝贝着,现在他天天闲在家里看孩子,娘就越来越嫌弃他了。 “还是得出去找活干,不能再在家待着了。” 苏多福长舒一口气,想着以后该干些什么活,竟也忘了嫁女难过的事。 付元庆的轿子来接的时候,苏老太左看右看,总想嘱咐点什么,不过最后还是被许氏给拦住了。 付元庆顺利地来到了房间,蹲下身来,准备背苏玉真出门。 许氏已经哽咽了,也没力气拦着婆婆。 苏老太得了空,一语双关地叮嘱着付元庆,“你年纪大了,悠着点,别闪着腰。” 付元庆不明就里,以为苏老太怕他背不动新娘子,便忙点头道:“奶奶放心,我有的是力气。” “那你更得悠着点。”苏老太拍了拍他的肩膀,“得了,难为你打了半辈子光棍,肯定是听不进奶奶的话的,我说了也白说,你们自己注意点就行。快背起来,该上轿了。” 陪付元庆一同过来迎亲的,除了付家村一些没成亲的半大小子外,还有羡慕的直流口水的裴周。 裴周很是不满地发着牢骚,“连付大哥都娶上媳妇了,就我还打着光棍,婉婉真不让人省心。” “唠叨什么呢?”苏老太拍了他一巴掌,“你可是我们苏家的二女婿,今天你小子机灵着点,可别让付亮那小子一家捣鬼。” 付元庆成亲,自然是要在自家办喜事,难免就会与同村的付亮打照面。 付亮一家人什么德行,苏家人都已经门儿清,唯恐他又趁机出什么幺蛾子,可自家又不能跟着过去。 成亲能否顺顺利利地进行,苏老太便都交给裴周负责了。 裴周当即挺直了腰板,“奶奶放心,今天是大姐和大姐夫的大喜日子,谁敢捣乱,我裴周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呸呸呸。”苏老太往地上呸了几声,双手合十,不停地对着老天爷道歉,“童言无忌,老天爷是最大度的人了,别跟裴周这小子一般见识。” 转头又训斥裴周道:“你这臭小子别乱说话。” “哦,奶奶我错了。”裴周赶紧也跟着拜拜,“老天爷莫怪,各位神仙莫怪,我裴周不是故意的。” 苏老太这才放了心,安心目送大孙女上轿。 有了裴周这个凶神恶煞开路,本想找事的付亮一家果然老实了。 不过付婆子还是故意显摆着自己添了孙子这件事,故意恶心苏玉真。 苏玉真盖着盖头,听着付婆子跟村里妇人说话,心中却波澜不惊,再也没了当初在付家那般战战兢兢。 付婆子看不到苏玉真的笑话,自觉没趣,也不敢真找是非,最后只能悻悻的离去。 等到宾客散尽,已是天色大黑。 付元庆看着红烛下盖着红盖头的苏玉真,颤抖着手,挑起了盖头。 “我会……好好……对你的。”他笨拙地说道。 “嗯。”红着脸忐忑不安地苏玉真,声音比蚊子叫还要小。 “那个……睡觉……” 付元庆总归是男人,如今娶的又是自己做梦都盼着的新娘子,心里早就翻腾的厉害。 苏玉真小声道:“我嫁过人,亏待了你……” “我从没这么想过。”付元庆突然勇敢地握住了妻子的手,“能娶到你,是我的福气,你别嫌弃我笨就好。” “我觉得,好幸福。” 害羞的苏玉真,平生第一次,主动吻上了一个人。 第124章 辛半夏要喝婆婆茶 付元庆成亲,刘大夫这个干爹便理所当然地行使了父亲的责任,不光在亲事酒席上忙前忙后,甚至还住到了付家。 第二天一早,他就去了厨房做早饭,打算让小两口多睡会儿,就没惊动两人。 苏玉真一向勤快,哪怕昨晚骨头差点散了架,这会儿也惦记着为两人做饭,所以听到外面公公的动静后,便也紧赶着穿衣起床。 她一坐起身,才发现自己不着寸缕,而付元庆此时,正好睁眼看向她。 “我……”苏玉真羞得赶紧裹紧了被单,连脑袋都没放过,整个把自己罩起来了。 被单虽薄,奈何在这夏季里还是捂的人一身汗水。 付元庆虽羞,却也是心疼媳妇的人。 “你再躺一会儿,我去跟干爹做饭。” 见苏玉真不说话,他便哆嗦着迅速穿好了衣服,下了炕。 听到屋门“吱呀”一声又被关上,苏玉真只当付元庆出了屋,这才把罩在头上的被单掀开。 没成想,付元庆根本没出门,反倒站在门口,一直盯着苏玉真。 “你怎么,还不出去?” “我,我,想再亲亲你。” “啊?” “咱俩已经是夫妻,不能总这么生分。”付元庆说着,人已经坐到了炕上,将苏玉真揽在怀里,闭着眼睛说道:“等咱们习惯了这样就好了。” 苏玉真一动不敢动,任凭付元庆亲了几下。 “你,你这是听谁说的,跟谁学的?” “裴,裴周,还有别人……” 但凡是男人在一起,除了聊庄稼,就是聊女人。 付元庆怎么说也是村里的汉子,哪怕不常在村子里,耳朵里也总能听到这种话。 何况,他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每每听到这种话,便会不自觉地放慢脚步。 之后便是裴周,看他总不开窍,又觉得他和苏玉真两人都太过憋屈的性子,便也凭着自己有限的经验,瞎教了他几招。 其实裴周自己,也是从外面听来的。 苏玉真又裹了裹被单,小声道:“裴周他自己还没成亲呢,你别跟他乱学。” “我知道。”付元庆把人松开,下了炕,才说道:“听着干爹的动静,好像去厨房忙活了,他做饭实在难吃,我去帮他一把,你再歇会儿好了,昨晚你都累哭了……” “我……”苏玉真想说自己不是累哭的,但是想了想,还是不好意思出口,便催促道:“我知道了,你赶紧出去。” 见付元庆终于出了屋,苏玉真可不敢真得继续躺,在她的观念里,洗衣做饭顾家都是女人的活,哪可能让两个男人下厨,而她自己还躺着休息呢? 她收拾完后,便也去了厨房。 “爹,元庆,你们赶紧歇着,厨房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我来做。” 刘大夫呵呵笑道:“谁说男人不该进厨房了?若是真如此,我和元庆早饿死八百回了。” 不过他也没阻止苏玉真帮忙,毕竟他知道自己的厨艺,根本难以与医术相媲美。 看着新婚夫妻俩都红着脸没有说话,刘大夫又想起了玄风,便提了一嘴。 “都是男人,我和元庆做饭都不咋地,还没有玄风那小子做的饭好吃呢。” 苏玉真也听妹妹说过玄风的事,还知道裴周艰难胜过玄风的比武之事。 她问道:“玄风回京两个月了,都没有写信回来吗?也不知道他和他妹妹怎么样了。” “这个没良心的臭小子,害我白白伺候了他一场,如今竟连个平安信都不给我写。白疼他了。”刘大夫说起来就气。 其实刘大夫不是生气玄风,毕竟相处一场,又觉得玄风是个长不大的孩子,总怕他在外面有危险,自他走后,他便时常担心他。 付元庆也有些担心道:“他连裴周都打不过,回京之后能从那些人眼皮底下逃出来么?” “谁说他打不过裴周?”刘大夫往灶里添了把干柴,冷哼一声,“他那是让着裴周,你们还当真了?” 刘大夫当时可是亲眼看着两人决斗的,裴周都被打吐血了,还硬是不服输地非要继续打,甚至还放下狠话,一直打到他胜利为止,否则就不让玄风离开。 玄风心里惦记着妹妹,又不能真得一脚踢死裴周离开,最后迫不得已,便故意露了个破绽,这才让裴周艰难险胜。 裴周胜了以后,摇摇晃晃地走到苏玉婉跟前,拍着胸脯说了句“还是你男人厉害”,之后就美滋滋地昏了过去。 原本打输了的玄风正躺在地上,见裴周昏过去之后,一个鲤鱼打挺就起来了。 玄风怕裴周继续纠缠他,所以恳求在场观战的刘大夫和苏玉婉替他瞒着,就当裴周打赢了他。 刘大夫和苏玉婉也不想看裴周继续固执地与人决斗,当即便也应下了。 若不是今天刘大夫说出来,就连付元庆和苏玉真也不知道这场决斗的内幕呢。 三个人说说笑笑着,饭就做好了。 苏玉真给刘大夫恭恭敬敬地敬了茶,刘大夫就回了儿媳妇一个大红包。 饭菜上桌后,一家三口便难得的吃了顿温馨早餐。 刘大夫吃顶了,连连夸赞道:“不愧是聚八方酒楼的东家,厨艺真是了得。” 苏玉真低头回道:“干爹若不嫌弃,儿媳妇天天做给您吃。” “好,好。”刘大夫也不客气,喝了口茶,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最后叹了口气道:“半夏好歹是我名义上的妻子,也是你们名义上的干娘,若是她身体无恙,如今也该坐在这里喝个婆婆茶了。” 苏玉真也听妹妹讲过刘大夫和辛半夏的感情纠葛,也曾为两人数次唏嘘,同为女人,她甚至更多的同情怜惜辛半夏。 想到这,苏玉真突然建议道:“今天反正没事,要不咱们都去县城,我给干娘敬茶。” 刘大夫的眼圈突然红了,连声道:“好,好。也就这几天的功夫了,希望她喝了这杯婆婆茶,走也走的安心。” 付元庆有牛车,三人说走就走。 三人到了杏林医馆时,苏玉婉已经在为辛半夏看诊。 “你们怎么也过来了?”她说完,便对着师父摇了摇头,“听余非说,师姑从昨晚就不大清楚了,今天一早,却气色大好……” 行医之人都明白,这几乎就是回光返照了。 “还是不肯见我吗?”刘大夫心里难受,指了指身后两人,对徒弟说道:“她不肯见我没关系,你再进去问问,她喝儿媳敬的婆婆茶不?” 苏玉婉这才知道几人的来意,也没多问,便进了里间问师姑。 没多久,便出来传话。 “师姑说要喝婆婆茶。” 第125章 我是你的妻子 辛半夏这几个月来都不肯见外人,苏玉真也只是在她刚来县城没多久时见过一面。 那时候的辛半夏虽然虚弱乏力,但是样貌还是与常人无异的。 如今再见,却是瘦成皮包骨头了。 “干娘——” 付元庆和苏玉真,齐齐跪在了床前,苏玉婉端来两杯茶,让两人一起敬上。 辛半夏今日,的确如苏玉婉所说,精神要比往日好得多,身子不疼了,早上还吃了大半碗饭。 她是倚坐在床头,接下这两杯茶的。 每杯茶,她都是轻轻抿了一口,算是喝过了。 她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个年久掉漆的木盒,打开后,是一对碧玉手镯。 摩挲了许久,似乎才决定送人。 “玉真,你叫我一声干娘,可惜我也没什么好送给你的,这对手镯,就算是干娘的礼物。” 苏玉真没有推辞,恭敬接下,之后又亲自给干娘喂了药。 辛半夏中间有点困,睡了片刻接着醒来,脸上带笑道:“再唤我一声。” “干娘。”付元庆和苏玉真齐齐轻声叫道。 “好,好孩子。”辛半夏指了指苏玉婉,对着两人问道:“你们管玉婉她师父叫什么?” “叫干爹。”付元庆以为干娘糊涂了,就认真地回答着。 “管我叫什么呢?”辛半夏又问道。 “叫干娘啊。”付元庆解释道。 “哦。”辛半夏脸上现出一抹欣慰之色,还想再问,却猛然咳嗽了起来。 苏玉真上前接过那咳血的手绢,想去洗净,却被干娘拦下了。 “用不着洗了,丢了。对了,你管玉婉她师父叫什么?” 苏玉真拦着想重复解释的付元庆,上前握住干娘的手。 “我们管刘长青刘大夫叫干爹,管您叫干娘。您是我们干爹的妻子呢。” “好,好,太好了。”辛半夏眼角有些湿润,很快带着微笑进入了梦乡。 苏玉婉见师姑累了,便将两人带出了房间。 刘大夫正在外屋等着,看到苏玉真带出来的木盒有些熟悉,回想片刻,就匆忙打开一看。 见到那对碧玉手镯时,整个人都恍惚了。 “大师兄,这镯子真漂亮啊,是送给我的吗?” “小师妹别闹,这可是我攒了好几年银子才买的起的,当然要送给最心爱的人了。” “师兄最爱的不是我吗?” “你是我师妹,我只拿你当妹妹看,心爱之人,当然另有其人了。我买这个礼物,就是要去表明心意的。” “哦,大师兄还惦记着翠花姐呢,她的孩子都好几岁了。” “你个小丫头,懂什么?” …… “师父,您怎么了?”苏玉婉见师父流着眼泪愣神,赶紧关心地问了一句。 “没什么,没什么。”刘大夫从回忆中缓过神,把镯子交还给苏玉真后,便大踏步进了辛半夏的房间。 “师姑她——”苏玉婉想说师姑还没答应见他呢。 苏玉真却拉着苏玉婉道:“看干娘的样子,怕是熬不过去了,就让干爹去见她最后一面,否则,两人便是真得要空留遗憾了。” 苏玉真总归是嫁过两个男人,感情上的事,要比苏玉婉看透许多。 “大姐说得对。”苏玉婉也没有反驳,便也跟着进了屋。 辛半夏还没醒来,刘大夫已经快认不出她来了。 原本百来斤的妇人,此时已经瘦成了一把骨头,怕是连七十斤都不到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刘大夫根本不敢相信,几个月前面色尚好如同娇俏中年妇人的辛半夏,会在短短的时间内变成这副模样。 难怪她一直死咬着不肯见自己。 刘大夫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小师妹的模样了。 “半夏——”他坐在床边上,颤抖着握紧了师妹的手。 辛半夏悠悠醒来,愣了半天神,才认出眼前的人。 她似乎并不在意被刘大夫看到自己的狼狈模样了,眨了眨眼,微笑道:“刚才儿媳妇给我敬茶了,说我是她婆婆,你是她公公,还说我是你的妻子。” 话是笑着说的,可脸上的泪,却是怎么擦也擦不完。 刘大夫已经说不出话来,只连声应着,“是,是……” 辛半夏在刘大夫脸上摸了一会儿,又说道:“大师兄总说,男女授受不亲,不让我碰你。可现在,我是你的妻子,就可以随便碰你了?” “可以,可以。”刘大夫把辛半夏的手,紧贴在自己的脸上,“你可以随便碰我,不碍事的。” “太好了。”辛半夏灰白的脸上现出一丝红晕,“下辈子,咱们再亲近一点,生个孩子,行吗?我总觉得太孤单啦,一辈子也没留个后人祭奠我。” “行,行,你说什么都行。”刘大夫已经泣不成声。 “真好啊……我这辈子值了……长青。”辛半夏在闭眼前,第一次如此亲近地叫了师兄的名字。 “半夏——”刘大夫眼睁睁地看着她闭上了双眼,停止了呼吸,整个人都丢了魂一样,连哭都忘了。 “半夏,你怎么不等等大姐——”刚到来的妇人,在门口看到了这一幕,一个站不稳,便跪了下来,“你这个傻丫头啊——” 妇人是辛半夏的大姐,辛茯苓,接到儿子余非的信后,不远千里赶了过来。 没想到,连妹妹最后一面都没见上,妹妹便走了。 …… 辛叶柏的意思,想把妹妹的遗体带往京城安葬,可刘大夫却建议将其留在县城,找个风水宝地安葬。 辛叶柏忍痛问道:“大师兄,半夏孤单了一辈子,难不成死了还要留在这里,做个孤魂野鬼?你怎么忍心?” 辛家人都去了京城定居,连几个祖先的牌位也迁了过去,辛叶柏怜惜妹妹没有子嗣祭拜,又怎会留她一人埋葬在此? “她好歹是我辛家的人,刘长青,这事没你插话的余地!” 辛叶柏之前没有对大师兄发过火,但是妹妹的事,他终归是意难平。 刘大夫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突然反驳道:“谁说我没有插话的余地,她是辛家人不假,可她现在,是我的妻子,以后定然是要与我葬在一起才对!”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最后是辛茯苓出面,说服了辛叶柏。 “就依大师兄的,半夏应该会开心的。” 辛叶柏当即萎靡了下去,却也没再反驳。 第126章 早孕反应 辛家姐弟办完了妹妹的葬礼后,也准备归京了。 临走时,把杏林医馆交给了刘长青打理。 “大师兄,你也别去寻铺子了,就在这里。你的医术师从我父亲,你也是他最得意的徒弟,把医馆交给你,父亲他老人家肯定是高兴的。” 自从知道刘大夫二十年如一日清扫着医馆之后,辛家姐弟对他的怨念就烟消云散了。 毕竟婚姻之事还要讲究个你情我愿,自己妹妹生性固执,害了自己一生,也怪不到大师兄头上去。 如今大师兄愿意收留妹妹的亡魂,给她一个可以安息之处,他们更是感激不尽。 将医馆交给他,也没有什么不甘。 刘大夫推辞不过,便也接了下来。 他保证道:“师弟师妹放心,杏林医馆的招牌我不会换的,这个医馆也将永远是你们辛家的医馆。你们随时可以回来,也随时可以收回去。” “这个,以后再说。”辛叶柏并没有纠结这些事。 几人又聊了许多,最后也定下了辛半夏五七后归京。 明天就是五七最后一天,也就是说,辛家姐弟后天就要动身回京了。 余非在这半年的时间,几乎与苏玉婉天天相见,两人切磋医术,互通有无,医术都有很大的进步。 余非的心思也有些变化,想到后天要回京,心中便空了半个。 只可惜,他没有任何立场带苏玉婉一起走,只能把所有的话,憋在了心里。 送走了辛家三人,刘大夫大病了一场,但凡来医馆寻医的病患,他都交给了苏玉婉去看。 人们起初并不信任女大夫,但是想着反正来了,试一试倒也无妨。 如此一来,苏玉婉便正式开始接诊。 不过几天的功夫,其医术便得到了病患的认可,只是没来就医的其他人,还是对她心存疑虑。 又等了一个多月,苏玉婉的医术就得到了更多人认可。 这天,她刚接诊完最后一个病患,就见付元庆带着大姐过来了。 “谁不舒服?”她担心地看着两人。 付元庆焦急地解释道:“你大姐,这两天总没胃口,今天在酒楼里还吐了,我让她过来找你看看,她还不愿意。” 苏玉婉一听就知道了怎么回事,再看大姐,她似乎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现在脸上还红红的。 “姐夫别急,我先给大姐把一下脉。” 不出所料,苏玉真果然是喜脉。 “姐夫,你要当爹了。”苏玉婉也没卖关子,便将结果如实告知。 “什么?这么快?”付元庆都愣住了,“可我俩,我俩……” 他不好意思跟小姨子说,他只有成亲当天跟苏玉真亲热过,第二天干娘就过世了,他们俩也就默默守着孝。 苏玉真显然也是不好意思说,所以即便有了感觉,也没告诉付元庆。 总归是担心人言可畏,怕别人以为他们不顾有孝在身,而行着房中之事。 现在身孕瞒不住了,旁人说什么,他们也得受着了。 已经恢复了些精神的刘大夫走了过来,听到这消息,倒是没什么想法,甚至还为两个人感到开心。 “旁人怎么看不重要,干爹我知道怎么回事就行了。” 刘大夫从苏玉真的脉象上就知道,她的身孕差不多是成亲当天就怀上的。 而且他也知道两人的为人,并不忍心让两人如同亲生儿女般守孝。 “想想我都快做爷爷了,真是开心都来不及。” 刘大夫这一个多月来,苍老的很快,听到这个喜信精神才好了许多。 几个人准备回苏家一趟,告诉家人这个好消息。 苏老太这个月也在为辛半夏难过,好在儿子儿媳妇都孝顺,狗剩也时不时哭闹着,让她没有时间一直沉浸在伤心中,所以她的精神尚算不错。 听到了孙女有喜的消息,当即便忘却了所有忧心事。 “真好,真好,元庆还挺能耐,一晚上就把种子给种上了。” “奶奶——”付元庆还是动不动就害羞脸红,跟个大姑娘一样。 苏老太又惋惜道:“可惜啊可惜,玉真有了身孕,你小子就又得素净一年了。人家都说什么食髓知味,这事开了个头,再忍就有些难了。” “奶奶——”苏玉真红着脸扭过头去。 苏老太翻了个白眼,又叮嘱孙女婿道:“忍忍啊,你多忍忍,忍不住也得忍,她有身孕在身,可得顾忌着点。等孩子生下来,你们多补几回也行啊。” “翠花姐——”刘大夫没说话,不代表他就听不到。 “你个老光棍,知道什么呀!”苏老太不满地瞪了眼刘大夫,见他瘦得不成样子,便没有继续训他,“唉,半夏的事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你也看开些。” “我没事。”刘大夫说着,就低下了头。 苏老太为了给他打气,便又故作轻松道:“你现在也是要当爷爷的人了,可得养好了身体,以后还得帮着小两口看孩子呢。” “是,是。”刘大夫忙不迭地应着。 从苏家出来后,刘大夫等人心情都好了许多,一个多月来的阴霾,似乎也散开了。 苏玉真早孕反应很早,也很重,已经不能待在酒楼里做事,因为她就算是闻到味道,或者看到饭菜,就会大吐特吐,后来就直接住到了医馆里养胎。 一向能忍各种疼痛或者屈辱的她,对这早孕反应却是根本没有半分抵抗能力。 这天一大早,她又大吐了一场,直吐得天昏地暗。 吐完后,她又苦兮兮地过来找妹妹了。 “老二,都说你是神医,能不能给大姐开个不吐的方子,我,实在受不了,一天到晚胃里就没有舒服的时候,就连做梦,都是热气腾腾要呕吐的味道。” 对于孕吐,苏玉婉还真没有办法。 即便千年之后的后世,医学如此发达,对早孕反应之事,也没有丝毫的办法。 就是靠孕妇自己硬抗。 她倒是听说以前有人发明出一种可以治疗孕吐反应的药物,只是后来追踪研究表明,服用了那些药物的孕妇,虽然反应减轻了,但是胎儿畸形的几率却是大大增加,所以那药物后来就被禁用了。 “大姐,我无能为力,都靠你自己干熬了。” “唉——”苏玉真叹了口气,又去了墙根底下干呕一场。 就在这时,许久不见的黄婷婷突然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她面色惨白,脚步踉跄,抓着苏玉婉便道:“快,快去救救我表哥,拜托你了。” 第127章 秦修之死 “你表哥?发生什么事了?病情不是已经稳定了吗?”苏玉婉放下手头的事情,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边走边问道。 黄婷婷从来没有如此惊慌过,慌到她根本听不见苏玉婉的话,只知道拉着苏玉婉往前跑,自己跑丢了一只鞋子都不知道。 苏玉婉就知道事情严重了。 正好付元庆赶着牛车过来,苏玉婉便拽着黄婷婷上了牛车,“去秦家。” 望着秦家满院的喜庆大红色,再看看秦修吐出的一地污血。 苏玉婉终归是来迟了一步。 秦修没能等表妹叫来大夫,便没了气息。 “谁给他下的毒?”苏玉婉见黄婷婷已经傻了一样抱着秦修的遗体不放,便问了秦修的下人。 “不,不知道。”下人们乱作一团,此时正战战兢兢地等着秦家其他主子的发落。 谁也不知道,是谁下的毒。 他们只知道主子最近身体大好,已经听了表小姐的话,要在她热孝期成亲,否则过了热孝期,她便要为父亲黄文忠守孝三年才能再嫁人。 今天便是他们俩大喜的日子,秦修也将家里布置地喜庆隆重,却在准备出门迎亲时,吐了血。 黄婷婷得了消息,当即赶了过来,看到的却是已经昏迷不醒的表哥,还有几个束手无策满脸惋惜的大夫。 她什么都顾不上,就去找了苏玉婉过来。 却还是来晚了。 苏玉婉得不到秦家下人的任何说法,只能痛心地看向黄婷婷。 黄婷婷已经回过神来,没了眼泪,只镇定地吩咐道:“找个人,代替表哥迎亲,这婚事,继续。” 秦家主母这时出面,对着秦修的遗体挤出几滴眼泪,让人抬下去先好好安置后,又走到黄婷婷跟前,劝道:“婷婷,你节哀顺变。你若还想继续,就让你大表哥代替修儿迎你进门。” 黄婷婷冷冷地看了眼秦家主母,也没有反驳,只说道:“就依舅母的,让大表哥迎我进门。” “婷婷?”秦夫人一惊,“你的意思是?” 黄婷婷说道:“舅母不是早就想让我嫁给大表哥了么,反正都是表哥,嫁给谁都是嫁,主要是我年纪大了,不想等到三年后再嫁人。舅母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对,对。”秦夫人连连点头,并迅速吩咐下人准备,亲事继续。 苏玉婉跟黄婷婷一起离开秦家。 大红的嫁衣显得格外刺眼。 黄婷婷道:“原本想着给你下请帖的,后来想着你的师母过世不久,也就没有请你参加我和表哥的酒席。没想到,就出了这事。” 苏玉婉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听着。 黄婷婷又说道:“你对我和表哥的恩情,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的上。” 苏玉婉摇头道:“行医救人,是我的职责,无需你还,只是没能救的了秦公子,我太过遗憾。” 见黄婷婷沉默,她又问道:“你真要继续这亲事吗?” “当然要!”黄婷婷冷冷地说道:“为什么不要?” 之后两人没再说话,黄婷婷也被仆人带回了黄家,继续准备出嫁事宜。 再之后,苏玉婉就没见过黄婷婷,直听说秦家死去庶子的丧事办的很隆重,新婚妻子当天就换了秦家嫡子拜堂成亲。 成亲当天换人拜堂成亲这事,成了整个县城的笑话。 苏玉婉不知道黄婷婷是怎么面对众人的指指点点的,只知道黄家的田产铺面在短短一个月内就被卖得干干净净。 甚至黄家的管家还亲自找到了苏玉婉,将许多田产铺面按去年的价格,甚至还半卖半送地给了她。 苏玉婉担心黄婷婷此举是心灰意冷下的绝望之举,期间还去秦家找了她几次,但是都没见到人就被打发出来了。 秦修五七的第二天,秦家传出一件轰动县城的大事,那就是秦家正房夫人和其嫡出的傻儿子,双双被人乱刀砍死,死相甚是惨烈。 后来官府出面搜查,当时就断定了是秦家新进门的大儿媳所为。 但是官府没有抓到人,因为犯事者黄婷婷提前逃走了,还是带着黄家和秦家两家的大半家当,还有秦家死去庶子的牌位走的。 而且官府顺藤摸瓜,也查出来秦家庶子的死与秦夫人有关。 再深入的真相,就没有传出来,应该是被秦家和官府压了下去。 苏玉婉看着自己手里多出来的,一大摞原本属于黄家的田产铺面的契书,心中五味杂陈。 她和黄婷婷的恩怨早已过去,这时也只希望她逃得越远越好。 这几天是府城举行的院试放榜的日子,苏玉婉正在庄子上看周氏腌泡菜,柳英作为周氏的未来孙媳妇,也就正大光明地把腌菜方子继承了去。 三人一边忙着配制腌料,一边讨论着轰动县城的黄婷婷的事情,都倍感惋惜。 正在这时,突听外面欢快的唢呐声由远及近。 “附近有人成亲么?”柳英好奇。 苏玉婉接话道:“百般乐器,唢呐为王,不是升天,就是拜堂。” “行啊你,说得还有鼻子有眼的。”柳英的手搭在苏玉婉肩膀上,一起朝外面看着热闹。 苏玉婉又道:“曲一响,布一盖,全村老少等上菜。走的走,抬的抬,后边跟着一片白,从此人间不再来。” 她说的前世网上流传的段子,本是顺口一提,可说完之后,便想起了师姑,当即便住了嘴,不再调侃。 说话间,唢呐声已近在耳边。 “听着声音,好像是冲着咱们庄子这边来的呢。”周氏也停了手里的活,过来看个究竟。 唢呐队的确是朝这边来的,为首的人正是宝根和孙县令。 “恭喜槐树镇苏家村苏明哲苏公子,得本场院试头名。”唱名的人拉了长声报喜。 这可把周氏和柳英惊住了,两人急急忙忙出来迎接,“官差老爷辛苦了。” 孙县令在自己的任上,能出来个全府城的院试第一名,对他以后的仕途大为有利暂且不说,单单是这面子上,就足够他在其他同僚面前扬眉吐气了。 他放下了一县之长的面子,亲手扶稳苏老太,“恭喜了,老妇人,明哲这孩子,出息啊。” 第128章 黄婷婷逃跑内幕 回过神来的柳英,见宝根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也不顾众人在场,当即就跳了起来欢呼。 她拍了宝根一掌,开心道:“厉害啊,大秀才,没想到我柳英也有时来运转的一天,随随便便就捡了个秀才相公呢。” 宝根憨笑两声,眼里都是星光闪烁。 苏玉婉受不了两人当众腻歪,赶紧从袖子里掏出荷包,抓了把碎银子给报喜的人,“辛苦众位了,快进来喝口茶。” 孙县令婉拒了周氏的好意,没有留下来歇息,吩咐报喜队伍继续去别处报喜之后,便自个儿回了县衙。 等报喜队伍走后,柳英就叽叽喳喳地把宝根给拉进了屋里,和周氏一起欢天喜地地问着话。 苏玉婉正想进屋时,却见报喜队伍里走出来一人,又折返回来了。 “孙公子?”苏玉婉刚才只顾着高兴,没仔细看报喜队伍,现在才发现其中一人是孙尚文。 孙尚文比几个月前要瘦了很多,苏玉婉猜测他应该是被黄婷婷的事情打击的。 毕竟孙尚文苦苦追求了黄婷婷几年,如今却只得到这样的结果。 孙尚文瞅着没人注意,便拿出一封信交给苏玉婉。 “这是黄姑娘托我交给你的。” 苏玉婉见孙尚文没说其他的,当即便打开了信来看。 在信中,黄婷婷主动承认了,她预谋并成功杀害秦夫人母子为秦修报仇一事,并且对自己之前一直隐瞒且不告而别一事说了声抱歉。 此外,再无其他。 “她没有说别的了么?”苏玉婉不抱希望地问道。 “还有。”孙尚文突然压低了声音,悄声告知道:“她把黄家的家产都变卖了,秦家的大半家业也在她手上,她都随身带着,去往大魏了。” “啊?”苏玉婉倍感震惊,更让她吃惊的是,这么大的事情,孙尚文是从何处得知的,“你从哪里听说的?” 孙尚文小声说道:“是我帮她逃走的。” 孙尚文作为县令之子,过关卡时自然没人敢拦,送黄婷婷逃出县城要比别人容易许多。 “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这事我只敢告诉你,是黄姑娘说的,告诉你无妨,省得你惦记。要是我爹知道是我帮凶手逃跑的,肯定会打断我的腿的。” “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苏玉婉保证道。 孙尚文信了她,又说了一件苏玉婉所不知道的事。 “她有了身孕……是秦公子的。” “什么?”苏玉婉再次震惊道:“秦家那个傻子的?” 秦家嫡子是个傻子,秦夫人为了不让家业被庶子惦记,所以早就相中了能干的黄婷婷,甚至不惜杀害庶子,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让自己的亲儿子,如愿娶了黄婷婷。 两人一个多月前成亲,没想到居然有了身孕。 “你别多想。”孙尚文知道苏玉婉想歪了,赶紧解释道:“不是那个傻子的,是秦家庶子秦修的孩子。” 这事,黄婷婷并没有瞒着孙尚文,毕竟她现在能信任的人不多,想得到孙尚文的帮助,她也需要对他坦白。 三个多月前,秦修的身体就无碍了,黄婷婷那时却因为黄文忠刚死而心神不宁,一个电闪雷鸣的大雨夜,她又做了噩梦,迷迷糊糊地就跑到了秦修那里。 秦修本是心疼地安慰着她,后来早就情到深处的两人便没有把持住,当晚便成就了好事。 孩子就是那时候怀上的。 这也是黄婷婷为什么急着成亲,还以热孝期为借口了。 因为她,根本不可能等孩子生下来再嫁人。 只是这件事,秦修也瞒的好,并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而是小心翼翼地维护着黄婷婷的名声。 “还好,还好。”苏玉婉替黄婷婷感到庆幸,“有了心爱之人的孩子,她会爱惜自己的,我也就放心了。” 孙尚文点头称是,长舒一口气后,也有些释然。 “好在她聪慧,将秦家那个傻子对付过去了,一个多月的时间,硬是没让那傻子近身,否则依她刚烈的性子,肯定接受不了的。” 苏玉婉猜测着,这种秘事,应该也是黄婷婷告诉孙尚文的。 她也跟着连连点头,“你说得对。” 见孙尚文脸色憔悴,苏玉婉又劝慰道:“黄姑娘有你这样真心相待的朋友,是她的幸运。不过你也得想开些,该寻找你真正的幸福了。” “但愿。”孙尚文不置可否,消息已经带到,便也告辞了。 苏玉婉把这件事烂在了肚子里,再未对任何人提起,且在潜意识里就下了定论,觉得这辈子应该不会再见到黄婷婷了。 裴周眼瞧着之前跟自己做伴的老光棍付元庆,不光在他前头成了亲,甚至成亲当天还让苏玉真怀了孩子,忍不住就嫉妒的两眼冒光。 尤其是一起去苏家时,眼瞅着苏老太夸奖付元庆能干,他就更加地不甘人后,催促了苏玉婉好几次,让她赶紧答应成亲。 后来,实在看不下去的刘大夫,也跟着裴周一起催婚。 苏玉婉想着自己这小身板,怕是不够裴周折腾的,所以一拖再拖,总想等身子长开点再成亲。 裴周满身的各种火气无处发泄,最后只能去抓了些毛贼撒气,顺便帮着官府把魏老大一伙人给抓了,让他吐出来不少大案子,可以说是立了大功,在孙县令那边也挂了上了名号,去府城给他领了个牌匾回来。 “牌匾有个屁用!”裴周根本不把身外荣誉看成多重要的事情。 苏玉婉则惋惜道:“牌匾确实没用,又不能卖了换钱,还不如奖励给你房子和地呢。” “小富婆,大财迷。”裴周都被苏玉婉气笑了,“你有种这辈子别嫁给我,等我哪天发达了,娶十个八个小媳妇回来,气死你。” “那你娶啊。”苏玉婉懒得理他,“对了,孙县令不是说了么,你的功劳挺大的,他还在府城给你谋了个差事,你到底去不去啊?” “不去!”裴周当即拒绝道:“一个武教头而已,手底下就那么仨瓜俩枣的小兵蛋子,没什么可稀罕的。” “你这不干那不干,到底想干什么?” “给我皇帝做做,我才乐意干。” “做梦去你。” “行,那我回去睡一觉,做个美梦去了。”裴周说走就走。 第129章 太老了,还丑 苏玉婉医术之高,非如今普通大夫能比,所以在她正式接诊后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其名声已经传的县城人人皆知,上门求医问诊的病患,也越来越多。 旁人即便多有非议与不屑女子行医,不过对疾病缠身的病患来说,根本顾不上忌讳大夫是男是女。 这样一来,杏林医馆的名声,比二三十年前辛馆主在世时更盛,排队求医的患者,已经让苏玉婉忙到分身不暇。 杏林医馆越忙,其他医馆的生意就越冷清,难免不会遭到同行嫉恨。 之前与苏玉婉切磋过的几个大夫,因为她一直在槐树镇默默行医而没有太过直接的利益冲突,所以一直对她感恩在怀,如今随着她入驻县城,也越来越恐慌。 毕竟一个人行医,养活的是一大家子老小,如今病人都跑了,他们恐慌也是应该的。 好在苏玉婉也不是什么神仙,一个人的精力总归有限,并不能做到接诊前来的每一个病患。 还是刘大夫知道徒弟的难处,便给她出了个点子,只接诊急病和重症患者,一来减轻师徒俩的工作量,二来急病和重症患者能让两人的医术进步更快。 反正苏玉婉不愁吃喝,行医也不是为了赚钱,便听了师父的话,拒绝了普通的病患。 刚开始还有病患不满,嚷嚷着杏林医馆没有医德,甚至有些脾气暴躁的人开始动手打砸。 好在有裴周这个恶人出面,不用动手就把那些闹事的人吓退。 苏玉婉也知道病患忌惮裴周,虽然一时忍了下去,但保不齐哪天裴周不在,他们再卷土重来。 这天,又有不知死活的病患家属,因为被拒诊要闹事。 没等裴周出面,苏玉婉自己就先站了出来。 “等等!”苏玉婉冷眼旁观着病情不重脾气却不小的几人,指了指杏林医馆的招牌,说道:“你们若想闹事砸医馆,就尽情的砸好了,我绝不会阻拦,也不会报官。即便你们烧了这医馆,我也拍手称快。来呀。” “媳妇儿,你疯了?”裴周扒拉着苏玉婉,担心她是气糊涂了。 本想闹事的人,更是不知道苏玉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时竟呆在原地,面面相觑。 苏玉婉见那些手持木棍或者石头的病患家属没出声,又接着说道:“师父和我行医救人本是好心,却没料到还因此惹了众怒,既然如此,我们还不如把医馆关了,还乐得自在。” “不能关啊。”人群中有个老者颤巍巍道:“你们不能关啊,别的大夫治不好的病,只有你们能治好。你们要是关了,以后我们去哪里看病啊?” 这是众人所担心的,也是苏玉婉敢说刚才那番话的底气。 “你们也知道不能关,为什么天天都来闹?还要打砸?我今天就把话放到这里,你们哪个要来打砸,可以,我不拦着,也不报官,只需要把你们家的户籍人口详细写下来就好。但凡在我这里记了名姓的,以后别说有个头疼脑热的小病,就算快病死了,也别想着登我杏林医馆的大门。” 这番话一出,准备闹事的人便都怂了,纷纷耷拉着脑袋,放下了打砸工具。 人吃五谷杂粮,没有不生病的,就算是个风寒也能要得了人命,又何况其他大病。 谁也不敢保证,今天逞一时之勇,把杏林医馆砸了出了气,以后就没有求到医馆的时候。 人们真得老实下来,比裴周吓唬还管用。 刘大夫见火候差不多了,便好言好语地遣散了众人,只留了几个典型病症的患者,用来和徒弟钻研之用。 裴周对苏玉婉佩服的五体投地。 “真是厉害,可算让我见识了什么叫‘不战而屈人之兵’。” 苏玉婉扭头,诧异道:“你还读兵书呢,裴周?” “咳咳。”裴周点点头,承认了,“我是没有宝根哥读书的天分,空有一身武力,总不能认命一辈子就做个混混,所以呢,最近确实在读兵书。” “不错,不错。”苏玉婉觉得裴周有正事做,的确是件值得鼓励的事,“多学点东西是有好处的,万一哪天真能用得上,还能立个大功回来呢。” 裴周一喜,“你也觉得我这样做是对的是?”转而又有些落寞道:“大丈夫志在四方,谁不想出去闯出一番天地来?可惜我娘就是不愿意让我考武试走仕途,否则我肯定能考个武状元出来。” 苏玉婉以前很少关注裴周的事,如今两人连亲事都定了,便也不自觉地关心起他来。 “裴姨也不说原因,就是不让你考武试进官场么?” “对啊。” 裴周很是无奈,却也不想违背娘的话,干脆摆了摆手,不再提这事。 普通病患没有再来医馆打扰,苏玉婉就有了更多的时间研究疑难杂症,凭空也多出了些休息时间。 这天午饭后没多久,苏玉婉见没有病患前来,准备出去走走透透气,便直接去了聚八方酒楼。 没想到,又有人来闹事。 一个穿着锦衣华服也掩饰不住身材臃肿的人,正叉着腰,命令自己的手下把酒楼里工作的人给捆了起来。 除了两个主厨和两个跑堂的是男人之外,酒楼里其他的员工都是女子,如今被人五花大绑着,身材曲线一览无余,又被死胖子直流口水地盯着,每个人都觉得大为羞辱。 苏玉真之前因为孕吐太过严重,本是在医馆里住了几天休息的,今天不放心又过来酒楼查看,没想到正好赶上了,这会儿也被绑了起来。 其他食客见势不妙,早就跑得不见踪影。 苏玉婉到了酒楼门口时,正听到田秀扯着嗓子国骂。 骂了半天,见那死胖子并不在意,反倒对着苏玉真走过去,眼看着就要上下其手。 田秀立即停止国骂,转而又娇滴滴地叫了声,“公子——” 这一声,酥得让人直起鸡皮疙瘩,连门外的苏玉婉都跟着颤抖了一下。 那胖子果然停了脚步,转头朝田秀看去,“嘿嘿,好听,我喜欢,再叫一声。” “公子——”田秀又叫了一声,果然把胖子吸引了过去。 等走到田秀跟前,看清了她的相貌,胖子却皱起眉头道:“声音好听,就是太老了,还丑。” 说罢,又走向让他一直心痒的苏玉真。 第130章 官大一级压死人 “我擦——”田秀忍不住又是一顿骂,“死胖子,你才丑,你是天下第一丑,居然还敢嫌弃老娘。有本事你把我放开,咱们俩去路上站着,让大家评评理,看看谁更丑。” 胖子愣了一下,似乎在考虑着田秀的话,可看到近在咫尺的苏玉真,便又丢了这个比丑的念头,再也不理田秀。 田秀眼睁睁地死胖子要对苏玉真下手,却再也没办法替她解围,急得只扭动着身子,眼看要挣扎开捆绑的绳子,却被胖子的手下抓回来,又捆得更结实了些。 “谢谢你了,婶子。” 苏玉真感激田秀为她争取时间,却也知道如今凭酒楼里的几个人,根本奈何不了这个胖子,眼看着胖子的手向自己胸前袭来,苏玉真便长吸一口气。 她前几天最最讨厌的酒楼里的饭菜味道,如今却成了她的武器。 一口油烟气吸进肺里,恶心感顿时到达顶峰。 “呕——” 苏玉真攒了全身力气,吐了死胖子一身,从头到脚给他浇了个遍。 胖子愣了一会儿,好像从小到大都没经历过这样不可思议的恶心。 “洗澡,我要洗澡,换衣服。” 胖子哭喊着跑了出去,手底下的人愣了一会儿,也跟着追了出去,倒是把酒楼里的人给忘到了脑后。 苏玉婉原本已经拿出来的银针,便又放了回去,赶紧到了屋里,给几人松绑。 大家惊魂未定,今天生意是做不成了,便坐下来说着刚才的事情。 苏玉婉陪大姐去简单洗漱后,也来到了大厅。 “这群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咱们赶紧去报官,别等会儿他们再回来闹事。”田秀出着主意。 大家也纷纷商量着。 “最近互市贸易才开始,就什么牛鬼蛇神都过来了。报官是肯定要报的,但是官府的人来的不及时,真要是等那群人得逞了,官府再来人还有什么用?” 众人不是瞎子,都看出了那个死胖子大有来头,也看出来他刚才对着酒楼里年轻女工的垂涎。 若不是苏玉真这一吐解救了众人,真等那死胖子对几个女子下手了,即便官府的人来了,女孩子们也别想着还有活路了。 哪还有脸见人啊? 苏玉婉想着众人说的话,也知道酒楼里的安保需要加强了。 “我去找两个高手过来,以后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 她手里还有府城的那群杀手呢,那可是个个身手不凡,像今天死胖子带的这群人,绝对不是她手里那群杀手的对手。 “咱们去报官?”苏玉真提醒妹妹,“别等会儿那群人再过来,咱们就真得跑不了了。” “大姐放心,有人报官了。” 苏玉婉刚才来酒楼的路上,已经有熟悉的食客跟她说了有人捣乱这事,她已经拜托那人去报官了。 算算时间,官府的人应该也快到了。 果然,她话音刚落,就听到院子里一阵儿嘈杂声。 “官府的人来了。”苏玉婉说着就去开门。 是孙县令亲自带人过来的,只是并没有询问事情的来龙去脉,就先让人把酒楼里的人都抓了。 “孙县令,这是为何?” 孙县令也为难,让手下先把其他人带出去之后,就对苏玉婉说了实情。 原来,那胖子正是京城兵部尚书的嫡子祝容,这次从京城来这里,本是听了他爹的话,过来看自己的贵妾黄婷婷的。 可惜他一路上吃喝玩乐,好不自在,走走停停,耽误了太久,离京时黄文忠还没死呢,等他到这里时,黄婷婷都逃了。 祝容的女人多不胜数,本身又是个脑子不灵光的,倒也不执着黄婷婷的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来了酒楼闹事。 苏玉婉质问道:“县令大人也知道是祝容来闹事,为什么反倒把我们的人抓起来?” 孙县令无奈地叹了口气,“本官也不想,奈何官大一级压死人。” 原来,他在县衙里听到有人报案,说是有人在聚八方酒楼闹事,他亲自带着手下前来,本是来为酒楼出头,好卖给苏玉婉个人情,让她在王侍郎面前多说几句好话的。 没想到半路遇上了一身秽物狼狈不堪的祝容,不等他反应过来,祝容的贴身管家便表明了身份,还先反口诬告聚八方酒楼对尚书之子大不敬,甚至当即命令他来抓人。 他这才迫不得已,将酒楼里的人抓了起来。 “本官这样,也是保护你们。”孙县令坦言道:“若是不抓起你们来,祝容等人还不知道要怎么对付你们。为今之计,本官也只能先拖住他,尽快把他送走,再把你们放出来。” 苏玉婉来了这个世界这么久,也知道这时的律法没什么公正严明一说,是真真正正的官大一级压死人。 孙县令若是不听祝容的,祝容一封信寄往京城,兵部尚书不用发话,其手下的人随便找个借口,就能将芝麻绿豆大的孙县令给拉下来。 “好,我知道大人为难,但是能不能先把我大姐放了,她有孕在身,在牢里肯定待不住,若是有个三长两短……” “这——”孙县令为难道:“祝容的管家,把刚才酒楼里的人都记得清清楚楚的,他还放话,要一个不少的都抓起来,我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他真亲自去牢里数了,那可怎么办?” “没事,我顶上去凑数就是。” 苏玉婉刚才并没有露面,那管家若是只记人数,她正好替了大姐。 她和大姐长得有五六分相似,若是稍作装扮,怎么也能有八九分相似。 “这样就太好了。”孙县令得知是这个情况,当即便让人放了苏玉真,又安慰苏玉婉道:“你别太担心,本官会给你们找个干净的牢房,衣食上也不会亏待你们。等我尽快送走祝容他们,就能把你们放出来了。” “有劳县令大人了。” “嗐,咱们这关系,就别这么客气了。” 这事闹得很大,还没等苏玉真去找裴周求救,裴周就先她一步找了过来。 “找死!”裴周听了整件事,只留了这么一句话,就跑得不见踪影。 第131章 比丑 裴周出门后,脑子突然清醒了。 连孙县令尚且动不了的人,凭他一介白身,今天就算要了祝容的命又如何? 招了祝尚书这个仇人,他才是真得吃不了兜着走。 他自己倒不怕,可还有自己娘亲和苏家这一大家子人呢。 想到这,裴周就收敛了自己的一身杀气,换了身夜行衣,就趁夜来到了祝容下榻的客栈。 孙县令父子和其他有头有脸的人物,得了祝容来县城的消息后,不约而同地都前来为其接风。 如今客栈里,正觥筹交错,言谈甚欢。 “一帮子小人。” 裴周骂了声,正打算等晚些时候人们走了之后再探听消息,却见人群中有个熟悉的人脸晃来晃去。 “王泉?” 裴周见王泉狗腿子一样巴结着傻瓜祝容,亲近之态似乎相识许久,联想着今日祝容莫名其妙去聚八方找茬一事,他的脑子不由得动了起来。 裴周一直专心盯着王泉,没过多久,终于让他抓住了机会,将喝多了去茅房方便的王泉,抓了个正着。 “谁,是谁抓我,赶紧把我放了,否则别怪我不客气。”王泉酒壮怂人胆,又自觉背后有贵人撑腰,如今就算是被抓了,也依然趾高气昂。 裴周冷笑道:“可真是小人得志啊,姓王的。” 王泉不怕别人,却怕下手没有轻重的裴周,毕竟他之前被裴周一脚踢的半个月下不来床呢。 “原来是裴,裴大哥,幸会,幸会。” “幸会个屁!”裴周忍着没有踹人,出言讥讽道:“瞧你这哈巴狗的模样,真是给读书人丢脸,幸亏被摘了功名。” 说到丢了功名这件事,王泉气得牙痒痒,却不敢对裴周说什么硬气话。 “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裴大哥莫在嘲笑我了。” “你算个毛,考个秀才就要退亲的人,老子嘲笑你都嫌嘴脏。”裴周把王泉顶在茅房的墙上,小声问道:“今天是不是你小子把姓祝的领到酒楼里去闹事的?” “不,不,有您这尊大佛在,我哪里敢去酒楼闹事啊。” 王泉直喊冤,又小心翼翼地商量道:“裴大哥,您行行好,有话好好说,就是能不能,先让我把尿尿完?再憋着,我可就要尿裤子了。” “赶紧尿,别耍花样。”裴周站在茅房门口盯梢,晾王泉也不敢耍花招。 王泉老老实实地方便完,便随裴周去了更为隐蔽的地方。 “什么情况?”裴周抬着下巴质问。 王泉知道他是问的祝容的事,瞅了瞅漆黑的夜里四周无人,便一股脑儿地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原来,王泉被夺了功名,又被裴周重伤过一次之后,几次欲行报复之事,最后都因为没有胆量怕被裴周报复而踟蹰不前。 他家里因为早前供他读书,后又给他治伤,早就穷的揭不开锅,他伤好了之后,就背着一屁股债四处找零工。 他因为丢了功名之事,成了县城读书人的笑话,在本县城是没脸混下去了,便去了隔壁县城碰运气。 隔壁县城没人认识他,他倒是很快凭着自己识字找到了活干,就在一家最高档的酒楼,负责记账一事。 “那个账房先生家中有事,酒楼里说好的让我暂时顶替一个月,就负责记一下采买和收账,也是幸运,没做两天,就碰到了祝公子前去投宿……” “说重点,姓祝的为什么去聚八方闹事?”裴周并不想听王泉唠叨他的求职一事。 “好,好。”王泉连连应着,“我在的那个酒楼也提供住宿,我原本是想着套个近乎巴结一下祝公子,也好谋个前程,没想到竟意外听到了他那管家和旁人说话……” 经过王泉的一番解说,裴周知道了管家为什么要找聚八方的茬了。 一切都是黄家人在捣鼓。 黄文忠是黄家的一支,本家却是在省城的,如今这里的生意眼看着大好,却被黄婷婷一闹,全便宜了苏玉婉,黄家人可不想丢了这里这么大肥肉,所以便想着借着祝容的势,把苏玉婉的生意一举拿下。 见裴周沉思不语,王泉又悄声道:“今天是聚八方,也许明天就是医馆,后天就是闹庄子,你们就等着黄家人报复。” 王泉说这些,可是颇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谁让苏玉婉害得他丢了功名呢? 活该她被黄家人报复。 而且在他看来,祝容那个傻子可是不按套路出牌的,又从小被惯出来不听人劝的性子,那傻劲一犯,说不准还能直接把苏玉婉给带到京城,给自家的后院里再添个没名没分的女人。 裴周见王泉贱兮兮的得意模样,就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 他拍了王泉脑袋一巴掌,“瞧你这得瑟样,我可告诉你王泉,若是苏家人和苏家的生意有什么闪失,我就拿你的命抵。要怎么劝那姓祝的赶紧滚回京城,可就靠你的本事了。” “他什么时候走,关我什么事呀?”王泉一蒙。 裴周冷笑一声,“我说关你的事,就关你的事。刚才看你跟那姓祝的称兄道弟的样子,就知道你小子有巴结的本事,要怎么劝动他放过苏家姐妹和酒楼里的人,我相信你比我有办法。” “说是这样说,可是……”王泉巴不得苏玉婉倒霉,又怎会管这种闲事? “没有可是。”裴周突然拿刀架在王泉的脖子上,威胁道:“我裴周做事,向来如此,你若不听,便如那盏油灯。” 挂在客栈大门上的油灯,目测在二十步开外,裴周也不知道何时捡了个石子,一出手,那油灯便被击中了灯芯,瞬间灭了。 “我劝,劝,裴大哥饶命。”王泉可不想让自己人死如灯灭。 “算你小子识相。”裴周放开王泉,“给你三天时间劝那傻子,超过三天,你就为自己的尸体找个风水宝地。” 根本没用到三天,第二天一早,苏玉婉等人就被孙县令给放了。 苏玉婉还好奇,“孙大人这么快就把祝公子劝说回京了?” “本官哪里来的这么大的本事哟。”孙县令并没有说假话邀功,而是实话实说道:“本官也纳闷呢,今天一早,那个王泉就陪祝公子来县衙了,指名道姓要放了聚八方酒楼里的人。对了,王泉就是去年被革除了秀才功名的那个读书人,你应该不陌生的。” “当然不陌生。”苏玉婉应道。 孙县令又说道:“那祝公子同意放你们出来,不过有一个人,他要带走。” “谁?”苏玉婉一惊,以为王泉要带走吐了他一身的大姐。 “那个叫田秀的。”孙县令也不知道祝容此举何意,却如实相告道:“他自己亲口说的,要带田秀去街上,比……比……比丑。” 第132章 去京城 王泉在牢里看到苏玉婉时,还恨得牙痒痒。 “你记着,你这次可是欠了我的恩情的。” 见苏玉婉满眼怀疑,王泉还没来得及解释,就被突然窜出来的裴周抢了先。 “这次的确多亏他。”裴周指了指王泉,随后牵着苏玉婉的手往外走。 苏玉婉不疑有他,当即冲王泉点头道:“我有仇报仇,有恩也会报恩,这次就当欠你的,他日若有机会,定当奉还。” “这还差不多。”王泉咬着牙,见祝容和管家也进了牢房,忙迎上去,觍着脸道:“大爷,您高贵之躯,怎能进牢房这等污秽之地?若有什么差事,您直接吩咐小的就是,小的就算肝脑涂地,也要给您办好了。咳咳,这牢里味道实在太冲,可不能熏着您。” 王泉在祝容身边,躬着身子,用衣袖为他扇着风,似乎要替祝容扇走牢里的浊气。 管家的脸很黑,似乎头一次见识到比自己更会巴结主子的小人。 他瞅了眼牢房里的人,突然指着苏玉婉,对自家主子回禀道:“公子,这个女人,不对。” 苏玉婉一惊,没想到她都装扮的跟大姐九分像了,还是没逃过管家的眼。 祝容进牢房时,眼神一直是盯在田秀身上的。 甚至他纡尊降贵,亲自到牢里来接人,也是因为担心田秀逃跑。 这会儿顺着管家所指的方向看去,一看到苏玉婉,竟马上弹跳开,躲得老远。 正在众人诧异之际,一大早听到消息就急着赶来接妹妹的苏玉真,也来到了牢房。 祝容看了眼站在门口的苏玉真,又是一通弹跳,好不容易被王泉安抚下来后,便看看苏玉婉,再看看苏玉真。 好像这时才认出来昨天吐了自己一身的人是谁,祝容连忙吩咐衙差道:“把她带走,带走,呕——” 祝容径直跑了出去,在县衙门口吐了个痛快。 苏玉婉小声嘀咕道:“莫非这个姓祝的还有洁癖?” 酒楼里的人出了牢房,苏玉婉让他们都回酒楼去了,至于苏玉真,怕再惹得祝容不快多生事端,看着妹妹没事,她便也在付元庆的护送下去了酒楼。 苏玉婉则在裴周的陪同下,与田秀留在县衙等着。 祝容在王泉忙前忙后的照顾下,洗漱完,又换了身干净衣物后,才又见了苏玉婉等人。 或者说,见了田秀等人。 “你,跟我去街上比比,让旁人看看咱俩谁丑。” 田秀没想到,这人还惦记着她昨天的口不择言呢。 不过她似乎会错了意,忙低头哈腰地谦让道:“民妇比不过您,自甘认输,您比我丑。” “你——”祝容红着眼圈,硕大的脑袋歪在王泉的肩膀上,“她欺负我!” 苏玉婉用胳膊肘杵了下田秀,“婶子,您说反了。” 田秀愣了一下,用手轻拍着自己的脸,又忙纠正道:“民女嘴拙,说错了话,祝公子勿怪啊。要论丑,我当然没您丑。” “你——呜呜呜——”祝容嚎得更大声了。 “大爷不哭啊,乖。” 王泉心疼地安慰着祝容,旁人也看不出来是真情还是假意。 倒是管家在后面嘀咕了一声,“不过是个傻子,巴结地再好有什么用。” 旁人没有听到管家的话,可苏玉婉离他最近,听得倒是很真切。 她皱了皱眉头,竟有些同情祝容,生在权贵之家,享尽富贵荣华,可底下与他关系最密切的管家,私下里居然对他也如此不屑。 也难怪王泉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得了祝容的信任和依赖。 苏玉婉正想着,又听到王泉说道:“祝家大公子生的眉目清朗,玉树临风,珠圆玉润,颜如冠玉貌比潘安,又岂是你一个乡下妇人能比的?” 田秀低着头,慌忙连声道歉,“是,是,王秀才说得对,是民妇说错了话,唐突了祝公子。世间没有比民妇更丑的女人,也没有比祝公子更俊秀的男子了。” “你说得,当真?”祝容突然停止了哭嚎。 “当真,当真。”田秀闭着眼应着。 “这还差不多。”祝容这才得意起来,又扭头对管家说道:“你不是说这里青楼里的女子比京城里的还美吗?咱们赶紧去呀。” “好,好,老奴这就让人带路。”管家示意孙县令道:“还不赶紧给公子带路?” 管家威风的很,看着比祝容这个主子的谱还大。 孙县令有些为难,毕竟他是一县之长,光天化日之下,哪能如此明目张胆地去青楼呢? 正在他为难之际,又是王泉出面劝祝容。 “大爷,青楼里的姑娘虽然漂亮,可是太脏了,您是千金之躯,可不能去那种地方。真要是想要漂亮姑娘,还不如去人牙子那里选几个干干净净的,也不用担心染上什么脏病。您说是不是?” “你说的,是真的?” 祝容看着王泉,似乎有些不确定,又看向管家。 管家随口敷衍道:“老奴不知这些。”似乎嫌王泉多管闲事,他又冷冷地训斥王泉道:“公子能乐呵乐呵就行了,你管这么多做什么?难道你不想让公子开心?” 王泉也知道因为自己的原因,让管家受了些许主子的冷落,不过他也顾不上得罪不得罪了。 他就只认准了一件事:主子好,他才能好。 万一祝容真因为得了花柳病早死了,那他这辈子就不一定能再巴结上第二个如此富贵之人。 想到这,王泉一改往日哈巴狗形象,反倒真如文人风骨般,挺直了腰杆,直接迎着管家的目光,满脸坚定道:“主子开心与否是很重要,可他的身子康健与否,更重要。” “好你个王泉!来人——” 管家正要示意随从带走王泉,不料却被祝容给打断了。 “算了,我不去青楼就是了。管家别生气。” 祝容似乎也不惦记着比丑了,有些闷闷不乐地赶回了客栈。 再之后的几天,苏玉婉都没见过祝容,也没听说过他闹事,只从孙县令那里听了一嘴,说是王泉从管家那里拿了不少钱,给祝容买了几个花容月貌的清白姑娘,很是得了祝容的欢心。 到了祝容来县城的第五天晚上,王泉突然来医馆找苏玉婉了。 “我要去京城了。”他很是得意道。 第133章 富贵险中求 “恭喜你了。”苏玉婉这话,倒是发自真心。 王泉看着愈发水灵诱人的苏玉婉,懊恼道:“要是这几年你也能跟我多说些话,要是也像今天这样打扮的天仙一样,当初莫说是举人的女儿了,便是给我个进士的女儿,我也不会退亲的。” 苏玉婉闻言一愣。 原身与王泉定亲几年,因为内向羞涩,的确也没跟他说过几句话。 两人好像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定下的亲事,要愣是扯上什么感情,根本是天方夜谭。 也难怪他有了更好的选择之后,没有丝毫犹豫就选择了退亲。 虽然王泉此举的确是小人之举,可这事放在后世,却也算不上什么。 毕竟男未婚女未嫁,谁都有权利追求自己的幸福。 错就错在,事情发生的时代不对。 原身苏玉婉被退亲后,过不了外人流言蜚语和自我羞耻这两个难关,选择自尽,也是大部分同样情况的女子所选的一条道路。 “怎么傻了?不说话了?”王泉见苏玉婉还在发愣,小人得志般猖狂道:“你是不是后悔与裴周定亲了?告诉你,晚了,即便你没和他定亲,我也是看不上你了。我可是祝大公子面前的大红人了。我的前程,远大的很哪。” 苏玉婉回过神来,笑着回应道:“是,是,王公子您前程远大,希望他日您能衣锦还乡。” “呵呵,原来你还会说好话呐。” 王泉瞅了眼苏玉婉,也知道这个女人与他注定无缘了,虽然有些失落,却很快被即将去京城的欢喜冲散了。 “本来是想过来邀功的。看你这副寒酸样,怕是邀功也没什么好处,得了,还是靠我自己,去京城打拼出一番富贵好了。” “邀功?除了说服祝容放我们酒楼一马,你还有什么功?” “告诉你也无妨。”王泉清了清喉咙,“管家这几天总想借着公子的势找你的茬,好在都被我劝下了。真不知道你哪里得罪了管家。不过,像你这种睚眦必报的人,真得罪了人也不奇怪。” 他口中的“睚眦必报”,是指她害他丢了功名这件事。 他什么时候想起来,都想暴打苏玉婉。 “得罪了,得罪了。”苏玉婉道完歉,又赶紧道谢:“无论如何,都谢谢你能为我们解围。若你不嫌弃,我这里还有些银子……” “算了,我可瞧不上你那仨瓜俩枣的。” 王泉这时,一心想在苏玉婉跟前树立自己的成功人设,可不愿意接受什么银子谢礼,他在祝容身边,可缺不了银子花。 他给祝容买女人时,可是从管家那里抠了不少油水的,此时想起来,都还沾沾自喜。 “你笑什么?”苏玉婉见王泉走神,忍不住提醒了一句,“你在你主子面前争宠,应该会得罪那个管家?那个管家看起来可不是善茬你,你去了京城也要小心些。” “我知道。”王泉还是挺谨慎的。 想着第二天一早就要出发,这会儿还要赶紧回客栈收拾,便也不再停留。 “我要走了。” “好,我送你出门。” “算了,我自己走就行。” 走到门口,王泉突然回头,又得意地多说了一句。 “你这辈子都没机会去京城了,就留在这里当你的医婆好了。这就是你让我丢了功名的代价。哼!” 说罢,终于扬眉吐气,扬长而去。 苏玉婉自是不会跟他一般见识,想想他独身一人去京城,虽然有主子护着,可那个管家在府里多年,根基肯定更深,一时竟真得为他捏了一把汗。 苏玉婉走神不过一瞬间,突然发现裴周已经站在自己跟前。 “怎么,旧情复燃了?”裴周不悦道。 “你不会说话就少说几句。”苏玉婉翻了个白眼,又说起了王泉前来辞别的目的,以及她对那管家的担忧。 裴周也是王泉的事情而来。 “他去京城尚书府做事,确实是与掉进狼窝无异,怕是会被那管家吃的渣都不剩。” 他把自己这几天暗中打探来的消息,告诉了苏玉婉。 原来,管家暗中收了黄家的大笔好处费,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所以才借主子的势打压苏玉婉,好让黄家有机会把生意和田产抢过去。 王泉的出现,让管家的打算都泡汤了,好处费虽然没有被黄家再收回去,可他已经感到自身地位岌岌可危,长此以往,他失宠也在所难免。 对付王泉,是管家肯定会做的事。 “真这么危险?”苏玉婉犹豫道:“王泉好歹也为我解了围,我要不要再去多提醒他几句。” 裴周却摇头反问道:“你就算提醒他一万遍,他就会放弃去京城,停止走这条路吗?” 见苏玉婉沉默了,裴周又继续说道:“王泉好歹读了这么多年书,连秀才都考中了,肯定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富贵险中求’的道理。他不甘心在家里种一辈子地,又没力气做其他的,走上这条路,是迟早的事。你劝也没用。” “唉——”苏玉婉长叹一声,莫可奈何,也只有任由他去了。 裴周又说了另外一件事。 “互市贸易放开之后,虽说短短时间内还尚未成气候,可南来北往的客商还是多了许多,随之而来的盗匪也多了起来。这条贸易之路,已经发生了好几起马匪杀人劫财之事。孙县令今天也找了我,说是年关将至,怕是劫匪会更加猖狂,所以想让我带人多加巡逻,保护咱们县城的安全。” “你同意了?会不会危险?”苏玉婉担心地问道。 裴周朗声大笑道:“当然危险。若不危险,孙县令怎么会找我?不过对别人来说是危险,对我来说,却是小菜一碟。” “你正经点。” 苏玉婉虎着脸,瞪了裴周一眼。 “就靠你自己哪行?县里的衙差不过才二十多个,能有多少人手分派给你?真要遇到人多势众的马匪,你能应付的过来么?” “应付不过来也得应付!”裴周正了脸色,“我一个混混,本不屑管这些闲事。可谁让我要娶你这么个媳妇呢?” “关我什么事?”苏玉婉剜了裴周一眼,不明他话里的意思。 第134章 山上来的铁蛋 裴周一屁股坐到了高桌上,眯眼笑道:“望眼整个县城,到处是你的铺子和田庄,我不保护别人,也得保护你?谁知道那些马匪会不会冲到县城里来打砸抢夺呢?我得护着你的财产,你说是不是?” “你是为了我?”苏玉婉停顿了一下,又关心道:“可是这人手不够,怎么办?” “人手多的是。黄家那群臭小子们,正到处找活干呢。” 裴周之前被黄家那些小人给设计陷害,着了黄婷婷的道,他后来找了过去,把那些人给打了一顿出气。 现在黄婷婷的生意停了,铺子关了,家散了,人也逃了,这群人就像丧家之犬一样,连生计也丢了。 县里的商户都恨透了这群人,肯定不会发善心收留他们,给他们活干。 这群人傻了眼,走投无路之下,居然又厚着脸皮找到了裴周,想托他求情,在苏玉婉的铺子里找些能糊口的活干。 毕竟曾经是跟着自己混的兄弟,裴周大人不记小人过,倒是也真得给那群人想着出路。 正好孙县令找到了他,想把这维护县城治安的差事托付给他,他便把这群弟兄们的事说了。 为了互市贸易顺利进行,朝廷刚拨了大笔银子下来,孙县令现在不缺银子,就缺人手,听了裴周的话,当即便决定把那些人收编。 类似于朝廷招安。 让一群不是良善之辈的无业游民为朝廷效力,既能防止这群人因饿肚子而发生暴动,又能为县城的安危出一份力,可谓是两全其美。 两人一拍即合,就定下了此事。 苏玉婉听裴周解释完,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 “你还挺仗义的,心也还是善良的,竟还能想着那群兄弟们。” “都不容易,拖家带口的,总得给他们找个混饭吃的地方。” 临走前,裴周一再交代道:“互市贸易尚未成熟,如今各处修建在即,正是容易出乱子的时候,你自己一定要多加小心,防身的药粉要随身带着,能带多少带多少,千万不能大意。” “我知道。”苏玉婉扬了扬胳膊,又拍拍衣摆,“药粉都随身带着呢,放心,够一次放倒十个高手的剂量了。” “这就好。”裴周这才放心离去。 县衙最近正组织人手,修整县城到槐树镇的这条坑洼不平的路,并准备年后地里化冻后,就开始大规模修建沿路的铺面与交易场所。 当初苏玉婉与付元庆准备的十辆牛车车队,因为来往客商还没有达到想象中的那么多,所以还闲置了几辆。 付元庆便跟苏玉婉商量,留五辆牛车拉客,他自己则带着另外几辆牛车,去相邻州府拉货物,干倒买倒卖的生意。 大通朝地大物博,有的是大魏没有的货物,又值贸易还没完全成熟,这时候谁先占了先机做大生意,便能在未来的商战格局中占有一席之地。 苏玉婉没料到内向憨厚的付元庆,会主动要求做生意,虽然不知道他能不能做成,但还是当即就表态要支持。 “姐夫,这马上就过年了,你等开春暖和后再去倒腾货物。” 付元庆却一反往常的磨叽性子,很坚定地准备三天后出发。 “我最近拉客商多,常听他们念叨着咱们大通的一些稀罕物,因为那些稀罕物所处之地如今正冰天雪地,货物根本运不出来,所以至今没在咱们县城里见到。若是等年后再去拉货,那时候别人肯定已经出动了,咱们就失去了优势。” 他的意思是,他要带人去拉货,赶在过年前把货物运过来,就能卖个高于往常几倍的价格。 苏玉婉来了这么久,当然也知道这些事。 雪山里的人家不方便外出,一堆货物堆积在家里,再低的价格都卖不出去。而外面真有需求的顾客,就算出到十倍价格也买不到。 这就是交通超级不便利的古代的真实状况。 可苏玉婉也知道,旁人运不出来,付元庆去了,肯定也运不出来。 “这一路冰天雪地,路面湿滑,即便硬赶着牛上去,怕是走不到半路,牛就要冻死了。姐夫不可能不知道这些事?” 付元庆点头道:“我自然是知道的。不过我已经跟那几个人商量好了,我们进雪山前,就把牛车暂寄在客栈里,至于货物,我们就自己背下来。” “这也太辛苦了。”苏玉婉担心道:“你跟我大姐说了吗?她肯定不会同意你们去做这么危险又辛苦的事情的。” 若是真有这么简单背出来,那大山里的庄稼汉子,哪个不会拼了命的往外背? 说起来,这活不光辛苦,最主要的问题还是危险。 万一脚滑了,摔下山,非死即残。 付元庆这时,突然变得谨慎起来,瞅着屋外没人,这才小声说道:“若是没有把握,我肯定不会以身涉险。有个人,我要让你见见。” 苏玉婉见到的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 少年身形瘦弱单薄,脸色也灰暗蜡黄,一套棉衣棉裤都短了半截,手腕脚腕没有衣裤遮蔽,都露了出来,在这严寒天气里,很容易就生了冻疮。 “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苏神医,也是咱们以后的大当家的,赶紧叫人。”付元庆催促道。 少年本是垂首而立,这会儿听了付元庆的话,当即利落抱拳打招呼,“大当家的好。” “好。”苏玉婉点头应道,又问付元庆,“你让我来见他,所为何事?” 付元庆解释道:“这小子叫铁蛋,我昨天晚上收工时,看他倒在路边,摸着还有气,便猜着他是冻昏了过去,就把他带回家了。谁想到,这小子怀里还揣着这个。” 付元庆从床头拿了个旧兮兮的棉布包,打开,里面竟是一根拇指粗细的人参。 “野山参?”苏玉婉如获至宝,细细分辨了许久,目光才看向铁蛋,“这是你的?” 付元庆以为苏玉婉怀疑,便赶紧解释道:“你别担心,这小子虽然穷得寒酸,但这支人参的确是他的。我已经问过他说的几家药铺了,他每年过年前都会趁着这东西涨价下山卖人参,好几个药铺的掌柜都可以作证。因为我救了他的命,他才答应带我上山的。他说了,这个天气,除了他,没人能找到上山下山的路。” 这也是付元庆愿意放手一搏的原因所在。 苏玉婉刚才还真怀疑人参的来历,听了付元庆解释,知道自己错怪铁蛋了。 “这支人参,你打算卖多少钱?” 第135章 成交 “大当家的想买?”铁蛋没做任何思考,便报了价,“十两银子。” “你怎么不去抢?”付元庆以为他漫天要价,当即就要训斥几句。 苏玉婉却阻止了付元庆,目光再次专注地看向铁蛋。 “这个人参,不过拇指粗,世面上也就卖个一两银子一支,我想问你,为什么要卖给我十两银子?” 铁蛋咬着嘴唇,脸憋得通红,眼里也是藏不住的失望。 “付大哥救了我的命,既然他听你的,那我便一两银子卖给你。” 苏玉婉并没有接这话,反而继续重复着刚才的问题,“我想问你,为什么要卖我十两银子?这不过是个普通的几年生的人参而已。” “才不是普通人参!”铁蛋急了,“别的药铺掌柜的不识货,大当家的你也不识货。这是我这辈子挖到的最好的一支人参,至少也得上百年了。” “哦?”苏玉婉疑惑道:“你从哪里看出来,这支人参上百年了?” 说起人参,铁蛋有说不完的话。 他指着人参,有条不紊地解释道:“这支人参,看着才有拇指粗,但是你看,它的芦圆多长,还有这芦碗,也有十几个。还有……” 铁蛋说了许多,最后才下结论。 “这真是支上百年的人参。前面几个药铺的掌柜的不识货,非要按往年的价格,要二两银子买下来,还说要不是过年,就只给我一两银子。我不想贱卖给他们,所以才在县城多待了几天,就是想找个识货之人,没想到差点冻死在路边……罢了,一两银子卖给你好了,谁让付大哥救了我的命呢?” 铁蛋这时已经不报任何希望卖高价,决定早点把人参出手,就能早点回家照顾妹妹去了。 他低声道:“若不是我还要养活妹妹,这支人参送给你都可以了。” 他并非知恩不报之人,可家里还有个妹妹要养,他也只能厚着脸皮要恩人东家一两银子了。 苏玉婉沉思良久,才笑道:“十二两银子,我不会少你一个铜板的。” “大当家的……” “我知道这是支百年人参,没想到你小小年纪,也如此识货。” 苏玉婉刚看到这支人参时,心里就有了谱。 这的确是支百年人参,富贵人家有钱也不太容易寻到。平时市价可卖到十两银子一支,年节里贵一些,十二两银子也容易出手。 她不信其他药铺掌柜的都不识货,他们肯给出二两银子,已经是普通人参的两倍价格,她不信那些人是出于善心,说什么年节里才多给一倍。 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些人也识货,只不过看到铁蛋年纪小,认为他不识货,又缺钱,所以才想着压价的。 没想到他们光想着压价,却白白让铁蛋多等了几天,还差点冻死在这严寒天气里。 “卖吗?十二两银子?”苏玉婉笑着重复道。 铁蛋当即红了眼圈,连连点头道:“十两银子就好了,我不能赚大当家的钱。” 苏玉婉又笑道:“你肯带着我们的人进山,已经给了我们发财的机会,也算是报了救命之恩了。” “嗯。”铁蛋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回应这个温柔浅笑的漂亮姐姐,“我,我每年来卖人参,别人都瞧不起我,还以为我不识货,给我压价……大姐姐,不,大当家的,你是第一个主动出高价买我人参的……你是好人。” “好人算不上,但我的确不是坏人。”苏玉婉对自己有很清晰的认知,她又仔细瞧着铁蛋脸色,同时把手搭在了他的手腕上。 “大当家的……”铁蛋抽回手,往后缩着。 苏玉婉强行把他的手拉过来,虎着脸道:“你不想看病了?” 铁蛋愣住了,等苏玉婉把完了脉才回过神来,“我,我不看病,我,没钱,还有妹妹……” 把完了脉的苏玉婉,并没有仔细听铁蛋的话,只是心中一沉。 因为铁蛋的脉象显示,他的病不容乐观。 甚至她都不知道铁蛋是怎么熬到现在的。 “你必须赶紧吃药,针灸,否则你这情形,活不过两年。” “看不好的,还浪费银子。”铁蛋似乎并不在乎自己的病情,甚至不在乎死活。 他并非天生不惜命的人,早两年时他比谁都害怕犯病活不长,甚至卖了人参时,也花了些铜板去看大夫,可得到的消息都是,治不好,只能养着,活到哪天算哪天。 言外之意,他只能好好养着,等死了。 他痛哭过,害怕过,可最后还是咬牙挺过来了。也没有再花一个铜板看病,只想尽自己所能,在死之前,给妹妹多留些银子,免得他走了之后,妹妹跟着饿死。 苏玉婉知道世道艰难,多的是比铁蛋还可怜的穷苦孩子。 可她遇到了铁蛋,就不能让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死去。 “我能治,我给你治。”她坚定道。 “真得能治?”铁蛋先是满含希望,后又小声问道:“要治好病,得花多少银子?” “一百两银子。”苏玉婉毫不含糊地报了个数。 “我不治了。”铁蛋的希望之光瞬间湮灭。 苏玉婉知道他担心药费。 她也没虚报药费。 要治铁蛋的病,需要好几味珍贵药材,一百两银子,还是她的成本价。 “我给你十年,能还清吗?”苏玉婉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 铁蛋想了想,希望似乎重新燃起来了。 “大当家的是说,先给我治病,再让我十年内还清药费?” “没错。” “我能。我治。” “就这么信我?” “信!你是第一个说先治病再收药费的大夫,而且付大哥说你是神医,我信你。” “小机灵鬼。”苏玉婉笑了,“你从现在开始就为我做事,工钱上我不会亏待你。等还完药费,我再放你自由。” “大当家的让我做什么?” “先带你付大哥进山收货,回头的利钱我从自己的分红里分给你两成。等你付大哥走熟了这条路,不需要你帮忙时,你再替我收购人参,卖出去的人参,我依然分你两成利。你觉得如何?” “成交,我答应!”铁蛋流着泪,和苏玉婉击掌,“谢谢大当家的。” 第136章 苏老太的针线活 几人正说着话,就见苏玉真也找了过来。 “我今天紧赶着给铁蛋做了身棉衣,快让他换了。”她把棉衣在铁蛋跟前比量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时间太赶,也没给你量尺寸,一大早就不见了你的人影,我就大概比划着做的。” “谢谢嫂子。”铁蛋眼里噙着泪水,去隔壁间换完后出来,顿觉身子暖了许多,“正合身。嫂子放心,我一定会带付大哥进山,让你们多多赚银子的。” “进山?什么意思?”苏玉真看向付元庆。 “来,咱们回家再说。”付元庆拉着媳妇就往外走。 他还没跟苏玉真说进山的事情,算是先斩后奏了,只能回家慢慢告诉她。 苏玉婉也带铁蛋回了医馆。 队伍三天后出发,这三天的时间,苏玉婉都让铁蛋在医馆好生养着身体。 喝了两天汤药后,在队伍出发的前一天晚上,苏玉婉又给铁蛋做了针灸。 她也了解了铁蛋的身世。 原来,在他七岁那年,爹娘就相继离世,家里就只有他和当时才三岁的妹妹相依为命。 虽然有叔伯亲人,可却没人愿意收留两个吃闲饭的孩子。 小小年纪的铁蛋,还没懂的怎么照顾自己,就承担起了照顾妹妹的责任。 因为兄妹俩都太小,根本种不了地,他便将地佃给同村的一户人家,打了粮食后就收些租子。 仅凭收租那点粮食,根本不够兄妹俩生活的,他只能另想他法活命。 机缘巧合下,偶然碰到了进山采药的老大夫。大夫怜惜他和妹妹不容易,便教了他如何辨别药材和采药。 铁蛋虽然没读过书,头脑却是很有灵性,很快就认识了山上的各种草药。 他是知恩图报的孩子,把千辛万苦采到的第一支人参,送给了那个老大夫做谢礼。 老大夫一高兴,就把他带下山,去了自家的医馆,教给他认识和辨别各种草药,以及连如何炮制的法子都毫无保留地教给了他。 他也是从老大夫那里学的如何辨别人参年份。 大半年过去了,到了九月份的时候,山中气候就变得格外寒冷。 那天,铁蛋还在医馆里学习炮制药材,准备下午回山上。 谁知正赶上大雪封山,山里山外没有任何通路。 他惦记着家里没人照顾的妹妹,就不听老大夫的劝,非要冒雪进山。 后来老大夫也不再阻止他,便领着他走了那条唯一可以进山的路。 讲完这些后,铁蛋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老大夫说过,这是一条迫不得已才能走的路,也一再提醒过我,不让我告诉别人,以免发生危险成了罪人。我之所以告诉付大哥,是因为我这几年冬天都会上山下山,也没遇到过危险。但是我也不敢保证,每一次都是安全的。” 苏玉婉神色凛然,“这些事,你告诉过付大哥吗?” 铁蛋点点头,“我告诉他了,他说他会注意的。” “唉。”苏玉婉又想到了裴周说的那句‘富贵险中求’,知道像付元庆这样的人,平时虽然好说话,可一旦认准了一些事,却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性子,从他非苏玉真不娶这件事上,就可见一斑。 “算了,随他。”她叹了口气。 付元庆和苏玉真两人,今年都有了不少积蓄,可要真进山收些贵重货品,本金还是远远不够的,最后还是苏玉婉出了一千两银子的本金。 送队伍出发时,苏玉真的眼睛都红肿了。 “老二,我觉得现在吃穿不愁已经很好了,可你姐夫非要做这危险的事,我劝也劝不了,只能同意。可我是真得不放心啊。你说他,怎么就这么犟呢?” 苏玉婉正不知道如何安慰大姐,又听她自言自语道:“你姐夫说以前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就浑浑噩噩过了这么多年,可现在有了我和孩子,他就不能继续懒散了。他说他要为了我和孩子去打拼。唉——” 苏玉真说着,就摸了摸肚子。 “时间过得真快啊,孩子都四个月了。”苏玉婉扶大姐进屋休息,又问道:“在肚子里有动静没?” “还早呢,听说五个月时才会动。” 苏玉真把手放在肚皮上,眼里尽是温柔。 “自己怀着孩子,就见不得别的孩子受苦,那天晚上你姐夫把铁蛋带回来,我见铁蛋那受罪的样子就心疼。这两天又紧赶着给他妹妹做了两身棉衣棉裤,也不知道大小合身不。” “大姐做的,肯定合身。” “瞧你这嘴甜的,我即便针线活再好,也不知道铁蛋他妹妹高矮胖瘦啊,就是听铁蛋比量着,也不知道准不准。” “大点小点也差不了太多,将就着穿,咱们从小不也是这样过来的么?”苏玉婉劝道。 说到这里,姐妹俩不约而同,相视一笑。 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想到了两人小时候,奶奶给她们做的衣服。 苏老太性子急,力气大,做地里的活比男人也不遑多让,可惜就是针线活无论如何也做不好。 许氏进门后,苏多福才有了合适的衣裤穿,也是因为这,苏多福才一直把许氏看成是最温柔贤惠女红最好的人,也发自心底地宠着她。 苏老太察觉到儿子嫌弃她了,很不甘心地发誓要学好针线活。 苏玉婉姐妹两个,从小便是穿着苏老太给她们做的衣服的。 可惜针脚大,还七扭八歪的,各处细节都没有一样细致工整,姐妹俩穿出去,可没少被别的小闺女嘲笑。 许氏不好意思当面说婆婆,便趁着婆婆出门时,偷偷给两个闺女改衣服,姐妹俩这才能穿得稍微像样点。 两人说起了奶奶,说着说着,竟然想家了。 苏玉婉建议道:“我这几天医馆里不忙,我师父自己盯着就可以,姐夫也不在家,要不咱俩回家一趟?” 两人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回家了,看看日子,也该回去了。 “我也正打算跟你提这事呢。”苏玉真当即就同意了。 第二天一早,苏玉婉就去雇了辆马车,姐妹俩一道回了苏家村。 第137章 占着茅坑不拉屎 苏玉婉这次回家,发现别的一切都好,就是奶奶走路微微弯着腰,看着不如往常精神。 她急忙上前搀扶,并问起情况。 苏老太却并没当回事,只摆手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别一惊一乍的,我这只是抱狗剩时间太长,累到了腰,多休息休息就好了。” 苏玉婉还是不放心,一边把脉一边劝道:“奶奶你现在岁数大了,小毛病也不能大意……” “不能大意还能怎样?”苏老太瞪了孙女一眼,很不服气那句‘岁数大了’,抽回了胳膊,反问道:“不大意就能一直活?” “这……”苏玉婉每次对上奶奶就甘拜下风,“自然是不能。” “不能一直活,大意点怎么了?”苏老太讳疾忌医,却又理直气壮,“只要我不看病,我就当自己没病。奶奶这个岁数,跟你们年轻人不一样,我是小病不用治,大病治不了。真要是到了那一天,不用阎王爷来勾我,我自己就去找他。” “奶奶——” “别叫我,去看看狗剩,这臭小子最近不老实,好几次差点掉下炕来,可累死我和你娘了。” 苏玉婉见奶奶实在固执,一时也奈何不得她,正好见娘抱狗剩过来,就随手接到了自己怀里。 “狗剩,来让二姐抱抱。” 苏玉真更喜欢孩子,可惜自己怀着身孕不敢太用力,就没有去抱,只温声细语地和他咿咿呀呀地聊着天。 没过一会儿,许氏又把狗剩接了回去,对苏玉婉说道:“宝根媳妇一早就去了你三奶奶家,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虽然柳英还没有正式成亲,在村民的眼里,就已经是宝根的媳妇了。 苏玉婉提了个竹筐准备出门,“我买了一扇排骨,分了两份,正要去送给三奶奶一份呢,既然柳英来了,那我就赶紧送过去,他们待客用得着。” “行,你去。”许氏应道。 苏玉婉直接去了周氏家里。 周氏的年纪也不小了,一到冬天就格外难熬,自从把泡菜手艺传给柳英之后,一入冬就猫在了家里歇着,很少再去庄子上。 柳英开的院门,见到苏玉婉就惋惜道:“早知道你今天回村子,我就不多花那几个铜板坐牛车了,搭你的车过来多好。” “真是小气鬼,太抠门了。”苏玉婉和柳英早就熟得不能再熟,说话也很是随意,笑话了柳英几句之后,就随她进了屋。 柳英平日里忙得脚不沾地,从买香料食材,到负责组织人手腌制,再到正式进店上架销售,可以说,每个环节,她都盯得很紧。 今天是好不容易才得了空子休息,没想到就被苏玉婉给抓了个正着。 她解释道:“你前几天就让我给奶奶把上月的分红带过来,我一直忙得没时间,今天才抽了空过来的。” “知道你忙,大功臣。”苏玉婉把排骨先放到厨房里,又笑着对柳英说道:“过年给你包个大红包,犒劳犒劳你。这半年来,辛苦你了。” “有工钱就不辛苦。”柳英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如同这个家里的主人一样,去给苏玉婉泡了杯茶过来。 周氏也盛了盘瓜子糖果给两人吃,眼神里是藏不住的欣慰。 几人说了会儿话,苏玉婉便起身告辞。 “奶奶外面冷,您别出屋门,我去送妹子就行。”柳英已经按着宝根的辈分称呼起苏玉婉,“走,我送你出门,妹子。” 一开屋门,外面的寒风就直往屋里灌,两人都打了个哆嗦,才咬着牙出门。 真到了外面,有太阳晒着,倒不觉得太冷了。 苏玉婉嘲笑道:“你可真不拿自己当外人,别忘了,你还没嫁给我宝根哥呢,就随着他管我叫妹子,你害臊不害臊?” “早晚的事!还能跑了他不成?”柳英翻了个白眼,“对了,你今天下午还回县城不?要是回县城,就把我一起捎上,还能让我省俩车费钱。” 苏玉婉点点头,“要回的,租的马车,天黑之前就要还回去。现在天黑得早,咱们申时差不多就要出发了,到时候我来叫你。” “好。”柳英痛快答道。 出了院门,两人正要道别,就见宝根抱了一摞书回来。几人又寒暄了几句,苏玉婉便独自回了家。 酒楼里有田秀操持着,苏玉真也闻不了里面的油烟味,便准备在家多待几天。 到了申时初,苏玉婉就自己赶着马车,去接了柳英,两人一起回县城。 苏多福怕两个女孩不安全,就把大老黑也丢到了车上,让它护送两人回去。 大老黑认路本领强大,之前跟着去过一次县城就认了路,所以也不怕它自己赶回来时会迷路。 车上只有苏玉婉和柳英两个女孩子。 柳英神秘兮兮地问道:“你猜,我今天为什么要过来?” “你不是说要给三奶奶送分红,再顺便见见宝根哥吗?”苏玉婉诧异道:“难道不是?” 其实若只是给周氏送分红,苏玉婉一两个月回一次家,完全可以自己交给周氏。 可柳英却把这差事揽了过去,为的就是能多见见周氏和宝根。 苏玉婉知道她的心思,也就随了她的愿。 可这会儿见柳英笑得可疑,显然另有隐情。 柳英也不卖关子,当即嘿嘿一笑,“我是来催婚的,没想到?” “催婚?” “对啊,催苏大秀才赶紧定了日子与我成亲呗。” “你怎么这么急?” “我当然急。苏大秀才最近行情见长,我不赶紧先把他占下,难不成跟你一样,最后被人退婚?我才没那么傻。” 苏玉婉不是原身,也没觉得柳英提她被人退亲会戳到她的痛点。 她倒是佩服柳英敢作敢为。 “你还真行,我还是头一次见女的上门逼婚的。” “那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柳英很是骄傲,只当苏玉婉的话是夸奖她,“反正我们已经定亲了,早点成亲也好。总不能让苏大秀才占着茅坑不拉屎,白白耽误我的大好年华。你说对不对?” 苏玉婉不光觉得这话粗俗,还总觉得柳英用在自己身上很不合适,可见柳英一副征求意见的样子,便忍笑道:“对,对,您柳大小姐说得都对。” “这还差不多。”柳英哈哈笑了几声。 槐树镇到县城的这段路很长,其中有一段主要干道,路两边堆满了砖石木料,就等着年后暖和点了开工,建造临街商铺。 现在没有开工,到处一片杂乱,尤其是行人少的时候,就更显得阴森森冷飕飕的。 马车行到这处时,本来趴在车上睡得迷糊的狗子,突然睁大了双眼,抖了抖身体,瞬间就跳下了马车。 马儿也在这时突然停住,前蹄腾在半空,并发出几声长鸣。 第138章 对嫂子不敬 一群人从高高垒起的木料后面窜了出来。 “爹,就是她,是她抢了咱们的地,还把咱们赶走的。” 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恶狠狠地指着苏玉婉。 “把地还给我们,我们饶你不死。” 苏玉婉在众人没注意时,瞅了机会把药粉捏在了手里,只是准备出手时,才发现眼前站的都是衣衫褴褛的普通百姓。 她大概数了下人数,约有十三四个。 她没有急着撒药粉,而是镇定问道:“我何时抢了你们的地,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 “才没有!”那个孩子急得面红耳赤,“我亲眼看着你把我们的地收走的,若不是你强买强卖,我们这群人,大冷天的也不至于无家可归。” 苏玉婉见这些人穿得实在单薄,拿着木棍和砖石的手,无不冻得通红,甚至起了冻疮。有的人甚至冻得嘴唇发紫,耳朵也红肿了。 她不知道凭这些人的体力,还能与她对峙多久,只知道,但凡她态度强横一点,保准会激起他们更大的怒火。 她只能缓和着语气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们能不能说得再清楚些?” 对面人群里,其中有一个人性子似乎更暴躁些,根本就不打算拖时间。 “大哥,你怎么还不动手,难不成还要等官兵来了,把咱们都抓起来?咱们坐牢倒是不怕,反正牢里管吃管住比咱们在外面还享福。可咱们的家人怎么办?咱们要是进去了,家里老的老小的小,难不成都要冻死饿死?” 这人话一出,旁人也就稳不住了。 “对,对,老三说得对,大哥咱们别磨叽了,你赶紧发话,咱们先把人抓起来,抓回去以后再商量怎么处置她好了。” “对,就该这么办。” 群情逐渐激愤,人们纷纷握紧了手里“武器”。 虽然那武器,不过就是砖石木料,可真打到人身上,也是真得痛。 刚才那个性子最暴躁的,已经等不及老大发话,率先持了木棍向苏玉婉袭来。 一直跟在苏玉婉身后的柳英,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里也多了条木棍,见那人袭来,当即便站到了苏玉婉身前,正面迎敌。 “有我柳英在,谁也不准伤害我妹子。” 柳英摆好了架势,还趁机向苏玉婉挤眉弄眼,小声道:“我挡着,你赶紧跑。” 一股暖流在心中升起,苏玉婉没有跑,只一扬手,打算先把人撂倒再说。 没想到,药粉还没有扬出去,大老黑就率先扑到了那个冲上来的人身上。 大老黑轻松又迅速地将那人扑倒在地,两只前爪把那人按在地上动弹不得,嘴也放到了那人的脖颈处,张着血盆大口,似乎就等苏玉婉一声令下,就能咬断这人的脖子。 “老三!”一直没有说过话的为首的男人,终于一声惊呼,声音也颤抖了起来,对着苏玉婉哀求道:“求你,求你把老三放了。” 谁知地上的男人血性十足,根本不惧自己即将命丧狗嘴,反怒吼道:“大哥,你别管我,我不过贱命一条,今天不被狗咬死,明天也会冻死饿死,我不在乎怎么死的,你赶紧把这女人抓了,把咱们的地要回来再说。你动手啊,难不成你让咱们家里几十口子的人都冻死饿死吗?” 柳英原本被大老黑惊得目瞪口呆的,听到地上那人说的话,当即气不打一出来。 “好啊,死到临头还嘴硬,你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可你根本不清楚情况,死也白死。”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地上那人扒拉了一下狗嘴,让它离自己脖子稍微远了一点,瞪大了眼珠子,怒气冲冲地盯着柳英。 柳英拿着木棍,在手里晃了晃,又敲了敲那人的脑袋。 “别的不说,我妹子做生意可是堂堂正正的,还没有听说过强买强卖的,更不可能抢了你们的地。你们是穷疯了还是穷傻了,还是被人灌了迷魂汤,什么屎盆子都敢往她头上扣?” 苏玉婉听到那“屎盆子往头上扣”,有些忍不住地干呕了几下。 虽然这种情况下有些不合时宜,但她还是想提醒柳英几句,以后做了秀才娘子,甚至举人夫人,接触的可都是名门闺秀后宅夫人,说话还是文明一些的好。 不过转念一想,柳英都这么过了十几年了,凭什么一嫁人就要改变自己的说话方式呢? 她苏玉婉自己,以后嫁给裴周,也不可能因为世人眼光就不去行医的。 如此一想,苏玉婉便歇了劝人的那些话。 她也不知道大老黑能不能听懂她的话,只试探性的命令道:“大老黑,放人。” 大老黑用鼻子在那男人头上拱了拱,嗅了嗅,这才不情不愿地放开了爪子。 那男人爬起来,劫后余生,却仍然不服,“别以为你放了我,我就把你当成好人,我还是不会放过你的!” “是怎么个不放过法?” 远处传来裴周的声音 话刚落地,人就已经骑马到了众人跟前。 “想动你裴大爷的女人,真是老寿星上吊,活得不耐烦了。” 原本被大老黑吓得战战兢兢的那个孩子,见到裴周,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站出来,伸手指着裴周,对其他人说道:“就是他在庄子上闹事,逼着穆庄主收了咱们的土地,又卖给这个女人的。” 裴周皱了皱眉,斜眼瞧着那孩子,“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臭小子说得什么混账话?” 没等那孩子解释,刚被大老黑放了的男人,趁人不备,再次持木棍向苏玉婉袭去。 “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裴周在此,谁能伤得了苏玉婉? 旁人都没看到裴周是怎么出手的,那人便再次被打趴在地。 “刀下留人!”苏玉婉赶紧阻止,唯恐裴周犯了人命官司。 正在这时,裴周那群小弟,也闻声赶来,“裴大哥,发生什么事了?” 裴周努努嘴,“这群人对你们嫂子不敬。” “敢对嫂子不敬,不要命了?”裴周的手下当即便要出手抓人,“正好抓回县衙,立个大功。” 第139章 她并不是全能之人 裴周带领的这群人,可是被孙县令委以重任,维护县城治安的。 他们最近已经抓了几伙盗匪,立了大功,每个人都得了不少奖赏,所以正干劲十足。 如今听说大哥的女人被欺负,哪个不是摩拳擦掌,想表现一番。 “放肆!”裴周大喝一声。 “放肆!”手下人朝闹事的人也大喝一声。 “我说你们放肆!”裴周对自己手下指指点点着,“抓不抓人,要看你们嫂子的意思,你们瞎激动什么?” 手下们便齐声抱拳,“愿听嫂子吩咐。” 苏玉婉前世一个大龄剩女,如今被一群人高声齐呼嫂子,一时真有些精神恍惚。 自己置身其中时,她才明白,为什么前世很多小女生,会被痞痞的男生吸引。 实在是,有些威风。 她回过神来,很熟练地狐假虎威,对弟兄们挥挥手。 “先把人带回庄子上再说。” 若是先带到县衙,这群人必定是要被关一阵子的。 可就像他们刚才所说,他们被关起来不要紧,他们身后的妻子儿女和老人怎么办? 这群人连抓苏玉婉都没有个像样的武器,面对裴周等人的全副武装,只能束手就擒,也没做什么反抗,便去了庄子。 到了庄子里,裴周便吩咐手下接着去巡逻了,这里有他在,不会出什么乱子。 他便是这般自信。 苏玉婉见这群人冻得不成样子,还让人烧了壶热水,为他们暖身,之后才问起了情况。 经过这群人解释,她才明白,原来这个庄子,只有五十亩地是当时的穆庄主花钱买下的,另外五十亩地,则是这群人投献的。 所谓投献,即是拥有土地的百姓,将自己的耕地记在有功名在身的人名下,庄稼成熟时,他们会交给这人一部分粮食,就不用再上交朝廷粮税了。 交给有功名的人,自是比上交朝廷的要少些,而有功名的人,名下有一定数量的免税田。 如此交易,实则是两全其美之策。 但是,百姓们投献也有风险,一旦所投献之人不认账,硬占了他们的土地,也不会有人为他们做主的。 朝廷痛恨这种投机行为,因为这种情况对朝廷的税收不利,所以一旦发生纠纷,朝廷不管,吃亏的还是百姓。 当时的穆庄主,在这个县城里待了很多个年头,起初只偶尔有人投献一亩半亩的土地尝试,都没有发生任何纠纷,后来就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投献。 这五户人家,便是投献了自己的全部土地,合起来有五十亩地之多。 没想到,竟被穆庄主卖给了苏玉婉。 等他们反应过来时,穆庄主早就卖了庄子,跑得不见人影。 当时这几户人家就急疯了,到处寻找穆庄主的踪迹,最后就是那个孩子偶然发现了穆庄主,拉着他回去解释时,却被穆庄主告知,他也是被逼无奈的,因为整个庄子,都是被苏玉婉强买强卖的。 穆庄主甚至还偷偷拉着他,远远地把裴周指给他看,告诉他,裴周就是苏玉婉派来抢地的打手。 孩子信以为真,便回家把这件事告诉了众人。 众人一直寻找机会,想把土地抢回来,但是地契都不在他们手上,就算告官他们也不会打赢官司。思来想去,只能找了时机,对苏玉婉下手,威胁她还土地。 得知了全部真相的苏玉婉,震惊道:“按你们所说,这庄子里有一半的土地是你们的,那为什么这大半年来,我都没见过你们?” 百姓投献土地,也只是把地契交给别人,记在别人的名下,但是依然是自己耕种才对。 苏玉婉买下庄子大半年了,居然对这群人一点印象都没有,难免心生疑虑。 “我们,我们不敢找你要回土地,管家说了,等下来粮食,还给我们以前那么多,跟穆庄主做主时是一样的……” 裴周冷哼一声,“你们不敢要回土地,可是敢直接抓人!” 说的抓人,便是抓苏玉婉了。 为首的那人低下头,嗫喏道:“秋收打了粮食,我们左等右盼,也没盼到管家发粮,实在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苏玉婉神情一凛,吩咐院外值守的人:“去叫管家来,还有,把在庄子上做工的人都叫来。” 等管家的这会儿,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只一碗接一碗的喝着热茶,不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苏玉婉也低头沉思着。 穆庄主把庄子交给她后,她担心在庄子里做事的人猛然换了主会觉得不安,所以也没有大动干戈做大的改变,甚至连管家都没有换,就让他继续管着庄子里的事情。 唯一有变动的地方,便是在庄子的一角,开辟了个院子,专门做酱菜和泡菜作坊,以供应城里酱菜铺的生意。 庄子的账本她也看过,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因为管家给她的账本里,明明白白地记录了庄子里做工的人手,甚至每个月的工钱也有详细的记录。 她也是按着账本,每个月都按旧例拨付工钱给管家,并让管家一一下发。 在庄子上做工的人,很快就到齐了,除了今天闹事的这十几个人外,还有十五个青壮年。 “就这些人?”苏玉婉皱着眉头问道。 账册上明明白白记录着,这个庄子里总共有二十五个长工,农忙时还会有固定的十个短工。管家之前支取工钱时,也是按这个数目来的。 可现在,明明就对不上。 “管家呢,怎么还没过来?”苏玉婉向传信的人问道。 传信人回话道:“管家闹肚子,说去趟茅房就会过来。” 苏玉婉总觉得有些不妙,还没等她开口,裴周倒是先起了身。 “想跑,没门儿。” 裴周直接窜了出去抓人。 苏玉婉知道裴周的本事,倒是不着急了,便又坐下来,慢慢捋着思绪。 若这群人说得是真的,有五十亩地是他们自己耕种的,那剩下的五十亩地,根本用不了二十五个长工加十个短工。管家每月支取的工钱中,肯定是私扣了。 至于账本里记录的粮食产出,肯定也是假的了。 怪不到她一直觉得这个时代粮食产出太低呢,原来是被坑了。 都怪她前世知识欠缺,对粮食亩产量也一无所知。 按这些长工和庄稼汉的说法,她至少有两成的粮食被管家扣下了,而且一点都没有交到投献土地的庄户手里。 “好你个胡三,一头私扣粮食,一头多报工钱,看我不让你吐出来!” 苏玉婉不光生气胡三,更生气自己。 她也深深地明白了,来自千年以后的自己,在这个时代,也并不能做个全能的人。 总有些事情,是她顾及不到的,总有些能力,是她一个普通人所不具备的。 比如,管理的才能。 第140章 嘴硬 管家被裴周抓回来之前,苏玉婉已经理顺了很多事,又问过庄子上的人之后,整件事情已经水落石出。 胡三原本还想着狡辩几句,可人证物证都在,他很快就败下阵来,但是依然死咬着钱财已经花光了,是不可能赔给苏玉婉的。 “赔钱是不可能的,你们把我送官好了,我认了。”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苏玉婉之所以被胡三欺骗了大半年,都是因为她忽视了那句“人不可貌相”。 因为胡三这人,吃穿用度上一向节俭,身为一个管家,甚至还经常穿着打了补丁的衣服,吃喝上自不必说,一直跟长工们一起吃大锅饭,从来不会给自己开小灶。 这样的人,苏玉婉很难将他跟贪或者欺上瞒下中饱私囊等词语挂钩。 不光苏玉婉,就连庄子上的人,也是被他骗了这么久,谁想到他会是个两头偷吃的人呢? 苏玉婉已经被他骗了这么久,吃一堑长一智,这会儿怎么可能又被他骗过去? “你是说,你宁可吃牢饭也不把贪的钱财和粮食吐出来,是不是?” 胡三脖子一梗,“钱我已经花了,想还也没得还,你把我交给官府,是杀是剐悉听尊便。” 苏玉婉不慌不忙道:“送交官府是肯定的,不过我得先多留你几天才行。” “你也不用费那劲,就算是杀了我,也别想从我手里讨回一个铜板。”胡三继续狡辩。 那群被坑惨了的庄稼汉,得知真相后,各个都巴不得将胡三千刀万剐,此时纷纷建议苏玉婉道:“东家,别跟他废话了,他要是不还回银子,咱们就将他扒皮抽筋,千刀万剐,不信他不吐出来。” 苏玉婉安抚众人道:“诸位,咱们是良民,可不能做那知法犯法之事,私自对人用刑,可是要坐大牢的。” “东家怕坐牢,我不怕,让我撬开他的嘴再说!”之前那个脾气暴躁的男人,这会儿又更加暴躁起来。 “且慢。” 苏玉婉赶紧制止了那人,又给裴周使了个眼色,让他把胡三带下去看管起来。 等裴周带人走后,她又遣散了那十几个长工,最后才处理起这群庄户人家的事。 “出了这事,怨不得别人,都怪我不查,信了小人,害得大家伙到如此地步。” 别说是信胡三是她的错,就连买庄子时没有弄清楚田地的成分,也是她的错。 “我愿意为自己的错误买单。现在,给大家两个选择……” 苏玉婉给了两条路,让这群人选择。 其一,依照旧例,把今年夏秋两季的粮食分发给众人,之后便退还土地,从此再无瓜葛。 其二,土地继续由苏玉婉代持代管,但是种植什么作物,或者将土地挪做他用等,都由苏玉婉说了算,然后按照一定比例,给众人分红。 “具体怎么选择,你们可以先商量一下,商量好了,再过来找我。” 众庄户汉子先是面面相觑,后又低头沉默不语,又似陷入沉思,算计着该作何选择。 有了穆庄主随意卖地一事,这群人已经很难再信任他人,也不敢再将自己的土地记在别人名下,甚至宁可多向朝廷交些税,也不敢再占这种便宜了。 否则,一旦苏玉婉不认账,他们将会连土地也拿不回来。 按理说,吃了大亏的人们,应该毫不犹豫地选择第一个。 可他们现在面对的,却是苏玉婉。 一个不到一年的时间,生意就做遍了县城,声名鹊起却从不克扣工钱的年轻女子。 一个顶着各种流言蜚语,立志行医,神医名声已经传至府城乃至省城的奇女子。 更为难能可贵的便是,即便在他们这群人根本没有地契的情况下,仍愿意自己担着巨额损失,也要把土地分毫不少地还给他们的善良女子。 庄稼汉们不是傻子,人人心中都有杆秤。 他们不约而同地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东家——”众人齐声道:“我们愿意把田地交给您来打理,只要您愿意承认是我们的土地就行。” “当然承认。”苏玉婉道:“这些土地明面是记在我的名下,不过私底下,我们可以重新拟一份契约,证明这是你们的土地。” “好,好,真是太好了,多谢东家可怜我们。” 田地失而复得,人们激动地不知如何是好,只有下跪行大礼,才能表明自己的感激之意。 “请东家,受我等一拜。” “使不得,使不得。”苏玉婉赶紧侧身,扶着为首的男人,不让他下跪,“男儿膝下有黄金,怎能随意跪拜?” 为首之人不跪了,其他人便也随之停止。 又有人表着忠心道:“我们将地记于东家名下,比以前记在穆庄主手下要放心多了,我们还没见过这么善良的东家呢。东家放心,以后我们会好好种这些地,争取多打些粮食上交给东家,绝不让东家吃亏。” 苏玉婉却摆摆手道:“我其实早有打算,不准备继续种粮食了,你们若信得过我,就跟着我干……” 其中一人小声打断道:“不种粮食,我们吃什么呀?” 这也是其他人所担心的,毕竟他们祖祖辈辈,这么多年都是种粮食的,上交完粮税外,剩下的便是一家人的口粮。 除了粮食,他们根本不知道要种什么,才能保证一家人有饭吃,不饿死。 苏玉婉指着外面光秃秃的一片,对众人说道:“若是这个季节,还能有新鲜水果蔬菜,你们说,能不能赚钱?” “这怎么可能?”众人刚才还觉得这个东家十分能干,这会儿又觉得她有点异想天开,只是仍然用很尊重地语气,向年轻东家解释道:“天寒地冻的,种什么都活不了的,蔬菜水果娇气,更是想都别想了。东家您要不再考虑考虑,还是种粮食?” 人们说话都小心翼翼的,唯恐说了东家不爱听的,伤了她的心。 苏玉婉笑道:“我可没有功名在身,你们把地记在我的名下,跟在你们自己手中,上交的税是一样多的。我只有让土地种出更贵的作物,发挥更大的价值,才能有些赚头。若你们信我便罢,若是不信,就把土地各自领回去。” 第142章 将功赎罪 苏玉婉喜欢看戏,裴周喜欢整人。 两人一拍即合,当即把胡三捆了起来,扛到了他之前住的小院里。 胡三醒来的时候,就见到裴周正招呼庄户汉子挖他的房间。 “杀人了——你们这群天杀的——你们杀了我,别挖了。” 胡三哭天抢地,被“抢”走银子,简直比被凌迟更要他的命。 他哭嚎不管用,手脚又被绳子捆着不能上前阻止,干脆身子往前一拱,整个人就从炕上摔了下来,硬生生地用自己的身子,阻止了众人继续挖地。 裴周一把将人提起来扔到炕上,亲自看着他,不让他捣乱。 苏玉婉也觉得太解气了,真比暴打他一顿还解气。 小小的一间房,地下竟埋着大大小小十几个木箱子。 有些木箱子埋得年数长,经年不见阳光,已经开始发霉了。 几个庄稼汉把木箱子抬到院子里,放到阳光下暴晒,打开之后,各个都傻了眼。 竟是满满当当十几箱子铜板和一些碎银。 有的铜板已经发绿发霉,甚至许多个粘连在一起,需要人用些力气才能分散开。 “数一数,有多少。”苏玉婉弯下腰,也与众人一起清点起来。 数了快一个时辰,众人才差不多数清楚,这些铜板加碎银,算下来,竟合到三百多两银子。 “他可真不少贪!” 众人嘀咕着,再向胡三望去,却见胡三早就急火攻心,昏了过去。 胡三能攒这些银子,绝对不光是坑了苏玉婉一个东家的,这里面的大头,还是他在穆庄主眼皮子底下抠下来的。 可惜,胡三白白折腾了几十年,一个铜板都没舍得浪费过,到头来,却被苏玉婉一个不少地掘了出来。 守财奴,也不过如此。 胡三醒过来时,见到家底都被掏空了,当即就急得吐了血,甚至奄奄一息了。 “这样送官的话,怕是不用县太爷审案,他就没命了。”庄户们虽然巴不得亲手打死胡三泄愤,可看到眼前的景象,又担心真得出了人命。 “报官先不急。”苏玉婉安抚住众人,后来想了想,便暂时歇了报官的心思,“反正快过年了,年节里去衙门报案也耽误事,等过了年再说,先把人留在这里看住了,别让他跑了就行。” 遣散众人后,裴周见此地事情解决了,也没有多待,就去找了他的手下们一起巡逻。 苏玉婉与胡三大眼瞪小眼,谁都没有说话。 等了许久,胡三终于撑不住先开口。 “你抢了我攒了一辈子的钱,会天打雷劈的,死了也会下地狱,生生世世都会做穷鬼……” “住嘴!”苏玉婉阻止了胡三的诅咒,“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若是你做得好了,我就考虑不把你送官,要是……” “呸——”胡三的心肝钱财都没了,送官不送官根本就不在乎了,“你这个强盗,还想让我将功赎罪?呸,我没罪,有罪的是你!” “你还有完没完了?”苏玉婉也怒了,“你可真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一个老光棍汉子,攒这么多银子有什么用?” 胡三的心在滴血,看着苏玉婉的眼神也似乎要喷出怒火来。 他不服气道:“老光棍汉子怎么了?我辛辛苦苦干活攒钱,凭什么要娶媳妇生孩子来分我的钱?都怪你!若不是你,这些钱我可是都打算带到棺材里去的。” “呵呵,呵呵呵。”苏玉婉都气笑了。 她还是头一次听到男人不娶妻生子,是怕有人花自己的钱呢。 “看来你的确是没救了,得了,你赶紧养养身体,明天我就把你送官,省得大过年你再气死在我的庄子上。真是晦气。” 胡三试探道:“既然你都打算把我送官了,那钱财能不能还给我?” “你想得美!”苏玉婉翻了个大白眼。 胡三又是一顿嚎叫,最后嗓子都嚎哑了。 停止后,突然发问道:“你刚才说的,想让我将功赎罪,是想让我做什么?” “教我做账!” 苏玉婉头一次见到有人做假账,能做的这么天衣无缝,瞒过她不算稀奇,可瞒过之前那个穆庄主,说明胡三还真有两把刷子。 她不准备做假账,但是多懂些账本知识,对她以后管理生意也大有好处。 “行——只是这工钱……” “不把你送官就不错了,工钱你就别想了,只包吃住,不提供工钱。” “你——行,没工钱就没工钱,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就不信我胡三以后挣不到钱。” “算你识相。”苏玉婉老神在在道:“为了提防你再觊觎庄子上的钱粮,从今以后,你就跟在我的身边,随时给我记录并教我账本知识。” “这——”胡三转了转眼珠,终于服了下来,“行!” 苏玉婉扬着手里的药包,嗤笑一声,“告诉你,别跟我耍花招,否则,让你尝尝毒药的滋味。” 说起毒药,胡三显然又想到了自己中药一事,显然是不敢放肆的。 苏玉婉又道:“其实,让你教我是小事,最主要的是,教我爹做账还有管理庄子。” “啥?”胡三一惊,感觉自己特别亏,“还是白教?” 苏玉婉点头道:“对,没有工钱。不过——” 她卖了个关子,又接着说道:“若你教我爹教得好了,我会重赏。” “真得?” “一言为定!” 苏玉婉的生意摊子大,尤其是打算种大棚蔬菜之后,以后零零碎碎的账本更会不计其数。庄子上也需要专人管理,可她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到可靠的管家。 她唯恐再请个管家,还会像胡三这样,那她就更不放心了。 为今之计,最让她放心的,也有这个能力照管庄子的,似乎也只有亲爹苏多福了。 苏玉婉把胡三带回村子,跟爹爹说了请他帮忙照管庄子时,苏多福差点放鞭炮庆祝。 他真是看孩子头大了,如今能在外面找点事做,简直是正和他意。 “我去,我去,我这就收拾几身衣物随你去。” “用不着这么急,爹,你总得让我在家吃个午饭再走?” “好,好,你赶紧吃,吃完咱们赶紧走。” 只是这顿午饭,吃得并不顺利,因为八个多月大的狗剩,一直缠着胡三,非要抢他那把红木算盘。 第143章 宁王的消息 这可是胡三这辈子用过的最贵重的物品,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 “小祖宗,你可不能抢我的算盘。你知道这什么木头做的么?” 胡三说着,就去掰狗剩的小手,边掰边解释:“这可是红木做的,红木,你懂么?不懂?可贵了!” 狗剩哪管东西贵贱,看中的东西就要拿到手,如今被胡三拒绝,立马哭给他看。 “哇——” 胡三自己没娶妻生子过,看到小孩子就烦躁地很,何况眼前这个几个月大的小孩子,还是要抢他的宝贝算盘呢? “不行,不行,你再哭也不给你玩。我的钱都被你大姐抢光了,总不能连这算盘也保不住?” 苏老太平时也不惯着孙子坏毛病,可当她听说胡三坑了自己孙女和庄子上的农户后,对他就没有任何好感了,所以也由着孙子闹。 她白了胡三几眼,“你就让他看几眼,摸几下,还能少块肉不成?你坑我孙女这么惨,没把你送官就便宜你了,就算把你的算盘抢过来,你又能怎样?” “这可不行,一码归一码!”胡三软硬不吃,依然不让狗剩摸算盘,任谁说他,他都不肯松口。 狗剩的力气小,抢不过胡三,急得嗷嗷直哭。 终于,一直趴在窗外晒太阳的大老黑听不过去了,跑到屋里,就叼住了算盘。 胡三哪恳罢手?很快就和狗子争了起来。 一人一狗一算盘,跟拔河似的。 狗子越玩儿越兴奋,胡三越来越体力不支。 终于,算盘还是被大老黑抢了过去。 胡三眼睁睁地看着大老黑把算盘叼给狗剩,气得连饭都吃不下去了。 “小气鬼!瞧你这凶样子,还想吃了我家狗剩不成?”苏老太说着,就把狗剩抱到了炕上,让他远离要吃人似的胡三。 往日里,一到饭点,狗剩保准大哭,谁都哄不好,这也是苏多福不想看孩子最崩溃的地方。 可今天午饭点,狗剩却扒拉着算盘,一声都没哭,苏家人可总算吃顿消停饭了。 胡三看别人吃的香,自己却吃不下,磨磨唧唧地转悠着,竟转悠到了狗剩身旁。 狗剩的小脸上挤满了笑容,手里拿着算盘摇来摇去,嘴里还发出开心的“嗷嗷”声。 胡三有些心塞,小声嘀咕道:“你抢算盘做什么,会用么你?连话都不会说的小屁孩!” 狗剩突然放下算盘,小手勾住了胡三的手指头,拉着他往算盘上按去,“啊——啊——” 胡三平生第一次,被那样柔软的小手钻住,心底泛起一抹异样地感觉。 “你小子也想学打算盘?”他好奇道。 “咿咿——呀呀——”狗剩回应着。 “你真得想学?”胡三又问。 苏老太正吃着饭,闻言,扭头冲胡三说道:“他才八个月,知道什么呀,你还不赶紧过来吃饭?” “吃不下,也不敢吃。”胡三唯恐狗剩把他的算盘摔坏,只能守在一边小心保护着,哪还有心思去吃饭? 苏家人便不再管他,由着他去了。 苏多福能出去做事了,终于不用看孩子了,原本还觉得解放了挺高兴的,可是吃完午饭准备离开时,看看老娘和妻子,终有些不忍。 “看狗剩太累了,我尚且觉得吃力,你们两个女人,怕更应付不来。要不,我晚几天再去庄子,先找个帮你们看孩子的人来?” 苏老太却是不同意儿子的决定,直催促道:“你忙你的去,家里不用管,我和狗剩她娘能看得了。” 苏多福正感激亲娘体谅,又听她说道:“你在家屁用都没有,吃得还多,我和狗剩他娘光给你做饭都费劲。你还是少回来几趟。” 许氏捂嘴偷笑,“瞧娘说的,多福在家难道没一点用处吗?” “当然没用。”苏老太毫不客气地指点着儿子,“你也就一身蛮劲,在家里也用不着看,还不如大老黑呢,又会抓耗子,又会打坏人,还会看家看孩子。” “我还不如狗?”苏多福听到亲娘的话,很是心塞,不过仔细想想,他的确没有大老黑在家有用呢,“算了,我还是出去干活好了。” “去,去。”苏老太毫不留恋儿子,“你去县城,好好帮衬着玉真和玉婉她俩就行。” “哦。”苏多福又看向许氏,眼里还有些不舍,“我走了,一有时间我就回家……” “好。”许氏没等他说完,就急忙应了一句,放下刚哄睡的狗剩后,又收了几件脏衣服和尿布去洗。 苏多福虽然受了冷落,可看到手忙脚乱的婆媳俩,知道她们是趁着狗剩睡觉赶紧洗衣收拾。 他感慨着看孩子不容易,随后终于上了马车,跟着女儿回县城。 苏多福很珍惜自己来之不易的工作,因为庄子是自己亲闺女的,所以照管起来,也极为上心。没过几天,便将庄子里的事情弄得一清二楚,跟庄户和长工们,也都熟悉起来。 只有一件事,他始终难上手。 那就是记账和看账本。 胡三可是跟苏玉婉有言在先的,他要是能把苏多福教会教好,可是有重赏的。 如今看着苏多福学习记账看账本太费劲,就有些担心自己的重赏会飞了。 他有时甚至忍不住,会唠叨苏多福几句。 “苏老弟,你也不是笨人啊,怎么就学不会看账本和记账呢?我都这么下力气教了,我觉得就算是狗剩在这,他也能学会了。” 苏多福认识的字有限,所以才学的慢。 他自己已经够着急了,胡三还在他耳边抱怨,他的脸色就不好看了。 “我还没说你胡三这狗屁师父呢,你还嫌弃我学的慢?你还扯到我狗剩身上了,行啊,你教他啊。” “等他大点我就教。”胡三还不信了,他这样的师父,还能教不出个好徒弟。 苏玉婉医馆里这几天比较忙,还没抽出时间去跟胡三学习,就跟师父待在医馆里接诊病患。 这天,她收到一封京城寄来的信,是王侍郎夫人写来的。 王夫人已经怀孕三个多月,专门写信向苏玉婉报喜,信中还提了件事,说是从王侍郎处得知,当今三皇子,也就是宁王,似乎对互市贸易也很是看重,年后可能会派心腹前来此处考察。 这是苏玉婉继玄风那之后,第二次听到关于宁王的消息。 第144章 包饺子 十一月底,本是付元庆约定好回来的日子。 可一直到进了腊月,车队还是没个影子。 苏玉真已经做了好几天的噩梦,苏玉婉见她心神不宁,还给她开了不影响胎儿的安神药喝。 到了腊八这天,家家户户都在腌制腊八蒜。 苏玉真亲力亲为,也准备腌制几斤。 说来也怪,身孕刚满五个月,她的孕吐症状就大为缓解,最近胃口也好了许多,腌制腊八蒜时,还生吃了几瓣生蒜解馋。 苏玉婉刚看完最后一个病人,这会儿也来了后院,见到大姐生吃大蒜,便提醒了几句。 “大蒜味道太重,大姐你还是少吃些,别刺激到孩子。” “我知道,就是刚才实在忍不住,这会儿好了,我不吃就是了。” 苏玉真被妹妹抓包有些不好意思,想起付元庆还没回来的事,心绪又有些烦乱。 “你姐夫他们怎么还不回来?这都腊八了,比之前说定的时间可是迟了好几日了呢。” 苏玉婉也担心,却不想在大姐面前表现出来,省得她更加担忧。 “大姐别着急,这几天下了雪,路上不好走,晚回来几天也是正常的。” “这倒也是。” 腌完腊八蒜,时辰还早,苏玉真闲不住,又准备包饺子。 “胃口好了就是好,突然想吃饺子了呢。” “想吃咱就包,我来和面。” “我剁馅。” 姐妹俩说包就包。 大冬天的没什么新鲜蔬菜,只有大白菜和白萝卜。 苏玉婉前几天已经写信给王侍郎,问询工部有没有擅长耕种的行家,也问了大棚蔬菜的可行性。 毕竟她前世只知道有大棚蔬菜,具体怎么盖大棚,怎么调控温度,她还是一无所知的。 工部能人众多,她相信一定有人能研究出来。 之所以现在还没人尝试,肯定是根本都没人往这方面想过。 苏玉婉也清楚,按现在这个交通的速度,等她收到王侍郎回信时,怕是年都要过完了。 她干脆不去多想了,就一边和面一边跟大姐闲聊,“大姐,你还做两样馅呢?” 苏玉真刚剁完了半颗大白菜,把剁碎的白菜放到盆里,撒了一小把腌,准备把水分腌出来,等会再挤馅。 这会儿,她手里正拿着一颗水灵灵的大白萝卜。 她笑着回应妹妹道:“干爹和你姐夫都喜欢吃萝卜羊肉的,你喜欢白菜猪肉的,所以我就两种馅都准备着。对了,你姐夫就算是再迟,也是这两天就能回来的,咱们今天多包些,我给他冻起来,等他回来了直接煮给他吃就好。” 苏玉婉想说自己更喜欢吃韭菜猪肉馅的饺子,不过想想这时候也没韭菜,就打住了话头。 “大姐有心了,姐夫能娶到你,真是他的福气。” 苏玉真脸上一热,“能嫁给他,才是我的福气呢。” 想想去年这时候,她还在付家受苦,如今才不过一年的时间,她肚子里竟然有了付元庆的孩子。 世间最幸福的事,莫过于此了。 苏玉婉见大姐满脸的幸福柔光,心中也很是一番感慨,突然就想起了裴周,觉得自己好像对他太不关心了。 她小声嘀咕道:“裴周胃口好,不管是白菜猪肉还是萝卜羊肉,他都爱吃。可惜他没口福,今天咱们包饺子,他也来不了。” 话音才落,就听到裴周在她身后说话了。 “谁说我没口福了,我这不是来了么?”裴周的突然出现,吓了苏玉婉一大跳,他不仅不内疚,还有些得意,“想不到你平时在我面前挺凶的,可我不在的时候,你却还时时惦记着我。” 苏玉婉的心扑通直跳。 是被吓得。 “难不成你长了个狗鼻子,闻着饺子味道就赶过来了?”她没好气地问裴周。 “你这么说也行。”裴周也不计较说他‘狗鼻子’,见有人进了院子,便主动上前打了招呼,“叔,你来了。” 原来,苏多福带着胡三赶过来了。 苏玉婉和苏玉真纷纷上前迎着,裴周这个准女婿也鞍前马后端茶递水,苏多福别提多高兴了。 “玉真,你可注意些,别累着了。” “没事的,爹,包饺子不费力,也累不着。” “这就好。”苏多福看着两大盆馅,心里可乐开了花,“都是我爱吃的馅。” “也是我爱吃的。”裴周接话道:“只要是婉婉做的,我都爱吃。” “我也都爱吃。”胡三馋的直流口水,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哪都有你!”苏多福不耐烦道:“你一个罪人,有什么资格吃饺子?” 胡三唯唯诺诺道:“我就尝尝,不多吃。” 胡三这些年明明工钱也不少,可一年到头竟连吃顿饺子都不舍得。 一是因为没有娶妻,没有女人给他包饺子。 二是他太抠,下馆子吃顿饺子,简直就是要了他的命。 他也知道苏多福父女俩不待见他,不一定让他吃饺子。 他小心翼翼道:“要不,我就喝点饺子汤,不吃饺子?实在不行,就让我闻闻味好了。” 刚说完,就听他的肚子“咕噜”了一声。 “没出息。”苏多福扭过头去,故意吊着胡三,也不说同不同意他吃饺子。 苏玉婉接胡三的话茬,“人家坐着你站着,人家吃着你看着,是不是惨了点?” “不惨,不惨,我有罪,我自作自受。”胡三搬了个马扎,坐到厨房门口闻味。 这时,刘大夫也来到了后院,进门先和苏多福和裴周打过招呼,之后也坐下来等着吃饺子。 “儿子娶了媳妇就是好啊。”刘大夫感慨道:“自从儿媳妇进门,我的伙食就再也不用发愁了,天天都能吃到好吃的。这可是聚八方酒楼的东家兼大厨呢,寻常人哪有这样的口福?” 苏多福有些心塞,“没想到我养了十几年的闺女,到头来伺候你爷俩了。” 刘大夫呵呵笑道:“你以后也会有自己的儿媳妇的,别急。” 兀自坐在角落的胡三,接了话茬问两人,“原来你们想生儿子,就是为了娶儿媳妇回来伺候一家人的啊。那照你们这样说,还是别生闺女的好,生了闺女,成了别人家的儿媳妇,你们不心疼么?” 第145章 吃饭比赛 “心疼又能怎么样,哪个女人不是这么过来的?”说话间,苏玉真已经把煮好的饺子端了过来。 胡三却摇头道:“要是我有女儿,万万不会让她这般。” 苏多福撇了撇嘴,不屑道:“你连娶媳妇的银子都不舍得花,哪里来的女儿?” 胡三当即就没话说了,不过他看了眼刘大夫,又好奇道:“刘大夫,难不成你也是不舍得花钱娶媳妇,才打了一辈子光棍的?” “哼。”刘大夫鼻子哼了哼,不理他。 苏玉婉这时又端了另外一大盘饺子过来,几个人开始围坐在一起吃饭,只有胡三端了碗饺子汤,眼巴巴地看着众人。 苏玉真看不过眼,杵了杵妹妹的胳膊,小声问道:“你真不让他上桌吃饭?” 苏玉婉就瞪了眼胡三,“还不来吃,真打算喝西北风呢?” 胡三一喜,“吃,吃,当然吃,我先去洗手。” 庄子上管吃管住,可胡三之前都是和长工们吃大锅饭,哪有敞开肚皮吃肉饺子的机会? 他甚至忘了上次吃饺子是几年前了。 只见他洗干净了双手,拿起筷子,小心翼翼地夹了个饺子,见众人没人在意他,也没人阻止他,他便稍微放开了些。 一放开,就刹不住了。 最后别人都吃饱了,饭桌上就胡三和裴周还在吃。 胡三是猛然吃到好吃的停不下来,裴周是不想在饭量上输给一个老头子。 这可吓坏了苏玉婉师徒俩。 俩人一再劝道: “别硬塞了,吃饱了就好,再吃肠胃就受不了了。” “饭吃个七八分饱就好了,暴饮暴食易生病。” “……” 师徒俩劝了好一会儿,可正在吃饭比赛的两人,却根本听不进去,依然一口一个地吃着。 姐妹俩原本多做出来许多饺子,眼下竟不够吃了。 裴周一直不服输,甚至把苏玉真留给付元庆的饺子也一股脑儿倒进了锅里煮。 最后,饺子一个都没剩下。 胡三还捋着肚皮,意犹未尽,“这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了。” 裴周吃得太多,胃顶得难受,坐都坐不直,只能站起来说话,“我还能吃,可惜饺子都吃光了。下次多做些啊。” “怎么没撑死你俩呢?”苏玉婉望着一桌子空碗盘,气不打一出来,“辛辛苦苦包了半天,全被你们给造了。” “总得让人吃饱啊。”裴周还嘴硬,只是刚说完,就打了个饱嗝,一块儿没怎么嚼的饺子皮,就被顶了出来。 苏玉婉觉得恶心,赶紧去了厨房,回来时,就端了两碗饺子汤,“要是还没吃饱,就喝碗饺子汤垫垫。” 她倒要看能不能撑死这俩人。 “还是算了,不渴,喝不下。”裴周难得的暗暗认怂。 胡三却又喝了一大碗饺子汤。 他觉得这一顿饭,能顶两天不会再饿。 苏多福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胡三啊,你咋这么能吃呢?对了,庄子里的大锅饭,我看你也吃得香。我就想知道,这世上还有你不吃的东西么?” 胡三眨眨眼,答道:“有啊。需要我自己花钱买的,我就不吃。” “嘁——”众人都不屑地撇撇嘴。 胡三撑得直翻白眼,却又认真说道:“若是不用我自己花钱买,我也有几样东西是不吃的。” “哦?”众人大为好奇,“还有你不吃的东西?” 胡三点点头,“有毛的不吃掸子,有腿的不吃板凳,大荤不吃死人,小荤不吃苍蝇。” “行,行,真有你的。”众人可算是服气了。 胡三见众人终于肯给他好脸色,他明明没有喝酒,却好像开始说起了醉话。 “你们都说我抠门,可你们知道我为什么抠吗?” “为什么?” “因为我,不怕死,就害怕没钱。” 他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 他的祖父母是没钱买粮活活饿死的,爹娘和两个哥哥是没钱治病活活病死的。 他眼睁睁地看着家人一个个离他而去,却因为手中没有一个铜板,而做不了任何的改变。 他命大,活下来了,也是从那时候起,就知道了银子的重要性。 那是比他的性命还重要的东西。 若是有银子,从小疼爱他的祖父母就不会饿死,爹娘和两个哥哥也不会病死。 他要攒钱,梦里都在攒钱,就希望有朝一日下了地府,也有银子挽救家人。 “这下,你们知道我为什么抠门了?”他用了自嘲的语气,“我也知道自己魔怔了,地府的事情,谁知道真假呢?可我就是不敢赌啊,万一是真得呢?我总不能到了地府,还要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再重复这一世?” 众人都沉默了,也没人再嘲笑他。 这群人里,刘大夫最为年长,他沉默半晌,才拍拍胡三的肩膀。 “唉,你攒了这么多银子,早该娶妻生子了,也许早些娶妻生子,这后半辈子就记不住小时候的苦了。” 胡三抹了把眼泪,语气很是坚定道:“不娶,也不生!人这一辈子这么苦,为什么非要来这世上走一遭?我只过这一辈子就好,也不盼着转世投胎,更不可能娶妻生子,让自己的亲生骨肉也来这世上受罪。” “这——”众人一时无话。 “唉,还是你看得开。”刘大夫又是一声长叹。 他也终身未娶,不过原因与胡三的不同,但这不妨碍他懂得胡三的心意。 众人还在唏嘘胡三的身世,却又听胡三抱怨道:“可惜了,我攒了一辈子的银子,都被你们抢走了。” 他指了指裴周和苏玉婉。 那三百多两银子,苏玉婉自然是不可能还给他的。 还没让他赔五十亩地呢。 苏玉婉虽然同情胡三小时候的遭遇,却是并不会因此就能原谅他克扣工钱做假账。 她质问胡三道:“你也知道没银子没粮食,一家子都会饿死病死,可你的家人是人,别的家人也是人。你在账上做手脚,克扣了庄户们的粮食,你可知道,就差那么一点点,那五户人家,几十口人的性命,就也跟你的祖父母一样,活活饿死了。” “我……”这次轮到胡三哑口无言了。 “你该去向他们道歉了。” 苏玉婉留了句话,便进了屋,见裴周尾随而来,她也没把人赶出去,反而拿出王夫人的那封信,说起了年后宁王派人来县城的事。 第146章 不完整的男人 提到宁王,裴周的心莫名沉了下,他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干脆不去想,倒是和苏玉婉提到了另外一件事。 “我今天过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盐和铁的事。” 裴周三教九流的人接触了不少,手底下的小弟也是打探小道消息的行家,他之前很多消息听过就忘,根本不往心里去,可自从苏玉婉逐渐把生意做大之后,他不自觉地就会关心起一些消息。 他解释道:“互市贸易虽然才开始没俩月,很多建设才刚刚开始,甚至来往客商们连个落脚处都不好找,但是一些不法之徒却开始活动起来,私盐和铁器大量流至大魏,已经引起了朝廷察觉。我猜着,朝廷肯定很快就会有大动作。” 所谓的大动作,可以用一个字概括。 禁。 一旦朝廷察觉不对,施行一刀切策略,用盐大户和用铁大户便会受到影响。 苏玉婉的甜品铺子生意很好,除了县城连开三家之外,还授权了周边几个县城的甜品店加盟,用的也是后世最简单最初级的加盟套路,那就是她收取加盟费用,然后提供设备和人员培训,店铺装修也会统一风格。 若不是这个时代生产力实在低下,烤箱制作周期太长,怕是她的甜品店加盟生意早就全大通朝遍地开花了。 截止到现在,她手里还有几十个排队加盟的协议呢。 若是朝廷突然紧缩铁器供应,她的损失可就大了。 至于盐,自古就是走私泛滥最为严重的货物之一,因为利润越大,投机违法的人就越多。 苏玉婉目前虽然有几家直营酒楼和酱菜生意,可用盐量要比普通人家大的多。 盐价成本原本就高,若是朝廷再管得紧,价格肯定更是水涨船高。 虽然她的生意利润基本上不会受盐价的影响,可若是买不到盐呢? 她看向裴周。 “你从哪里得到的这个消息,可靠吗?” “可靠。” 裴周点了点头,进一步举例说明 “大通百年来,一共开放过三次互市贸易,这次是第四次了,前三次但凡放开互市,就会出现大量不法之徒走私私盐和铁器,甚至严重到朝廷屡禁不止,以致于后来到了只能关市的地步。所以这一次尝试放开互市贸易,才等了几十年。” 已经有前面几次的例子,这一次,怕是也不能幸免。 苏玉婉正和裴周考虑着应对之策,突然有人闯了进来。 “孙公子?”裴周抱拳,“何事?” 孙尚文抱拳回礼,后又急急地冲苏玉婉说道:“苏大夫,我爹请你去县衙救人,重伤,请快随我过去。” 孙县令派自己儿子过来请人,此事非同小可,苏玉婉赶紧收拾了医药箱。 “我送你过去,骑马快点。” 裴周先行上马,又把苏玉婉拉了上去。 不过片刻的功夫,就到了县衙。 孙县令已经焦急地候在门口,见到苏玉婉,来不及寒暄,便将人迎了进去。 边急走边解释,“这人万万不能在此处丧命,若他出了事,本官吃不了兜着走不说,这互市一事怕是也要耽搁。苏神医,你可一定要把人救活。” “我会尽力救治的。” 苏玉婉连伤患都没看到,更不知道此人的来头,自然也不敢保证一定能将人救活。 她尽力而为就是了。 入了县衙后院,有一个二进的小院子,就是孙县令一家的住所,除了正房是夫妻两人居住外,其他的房间都是姨娘和子女在住。 苏玉婉没想到,孙县令居然把伤患放在了他们夫妻俩住的正房里。 由此可见,此人的确大有来头。 人伤得很重,已经昏迷不醒,床上被上都是血。 地上的血迹虽然已经被下人打扫过,可屋子里依然弥漫着散不去的血腥味。 孙县令解释道:“本官听人说过,受了重伤的人不能随意挪动,所以下人把他抬过来后,本官也没让人去动他的衣物和伤口。苏大夫你快看看,他伤得如何?” “县令大人做得很对。”苏玉婉说着,便去查看那人的伤口。 此人身中数刀,刀刀凶险,全身皮肉都往外翻,血液似乎都流光了。 “这——”孙县令想过此人受伤不轻,却没想到严重至此,他似乎都不抱什么希望了,语气沉重道:“怕是老天爷也无能为力了。” 苏玉婉打开药箱,拿出一卷细棉纱布为其止血,同时也问着此人的来历。 “县令大人,可否告知民女,此人是何来历,得罪了什么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仇恨,能将人重伤至此?” “本官也不知道他得罪了何人。”孙县令摇头道:“本官也是见到这人随身携带之物后,才知道他的身份。他是盐政御史周正,司礼监的周公公。” “周御史?周公公?”苏玉婉重复着,有些疑惑。 孙县令只当苏玉婉不了解宫中体制,便为其简单地解释了几句。 “宫里服侍的机构有四司八局十二监,又称二十四衙门。司礼监是其中地位最高的,也是最受皇上器重的,不过太监一般只在宫中服侍,很少外放任职。但是周公公除外,不仅在司礼监任掌事太监,甚至连巡盐御史的差事也归了他。” 孙县令想起之前在京城时听到的传闻,就知道皇上有多器重周正。 若是周正在本县城里丧了命,那他孙县令不光乌纱帽不保,怕是还要承受皇上更大的雷霆之怒。 一想到这些,孙县令脸上立即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 苏玉婉大概知道了伤患的来历和身份,同时也验伤完毕。 她请求道:“民女要为周公公治伤,还请县令大人让下人准备几个干净大盆,干净棉布若干,还有,再准备几瓶烈性酒。” 孙县令一喜,“他还有救?” 苏玉婉也无法确定能否救活,只放话道:“死马当活马医,听天由命了。” 但凡有一丝希望,她也不会放弃。 孙县令亦然。 苏玉婉的医药箱,是她自己画的图纸,请铁匠李三亲自打造的。 药箱里简单的处理外伤的工具,还有她拿来应急临时用的手术刀和缝合工具,也是拜托李三所制。 今天,是她来到这个世间后,第一次做外科手术。 还是给一个不完整的男人做手术。 “别碰……咱家。” 苏玉婉刚接触到伤患的身体,就被神志不清人事不省的周正给阻止了。 第147章 心理变态 “周公公,您伤势太重,必须尽快处理伤口,失礼了……” 苏玉婉耐心解释了几句,才发现周正并没有醒。 刚才那句小声呢喃,更像是他的梦话,或者潜意识。 苏玉婉摇摇头,继续做起了简易手术。 没有后世各种精密医疗器械的辅助,手术做得很是粗糙,但她依然是尽心做了的。 不过就像她对孙县令说的那样,死马当活马医,生死有命。 尽人事听天命。 毕竟她没有通天的本事,能在这个时代,造出后世各种医疗设备。 作为后世的一名医生,她对男人的身体并不陌生,也亲自为男性患者做过不少手术。 可她还是第一次见识到太监的身体。 有一处刀伤,就挨着周正的隐私部位,她想忽视都不能。 那残缺的身体映入她的眼中时,她的第一感觉不是丑陋,而是悲哀。 一个男人被时代压迫,难以启齿的那种悲哀。 正常男人遭遇此事,不变态者是少数。 何况周正这种皇帝面前的大红人,位高权重却残缺至此,若是不变态,那才是怪事。 苏玉婉救人,没有任何杂念,更没有任何不敬的邪念。 可手术中周正突然睁开眼,说了句“咱家,要,杀了你”时,苏玉婉还是害怕了。 因为她看到了周正眼中的凶狠与残忍。 她不知道那句“杀了你”,是对伤害他的人说的,还是对见到了他残缺的她说的。 好在这句话,依然是周正没有意识时说的,说完后,立即又闭眼昏迷了过去。 伤口的处理,整整耗费了两个时辰,苏玉婉出了房间时,整个人都麻了,腿脚酸软,差点摔倒磕在门框上。 还好裴周及时扶住了她。 “你一直在这等我吗?”苏玉婉问道。 裴周点点头,有些不高兴,又不敢说什么,“嗯。” 苏玉婉明白裴周在意什么,“他是公公,伤得很重,你别多想。” “我……没多想……”裴周磕磕巴巴道:“算了,我既然说过不阻止你治病救人,自然要说到做到。不过我这心里,还是介意的,也许以后习惯了,看开了,就不在意了。” “你同意我做这些事,已经很好了。”苏玉婉打从心底里理解裴周,理解他的各种介意。 别说这个时代是个顽固封建的时代,就算她所在的后世,也多的是男人介意。 两人到了院子里,见孙县令父子正在等着。 “该做的,我都做了。”苏玉婉上前回禀,“能不能熬过去这一关,就看今晚了。好在伤口看着凶险,却不致命。周公公求生意志也强,换作旁人,光是失血这么多就活不成了。” 这句话,算是排除了周正的性命之忧。 “这就好,这就好,有你这句话,本官就放心了。” 孙县令早已让人备了饭菜,这会儿便请苏玉婉和裴周两人去饭厅就坐。 “救活周公公,就是救了本官啊。”孙县令满是感激道:“无论如何,本官都要谢谢你。” 下人端了一托盘银锭子,请苏玉婉收下。 裴周也不推辞,没等苏玉婉开口,便替她接过了银子。 “县令大人客气了。” “不客气,不客气,呵呵。” 一顿饭还没吃完,就有下人紧急前来回禀,“大人,周公公醒了,说要让苏大夫过去一见。” 孙县令哪敢怠慢,半刻钟不敢耽误,便带着苏玉婉过去了。 “扶咱家起来。”周正有气无力地吩咐道。 孙县令亲自上前搀扶,将周正扶起来,倚靠在床头。 他先自报家门,后又把苏玉婉介绍给周正。 “公公,这位便是苏大夫,也是县城人人称颂的医道圣手,百姓们都称呼她为苏神医……” “苏神医?”周正喜怒不形于色,“有劳了。” “公公客气。”苏玉婉褔礼回道。 周正顿了下,身上并没有太多力气让他维持坐的姿势,气喘吁吁道:“咱家伤得不轻?苏神医对我养伤可有要交代的?” 苏玉婉点点头,“用药和饮食,以及行动上,都要注意,公公不妨先躺下,听民女说给您听。” “神医说的是。”周正很配合地躺好,只是不等苏玉婉交代,他就命令孙县令等人退下,“咱家喜静,你们先出去,留苏神医一个人在此就好。” “是,下官遵命。”孙县令带着一众仆人丫鬟全部退了出去。 屋子里静得让人心慌,苏玉婉莫名地不寒而栗,“民女这就将需要注意的地方告知公公……” “先不必!”周正似乎并不在乎医嘱,而是突然问道:“咱家的身子,你可都看到了?” 怕什么来什么。 苏玉婉小心翼翼道:“公公多处有伤,民女不敢遗漏……” “那就是都看到了?”周正的语气极为平静。 “是。”苏玉婉总觉得不妙。 周正沉默了好一会儿,似乎才稳住了心神。 他的手在被子里摸索了一会儿,停在某个紧要部位附近后,就没再向那处划去。 他漫不经心道:“咱家清楚自己的伤有多深,你是如何为咱家疗伤的?” 苏玉婉不敢大意,更不敢敷衍,便将自己治疗的方式详细告知。 周正似乎很有兴趣,“哦?竟还有什么手术刀和缝合术?可否给咱家看一下你的手术刀?” 苏玉婉的药箱是随身携带的,闻言,便取出手术刀,恭恭敬敬地递到周正跟前。 周正的手微微抬起,摸到了刀柄处,眼睛却没有看向手术刀。 突然,他全身仅存的力气,全集中到了手上,使劲握着苏玉婉的手腕,脸色突变,朝门外大喊道:“救命,大夫要杀咱家!” 苏玉婉被突如其来的事情给整懵了,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见在门外候着的孙县令带着下人闯入。 孙县令看到的是这样一幕:苏玉婉持刀行刺,周正因为奋力抵抗,用力过猛,伤口再次渗出斑驳血迹。 “苏大夫——周大人——”孙县令也懵了。 周正见人前来,似乎知道自己得救般,长舒一口气,也放开了苏玉婉。 却冷声命令道:“苏大夫持刀欲行刺咱家,县令大人难不成坐视不管?” “公公应是误会了。”孙县令擦了把冷汗,意欲解释,“她是大夫,只会救人,怎会杀人呢?公公……” “孙县令不信咱家?”周正也不恼,慢悠悠地说道:“就当咱家是栽赃陷害,咱家无故陷害一个良家女子,实在是罪大恶极,这就回京向皇上请罪。” “公公……”孙县令哪敢给周正定罪,忙打断了他的话,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周正接着问道:“你还是不信咱家的话?” “信,信。”孙县令连连点头。 周正突然厉声道:“那还不把人抓起来问罪?” 终于缓过神来的苏玉婉,似乎明白了自己为什么突然受这无妄之灾。 不过是她见到了周正的残缺,令他恼羞成怒罢了。 他果然已经心理变态了。 第148章 死太监 孙县令迫于周正明目张胆地为难,又对被自己叫过来救人趟这趟浑水的苏玉婉心怀愧疚。 为今之计,他只有一个字。 拖。 “周公公应是不知,整个县城里就数苏大夫的医术最为高明,公公身受重伤,能这么快醒来,也是多亏了她。下官虽不知她做了什么事,冒犯了公公您,不过看在她尽心救治的份上,还请饶恕她。” 孙县令不敢说周正无理取闹,话里的意思,却对苏玉婉多有维护。 “你——”周正刚才勉强提起的那口气,这会儿实在撑不住,话没完,就又昏迷了过去。 “苏大夫,这——” 孙县令不敢不救周正,却也没脸让苏玉婉继续救人,谁知道周正醒了以后,会不会再逼着他给苏玉婉定个意欲杀人的大罪呢? 苏玉婉也看出了孙县令的为难,也没让他难做人,当即便再次替周正处理了伤口。 “县令大人不必担心,公公刚才这么快就能醒来,性命已经无碍了。” “他是无碍了,可你——你放心,这次本官无论如何都会保下你。” “多谢大人。” 因为周正再次陷入昏迷,苏玉婉只能暂时留在县衙随时待命。 她出了房间后,见裴周依然在院子里等着他。 “如何了?”裴周关心道。 “唉——”苏玉婉不知道周正将会如何对她,心中有些烦闷,便将刚才的事情和盘托出。 裴周当即就怒了,“果然是死太监,阴晴不定,你明明救了他,他不感激不说,居然还想对付你!” “你小点声。”苏玉婉赶紧堵了裴周的嘴,小声提醒道:“你明知道太监变态小心眼,还敢骂他死太监?” 裴周把佩刀往地上一戳,斜眼往屋里瞅着,不忿道:“怎么不敢骂了?若他真要恩将仇报,要对你不利,他就别想活着回到京城。到时候,他就是名副其实的死太监。哼!” “小点声啊,祖宗,他现在还活着呢。”苏玉婉赶紧把裴周拉着去了别处。 里屋的床上,周正的脸上突然抽动了两下,“呵呵,死太监?臭小子真是活腻了。” 下人早被孙县令带了出去,房间里连个伺候的下人都没留下。 周正动了动手指,从床边的包裹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干咽了下去。 他之所以醒得这么快,还多亏提前服了皇上赐的这千金难求的药丸。 一夜过去之后,第二天一大早,苏玉婉又去检查了周正的伤势,见他的恢复速度居然出乎意料的快速,忍不住心生赞叹。 “公公莫不是另外服了什么灵丹妙药,怎会恢复地如此神速?” 周正已经能自己坐起来了,盯了苏玉婉好一会儿后,鼻子里才哼了哼,“咱家昨天听到有人说什么‘死太监’……” “公公听岔了。”苏玉婉急忙否认。 两人似乎都忘了昨天的事,也都没提周正想杀苏玉婉这件事。 尤其是周正,见苏玉婉处理自己的伤口时,脸上、眼里,没有丝毫的鄙夷不屑,他深受震撼,想杀人灭口的心思也淡了。 “你——”周正指了指苏玉婉,迟疑道:“没什么想说的吗?” “有。”苏玉婉一边换药布,一边回答道:“希望公公早日康复。”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你不怕咱家杀了你?” “民女知道公公不是滥杀无辜之人。” “你别给咱家戴高帽子,咱家最喜欢的就是滥杀无辜。” “公公是好人。” 苏玉婉换完药后就退了出去。 周正的脑子里,却一直盘旋着那句话:“公公是好人”。 “咱家是好人么?”他笑得有些苦涩,“不过一个趋炎附势的死太监而已。” 出了屋去的苏玉婉,心里并没有面上表现得那么淡定,她没听到周正为难她,自知躲过一劫。 不过她说周正是好人,也不是拍马屁自保乱说的。 这是孙县令和裴周,连夜给她想出来的办法。 先一顶高帽子扣上去,周正即便要保住他的人设,也不会轻易对付她了。 这是孙县令在官场多年学到的方法。 裴周也懂。 而且两人也商量了半夜,把自己知道的关于周正的事迹都过了一遍,还真没发现他仗着皇帝偏爱做十恶不赦的事呢。 说他一句好人,倒也不是太违心。 无论如何,今天算是暂时应付过去了。 苏玉婉终于能回医馆了。 刘大夫和苏玉真昨晚就得了县令的口信,知道苏玉婉在县衙救人,所以见她今日才归,倒也没有太惊讶。 他们两人还不知道苏玉婉在县衙的经历。 而且,付元庆昨天就回来了,还带了五辆牛车的货物。 苏玉婉看到货物时,当时就惊住了。 “姐夫,没想到你真办成了。这一路上还顺利吗?” “顺利。”付元庆挠挠头,又朝屋里招了招手,“我给你带了两个人过来,你认识的。” “我认识的?” 苏玉婉正纳闷是谁,就见玄风带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跑了过来。 “玄风?” “苏大夫,我和妹妹投奔你来了。”玄风亲热地打过招呼,又赶紧扯了扯女孩儿的袖子,介绍道:“青青,这就是我跟你说的苏神医。” “苏大夫。”小女孩怯生生地喊了一句,便缩回到哥哥的身后,眼神里尽是不安。 苏玉婉见女孩儿身子瘦弱,脸色苍白,一看就是从小受苦过来的。 “你就是玄青啊,身子好些了没?” “已经好了。”玄青小声应道:“多谢苏大夫救我哥和我。” “不客气。”苏玉婉牵着玄青的手,几人进了屋说话。 付元庆这才讲起了一路上遇到的事。 他们几人随着铁蛋进山,一路都很顺利,不过牛车上不去山,货物要靠人力来背,所以还是有些辛苦。 背了几趟,才装满了四辆牛车。 到了最后一次背货物下山时,还是遇到了危险,被困在了半山腰动弹不得。 “多亏玄风,救了我们几个。”付元庆感激道。 苏玉婉谢过玄风出手相助后,忍不住问道:“玄风怎么会在那里?” “躲避头领追杀。”玄风言简意赅地说了这么一句,突然问苏玉婉:“对了,你知道宁王长什么样吗?” 第149章 机关术奇才 苏玉婉连京城都没去过,哪会知道宁王长什么样? “怎么突然问我这个了,我又没见过宁王。” 玄风神神秘秘道:“裴周四十岁时长什么样,宁王就长什么样。” “你瞎说什么呢,臭小子。”刘大夫拍了玄风一巴掌,“回京城好几个月,也不给我写封信来,害我担心了你这么久,你对得起我么?” 玄风连连抱歉,同时也解释着自己的难处。 “我回京后,要给妹妹解毒,要与头领周旋,还要寻找时机逃跑,也不敢透露风声,所以就没有写信过来。” “唉——”刘大夫自是知道他这一路不容易,长叹一声,“能逃出来就好。” 经过玄风解释,众人才知道,原来他们兄妹俩逃离京城后不久,就发现身后有追兵。 原本打算投奔刘大夫和苏玉婉的他,怕给他们带来危险,情急之下,就改了逃跑路线,无意中就逃到了离此处不远的雪山上。 说来也巧,所有人都不知道的那条上山下山的路,他妹妹居然一眼就看到了。 他和妹妹躲到了山上,追兵却是找不到上去的路,硬往山上爬时,就遇到了危险。 十几个追兵都命丧雪山,他和妹妹也终于安全了。 正要下山时,就发现有人困到了半山腰。 再仔细一瞧,居然还是认识的人。 也就是付元庆一行人了。 他功夫高,不仅保住了自己和妹妹的命,还顺带救了付元庆等人。 所以才跟着付元庆一起回来了。 “还真是命大。”苏玉婉感叹道:“确定已经没有人追杀了吗?” 玄风点点头,“放心,追兵都命丧雪山,没有人能给组织递信,也不会有人知道我去了哪里,我和妹妹,基本上算是安全了。” “这就好。”苏玉婉也松了口气。 人们都各自去忙时,玄风却瞅了个没有旁人的机会,与苏玉婉单独聊了起来。 “你知道,我为什么被追杀么?”他盯着苏玉婉问道。 “为什么?” 苏玉婉记得玄风临回京时曾说过,组织应该没有多余的人手和精力,去追他一个逃兵。 可事实上却是,组织不光派人来追了,居然还派了十几个人来抓他。 “不知道了?”玄风不用猜,也知道苏玉婉答不出来,他换了极其轻微的声音,在她耳边说道:“是因为我无意中偷听到了太子和我们头领的密谈。” “什么密谈?”苏玉婉先是好奇,后又接着说道:“你还是别说了,省得我知道的多了,也会有危险。” 可玄风是藏不住话的人,这件事,他能忍着不告诉别人也就罢了,对苏玉婉,他可是半分都不想保密。 保守秘密真是太心累了。 “我还是告诉你,要是不说我憋在心里会难受。” 玄风关了门窗,才敢跟苏玉婉说这个秘密。 “我偷听到太子交代我们头领,务必要杀掉宁王的儿子……” “宁王哪来的儿子?”苏玉婉捂嘴震惊。 “谁说不是啊!”玄风当时就是听到这一句‘杀掉宁王的儿子’,才忍不住惊叫出声,被太子和头领察觉的。 若是他不打算逃离组织控制也就罢了,谁让他当天夜里就带着妹妹逃跑了呢? 他知道了太子这个大秘密,太子又怎会放过他,让他去外面乱说? 哪怕杀手人手紧张,太子依然调了十几人来追杀他。 杀他灭口。 还好,他逃过一劫。 好奇害死猫。 苏玉婉还真好奇了。 “不是说宁王身体有疾,没有任何子嗣的吗?他又哪里有儿子让太子暗杀呢?” “就是说啊,我也好奇呢。”玄风比任何人都八卦,瞅着四周没人,他又小声问道:“苏神医,你说有没有可能,裴周就是宁王的儿子呢?” “怎么可能?”苏玉婉差点忍不住叫出来,“你瞎说什么呢?” 玄风甩了甩头,想把那个不可思议的念头甩出去。 “我是瞎说的,唉,谁让裴周和宁王长得这么像呢?” “有多像?” 苏玉婉突然又想起来之前黄文忠的异常举动,尤其是想尽办法要把黄婷婷嫁给裴周这件事,似乎有种迷局要解开的感觉。 玄风翻了个白眼,“刚才不是告诉你了吗,裴周四十岁的样子,就是宁王现在的样子。他们两个,简直长得一模一样。别说是亲父子了,就算说裴周是宁王亲自生出来的,也绝对有人相信。” “真这么像?” “嗯。” 玄风觉得此事根本不可能,可又总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他还开玩笑道:“苏神医,要是裴周真是宁王的儿子,那你可得抓紧了,赶紧嫁给他得了。省得哪天裴周被宁王认回去当了王世子,你再想嫁给他可就难了。” “嫁不成更好。” 苏玉婉说不出来心里是何种滋味。 她一再叮嘱玄风不要透露任何消息之后,便走出了医馆去透气。 玄青也正在外面独自走动,见苏玉婉出来,忙迎上去打招呼,“苏大夫——” “是青青啊,你怎么没在屋里歇着呢?外面冷,你还是少吹些寒风比较好。” “我明白,我这就回屋去。”玄青低着头往里走。 苏玉婉突然问道:“对了,你见过铁蛋吗?” “铁蛋?雪山上的铁蛋?”玄青停了脚步。 “对。看来你已经见过他了。”苏玉婉想了想,解释道:“他本是唯一知道进出雪山通路的人,没想到你一进山也找到了那条路,真是天意呢。” “不是天意,要靠算和观察才行。”玄青眨巴着大眼睛,告诉苏玉婉。 “算和观察?”苏玉婉不解。 “嗯……”玄青小声解释道:“我身子一直很弱,所以很少出门,哥哥怕我在家闷得慌,就整天给我搜罗书和小玩意儿。我偶尔在一本书上,看到有解释机关之术……那个雪山上,也有类似的机关术,我试了试,果然找到了那条隐蔽的通路。” “这么神奇?”若不是玄青第一次来雪山,就找到了别人几百年都没有发现的通路,苏玉婉还真不敢相信,她年纪轻轻就懂机关之术,“那你在山上,还发现了别的东西没有?” 玄青摇摇头,“我只看过两本机关术的书,只知道很浅显的东西,那个雪山上还有没有别的机关,我暂时还看不出来。” “已经很厉害了。”苏玉婉伸了个大拇指,毫不吝啬地夸赞道:“你真是奇才。” 只可惜,这么好的苗子,却没有机缘遇到行家名师指点。 第150章 背后不能说人 兄妹俩留了下来。 玄风成了小弟,跟着裴周混,再也不用过刀尖上舔血的日子,每天巡逻回来,还能来苏玉婉这里混个一日三餐,好不快活。 玄青则听了哥哥的话,留在了苏玉婉身边,身体被苏玉婉调理的越来越好。 付元庆五辆牛车的货物,买高卖低,一摆到集市上,就被大魏来的客商全包圆了。 他当时准备的要价,是进货价的三倍,可却被巡逻至此的裴周给阻止了。 “拼了几条人命运来的货,就卖这个价?”裴周报了个数,是进价的十倍。 付元庆想都不敢想,就见大魏的客商与裴周讨价还价,最后竟以八倍的价格出手。 回去的路上,付元庆像是做梦一样,“裴周,你怎么知道他们会花这么大价钱买去?” 裴周不以为然,“你以为我每天早出晚归,就只是跑跑腿巡逻么?” “难道不是?” “不全是。” 裴周突然压低声音,附在付元庆耳边嘀咕。 “我刚刚从另外一拨大魏客商那里听说,这批货物是要送到宫里去的,应是皇帝要得急,所以价格好商量。别说是八倍的价格了,若不是我着急回去吃饭,十倍卖出去也不是不可能。” “真得?裴周,你这消息可真是来得及时,二妹看到这么多银子,肯定会很高兴的。” “她当然高兴。”裴周摸着下巴,甚是高兴,“多赚的银子,就当我给她的聘礼好了。反正过完年她就得嫁给我,是她自己说的,明年成亲。” 裴周从年初就盼着和付元庆同日娶妻,让苏家来个双喜临门,谁知道苏玉婉死活不肯嫁给他,非要推到明年。 还有几天就过年了,裴周连日子都让人看好了。 年后二月初八,是个好日子。宜嫁娶。 两人说着话,就到了医馆。 苏玉真正在做饭,玄青在一旁帮忙。见两人进了院子了,她便放下手中的活迎上来。 “你们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午饭还没准备好呢。” “你先歇着,我来做饭。”付元庆把一匣子银票放到桌子上,就准备去厨房。 裴周一把将他拉住,“君子远庖厨,你一个大男人下什么厨房?是不是被你干爹带歪了?刘大夫没媳妇儿,没办法才自己做饭,姐夫你可是有媳妇的人,可不能自己下厨。” 刘大夫正从前院走过来,刚好听到裴周的话,气得直吹胡子,立马又回了前院告状。 “徒儿,裴周这小子嘴损,人又懒,事儿还多,你别嫁给他了。” 苏玉婉刚送走今天上午最后一个病患,正仔细洗着手。 “师父,当时不是你说他很好,还劝我嫁给他的么?” “我——” “他哪里又惹到你了,师父?” “还能怎么惹我,嘴欠呗。” 刘大夫是打定主意要让裴周吃些苦头了。 他又继续拱火道:“裴周刚才在后院可说了,说你们成亲之后,家里洗衣做饭带孩子的活,可都要交给你来做,他是一点儿都不会做的。” “什么?”苏玉婉的脸果然黑了,“他想得美。” “不信你自己去问他。”刘大夫指了指后院方向。 师徒俩便关了医馆的大门,去了后院。 付元庆唯恐苏玉真累着,这会儿正忙前忙后地给她打下手,玄青想帮忙都插不上手。 裴周就搬了个椅子,翘着二郎腿坐在厨房门口嘲笑付元庆。 “姐夫不是我说你,你这样看起来真是太没出息了,真给咱们男人丢脸。你又不是玄风……” 听到哥哥的名字,玄青的立马把脸转向裴周。 裴周瞟了眼玄青,便没有继续损玄风。 他接着说道:“你看你干爹,打了一辈子光棍,自己做了一辈子饭,结果做出来的饭却连我们家的大老黑都不吃,真是不知道他自己怎么吃得下的。所以说啊,男人和女人还是有区别的,男人做不好饭的,不对,男人天生就不该下厨做饭……” 付元庆不想听裴周一直胡诌八扯,可他又是不好意思拒绝别人的人,只能硬着头皮听到现在。 他抬眼望了下院门,正好看到干爹和苏玉婉黑着脸过来,他知道两人肯定听到裴周的话了,可惜裴周脸朝厨房,还没察觉到背后有人过来。 付元庆难得的起了些小心思。 他憨憨地挠了挠头,问裴周,“二妹是大夫,天天忙得脚不沾地,你若娶了她,难不成还要让她一日三餐地做饭?你就不帮她么?” “我帮她?”裴周大男子主义上身,声音也提高了八度,“咱们娶媳妇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有人给洗衣做饭生孩子么?要是我娶了媳妇还要自己做饭,那我还娶媳妇做什么?” 裴周平日里被苏玉婉打压的厉害,跟个小奴才一样,只有每天晚上睡觉时,才能做个暴打苏玉婉的美梦,偷偷出口恶气。 再就是在苏玉婉不在跟前的时候,他也会跟人吹吹牛,显示着自己大男人的做派。 这会儿说到兴起,更是显摆了自己,贬损了苏玉婉,甚至都没察觉自己被付元庆下了套。 “咳咳。”苏玉真见到妹妹已经走到近前,赶紧咳嗽了两声,提醒裴周。 裴周有了不详的预感,一转身,果然见苏玉婉虎了脸走过来。 他顿时起了一身冷汗,觍着脸笑道:“你过来了,怎么都不出声呢?” 见苏玉婉不搭理他,他又没话找话道:“玄风这小子来了就是好,有他替我巡逻,我才有时间多来看看你。” 苏玉婉终于说话了,“看我做什么,我只是个洗衣做饭生孩子的工具人,哪值当的你惦记呢?” “瞧你说的这叫什么话?”裴周起身,用袖子擦了擦自己刚坐过的凳子,然后把苏玉婉扶着坐下,“你忙了一上午,累坏了,快坐下歇歇,我去给你倒杯热茶。” “哼——”刘大夫在一旁叉着腰,刚才裴周损他那些话,他可是都听进去了,“裴周你小子——” 裴周赶紧捂了刘大夫的嘴,“师父,借一步说话。” 说着,就把刘大夫给架了出去,“刚才我说的话,婉婉都听进去了?” 刘大夫哼哼了两声,“你有种说那些话,就得有本事把人哄好。” “完蛋了。”裴周拍了拍脑门,“怪不得都说‘晚上不能说鬼,背后不能说人’呢,婉婉生起气来,不会又要推迟亲事?” “哼哼,难说。”刘大夫幸灾乐祸。 第151章 发大财了 裴周一顿午饭吃得战战兢兢,连苏玉婉的白眼都没得到一个。 吃过饭,他也没急着走,而是随着付元庆去了苏玉婉的书房。 “二妹,这是这趟生意的账本,所有的本钱和利钱也都在这里了,你对一下帐。” 付元庆把一个大箱子放到苏玉婉跟前。 “好。” 苏玉婉打开箱子,里面有一个账本,半箱子铜板和碎银,还有一摞银票。 账本里的字迹歪歪扭扭的,但是能看出来记账之人是一笔一划用心写的,每一笔账都记得清楚详细。 “冬月二十,山南县城,午食,五大一小共六人,六碗面,共计用去二十三文。晚食,六张饼,用去十八文。当日添草料五十斤,用去一百文,夜宿客栈一间,加牛棚,用九十文……” “姐夫记得真是太详细了,辛苦你了。”苏玉婉说完,又接着往下翻。 付元庆一行五人,去的时候加上铁蛋一共六人,回来的时候去了铁蛋,却又加了玄风兄妹俩,一共七人。 路上的餐食和住宿费用,甚至牛的草料和夜间照管费用,每一笔都有详细记录。 大家都是穷苦出身,出门在外也例行节俭,十八天的时间,人和牛的吃住一共才花费了五两银子。 大头的花费,自然是用在了收货上,五辆牛车的货物,大概用了六百两银子的本钱。 苏玉婉连连点着头,终于翻到了最后一页。 十五样货物,六百两银子的本钱,居然收回来将近五千两银子。 “这么多?”苏玉婉不敢相信,一遍遍数着银票,“光银票就五千两了,箱子里的碎银子和铜板,怎么也得有个一百两银子?” “有的。”付元庆点点头,“货物都以八倍价格卖了的,不过稍微有些折秤,要不还能多卖二十两银子。” “利润有这么高?”苏玉婉难以置信。 雪山里的货物不少,但是大部分珍贵的货物都在冬天冒着严寒成熟,一年四五个月的时间都是大雪封山,等到天气转暖大雪融化时,奇珍货物往往已经过了保质期限而烂掉。 最后能流通到市面上的,成色也都大打折扣,价格自然也就降了。 苏玉婉想过,这些货物若能卖出五倍的成本价,已经算是极限,没想到,付元庆竟然卖到了八倍。 就算刨去各种成本,利润也是惊人的。 当然,这一切都是建立在能进出雪山的基础上的。 若是没有铁蛋领路,这一切都是空想。 付元庆没有独吞功劳,虽然刚才还被裴周损了一顿,但是他并没有往心里去,反而把裴周所做的,如实告知。 “其实我,不敢卖这么贵的,那客商问价时,我正想报价一千八百两,还好裴周及时阻止了我,报价六千两银子,最后也是他和那个客商交涉,这才卖了四千八百两银子。” “嗯。”苏玉婉剜了裴周一眼,不过依然不想搭理他。 裴周见状,继续上前讨好,“没什么,不过是就比姐夫预想的多卖了三千两银子而已。婉婉你能多分到多少,就当我给了多少聘礼好了。” “你这是借花献佛,不过,真不赖。”付元庆很佩服裴周的脑瓜灵活。 “聘礼?”苏玉婉不回应则已,一回应就是夹枪带棒,阴阳怪气,“我一个只会洗衣做饭生孩子的工具人,哪值这么天价的聘礼?裴大公子,你这么会算账的一个人,怎么会做这么亏本的买卖?你敢娶,我也不敢嫁呀。” “什么?”裴周急了,“我连日子已经看好了,你又想变卦?” “不变挂还能如何?”苏玉婉反问道:“我也是今天才发现,自己一无是处,配不上你裴大公子。要不,你再找找别人?” “找谁?”裴周又气又急。 苏玉婉轻笑道:“找个愿意洗衣做饭生孩子,还愿意把你当大爷伺候的女人啊。” “都怪我嘴贱,可得长记性了。”裴周又拍了下额头,继续为自己的嘴贱买单。 他嬉皮笑脸讨好道:“谁让你伺候了?生孩子这活我干不来,洗衣做饭还能学不会?到时候都归我,都归我行了?” 苏玉婉摇头,“君子远庖厨,这些琐碎活哪能劳驾你裴大公子去做呢,这不都是我们女人做的么?” “谁说的?”裴周拍马屁道:“虽说这些都是女人干的活,可你不是普通女人呐,你可是仙女下凡,再世华佗啊。小仙女怎么能做这些活呢?” “噗!” 苏玉婉知道裴周的脾性,倒也不是真生他的气,刚才闹这一通,也不过是挫挫他的锐气,让他以后说话过过脑子。 她还挺吃裴周拍马屁这一套的。 这会儿也不给他冷脸了,反而忍不住笑出声来。 “好了,你赶紧忙你的去,你再不换玄风过来吃饭,青青该着急了。” “你不生气了?好,好,我这就去换玄风过来。” 裴周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这才放心地离去。 苏玉婉和付元庆这才开始分利钱。 按之前商量好的,另外与付元庆同行的那四个人,每个人都按固定的工钱,一两银子一天算,十八天,就是十八两银子一个人,四个人,就是七十二两银子。 再刨去杂七杂八的各项费用,剩下的纯利润,苏玉婉与付元庆是四六分。 真正分到苏玉婉手里的,大概有一千六百四十多两银子。 而付元庆,居然有两千四百六十多两银子。 “这,这,这……”付元庆突然结巴了。 他想过可能会发财,但是没想到能发这么大的财。 “这,这也太多了,这可怎么办?” 付元庆没有想象中的喜悦,反而慌张地不知所措。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做梦都没想到这辈子能赚这么多银子。这还是不到一个月就赚了这么多。这可怎么办?” 苏玉婉头一次见到被银子砸蒙了的人。 “姐夫要是不知道怎么办,那就把银票交给我姐,让她看着办好了。” “肯定的,这是肯定的。” 付元庆本就是如此打算的,而且自从他成亲后,所有的家财都交给了苏玉真保管。 第156章 偷听 苏玉婉没想到,她刚出县衙大门,就见裴母急匆匆地赶来了。 她赶紧迎上去,“裴姨,快跟我离开这,县衙的人正到处找你呢。” 裴母脸上有一丝慌乱,握着苏玉婉的手也有些颤抖。 不过,她并没有选择离开。 “该来的,躲不掉的。”裴母垂了眼眸,片刻,又抬起朝县衙望去,正好见周正站在门口,“周公公,又见面了。” 裴母轻轻拍了下苏玉婉的手背,示意她放宽心,这才朝周正款款走去。 苏玉婉愣住了。 看裴母跟周正打招呼的样子,就知道两人是旧相识。 她正纳闷两人有什么恩怨,就见周正迎着裴母走过来。 “果然是您呐!”周正躬身垂首,态度很是恭敬,“奴婢用了这下作法子逼您露面,实在是有罪,还请您见谅。” 裴母轻轻点了下头,“民妇已经来了,还请周公公放了我儿子。” 周正连连应道:“自当如此。” 回头又对站在不远处等着的孙县令说道:“裴家囤盐一事,咱家已经查明,其目的是做腌菜用,并非用来贩卖,更不是私盐。孙县令,可以把人放了。” “是是是。”孙县令正苦于找不到借口为裴周脱罪呢,听了周正的话,想都没有多想,就吩咐衙差去牢房放人了。 周正最近一直在县衙养伤,因为伤得太重,到现在身子还是虚的。 现在又是一年中最寒冷的三九天,他很快就有些撑不住了。 “夫人,咱家还有些事情要打听,可否借一步说话?” 虽是商量的口气,可周正的态度根本容不得裴母拒绝。 裴母也知道躲不过去了,轻叹一声,“民妇听公公的就是。” 周正环顾着四周,指了指县衙对面的一家雅致的茶楼,“就去那喝口茶,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还能如何? “民妇遵命。” 周正喝退了衙差跟随,甚至都没让孙县令跟随,就带着裴母进了茶楼。 苏玉婉就在县衙门口等裴周。 衙门放人,也是要经过许多手续。 等裴周走出县衙大门的时候,天色都暗了。 裴周嘴里正嘟囔着。 “莫名其妙地被栽赃陷害进了大牢,又莫名其妙地被放了出来,这个死太监,搞什么鬼?” 抬头见苏玉婉在门口站着,他便快跑了两步。 “你在这等我?我娘呢?刚才听孙县令说我娘过来了,她去哪里了呢?” 苏玉婉便指了指茶楼,“被周公公请进去喝茶叙旧了。” 怕裴周担心,她又赶紧解释道:“你放心,看样子他们俩是旧相识,周公公对裴姨也很是敬重的样子,不会对她不利的。” 裴周脸色有些不好看,“我娘跟一个太监是旧相识?我怎么从没听她说过?不行,我得进去看看。” 苏玉婉赶紧把人拦住,“公公说了,谁都不让靠近。他刚刚还把茶楼给包了呢,里面的客人都被赶了出来。” 裴周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天都快黑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像什么话!” 说着,就要往茶楼里冲。 却被茶楼的掌柜的给阻止了,连几个店小二也守在门口不让进去。 他们不过是个开茶楼的,哪敢得罪钦差大人呢? 钦差大人不让人靠近,茶楼里的人也只能听命了。 裴周原本还急着进去找娘的,可看到眼下这种情况,反而镇静下来。 “不让进就不进。” 说着,竟离开了。 这可不像裴周的行事风格。 苏玉婉有些纳闷,裴周怎么这么听话,居然不硬闯。 谁知,裴周拉她走到茶楼背后,突然就变了脸色。 “我倒要看看,到底有什么秘密是不能让人知道的。” 此时的裴周,心乱如麻,总觉得娘亲跟这个死太监关系暧昧,甚至还有一腿。 可里面的人是他娘亲,他又不能把这么难听的话抱怨给别人听。 他刚才没有硬闯进去,也是不想打草惊蛇,而是准备偷偷潜入进去听个究竟。 此时天色更暗了,此处又是茶楼的背面,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这里。 裴周本不想带苏玉婉一起潜入的,毕竟里面若是发生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他可不想让她知道。 但是他又怕把苏玉婉单独留在外面会有危险,让她自己走夜路回医馆更是不安全,思来想去,只能把她也给带上。 “抱紧我。” 裴周揽着苏玉婉的腰,并把她的手扣紧在自己腰上,深吸了口气,就往上一跃。 苏玉婉还没来得及反应,人就已经到了高高的房顶上。 “在这等着,别乱动。” 裴周把苏玉婉放在一处安全的位置,自己则摸索着,寻找着,终于在离苏玉婉不远的地方,找到了周正和娘亲所在的房间。 他扒了几片瓦下来,房间里的光瞬间就透了出来,好在房间里的人并没有察觉。 他正好看到周正仔细端详着那枚狼牙墨玉带。 好在,两人都是衣冠端正,看着就没有什么暧昧不清的样子。 裴周总算心里稍安,瞅了眼苏玉婉,却见她身形摇晃着,眼看着就要掉下房顶。 “真不让人省心。” 裴周嘀咕了一句,就赶紧过去拉住了苏玉婉,并把她带到“天窗”这里,自己看着她,以免发生意外。 “你想跳下去?”他问。 苏玉婉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是,我哪敢跳,只是晕高,控制不住。” 裴周并不懂什么是晕高,反正他现在把苏玉婉抓得牢牢的,不会让她出事。 “你把耳朵捂上,不要偷听我娘的事。”裴周依然霸道。 “我也不想听。”苏玉婉捂住了耳朵。因为房顶的寒风更甚,刮到脸上就跟刀子割一样又冷又疼,她整个人都冻得缩成一团。 “女人可真麻烦。”裴周很是不满意女人拖她后腿,带给他麻烦,可却同时把自己的棉毛大氅脱了下来,把苏玉婉整个人包了进去,“这样暖和点不?” “暖和了。”苏玉婉只把头露在外面,整个人的确暖和了许多,却有些心疼裴周道:“你这样太冷了,咱们回去,偷听大人说话可是不对的。” 裴周也说不清为什么,心里还是很乱,“我再听一会儿就走。” 他的话刚落,就见下面的周正把玉带还给了娘亲。 裴周的心,忽然莫名紧张起来。 第157章 答案呼之欲出 “果真是宁王殿下的那枚。”周正把玉带交给裴母,“宁王殿下私下里到处派人去打听,都没有任何音讯。若不是工部的王侍郎年前回京,无意中提过一嘴,怕是到这辈子都找不到你们母子了。” “公公此话何意,民妇不知。”裴母福身解释道:“这枚玉带,是民妇多年前在路上捡到的,因为不知是何人遗失,便擅作主张据为己有。若是公公认得这玉带的主人,民妇上交便是。” 裴母又将玉带还给了周正。 “民妇当初贪心,昧下这玉带,才招致今日我儿之祸事。这一切,都是民妇的错。今日愿意将玉带物归原主,还请公公代为转之。” 周正再次接过玉带,摩挲着,沉默着。 许久,才道:“你是打定了主意,不让殿下与世子,父子相认了么?” 裴母面不改色道:“民妇听不懂公公的话。” 周正也不急着逼她,只提醒道:“你即便心里再有怨气,这么多年也该消了。何况,世子的身份藏不了多久了。” 裴母果然面色微动,“不知公公此话何意?” 这时,茶馆的小二突然敲门,问两人要不要茶水,得了应允后,便端来一壶热茶,给两人续上,之后又缓缓退下。 周正关了门窗,这才又接着往下说。 “宁王殿下从王侍郎那里问到了狼牙墨玉带的下落后,就已经猜着是你了。只是他没料到,那一晚之后,你竟有了身孕……” 没人发现,周正的眼圈都红了,语气也远不如往日镇定,反而透出压抑不住的欣喜。 “殿下有后,乃是上苍有好生之德,亦是我大通朝之福气。待奴婢回京之后,必定第一时间告知殿下此事,迎世子回府,势在必行。到那时,世子的身份又如何瞒得住众人?” “公公此言差矣。”裴母依然强装镇定道:“民妇的儿子,不过是民妇与一个普通的庄稼汉子所生,根本不是公公口中的所谓世子。公公怕是认错了。” “认错?”周正心情不错,语气也很是轻松,“世子的长相,与殿下如出一辙,奴婢便是老眼昏花,也绝不会认错的。今天奴婢找您,只是给您提个醒,夫人您最好做好准备,殿下很快就会迎您和世子回宫认祖归宗的。” “周公公——” “奴婢的话已带到,还请您早做准备,告诉世子真相,以防事出突然,他接受不了会出乱子。” “……” 屋子里的两人,又说了些话,周正才送裴母出门。 他很是体贴道:“太晚了,路上不安全,奴婢去找孙县令,让他派人护送您回家。” “不必了。”裴母思绪繁杂,并不想与周正太过纠缠,“我儿子儿媳知道我在这里,会来接我的,就不麻烦公公和县令大人了。” “先出去再说。”周正见茶馆里的掌柜的和小厮都围了上来,为了不让人起疑,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夫人,请。” 周正和裴母一前一后出了茶馆,茶馆的众人安稳地送走了钦差这尊大佛,也都长舒一口气,随即灭了油灯,锁门而去。 只有房顶上偷听的裴周,愣在原地,半天没缓过神来。 苏玉婉离得远些,并没有听清里面的人说了些什么,只见裴周脸色突变,便担心地问了几句。 “听到什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呢?你没事?裴姨都出去了,咱们赶紧过去接她,省得她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 “嗯。”裴周终于回过神来,神色僵硬地挤出一丝笑容,“咱们走。” 两人换了个方向,隐蔽了自己刚才偷听的迹象,见到裴母和周正时,几人的脸色也都很正常。 就像一切事情都没发生一样。 “我就说儿子和儿媳会来接我的。苦了你们了,这大冷天的在这里等我。”裴母握着苏玉婉的手,依然微微颤抖着。 “嗯。”裴周并没有像往日那般多话,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周正,张了张嘴,却是什么话都没问出来,最后只说道:“公公问完话了么,若是问完了,我就带我娘回去了。” 周正赶紧拱手道:“事关盐务,兹事体大,咱家有疑问之处,还是要问清楚的。跟你母亲聊过之后,咱家知道冤枉了公子您,心里实在过意不去,还请公子见谅。” “告辞!”裴周拱了拱手,便拉着母亲河苏玉婉离开。 周正在原地目送几人,等了许久才进了县衙。 裴周一路上都没有说几句话,把苏玉婉送回医馆后,又带着娘亲回家去。 裴母不知道儿子偷听之事,见儿子沉默,还有些担心,可问了几句,也得不到回应,简单洗漱过后,便也回屋睡觉去了。 裴周是不可能睡得着的。 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直想找娘亲问个清楚,可又怕提到什么妨碍的事,会让娘亲伤心。 想来想去,他最后竟然起身穿衣,骑马直奔县城而去。 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孙县令家,找到了周正住的房间。 冰冷的佩刀,抵住了周正的脖子,也激醒了熟睡的他。 “裴周?”周正并没有喊人,也没有害怕,“你的案子已经了了,怎么又想不开,还想回来找咱家报仇来了?” 裴周并没有废话,刀子抵得更紧了些。 “你在茶馆里和我娘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你那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你听到了?”周正大为震惊,“你是如何偷听到的?” “少废话。”裴周凶狠道:“你最好一五一十给我招来,你怎么认识我娘的,那个宁王和什么世子,又是怎么回事?” 裴周自从知道黄婷婷接近他,是受了黄文忠指使以后,就一直查黄文忠的背景和接近讨好他的目的,可直到黄文忠意外被杀,他也没查到任何结果。 他当时就觉得哪里不对。 直到今天偷听到周正和娘亲的那番对话,似乎有些事情,才终于变得明朗。 可他,根本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但是再想想这么多年,他每每问到关于父亲的事情,都被娘亲三言两语含糊过去。 如今,似乎那个答案呼之欲出。 第158章 陈年秘事 “这件事,世子早晚会知道,奴婢告诉您也无妨。” 周正当即改了称呼,态度也变得格外恭敬,理了理思路,便从二十年前大通和大魏的那场战事讲起。 当时三皇子还不到二十岁,但因为自幼文武全才,所以理所当然地被皇帝派去战场历练。 战场捷报频传,坐守都城的皇帝也倍感欣慰,考虑立储时,心思也偏向了自己的三儿子。 大臣们一向最懂圣心,甚至三皇子还身在战场,朝廷里立他为太子的奏折就堆满了皇帝的书房。 不过谁也没料到,朝臣此举,竟让皇帝感到不安,甚至开始怀疑是三皇子背后勾结群臣,意图逼宫之举。 后来,又有一则传言,从战场传到了皇宫,说是三皇子不光智勇双全,几场大战都大获全胜,还爱民如子,深得将士们和当地百姓爱戴。 甚至有人已经在传,三皇子是天命所归,又是民心所向,来日必定能登上宝座,继承大统。 这些话,传到了宫中,皇帝当时就大为震怒,似乎更坐实了自己的儿子等不到他传位就意图逼宫让位一事。 再后来,得了消息的三皇子,连写三封书信,让人快马加鞭送回宫中,表明自己的清白。 可皇帝却更加确定,朝廷里肯定有人向三皇子通风报信,才会让他人在战场却对自己这个皇帝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 那时,无论三皇子如何做,如何解释,也不能打消皇帝的顾虑了。 皇帝一气之下,当即立了自己最喜爱的二皇子为太子,以绝了三皇子和他的拥护者的不臣心思。 身在战场的三皇子,有言难辨,有冤难伸,大获全胜之后,准备凯旋归京之时,却又遭了奸人暗算,险些丧命。 虽然后来保住了性命,可却再也没有生育子嗣的能力。 直到这则噩耗传至宫中,终于回过味来的皇帝,才大感内疚。 皇帝比谁都清楚,若不是自己的忌惮让儿子乱了心神,三皇子肯定不会如此大意,让奸人暗算得逞。 可以说,儿子经历此劫,他这个皇帝爹要背负很大的责任。 为了弥补心中的愧疚,皇帝一道圣旨,当即封了三皇子为宁王,并许以重权,让他辅佐自己处理国事。 实权在握的宁王,如今权势威望早已大过太子,不过因为他没有子嗣之故,皇帝也再没有怀疑过他。 事情讲到这里,周正便停住了。 他擦了把润湿的眼角,老怀安慰道:“老天有眼,垂怜殿下,有了世子您,宁王殿下便不再无后。” 裴周听了这么长一个故事,似乎并不为所动,因为他早就从说书人的嘴里听过无数次。 虽然说书人有所忌惮,故事被加工美化成众多版本,可裴周不是傻子,他早就从说书人的各种欲言又止里,听到了无比接近真相的话外之音。 只是,他依然有一事不明。 “宁王明明不可能有子嗣,可你为何又口口声声暗指我是宁王之子?” “这个……”周正有些难说出口,“这个,世子还是回去问您的母亲。” “我就要听你说!” 要是娘亲肯说,又何必瞒到现在? 裴周又握紧了匕首,步步紧逼。 “世子恕罪。奴婢告诉您也无妨。” 周正倒不是怕裴周杀他,只是想到这件事,他早晚会知道,今天提前告诉他,也省得哪天他听到其他不实的谣言会受到伤害。 “外人都不知道,宁王在被奸人算计受伤之前,还误服过一杯茶……” 虽然此事难以启齿,更不能说与外人听,以免毁了宁王的名声。 可周正也知道,他不能瞒着裴周,否则根本不能解释清楚裴周的来历,更不能解释清楚裴母为什么躲着宁王,这么多年都不肯让他们父子相认。 他缓了缓,又接着说道:“殿下误服了那杯茶,若不尽快抒解,便会有性命之忧,实在没办法,奴婢只能亲自带人出去,找了您的母亲过去……” 不用周正详说,裴周也从他的话里,听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那杯茶,本是其中一个将士为自己准备的,准备服用之后去青楼缓解几年的难言之隐,也是以此庆祝终于打了胜仗可以归家。 可好巧不巧的,就被突然走进来的宁王给喝了进去。 宁王喝的速度之快,那个将士连阻止的话都没说得出来,他就喝光了。 将士自知宁王治下森严,是不允许手底下的人去青楼寻欢作乐,败坏军队风气的。 可他现在不光偷偷去青楼的事情败光了,还犯了大错,让宁王误服了他加了药的茶水。 那将士自知,无论是偷去青楼,还是害宁王出丑,都是死罪一条,他只能在宁王药效发作前,坦白一切,尽量不让宁王在众人面前出丑,也期望自己的坦白能换来一条生路。 宁王听完那将士的话后,当即脸色就变了。 可那药效发作太快,根本没有可缓解之药。 周正当时是随军太监,也是负责伺候宁王起居的,可以说是宁王身边最可信赖的人。他在药效起效之前,便与那个将士,偷偷带宁王出了军营。 将士去了青楼找人救火,可宁王之高傲,那是宁死不碰青楼女子的。 周正深知宁王脾性,便在那将士带人回来之前,直接去大街上抓了个赶夜路的年轻女子过去。 宁王得救,却无辜害一个女子失了清白。 后来,宁王派周正秘密寻找那个女子,才知道那女子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庶女,因为被嫡母苛待,大半夜地被赶出家门,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刚好被周正抓到了,成了宁王的解药。 不用说,裴周也知道那个女子,就是自己的娘亲。 那时候的宁王,还没有受伤,也还有生育子嗣的能力。 所以,他就是这么被生出来的。 “后来呢?”裴周的无名怒火在胸中积聚,“后来就不负责任地把我娘丢下,再也不管了吗?若是如此,这样的爹,我裴周死都不会认。” 第159章 回宫刻不容缓 “不不不,世子您误会了。” 周正赶紧解释。 “那夜之后,宁王尚不清楚您母亲的身份,便将自己的玉带留给她做信物。后来我偷偷打听清楚她的身份后,宁王更是先派我去秘密道歉,并向您母亲提出纳娶之意。可惜,您母亲拒绝了。” 因为不知道裴母当时会不会嫁给宁王,所以宁王并没有让人大张旗鼓地去上门提亲,而是派了自己的心腹,也是唯一知道此事的人,也就是周正,先秘密找到了裴母,征询她的同意。 裴母当时一口回绝,为了女人家的贞洁名声,也一再叮嘱周正,此事不能再让别人知道。 周正肯定不会多嘴告诉别人,他还害怕宁王的声誉受损呢。 既然女子不嫁,宁王也不能强人所难,除了把这个秘密死守住以外,也让周正去送了一大笔银票赎罪。 若不是后来宁王那不可言说的部位受了伤,此生都不可能再生育子嗣,兴许他也不会想到派人再去寻找裴母,以及那希望渺茫的一夜之欢后,微乎其微留下子嗣的可能。 谁知,宁王派人去打听情况后,却得知裴母早已偷偷离家,不知去向。 他后来一直派人去寻找裴母的下落,都没有任何的消息传回。 不过,年前,工部王侍郎归京后,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偶尔提了一句什么狼牙墨玉带,这可让宁王上了心,当即便把他带至书房询问起来。 周正见裴周沉默,便解释道:“你放心,此事只有殿下和奴婢,再就是您的母亲知道,王侍郎是不可能知道的,他就是偶尔提了一嘴而已,而且殿下也没问他别的,就问了他在这里守孝期间的见闻,至于关于你和你母亲的事情,他也是旁敲侧击打听出来的。” “他当真不知道么?” 裴周当然不想让自己母亲屈辱的过往被外人所知,不过这时的他,也顾不上去猜测王侍郎是有心还是无意暴露他的。 他苦笑道:“原来我只是宁王的一夕贪欢之物,若不是他没有其他子嗣,想必也不会来寻我了。” 周正没有回应这个问题,因为谁也不能做任何假设。 “世子您现在都清楚了,也要做好有朝一日进宫认祖归宗的准备,还有,您母亲那里,您也多劝劝。皇家不会乱认血脉,也不会允许皇室血脉漂泊在外。若是宁王殿下禀明了皇上此事,您与您的母亲,都是要回去的。” “……”裴周再无知,也知皇家无小事,“容我缓缓。” 裴周的背影很是落寞,脚步也前所未有的沉重。 走到门口,突然回头问道:“你说此事,只有你和宁王知道,那个将士呢?” 那个犯了错的将士,周正一直没提,裴周问起来,他才说道:“那人当时说去青楼找人,可后来一夜未归,直到你母亲走后,他才来向宁王殿下请罪,原来,他去青楼的路上,碰到了一群贼人,被人一棍子打昏过去,所以也就没有去成青楼。” 裴周又问:“他可知道我母亲被你抓去的事情?” 周正摇头道:“他回来时,你母亲已经离开了,他并没有见到,见宁王殿下药性已解,他也识趣地没有多问。” “嗯。”裴周刚想转身,突然脑子里一个念头闪现,没有任何意识地就问了出来,“那个将士,宁王放过他了没有?” 周正一愣,回想了一下,才说道:“他违反军纪,本该处死,可奈何他们本家花了重金求到京中太子门下,把他保了下来。宁王那时候正被皇上忌惮,也没有能力与太子抗衡,只能重惩了那人,然后把他放了。” “重惩?如何重惩?”裴周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问这个。 周正倒也没什么隐瞒的必要,便如实告知道:“什么地方犯了错,便惩罚什么地方。他违反军规去青楼,那就割了那玩意儿,以作惩戒。” 说到这里,周正似乎有些幸灾乐祸。 “呵呵,他们家大业大又怎么样,还不是跟咱家一样,没了根?不过,咱家没根,却能在皇上跟前伺候,而那人没了根,却只能在外面苟活。呵呵呵呵呵。” 裴周顿感某处隐隐作痛,竟又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你可还记得,那人叫什么名字?” “奴婢记得……” 周正已经很多年没见过那人,想了好一会儿,才记起来。 “那人姓黄,好像是叫黄文忠。黄家可是做大生意的,也是太子的钱袋子。不过那个黄文忠,好像并没有留在京城,应该是被他本家扔到哪个犄角旮旯里自生自灭了。” “黄文忠?”裴周暗道:“怪不得他对我一直怪怪的,原来竟是这个原因。” 裴周暗自猜测着,黄文忠肯定是知道自己母亲的事情的,或许正是因为知道自己的身份,才让他的女儿来亲近自己的。 这样,一切也就说的通了。 裴周想到这里,又突然想起来玄风告诉他的,说太子要杀宁王儿子的这个秘密,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他立即将此事,告诉了周正。 “太子要杀我!” “世子——” 裴周便将黄文忠来县城多年,以及对他做的各种可疑之事,甚至连太子密谋杀宁王儿子的秘密,都一股脑地全讲与周正听。 周正更是大惊,“好你个黄文忠,当初竟然敢撒谎欺瞒殿下!看咱家要怎么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已经死了。”裴周镇静下来,淡淡地说道:“他已经被他的独生女儿杀死了。” “他怎么可能有女儿?”既然黄文忠已死,周正也不能撅了他的坟撒气,不过还是摇头道:“他跟奴婢一样,也是没了根的人,去军营之前也尚未成亲,根本不可能提前生了女儿的。” 周正与裴周想到了一处。 若是有,也只有一种可能。 黄婷婷不是他亲生的。 两人不关心黄婷婷是否是黄文忠亲生,如今,只关心一件事,那就是黄文忠亲近裴周不成,肯定将此事透露给太子那边了。 否则,也不会有太子密谋派人杀宁王之子这件事。 周正拖着受伤未愈的身子,来回踱步。 突然,他坐下来,拿起笔墨与信纸。 “咱家这就写信给宁王殿下,迎你们母子回王府一事,刻不容缓。” 只有把裴周母子的身份坐实,摆到了明面上,才能让太子忌惮,不敢明着伤害他们。 见裴周沉默不语,周正写信的手也停了下来。 他望着裴周,语重心长道:“世子日后回宫,性子务必收敛,落下二十年的皇子课业,也要尽快补上才行。” 裴周一语不发,出门而去。 第160章 人心不足蛇吞象 裴周从来没想到,自己的身世会是这样。 刚才听到周正抓了娘亲给宁王解药时,依他往日的脾气,把周正抓起来虐杀掉为娘亲报仇,也不是不可能。 可他却还是忍住了。 不光忍住了,甚至连为娘亲报仇的想法也没有。 因为事已至此,他就算杀了周正,对娘亲来说也没有任何的用处。 反而留着周正,对娘亲和自己才是最好的选择。 他从周正的话里和所做的事情里,很轻易地就看出来,周正是宁王的人,或者说,是宁王派去宫中的暗线。 他也明白,宁王既然知道了有他这个儿子,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把他接回去的。 毕竟,他是宁王在这个世上,唯一的血脉。 否则,周正也不会一口一个“世子”的称呼他。 除了他,“世子”不会再有第二个人选。 寒风刺骨的深夜里,裴周一个人,跟幽魂一样,游荡在空无一人的县城,他甚至没有骑马,就那么一人一马,慢慢地出了城。 第二天一早,苏玉真就带着丈夫找到了苏玉婉。 她满脸喜色道:“老二,昨天我回去就跟你姐夫说了酒楼的事,他很支持我买下来自己做。” 付元庆也在一旁应和道:“二妹有心帮你大姐和我,我们夫妻俩都心中有数。我一向不是会说场面话的人,心里感激也说不出来。就一句话,二妹是我们的亲妹子,也是我们的大恩人,酒楼的事,我们肯定是占了大便宜。他日若有机会,这个恩情,我付元庆一定会回报的。” 苏玉婉拉着大姐的手,很是替她高兴。 “姐夫这句话,我可是记下了,哪天若我遇到困难或者需要人帮助的时候,我可就找定大姐和姐夫了。” “我付元庆万死不辞。”付元庆突然郑重地说了这么一句话,又回头看向妻子,眼里尽是温柔和幸福。 苏玉婉看着这恩爱的两人,不由得羡慕不已,对自己和裴周的未来,似乎也充满了希望。 她前世是不婚族,那是因为现实中和网络上,处处都是情侣之间的算计和无休止的猜忌,若每对夫妻都像大姐和姐夫这样心在一处,她又怎会不向往老公孩子热炕头的生活呢? 几人寒暄了几句,苏玉真便将一个小木匣放到了桌子上。 “老二,这里面是一千二百两银子,是我们买酒楼的钱。” “大姐,这也太多了,我一年前买下时,才三百多两呢,我不能要你这么多……” “不多了,老二,大姐知道酒楼这个位置,现在的行情价格就是这么多。可大姐也知道,有人报价,却没人肯卖,谁都想捂在手里,过两年还能翻倍。大姐这个价格买下来,已经是占了大便宜了。你要是不肯收,那我就不买了。以后还是跟在你后面,听你的话,乖乖管着酒楼好了。” “大姐你——还真是软硬兼施啊。” 苏玉婉知道大姐说的都是事实,可就是觉得赚亲姐妹这么多钱有些下不去手。 可大姐这犟脾气一上来,她也只能认输。 “好,大姐,我收下就是。”苏玉婉收了银票,很是无奈道:“你和姐夫两个,以后谁也别说自己不会说话了,你们看看,你们今天说了这么多,多会说呀。” 夫妻二人相视一笑。 苏玉真已经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连房契的事也顾不得了,全权交给付元庆去办之后,自己就先去了酒楼。 付元庆和苏玉婉拿着房契去县衙过户,回来后,又说起了生意上的事。 付元庆的心情,就没有刚才那么好了。 他长叹一声。 “唉,原本觉得冬天做这雪山上的生意,每年只做半个多月,就能赚别人几辈子赚不到的钱。谁知道,今年这是第一次,怕也是最后一次做这个生意了。” “发生什么事了,姐夫?”苏玉婉递了杯热茶。 付元庆又是一声长叹,才把事情讲给了苏玉婉听。 原来,他那天跟苏玉婉分完利钱之后,回头就把自己应得的两千多两银子交给了苏玉真,之后又兴冲冲地去找了与他同去雪山拉货的那几个车夫,准备把之前说好的工钱交给他们。 他打算多给每个人二两银子,也就是每个人发二十两银子的工钱。 虽然二十两银子,相对于他自己得到的两千多两来说,是微不足道的,可当初就是这么说好了的。 这是赚到了银子,若是空跑一趟,进不了雪山,他还是要按照约定,付给每个人一天一两银子的工钱的。 到时候,六七十两银子的工钱,可就是他这个领头的自己亏。 六七十两银子,足够他和苏玉真倾家荡产了。 虽然是他和苏玉婉合作,可这事是他提出来的,就算是真亏了,他也不会真让苏玉婉亏的。 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倾家荡产一辈子还债的准备了。 好在,他赌赢了,才有了现在这样的身家。 可当他高高兴兴地找了那几个人时,银子还没分下去,就被那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地顶了个够呛。 那些人还不知道他具体卖了多少银子,就开始七嘴八舌地让他给大家伙平分了。 他起初以为是大家跟他开玩笑,而他又不是擅长开玩笑的人,说了没几句,就把银子拿出来了。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那几人并没有因为比约定的多了二两银子感激他,反而个个阴沉着脸,说他吃独食,二十两银子也拿得不情不愿的。 付元庆也知道自己赚了很多,便也由着那些人抱怨,可他心里总归是不太高兴的。 昨天,那几个人也不知道从哪里听了他赚了几千两银子,突然一起把他围堵在一个偏僻处,非要他再给每个人五百两银子。 付元庆当场就恼了,可他被几人围堵,根本就逃不出来,若不是正好孙尚文带着几个衙差路过给他解了围,他还真不知道怎么逃出来呢。 孙尚文以寻衅滋事的罪名,欲把几人抓进县衙关几天。 他出于最后一丝情面,替那几人说了情,才让孙尚文把人放了。 可那几人依然不知错,更不感激,被放了之后,竟当场撂挑子不干了。 现在,四头牛,四辆牛车,就全在庄子上闲着了。 第161章 孤家寡人 “我总算知道,二妹你说的‘人心不足蛇吞象’了。” 付元庆依然难掩气愤。 “上半年,咱们买了牛和牛车,也雇了他们赶车,可那时候互市一事还没人知道,更没有任何生意可做,他们一直闲着,咱们也往高了给开工钱,为的就是互市开放后有人可用。那时候,他们可没说没活干不要工钱的。可现在,为什么又因为咱们多赚了银子而眼红呢?” 甚至,这都已经不是眼红的事了。 若不是孙尚文及时阻止几人闹事,怕是已经对他动手了。 这已经牵涉到犯法的事了。 泥人尚且有三分脾气,他不甘心道:“我真是后悔,多给他们二两银子。” 苏玉婉虽然不奇怪那些人闹事,却也没料到能发展到威胁人的地步。 “幸好没出大乱子,姐夫消消气,赚了那么多银子,就当是受气受来的。” “这么一说,我心里的确好受了许多。”付元庆果然就没那么气了,“我跟你说这事,就是要商量再请车夫的事情,旁的倒也没什么了。气归气,生意还是要做的。对了,这事,你别告诉你大姐,我都是瞒着她的,省得她不放心,动了胎气。” “我知道了,姐夫。” 之前那几个人是不能用了,两人一商量,便打算过年这段时间,再重新招靠得住的人,反正工钱给得高,发得也及时,不愁没人来干。 好在马上过年了,没什么客商和生意,暂停几辆牛车拉客,还节省了开支呢。 付元庆走后,苏玉婉也挨个去了自己的几个铺子和庄子,给大家伙发了工钱和过节费后,就给众人放了假,只在庄子上留了几个长工值守,并且按照后世的做法,给留守的人涨了两倍的工钱。 苏玉婉留在庄子上,亲自下厨包了肉包子,和爹爹一起吃。 胡三闻着味道过来蹭饭,说什么也不愿意去吃没多少荤腥的大锅饭了。 父女俩给他翻着白眼,倒也没赶他走。 苏多福最近跟着学做账,学得晕头转向的,可无论怎么努力,也总是做不好。 他不由得感叹道:“人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了,若是再年轻几年,我早就学会了。” 胡三边吃肉包子边拆台。 “你年纪可不大,最起码比我可小多了,你学不会,那是因为你笨。” 胡三原先也不是说话不过脑子的人,这么多年来都是小心翼翼的性子,他是自从被苏玉婉抓到把柄抢了银子之后,才破罐子破摔,说话愈加放肆起来。 不过他这话,说得也在理,因为苏多福是真得没有学做账的天分,他无论怎么教,都教不会。 苏玉婉原本想着让爹爹出来做事散心,也顺便帮自己管理庄子的,没想到他在这方面这么一窍不通,跟在镖局做事顺手可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 不过,她也没有怪爹爹。 “爹,你若实在做不来账本,就不做了。” 苏多福忙摆手。 “做不来我就继续学,总有一天能学会的。这个庄子上,地多人多事情也多,要是爹不帮你,你现在能找到多少可用的人呢?还是爹在这里看着好,最起码他——” 苏多福指了指胡三。 “最起码我不让他碰银子,账本他做出花样来,一个子也别想揣到他自己的兜里去。” “哼,你看得倒是真紧。”胡三最近一个铜板都摸不着,庄子里的一应进项和开销,都由苏多福自己管着,他只能管着记账做账,因此憋了一肚子闷气。 苏玉婉突然灵光一现。 “爹,你做不来账,那就专管钱,账本就让胡三管好了。” 她是想到了后世的会计和出纳。 虽然现在的管家与后世的财务有很大出入,但是后世财务那一套章程,她倒是可以简单地借鉴一下。 苏玉婉简单解释了几句,苏多福立马就明白了。 “真是太好了,我管钱,庄子上买什么东西,进来多少钱,都由我来管,这个什么账本之类的东西,就由胡三来记。反正他碰不到银子,就没办法贪了。” 不仅如此,苏多福虽然不会做帐,但是他已经学会看账本了,胡三记账的话,他就在一旁盯着,也不会出了岔子。 最主要的是,胡三摸不到银子,就没有做假账的必要。 苏玉婉父女俩都很满意这个决定,就是胡三不太高兴,因为这个决定,彻底绝了他贪扣的可能。 苏玉婉看着吃着包子还噘嘴的胡三,见这个小老头的身体干瘪瘦小,也知道他从小吃了不少苦头,虽然恨他之前欺瞒自己,但是这会儿也恨不上来了。 她吃完饭,洗了手,又回来对苏多福说道:“爹,庄子上现在也没什么事情了,咱们今天晚上就回家。” “好,好,我正等着你这句话呢,庄子上有现成的牛车,是付元庆放到这里的,我赶车带你回去。” “好。”苏玉婉起身,“我去买点年货,回家后就不用再买了。” 苏多福也要跟着一起去,“我在这里也闲着没事了,也去街上转转,来县城这么久,不是在庄子上学做账,就是去你和你大姐那里蹭饭吃,还真没时间逛街呢。” 苏玉婉笑道:“爹做镖师这么多年,县城里转得还少么?” “就是想转转,你别问这么多了。”苏多福很快套了牛车过来,“我赶牛车跟你过去,年货直接放到车上也方便。” “好,还是爹想得周到。” 父女俩要出门,胡三还有些恋恋不舍的。 “苏老弟,你今天还回来不?还是这就赶着牛车走了?” 苏多福问道:“你管我回不回来做什么?难不成趁我不在,还想偷庄子里的东西?” “去你的。”胡三吹胡子瞪眼道:“庄子里连个银子毛都没有,我还能偷什么?偷桌椅板凳,还是偷床和铺盖?” 苏多福环顾四周,确实也没什么值得胡三偷的,因此很是放心地说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回来了,咱们年后见。” 说罢,还拉长了声音,“回去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去喽——” 胡三望着苏多福父女俩越走越远,他的心里也越来越空。 他自己过了这么多年,如今,还是孤家寡人一个,连过年也是如此冷清。 今年好像,比往年还要冷清。 “多希望苏老弟在这陪我过年啊。”胡三唏嘘道。 第162章 看热闹不嫌事大 苏玉婉给家里买完年货,见爹爹也买了两样,一把送给狗剩的便宜算盘,一根送给苏老太的拐杖。 “爹,奶奶和狗剩的都有了,我娘的呢?” 苏多福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木盒,指给闺女看,“怎么能少得了你娘的呢?” 盒子里装的是一对翡翠玉镯,颜色碧绿,很是漂亮。 “这手镯不便宜,爹还真舍得,多少银子,女儿补给你。” 苏玉婉说着,就要拿银票给爹爹。 苏多福赶紧阻止道:“爹自己花钱买的才是心意,要是让你出钱,那不就是你买的了么?” “爹有心了。”苏玉婉就不急着出钱了。 她一向不喜戴饰品,更不知其市价,这会儿却突然好奇镯子的价格。 “爹,这对玉镯,花了多少钱?” 苏多福的大拇指和食指一伸,“八两银子。” “这么贵?”苏玉婉拿着镯子端详着,怎么也想不到这东西会这么值钱,或者想不到爹爹这么舍得花钱,“爹,你这是倾家荡产了?” 爹爹在庄子上干了两个月,她给爹爹的工钱是五两银子一个月。 八两银子,几乎是爹爹两个月的工钱了。 再看那把算盘和拐杖,估计加起来也不足二百文。 普通庄户人家,家里也就有些许铜板,也许一辈子都没见过银子,更别说一出手就是八两银子了。 苏多福也知道这玩意儿贵,他也肉疼,但是并不后悔买下来。 “你娘这么多年不容易,里里外外操持着,我长年在外也帮不上她什么忙,现在好不容易家里条件好了,不愁吃穿了,给她买个像样的首饰,也是应该的。” 苏玉婉笑道:“爹爹说话,有失偏颇,我觉得奶奶比娘还辛苦呢,家里里里外外的事,是奶奶在操持着,娘由奶奶护着,要省心很多。可你却只给奶奶买了根木头拐杖。” 苏多福脸一红,不好明说自己偏向媳妇,“你奶奶年纪大了,老毛咔嚓眼的,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戴上金钗也不像公主,买再贵的首饰,也不如买根拐杖实用。” “爹说什么就是什么。”苏玉婉也不争辩了。 父女俩买完东西,又去住处拾掇了几件衣物,就去找了刘大夫。 出嫁的女儿不能回娘家过年,这是自古以来的风俗,所以苏玉真夫妻俩,就跟着干爹一起在县城过年,不过年前还是要回娘家送年礼的。 苏玉真指着床上的几包衣物,让付元庆搬到牛车上,又给爹爹泡了杯热茶暖身。 “这是我最近抽空做出来的,爹娘和奶奶,还有狗剩,每人一身衣裳。其他吃用的年礼,我后天和相公回娘家时再自己送过去。” “你怀着身孕,还做衣服做什么。”苏多福心疼女儿,“怀孕了就别总做针线活,坏眼睛厉害,老了受罪。” “知道了,爹。”苏玉真乖乖点头。 去年这个时候,苏多福自己受了重伤,差点没命,又逢小女儿被退亲,大女儿和离,那时候一家子愁云惨淡的光景,如今还历历在目。 可才一年的时间,看着大女儿如今幸福的模样,再看看小女儿的意气风发,简直如同做梦一样。 “好,好,真好啊。”苏多福喃喃自语。 两人到家时,天色都暗了。 许氏在厨房做饭,听见男人和女儿回来的声音,就赶忙迎出去开门。 “你们可回来了,这次回来,年前不走了?” “不走了,不走了。娘呢?” “娘在里面照看狗剩呢。” 几人进了屋,见苏老太正坐在炕上,倚靠在墙上眯着眼,狗剩正跟大老黑比赛谁爬得快。 许氏小声道:“人上了年纪,说着话也能睡着,娘最近累了,有时候照看着狗剩也能睡着。” 幸亏有大老黑在,否则许氏还真不放心婆婆一个人看孩子。 许氏拿了床被子,轻手轻脚地去给婆婆盖上。 不过苏老太睡眠浅,察觉到动静就醒了。 “你们回来了?这都啥时候了,老婆子我咋就又睡着了呢?” 苏老太要起身,可是腿都麻了,干脆接着坐好,让儿子和孙女也坐下来歇着。 苏多福赶紧拿出拐杖,孝顺地递到娘的手上,并同时抱起了狗剩。 “上次离家时,就发现娘的腰腿不得劲,我就想着给你买根拐杖,以防万一。” 苏老太可不领情,“咋?你盼着娘腿瘸是不是?哪有人好好的就给送拐杖的,臭小子。你买这个,还不如给我买件大花袄穿。” 苏玉婉把在县城买的猪肉脯和糖果瓜子拿出来,递给奶奶,一脸坏笑道:“我爹说了,奶奶年纪大了,老毛咔嚓眼的,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所以就不给奶奶买了。” “什么?这臭小子!”苏老太终于发现了拐杖的用处,拿起来就朝儿子的屁股打去,“有你这样编排老娘的么?看我不打死你。” 苏多福躲得快,但因为抱着狗剩,束缚了手脚,还是吃了老娘一拐棍。 他躲远后,有些不满地抱怨女儿,“你这丫头,竟出卖老爹。要是狗剩长大了这么坑我,我非揍他一顿不可。” 可惜是女儿,他下不去手。 苏玉婉就喜欢看一家人热热闹闹的,还喜欢看热闹不嫌事大。 “奶奶,我爹在庄子上做了两个月,你都不问他要工钱么?” 以前苏多福走镖挣的不少,发下来的银子也全数上交给娘保管。 苏老太最近因为两个孙女孝敬了不少银子,手头根本不缺钱,所以差点忘了这事。 还好有孙女提醒她。 “你的工钱呢,拿来!” 苏多福又瞪了女儿一眼。 他的工钱去哪了,闺女心知肚明,现在又来坑他了。 “娘,我这不给你买了拐棍了嘛,对了,还给狗剩买了算盘。” 苏多福赶紧把算盘拿出来。 狗剩一看算盘,当下眼睛都直了,挣扎着从爹爹的身上下来,抱着算盘敲来敲去地不撒手。 苏老太可不会这么轻易地被糊弄过去。 “怎么,一根拐杖一把算盘,就把你的工钱花光了?” 苏多福又从兜里掏出一个钱袋子,里面有两块碎银和一把铜板,估算着加起来有个一两多。 “还有这些,我一个子不少地,都给娘。” “就这些?”苏老太怀疑地看着孙女,“你就给你爹这点儿工钱?怪不得人家都说越是有钱人就越抠门,你对你爹,可真孝顺!” 苏多福怕闺女再多说什么,赶紧挤眉弄眼地使眼色,无声地哀求着。 第163章 苏老太的困惑 这时许氏端了饭菜过来,让几人吃饭。 “炖了一大锅鸡肉,本想着我和娘能吃几顿的,正好你爷俩回来了,也足够吃的。还用加其他菜不?” 做饭是个不起眼但是琐碎又辛苦的活,若不是来客人,许氏婆媳俩平时每顿饭只做一个菜,有肉有菜的,比以前过年吃得还好,所以两人很是知足。 苏多福也不想妻子辛苦,当即让许氏坐下来,自己去厨房端饭去了。 吃饭间,苏多福的眼神一直在许氏身上闪烁,见她似乎比以往更好看了,心里就忍不住痒痒。 苏老太用筷子敲了下儿子的头。 “饿狼一样。到晚上你俩咋腻歪都行,这会儿大家伙都在呢,你给我收敛着些。” 中年夫妻俩,脸上顿时都羞得通红。 苏老太还在疑惑着刚才的事,就问儿子,“你给我和狗剩都买了东西,就没给你媳妇买?还是说,你买了好的给你媳妇,藏起来了,不跟娘说?” 苏多福夹了个大鸡腿,放到娘的碗里。 “哪有的事儿呢,娘,媳妇再好也不如娘好,再亲也不如娘亲。狗剩她娘在家不愁吃穿已经够好了,我还给她买什么东西?有那钱,我早就孝敬娘了。” “你当我老婆子瞎呢?”苏老太又敲打了儿子一通,“你哪回走镖回来,不给你媳妇带些首饰?我平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不知道也就算了,可你不能因为我不说就骗我。还反了天了你!” “是是是。娘耳聪目明,儿子骗不了你,不过给她买的都是不值钱的小玩意儿,也就没跟娘报备。”苏多福擦了把汗,又说道:“我挣的钱可都给了娘的,就知道你会当家,也从不克扣狗剩他娘和孩子们。” 苏老太这才满意道:“你小子心里有数就行。对了,你这次也给你媳妇买了东西,以前的就算了,这次的可得让娘瞅瞅。” 苏多福放下碗筷,心惊肉跳地从怀里掏出那个精致的木盒,却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递给娘。 “娘你看看,不值钱的玩意儿,我都拿不出手。也就狗剩他娘不识货,不嫌弃,娘可是火眼金睛,这东西肯定是入不得你的眼的。” 苏老太一见那镯子,眼睛都直了,可已经被儿子扣了一顶高帽子,也不好发作。 她直接把镯子给了儿媳妇。 “哼,一个个的当我眼瞎。” 见儿媳妇拿着镯子爱不释手,甚至连饭都不吃就跟儿子眉来眼去的,苏老太心里更是直冒酸水。 “一个个的都靠不住。老婆子我就说嘛,儿孙有个屁用,都没有知冷知热的老伴儿贴心。你们这群不孝的,就是欺负我老婆子没有男人送东西。告诉你们,我才不稀罕。等我到了地府,非抓到你爹,让他多给我买些好东西,补偿这么多年对我的亏欠。” 说起了早死的男人,又赶上本该一家团圆的年节,苏老太竟破天荒地眼角湿润了。 “最近总梦见你爹,让我下去陪他,他还是以前二十来岁的模样,长得可好看的一个精壮汉子。可我,都六十多了,老成这样,都不好意思答应他……” “咳咳。”苏多福怕娘又说出什么惊人的话,赶紧咳嗽两声,打断了她,“娘最近太累了,才总做些千奇百怪的梦。现在我回来了,以后家里的活都归我,看孩子的活也归我,你好好歇歇,就不会做梦了。” 这么一打岔,倒是让苏老太转移了心思,没有再盯着那镯子冒酸水。 但她还是打怵,“要是真下了地府,你爹会不会嫌我太老了,不要我了?” 苏多福一愣。 他也不知道呢。 他盯着许氏看了许久,直看得许氏脸上更加羞红。 “快吃饭,别看我。” “哦。” 苏多福赶紧闷头吃饭。 到了晚上,一直心痒难耐了两个月的苏多福,忽然不太提得起兴致了。 许氏一直期待的温存没有到来,便关心男人道:“你在庄子上是不是太累了?哪里不舒服,我给你按按?” 本是平平常常的一句话,听到苏多福耳朵里,那兴致就高涨起来。 “咱小点动静,别让娘和闺女听见了。” “嗯。” 两人小别胜新婚,这么多年热情也不减。 事毕,就着昏暗的月光,苏多福揽着妻子又是一番打量。 “你今天怎么了,从晚饭时就盯着我呢?”许氏很不好意思。 苏多福便说出心中的疑惑,“你说,要是我二十岁的时候,遇到六十岁的你,咱们还能这样么?” “哪样?”许氏有些困惑。 “就这样!”苏多福又来了一遍,折腾了小半个时辰。 许氏累得厉害,窝在男人怀里,终于能歇下来回答男人的话。 “你是在好奇娘说的那些话吗,就是公公会不会嫌弃娘老的事情?” “是啊。” “这个,我也不知道呢。我都没见过公公,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岂止你没见过,我也没见过呢。” “从小没有爹爹护着,你吃了不少苦头,好心疼。” “没事,我早就忘了,有了你以后,我的日子都是甜的,尤其是这样的时候……” “什么时候?” …… 夫妻俩筋疲力尽,才拥着进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苏玉婉独自下厨,让娘和奶奶等着吃饭就好。 苏老太想帮忙,奈何腰疼病又犯了,有心无力,只能在炕上坐着看孩子。她见儿子儿媳似乎也有心无力,便也没催着他们去帮忙。 反正早饭简单,就让孙女去做了。 “你俩也悠着点。”苏老太又开始日常训话,“完事的时候,一定要穿戴整齐了再睡觉。否则一觉醒来真瘫在床上不能动,别人把你们送医馆的时候,还要给你们穿衣服,可就闹了大笑话。” “娘——”苏多福急得抓耳挠腮的,也不看儿子了,直接转身出门,“我去帮老二烧锅。” 苏老太便用了儿子常说的一句话堵他,“不是你说的么,男人不下厨?” 苏多福头也不回,仓皇而逃,“我不是男人!” “啧啧啧。”苏老太看着儿子如此没出息,便又将目光搁到了儿媳妇身上,很是不满道:“整天整这么大动静,倒是多生几个孩子。” “娘,我去给你打水洗漱。”许氏顾不得身子酸痛,也躲了出去。 苏老太捶了捶腰,又逗起了拿着算盘不放的大孙子,心满意足地笑了。 第164章 窝囊男人 吃过早饭,苏玉婉正想去给周氏送年礼,就见宝根先一步来到了自家。 “宝根哥,我正要去看望三奶奶呢。”苏玉婉迎上去,“听我奶奶说,这几天三奶奶的身子不太好,我顺便过去帮她看看。” “今天好多了,没大碍了。”宝根挎着一篮子物什,递给苏玉婉,“这是年礼,拿不出手,你们别嫌弃。对了,这个小坛子里是我奶奶最近琢磨出的小咸菜,酸甜口的,她让你尝尝味道咋样,能不能腌来卖。” 苏玉婉把宝根迎进屋里,去了厨房把咸菜拨到碗里一些,然后端给家人品尝。 苏老太赞个不停。 “也真是奇怪了,三嫂这一辈子都平平常常的,也没看出跟我们这群老太太有什么不一样的,怎么老了老了,这老脑袋瓜就开窍了呢?你们尝尝,这酸甜口的腌菜,竟比咱们平时吃的咸口的酱菜还好吃呢。” 苏家人尝了,也都纷纷赞不绝口。 宝根笑了,“你们都说好,我奶奶就放心了。她还担心人们喜欢吃咸的,就不喜这酸甜口的呢。” “咸口的下饭,酸甜口的开胃,都好吃。”苏多福自己夹了几口,还给儿子夹了一条让他尝。 苏老太赶紧把咸菜抢过来,瞪了儿子一眼,“他才几个月大,你让他吃这个,是想齁死他还是噎死他?” 苏多福低头认错,“我看他长了几颗牙,想让他啃咸菜磨牙……是我错了。” 宝根笑着要告辞。 几人说话间,苏玉婉也把准备送给周氏的年礼收拾好了。 “宝根哥,等等我,我跟你一起过去。” “好。” 苏玉婉送下年礼,寒暄了几句,帮周氏又望闻问切一番,知道周氏的身子是陈年旧疾,或者叫做“老年病”更适合些。 她医术再高,也没法与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抗衡,拿时间对人体的消磨无可奈何,只能帮着延缓病情进展。 周氏活到这把年纪,早已看淡自己的生老病死,自从孙子的身体好了之后,她便是现在就死,也死而无憾了。 她见孙子和苏玉婉的脸色都有些严肃,还笑着安慰了几句,并且一再谢过苏玉婉对自己祖孙两人的帮助。 之后,周氏就没将注意力放到自己的身体上,为了让两人别太难过,便笑着说起了宝根的亲事。 “我已经找了媒人,明天就去柳家提亲,三月里就是成亲的好日子。若是柳家没意见,我们就把亲事定在三月十二那一天。到时候,玉婉丫头你再忙,也得来坐席啊。” “那是肯定的。”苏玉婉一口应了下来,突然想起裴周说过正月里来提亲,也不知道自己的亲事会定在什么时候,心中一丝暖流划过,便又笑着对宝根道喜,“恭喜宝根哥,抱得美人归。” 宝根的脸,“唰”一下子就红了。 苏玉婉从周氏家出来,没走多远,就听到村里闹哄哄的,好像是田秀的声音。 送她出门的周氏也听到了,似乎并不觉得奇怪,“应该是你大勇叔的事被她发现了。” “什么事,三奶奶?” “过去看看。” 苏玉婉搀着周氏前去,到了田秀家附近,就见那里已经围了一圈看热闹的村民。 村民们显然也知道苏玉婉姐妹俩出息了,听说她跟县太爷都搭得上话,所以对她有些怕,见她过来,就自发让出了一条通路。 苏玉婉点头,很自然地谢过众人好意,往前一看,就看到了披头散发的田秀正在和她男人对打。 “好你个没良心的苏大勇,我在外头累死累活地,拼了命地多干活挣钱,就是想让家里的日子好起来。你倒好,趁我不在家,居然拿着我赚的辛苦钱去养别的女人!你对得起我么?” 苏大勇在外人面前一向软弱,可在自己凶悍的婆娘面前,却是丝毫不肯低头。 “谁不知道你那钱是怎么来的,你当我傻呢?”苏大勇颐指气使道:“你在外面伺候男人,丢人现眼,我不休了你正家风也就罢了,凭什么就不能在家找个相好的?” “苏大勇,你放你娘的屁!”田秀怒了,冲上去就朝男人扇了一巴掌,“我本本分分干活,清清白白挣钱,怎么就丢人现眼了?苏大勇你给我说清楚,我哪里丢人现眼了?” 苏大勇一巴掌扇了回来,田秀的脸上立即红肿一片。 “你别当我不知道,你在酒楼正经做工,能挣那么多工钱?一个青壮汉子卖苦力都挣不来,你能挣这么多,还不是偷偷地做皮肉生意……” “你说这些话,也不怕丧良心。”田秀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怒还是不甘心,上去又跟男人干了起来。 可田秀终归是女人,即便再泼辣凶狠,体力上也不是男人的对手,很快就被苏大勇给打趴在地。 围观的村民很多,却没有上去拉架的,只偶尔有人嘴里劝几句,让苏大勇别太冲动。 苏玉婉可见不得男人打女人,尤其是男人出轨把错赖到女人身上,还对女人拳打脚踢。 “谁说我的酒楼做皮肉生意?谁说在我酒楼做事就是丢人现眼?” 苏玉婉松开周氏,上前扶起了田秀,目光直直地看向苏大勇。 “还请大勇叔告诉我,究竟是谁在背后说我酒楼和酒楼员工的坏话?” 苏大勇果然在外人面前很怂,何况咄咄逼人追问他的,还是现在整个苏家村都不敢招惹的苏玉婉。 “我,我,随口胡说,玉婉侄女你别往心里去。” 田秀已经半疯状态,对着苏大勇就是一脚。 “你随口胡说,就能污我清白,就能用我赚的辛苦钱养别的女人?你这个天杀的,你究竟还有没有良心?我跟着你十多年,哪天吃过一口饱饭,哪年买过一次新衣?孩子们饿得嗷嗷直叫的时候,你又在做什么?你嫌我出去抛头露面丢人现眼,你倒是出去找活干养家啊。你这个窝囊男人,干什么都不中用,指望你,我和孩子早就饿死了。你说你现在做的这叫什么事……” 田秀想起自己这么多年来的不容易,越说越激动,越说越伤心,最后竟然坐在地上破口大骂。 她怨。 她恨。 她要发泄。 第165章 趁虚而入的寡妇 这时候,许氏也带着婆婆过来了。 许氏抹着同情的眼泪,去搀扶绝望到无力起身的田秀。 苏老太正好拄着儿子买给她的拐杖,便拿拐杖直往苏大勇身上戳。 “你对得起你媳妇么,还想不想过了?要是还想跟你媳妇过,就赶紧给人认错,保证以后别再犯。” 有人递了台阶,苏大勇也不想再跟个猴子一样被人围观,便也歇了火气,去扶田秀。 “跟我回家,别在外头丢人。”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刚被许氏扶起来的田秀,就更忍不住了。 “到底是谁丢人?苏大勇你给我说清楚,咱俩到底是谁丢人?” 苏大勇憋得脸红脖子粗,开始装聋作哑不回答。 围观人群中,一个衣饰相比其他人略显鲜亮的女子,悄悄扭头欲转身离去。 田秀眼尖,当即跑过去,把女人抓了过来。 “好,抓贼捉赃,捉奸拿双,就是你,你别想跑。” 村民这才看清,这个女子不是旁人,正是隔壁村子出了名的风骚寡妇。 人们开始窃窃私语。 “我说总看到大勇去那个村子呢,原来是去找这个寡妇啊。” “谁说不是呢,我都看见好几次,鬼鬼祟祟的,怪不得,原来是不干好事心虚呢。” “这个寡妇,啧啧,细腰大屁股的,一看就够味,大勇这小子,还真是艳福不浅。” “有这样泼辣的媳妇,哪个男人受的了,不出去找人才怪。” “……” 人们像看戏一样,对着苏大勇三人品头论足,有不屑,有羡慕嫉妒,也有同情田秀瞎了眼,养着这样一个不中用的白眼狼的。 田秀的三个孩子,原本被娘亲打发到外面去的,这会儿也从人群中挤了进来,看清楚状况后,纷纷抱紧了娘亲落泪。 母子四人,哭作一团。 村里还有另外几个在酒楼做事的,因为放假闲在家里,这会儿听到动静也赶了过来。 大家在酒楼做事,早就服了田秀管,也早就把她看做是自己人,所以遇到这种情况,几个女子都是向着田秀的。 大家学识有限,或许说不出“唇亡齿寒”的大道理,但是也知道,自己在外辛苦做事,家里的男人若是这样对自己,任谁都受不了。 女子们纷纷为酒楼和田秀说话,说酒楼是连县太爷都常光顾的正经吃饭的地方,大家在那里做事,无非是拼了力气赚些辛苦钱,根本就是外人所传的那样不正经。 苏大勇和隔壁村寡妇,总归不是什么正经人,众人心思再复杂,总也能分得清好坏。 很快,人们的言语就开始偏向田秀。 苏玉婉并不想继续让外人看笑话,小心扶着田秀,低声劝道:“婶子,咱们去屋里说。” 田秀满脸泪水,点了点头,揽着几个孩子往屋里走。 苏老太拿着拐棍哄散看热闹的人群,“快走,快走,没得看了。” 她说完,还直接关了院门,和周氏一起回了家。 人们看不到屋里的热闹后,也就没了兴致,三三两两说着闲话离开。 苏玉婉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最后还是被田秀拉着留下,做个见证。 “酒楼的东家就在这里,苏大勇你宁可听这个狐媚子挑唆的话,也不信我和东家的话,既然你不信我,瞧不起我,那好,咱就不过了。” 苏大勇看着几个孩子,终于有些心软,拉了拉田秀的袖子。 “我错了,你别生气了。” 那个寡妇本是温情脉脉地看着苏大勇,听到他向妻子认错后,立即满脸的受伤委屈,最后竟嘤嘤嘤地抽泣起来。 毕竟相好了这么久,苏大勇对新欢比旧爱的感情要浓得多,见不得寡妇落泪,又狠了狠心,对田秀说道:“只要你把她留下,以后你做什么我都不管你,都随你,你觉得这样……” “留下?”田秀止住了泪水,惊愕不已,“你什么意思?” 苏大勇咬咬牙,道:“她没了男人,自己带着儿子过,让谁看了都心疼,我知道你也不是狠心的人,总不能见死不救是不是?要么咱们把她留在咱家,咱爹娘和三个孩子有人照料,你在酒楼干活也乐得轻松……” “苏大勇——”田秀看着自己跟了十来年的男人,好像从来不认识一样,眼里尽是陌生,“你休想!” 苏玉婉袖子里的银针,蠢蠢欲动,很想当即将苏大勇和寡妇扎成肉酱。 她用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心中那股怒火压制。 “大勇叔的意思,是让婶子在外面累死累活地挣钱,养着三个孩子和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公婆,还有你们这对奸夫狗男女?” “玉婉丫头,你说话咋这么难听呢?”苏大勇不满地小声嘀咕着。 苏玉婉冷笑道:“我说得再难听,也没你做的事难看不是?” 见苏大勇沉默了,那寡妇终于柔柔弱弱地开口道:“你们别怪大勇哥,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你们要打要骂,我都受着,只希望姐姐能让我进门,好好伺候大勇哥和三个孩子。三个孩子正是需要娘的时候,田秀姐姐你不能照顾,我来帮你照顾……” “你闭嘴!”田秀一巴掌扇了过去。 寡妇的脸上顿时通红一片,苏大勇心疼地为她轻揉着,看向田秀时,眼里也露了凶光。 “田秀,这么多年你都是这样的火爆脾气,我受够你了。行,你看不起我,也容不下我喜欢的女人,那你就离开这个家,我们也就不碍你的眼。” “你什么意思?”田秀的震惊,甚至大过了愤怒。 “我要,休了你!”苏大勇终于吐出这句他藏在心里已久的话。 “你——” 田秀积攒了一肚子的悲愤和屈辱,终于在这一刻支撑不住,眼皮一翻,就昏了过去。 苏大勇却似没有半分怜惜,竟直接牵着寡妇的手往外走。 寡妇不肯走,反倒一再劝苏大勇,“姐姐这个样子,你怎么能说走就走呢?终归是咱俩做得不对,你可不能休了姐姐。” 苏玉婉已经暗暗地替田秀把了脉,知道她是一时怒火攻心,没有大碍,心稍稍放下,便冷眼看着那寡妇道:“你说的没错,他是不能休了田婶子,否则谁给他挣银子嫖你?” “你——”不知是心虚还是愤怒,寡妇的脸竟然变得通红。 苏玉婉疾言厉色地继续揭穿:“你不过是看这个男人软弱好拿捏,又见我田秀婶子能在外面挣钱养家,你才正好钻了空子进来想不劳而获。我问你,若是他俩真和离,你真要嫁给这个没本事还窝里横的男人么?” 苏大勇本见不得女人受辱,想替她辩白几句,可看到寡妇那闪烁的目光时,心突然就凉了半截。 第166章 爹爹真好 苏多福从娘和媳妇的嘴里,清楚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他来到苏大勇家时,正好看到自己闺女咄咄逼人地质问寡妇,而苏大勇正一脸颓败的蹲在地上,不知想些什么。 苏多福当即把苏大勇拉了起来,把田秀和三个孩子指给他看。 “大勇,你睁眼看看,从你一穷二白就跟着你的女人是谁,撇家舍业在酒楼里起早贪黑干活都不叫一声苦的女人又是谁,这三个孩子又是谁的种?一个女人把男人养家糊口的活都干了,还给你生了三个孩子,你不光不珍惜,还花着她赚的血汗钱养别的女人,你还是个男人么?行,你爹娘不舍得教训你,哥来教训你!” 苏多福说完,就“咣咣”给了苏大勇两拳头。 “你这样的,不光算不得男人,连个人都不是了。咱们苏家村有你这样的人,是咱整个村子的耻辱。你这么做,咱们村男人的名声都臭了,以后别的村的闺女还敢嫁过来吗?以后咱村里一村的光棍汉子,你能担得起这个责吗?” 苏多福说着不解气,上去又是重重的一脚。 这般操作,把苏玉婉都吓坏了。 她赶紧拉住爹爹,小声劝阻道:“爹,你消消气。” 苏多福没有再动手,反而劝起了田秀。 “这样的男人,你还跟他做什么,拿剪刀把他咔嚓了,送进宫里去做太监,你还能得几十两银子的卖身钱,多好。你要是下不去手,就让大哥我来帮你。” 苏多福说话的同时,眼睛还在屋里扫视了一圈,很快就找到笸箩里的剪刀,拿过来就要剪苏大勇的命根子。 田秀原本满心的愤怒、屈辱和怨恨,已经因为苏多福刚才对苏大勇的拳打脚踢而有所减轻,这会儿心情刚平息了一些,竟开始担心起苏大勇。 她一把夺过剪刀,劝起了苏多福。 “多福哥,你别冲动呀,你真伤了他,可是要坐牢的。” 此时的田秀,不知是担心苏大勇受伤,还是担心苏多福坐牢了。 她见已经被打傻的苏大勇,还傻呆呆地坐到地上不起来,赶紧上去踢了两脚。 “还不赶紧让多福哥消消气,你不想要你的命根子了?” 苏大勇心思很是复杂,看了眼瑟缩在一旁的寡妇,失望地摇了摇头,又见田秀死命地阻止苏多福,心中不由得一动。 他赶紧爬起来,与田秀一起,劝苏多福停手。 “多福哥,我错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再也不敢了,你消消气。” 苏多福终于松了手,气呼呼地说道:“你又不是对不起我,跟我道哪门子的歉?” 苏大勇一愣,回过神来,便又小声地对田秀说了几句道歉的话。 田秀这才又想起来自己所受的屈辱,狠狠地一甩,就把苏大勇的手甩了下去。 “让多福哥打死你,反正你要休了我,你是死是活也跟我无关,就算丢了命根子做个太监,也与我无关。” “我错了……”苏大勇又小声地说了一句。 三个孩子搂着爹娘,又是一番哭泣。 苏多福见状,便拉着闺女往外走,“跟我回家去,你在这里凑什么热闹?” “爹,田婶子她……” “跟我回去。” 苏多福带闺女出门的时候,还瞪了眼寡妇,“伤风败俗,不知羞耻,还不赶紧离开苏家村?” 寡妇见苏大勇不再看自己,想抛媚眼也无处可抛,只好也灰溜溜地跑了。 回家的路上,苏玉婉心里还带着气,“就这么放过苏大勇了?” “不然呢?”苏多福反问。 “当然是让田婶子休了他,自己带着孩子单过,反正田婶子在酒楼里不少赚钱,养活她和孩子们也不算难事,总比自己辛苦赚钱养一家子白眼狼好。”苏玉婉愤愤不平道。 “真是傻闺女,被休了的女人,哪能带孩子走?再说了,她这么大年纪的,离开你大勇叔还能去哪儿?她就算能赚钱又咋样,没人要了连娘家都回不了,跟个孤魂野鬼一样在外面漂着?你这不是害了她吗?” 苏玉婉这会儿才意识到,现在不是后世。 田秀哪怕是占理的一方,和离了也不可能带走任何一个孩子,而且已经生过三个孩子的她,别说以后很难嫁人了,即便能再嫁出去,也绝对绝对不可能找个像样的男人。 再找的男人,只可能比苏大勇更烂更差。 不是每个和离的女子,都像大姐一样,有个善良优质的付元庆接着。 若是不嫁人,那田秀的下场会更惨。 想到这,苏玉婉更是忍不住痛恨现在这对女子不友善的世道。 她才反应过来爹爹的来意。 “爹,你过来,是为大勇叔解围来了?你刚才打他那几下,是为了给田婶子台阶下?” 苏多福‘嗯’了一声,“可不是咋地,刚才听你娘和你奶奶说了这事,我就知道要坏事,你田婶子那脾气,要是没人拦着,今天就没法收场。” “这事又不怪田婶子。我刚才还巴不得田婶子休了大勇叔呢。”苏玉婉小声嘀咕着。 “你呀——”苏多福拉长了声音,“宁毁一座庙,不拆一桩亲,闹大了对谁都不好。” 苏玉婉前世确实对男人没什么好感,现在被苏大勇这一出恶心的,对这个时代的男人也有些没信心了。 她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爹,这么多年你在外走镖的时间,比在家里的时间还多,你没有在外面乱来?” “你这臭丫头,咋问爹这个呢,你羞不羞?” 苏多福可没料到女儿问话如此直接,他这个当爹的,反倒是羞得脸红脖子粗的,却也正面回答了女儿的问话。 “爹在外面走镖,风餐露宿的,虽说辛苦,却也乐得自在,反倒是你娘天天在家守着,孝顺你奶奶,照顾你和你大姐,家里地里的活也都归了她做。若说辛苦,也是你娘更辛苦。若我在外面做了对不住她的事,那爹还是个人么?你当爹跟你大勇叔一样没良心呢?” 听到爹爹这番话,苏玉婉难免动容,对男人的信心也再次建立起来。 “爹爹真好。”她发自肺腑地夸了一句。 第167章 苏老太的苦楚 到了腊月二十七这一天,苏玉真带着付元庆,回娘家送年礼。 一家人还没热乎够,就见裴周也过来了。 给未过门的妻子家送年礼,是再寻常不过的风俗传统。 可裴周此次前来,不光是简单地送年礼,甚至还带了娘亲和媒人,前来商量亲事了。 苏玉婉把他拉到没人的地方,小声问道:“怎么这么急,之前不是说好了,要正月初十来商量么?” 短短几天不见,裴周的脸上多了些沧桑之感,人也不像往日里油嘴滑舌,甚至也没再甜言蜜语哄苏玉婉开心。 他勉强挤出几分笑意,“怕等不及……我想早点娶你进门,你不会再找借口推辞?” 苏玉婉这次,还真不打算端着了。 “不推辞了,早晚的事嘛,早几天晚几天成亲也无所谓了。” “你真好。”裴周粗糙的大手,抚上了苏玉婉羞红的小脸,“你放心,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娶你进门。” 这样的语气,让苏玉婉心中难安。 “你怎么了,有什么心事吗?” “没,没……” 裴周欲言又止。 沉默了一会儿,他才悄声问道:“你的那个自保的药粉,还有吗?” “有,你要多少?”苏玉婉说着,就要进屋去拿。 她之前就要给裴周药粉,让他以防万一,他倒是老老实实地带了几天,可后来见没什么危险,便又放弃了。 说他艺高人胆大也好,说他不怕死也罢,总归是他不想再带药粉。 这会儿他主动开口,苏玉婉就猜着他应该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不过裴周不说,她知道他某一方面的自尊心太强,也就不过多追问,只给他拿出一大包药粉,足够毒到四五十人的量。 “这些都给你,哪怕是遇到高手,只要他们没有提防,就会中招,若是对方是强敌,毒到人之后,不要恋战,逃命要紧。” 裴周终于笑了,“你别紧张,没这么可怕,我只是拿来以防万一,还有,这些药粉,主要是给我娘用的,她大部分都是自己在家里,拿来防身我也安心些。对了,你自己还有没?” “有,我这多着呢。”苏玉婉拍拍鼓鼓的药包,“我是专做这个的,怎么能缺得了呢?别的没有,毒药多的是。” “瞧把你能的。”裴周宠溺地摸了摸苏玉婉的头,“我很高兴,你自己有保命的本事。” 两人成亲的事情,商量的很是顺利,不过并没有裴周之前想的定到二月初这么急,而是按着两人的生辰八字,选到了四月里的一天。 如此,两家人也都有充足的时间准备亲事。 苏玉婉隐约感觉到,裴母似乎跟裴周一样,也有些心神不宁。 她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是一想到裴周大半夜里带她在茶馆偷听一事,心中就有些不安,猜测着两人的异常,应该跟那天的事情有关。 不过裴周只字不提,她也问不出个所以然,索性就不问了。 裴周母子两人带着媒人,吃过午饭后就早早离开了。 苏玉真想多跟娘和奶奶说会儿话,便拖了些时间。 苏老太还惦记着发小刘长青,闲聊时,就问道了几句。 “有段日子没见你干公公了,快过年了,他这几天还好不?” “干公公?”苏玉真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奶奶说的是干爹刘大夫,“干爹平时忙着看病人研究医术,倒也还好。就是最近病人少了,他的空闲多了,就容易走神。” 苏老太叹了口气,了然道:“他应该是想你干娘了。他嘴里不说,心里肯定惦记。你干娘的死,对他的打击还是挺大的。尤其是过年这段时间,别人家家户户都团团圆圆热热闹闹的,他一个孤寡老头子,就会更冷清。好在你和元庆在他身边,要不他这把年纪,没儿没女没老伴,过年就是遭罪。” 苏玉真点头道:“奶奶说的是,最近几天,干爹去给辛馆主夫妇上坟时,最后总在干娘的墓前停留许久,我和元庆都知道他想起干娘心里难受,可又帮不上什么忙。” 苏老太劝慰孙女,“有些难关,都得自己过,就算别的再亲近的人,也是帮不上什么忙的。” 苏老太对此,深有体会,毕竟她早在几十年前,就早早经历过丧夫之痛了。 这么多年来,每到年节里,都是她最痛苦难熬的时候。 天黑前,苏玉真还是跟付元庆回了县城。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苏老太便交代了家人几句,随后一个人去了坟地。 苏玉婉不放心,要追出去,却被苏多福阻止了。 “让你奶奶自己去,她每年这个时候都要去的。” 苏老太不仅每年这个时候都要去坟地,还不准任何人跟着。 因为她要把自己不容易,自己的委屈,自己的思念,全都敞开了跟坟地里那个再也不会回答她话的男人说。 这是她一年一次尽情流泪的机会,旁人谁都不能打扰,更不允许旁人在身边看她笑话。 苏老太拿出一只烧鸡,几个苹果,一壶酒,摆在男人的坟前。 她点燃了手里的烧纸,随手捡了根木棍,在燃烧的烧纸上捅了捅。 烧纸里的空气多了,烧的就更旺了。 苏老太一边添烧纸,一边落泪。 “多福他爹啊,你这个年可有福了,你看,今年有烧鸡吃,有好酒喝,这可是咱儿子和孙女有出息,专门买来孝敬你的呢。” “还有啊,咱有孙子了,叫狗剩,你老苏家终于有了香火,再也不会被人叫绝户了,你开心?” “你走的时候,还不到二十岁,我那时候跟朵花一样俊,现在我老了,也丑了,到时候去地府找你,你可不能嫌弃我。” “我脸上的皱纹,头上的白头发,可都是因为想你想出来的。你要是敢嫌弃我,或者偷偷在下面找了相好的,我可是不同意的。你要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事,你连地府也别想待安生了。” “……” 苏老太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本是老泪纵横的脸上,被寒风一吹,也只剩下几道黑黑的泪痕。 她蹲了太久,起身时腿脚都麻了,一个不提防,竟朝前栽去。 万幸,大老黑被苏玉婉派了出来跟着,苏老太便摔在了大老黑身上,有这个缓冲,她就没有伤着。 苏老太一声苦笑,“亏着有你了,大老黑。我若是摔了,老胳膊老腿的非得残废了。老喽——” 一人一狗,终于消失在夜色中。 第170章 裴周活了 明天就是苏玉婉出嫁的日子,苏家的房子院子都修整一新,处处透着喜庆。 白天里,村民几乎全体出动,前来苏家帮忙。 人们说了许多的喜庆的话,全福人也花了好几个时辰,给苏玉婉净面上妆梳头。 已经为人妇的柳英,还是稳不住性子,做事依然风风火火又热情,她给全福人打着下手,一起帮忙给苏玉婉上妆。 白天热闹过后,苏老太和许氏又叮嘱了许多明天洞房要注意的事情,以及进了裴家好好孝顺婆母伺候男人等。 及至深夜,为嫁女之事劳累了许久的苏家人,也撑不住了,叮嘱完后,也纷纷睡去。 苏玉婉如同当初待嫁的大姐一样,要保持妆容体面不散,所以这一晚上是不能躺着睡的。 她太累了,想着明天还有许多的客人前来道喜,应该又是一番应酬,所以赶紧眯着眼打盹,为明天的忙碌积蓄体力。 这一眯眼,竟做起了噩梦,梦到了裴周全身是血的站在她面前。 她一惊,就醒了。 心中实在难安,再也睡不着,也坐不住,索性穿了鞋袜,到了院子里透气。 院外突然传来几声熟悉的马儿嘶鸣声。 “老白?” 裴周的坐骑。 苏玉婉也骑过不少次了。 “难道裴周过来了?不可能,明天就成亲,他哪可能这时候过来呢?我是因为出嫁压力太大,出现幻听了?” 她正纳闷着,就又听到了马儿的长鸣声。 声音似乎还很急促。 苏玉婉刚因那个噩梦而不安的心,这下跳得更快了,便慌慌张张地去开门。 “我去开门。”因为女儿出嫁一直睡不着的苏多福,这时也起身出门,拦住了女儿,自己去开院门,一看究竟。 门一开,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就着四月里的暖风,扑面而来。 原本通身雪白的马儿,身上竟是一片片鲜红。 “老白,出了什么事?”父女俩齐声问道,因为紧张,声音都变了。 苏玉婉紧急给老白看伤,却发现它只有几处小伤口,虽然伤得不轻,不过那血液浸染之处,却并非它受伤的部位。 那血液,究竟是从何而来? “裴周受伤了?”苏玉婉又想到了刚才的噩梦,身子竟止不住地发起抖来。 马儿抬了前蹄,叫了一声,似是回答。 “带我去找裴周。”苏玉婉没有片刻犹豫,便欲翻身上马。 苏多福拉住缰绳,“我也去。” 苏玉婉却阻止了爹爹。 “爹,老白也受伤了,怕是撑不住咱俩,我自己去就好了,你在家里,护好家人就好。” “这大半夜的,怎么能让你自己去?你下来,爹随老白去。” “爹,裴周肯定受了重伤,否则老白也不会大半夜的独自跑来求救。你不会医术,去也没用。” 可无论苏玉婉怎么说,苏多福也不想让闺女单独出门。 这大半夜的,一个女孩子,出去有多危险,不用说也知道。 父女俩都对裴周的事情心急如焚,却谁也不肯相让,都争着自己骑马前去。 这时,苏老太听到动静也出了屋。 “让二丫头去。”苏老太还把苏玉婉放到家里的防身药粉拿了出来,“带上这个,再带上大老黑。” “娘——” “就这么决定了,多福,你去了没用。” 苏多福看了那包防身药粉,再看看早就等在一旁的大老黑,知道事情不能再拖,终于低下头,不再争抢。 苏玉婉翻身上马,出了门去。 大老黑紧随其后保护着。 “娘,我不放心,我这就套了牛车跟过去。” 苏老太没有阻拦儿子,而是望着孙女远去的方向,沉默了。 许久,才说了一句,“早就不是原来的二丫头了。” 白马带着苏玉婉一路狂奔,只用了平日里一半的时间,就到了县城。 白天里极其热闹的县城,此刻却是一片寂静。 马儿直接把人带到了杏林医馆。 裴周手下的二十几个兄弟,还有付元庆,都守在门外。 连玄青都是一脸惊慌,见到苏玉婉,就落下泪来。 “婉姐姐,救救我哥哥,还有裴大哥,也……”玄青已经说不出话来。 付元庆赶紧把苏玉婉领了进去。 刘大夫和梁大夫等人,已经在里面忙着。 “快来,人不行了。”刘大夫已经急出一身汗来,见到徒弟,如同见到救星。 裴周全身是血的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一旁的玄风,也没好到哪里去,不过还尚有一丝意识,见到苏玉婉,只说了一句“先救裴周”,随后也昏了过去。 苏玉婉努力让自己稳下来,可给裴周检查伤口时,还是忍不住地颤抖。 他全身中箭十余处,最致命的是,胸口也中了箭,还是一支毒箭。 重伤加毒箭,让此刻的裴周,气息全无。 若是平常人这般,刘大夫早就放弃救治。 因为,已经没有救治的必要了。 可眼前这人是裴周,他只能先替他拔箭止血。 “我跟几个大夫,刚给他俩拔完箭,血也止住了。可裴周……” 已经没了气息。 苏玉婉说不出心中感觉,只机械麻木地为他按压渡气,做人工呼吸。 如此一来,裴周身上刚包扎完的伤口,又冒出许多鲜血,只是苏玉婉顾不得这么多了。 人工呼吸做了差不多快两刻钟的时候,原本没了气息的裴周,胸膛竟微微有了起伏。 “活了,他活了。”几个大夫都像孩子般兴奋,却压抑着不敢显露出来。 随后,苏玉婉又开始清理创口。 有几处伤口比较深且长,常规的包扎根本没用,她便拿出自己的简易手术刀以及缝合工具,开始做起了手术。 包括刘大夫在内的大夫们,均是满脸的不可思议。 “病人好不容易有气息了,苏大夫怎么又给人开膛破肚?这是……” 苏玉婉根本来不及解释,一边吩咐着玄青烧热水煮刀具,一边又让付元庆去多多准备烈酒消毒。 情况紧急,条件有限,她只能尽可能地用最笨的法子消毒,避免术后伤口感染。 一旦感染,即便是她,也回天乏力。 第171章 戏言成真 两个多时辰后,才给裴周做完手术。 此时天色已经微亮,苏玉婉来不及休息,又马不停蹄地给玄风处理伤口。 好在玄风伤得轻一些,伤口也早被几个大夫处理好了,她只做了些简单处理便好了。 若没有出这个意外,现在的她,应该准备上轿子了。 大夫们忙碌了一夜,看裴周昏迷不醒的样子,知道这个亲,是结不成了,他们也就歇了去苏家村道喜的心思,安慰了苏玉婉几句后,便纷纷回家歇着了。 此时的裴母,姗姗来迟,是跟着苏多福的牛车过来的。 原来,苏多福夜里套好牛车后,才发现自己并不知道裴周在哪里。 他当时是觉得裴周第二天就要成亲,应该不会到处乱跑,所以就去了裴家村找他。 可他到了裴家时,才发现裴家并没有什么动静,敲了门后,裴母才披衣出来,见到是他,居然还愣了。 “亲家,这大半夜的,你怎么过来了?发生什么事了?” 等苏多福问了裴周下落后,裴母才惊觉情况不对。 “裴周最近忙着成亲的事,一直在家没往外跑,昨天他手下的兄弟们来找他,说是最后一天独身了,要去喝酒纪念一下,他跟我说了一声就走了,我也没有拦他。亲家你这时候过来,是不是裴周出事了?” 苏多福这才把白马全身是血去自己家求助一事,告诉了裴母。 两人又慌慌张张地往县城赶,只是刚出了村子,就遇到了一伙贼人。 那伙贼人曾经被裴周抓到县衙坐过牢房的,关了一阵子出来后,气不过,就趁夜前来报复裴周的。 他们倒没有想着杀人害命,毕竟自己的功夫技不如人,他们也是心知肚明。 他们前来,也只不过是想趁着裴周成亲,借机捣乱,让他的亲事不太顺利,出出气而已。 贼人也没想到,还没到裴家捣乱,就先遇上了苏多福和裴母。 得知裴周不在家,贼人就大胆了些,就把心思打到了裴母身上。 苏多福哪可能让人欺负亲家母呢? 他也是有功夫在的,虽然打不过裴周和玄风等高手,可一般的小毛贼,他还是对付的了的。 他一个人就打了四个贼人,虽说费了些功夫,不过好歹还是把人制服了。 怕那伙人再心生报复去苏家捣乱,他也只能把几个人绑起来,用牛车拉着送到县衙去了。 那伙人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再出来捣乱了,苏多福跟衙门交接完,做好笔录按了手印,这才又带着裴母来医馆。 “裴周怎么样了?”苏多福看到女儿,就知道裴周也在这里。 裴母都没来得及打招呼,就朝屋里跑去。 苏玉婉赶紧上前拉住,“裴姨,先别过去。” 裴周刚做了个大手术,危险期还没过去,谁也不能确保他活下来。此时的他,不宜受打扰,以免出意外。 裴母扒着门框,腿有些软,却也停了下来,没硬往里冲。 “裴周,他,怎么样……”她颤声问着。 苏玉婉把她扶到隔壁屋子里,不敢把夜里的凶险如实相告,只说道:“受了重伤,得多养些日子。” 裴母握着苏玉婉的手,颤抖地更厉害了,“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 守在院子里的弟兄们,突然齐齐闯了进来,跪在裴母和苏玉婉面前。 “都怪我们,若不是我们非要把头儿拉出来喝酒,就不会遇到那群贼人,头儿也就不用受这么重的伤了。” 他们原本是好意,想让裴周在成亲之前,好好痛快过完最后一个独身的日子。 可没想到,酒没喝多少,就遇到了那群杀手。 杀手功夫之高,根本就不是他们这群人能应付得了的。 有些事,旁人不知,裴母自己却心知肚明。 所以,她并未怪到这些人身上。 “不怪你们。即便要怪,也只能怪我自己。” 她并没有心思说太多话,便借着让这群人去衙门上值的借口,把人打发出去了。 屋子里目睹裴周受伤的人,现在就只剩下付元庆了。 付元庆作为连襟,昨夜也被裴周拉过去喝酒了,所以这会儿便将夜里的事情,一一告知。 “我们才喝了没一会儿,就有人朝我们放箭,裴周和玄风功夫最高,就替我们挡下了……” 那些高手,好像最初是冲着裴周来的,后来又喊着玄风“叛徒”,箭也开始向他射来。 裴周也知道付元庆和自己的手下,根本不是那群高手的对手,为了不伤及无辜,他很快就翻身上马,把高手引开。 玄风也受到其中两人穷追不舍地攻击,所以当即运了轻功,追了裴周而去。 付元庆等人追过去的时候,裴周和玄风已经受了伤,其中经过,以及杀手去了何处,他也无从得知。 付元庆把自己所知道的说完以后,又对裴母和苏玉婉说道:“裴周是因为被我们叫出来喝酒才遭逢此难,更是因为要护着我们才选择单枪匹马地与那群人打,我和他手下的兄弟们都后悔不迭。我们夜里已经发过誓,等裴周醒来,以后我们的命都交给他,若有违誓,以后就死无葬身之地。” “也算我一个。”玄风扶门而入,“那些杀手我认识,都是我以前所在组织里的高手,他们不远千里赶过来,肯定是要抓我这个叛徒的。裴大哥替我挡了箭,救了我的命,我这条命,以后就是他的了。” 毒药控制都不足以让玄风甘心卖命,可裴周的救命之恩,他却不能不还。 卖命给裴周,他心甘情愿,也绝不可能有出卖裴周的那一天。 裴母想解释,这一切与付元庆等人无关,可她心系儿子伤情,此时也无力解释什么。 苏玉婉再次想起玄风曾经说的那句玩笑话,也就是“裴周是宁王的儿子”那句话。 当时她觉得是玩笑,后来裴母见周公公时,她就有些怀疑。 这次裴周遭到追杀,她似乎才确定了,玄风的戏言,应该是成真了。 她没有问裴母什么,只盼着裴周能尽快度过危险期。 第172章 女儿的婚事是结不成了,苏多福交待了几句后,就赶着牛车回了村子,一路上还在想着如何向今天前来贺喜的人解释。 他心里苦,觉得两个女儿的亲事都不顺利,如今也只盼着二女儿跟大女儿一样,希望这只是好事多磨,往后余生万事顺遂。 付元庆出去买了些包子回来,给守在医馆的苏玉婉和裴母充饥。 “裴周一定会醒来的,你们再是担心,也要吃些东西。” 裴母根本就吃不下去,勉力挤出一句“谢谢”后,就将包子放置一旁。 苏玉婉强迫自己吃了半个包子,补充体力,又问付元庆:“半夜里这边动静大,大姐和孩子没受惊?” 上个月底,苏玉真生下女儿,比预产期提前了半个月,现在还在医馆后院坐月子。 付元庆道:“她听到了些许动静,半夜醒来没见到我,早上也问了几句,我怕她担心,就随便找了个借口应付过去了,她也没怀疑,现在还因为不能送你出嫁而自责呢。” “以后会有机会看我出嫁的。”苏玉婉苦笑一句。 大老黑原本被苏多福带着回村子了,可不知为何,走到半路又自己跑回来了,因为它上蹿下跳很不安静,所以就被付元庆栓到了院子里,这会儿还在汪汪直叫。 苏玉婉起身,对付元庆说道:“大老黑很少表现的如此焦躁,怕是发现了什么,我给它解开链子看看。” “我去,它可千万别是发疯,若是咬到你就坏了。”付元庆先一步出了屋门。 苏玉婉紧随其后。长久以来的相处,她很是信任大老黑,知道它并不会无缘无故地咬人,更不会咬主人。 果然,狗链子被解开之后,大老黑一下子就窜到了院门处,并冲着外面直叫唤,叫几声后,就回头看看苏玉婉,然后再冲着外面叫。 苏玉婉听不懂狗语,却也看出它的几分意图。 “外面有情况?”她问着话的空隙,就打开了院门。 大老黑直接窜了出去,还示意苏玉婉跟上。 “我陪你过去。”付元庆说道。 “我陪着去就行,这里有你要照顾的人,你走不开。”玄风面色苍白地走了过来。 这里的确离不开付元庆,毕竟苏玉真母女俩,还有裴周,都离不开人照顾。 “你——”付元庆不放心,“你伤得这么重,还能走路么?” “我没那么娇气。”玄风在组织里执行任务时,生死关过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像这次的受伤程度,根本算不得什么。 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他就能走路。 苏玉婉带足了防身药粉,见玄风很犟,便也允了他一起去。 大老黑的鼻子一直贴在地上嗅着,嗅了一路,很快就带着两人到了离医馆不远的一处废弃的院子前才停下来。 苏玉婉欲进去看个究竟,却被玄风突然阻止了。 “别动!” 玄风仔细观察一番,才低声对苏玉婉耳语道:“昨晚那伙人,就藏在这里面。” 他本就是杀手中的一员,所以对那群人的隐秘布置很是熟悉。 苏玉婉小声说道:“那些杀手,你和裴周两人联手尚且不能对付,咱们过来,岂不是白白送死?不行,不能硬冲,得想个办法。” 玄风把苏玉婉拉到隐蔽处,似乎想到了什么,又低声说道:“对方一共有七个人,两名箭手,五名打手。昨晚我和裴周联手与那五人对战,其实并没有吃多大亏,输就输在那俩箭手身上了。” “那五个人不是高手么?他们可有受伤?还有,那两名箭手的功夫如何?”苏玉婉追问道。 玄风又仔细回想着昨夜的激战,如实回答道:“那五个打手的功夫,都不弱于我和裴周,我俩之所以没吃亏,都是因为裴周手里有药粉。对了,那药粉是你给他的?若不是那药粉困住了打手,我俩早就被人打死了,你便是华佗在世,也别想起死回生了。” “是我给他的防身药粉。”苏玉婉承认道。 “还真管用。”玄风眼馋道:“等回了医馆,你也给我点呗。” “行,回去给你一包。”苏玉婉见玄风话多的老毛病又要犯了,赶紧提醒道:“先说里面人的情况。” “好,好。”玄风又忙不迭地说着杀手的情况,“那五个人因为是近身战,被药粉困住后,我和裴周就趁机重伤了他们。至于那两名弓箭手,因为当时离得远,所以没有被药粉伤着,还趁机伤了我和裴周。我中箭昏迷过去前,好像听到那两人说箭用完了。” “箭还能用完?” 苏玉婉想着自己前世看的电视神剧,似乎还没见过弓箭手能把箭用完的戏码,不过仔细想想,现实不是神剧,弓箭手的箭,也不可能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更不可能跟神话一样自己造出来。 杀手受了重伤,弓箭手没了弓箭,事情就简单了许多。 苏玉婉又问道:“弓箭手没有受伤,那他们的功夫怎么样?” 玄风道:“他们从小练弓箭,功夫上就弱了许多,我若是没有受伤,一个人就能拿下他们两个。不过——” 不过,他现在都受了重伤,莫说拿下两个了,便是随便一个人出来,他都没有体力去打。 玄风停了停,又接着说道:“昨晚那两个弓箭手,可能是看我和裴周受了重伤,猜着我俩可能活不成了,才匆忙把那五个重伤的杀手带过来治伤的。看来,他们还是小瞧了你和刘大夫的医术,居然能把裴周救活。” 苏玉婉反问道:“裴周那情况,的确凶险,被那杀手误判为没了生机也情有可原。可你的伤势要轻得多,怎么也被那些人轻易放过了?” 玄风没打算瞒着苏玉婉,小声坦白道:“那两名弓箭手里,其中有一个是我曾经的好兄弟,以前一起出任务时,就曾救过我的命。我和妹妹能平安出京城,也有他暗地里相帮的功劳在。昨夜他没对我赶尽杀绝,应该是故意放我一马的。” “原来是这样。”苏玉婉了然,又问道:“若我们把他们抓住了,你可打算放过他?” “我——”玄风的脑子里,天人交战。 苏玉婉没再追问,只暗暗想着对策,却见大老黑好像已经听明白了玄风所讲,也好像分析清楚了里面的局势,此刻竟再不听主人的话,而是一马当先冲了进去。 第173章 制服杀手 “大老黑——”苏玉婉根本来不及阻止了。 狗鼻子本就灵敏,大老黑也不例外,循着气味就找到了杀手的藏身之处。 五个功夫高强的杀手,因为受了重伤,这时候也没什么战斗力可言。 两个弓箭手本来在照顾受伤的同伙,一个不提防,就被大老黑迅速扑倒。 苏玉婉眼疾手快,在弓箭手想要反击时,一包药粉就全撒了出去。 弓箭手直接倒地不起。 大老黑嫌苏玉婉抢了自己的功劳,瞪了她一眼,眼神里都是戏,好像在说:“人是我抓的。” 不光如此,它还直接冲着弓箭手下了口,一口下去,正咬在其中一人的脖子上,那人当即就咽了气。 场面太过血腥,让人只想作呕。 就在大老黑准备咬另外一个弓箭手时,玄风突然拦在了那人前面,“住嘴!” 大老黑不解地看了眼玄风,又看了看那名弓箭手,最后才看向苏玉婉。 苏玉婉瞬间就明白了,这人肯定就是玄风刚才说的救命恩人。 “先放过他,大老黑。” 苏玉婉发话了,大老黑就瞪了那人一眼,没有下口,转而又看向躺在柴堆上的另外五人。 那五人,就是昨天被裴周撒了药粉后又重伤的人。 “嘴下留人,大老黑。”苏玉婉赶紧阻止了大老黑造杀孽。 大老黑不满意地吼了两声后,就蔫了。 玄风将那个弓箭手扶起,让他躺在稍微平整一些的地上,小声道:“没事了,梁庄。” 这个叫梁庄的弓箭手,跟玄风年龄差不多,放到后世看,还是个不满十八岁尚未成年的孩子呢。 甚至躺在地上满眼惊恐的那五个杀手,年纪也都相仿,脸上的稚气尚未脱去,就练就了一身杀人的本事。 可当死亡降临到自己身上时,他们没有一个不害怕的。 这也颠覆了苏玉婉之前对冷酷杀手的想象。 她给几人分别把了脉。 无一例外,这些人都跟玄风之前一样,受了药物控制,若隔段时间没有药物解毒,就会遭受生不如死的痛苦折磨。 “你们也怕死?”苏玉婉冷冷地问着几人,其实心中早就知道了答案。 见大家点头如捣蒜般承认怕死了,苏玉婉又接着问道:“你们怕死,那你们可曾想过,被你们杀死的人怕不怕死?” 几人都沉默。 答案显而易见。 苏玉婉趁热打铁,又疾言厉色道:“你们如今受了重伤,我若想杀了你们为裴周报仇,可谓是轻而易举。现在,你们做好了受死的准备了么?” 她的表情太过冷酷,语气也太过严厉,加上一旁还有想要咬死人的大老黑虎视眈眈,很是威慑了这群杀手。 杀手们瑟缩成一团,谁都不敢说话。 被玄风护在身后的梁庄,低声哀求道:“求你放过我们,我们也不愿意这样的,可我们是杀手,受制于人,不得不这样做……” “杀手就有理了么?”苏玉婉厉声道:“若你们还以自己是杀手被迫杀人做借口,那就应该知道杀手最后的归宿,那就是被杀!你们杀人时不眨眼,怎么轮到自己被杀了,就不能心甘情愿地接受了?” 众人又是一阵儿沉默,甚至不敢抬眼看苏玉婉。 这个院子,本就是旁人废弃许久不用的,杀手们暂住用来养伤的这间,更是破败不堪,阴凉潮湿,处处散发着一股发霉的味道。 若不是这些人是心狠手辣的杀手,苏玉婉还真会可怜他们的不容易。 可这些人,也是差点要了裴周性命的人。 她的怜悯中,就更带了十二分的恨意。 她闭着眼睛,用了好久才把恨意暂时压了下去,“跟我走!” “去哪儿?”梁庄不敢看苏玉婉,只小声地问着自己曾经的小伙伴玄风。 玄风也不知道苏玉婉的意思,同样疑惑地看向她。 苏玉婉丢下一句话,“跟我回医馆,我帮你们医治。”说完便先走了出去。 有大老黑“保驾护航”,杀手们不敢不听话,便强忍着伤痛爬起来,跟在了苏玉婉身后。 苏玉婉没有食言,不光悉心救治了这群杀手,等他们伤情稳定一些后,还替他们解了毒。 杀手们感恩戴德,同时从玄风身上,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不用再受控于人的希望之光,让他们兴奋不已。 裴母是恨这些人的,知道了这些人是伤了自己儿子的凶手后,都恨不得亲自手刃仇人,为儿子报仇。 她对苏玉婉的做法,实在不解。 “你救了他们,可若是他们卷土重来,再伤害裴周怎么办?” 苏玉婉没多做解释,只拉了裴母的手,“裴姨随我来。” 杀手们服了解药,身体里的毒性已解,的确不用再担心组织头领以此威胁。 他们现在完全可以远走高飞,从此高枕无忧,过自己的小日子去。 他们还知道向苏玉婉道谢。 苏玉婉温柔浅笑,人畜无害。 “我给大家准备了热茶,大家喝了压压惊,从此就彻底自由了。” 众杀手不做他想,很开心地就将热茶一饮而尽。 热茶下肚不过瞬间,那比以往药性复发时更加痛苦的感觉便袭来了。 “你——”杀手们就说了一个字,之后便被痛苦折磨地说不出话来。 一时间,生不如死的痛苦,更胜从前。 持续了一刻钟左右,苏玉婉的恨意发泄的差不多了,才又让玄青端了另外一份茶水来。 可杀手们根本就没力气去喝茶,纷纷躺在地上打滚,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喂他们喝下。”苏玉婉对玄风和玄青兄妹俩说道。 玄风第一个把茶水给梁庄喂下,这杯茶水下肚,梁庄的痛苦顿时缓解了。 其他人也就没有任何抗拒,玄青喂茶时,他们直接张了张嘴,喝了。 等杀手们的痛苦平息后,苏玉婉笑问道:“滋味如何?” 见大家不说话,苏玉婉又说道:“你们以前的毒,我帮你们解了没错,不过我刚才给你们喝的,是我研制的新毒,毒性如何,你们也都试过了。我刚刚给你们服的解药,也是临时解药。现在,你们可愿意听我的话?” 第174章 裴周失忆 “听,听。”杀手们哪敢不听?他们再也不想尝试第二遍毒性复发了。 “下去歇着,等我的命令就是。”苏玉婉直接让几人退下。 等到屋里只有裴母时,苏玉婉才说了自己的意图。 “裴姨,你和裴周的身份,我已经猜到了几分,周公公上个月已经回京,若是不出所料,皇家的人应该已经在来的路上。裴周以后进京,所面临的危险肯定不亚于这次,可他在京中却没有一个可用之人。这几个杀手功夫高强,又曾是太子旗下的人,知道的内幕消息肯定比寻常人多。裴周可以把他们控制在手里,收为己用。” 裴母并不糊涂,刚才见苏玉婉整治那几人时,便猜到了几分。 不过,她还以为是苏玉婉要收来自己用的。 没想到,她竟是为裴周打算地这么长远。 “谢谢你,婉婉。”裴母不知道该怎么感激了。 “裴姨日后进京,也要保护好自己才对。” 苏玉婉已经深感裴周会远离自己,她说不出的失落与难过,只有希望他们母子以后安好。 她拿出一张药方,交给裴母。 “这是控制那些杀手的临时解药药方,你让人做好了,一个月给他们发一次,不愁他们不听话。” 裴母郑重地点了点头,便将药方藏在怀中。 苏玉婉又附在裴母耳边,小声交代:“这药方还少了一味药,是我预防被有心之人偷去擅自配制的,我只告诉裴姨你,到时候熬制解药时,你自己偷偷换了这味药就可以。” 缺少的这味药,是这临时解药的灵魂之药,即便这药方被人偷了去,他们也是无法自己配制的。 苏玉婉只能做到这个份上了。 “还是你想得周到。”裴母慈爱地轻抚着苏玉婉的脸颊,感激又欣慰道:“婉婉,谢谢你为裴周做的一切。” “裴姨客气了。” 今天已经是裴周昏迷的第三天了,他的伤势肉眼可见的好转,就是一直昏迷不醒,很是让人担心。 裴母见苏玉婉脸色憔悴,知道她也好几天没合眼了,不免动容,便接过了药,亲自喂给儿子。 “婉婉,你先歇会儿,我来喂药。” “好。” 苏玉婉没有推辞,她实在太累了,便坐到桌边小憩。 应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苏玉婉很快惊醒,可醒来后,就把梦忘得一干二净。 这时,突然听裴母惊呼一声,“裴周的脑袋有包。” “啊?” 苏玉婉一时恍惚,赶紧过去查看,就在裴周的后脑勺部位,摸到了一个小小的凸起。 她拨开裴周浓密的头发仔细看去,见那个小凸起上有道并不太明显的划痕,浅到几乎难以看清的血渍证明,这个凸起应是被石子之类的崩到的。 “婉婉,裴周醒不了,是头上伤得太严重了吗?你快看看,该怎么治。” “裴姨别急,他的气息平稳,伤口愈合的也很迅速,没什么大碍的,头上的包也快消肿了,应该很快就会醒了。” “好,好,这就好。” 两人都没太在意那个小小的包块。 没过一会儿,就听到裴周低咳两声,“水——” “裴周,你醒了?”裴母见儿子睁开了眼,瞬间泪如雨下。 苏玉婉也是一喜,赶紧倒了碗温水,用汤匙舀着喂给他喝。 她喂一口,裴周喝一口,不过那眼神,似乎有些呆呆地。 小半碗水喂完,裴周才把头转向娘亲,“娘,她是谁,怎么是她喂我喝水?” 苏玉婉踉跄一下,手里的碗差点摔下来。 只听裴母惊问道:“你不认识她了?她是你的媳妇婉婉啊。” 裴周沙哑着声音,疑惑道:“我什么时候娶媳妇了?” “你还没来得及把婉婉娶进门,就出事了啊。”裴母心惊道:“你不会忘了?” 裴周斜眼瞧着苏玉婉,“还没娶进门就出事了?也就是说,她还不是我媳妇呢。” 裴母又赶紧解释:“你是成亲的头一晚上出事的,伤得很重,多亏婉婉救了你。那天没结成亲没关系,你现在醒了,娘再找人看日子,好好给你们办一场。” “啥意思?”裴周问娘亲,“她救了我,我还得以身相许,非得娶她不成?” 苏玉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裴周这是失忆了。 她赶紧把刘大夫等人都叫了过来,让裴周辨认。 最后发现,裴周认得刘大夫,认得付元庆,但是玄风和那些杀手,他就不认识了。 经过苏玉婉的一再确认,发现裴周的记忆居然停留在,他去镇上医馆打付元庆那一刻。 打过付元庆之后,便是苏玉婉和刘大夫给他扎了一晚上的定身穴,也就是从那一刻开始,裴周就对苏玉婉动心了,还跟个痞子一样,要强娶苏玉婉。 可现在,裴周居然把这些都忘了。 好巧不巧地,就是从见到苏玉婉的前一刻开始失忆的。 “这可咋整?”付元庆都懵了,“你忘了别人也就算了,怎么能忘了二妹呢?” 裴周满不在乎道:“忘了就忘了,还能咋整?” 之后又问苏玉婉:“你不会赖着让我娶你?对了,你可别跟我来那一套有了肌肤之亲一类的鬼话,我可不信。” 苏玉婉比谁都懵,“你爱娶不娶,我本来就不想嫁给你。” 说完,就气呼呼地去了后院。 “该死的裴周,忘了我更好,不娶我更好,谁愿意嫁给你?还怕我赖上你,你多大的脸!” 坐月子的苏玉真,听到了妹妹的嘀咕声,便将人叫了进去,“你这是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裴周。” “你们才成亲几天,就生这么大的气?对了,裴周来医馆了么,他是专门来找你生气的?” 原来,为了不让苏玉真担心,付元庆就和苏玉婉商量着先瞒着她裴周受伤的事情。 到这一刻,苏玉真还以为妹妹已经成亲了,并且成亲第二天,就马不停蹄地来医馆坐诊。 “哦。”苏玉婉也不知道该怎么向大姐解释。 还成亲呢。 裴周都不认识她了。 苏玉婉正生着闷气,就见裴周摇摇晃晃地过来了。 第175章 逼婚 “我大姐坐月子呢,你过来做什么?”苏玉婉已经知道裴周的身体无大碍,这会儿说话也不怎么客气了。 重伤在身,若是别人肯定得养十天半月才敢下床。 可裴周是谁? 他可是闲不住的主。 “你大姐坐月子?”裴周看向了一眼苏玉真,“你们姐妹俩长得还真挺像。” 苏玉真:“……” “裴周这是怎么了,好像才认识大姐一样。”苏玉真还当他开玩笑呢。 付元庆这时候也追了过来,唯恐裴周说多了,会惊到苏玉真,所以赶紧把裴周往外拽。 “女人家坐月子,裴周你就别进来了,快出去。” 裴周指着付元庆问道:“我不能进来,那你怎么能进来?” 付元庆小声解释道:“我是他男人,当然能进来。” “你,你,你”裴周指着付元庆,“你不是还没娶媳妇么——” 付元庆赶紧捂住了裴周的嘴,把他拽了出去,“你不记得的这段日子里,我成亲了,还生孩子了。” “这世道,变化真快啊。”裴周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感慨。 屋里的苏玉真,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 “老二,裴周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苏玉婉实在不想瞒着了,反正知道裴周死不了,告诉大姐也无妨了。 “大姐你别着急,听我跟你慢慢说……” 听了妹妹解释后,苏玉真果然难过不已。 “老二,你的亲事怎么也这么多波折呢?” “大姐别担心,裴周现在不好好的么,他就是暂时忘了些事情而已。等他想起来了,再成亲也不迟。” “大姐倒不是担心别的,只是,为什么有人要害他啊?” “他太浑了,仇家多。” 苏玉婉含糊其辞,可不敢把实话告诉大姐。 苏家人同样担心,等了几天都没有等到裴周醒来的消息后,他们就再也坐不住了。 今天,苏老太便和苏多福也来了医馆。 没想到,裴周居然醒了。 更没想到,他失忆了。 “裴周,你不认识奶奶了?”苏老太伸出两个手指头,“这是几?” 裴周黑着脸应道:“老太太,我只是暂时不太记得人,可不是眼瞎,你能别老比划手指头么?” “老太太?”苏老太拍了裴周一巴掌,“当初你要娶我孙女,就在我跟前甜言蜜语的,奶奶长奶奶短的那个亲热哟。咋了,现在翻脸不认人了,不想娶我孙女了,就管我叫老太太?” 苏老太也从没听说过失忆这档子事,只把这症状当成轻微风寒类,没什么大不了的。 所以,她不觉得失忆有多严重,便正大光明地跟裴母商量起两人的亲事。 “亲家,裴周这孩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赶紧让他俩成亲,去去晦气,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裴母也早有此意,毕竟她对苏玉婉,实在是喜爱。 “婶子跟我想到一处去了,裴周醒来的当天,我就去找人算了日子,下个月十六,是个好日子,要么咱就把酒席定到那天?” “行。”苏老太很好说话,“这成亲的日子,本就男方家来定。你们说哪天办,咱就哪天办,越快越好,哈哈哈。” 两亲家说得正起劲,就听裴周不乐意了。 “我可没说娶她,你们就擅自定下来了?” 苏老太的脸,一下子就垮下来了。 她的手在裴周身上指指点点着,“你对我孙女,搂也搂了,抱也抱了,亲也亲了,咋滴,现在想不认账了?没门儿!” 裴周也犟上了,“老太太,收起你的手来,我裴周最讨厌被人威胁,更不可能被人逼婚。” “哦?呵呵呵呵。”苏老太离裴周更近了些,趁他不注意,便从袖子里掏出一包药粉,朝裴周撒去。 裴周哪曾料到过,自己英明一世,竟会栽倒在一个老太太手里? 他翻了翻白眼,不可置信地就倒在了地上。 苏老太拍拍手,很是得意。 “家里有个做大夫的就是好,不光不怕生病,还不怕有坏人欺负。裴周你再厉害又怎样?还不是栽到我熊翠花的手里?” 她觉得自己当初支持孙女拜师学医的决定,简直太明智了。 否则,她哪可能随身携带着各种防身药粉呢? 苏玉婉正好进了屋,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地上不能动弹的裴周。 “哟,你咋躺地上了,是觉得地上凉快是?” 苏老太努努嘴,对孙女说道:“人还热乎,赶紧生米煮成熟饭,就地洞房,省得他不认账。” “奶奶——”苏玉婉见裴母还在场呢,真没想到奶奶能说出这种羞人的话来,“他不想娶我就算了,我还能用手段逼他不成?” 苏老太恨铁不成钢,“全村人还有咱家所有的亲戚,都知道你跟这小子腻歪了一年多,你不嫁给他,还能嫁给谁?谁还敢要你?” 裴母赶紧上前搀着苏老太,不停地道歉:“婶子别气,这事是裴周的错,你放心,他不敢不娶婉婉。” 苏玉婉有些傻眼,觉得现在这情况,是自己上赶着赖上裴周一样。 “哼——”她气哼哼地瞪了眼裴周,才蹲下来为他施针,“你不是挺能耐么,怎么连个老太太都防不住呢?哎哟,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了,裴壮士!” “你,你,你——”裴周只是不能动,但是其他功能都是好好的,而且还可以说话,他被苏玉婉损了几句,脸上挂不住,气得直翻白眼,“我是阴沟里翻船了,等我能动了,你看看我怎么……” “你想怎么样?还想揍我老婆子?”苏老太斜眼瞧着裴周。 裴周还没说话,就见苏玉婉又是一把银针扎来。 “看来你这人很危险啊,还是躺着,别起来了。”苏玉婉又把裴周定住了。 裴周总觉得这情形很是熟悉,却说不上来什么时候经历过。 “你以前,也给我扎过针么?” 苏玉婉嘴角抽笑,“扎过,扎了一晚上呢。” 裴母见儿子好像要记起什么来的样子,便催促苏玉婉道:“你再给他多扎几针,也许他就想起来了。” “裴姨说的是,扎针有助于他身体和记忆的恢复,我就是怕你看了心疼,所以一直忍着没扎。” 苏玉婉笑着,又给裴周扎了几针。 “婉婉你尽情扎,我不看就是。” 裴母直接走了出去。 眼不见为净。 “娘——”裴周不敢相信,自己的亲娘竟和苏玉婉一伙了。 苏玉婉呵呵笑道:“你就算是喊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了。” 第176章 京城张大人 庄子上的空房早就修缮一新,通了大半个月风之后,新家具也搬了过来。 这天医馆里不忙,苏玉婉就来到了庄子上,与家人一起庆祝搬新家。 刚收拾停当没一会儿,大家还没喘口气,就见孙县令父子也过来了,他们的身边,还有一个面善和蔼的老者。 “苏大夫,快来,快见过京城来的工部的张大人。”孙县令见苏玉婉过来,又赶紧向那老者介绍到:“张大人,这就是我们县城的神医,苏大夫。” 苏玉婉不认识这人,却也知道京城来的人,肯定来头不小,便赶紧褔礼道:“民女苏玉婉,见过张大人。” 老者捋着花白胡子哈哈大笑道:“老夫也是泥腿子出身,你无需紧张。” “是。”苏玉婉又微微褔礼,随后将两人迎进了客厅。 苏家人得知京官到此,还是来找苏玉婉的,当下觉得这个小院蓬荜生辉,纷纷前来拜见过之后,又退下去准备酒菜。 “不用太麻烦,有两口吃的就行。”张务本客气了几句,又对苏玉婉说道:“王福林那小子,说这个小小县城里,出了个通晓百事的奇女子,非让我亲自过来一趟会会你。老夫今天过来了,倒要看看你这个奇女子究竟有何本事。” “王侍郎?” 苏玉婉反应过来,王侍郎的名字就叫王福林。 眼前的老者,竟能直呼王侍郎名讳,说明他的官职至少不会在王侍郎之下。 可她对这个时代的官职并不太了解,也就知道个六部。 王侍郎是工部侍郎,已经是正三品的官职。 那眼前的张大人? 孙县令似是知道苏玉婉所疑,便赶紧为其解释。 “这位是工部的司农司卿张大人,与工部王侍郎同朝为官,亦是正三品的大人。咳咳,对了,司农司是当今皇上为了发展本朝农耕,去年才设立的新部,你不熟悉,也不足为奇。” 原来如此。 怪不得苏玉婉的印象中,没有这个官职呢。 既然叫做“司农司”,肯定就是跟农耕有关的了。 她突然想到上个月才接到王侍郎的信,说是大棚蔬菜一事有了眉目,并给她找了个行家过来。 莫非? 苏玉婉还没回答张大人的话呢。 “张大人过誉了,民女不过是略懂些岐黄之术而已,万万当不起‘通晓百事’一说。” 张务本摆摆手道:“王福林那小子虽然年纪不大,不过说话办事稳重,若你真是一个普通女子,他也不会在我面前说那大话,还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要来这里一趟。” 说到这,他又似乎想起来什么。 “对了,我离京时,王福林和老陶还专门找过我,让我带给你一样东西。” 他挥了挥手,就有随从奉上一个精致的木盒。 苏玉婉打开一看,居然是一整套的陶瓷手术刀具。 “真是太好了。”她忍不住欣喜。 “咳,你先把这个收起来。”张务本对刀具并不感兴趣,而是指了指庄稼,“老夫离京不易,咱们还是先说说你所说的蔬菜大棚一事,这也是老夫此行的目的。” 苏玉婉并不太懂蔬菜大棚的建造细节,她只知道,若要在寒冷的冬季也能种出温暖季节的蔬菜,那么这温度控制一事,肯定是最重要的。 前世,一年四季,都能吃到新鲜的瓜果蔬菜,她当时根本就没多想过,只是来到了这个世界之后,才知道她之前习以为常的事情,如今想来该是多么的奢侈。 这个想法,对张务本来说,还是很惊艳的。 “把你知道的,详细的,跟老夫说说。”他追问道。 “呃——”苏玉婉愧疚道:“民女知其然,却不知其所以然,只是有这个想法,具体的操作,却是实在不知,还请张大人见谅。” “嗯……”张务本没有得到更多有用的消息,显然有些失落,他来回踱步,似乎陷入沉思,良久,抬眼朝窗外望去,竟是一喜,“你这里的庄稼,长得可真好,老夫先过去看看。” 这个庄子里的耕地,基本上都是去年秋季种的冬小麦,现在是四月底,小麦再过一个多月就成熟。 放眼望去,整个庄子的小麦与外面其他地里的也没什么不同。 可唯独有两畦地,大概半亩地的样子,小麦却是长得格外旺盛,一看就与其他麦苗大为不同。 张务本说得就是这两畦地。 “这两块地是谁打理的,快把人叫过来,老夫有话要问。” 苏玉婉赶紧上前回道:“回大人,这是民女闲来无事,自己种来实验的。” 因为大棚蔬菜一事迟迟没有进展,苏玉婉也不能让地闲着,所以就按照当地传统,让人种了小麦。 可她还是留出来半亩地,自己打理。 她前世没有种过地,可因为要跟中药打交道,所以也去药材种植基地看过,也听种药材的人大体讲过耕种的事情。 虽然药材与粮食的种法不同,不过后世的种植方式,还是有一定的参考作用的。 她还想着,若是自己种的小麦大丰收了,以后就算种不成大棚蔬菜,也能按照自己的法子种粮食。 她还是有些天分的,小麦还没收成,就已经看到了丰收的希望。 张务本看着苏玉婉,眼里的欣赏就藏不住了。 “怪不得王福林一直对你称赞不已,说你医术精湛堪比再世华佗,厨艺高超胜过御膳房的厨子,经商亦有自己的门道。老夫本来还不相信世上有如此天资聪慧之人,可这会儿看到你对农耕一事竟如此擅长,真叫人不信都不行了。” “张大人过奖了。”苏玉婉谦虚道。 “老夫可没有过奖!”张务本急匆匆地回屋,要来纸笔,“你说说你是怎么种的庄稼,老夫要赶紧记下来,上报朝廷。这可是利国利民之举,若是整个大通朝都这般大丰收,那就不会再有人饿死了。” 苏玉婉便将自己仅有的胜于当今的农耕知识,讲与张务本听。 她讲完,张务本也记完了。 “好,好,好!”张务本连连叫好,“本官会先让人在京城按此法种植,若是真比普通法子好,庄稼大丰收了,再推向全大通朝。你放心,你的功劳,不会埋没。咱们现在再商量一下,你说的大棚蔬菜的事。” 第177章 强扭的瓜不甜 工部能工巧匠众多,而泥腿子出身的张务本,更比普通农人多了许多巧妙的想法。 不多时,他便有了大概的构思。 “本官已经心里有数了,回到工部后,就找人详细商量,你在这等我的消息就好。对了,即便想法可靠,一次也不要盖太多大棚,毕竟这东西费时费力又费钱,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不宜大动干戈。” “民女明白,让大人费心了。” 张务本在县城待了两天,亲自去了下面几个村庄看庄稼长势,作了详细记录之后,便又马不停蹄地去往大通其他地方视察。 苏玉婉送走张务本,准备回医馆,却见孙尚文又追了上来,“孙公子,你找我有事?” “给你的信。”孙尚文瞅着四周无人注意,便从怀里掏出一封没有署名的信,小心翼翼地交给了苏玉婉。 “我的信?” 苏玉婉抽出信纸,看了信的内容,才知道是黄婷婷写来的。 黄婷婷生了一个儿子,是专门向苏玉婉报喜的。 “真该恭喜她的,可一想到秦公子……”苏玉婉收起信,心里说不出的悲哀,“有情人终没成眷属,总是让人唏嘘,还好,黄姑娘生下了所爱之人的孩子,也算有个念想。” “嗯。”孙尚文淡淡地应了一声。 苏玉婉知道他应是还没放下黄婷婷,却不知该如何劝他。 又听孙尚文说道:“我过几天就要成亲了,我爹让我给你和裴周送帖子,我也没什么心思,你就帮我一起送了。” 说罢,就拿出两份请帖,一封是给苏玉婉的,一封是给裴周的。 “好,裴周那份,我帮你送给他就是。”苏玉婉一口应下来,想了想,还是劝道:“想不到你这么快就要成亲了,虽然我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不过还是希望你新婚快乐。” “嗯。”孙尚文觉得自己快乐不起来,该办的事办完了,他也没多停留,随后就转头离去。 苏玉婉也转身欲回医馆,却不料被一道熟悉的身影挡了去路,她没提防,差点被人绊倒。 “裴周,好狗不挡路!”她怒气冲冲地看着裴周。 裴周斜眼道:“那你还不让开?” “裴周你——” 苏玉婉嘴上讨不到任何便宜,不由得更加生气了。 她把请帖往裴周身上一拍,“县令公子的喜帖,你到时候穿戴整齐了参加,给我老实点,别搞出什么幺蛾子。” “不去,看到他就不爽。” “人家哪里惹到你了?” “他都要成亲了,还与你私相授受,眉来眼去,我就看不惯。” “裴周!” “你小点声,把我耳朵都快震聋了。” 裴周失忆了,苏玉婉本不想与他计较,可是每次都会被他气得七窍生烟。 “你给我说清楚,我哪里与他私相授受了?” 裴周撇撇嘴,指着苏玉婉手里的信,“情书都送来了,还狡辩?” “我——”苏玉婉本想解释信是黄婷婷写的,可又怕失忆了的裴周出去瞎嚷嚷,所以干脆不解释了,“你来找我做什么?” “你以为我愿意找你?”裴周很是生气道:“也不知道你给我娘灌了什么迷魂汤,她就认准了你当我媳妇。我不愿意,她连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都用上了。这不,她让我来找你呢。” “裴姨在哪?找我做什么?” “我娘在你庄子上,跟你家里商量咱俩的亲事呢。” “你还是不愿意娶我?” “你应该问问,谁愿意娶一个凶巴巴的医婆!” “裴周——” 不管裴周愿意不愿意,他都不敢违背娘亲的意愿,毕竟娘亲一向娇惯他,很少逆着他的心思来。 可苏玉婉没失忆,她原本已经接受了裴周的爱意,也因为他的保护而感受到莫大的安全感。 她虽然口口声声说着不想嫁给失忆的裴周,可一想到往日两人的甜蜜相处,就狠不下心来离开他。 甚至,一想到他总有一天会回京,独自面对可怕未知的处境,就莫名地替他担心不已,“算了,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见苏玉婉似乎并不是很反对这门亲事,裴周的头就更大了。 “你真是非要嫁给我不可?你知道不知道,强扭的瓜不甜!就算我听了我娘的话娶了你,以后也不会给你好脸色看的。” 他这已经是在威胁了。 苏玉婉满不在乎道:“你以为,我就能给你好脸色?” 裴周语塞,随后喃喃自语道:“我可是吃喝嫖赌样样俱全,你要是不在乎,那就随便。” “巧了不是?”苏玉婉轻笑一声,“我的银针,专治吃喝嫖赌。” 她说完,还把银针拿出来晃了晃。 裴周缩了缩脖子,心中郁闷,“若不是我娘不让我对你动手,你以为凭你这把银针,能奈何得了我?” 苏玉婉笑道:“可惜啊,裴姨护着我,你再有通天的本事,也奈何不了我。你气不气?” 气! 都快气死了! 裴周恶狠狠地瞪了一眼。 “明知道我不想娶你,你还硬贴上来,你这个女人,脸皮可真够厚的。” “呵呵呵。”苏玉婉冷笑一声,“裴周,你可得好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等你记忆恢复了,想起你自己曾经的厚脸皮……哼哼。” “哼哼。”裴周学着苏玉婉,也阴阳怪气地哼了两声,随后上马,得意道:“我骑马回去,你,自己走回去。” 他是不可能和苏玉婉共骑一匹马的。 只是他没得意太久,就发现马儿并不听他的话,竟在原地打转不肯走。 “老白,你不舒服?”裴周下马查看。 苏玉婉趁机上马,一拉缰绳,马儿竟非常通人性地跑了起来,把裴周一个人远远地甩在后面。 “老白,你也背叛我——” 裴周在后面怒吼。 留给他的,却是飞扬的尘土。 裴母听到马儿的叫声,就迎了出来,见只有苏玉婉一人回来,顺口问了句,“裴周呢?” 苏玉婉笑道:“他还别扭着呢,不肯跟我同骑一匹马,就让我自己先骑着过来了。” “这臭小子。”裴母嗔了一句,随后拉着苏玉婉的手进屋,“算了,不管他,咱先商量亲事。” “嗯。”苏玉婉羞答答地低声应着。 第178章 玄风认主 裴母前几天跟苏老太口头定了日子,今天又领着媒婆上门,正式把日子定在了五月中旬,离现在也就不过半个月的时间。 “我是这样想的,婶子。”裴母解释道:“他们本来半个月前就该办喜事,一应物什也早就准备好了。现在趁着房院和布置都是新的,咱们就尽快为他俩把喜事办了。” 大家的日子都是苦过来的,苏老太也不是铺张浪费的人。 她知道裴家母子为了这个喜事,足足准备了半年有余。 上次喜事耽误了,但是若能尽快补上,裴家之前的那些布置就可以直接用,不会浪费。 她点点头,应声道:“你说得对,我原本也是这样打算的。不过裴周的伤这么重……” 她瞅了眼全身缠满布条的裴周,犹豫了一瞬。 “他伤得这么重,能成亲吗?” 裴周似乎找到了不成亲的理由一样,赶紧摇头道:“老太太你可说对了,我这样子可没法成亲,连接亲都接不了。” 苏老太拍了裴周一巴掌,“还叫老太太?叫奶奶!” 裴母也拍了儿子一巴掌,“你接不了亲?瞧你这几天就差上房揭瓦了。你若真接不了亲也没关系,这不还有玄风吗?让他替你接亲。” “让他替我成亲得了。”裴周不满地嘟囔道。 隔墙有耳,窗外站岗的玄风,自言自语地答了一句,“我可不敢。” 无论裴周同意不同意,这亲事就这么说定了。裴母因为要再重新准备儿子成亲的一些东西,所以跟苏家定了日子后就离开了。 裴周暂时留在了庄子上,与玄风等人闲聊。 “我以前,真是那女人说的那样,像个舔狗一样讨好她?” “嗯。”玄风恭恭敬敬地回答着自己未来的主子,“您处处讨好她,事事为她考虑周详,要不是这样,她也不可能嫁给您呢。” “我真这么没出息?还是说,我那时脑子有包,居然相中了这么不贤惠的女人?”裴周对以前的自己根本不能理解。 玄风瞅了眼裴周,小心翼翼道:“您那时候脑子没包,现在有包。” 说完,还指了指裴周脑后面伤到的部位。 虽然那个包块儿早就消下去了,可毕竟曾经存在过,也时时刻刻提醒着裴周脑子有包。 “脑子有包”这句话,是苏玉婉用来嘲笑裴周的,裴周和玄风都不知道这话有什么好笑的,但是见苏玉婉嘲笑的起劲,就感觉到不是什么好话。 以至于现在,裴周都不太能听别人说这四个字了。 “算了,你以后不准再说‘脑子有包’这四个字了,我听了就浑身难受。” “是,主子。”玄风乖乖应道。 裴周看着玄风,又陷入了深深地疑惑中。 “我跟你也不熟,你是真心认我为主子的?我可告诉你,我没银子付你工钱。” 玄风心塞,“主子您就算没钱付工钱,小的也绝没有半句怨言。因为当时您替小的挡箭,救了小的,小的就已经发誓,这条命都是您的了,您说什么话,小的都唯命是从。” 他说这些话,是发自肺腑,也发自真心,但是还有那么一丢丢的遗憾,那就是他的主子太穷了,穷到没有银子给他发工钱。 不过想想,他拖了裴周的福,在衙门里领了个差事,还是能赚些银子养活自己的。 甚至,他只要多抓些坏蛋,多立些功,多挣些奖赏,应该还能养的起裴周这个主子。 他小声嘀咕道:“别人给主子干活有工钱挣,我玄风做别的差事挣工钱养主子,嘿,刺激。” “你嘀咕什么呢?”裴周斜了一眼玄风,“你嘴里说得大义凛然的,其实心里不服气是不是?” “服气,服气。”玄风擦了把汗,“对了主子,庄子上还有几个弟兄,也是心甘情愿为您卖命的,您要不要见见?” “你那些弟兄?”裴周指了指远处的几人,“他们是为我卖命,还是要买我的命,玄风你可搞清楚。” 远处的六个年轻人,正在叫苦连天地锄着草。 裴周可已经听苏玉婉说过,那几个人是杀手,自己就是被那几人差点杀死的。 可现在,玄风居然说那几人也愿意为他卖命。 真是离了个大谱。 玄风又是一阵儿心塞。 他和那六个杀手,以及苏玉婉,都知道裴周是即将被认领的皇室血脉,可苏玉婉也告诫过他们,在裴周恢复记忆之前,不准把这个天大的秘密告诉他。 他前几天还不能理解苏玉婉的决定,可这会儿看着眼前的裴周如此不成熟,似乎也有些理解了。 “主子您放心,他们以前做杀手也不是心甘情愿的,后来受了苏神医的点化,知道自己做错了,现在是下定决心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他们不会不听您的话,更不会要您的命,您放心好了。” 裴周用余光看向正在教训六个杀手的苏玉婉,见她一副颐指气使凶巴巴的样子,不由得感觉有些意思。 “这个女人,还挺厉害的嘛,不光能治人的病,还能感化人改邪归正呢。” “还不是被迫的。”玄风又小声嘀咕了两句,“她用毒药控制人,还真有一套。” 万幸,他是心甘情愿变好的,并没有被毒药控制。 裴周又瞧了一眼玄风。 “你这人话太多,嘴碎,还爱嘀咕,我可真不想收你当小弟,不过嘛,听说你的功夫还凑合,那我就勉强收下你好了。” “谢主子不嫌弃。”玄风抱拳致谢,嘴上倒是不唠叨了,心里却在腹诽:“小的自己挣工钱养主子,我都没说委屈,您还觉得勉强呢?” 不过想想,他挣钱工钱养主子的日子应该也不会太长,等裴周被皇家认领了,他可就是宁王世子的贴身长随了。 到了那时,他还不是跟着吃香的喝辣的,工钱也水涨船高了么? 玄风正想着美事,就见苏玉婉朝这边走来。 他赶紧对裴周耳语道:“主子您无论如何,也要娶了苏神医。” “为什么?”裴周反问道。 “您别问了,以后自然就知道了。”玄风卖了个关子。 第179章 摆烂 玄风很清楚京中皇家的局势,也深知有苏玉婉这个神医在,会对裴周有莫大的帮助。 他虽然已经下定决心给裴周卖命,可却也真得不希望自己跟着个短命的主子。 他还没活够呢。 两人耳语间,苏玉婉已经到了跟前。 “你身上还带着伤,还不赶紧回去歇着?”苏玉婉的口吻很是严厉。 裴周却反嘴道:“你明知我带着伤,还要逼婚,你到底是有多想嫁给我?” “你——” “我裴周居然到了如此抢手的地步了么?哈哈哈,真是做梦都想不到呢。” “少给自己脸上贴金,裴周你也不出去看看,看看除了我,谁还愿意嫁给你?” “嗬,我知道自己混,没人愿意嫁给我也正常。可你居然抢着嫁给我,是不是你也没人要,愁嫁?” “你——” 苏玉婉被裴周一个混混连连怼得哑口无言,偏偏她还不能告诉他实情,真是让人憋屈。 既然如此,她干脆摆烂好了。 “裴周你说得还真没错,我一个医婆可不就是没人要么?我费尽心思救了你的命,就是为了挟恩以报,给自己找个男人嫁了的。你现在被迫娶我,也只能说明你命不好,哈哈哈。” 苏玉婉自暴自弃摆烂了,说完这些自损的话,再看看裴周那一脸吃了大便一样生无可恋的模样,就更觉得心中畅快。 她还不肯罢休,又朝裴周走近了些,手指挑起他的下巴,笑得一脸猥琐模样。 “乖乖听话,回去好好养伤,洞房花烛夜你还得卖力气呢。当然,你若是洞房无能也不用担心,别忘了娘子我是做什么的。我可是大夫呢,一副药下去,保证你天天做新郎,夜夜入洞房。雄风威震,永垂不朽……哎吆——” 苏玉婉正调戏的起劲,尤其是见裴周被自己气得脸红脖子粗的,她就更觉出了连日来的恶气。 只是她还没说完,就被奶奶打了一下脑袋。 “奶奶,你打我做什么?” 苏老太对着孙女指指点点道:“你一个没出嫁的小闺女,说这种话也不嫌害臊?赶紧给我回屋待着去。” “老太太还算明事理的……”裴周如同见到了救星一样激动。 没想到,他的话还没说完,就挨了苏老太一个大白眼。 “裴周你一个要什么没什么的大穷鬼,还看不上我医术高本事大又能赚钱的宝贝孙女?我可告诉你,你把她娶回去,要是不好好待她,老婆子我可是不同意的。” “不同意?老太太你能拿我怎么办?”裴周小声嘟囔道。 “怎么办?呵呵呵呵。”苏老太指着头顶炎炎烈日道:“我家老头子可在天上看着呢,你若是对我们的宝贝孙女不好,我就让我老头子把你收走。” 裴周浑身一凛,虽然还不服气,不过声音却更小了。 “刚才我还当老太太你明事理呢,原来也不过是仗着怂恿我娘对我逼婚而已。你们这么急着把你宝贝孙女嫁给我,更说明了你孙女没人要。” 苏老太可不吃激将法这一套。 “要不是看你裴周以前还像个人样,我们苏家人才看不上你!什么,你说我孙女没人要,你睁大眼睛看看,这个玄风,还有那前面那六个精壮汉子,我孙女若是发话了,他们哪个不争着娶她?” 苏老太虽然不知道,庄子上新来的几个小伙子是什么来历,可她看得很清楚,那几个人对自己孙女可以说是言听计从,在她面前连个屁都不敢放。 苏老太说完,眼神还向那六人扫视一番。 那几人纷纷低了头,赶紧锄草。 他们可不能对主子的女人抱有什么想法。 何况主子的女人,还是医毒双绝的苏玉婉。 不敢。 可不敢。 苏老太教训完裴周,见孙女还在原地待着,便一把将她拉走。 “你这丫头还真行,不声不响地在苏家吃了十几年干饭,现在好了,有本事了,能挣钱了,又该嫁人了。可真是便宜了裴周这小子。这小子穷成这样,注定是吃一辈子软饭的,也不指望他以后能有什么出息,就盼着他能对你好,事事依着你护着你,现在倒好,娶你还觉得委屈了。这叫什么事?还有没有天理了?……” 苏老太的声音很大,并没有刻意背着人,所以裴周和玄风以及其他几个杀手,都听了个清楚。 裴周倒是不太在乎苏老太的话,哼了哼鼻子就离开了庄子。 玄风和其他几人却是都不敢言语。 他们很想上去纠正苏老太,告诉她裴周以后肯定不是吃软饭的,而且肯定会很有出息。 苏玉婉在自己成亲之前,先参加了孙尚文的喜宴。孙县令给自己儿子单独置了一处小院,作为他的婚房。苏玉婉过来道喜时,与同来道喜的裴周又碰了面。 “哼。”裴周不搭理苏玉婉,躲得远远的。 苏玉婉也不生气了,反倒朝裴周温柔一笑,“你来熟悉一下成亲的流程也不错,再过几天就轮到咱俩了,你就当过来取经好了。” “你你你——”裴周气到结巴。 孙县令夫妻两人亲自出来迎接,“裴周,苏大夫,快请进。” 裴周疑惑道:“她不过是个医婆而已,孙县令和夫人为什么对她这么客气?” “今日来贺喜小儿大婚之喜的都是贵客,我夫妇二人自当客气以待。”孙县令打着哈哈略做解释,便将两人迎了进去。 苏玉婉坐在女客席上,也能明显感觉到县令夫人对她格外客气和敬重,她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孙夫人如此对她,肯定跟周正周公公和工部的张大人有关。 同桌的其他的夫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得了信,竟然同样都对苏玉婉无比客气。 苏玉婉有些不太习惯这样的场合,席间,趁着夫人们如厕小憩的空隙,也出了屋子透气,不知不觉间,竟走到了新人的洞房外面。 里面传来几声女子的抽泣声。 苏玉婉知道当地有哭嫁的习俗,或者是这会儿新娘子初离家心中难过,所以也没太在意,便紧走了几步,准备回去入席。 没想到,女子止住了哭泣,又小声说起话来。 第180章 听墙角的癖好 “倩茹早听说相公心有所属,也知你肯娶我只因难违父母之命,倩茹不怪相公,也盼得你早日解开心结……” “解开心结?”是孙尚文的声音,“你用了手段逼我娶你,还盼着我解开心结接纳你?你休想!如今你已经得逞嫁过来了,不过咱俩,也仅限于此,余生,你便这般守着空房过。” “相公——” “哼——” “……” 两人接下来的话,苏玉婉并没有继续听,而是急匆匆走了出来。 她没想到孙尚文匆忙成亲,其中竟还有这样的原因。 不过想想自己和裴周,似乎也没比孙尚文好到哪里去。 左不过也是她逼婚。 不过她对裴周可没有任何愧疚,尤其是想着最近几次,她把裴周气得够呛,嘴角竟不自觉地翘了起来。 苏玉婉正得意自己御夫有术,没想到又被裴周堵上了。 显然,裴周也听到了房中两人的对话,“想不到你这个女人,居然还有听墙角的癖好。” “彼此彼此。若论听墙角,我哪有你裴大公子有经验?”苏玉婉不与他一般见识,“鱼配鱼虾配虾,乌龟配王八。都是喜欢听墙角的人,咱俩谁也别嫌弃谁。” “你行,你真行!”裴周气笑了,“没想到你这人狠起来连自己都骂,可谓是不要脸至极,我裴周自愧弗如。” “一般一般,世界第三,裴大公子过奖了。” “……” 两人正唇枪舌剑,互不相让,就见孙尚文满脸怒气跑了出来,正与两人撞上。 “你们……”孙尚文停住脚步,面色渐缓,“你们怎么在这里?” 苏玉婉不好意思说自己听墙角了,便解释道:“本是出来透透气,没想到走岔路了,我这就回去。” 裴周则无所谓道:“我是过来闹洞房的,没想到屋里这么冷清。” “没,没什么好闹的。”孙尚文闹了个大红脸。 “是没什么好闹的,我还是去吃席好了。”裴周转身欲走,见苏玉婉还没挪步,便一把将她拉了出去,“怎么,一封情书就把你的魂勾住了?既然你对他这么恋恋不舍的,干脆做了他的小妾或者外室得了,这样我也不用娶你了。” 他口中所谓的‘情书’,还是指的上次孙尚文交给苏玉婉的那封信。 “那不是情书。”苏玉婉只简单解释了一句,并没有详说,心里还想着那个叫‘倩茹’的新娘子,不由得为孙尚文的亲事感慨良多。 “我是真躲不过去了?”裴周望着苏玉婉的背影嘀咕了一句,又感慨道:“想不到我裴周英明一世,居然要娶个凶婆子。果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么?呸,我才不是恶人,你这个女人才是恶人。” 半个月的时间过得很快,又到了苏玉婉和裴周的“二婚”日子。 跟“头婚”时一样,成亲的头一天下午,村里人就来苏家帮忙准备酒席的饭菜,全福人又来为苏玉婉梳妆。 等一切收拾停当后,帮忙的人都离开了。 苏老太和许氏坐到了苏玉婉身边,苏玉真喂孩子吃完奶后,也凑了过来。 “这次一定要顺顺利利的让老二嫁人。”许氏默默念叨着。 苏老太则教着孙女如何与裴周相处,“有句老话叫‘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我看裴周那小子最近欠调教,老二你嫁过去之后可别委屈了自己,他横,你就比他更横,他软,你就比他更软。总之,你别让自己受气就行。” 苏玉真看了奶奶一眼,疑惑道:“奶奶,我两次出嫁,你可都是告诉我要孝敬公婆敬重丈夫的,怎么到了老二这,你就变了话术呢?” “你俩不一样!”苏老太反问大孙女,“你这样的性子,能跟公婆和男人横的起来吗?” “不,不能……”苏玉真羞愧地低下头。 苏老太解释道:“老大你生的柔弱,性子也软,碰到个好婆家还能以柔克刚,四两拨千斤,若是遇到付亮那混账人家,不管你性子是软是硬,都是只有吃亏的份。好在你找到了付元庆,你性子弱些,他也不会欺负你,反倒会更疼你。” “那老二呢?”苏玉真又问。 “老二跟你不一样。”苏老太又看向二孙女,“你这丫头从去年就开了天眼,性子变化也大,现在还有医术在手,若是裴周那小子敢对你使坏,你就给他灌药治他,他也奈何不得你。总之,别让自己吃亏就好。” “知道了,奶奶。”不用奶奶叮嘱,苏玉婉也知道怎么做。 苏老太下了炕,对孙女说道:“你以前不是最爱吃奶奶做的玉米饼子么,我这就去给你做。” “我去做,娘,你歇着。”许氏赶紧下炕搀扶着婆婆。 “还是我去,这是老二出嫁前,在娘家吃的最后一顿饭了。”苏老太满脸落寞地摇了摇头,“我老了,做一顿就少一顿了,趁着现在还能动弹,再做一次给老二吃。” “奶奶——” 苏玉婉的眼眶忍不住湿热起来。 以前家里条件不算好,吃不起米面等细粮,苏老太为了让两个孙女多吃些饭长身体,就会想着办法把粗粮做得好吃些。 尤其是贴锅蒸的玉米饼子,焦黄酥脆的皮很是香甜,是原身苏玉婉最爱吃的。 即便现在的苏玉婉换了芯子,也依然忍不住地感动了。 “奶奶!”她又小声叫了一句。 苏老太没有回头,只拄着拐杖,颤巍巍地往厨房走。许氏不放心婆婆,便也跟了出去。苏玉真紧随其后,“我去给奶奶打下手。” 房间里只剩下苏玉婉自己。 一炕的陪嫁被褥和她穿着的新嫁衣,是奶奶和娘亲一针一线亲手缝制的。还没有下过地的新鞋子,是大姐在怀孕期间,忍着剧吐,亲自为她纳的鞋底并做好了的。 院子里的崭新家具,是爹爹跑遍了县城,找了最好的木匠并亲自指导着各处细节做出来的,明天,随着她的出嫁,就会跟着被一起送到裴家。 哪怕这些东西,依她现在的身家,完全可以花钱请人去做更好的,但是总归没有家人准备的令人安心。 天色渐暗时,玉米饼子就出锅了。 苏老太一直伸头往院子外面瞅,“付元庆去裴家帮忙,这么晚了也该回来了,怎么到现在还不见人影呢?” 话刚落,就见付元庆着急忙慌地跑了进来。 “不,不好了,京城来人了。” 第181章 官兵突至 自从上个月的亲事黄了之后,苏家人最害怕再次出乱子。 没想到,还是出事了。 “什么事,元庆,你慢慢说。”苏老太的声音都变了,手也颤抖着,饼子都没拿住,‘啪’一声就掉到了地上。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付元庆连连摇头,惊慌失措道:“我和玄风还有裴家村的人,都在裴家帮忙垒灶择菜,突然闯进来一支上百人的官兵,把我们都赶出来了,裴周和裴婶子都被困在里面。二妹的亲事,怕是,怕是……” 怕是又成不了了。 苏老太眼前一黑,整个人就向前栽去,幸亏苏多福眼尖,赶紧将她搀住。 “我苦命的孙女,这可是造了什么孽,怎么连个亲事都成不了啊……”苏老太极为悲伤,缓了好一会儿,又问道:“那些官兵,为什么要抓裴周他母子俩?难不成是裴周犯了混,惹下什么大事了?” 付元庆摇了摇头,道:“那些人口风很紧,我使了银子都打听不到什么消息。后来还是孙尚文偷偷告诉我,这些官兵是京城来的,至于那些人来做什么,他和孙县令也是不知。” 连孙县令尚且打听不出内幕,旁人就更不用说了。 苏老太拄着拐棍儿,去了自己睡觉的房间,掀起厚厚的炕被,从不知何时挖的小小炕洞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粗布钱袋子。 这是她的小金库,也是自己的全部身家了。 她把钱袋子交到儿子手里,焦急道:“多福,你再跟元庆去裴家看看,要是裴周真犯了事,咱们就使银子把他赎出来。好歹是咱苏家的姑爷,咱们得救救他。” 苏多福把钱袋子又推给亲娘,“娘,元庆刚刚说了,朝廷可是出动了上百人的官兵抓裴周的,他要是真犯了事,你这点家当能赎出来吗?” “这……这可怎么办?”苏老太这次真慌了神,“那就眼睁睁地看着姑爷被抓走?裴周那小子我看的透,浑是浑了点,可他不傻,小错不断大错不犯那种,怎么会突然犯大事呢?上百人的官兵来抓他,难不成他还造反了?” 许氏在一旁,早就急得没了主意,别的话她没听进去,婆婆说的‘造反’二字,倒是进了她的脑子里。 “娘,多福,要是裴周真得造反了,可是要株连九族的。咱们玉婉还没嫁过去,还,还……” “他裴周一个穷混混,得喝多少才敢去造反?”苏老太虽然慌,心里多少还有点数,就怼了儿媳妇一句。 “……” 看着家人惊慌失措的模样,穿着新嫁衣的苏玉婉,却是比之前更加淡定了。 她知道,这一天还是来了。 “奶奶,爹,娘,你们别急,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事?” “既然官差们瞒着,这事儿肯定非同小可,在不是万分确定之前,咱们最好不要多问了。” 苏玉婉并不想告诉家里人关于裴周身世这件事。 皇嗣一事非同小可,皇家人不可能只听信一面之词就认下裴周,现在从京城派了重兵过来,肯定是要调查一番的。 既然此事还没有确定的把握,就说明随时可能出岔子。 若是苏玉婉此时就先告诉了家人,传出去半点风声,怕是都会对苏家不利。 苏老太一向性子急,又事关自己孙女的终身大事,难免就更加心急了,“老二,你到底知道些什么,你倒是说啊!” 苏玉婉长叹一声,“奶奶,为了咱们老苏家的安危着想,你还是别问了。这事儿,总会有昭告天下的那一天,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的。” “这……”苏老太瞅了眼还在炕上安睡的狗剩,叹了口气,就此作罢,“若是不该咱知道的,奶奶就不问了,苏家还有狗剩这个香火在,咱们可不能出岔子。” …… 亲事又结不成了,苏多福和付元庆两人,又忙活了大半夜,去给亲朋好友送信,让他们无需参加第二天的喜宴了。 一个月前的一幕,再次上演。 这次好歹还能提前通知众亲友,上次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又发生的太晚,都没等到他去通知亲友,众人就已经提着贺礼前来祝贺他嫁女了。 “唉——”苏多福长长地叹了口气,很是无可奈何。 苏玉真虽然当时没多问,也没多说什么,免得她问的多了家人更慌。 可当她给孩子喂奶时,才发现胸部涨得跟石头一样硬,不光没有奶水,甚至连碰都碰不得了,稍微一活动胳膊,胸部就钻心的疼。 “大姐,你别为我的事情上火了,你看,都积奶了。” 苏玉婉给大姐熬了去火的药,教给她按摩手法,疏通胸部。 忙活了一个多时辰,苏玉真才再次给闺女喂了奶。 柳英是当天晚上得到的消息,她片刻都没耽误,就来找了苏玉婉。 她一向风风火火的,自从嫁给宝根后,倒是学着沉稳了不少。 “妹子,你也别着急,好事多磨,妹夫不会有事的。你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苏玉婉已经不怎么着急了,见柳英再沉稳的语气也遮不住面上的慌张后,不由得笑了出来。 “你嫁给我宝根哥后,就一口一个妹子的叫我,真是越叫越顺口了。” 柳英面色一红,见苏玉婉不紧张了,她也就稍微放松了一些。 “我是你嫂子,不管你叫妹子,还能叫什么?倒是你,让你开口叫个嫂子可真不容易。” “这有什么难的,嫂子?”苏玉婉终于叫得自然了,莞尔一笑,又问道:“最近忙着成亲的事,也忘了问你了,宝根哥快准备去省城乡试了?” 宝根去年考中了秀才,今年逢着三年一次的乡试开考,按理说,也该做好准备了。 “我正想跟你说这事儿呢。”柳英故意说着家常,企图转移苏玉婉的注意力,不让她总想着糟心的亲事,“你宝根哥和钱夫子说好了,两人一起去省城参加乡试。他们现在不缺银子,本打算等你上个月成亲之后就出发的……” 柳英捂住了嘴,没想到自己一时不注意,居然哪壶不开提哪壶,竟又主动提起了苏玉婉的伤心事。 “我没事的,嫂子你继续说。”苏玉婉笑笑。 第182章 偷狗贼 柳英便又接着说道:“他们上个月没去成,又拖了一个月,打算过了明天……算了,我又说多了……不管了,说到这里了,我还是说完。” 她顿了顿,接着说道:“你现在还不能确定哪天能成亲,你宝根哥也不能再等下去了。他还年轻,再等三年也无妨,可钱夫子年纪大了,这辈子不考个举人,死也不明目。” 说到钱夫子死不瞑目,柳英知道话不好听,一时有些不好意思。 咳嗽两声,缓解尴尬后,她继续道:“嗐,我说话不太好听,不过道理是没错的。你宝根哥这次去乡试,除了他自己要考之外,陪钱夫子也是重要的原因。” “宝根哥做得对。”苏玉婉很肯定道:“乡试三年一考,间隔太长,人生能有几个三年呢?希望钱夫子能一举考中。” “嗯。”柳英点点头,有些愧疚道:“他们一去就是三四个月,怕是赶不上你的亲事了。” 柳英不知道裴周的事情什么时候能够处理完,也不知道苏玉婉哪天再成亲,总觉得自己男人赶不上救命恩人好妹子的亲事,就愧疚不已。 “怕是等宝根哥中举归来,我也是成不了亲的。”苏玉婉的脸色稍显落寞,随后又笑道:“再说了,赶不上我成亲,也不是宝根哥的错,谁让我两次成亲都失败了呢?” 再次成亲,遥遥无期。 即便成亲,也是“三婚”了。 苏玉婉不由得苦笑。 这晚的下半夜,惶恐的苏家人终于扛不住疲倦,还是睡了过去。 苏玉婉睡不着,就那么盘腿坐在炕上,妆发也没卸,嫁衣依然穿在身上,似乎还等着天亮了裴周前来迎亲一样。 天色欲亮未亮之时,正是所有人睡意最浓的时候,整个村子里都是一片寂静。 忽然,窗外传来几声窸窸窣窣的动静。 “苏大夫——”有人小声叫道。 “玄风?”苏玉婉下了炕,怕吵醒好不容易入睡的家人,她便尽量放低了声音,蹑手蹑脚地打开屋门,“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裴大哥来了,你出来一下。” “好。” 到了院外,果然见到了骑着马的裴周。 “你怎么出来了?”苏玉婉有些担心,“那些人肯放你出来么,还是你自己偷跑出来的?” 裴周望着一身大红嫁衣的苏玉婉,心中微动,下了马,“你——早知道我的身份了?” 苏玉婉摇头,“没比你早知道几天,是你受重伤的那天,才猜到的。” 她盯着裴周多看了几眼,见他不过一天的功夫,整个人都被抽干了精气神一样萎靡不振。 她劝道:“有些事情是天意,你逃不掉,就接受好了。既来之,则安之……” “为何要逃?”裴周的脸色惨白,硬挤出一抹笑意,“天大的好事,为何要逃?” “啊?” 这下轮到苏玉婉震惊了。 她本以为裴周生性不羁,喜欢自由无拘束,却没想到他对要进宫受束缚一事竟如此轻易就接受了。 “你还来找我做什么呢?”她语气淡淡地说道:“这身嫁衣,本是为你而穿,第一次穿时你出了事,没有看到,今天是第二次穿了,你看到了也没什么用了。” “你这身嫁衣,克我?”裴周的脑回路果然与普通人不同,竟找了个如此刁钻的角度气人,“还是说,你克我?” 本来还为他忧心不已的苏玉婉,这会儿也顾不上担心了。 “对对对,我的嫁衣克你,我也克你,上次嫁不成,害你受了重伤还差点丧命,这次也嫁不成,害的你们母子二人被重兵围困……算了,咱俩终究无缘,此生也不必相见了。” 苏玉婉说完,就赌气地要回屋。 裴周一把拉住她,却没有任何要道歉的意思,反问道:“你不会厚着脸皮追到京城去?我可不是怜香惜玉的人……” “你放心,打死我都不会追过去!”苏玉婉气急,直接打断了裴周的话,“从此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俩从此一刀两断,再无瓜葛。这下你放心了?” “这还差不多。”一看到苏玉婉生气,裴周就没来由的心情大好,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我就是不放心,才趁夜过来问你的,既然你保证不会再赖上我,那我就放心了。” 这时,在外面放哨的玄风走了过来,催促道:“咱们赶紧回去,可别让杜公公着急了。” 裴周脸色一冷,“若我的身份确定无疑,管他什么公公,不应该他怕我才对么?若身份有误,我还要去官府告他一个扰民的罪,何必怕他?让他等着!” “哦——”玄风总觉得哪里不对,却一时没找到话来反驳。 苏玉婉刚才的气性过了,这会儿见裴周的老毛病又犯了,便再次担心起他来,忍不住说了句重话, “你这性子,处处得罪人,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呵呵呵。”裴周大言不惭道:“没听说过那句老话么,‘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我裴周肯定能长命百岁的,若真要死,那也只能是老天爷收了我。旁人想害我,没门儿。” “行行行,你裴周是个大坏蛋,活千八百年没问题,是我多虑了行了?”苏玉婉瞪了裴周一眼。 一旁的玄风嘟囔了一句,“千年王八万年龟,苏大夫这是骂人咧。” “玄风!”裴周提声道:“以后不准背后嘀咕,更不能嘴碎。” “是!”玄风领命,又小声嘀咕了一句,“您自己也没少说话,没少嘀咕。这就是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护卫。” “玄风!” “小的错了,错了。” 裴周翻身上马,瞥见一条大黑狗蹲在苏玉婉跟前,正眼巴巴地望着他。 “大老黑?”他猛然一惊,问苏玉婉,“你是偷狗贼?” 苏玉婉和大老黑均是一愣。 裴周捂着脑袋想了想,也想不起自己何时送狗给苏玉婉的。 “算了,偷就偷了,看它这样,是已经认了你这个主人了,我就不带走了。” 他看完狗后,又看向苏玉婉,不知为何,心中竟升起一丝不舍。 第183章 傻眼 “这是怎么回事?眼看着就要摆脱你了,心里咋这么难受呢?” 裴周没有掩饰自己异样的感觉,又怕再多说就会被苏玉婉缠上,所以干脆不去想,勒紧了缰绳,便打马离去。 苏玉婉两次嫁人都失败,村里风言风语,说什么的都有。 尤其是之前就眼红苏家姐妹俩过上好日子的,这会儿说难听话的就更多了。 苏老太硬撑着跟几个长舌妇吵了几架,后来觉得无趣,便又带着一家人回了县城庄子上,眼不见为净。 许氏怕闺女过不去这个坎,就把闺女强行留在了庄子上,夜里被噩梦惊醒时,还会去女儿房间,看看她有没有想不开跑出去。 连着观察了几天,见闺女情绪尚且平稳,也没有什么寻短见的打算,这才稍微放了心。 事情过去半个月后,有一则消息,轰动了整个县城:宁王的妾室及世子找到了,就是本县裴家村的裴周母子。 消息传到庄子上时,苏老太差点惊掉了下巴,“裴周这臭小子,他,他,居然是皇帝的孙子?真的是皇帝的亲孙子?会不会出什么岔子了?” “如假包换。”苏玉婉心中苦涩,却强装镇定地与家人讨论着。 她心里有数,裴周母子被控制的这半个月,朝廷肯定是派了不少人手查探确认这件事的。 等到现在才公开,必定是确定无疑了。 苏老太瞥了眼孙女,心里一直平静不下来。 “怪不得你当时死活不肯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事,原来你早知道了,就瞒着我们呢。” “此事非同小可,皇家没有正式公布消息之前,孙女也不敢多嘴。还请奶奶不要怪罪。” “我怪你做什么?小心驶得万年船,你做事谨慎着点,我倒放心些了。” 一家人各怀心事地扒着饭,都有些心不在焉,食之乏味。 突然,苏老太像是想起来什么,放下饭碗,便道:“裴周这小子,是不是因为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才故意装作不记得你,不想娶你了?” “这——”苏玉婉摇摇头,“应该不可能?” “谁说不可能?”苏老太觉得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当即怒道:“男人就是靠不住,刚知道自己是皇家的血脉,就看不上咱们了。看不上直接说,故意玩失忆算什么男人?敢做不敢当,懦夫!便是裴周是皇帝的孙子又如何,他若现在过来,我也照样骂他个狗血淋头。” 苏老太话刚落,就觉得屋子里静得出奇,抬眼朝门口一看,居然发现裴周就堵在那里。她一惊,马上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 着了锦衣玉袍的裴周,眉头微皱。他还没说什么,就听到身后的玄风小声嘀咕了一句。 “晚上不能说鬼,白天不能说人,老太太,您这次可栽了?” “玄风!”裴周喝住了玄风,只觉得每天被他嘀咕的脑子嗡嗡的。 “属下在。”玄风立即竖起耳朵听令。 裴周便再次提醒道:“以后把话都咽到肚子里,不准说出声音来,我听了头疼。” “世子,我错了。”玄风当即认错。 “老婆子,不对,老身也错了。”苏老太也赶紧认错,望着院里突然闯入的百余官兵,她吓得两股战战,当即便要磕头认错,“我错了,还请世子念在往日交情,放过老婆子。” “罢了。”裴周伸手,阻止了苏老太下跪,又看向呆在屋子里的苏家人,对着苏玉婉使了个眼色,“出来说话。” 苏玉婉随着裴周去了僻静处说话,苏家人则被官兵看着,不敢妄动一步。 苏玉婉知道古人尊卑分明,已经正式被皇家认领的裴周,也再不是她能仰望的了。 更不是她能调侃开玩笑的了。 “民女……”她说着便要褔礼。 “算了,就这么站着说话就好。”裴周抬了抬手,虚扶一把,并没有太在乎这些礼节。 两人都沉默了。 苏玉婉不敢抬头正视裴周,只低着头,努力用余光悄悄打量裴周。 谁说他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了? 那份威严与气势,似乎与生俱来一般,任谁一眼看去,也不会相信裴周曾经是个小混混。 而这个男人,却曾经在自己面前低声下气,极尽卑微讨好,又时不时地与自己唇枪舌剑,争个面红耳赤。 可无论两人如何闹,他对自己都是处处维护体贴的。 可今天以后,怕是此生都不复相见了。 眼里有些湿热,可苏玉婉丝毫不曾察觉。 裴周就这么任她打量着,许久,才问道:“看完了吗,记清楚我的样子了么?” “啊——”知道自己偷看被发现了,苏玉婉又赶紧低下头回话,“请世子恕罪,民女不是故意的。” “不对我大呼小叫冷嘲热讽了?”裴周摸着下巴,玩味儿地看着苏玉婉。 “民女不知世子身份,多有得罪,还请世子大人有大量,别与民女计较。”苏玉婉忙不迭地认着错。 “真是没劲。”裴周全身一松,刚才的气势与威严尽散,瞧着四下无人,终于恢复了往日模样,“你现在这样小心翼翼的样子,一点都不好玩,真是让我失望。” “是民女的错。” 苏玉婉嘴上认着错,心里却是不服气。 因为失忆了的裴周,最不喜欢的就是她伶牙俐齿地怼他。 现在她这么低声下气地与他说话,他倒好,一句“不好玩”,真是让人气到吐血。 “唉——”裴周叹了口气,也不知自己为何如此感慨。 又沉默良久,他才笑道:“以后去了京城,便是我,也要夹起尾巴做人,还不知要戴多少面具与各色人等周旋。我以后,肯定会想念在这里无拘无束的日子的。” 话中凄凉,让苏玉婉大为震惊,因为她,从没见过如此落寞的裴周。 裴周感觉眼中一热,立即深吸一口气,不愿意让人看到他的恐惧与脆弱。 尤其是在苏玉婉面前,他更不想示弱。 他故作得意道:“相处一个多月来,难得看到你对我如此恭敬。以前过往,我便不追究了。想到你以后再也不敢逼婚,我这心里,痛快,哈哈哈,终于不用再看到你了。” “是啊,你解放了。”苏玉婉低声回应着。 裴周正要大笑着离去,却见玄风急匆匆跑了过来。 “启禀世子,宫里传来消息,要您即刻启程回京,并且,并且……” “并且什么?”裴周又看了一眼苏玉婉,心里的空虚难以言喻。 “并且……”玄风也看了眼苏玉婉,接着回禀道:“宁王让人传信,让世子带着苏大夫,一同进京……” “什么?”裴周和苏玉婉,双双傻了眼。 第184章 辞别 虽然苏玉婉在知道裴周的身世后,就一直做着进京的准备,甚至连县城生意的可用人手也一一安排就绪,就等着随时离开。 后来两次成亲都失败了,她也就认了命,知道自己与裴周终究无缘,所以也放下了,再不去想进京的事情。 可感情一旦开始,就不是她说放就能放的。 半个多月来的强颜欢笑,对裴周的离去也故作不在乎,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每个夜晚,她都是靠着自己开的安眠药方才能勉强入睡。 谁知,她刚说服自己放下,就接到了宁王的命令,命她和裴周一起进京。 进京做什么呢? 又是以什么身份进京呢? 宁王并没有详细说明。 不过一想到能和裴周继续在一起,她真是喜忧参半。 她只有一天的准备时间。 她先去了医馆,跟师父辞别。 “想不到裴周他……”刘大夫摇了摇头,赶紧改口,“你与宁王世子同去京城,没名没分的,又是举目无亲,师父实在不放心。对了,你师叔和余非师兄去年离开县城时,给我留了个地址,我给你找出来,到了京城,你就去投靠他们,也算有个落脚处了。” “师父别担心,宁王下令让我进京的,还能让我露宿街头么?” 话是这样说,苏玉婉还是接了那写着地址的字条。 “谢谢师父。对了,我奶奶的身体最近总不见好,我离开后,还烦请师父多多费心了。” “你放心好了,师父不会大意的。”刘大夫满口应下来,“你自己在外面也多保重,遇到棘手的问题,就找你师叔师姑去,看在师父的份上,他们会帮你的。” “是,师父,徒儿明白。” 苏玉婉辞别了师父,又去与大姐说了会儿话,逗了逗外甥女,之后又把大半的生意托付给了大姐和姐夫照看。 之前跟铁蛋约好了的合作,因为铁蛋最近在养身体,算着时间也差不多该来找她了。 她又嘱咐付元庆道:“姐夫,铁蛋如果来县城找我,你便替我收下药材,银子你也一文不少地付给他。这药材就放到医馆里,让师父随便取用就是。” “好。”付元庆当即应道。 这时候,一直照顾苏玉真母女的玄青,突然跑了过来,对着苏玉婉就跪了下去。 “苏姐姐,求你带我去京城,我不想让哥哥一个人回去,他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苏玉婉赶紧把人扶起,“你这是做什么,玄青,你快起来,有话好好说。” 玄青起身,流着泪道:“以前,哥哥为了我,不惜被人威胁吃下毒药,几次被迫出任务都差点丧命。托苏姐姐的福,我们好不容易解了毒逃离京城,可哥哥又要随世子回京,说要报答世子的救命之恩。谁都知道,他此行会有多危险,我不放心,要跟着去照顾他,可他死活不答应……” 玄青越说越伤心,抽抽搭搭了好久,又哀求道:“求苏姐姐带我一起进京。” 苏玉婉也知道,玄风回京后处境有多危险,既然玄风为了妹妹的安危着想,不想让她一起回京,那她一个外人,则更不能让玄青跟着一道涉险。 “你就听你哥哥的,我没有资格替他做决定。” “苏姐姐——” “对不住了,玄青。” 苏玉婉劝了玄青几句,看着天色渐暗,便匆忙离开了医馆,去了庄子上。 苏老太和许氏已经在替她整理行装。 “这叫什么事啊?”苏老太长吁短叹,“不能嫁给裴周飞上枝头变凤凰也就罢了,怎么这没名没分的,还要跟着进京呢?连个理由也不说,到底让你去做什么呢?天高皇帝远的,你要是发生点什么事,家里是一点都帮不上忙。我咋就这么不放心你呢?” 苏玉婉上前,扶奶奶去坐着歇会儿,嘴上还说着安慰的话。 “奶奶别担心,我此去不会有事的。左不过宁王在京城就听了我的大名,让我帮谁看病呗。等我帮人看完病,就赶紧回来,守在您的身边,好不好?” 苏玉婉为奶奶把过脉,从脉象上就能得知她的身子很不好,但是她的医术总归有限,竟不知奶奶究竟得了什么病。 甚至前世学医那么多年,也没有见过这样的病例。 她想对症治疗,都无从下手。 试着开过好几种药方,也没有丝毫见效。 师父可以说是为奶奶的病操碎了心,一天不落地亲自上门问诊把脉,所费的心思,比她这个做孙女的更甚。 她不知自己这一去,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奶奶的身体了。 见孙女忧心忡忡,苏老太也不忍她带着担忧离开,便软了语气,抚摸着孙女的头顶,安慰道:“你照顾好自己就行,不要惦记家里,家里有奶奶呢,你爹娘和你大姐都包在奶奶身上,你的庄子和铺子奶奶也帮你照看着,瞎不了。” “老将出马,一个顶俩。”苏玉婉故意换了轻松的语气,还伸了个大拇指,“有奶奶在,我放心。” “你这丫头……”苏老太叹息一声,便将孙女支走了,“去跟你爹娘说会儿话,他俩才是最不放心你的人。” 等孙女离开后,苏老太才背过身,偷偷摸着泪,“唉,奶奶这把老骨头,还不知道能不能等到你回来……好在你出息了,奶奶也该放心了。” 苏玉婉去了爹娘房里,见娘的眼睛红红的,应该是接到她要离开的消息后就开始哭了。 “娘。”苏玉婉扑在娘的怀里,待心情稍缓些后,又问道:“我爹和狗剩呢?” 许氏朝外面指了指,“娘心里难受,狗剩又皮,娘看不住他,就被胡三给抱走了。你爹刚才被孙县令派人叫走了,看这时辰,应该也快回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 母女俩刚说到苏多福,就见他从外面一路小跑了回来。 “爹。”苏玉婉赶紧奉上热茶,“孙县令找你有事?” “有,算是好事。”苏多福也难受闺女离开的事,不过他是男人,总归要坚强些。 第185章 争执 苏多福说了孙县令叫他过去的原因。 “孙县令知道你要离开县城,也知道你的庄子,现在是爹在照管,所以他才叫了爹过去,说了你之前跟爹提过的‘大棚蔬菜’的事情,还说京城来了一大批能工巧匠,不日就要到咱们县城,就是专门为这事来的。” “真得?”想到能在大冬天里吃上新鲜蔬菜,苏玉婉就忍不住地激动起来,“我去把攒的银子都拿来,那些人需要什么材料,爹就给买什么材料,这个不用省。若是银子不够,我再赚就是……” 苏玉婉忙不迭地要进屋,却被苏多福直接叫住。 “用不着你的银子。”苏多福赶紧解释道:“孙县令可是说了,朝廷专门拨了款项,让那些工匠们在咱庄子上盖蔬菜棚子,要是失败了,人工和损耗都算朝廷的。要是成功了,收成算你的,朝廷再花银子向你买冬季鲜菜。” “那咱们岂不是……旱涝保收?”苏玉婉不敢置信。 “你说得没错,咱们就是旱涝保收。”苏多福连连点头,“本来我也不信的,后来还是孙县令透了口风,这事,应该是宁王的主意,然后透过周正周公公的口,向皇上建议的。周公公果然得皇上青眼,没想到还真成了。” “宁王?周公公?”苏玉婉疑惑道:“他们为什么要帮咱们呢?” 苏多福猜测道:“周公公帮你,应该是因为你救过他的命,至于宁王,也许是看在裴周的面子上。” 顿了一下,他又接着说道:“对了,孙县令还说了,裴周和玄风之前打掉过两个贩卖私盐的团伙,皇上对此也很是重视,最近管理盐铁也格外严格。不过你别担心,你的生意和大棚蔬菜一事,丝毫不受影响,上面发话了,给你管够。” “这简直太好了。”苏玉婉正发愁最近用盐和用铁限量,害得她和李三制作烤箱的生意大受影响。 这个消息可真是及时雨。 她的生意,有救了。 苏玉婉当即回屋,拿了一大箱子协议出来,都是大通各地客商寻求加盟合作糕点生意的。 她之前不敢签字,唯恐用铁受限不能按时交付烤箱,若是违约,这么多个协议下来,她倾家荡产都不够赔的。 这会儿她可不客气了,“唰唰唰”,大笔一挥,上百份协议上便签了她的名字。 印章一盖,协议便完成了。 她把箱子交给爹爹保管。 “爹,这是加盟协议,你替我保管着,并且按着协议上的地址,各自去信,让这些人来面谈。到时候,一手收钱,一手交合同……” “啊?”苏多福觉得此事太过复杂,总怕自己做不好,会耽误了闺女的大事,“爹怕……” “爹不用怕。”苏玉婉还留着后手呢,“你让胡三帮你就行,我看他最近改了很多,而且银子你自己收,就只让他帮着与客商确认协议就行,他摸不到银子,也做不了什么手脚。” “好,好。”苏多福这才放心,“胡三的确改了很多,偶尔还会买几块糖果给狗剩,放到以前,这跟割他的肉要他的命一样,还有,我有几次还偷偷放了银子试探他,他伸了几次手,最后都没有偷走。我觉得,他应该能改好。” “爹爹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苏玉婉这一天见了许多人,甚至连柳英也交代过了,让她一定要把酱菜生意看好了。 柳英拍着胸脯保证道:“我做事,你放心。再说,还有我爹呢,他可是老生意人了,保证把你的生意都打理好了,让你不用费一点心。” “我最放心的,就是你和酱菜生意了。”苏玉婉点点头,又调侃道:“宝根哥今年秋天考举人,若是考上了,肯定会直接去京城准备开年的会试,若是他在会试高中了,就有极大的希望留在京城。也许那时候,你夫唱妇随跟了他去京城,咱们又能相见了呢。” “借你吉言,我可盼着了。”柳英哈哈一笑,摸了摸肚子,又有些遗憾,“成亲这么久,连个孩子也怀不上呢,可急死我了。” “真不害臊。”苏玉婉笑话道:“你这才成亲几个月,就急成这般?别急,等你跟宝根哥再见面时,多亲近几次,没准就怀上了。” “希望,哈哈哈。”柳英仰头大笑,丝毫没有女子的羞怯作态。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一行人便整装出发了。 苏玉婉本是自己走在队伍的最后面的,后来有婢女跟护卫头领说了几句后,便将她带到了前面去。 “元侧妃,苏大夫到了。”婢女向轿子里的人回话。 “进来。”帘子掀起一角,露出一张憔悴的熟悉的面孔。 “裴……”苏玉婉终于再次见到了裴母,出声后才惊觉叫错了,便赶紧改口道:“民女苏玉婉,见过元侧妃娘娘。” 她也是才听说,裴母姓元,名冰,裴周被确认了身份后,元冰母凭子贵,当场便被封为太子侧妃,可谓是荣宠至极。 “跟我就不必客气了。”元冰招了招手,直接让苏玉婉进了轿子。 坐轿可比步行舒服多了。 苏玉婉偷偷捏着酸胀的腿,唯恐赶往京城的这一个月的行程,再把自己累出静脉曲张来。 还好,坐轿子可以缓和不少。 轿子里还有许多精致的糕点和上好的茶叶,苏玉婉光闻味道,就知道这不是一般人买得起的。 “应是宫里特供的?”她暗暗猜测着,并想着那把那糕点配方和做法记下来,让自己的糕点铺子也多些花样。 “口水都流下来了,赶紧吃。” 元冰连日来都被阴霾笼罩,心情实在算不得好。 只有见到熟悉的苏玉婉,尤其又看到她眼馋的模样,这才有了笑模样。 她宠溺地对苏玉婉说道:“这糕点再精致,也没有你做得味道好。我不太吃的惯,你若是喜欢,都吃了就是。” 苏玉婉这才知道,轿子外面负责一路伺候元侧妃的婢女和嬷嬷,都是有手艺傍身的,要么善做膳食,要么擅长糕点。 “托娘娘的福,民女这一路可有口福了。”苏玉婉笑着谢过。 一口糕点还没咽下去,就听到了轿子外面有争执声。 竟是裴周与领队的公公在争执什么。 第186章 争执 “发生了什么事?”元冰沉声问道。 轿外的嬷嬷据实相告道:“启禀元侧妃,为了世子的安危着想,张公公不让玄风等陌生的侍卫跟随,但是世子不同意,便发了火。” “知道了。”元冰颔首道:“我过去看看。” “我陪娘娘过去。” “好。” 苏玉婉陪着元冰走了一会儿,便到了队伍前头,正见裴周居高临下训斥着领头的公公。 “这些人都是我出生入死的兄弟,本世子如今发达了,凭什么不能带他们去京城共享富贵?你一个太监,有什么资格管本世子的事?” “世子息怒,奴才不敢。”杜海杜公公低头哈腰地讨好着,可对玄风等人的去留上,却是丝毫不肯松口,“奴婢奉皇上之命接元侧妃与世子回京,定当誓死保护二位的安全。闲杂人等身份不明,请恕奴婢不敢准之同行。” 裴周抽出腰间佩刀,架在杜海的脖子上,冷笑一声。 “都跟你说了,这些人是与我一起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他们比你对我更忠诚,又怎会害我?莫非杜公公你收了什么人的好处,故意不让我的人跟随?是不是还打算半路谋害我?” 刀架在脖子上,杜海依然面不改色,也不松口。 “请世子恕罪,奴婢不敢违抗皇命……” “少拿皇命来压我!” 刀子嵌入更深了些,杜海的脖颈上已经隐约有了血痕。 即便这样,他依然不准玄风等人靠近,更不允许他们跟着队伍进京。 看到两人僵持不下,苏玉婉心中一惊。 她可是知道裴周平时混不吝,但有些事上却是死要面子的。 他定不可能屈服于一个太监。 但是这个太监,拿着皇命威胁,也不是裴周可以动得了的。 苏玉婉了解一些明史,明中后期,太监的势力可是连一众内阁都忌惮的存在,到了最鼎盛的东厂时期,连锦衣卫都要对其行跪拜之礼。 杜海能够领到查明并迎接侧妃与世子回宫的差事,可见皇帝对其信任之深。 他是怎么坐上的如此高位,背后又是几皇子的人,这些事,苏玉婉都不清楚。 她只清楚,杜海绝对不会是宁王的人。 而他,也不是裴周现在就能得罪的人。 没有站的住脚的理由,便得罪皇帝信任的太监,就如同打皇帝的脸一般,是不可饶恕的罪过。 想到这,苏玉婉便先元侧妃一步,到了两人跟前,“民女苏玉婉,见过世子,见过杜公公。” “何事?”裴周刚刚落刀的瞬间,就知道自己冲动了,恰巧苏玉婉过来,他就得了个台阶下,便顺势收了佩刀,“找我有事?” 正好元侧妃也走了过来,裴周便和杜海一起上前见礼。 “发生了何事,怎的如此吵闹?”元冰看着杜公公的颈间血痕,顿感不妙,偷偷瞧了眼儿子,见他面色也十分不好。 裴周别扭着,不想说话。 杜海从怀中掏出一方纯白的手帕,按压着脖子止血,并连连请罪道:“奴婢有罪,对世子多有冒犯,还请元侧妃与世子恕罪。” 杜海不纠缠此事,元侧妃也巴不得这事赶紧过去。 “公公是给皇上办差的人,又一向稳重自持,怎会冒犯世子呢?想必是世子不懂事,叫公公为难了?还请公公看在他年少不懂事的份上,别与他一般见识。” 出于身份上的考虑,元冰不可能说出让一个太监原谅皇孙的话来,只能一句“别与他一般见识”打发了。 杜海连连应声道:“奴婢不敢。” 紧张的气氛得以缓解,但是在玄风等人的问题上,却依然无法达成一致。 这时候,谁先让步,就意味着谁输了。 而那个让步的人,绝对不会是代表皇帝的杜海。 可裴周的性子…… 苏玉婉觉得头大,略一思索,便喊了一声,“玄风——” 玄风出列。 “属下在!” “队伍行了一整天,娘娘因为受暑热与颠簸之苦,一直胃口不佳,进食极少,还请你去街上,买些解暑的酸梅汤来。” 玄风知道这是苏玉婉故意支开他,让裴周有台阶好下。 其实他刚才也想带着兄弟们离开队伍,免得让世子为难。 只是若是他开口请离,势必就是涨了杜海的士气,灭了自家主子的威风。 现在苏玉婉让他离开,他也有了借口给主子台阶下。 “属下遵命,只是……”他瞅了眼由自己带领的杀手与混混队伍,抱拳回禀道:“只是天色已暗,属下又对此处人生地不熟的,怕是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卖酸梅汤的地方……” 苏玉婉瞧着玄风的眼色,秒懂。 她便装模作样交代一番,道:“那你领着你的手下,分头去找好了。” “属下领命。”玄风回了一句,又对着裴周暗暗使了眼色,这才带着一众手下离开。 “继续赶路。”裴周沉了沉脸色,也没再坚持己见,便翻身上马。 “侧妃请。”杜海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很是恭敬地送元侧妃上轿。 队伍便再次前行,直到天黑前找了驿站才停下来歇息。 苏玉婉与丫鬟们刚安顿好了侧妃的房间,就见裴周让人端了晚饭过来。 “你,一起吃。”裴周发话,留苏玉婉一起吃饭。 三人秉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提前适应着以后要面对的生活。 饭毕,裴周又要带苏玉婉出门,却被杜海的人拦了去路。 “世子请留步,公公有交代,为了世子的安危着想,从现在开始,直到凌晨赶路前,都不可以出驿站。” 驿站是朝廷所设,有官兵把守,的确要比其他客栈安全许多。 但是裴周,怎甘愿处处受制于人? “又是那个死太监!”裴周一抬手,便将那人推了出去,“滚开,谁都不许拦!” “世子——”又有几个护卫,一同上前拦人。 裴周压抑了大半个月的脾气,终于爆发了,当即便与那几人打了起来。 护卫毕竟不敢真得对裴周下手,可他们身上都是有功夫的,虽然单个人的功夫不及裴周高,但是几人一起联手,竟在不伤到裴周的情况下,只靠防守就拦住了他的去路。 第187章 你这女人,还凑合 裴周没占到半点便宜,突然想到怀里还有娘亲给他的药粉,想都没多想,便一把撒了出去。 护卫们没提防,中了药粉后,瞬间四肢无力,纷纷倒地不起,就眼睁睁地看着裴周运了轻功,得意地带着苏玉婉离去。 “听娘说,这是你给的药。”裴周又是好奇又是佩服,“你的医术真得很高么?还有,你也会制毒?” 苏玉婉一个人时,打死都不会在天黑的时候来这种荒郊野外的地方,可是有裴周在,她居然一点都不害怕。 “医术尚可。”她很是谦虚,话里也没有任何顶撞的味道,“自古医毒不分家,很多药材,用对了便是治病救人的灵丹妙药,用错了,就是追魂夺命的剧毒之物。大夫会制毒,也只是因为熟悉药材属性而已。” “说得还挺有道理的。”裴周深感佩服。 也许是知道摆脱不掉她了,也就认了命,对苏玉婉也没了之前的敌意。 倒是有一件事,他自从重伤醒来后就一直疑惑不解。 “奇怪了,我从小到大,三教九流的人见识的可不少,很少有让我一见就很反感或者愤怒的。怎么偏偏是你……” 他的话没说完,苏玉婉已经听出了言外之意。 就是说,裴周见到她就反感愤怒了呗。 苏玉婉已经不可能像之前那样,冷嘲热讽唇枪舌剑地怼回去。 她莫可奈何地笑了笑,“许是我上辈子对不起你,让你记恨上了呗。” “非常有可能。”裴周很是赞同地点着头,“我裴周不是不讲理的人,定是你做了什么错事,惹到我了。” “世子你……说得对!”苏玉婉差点忍不住怼回去,意识到两人如今身份不同,又赶紧打住了,“世子叫我出来,就是为了告诉我你很反感我讨厌我么?” “你不服气?” “民女不敢!” “你不敢?呵呵,瞧你这样子,就是口服心不服。” “世子息怒,民女不能把心扒出来给世子瞧,确实不能证明自己心服口服。” “你还犟?” “……” 话赶话说到现在,苏玉婉又忍不住犯了老毛病,不阴不阳地顶了几句嘴。 裴周很是奇怪,自己居然被怼得神清气爽。 不止这一次,好像每次苏玉婉怼他,他当时被气得要死要活的,但是过后不生气了,还十分得喜欢这种感觉。 “真是犯贱。”裴周小声骂着自己。 苏玉婉还以为裴周骂她,觉得这话实在太过分了,忍不住提了声音问道:“什么?谁犯贱?” 裴周还没作答,就听到附近有窸窸窣窣的声音,由远及近。 待声音停息后,裴周便隔空喊了一句,“出来。” 来人竟是找了去给元侧妃买酸梅汤做借口,之后一去不回的玄风等人。 “属下见过世子。”众人齐声道。 裴周点了点头,算是应着了,又转头对苏玉婉说道:“最近我一直在观察你,发现你这人脑子还凑合,这样,这群人先交给你,该怎么把他们带到京城,你给我出出主意。” “我脑子还凑合?”苏玉婉觉得这话不太好听。 但想到这副正大光明又理直气壮指使人做事的样子,很符合裴周的德行,她也就不与之计较了。 她只能迎合道:“谢世子夸奖。” “不必客气。”裴周大手一挥,又解释道:“眼下没有外人,我胆敢说句违逆的话,‘天家无父子’,何况我与那宁王不亲。甚至,若是宁王身边还有其他儿子,必定也不会想起我来。所以我此去京城,必须要带自己人,方可安心。” 这是他要带玄风等人的理由。 其实他已经忘了跟玄风是如何相识的,只知道他这人功夫高强,好像对他也真得忠心耿耿。 另外那几个功夫奇高的杀手,听娘说正是差点杀了他的人,他本来不放心带在身边的,可又听了娘的话,说是可以用毒控制住这些人,不愁他们不忠心。 他信不过别人,但是信得过娘亲。 娘亲说可以放心把人留在身边,他留在身边就是。 当然,他还带了他熟悉的那些弟兄,是在黄家做事时就处下来的。 他还记得之前这些人,跟他不过是酒肉朋友,天天混在一起做事而已,但他这次醒来,明显发现这群人似乎都变好了,对他也是格外地真心拥戴。 他自然愿意带着熟悉的人在身边的,总比去了京城面对敌友不明的陌生人强多了。 眼下的问题,是他如何带这群人进京,进王府。 “进京好说,大不了不混在大部队里,问题是进京以后,如何找个正大光明的理由,把他们带进府里呢?” 往王府带人,不光是宁王同意不同意的问题了,最怕有人借题发挥,捅到了皇帝面前,再安个“蓄养私兵,意图谋反”的罪名给他或者宁王,那他可真就要栽了。 别说,苏玉婉还真有一计。 不是她聪明,而是她读过的历史书帮了她。 “世子,你可听说过汉文帝的故事?” “汉文帝的故事,当然听说书人说过……”裴周一拍大腿,恍然大悟,“我明白了,知道怎么做了。” 苏玉婉见他眉开眼笑的样子,就知道他也听说过,汉文帝登基之初是如何安插自己人的故事了。 “脑子还凑合。”她暗暗腹诽一句,偷偷把裴周说她的话还了回去。 裴周当然听不到她的心里话,事情一解决,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他接着就安排了玄风带着自己的人,与部队分开行动,随后进京。 如此,便是杜海察觉了,也是没有任何理由阻止他们进京的。 “哼哼,气死他。”裴周发了狠道:“这大半月来,他处处为难我们母子,几次查验身份,若不是孙县令做保证明了几件重要的事,怕是这杜海还想做手脚,故意抹黑我娘和我……杜海,等着瞧,我不会放过你的。” “好了,时辰不早了,咱们赶紧回驿站,明天天不亮就要早起赶路,今晚得好好休息才行。”苏玉婉催了几句。 “嗯——行,走。”裴周转身欲走,却又突然回头说了一句“你这女人,还凑合。” 苏玉婉一滞,“谢世子夸奖。” 第188章 抓知了 正值盛夏,一路上知了叫得正欢。 “吵死了。”越是临近京城,裴周的心情就越是烦躁,连知了声都不想听到,“真想拿针线把知了的嘴缝起来,让它们再也叫不出声。” 苏玉婉正与元冰用餐,听了裴周的抱怨,便为其解释道:“知了的嘴巴本来就是那根长针,声音也不是从嘴巴里发出来的,你缝起来也是没用。” 这个知识,就到了裴周的盲区了。 “哦?知了不是用嘴叫,那是用什么叫?” “肚子。”苏玉婉边吃饭边为为他答疑解惑,“会叫的是雄的,发音器就在肚子上。雌蝉的发声构造不完全,不能发声,所以又叫‘哑巴蝉’。” “这么神奇?”元冰本来心事重重的,听到两人的对话后,不免也来了兴致,“我一向只知道蝉会叫,却没听说过雄叫雌不叫的说法。” “娘听她胡说呢。”裴周可是不信的,“她唬人的。” “我可没唬人。” 一路同行,苏玉婉逐渐习惯了和裴周的相处,也没有一开始知道他身份时的那份疏远了,现在说话都要自在许多。 “雄蝉的肚皮上有两个小圆盖,叫做音盖……” 她本想把雄蝉发声的理论知识都告诉裴周的,不过说了一半才反应过来,这些知识对古人来说,还是太过深奥了。 她停了一下,又简单解释了几句。 “雄蝉鸣叫是用来求偶的,雌蝉没有发声的构造,但是肚子上有个听觉很厉害的器官,听到雄蝉求偶的叫声后,她们就去约会了。” “约会?”元冰见儿子不信,她却是觉得有趣,也就多问了一句。 苏玉婉赶紧解释道:“就是雌蝉和雄蝉交好的意思。” 她虽用了‘交好’一词,但是另外两人却也明白了是‘交配’的意思。 “嘁。”裴周不知为何想的多了些,竟有些脸红了,他故作不屑地瞥了一眼苏玉婉,却见她的脸也红了,“我吃完了,先过去了。你们吃完以后,咱们再接着赶路。” “好。”元冰摆摆手,“你先过去。” 裴周慢悠悠地朝自己马车走着,脑子里却还在想蝉的事情。 “真有这么神奇?” “来人——” 他喊了一声。 杜海忙上得前来,“世子唤奴婢来,可有事吩咐?” 裴周懒得多费口舌,只吩咐道:“去抓几只蝉来,越多越好。” “这——” “这么点小事,你都要推脱?” “奴婢不敢,只是这一路走走停停,已经耽误了行程……” “反正已经耽误了,再耽误一会儿也无妨。” “这——”杜海觉得甚是头大,“启禀世子,抓知了是可以,只是还要制作捕蝉的工具,这个可就要费些功夫了。再说,咱们队伍里头,也没有擅长制作这个的能工巧匠……” “这还需要能工巧匠?你当我没玩过呢?”裴周一副熟稔的口气道:“把面团放到水里使劲揉,揉的没有面跑出来后,就成了很粘很粘的面筋,随便拿根棍子粘上面筋,就能把蝉粘住了。这有何难?” 裴周可是从小在乡下长大,小时候的日子虽然不富裕,可家里的米面却是不缺的。 他那时候也怀疑过家里是不是很有钱,现在想来,娘应该是用的之前宁王留给她的银子。 他小时候可没少捕蝉玩,捕了放,放了捕,很有意思。 杜海这会儿倒不是存心为难,实在是皇帝那边催得紧,他连这点功夫都耽误不起。 但是他若是再不答应裴周的话,就显得他是故意为难裴周,与他作对了。 “世子,等咱们晚上到了驿站歇息时,奴婢再让人帮您捉蝉,您看如何?” “我也不为难你,就这么办。”裴周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等他走后,杜海也转身回了自己的马车,因为没人看到,他便也不再遮掩自己的不屑。 “宁王世子?哼,什么都不会只知道吃喝玩乐的世子,便是到了京城又能如何?难不成还要翻出花来?看来太子是多虑了,这个人,根本不值一提。” 晚饭过后,裴周又带着苏玉婉偷偷外出,却被杜海堵了个现行。 “世子,您要出去?” “嗯,本世子要出去捉知了,杜公公不会忘了?” “奴婢不敢忘,这不,正找了人准备去捉呢。” “呵呵,不用劳烦公公费心了,本世子亲自去捉就好。” “这是不可以的,世子……”杜海意欲阻拦。 裴周瞟了一眼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白天里我可是没让公公为难,这会儿还请杜公公网开一面,如何?” 裴周的语气看似轻松,话里却是不容置疑地坚定。 杜公公也不得不考虑自己都处境,怕是此时把人真得罪狠了,对他也没有任何好处。 “世子说的是,是奴婢逾越了。不过,请世子切莫走远……” “嗯。” 裴周并没有听完杜海的话,便带着苏玉婉离开,不过杜海还是派了高手护卫随行,以保证裴周的安全。 裴周估计重施,没走多远,又是一包药粉撒出去。 不过这次,吃过亏的护卫们早有了防备,人手一条棉布帕子捂鼻。 “学聪明了?” 裴周冷冷一笑,没再赶人离开,就由着他们近身跟随。 却在没走出几步时,又趁人不备,唰唰一大把药粉散了出去。 那些护卫可没料到裴周会来第二次,这次他们没有防备,纷纷中招倒地。 “这些药粉很贵的。”苏玉婉心疼地嘀咕了一句,“你要带我出来做什么?” “抓知了。” 裴周从怀里掏出几片树叶,树叶里裹得都是他亲手做的面筋。 “找几根棍子,粘知了。” “这得粘到什么时候?”苏玉婉猜着他是好奇自己说的话,想捉知了来观察了,“你带火折子没?” “带着呢,你要用么?”裴周把火折子递了过去。 苏玉婉找了颗靠近河边的柳树,又在附近弄了许多杂草和枯树枝,全堆到了柳树下面,划了一下火折子,便将柴禾点燃。 柳树上的知了叫声更大了。 见火势差不多了,她便对裴周说道:“你力气大,踹一下树。” 第189章 进京 裴周正好奇呢,也没在意苏玉婉命令似的语气,很顺从地就踹了一脚柳树。 原本叫得正欢的知了,就扑扑落了下来,看样子,似乎还落了不少。 柴禾本来就没多少,没一会儿就熄灭了,只留了一地灰烬。 苏玉婉又拿着根木棍在灰里扒着。 “找知了?”裴周一边问着一边也拿木棍扒了起来。 不找不知道,一找,居然找到有十几只。 “这么多,比用面筋粘可快多了。”裴周很是兴奋,不过当他看到有几只都烤焦了的时候,又有些遗憾道:“都烤成这样了,怎么看肚子分辨公母?” 苏玉婉随手将一只烤焦的知了放入口中,并拿出没有怎么烤到的完整的知了递给裴周,“这几只没烤坏,能分得清公母,你看看就知道了。” 裴周此时,已经不在意什么公母了。 他瞪着眼睛,震惊道:“你吃知了?” “吃啊,你不吃吗?”苏玉婉更好奇。 裴周摇头道:“只知道知了猴能吃,知了黑乎乎的,又干又硬,有什么好吃的?” “很香啊。”苏玉婉捡了一只烤的比较好的,递到裴周面前,“你尝尝?” “不吃,瘆得慌。” 裴周并没有吃知了,而是摆弄着手里的几只完整的,翻来覆去地观察着。 果然公母不一样,一看便能区分。 裴周暗道神奇。 想不到他白活了二十年,居然从来没有想到过分辨知了。 苏玉婉吃完后,又给裴周仔细讲解了知了的腹部发声构造,直说得裴周连连点头。 不知不觉间,两人的头就凑得更近了。 直到一阵儿微风吹来,两人脑子清醒了些,这才有意识地隔远了些。 “咳咳。”裴周干咳两声,“在杜海眼皮子底下出来一趟不容易,咱们可不能空着手回去。” “不赶紧回去,还要去干嘛?” “跟我抓知了猴。” 两人又抓了一个多时辰的知了猴。 苏玉婉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辰,看了眼棉布口袋里的知了猴,终于决定劝阻几句。 “现在时辰不早了,咱们赶紧回去。”怕裴周跟杜海较劲不回去,她又赶紧解释道:“再不回去,这些知了猴可就金蝉脱壳,全变成知了了。” 知了再香,也没有知了猴味道好。 果然,裴周没有再犟着不回去,“行,回去就回去,好不容易抓地知了猴,可不能让它们变成知了飞走了。” 知了的蜕变时间很短,两人紧赶慢赶地,终于在其蜕变之前回到了驿站。 “你的厨艺不错,把这些东西处理了,明天做给我和娘吃。”裴周命令了一句,就头也不回地回了房间休息。 苏玉婉也没太仔细处理知了猴,只放到干净坛子里,用水泡上,并撒了一大把盐,将其简单腌制起来。 第二天一早,她便提前起床做知了猴。 几十只知了猴,她分成了三份,一份干炸,一份爆炒,一份直接上锅蒸。 等她做完端到元冰房里时,丫鬟们也正将早饭端了进来。 “快来陪我一起吃。”元冰一手牵着儿子,一手牵着苏玉婉。 三人入座,正要吃,却见杜海匆匆前来求见。 “侧妃娘娘,此物低贱,怎能入得娘娘的高贵之口?”杜海指着桌子上的三盘知了猴,捂住了口鼻,好像那些东西不能入目一般。 裴周的好心情,一下子就没了。 他阴沉着脸,训斥道:“杜海,你这可是话里有话,是说我们母子低贱,不配入得皇宫了?” “奴婢不敢。”杜海急急跪下,“世子恕罪,奴婢并无此意。” 裴周却不依不饶道:“你明知道我们母子久居乡下,从来就算不得什么高贵出身,如今竟胆敢拿吃金蝉说事,明摆着就是瞧我们不起。” “奴婢不敢。”杜海再次磕头认错。 “滚下去!” “奴婢——是!” 杜海倒是没敢再多说什么,便又匆匆退了下去。 “皇家可真是高贵,只不过是宫里的一个伺候太监,竟也跟我们论起高贵来了。”裴周愤愤不平道。 苏玉婉宽慰道:“何必跟他一般见识?往上数三代,哪个不是泥腿子出身?” “嗯,是这么个理。”裴周的脸色恢复如常,吃着几种做法的金蝉都格外美味,便由衷赞叹道:“果然是厨子出身,做得东西的确美味。” 苏玉婉:“……” 果然不能指望裴周用多好的词夸奖人,她也习惯了。 这一天过后,每天晚上裴周都要带苏玉婉出去逮知了猴,第二天早上就把杜海叫到身边,也不发话,就让杜海睁着眼睛看自己吃。 这件事,更让杜海坚定了自己的想法,那就是,裴周头脑简单,胸无大志,易怒,容易被人利用,日后定没有什么出息。 队伍行了整整一个月后,终于到了京城边上。 “谢天谢地,皇上保佑,奴婢终于平平安安地把元侧妃和世子迎回京城了。”杜海满脸堆笑,似乎去了一大心事一样,“咱们今儿个再在这住一晚,明天午时差不多就能到府上了。届时,何时进宫面见皇上,二位一切听从宁王和宁王妃的安排就是。” 元冰微笑着点头谢过,“一路上劳烦杜公公了。” “元侧妃言重了,保护二位安全回京,本是奴婢的分内事。”杜海弯腰回话道:“若是娘娘没什么事,就早些安歇,奴婢就先退下了。” “嗯,下去。”元冰扶了扶头上的珠钗,示意杜海退下。 等杜海走后,元冰终于再伪装不下去镇定模样,整个人都慌得有些发抖。 “娘,你怎么了?”裴周担心地扶娘亲坐定。 元冰摇摇头,“娘没事,只是想到明天就见到……宁王,一时不知该如何自处。唉,无事,你别担心,等娘习惯了,自然就好了。” “娘,你别担心,一切有儿子呢。”裴周自个心里也慌,不过他是男人,自然要负起保护娘的责任。 元冰看着孝顺的儿子,自是欣慰不已,便将一旁苏玉婉的手,放到了儿子手里。 “有你们两人在,娘就安心了。” “娘娘——” “娘——” 苏玉婉和裴周同时出声,并双双迅速将手抽回。 第190章 宁王小妾有喜 第二日巳时初,队伍一进城,便有宗人府及宫人们前来迎接。 一早出发时,苏玉婉已经被杜海安排着去了队伍的最后头,这时候她只能低着头,偶用余光瞥一眼裴周母子与那群人相互见礼。 之后,裴周母子便直接被人接去了宫中。 苏玉婉连与二人说话的功夫都没有。 她正在考虑是自己找客栈住下,还是宁王对她另有安置时,便见一个熟悉的面孔,被杜公公带了过来。 “余师兄?”苏玉婉一喜,像见到了亲人一样,甚至忘了褔礼。 “许久不见,小师妹。”余非笑着回应,“宁王殿下有吩咐,让你暂时留在杏林医馆待命。你随我来。” 随后又向杜海略一抱拳,“一路上劳烦公公照顾我家师妹,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望公公不嫌弃。” 一个不显眼的普通的紫砂壶茶叶罐递了过去,杜海把玩了两下,打开盖子,随即露出满意的微笑。 “不过是举手之劳,本不该收余大夫的谢礼,奈何咱家实在爱茶如命,就不客气了。” “公公慢走。” 目送杜海远去,苏玉婉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看杜公公眉开眼笑的样子,那紫砂锅里定然另有乾坤?” “什么都瞒不过师妹。”余非温柔一笑,“我舅舅和我娘都等着你了,咱们赶紧去医馆。” “客随主便,我听余师兄安排就是。” 因为苏玉婉之前对辛半夏的悉心照顾,以及与杏林医馆千丝万缕的关系,辛家兄妹及一众家人,对她都是极为感激,甚至还为她的到来,安排了一场接风洗尘宴。 接风宴安排在一个相当排场的大酒楼里,宾客尽欢。 酒足饭饱后,辛茯苓又让身边的大丫鬟,带苏玉婉去专门给她安排的住处,让她赶紧好好休息,以扫去一个月来行路的疲惫。 两人行了两条正街,又七拐八拐地过了几条小巷,这才到了一处环境雅致幽静的小院。 “就是这里了,姑娘。”大丫鬟恭恭敬敬地指着院子,又从袖间拿出一串钥匙前去开门。 苏玉婉虽然疲惫,却抵不过初到繁华京城的兴奋。 她神采飞扬,左顾右盼,见自己住的小院旁边,也有一座差不多的院子。不过那院子大门紧闭,并不见有人往来,里面也没有任何动静,似乎主人并不在家。 丫鬟开了门,见苏玉婉还在打量四周,便笑着为她解释。 “姑娘住的这座院子,是宁王殿下才赏给我家少爷的,我家夫人刚让人把院子重新布置了,说是留给少爷成亲用。不过我家少爷还没有意中人,说什么也不肯成亲,这院子便空着了。倒是姑娘您来得及时,一来就住上了新院子。” “啊?”苏玉婉刚想进院子,听了丫鬟的话,当即便停了脚步,“这是你家少爷用来成亲的新房子,那我可不能住。我还是去外面随便找间客栈住下好了。” “姑娘别担心,无妨的。”丫鬟赶紧解释道:“这是少爷自己的主意,说是他能有这座小院,也是姑娘您的功劳,您能来暂住段时日,也是他的福气呢。” “我的功劳,这是什么意思?”苏玉婉虽然疑惑不解,却也不自觉地随丫鬟进了院子。 院子里的布置,简洁大气,宽敞明亮。 被悉心修剪过的绿植,也处处合她的心意。 再进了屋子,一应崭新的家具俱全,因为刚被人打扫过,所以此时看起来是一尘不染,格外整洁。 苏玉婉当即就喜欢上了这个临时住处。 丫鬟去烧了壶水,泡了茶端过来,才回答着苏玉婉刚才的问话。 “宁王之所以赐给我家少爷这个院子,是因为我家少爷治好了他的隐疾。” “隐疾?” “呃……”丫鬟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小声地告诉了苏玉婉,“我家少爷,治好了宁王殿下的隐疾,让他的一个妻妾怀了身孕,皇上大喜,宁王也大喜,所以就赐了院子给少爷。” “什么?”茶杯从手中话落,滚烫的茶水把苏玉婉的手烫红肿了一片,可她却似毫无察觉一般,愣在原地,“宁王殿下的爱妾,怀孕了?” 丫鬟赶紧端了冷水来,让苏玉婉把手泡进去退热消肿。 “姑娘要小心些,这茶水烫的很,留下疤可就不好了。” 说完,见苏玉婉依然默不作声,丫鬟又想到了她是跟随宁王流落在外的儿子而来,心里便了然几分。 声音也不禁又低了几分。 “是啊,就是这般巧呢,宁王刚找到流落在外二十年的儿子,人还没接回京城,他那爱妾便又怀了孩子。若是早些怀了,怕是……” 怕是就没有裴周什么事了。 现在,宁王又有后了,对皇家来说是大喜事一桩,对宁王来说更是一雪多年耻辱的证明,可对裴周母子来说,却无异于当头棒喝。 甚至,说是晴天霹雳也不为过。 苏玉婉知道自己失态了,勉强笑着谢过丫鬟后,再次沉默了。 两人说话间,一个嬷嬷带着两个小丫鬟也走了进来。 原来这三个人,是辛茯苓派来照顾苏玉婉起居的。 三人刚才去集市,是为给苏玉婉准备晚饭才现买的新鲜菜肉,所以等到这会儿才过来。 “老奴来迟了,还请姑娘见谅。” 苏玉婉忙道:“嬷嬷言重了,以后暂住的日子,就有劳嬷嬷和两个妹妹了。” “婢子不敢。”两个小丫鬟哪见过这么客气的主子,纷纷慌神褔礼。 大丫鬟让几人先去各自忙着,自己则向苏玉婉告辞。 “姑娘若是有什么需要,或者觉得有不习惯的地方,可以随时去找我们夫人。这会儿已到了午休时辰,婢子就不打扰您休息了。” 苏玉婉又褔礼谢过,“多谢你带我过来。请您再帮我给夫人带句话,就说我很喜欢这个地方,劳她费心了。” “婢子会将姑娘的话带到的。”大丫鬟褔礼后离去。 她躺在柔软舒适的大床上,却无论如何也难以入睡,脑子里总想着宁王又有了其他的孩子,那裴周母子又该如何自处。 实在睡不着,也躺不住,她便静悄悄地下了床,一个人来到了院门处透气。 这时候,一个穿着青色缎袍的熟悉面孔,正开心地哼着戏曲向隔壁小院走去。 “王泉?”苏玉婉试探着叫了一声。 王泉只愣了一瞬,便认出了苏玉婉。 “哎哟喂,这不是老乡么,什么风把您老人家给吹来了?” 第191章 与王泉做了邻居 苏玉婉没有回答王泉的话,只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这家好像没人,锁着门呢。” 王泉得意地掏出一串钥匙,指了指隔壁那个院子。 “我回来,这家自然就有人了。” “这是你的院子?” “呃……差不多算是,不对,应该说马上就是我的了。” “什么意思?” “此事说来话长,要不,进去坐坐?正好我离开京城这么久,也想问问家里的事呢。” 苏玉婉没怎么犹豫,便应了下来。 “坐坐就坐坐。” 她还想问王泉京城的情况呢。 嬷嬷正好出来,有些疑惑道:“姑娘,你们认识?” 苏玉婉点头道:“是啊,是老乡,有些话要说,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说完又催促王泉,“赶紧去开门啊。” “好嘞。”如今的王泉,再不是之前的那个书生气十足的秀才模样,看起来就是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因为恩怨早就两清,苏玉婉对他也没了什么心结,很自然地就随他进了院子。 王泉摆出热情好客的样子,亲自烧水并泡了壶热茶过来。 “你是今天才搬到这里来的,早上我出门时,问你家的嬷嬷,她那时还不知谁要住进来呢。” “我是今天才到京城,被熟人安置在这边暂住。” “怪不得。”王泉点了点头,眼珠子转了几圈,忽又幸灾乐祸道:“听说你嫁了两次,都没嫁成裴周,现在人家成了皇孙,更看不上你了是?” “呵,王泉,想不到你耳朵还挺长啊,人在京城,连咱县城里的事情都知道的这么快。”苏玉婉没有否认。 她两次成亲未遂,第二次成亲到现在,满打满算都不到两个月。 可王泉,居然连这件事都知道,在这通讯极不发达的古代,他简直可以算得上消息灵通了。 王泉得意道:“别人的事我不上心,可咱俩关系不一样,你的事,我可在意地很呢。” 其实他是故意这样说的。 他刚来京城时,处处受管家的气,甚至尚书府的下人都依附管家,对他这个新来的也就处处刁难。 他平时应付府里一同做事的人,就已经忙到精疲力尽,是根本没精力分出闲心,去管千里之外的苏玉婉的事。 甚至,他早忙到把苏玉婉这个大仇人忘到脑后了。 他之所以知道苏玉婉二次嫁人都失败,还是因为他有个好事的老娘。 他娘可是一直盯着苏家的,之前给他的来信,说的都是苏家姐妹生意大好赚了大钱,成了亲生了娃之类的眼红嫉妒的事。 唯有前几天的那封信,是他娘向他报喜的,说苏家老二终于得了报应,两次都没嫁成人,成了整个县城的笑话什么的。 他隔着信,都能想到千里之外的亲娘,是多么解气又兴奋地请人代笔写这封信的。 他刚接到信时,也觉得解气,不过却没想到,苏玉婉居然这么快进京了。 不过想想也是,他娘写这封信过来时,肯定是苏玉婉第二次成亲失败没多久写的。那时候,他娘还不知道裴周的身份,更不知道苏玉婉会陪着裴周一起进京。 就连他,也是没想到的。 他见苏玉婉没说话,又故意嘲讽道:“怎么不说话了?你不是一向挺伶牙俐齿的么?怎么,在县城嫁不成裴周,就追到京城来了?你这人的脸皮,可真不是一般的厚。” 苏玉婉翻了个白眼给他,见四下无人,又小声问道:“你知道宁王的爱妾有孕这件事不?” 王泉点头道:“当然知道,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再过不久,整个大通朝也会知道。宁王能生孩子了,这可不是一般的事情。” 既然王泉知道,苏玉婉也就放开了问了。 “你在尚书府做事,肯定知道的事情也多,宁王的妾室有孕这件事,你知道多少?” “什么意思?”王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咳咳。”苏玉婉干咳两声,道:“就是说,这事是千真万确的吗?毕竟宁王是伤到了那地方,又这么多年没有子嗣……” 前世看宫廷剧多了,女人假孕争宠的把戏也见识多了,甚至有的为了怀孕给男人戴绿帽子的事情也不是没有。 她不知宁王的身体如何,总觉得这其中会有猫腻。 王泉明白了她的话中有话。 他更加幸灾乐祸了,“告诉你也无妨,宁王小妾怀孕可是皇家放出来的消息,自然是不容置疑。而且,不知如此,怕是再过不久,宁王妃有孕的消息也会放出来的。” “什么?宁王妃也有了身孕?”苏玉婉惊得又差点打了茶杯。 王泉往苏玉婉跟前凑了凑,放低了声音,小声告知道:“宁王妃身孕还不足三月,皇家是避讳外传的,等过了头三个月,胎象稳定了,自然会公之于众的。那个裴周,呵呵,来得可真不是时候。” 苏玉婉好不容易才让自己稳住,问道:“既然宁王妃有孕还是秘事,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依她从玄风和裴周那里得知的情况,王泉现在所在的兵部尚书府,可是太子的势力。 宁王与太子是敌对关系,宁王府的秘事,王泉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看在老乡的份上,告诉你也无妨。”王泉悄悄告知:“我是路过祝尚书的书房时,无意中听到的。” “祝尚书又是如何得知?”苏玉婉追问。 “当然是太医院里人说的……”话一出口,王泉就后悔了,他想扇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太子势大,太医院里有自己人也是再正常不过。 但是这种事,大家心知肚明就好,拿到明面上来说的却是罕见。 王泉不想再多透露,又问了些老家的事情来转移话题,后来问得差不多了,才送苏玉婉这尊大佛离开。 苏玉婉心事重重地回了院子,见嬷嬷正在等她。 “姑娘,刚才有人送信过来,说是要交给您的。” “拿来,有劳嬷嬷了。” 苏玉婉正怀疑自己初来乍到,不知是谁给她的信,打开后才知道,居然是玄风让人送来的。 信中,玄风说了自己一行人暂住的客栈,还有玄青偷偷跟着一路来到了京城的事情,因为他曾经的身份问题,不好让玄青露面,便请求苏玉婉帮她找个安全的落脚处。 第192章 裴周的吩咐 苏玉婉没想到玄青的性子如此执拗,竟不远千里偷偷跟过来了。 她考虑好一会儿,总觉得不能让玄青抛头露面,千万不能让太子的人盯上,否则太子那边的人暂时拿玄风没办法,也会对玄青下手的。毕竟这两兄妹,可是太子那边的叛徒。 “还能怎么安排?怕是只能我自己带着她了。”苏玉婉摇了摇头。 她很清楚玄风因为要跟随裴周,定然是没办法随时护着自己的亲妹妹了。 但是她现在,自己尚且是寄人篱下,再带个人在身边,还是要提前跟师姑说一声为好。 想到这,苏玉婉当即起身,要去找辛茯苓。 没想到,师姑竟先她一步过来了。 “师姑,这大热天的,您怎么过来了?”苏玉婉赶紧扶师姑坐下,并为其斟茶解暑。 “中午没休息好么,脸色怎么还是这般憔悴?”辛茯苓浅尝两口清茶,便将茶杯放下。 “初来京城实在没心午睡,恰好碰到了同乡,便去说了会儿话。” “同乡?你说是住在隔壁祝尚书嫡子的长随?” “原来师姑也知道呢。” “呵,谁不知道他呢?” 辛茯苓呵呵笑了两声,不过好像对王泉这个同乡也并不太熟,便又聊起了旁的。 “你初来京城,按说我应该把你接到我家去住才是正理。可余非这小子,非说你住到我们家不习惯,没有自己出来住自在,所以就缠着我,把你安排在这里。唉,说起来,还是师姑失礼了。” “不失礼,不失礼。”苏玉婉连连摆手道:“师姑这样安排我太喜欢了,这个院子闹中取静,一应陈设布置也很可我心意。再说了,这个宅子离您家也就几步路的距离,跟住在您家没什么两样,还比去直接住到您家里要自在许多呢。” 辛茯苓这才点头笑道:“既然合你心意,我这心里也好受些了。” 说完,顿了顿,又接着说了起来。 “这两天,你若有什么需要,就叫丫鬟和嬷嬷帮你,你自己则尽量少出去,说不准宁王什么时候就派人来接你。见过宁王之后,该安排的都安排好了,你那时才可以随意出去。这几天,就委屈你了。” 苏玉婉赶紧褔礼道:“谢师姑提醒。” 想到玄青的事,她也不能不提。 “师姑,有个小丫头来投奔我,我本不想给您添麻烦……” “添个人而已,这有什么麻烦的?我让嬷嬷再收拾一间房就是,让她过来陪你好了。我正担心自己事多冷落了你,现在有熟人陪着你,我倒放心了。” 辛茯苓都没容苏玉婉细讲,便爽快地答应下来。 苏玉婉准备了一肚子的解释都没用到。 想着玄青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师姑不问,她也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不主动提了。 事情定了下来,第二天一早,玄风便亲自将妹妹送了过来。 苏玉婉已经做好了接纳玄青的准备,却不想,玄风还带了一条微风凛凛的大黑狗过来。 玄风怕她不接受,在她开口之前便赶紧解释道:“这是世子的命令,他让您帮忙喂养黑娃一段时间,等他忙完了,自然会将狗子带回。” 裴周来京城,家里的三条狗子也不舍得送人,就由玄风等人一路带了过来。 这条纯黑色的气派的大黑狗,是大老黑和大黄的崽。 大黄生了一公一母两个崽,女儿是纯黄色,儿子就是纯黑色的这条。 裴周为这条黑色的,取名“黑娃”。 “大老黑的娃”的意思。 黑娃长得很快,还不到一岁的年纪,体格上就已经可以与大老黑媲美了。 苏玉婉现在,不光自己寄人篱下了,还带了玄青和黑娃,在余非的新房里蹭吃蹭喝。 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玄风似乎知道她的顾虑,又说道:“今天早上,世子已经让人去告诉余家把狗子送到你这里来的事情了,余大人和夫人已经知道了此事,并准许了。所以世子说了,让你放心大胆地养就是。” 苏玉婉腹诽道:“世子的命令,余家就是不想听,还能有别的选择么?” 辛茯苓的丈夫,也就是余非的父亲,早在辛家举家搬来京城前,便已经娶了辛茯苓。当时正值他进京赶考,后来中了进士,正好也留在了京城。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他在京城官场中也有了一席之地,算是个不大不小的京官了。 余非能拜得宫中太医为师,与他父亲也有莫大的关系。 见苏玉婉勉为其难地收下了黑娃,玄风又吞吞吐吐地告诉了她裴周另外的命令。 “世子还有吩咐,说是喂养和遛狗的差事,旁人做他都不放心,只有交给你来做……” “知道了,喂狗遛狗铲屎,都由我来做是?”苏玉婉已经学会抢答了。 她就知道,裴周又犯了老毛病,又故意折腾她了。 “是。” 果不其然。 玄风有些为难,见事情已经都交代到位,便又嘱咐了妹妹几句,让她就待在这个院子里不要外出,免得被仇人认出来,之后才十分不放心地离开。 玄青本就是勤快人,这会儿能跟哥哥离得近些,也就没什么心事了,所以很快就和嬷嬷丫鬟们聊天去了。 留下苏玉婉和黑娃大眼瞪小眼。 苏玉婉刚才已经听玄风说过,黑娃已经憋了一整夜没有方便了,这会儿怕是该大小便了。 为了不污染余非的新房,她只能带黑娃出去解决。 夏季的天,孩子的脸,说变就变。 刚才还是大晴天,一片黑云彩飘过来,立马换作倾盆大雨。 无论苏玉婉如何叫黑娃回家,黑娃都是不肯,就在泥水里撒欢,然后在每棵树下抬腿小便。 苏玉婉被淋得全身都湿了,可碍于裴周的命令,玄青和嬷嬷丫鬟们,谁都不敢来替她遛狗。 玄青只好拿了伞过来,帮苏玉婉撑着。 等黑娃尽兴了,终于肯回院子时,天气也放晴了。 苏玉婉被黑娃折腾的一身污泥,差点被气哭,只能在心里一遍遍地骂着裴周。 正准备返回时,见余非也朝这边走来。 第193章 忠仆 余非出门时是晴天,所以他并未带伞,此时也被刚才突然而至的大雨淋湿了。 他并未在意自己的狼狈,反倒关心苏玉婉道:“我从家里出来时,已经得知了宁王世子让你养狗的命令。担心你不熟悉狗的习性,所以过来看看。怎得遭了这么大的罪呢?” 还是有人关心自己的。 苏玉婉更加委屈了。 不过她不习惯在余非面前表露委屈的情绪。 稳了稳心神,才道:“刚开始养狗的确不太上手,不过没事,习惯几天就好了。” “这就好。”余非的脸色突然变红,头也赶紧转向别处,“你淋了雨,快回去换身衣裳,若是凉着就不好了。” 苏玉婉这才发现,衣服因为湿透而紧贴在自己身上,又因夏季衣物单薄,此时自己的身体曲线都显露无疑。 “我先回去了,师兄。”苏玉婉双手抱肩,匆匆忙忙地往院子里跑去。 嬷嬷问余非道:“少爷,您也淋了雨,要不要进来换件衣物。” 宅子布置好后,辛茯苓就让人给儿子做了几套新衣衫送过来,所以这里是有余非的衣服的。 余非却摇头道:“不进去了,免得师妹多心,我回家换就是。” “是,少爷。”嬷嬷垂首应道。 余非正要离开,只见隔壁王泉也一身湿透地赶了过来。 “真是晦气。”王泉边走边抱怨,“好好的天,说下雨就下雨,让人一点防备都没有,衣裳都湿了。幸亏主子让我今天休息,否则肯定又要迟了。” 王泉开大门时,一扭头,也看到了余非。 “呵,这不是余大夫么,怎么您也淋成这样了?”王泉往余宅这边看了看,知道苏玉婉住在这里,余非可能不好意思进去换洗,便邀请道:“要不你来我这里换洗一下?放心,我这里没女人,污不了你余大夫的贞洁名声。” 余非本不想与王泉为伍,不过想着自己过来一趟,还没跟苏玉婉说上几句话,想了想,便答应了。 “那就麻烦王公子了。” 嬷嬷给余非拿了一身新衣服,余非随后去了王泉的住处。 余非不是喜欢欠人情的人,如今借了人家的地洗澡换衣,自然也想着报答王泉。 “嗐,跟我客气什么,我可当不得你余大夫的谢礼。” 王泉现在什么都不缺,也不在乎那仨瓜俩枣的谢礼。 反倒开玩笑道:“你若真要谢我,就给我把把脉好了。毕竟你可是在宫里给王公贵族看病的,能得您把脉问诊,也是我王泉的荣幸。” 王泉是开玩笑的,余非却当了真,抓过他的手腕就摸了起来。 “哎哎哎,您咋还真当真了呢?”王泉要抽手,却见余非的脸色突然沉了下来,他心中一惊,“余大夫,我,没事?” “你,中了慢性毒药。”谨慎起见,余非又把了两次脉,脸色也越来越不好,“你在这等着,我去叫师妹过来。” 苏玉婉已经换了干净衣裳,听到余非的话后,便跟他来了王泉这边。 王泉已经吓瘫在地上起不来,看到苏玉婉,赶紧爬过来哀求。 “你是神医,快救救我啊,我到底中了什么毒?还能活多久,还有药可救没?……” “我看看。”苏玉婉屏息凝神为其把脉。 连摸了三次脉象后,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她与余非的结果一样:王泉果然中毒了。 “我还没有娶妻生子,还没为王家留下香火,还没报答爹娘多年的养育之恩,不能就这么死了啊……”王泉绝望地哼哼唧唧着。 “没这么快死的。”苏玉婉被吵得头大。 她之所以神色难堪,倒不是因为担心王泉的身体,而是不知道他一个小小的家奴,竟也被人惦记上,甚至还下毒谋害。 若是普通常见的毒也就罢了,可那毒,原材料可是极其贵重的。 谁会下这么大的本钱,对付一个不起眼的家奴呢? 难道京城,竟可怕至此了么? 余非也是有同样的疑问的。 两人一对视,便都知道了对方所想。 “我给你开药方,保证药到病除。” 苏玉婉写下药方,交给余非过目。 余非恍然大悟道:“我刚才之所以去叫你过来,正是拿不准解毒方子的其中两味药材的剂量。看了你开的方子,才觉茅塞顿开。师妹你,真叫师兄佩服。” “师兄过奖了,不过是恰好在医书上见到过此类问题而已。” “原来如此。” 余非没有继续追问是哪本医书。 他二十出头的年纪,自幼读遍家中医学典籍,连宫里不外传的绝本医书,也多有涉猎。 没有一本医书,能教人解此毒。 他知道师妹的医术令有乾坤,只是师妹不愿意说,他就不会多问。 王泉如同得了救命稻草一样,拿了方子就要往外跑,到了门口,突然又停了下来。 “你们说我中毒,不会是故意吓唬我的?我怎么从来没发现身体有异样?” 余非为其解释道:“此毒的确不会如同其他毒药一样,会立刻要了人的性命。只是会慢慢让人记性变差,脑子混乱,慢慢就变得痴傻。你若是不在意自己变傻,也可以不用抓药。” “真,真得?”王泉大骇,“怪不得我来京城不久,就发现自己经常记不住事,连我们家公子的大事,都被耽误了几回。等等——” 王泉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脸色突然变得煞白。 “这毒药要服用多久,才能让人变痴?” 苏玉婉想了想,说道:“这是慢性微毒,短时间服药不至于让人变痴傻。若是混在食物或者饮水里服用,起码也要半年才初见痴傻之症。” 王泉听完,身子抖得格外厉害。 “我家公子……难不成……不行,我想办法把我家公子带到这里来,你们两人给他把脉看看,有没有也中了这个什么‘慢性毒’。” “你不赶紧抓药去,还想着你家公子呢?”苏玉婉倒是对‘忠仆’一词,有了认知。 王泉不像刚才那么慌了,苦笑一声,解释道:“公子对我好,吃的喝的用的,他都会赏给我,或与我同食。否则,我何德何能,能吃上这么名贵的毒药?我来了还不到一年,已经常有健忘之症,又何况是天天接触毒药的公子呢?” 苏玉婉一惊,“你是说,你怀疑祝容也被人下了药?” 第194章 痴傻的祝容 王泉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我到了尚书府后,偶尔会听到下人偷偷议论,说我家公子小时候可聪明了,就连皇子们读书都没他读得好。可是谁知道,他越长越大,脑子却越来越笨,谁也说不上从哪天开始,人们渐渐发现,公子痴傻了……” 说是痴傻,又好像没有完全傻。 或者说,傻得并不彻底。 因为这事并不是突然爆发的,而是在长达几年的时间里,在人们的毫无察觉中,循序渐进发生的,所以等人们回过神来,发现了祝容的异常时,似乎事情已经无可逆转了。 因为没人知道原因,人们只能惋惜一句‘天意’。 也不知道王泉怎么说动的祝容,反正没过多久,就把人带了过来。 “你们快帮公子把把脉,看他是不是中毒。” “咳咳。”余非见祝容一直色迷迷地盯着苏玉婉流口水,心中不快,干咳两声,便先一步捉住了他的手腕,“我来看看好了。” 谁知, 祝容并不领情, 挣扎着把胳膊从余非手里抽出来后,就直接伸向了苏玉婉, “嘿嘿,你来。” “哎哟我的祖宗哟,这时候您就别惦记漂亮姑娘了,还是让余大夫帮你看。”王泉说着, 又把祝容的胳膊拐到了余非面前。 “不要, 我就让她看病。”祝容执拗道。 “这……”王泉犹豫了一下,就从袖子里掏出一方手帕,搭在祝容的手腕上,随后对苏玉婉说道:“好了, 你把脉。” 苏玉婉直接把帕子扯掉, “此毒本就是弱毒,害人于无形,脉诊也极难, 隔着帕子,很多细微的脉象异常就难察觉到。” 王泉觉得苏玉婉说得有道理,不免又多看了她一眼,也不知自己为何心虚,只小声说道:“男女授受不亲,你摸了别的男人的手,以后还想不想嫁人了?” 这话可算是戳到了苏玉婉的痛处。 她心中莫名一痛,狠狠地翻了个白眼过去。 “哪里来臭规矩, 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搭个帕子自欺欺人就叫清白了?那我直接隔着一堵墙, 来个悬丝诊脉好了。” “你凶我做什么?我这是为你好。”王泉自觉委屈,转了转眼珠, 又开玩笑道:“我没娶成举人的女儿, 你也没嫁成王爷的儿子,这样看来, 咱俩也算难兄难弟了。事到如今, 不如咱俩再续前缘, 我就勉为其难娶了你好了。” “王泉, 你多大的脸?”苏玉婉剜了王泉几眼,也懒得搭理他, 之后便专心地为祝容把脉。 王泉嘀咕了两句后,就没再多说什么, 心思也全转到了主子身上。 一旁的余非,只觉得自己心跳得厉害,脸也有些烫热,眼神在苏玉婉身上略做停留之后,便迅速低了头去。 “师兄?” 直到苏玉婉叫他,他才回过神来。 “师妹,你说什么?”他有些害羞,小声解释道:“我刚才有些走神,没听到你说什么。对了, 祝公子的脉象如何?” 苏玉婉没在意师兄的异常,只把祝容的胳膊又推给了余非, “脉象我已经看了,师兄你看过之后,咱俩再讨论看看。” “好, 好。” 余非把脉一向专注,很快就把注意力转移到了祝容的脉象上。 “果不其然!” 师兄妹两人,对视一眼, 都肯定了祝容中毒之深。 “还能治好吗?”王泉担心地问着两人。 “先管好他的咸猪手再说。”苏玉婉重重地拍了祝容的手背,把他不规矩的手拍开,“脑子都成了猪脑了,还不丢色鬼本质!” 王泉便将自己主子的双手,紧紧地抓住,不让他对苏玉婉动手动脚。 又问了一句,“我家公子的毒,能解吗?” 余非也同时看向了苏玉婉,“祝公子的毒是日积月累有十年之深,我医术尚浅,实在不得要领。” 苏玉婉点头道:“毒素已经深入骨髓,便是有解毒之方, 怕也无法根治了。最起码, 恢复常人的智力, 是不太可能了。” “怎么会,怎会这样?”王泉望着自家公子,心疼不已,“公子这么好,到底是谁要害你?我这就回去告诉老爷,定让他查个水落石出,给公子报仇。” 转头又对苏玉婉和余非道:“请你们尽力研制解药救治公子,我们家老爷一定会感激你们的。对了,你们说我也中了这个毒,是不是说明,直到现在,那下毒之人还在公子身边,随时给他下毒呢?” 苏玉婉点头道:“可以这么说。你回去之后,让府医多加注意你们公子的饮食,查下毒之人的事,最好也悄悄去查,不要惊动下毒之人。我和余大夫,会想办法研制解药。阻止继续下毒和服用解毒药物,双管齐下,能治到什么程度虽不能保证,不过肯定是不会变得更坏了。” “好,你说的,我都记下了。”王泉点了点头。 余非突然想起来什么,又提醒道:“你们老爷是兵部尚书,位高权重,又深得皇上信任,倒是可以去求皇上,请太医院的院使大人为你家公子再看看。” “院使大人?”王泉点了点头,“好,知道了,我回去会告诉老爷的。” 等主仆两人走后,余非又告诉了苏玉婉一件事。 “刚才说到院使大人,我才想起来,之前咱们说的朝廷要招医女的事情,好像有些眉目了。” “师兄的意思是?” 之前余非陪舅舅回祖籍县城,看到苏玉婉的医术高超后,就写信回京,问了师父关于朝廷是否招收医女的事情。 后来收到师父的回信,说是此事恐难成行。 可昨天他在太医院的生药库值班时,恰巧碰到院使大人去检查药材,好像听到他与同行之人提了一嘴,说的就是医女选拔一事。 只是,自古以来,太医院从没有招过女医做事,又因为之前听师父说过此事被驳回,所以他当时并未太在意。 可这会儿见了苏玉婉,得知她是莫名其妙突然被宁王召到京城后,心里竟隐隐有了猜测。 第195章 两个祝夫人 他有些兴奋道:“若是宫里真要招女医,那你可就是千古以来第一人了。” 苏玉婉也说不上开心与否,只微笑道:“师兄就这么高兴我入宫做女医吗?” 医女和女医,相同的两个字,调换了一下位置,含义就天差地别了。 余非脸色微微泛红,头也低了下来,小声道:“若是同在太医院做事,咱们就有更多时间……讨论医术了。” “确实如此。”苏玉婉点头道:“若是宫里开始招收医女,那民间对行医的妇人,必定也不会像以往那般不友善了。论起来,这的确是值得高兴的事。” “是啊。”余非突然有些坐不住了,赶紧起身往外走,“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现在就迫不及待要去找师父问情况。 “好,师兄慢走。”苏玉婉出来送人。 她刚闲了下来,又到了遛狗的时间。 玄青跟嬷嬷打了声招呼,也追了过来。 “婉姐姐,我陪你。” “好,咱俩一起遛狗,顺便说说话也好。” “嗯。” 玄青虽然文静乖巧,但因为年龄小,性子里的机灵劲也是不缺的。 才遛了一会儿,她就憋不住话了。 “婉姐姐,我哥说了, 你刚来京城可能对很多人和事不熟悉, 要是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就好啦。” “哦?”苏玉婉莞尔一笑, “之前听你哥说了,你因为身体不好,平日里都很少出家门的。怎么,你对京城很熟悉么?” “嘻嘻。”玄青比以往不知道活泼了多少, “你也知道我哥以前的身份啦, 他知道的事情多,话更多,所以平时不出任务时,就在家里跟我聊天。基本上他对京城有多熟悉, 我就有多熟悉了。” “原来如此。”听到玄青说自己哥哥话多, 苏玉婉当即心领神会,忍不住笑道:“你说的有道理。” 她也没什么要问的,只是想到祝容中毒一事, 就随口问了一句。 “兵部尚书的嫡长子,你听说过吗?” “那个大猪头?”话一出口,玄青就赶紧打住了,吐了吐舌头,才回话道:“我当然知道啦。” 玄青噼里啪啦说了许多关于祝容的事。 祝容是兵部尚书祝严的嫡长子,天资聪慧,五岁通读四书五经,八岁会做制艺文章, 九岁入宫做了皇孙的伴读, 前途一片大好。 可就在他进宫没多久,就开始经常在课上忘词, 再后来就是文章做得一塌糊涂, 之前倒背如流的诗文,渐渐地读都读不顺了。 皇上起初很愤怒, 以为小小年纪的祝容, 是看不起皇孙伴读这一旁人望尘莫及的差事, 才故意搞出这么多事情, 所以把兵部尚书斥责一顿教子无方后,就把祝容赶出了皇宫。 但是祝容出宫后, 情况并没有好转,等到众人再次听到他的消息时, 是他已经变得痴傻了。 这些事,几乎京城人尽皆知,苏玉婉一个外乡人,却是头一次听到。她正猜测着祝容是在家里还是在宫里被人下毒时,又听玄青接着讲了起来。 “真是好可怜的一个大猪头。听我哥说,他姑姑本来很疼他很看重他的,可是自从他变傻以后,他姑姑好像也不理他了。” “他姑姑?” “是啊,就是咱们的太子妃啊。” 太子在一众皇子中, 排行老二,从小被皇帝养在身边亲自教导, 所以被寄予厚望,在他十五岁尚未成年时,就被心情急切地皇帝提前举行冠礼。 男子二十岁才是弱冠之年, 皇子只有举行冠礼之后,才有参与政事的权利。 当朝皇帝提前五年为其举行冠礼,于第二年就封其为太子, 并直接将原兵部尚书的嫡女,即现在兵部尚书的亲妹妹,配给他做太子妃,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这个太子妃,也就是祝容的亲姑姑了。 苏玉婉也跟着惋惜道:“的确是可惜了。” “还不止如此呢。”玄青声音低了一些,“祝容的亲娘,也就是祝尚书的原配妻子,在祝容被赶出宫以后没多久,也死了,现在的祝夫人,是原来祝夫人的亲妹妹, 因为心疼祝容这个亲外甥没了亲娘疼,所以一年不到,也嫁给祝尚书,成了继室。唉,虽然说是亲姨母, 可听我哥说,现在的祝夫人,好像也并没有太疼爱祝容呢。” “嗯?”苏玉婉好似抓到了什么线索,“两个祝夫人,是亲姐妹?” “是啊。”玄青说着不知道从哪里听过的消息,“原配祝夫人是嫡出,继室祝夫人是庶出,不过听说姐妹两人,从小感情就好得很,继室祝夫人正是心疼嫡姐去了留下的孩子没人疼,所以才不惜嫁进祝家做继室的。” 苏玉婉疑惑道:“‘不惜’做继室,是什么意思?一个庶女做兵部尚书的继室,是低嫁吗?为什么要用‘不惜’这个词?” “这……”玄青还从来没想过这件事,“祝夫人的父亲,比祝尚书的官阶要低了一级,继室祝夫人又是庶出,嫁给祝尚书做继室,好像不是低嫁。” 不仅不是低嫁,还是“高攀”才对。 苏玉婉见玄青迷迷糊糊地愣神,又问道:“现在的祝夫人,有孩子么?” “当然有啦,三个儿子呢。”玄青对这倒是门儿清。 “嗯。”苏玉婉陷入沉思中。 她总觉得事有蹊跷,但是祝容和原配祝夫人,又是在继室祝夫人进门之前出的事,似乎把这母子两人的事怪到继室身上,也有些不合情理。 但是除了继室祝夫人,苏玉婉也想不出谁还有理由去给祝容下毒。 “是不是宅斗剧看多了,听到嫡出庶出就觉得有问题?”苏玉婉自嘲了两句,也就不再去多想,反正祝容中毒一事已经坐实,自由祝尚书去查明真相。 接下来的几天,苏玉婉都没有见到过王泉,也不知道祝家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倒是隔壁王泉的院子,有官兵来搜查了两次,第二次过来时,还直接贴了封条。 直到三天后,余非再次上门,她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第196章 求救 “我师父和院使大人,双双为祝容把了脉,确定他是中了慢性毒,皇上看重祝尚书,所以派了刑部尚书亲自查明此事,我师父和院使大人,也被派去祝尚书家帮着搜查可疑之物。查到最后,竟然查到了王泉身上,还在他的宅子里,搜出了半瓶没来得及销毁的药。” “这怎么可能?” 若说王泉杀人放火她都能信,但若是说他给祝容下毒,打死她也不会信的。 “王泉在来京城之前,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去省城考了个秀才,又怎会在十年之前,就给远在京城的祝公子下毒呢?” “你说的这事,两位尚书大人自然是心中有数的。”余非也知道这事不可能是王泉干的,“不过在隔壁宅子搜出毒药也是事实,即便王泉能证明之前给祝容下毒的事与他无关,可自打他来了京城以后的,谁也不敢保证了。” 苏玉婉依旧觉得此事太过蹊跷。 “王泉自己也中了毒,他总不可能傻到给自己下毒?” 见余非没说话,她突然又问了一句。 “祝容中毒这事,事关重大,作为当家主母的祝夫人,肯定要担个治下不严的责任, 你可知道祝尚书那边怎么说?” “你怀疑祝夫人?” “没有证据的事, 我不敢乱说,只是随口问问而已。” “这——不止是你自己怀疑。”余非想了想, 才说道:“我师父和院使大人诊出祝容中毒时,两位尚书第一个怀疑的就是祝夫人,所以也当着我师父的面审问过,当时祝夫人就大喊冤枉, 甚至因为被怀疑, 喊完冤就气昏了过去。” “做尚书夫人十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只是被人怀疑一下,就能气昏过去?”苏玉婉是不太信的。 余非又道:“祝夫人昏过去之后, 是她的贴身嬷嬷站出来为她作证, 说祝容是早在她嫁进府之前就出事了的,所以此事必定与她无关。两位尚书那时也才反应过来,知道冤枉了祝夫人, 再后来,刑部尚书就让人彻查所有下人,最后就查到了王泉的宅子里。” “王泉现在怎么样了?” “估计要受些苦头。” “唉。”苏玉婉知道王泉被人当成了替死鬼,心中很是复杂,“祝容中毒前后变化这么大,祝尚书都没想到过找大夫帮他看诊吗?要是早点发现,兴许还不至于傻到这种程度呢。” “这症状发展缓慢,都是悄无声息循序渐进地发展的, 谁能想得到呢?”余非有些惋惜, “等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祝尚书倒是求到皇上面前, 皇上也相当重视, 当时就派了院使去帮忙看诊。不过当时,院使大人也没查出什么来, 之后就没人再提, 只当是祝容撞了邪, 找了道士驱邪也没任何效果, 再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 苏玉婉从余非的一大长段叙述中,找到了一个疑点。 “院使大人, 是太医院官职最高,应该也是医术最高的人, 而祝容所中之毒,连咱们两人都能通过诊脉诊出来,院使大人为何就没诊出来呢?师兄,你不觉得这事很奇怪吗?” “这——”余非小声道:“院使大人已经因为自己的疏忽,向皇上提出辞官,准备退出太医院了。” “只是因为疏忽?”苏玉婉穷追不舍,直觉上就是感觉事情没这么简单。 “师妹。”余非突然间严肃起来,“马有失蹄,人有疏忽, 院使大人在任十余年,这是唯一一次出了岔子, 咱们不能因为他无心的一次犯错,就去怀疑他。” “师兄,你很敬重院使大人?”苏玉婉很少见到表情如此严肃的余非, “你说得对,是我多疑了。” “嗯。”余非担心自己反应太过,会吓到师妹, 赶紧解释道:“都怪我语气不好,师妹你别见怪,实在是院使大人为人清白公正,大家有目共睹,太医院的人也都对他服气至极,我敬重他也是应该。若是你见了他,了解了他的为人,肯定也不会怀疑他的。” “我知道了,师兄。”苏玉婉心生歉意,觉得自己到了京城后,好像对谁都疑神疑鬼的。 两人讨论到现在,也不知道这个案子会往什么方向发展,讨论不出个所以然,便又说了会儿上次分别后各自在医术的进展。 终于到了余非该离开时候,他有些很不舍地起身告辞, 却见祝容慌里慌张地跑了进来。 “救命啊, 快救救王管家啊。”祝容匍匐在地上, 哀求着苏玉婉。 “祝公子,快起来说话。”苏玉婉可担不起祝容行如此大礼。 “王管家快被打死了,他,呜呜——” 祝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也说不明白,直拉着苏玉婉往外走。 “大猪头?”玄青正好进屋,哪可能让祝容把恩人带走呢,“你拉我婉姐姐去做什么,快放开!” “不行!” 祝容推了玄青一把,又继续拉苏玉婉。 两人你来我往的,简直如同拔河般,把苏玉婉拉来拉去,直让她被晃得头晕目眩。 余非赶紧上前帮忙,才让两人停止了对苏玉婉的撕扯。 正好祝容的贴身小厮这时候也跑了过来,才解释清楚。 原来,祝容知道王泉被刑部带走后,吃不下睡不着,无论如何都要闹着去见王泉。 祝尚书对自己忽略儿子这么多年一事,倍感愧疚,所以豁出脸面,向同朝为官的刑部尚书求情,让自己儿子去狱中见王泉一面。 可进了刑部大牢的犯人,不管是不是坐实了罪名,都会先被大刑伺候一顿来个下马威,给接下来顺利让犯人招供提供便利。 祝容当时一进监牢,看到了身上没有一片好肉的王泉,当时就心疼地大哭起来。 他求他爹放王泉,可祝尚书哪会听他的?让他进来见一面犯人,就已经是欠了人情了。 还是王泉忍着疼痛,挣扎着保留着最后一丝清醒,求祝容找苏玉婉帮忙的。 祝容好歹还记得苏玉婉是谁,当即就出了牢房,跑到了苏玉婉这里,跑得速度之快,连他的小厮都没追上。 第197章 金銮殿上 小厮代自家主子讲明情况,又替他说了王泉交代的那句话。 “苏大夫,王管家说了,您是他在京城里,除了我家公子之外,和他最亲近的一个人了。请您看在同乡的情面上,救救他!” “我?”苏玉婉一愣。 “求你了,仙女姐姐。”祝容又要下跪。 “仙女姐姐?”苏玉婉一愣一愣的,“你的嘴可真甜。” 祝容一直苦苦哀求着,只要苏玉婉不松口,他就死活不松手,余非去拉都拉不开。 苏玉婉被缠的没法,只能解释道:“我就是想帮,也帮不上啊,刑部尚书也不是我想见就能见的。” 祝容难得的脑子灵了一些,“你跟我来,让我爹带你去见刑部尚书,他认识。” “不行。”玄青上前阻止道:“宁王把她安排在这里,她就不能随意出去。” “宁王……”祝容也知道宁王是自己不能惹的人,可他又实在担心王泉,“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玄青为了让祝容赶紧离开,就连哄带骗道:“好说啊,苏大夫不能出去,你可以让刑部尚书过来啊。” 祝容眼珠子咕噜噜地转了好几圈,拍手道:“好办法, 我这就去把人叫来。” 说完, 便马不停蹄地跑了出去。 “真是个大猪头,也太好骗了。”玄青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苏玉婉不知道祝容能不能把人请来, 却也不敢懈怠,又跟玄青和余非商量了好久祝容中毒的事情,随时准备着应对。 进京入宫的裴周这边,却另有一番天地。 金銮殿上, 皇帝与百官, 都各怀心思,等着裴周应召入殿。一众皇子位列百官之前,心思更为复杂。 裴周是在宁王的引领下,一步一步进了大殿, 并且正式被介绍给众人的。 百官自是一片道贺之声, 皇帝倒是稳得住,面上并无异常喜怒之色。 百官贺喜完之后,便是十几个皇子也就是裴周的皇叔皇伯父们, 纷纷说了些亲近的话。 但是脸色最臭的太子,也就是皇子中排行老二的裴连胜,却是毫不掩饰自己的仇视心思。 “呵,裴周,倒是与我们皇家姓氏一样。看来你娘还挺有心计的,隐居二十年,居然都不给你改个姓,这是吃定了皇家会去找你是?” 太子的话, 可是一点都不客气, 摆明了说元冰有心机,甚至是入宫都不怀好意。 见有人对自己娘亲语气不善, 裴周当即就要压不住火气, 刚想发作,就被大皇子也就是辽王裴一统给拉住了。 “大侄子别气, 太子一向说话不好听, 你别跟他一般见识。”裴一统劝过裴周, 又回过头来训着太子, “老二,你有什么不痛快的, 下了朝咱们私下说,守着父皇和文武百官你就对刚见面的侄子说难听的话, 真打起来,漾银笑话。” “‘漾银(让人)笑话’?大皇兄,你连官话都说不好,早就成了笑话。哼!”太子丝毫不给面子,当即戳了大哥裴一统的短。 “你——你——”裴一统气得脸红脖子粗的,说又说不过,当即跪下求父皇做主,“父皇,老二又嘲笑我, 您不管管?” 大通朝分前后两朝,裴一统四十几年前出生时, 母亲就因为难产去世,身为辽王的爷爷正带着年轻的父亲与前朝皇室作战,所以他从小就是生长在辽北, 也是被祖母一手带大,哪怕后来祖父从辽王变为皇帝,将他们祖孙二人接到了京城, 他依然难改辽北的口音,经常说着说着京城官话,就会冒出一句乡音。 这句“漾银笑话”,也成了京中人的笑柄。 这会儿被太子当面指出,文武百官均困难憋笑,裴一统自然更生气了。 他还眼巴巴地等着皇帝父亲给他当家做主呢。 “咳咳。”皇帝的面色终于有些变化。 不过众人都不敢抬头,所以也没人发现他的怒容。 他并不在意自己大儿子的委屈,反而是不动声色地打量了裴周一圈,见他酷似他父亲的长相,心中更是定了几分。 “太子!”皇帝就是因为自己这个儿子,说话做事嚣张,太没分寸,才渐渐对他不喜的,“皇室血脉流落在外,也是因为当初战事的原因, 如今终于把人寻回,你就少说些不合时宜的话。” 太子虽然嚣张惯了,却也分得清皇帝老子才是老大,当下便低头认错。 “父皇教训的是,儿臣知错了。” 可裴周,却并不想放过太子。 在县城时被暗杀,还有刚才侮辱娘亲的话,都让他咽不下这口气。 何况,他今天本就没想对太子客气。 “皇爷爷,孙儿可终于见到您了。”裴周匍匐跪于大殿之上,像个无助又委屈的孩子一般,嘤嘤低泣。 “大男人不能哭,漾银笑话。”裴一统用脚勾了勾裴周,小声提醒着。 裴周脸上挂着两行泪,朝对自己还算友善的大伯父抱了抱拳,却依然嘤嘤道:“笑话就笑话,若是皇爷爷不为孙儿做主,孙儿和侧妃娘娘,怕是命都没有了。” 侧妃也是妾。 裴周叫了二十年的娘亲,如今在外人面前,也只能称呼一句侧妃娘娘。 个中心酸,唯有母子俩最清楚。 不过这时候,他是顾不上这种称呼问题了。 他虽微垂着头,余光却一直注意着四周还有高高在上的皇帝。 皇帝裴绍,眉头略皱。 “裴周,你有何话,不妨直说。” “是,皇爷爷。”裴周微微扭头,对着太子冷笑一声,随后面向皇帝,低着头诉说着委屈。 “皇爷爷,你若是再晚几天派人接孙儿,孙儿可就被人杀掉了……” 裴周开始讲着自己在县城遭人暗杀的事情,可谓是娓娓道来,如泣如诉,甚至他失忆根本不记得的事情,如今也是添油加醋,讲的格外生动。 讲完后,还挑衅地瞪了一眼太子,然后又换作害怕的语气,战战兢兢道:“此事千真万确,县城里人人都知道我因为差点被人杀了,才导致两次都没有结成亲。皇爷爷若是不信,大可以问您派去接我的杜公公。” “岂有此理!”皇上果然动了怒,“是何人竟如此大胆,要对我皇家不利?” 裴周像个无知的孩童,很单纯地如实回话,“回皇爷爷,那群杀手,都说是太子派的呢。” 第198章 苟富贵,勿相忘 没等皇帝发火,裴周又来了一句,“当然我是不信的。太子怎么说也是我的二伯父,怎么会派人杀我呢?您说对皇爷爷?” “放肆!是谁人污蔑我?”太子当即怒道:“裴周,你不要挑拨离间搬弄是非,本太子何时派人杀过你?” “对不起啊,太子,我也说了,我不信那些人说的,你别着急。” 裴周战战兢兢地道着歉,旁人一听就听出了他有多害怕太子。 可是只有太子看到了裴周眼里那挑衅的意味。 皇帝斜睨太子一眼,情绪毫无起伏,伸了伸手,“裴周,那些杀手,你可知去了何处?” “死了!”裴周做惊恐状,胡编乱造道:“孙儿虽然没啥本事,可身边却有一群生死相交的好兄弟,他们见我被杀手追杀,就不顾性命救了我,而且还把那群杀手抓住了。” “你们把杀手杀了?”皇帝语气无波澜。 “那倒不是。”裴周摇摇头,“那群杀手是被人毒死的。他们死前才告诉我,是受了太子的指使杀人,其实他们也不想的,但是因为被太子用毒药控制, 就不得不听命于他了……” “放肆!”太子勃然大怒。 “放肆!”皇帝训斥太子一句, 又对裴周示意道:“你继续说。” 裴周便大言不惭道:“虽然有句老话叫‘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按说那些人都死到临头了,肯定没什么必要说谎骗我,还把屎盆子往太子头上扣。可孙儿就觉得太子不至于对我不利,怎么说咱们都是姓裴的, 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所以皇爷爷和太子放心,我是不会信那些人说的,更不会因此就怀疑嫉恨太子伯父的。” 口口声声说着不怀疑不嫉恨,可每句话都把太子往死里捶, 要把这件事坐实是太子派人干的。 皇帝不发话, 众皇子和大臣也都战战兢兢不敢言语。 一直没出过声的宁王,此时却站了出来。 “裴周,大殿之上, 不得无礼。太子雄才大略,气度宽宏,并非鼠蚁宵小之辈,怎会做那豢养杀手残害亲侄等令人不耻之事?裴周,还不向太子认错?” “是,父王,是孩儿的错。”裴周知错就改,向父亲承认错误后, 转头便向太子道歉, “对不起,太子, 大殿之上, 皇爷爷和文武百官面前,我不该把那些杀手的胡言乱语拿出来说。” 似乎只向太子道歉还不足以表达自己的诚心, 裴周又对着满朝文武大臣解释道:“裴周初来乍到, 言行有失, 还请诸位见谅。对了, 你们也别因为我刚才胡言乱语,就怀疑太子, 我那都是胡说的。” 他不解释不道歉还好,这一解释, 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能在这大殿上有一席之地的官员,哪个不是人精?现在谁都看得出来,这怕是宁王父子早就商量好的,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摆明了就是针对太子来的。 百官尚且心知肚明,又何况是高高在上的皇帝? 皇帝能打败其诸多弟兄坐上这个高位,那也是实打实地腥风血雨里拼闯过来的。 他看着太子,这可是自己从小手把手教导出来的,谁知道, 自己对他的娇惯与溺爱,最终竟是害了他, 让他变成如今这般嚣张跋扈甚至派凶杀人了。 皇帝裴绍,忍不住轻声叹息。 可在外人面前,还是要给太子面子。 “好了, 既然裴周也知此事不是太子所为,那就不要一直提起,免得误会。” “是, 皇爷爷。” 裴周果然闭口不提太子的事,却又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皇爷爷,孙儿虽然不知道自己究竟得罪了何人,竟无辜惹上杀身之祸,可那我群兄弟为了救我,也是拼了命的,孙儿大难不死,也曾发誓,日后若是发达了,必定会报答他们的救命之恩。所以此来京城,孙儿也把他们带来了……孙儿先斩后奏, 还望皇爷爷恕罪。” 裴周也想过苏玉婉说的汉文帝给自己安插人手的故事,但是考虑到最后, 还是决定在大殿上正大光明地说出来。 他不光是要把玄风等人安排在自己身边, 更要保证他们的性命不受太子威胁。 毕竟玄风和另外几个杀手, 原本是太子的手下,他若不在皇帝面前过个明面, 就怕自己把人安排在宁王府,也会被怀恨在心的太子下黑手。 他裴周,岂能让自己人处于危险之中? 裴周突然提起此事,事先是跟宁王报备过的,但是宁王当时不同意他刚恢复身份就惹出这么多事端。 谁知道,裴周还是这么做了。 宁王有些不满,但是大殿之上,他不能拆自己儿子的台。想了想,便笑着恭维起皇帝。 “父皇,儿臣常听人说起您当日在战场上的威风。尤其是您与老兵部尚书和镇南王生死相交的故事,更是让儿臣钦佩不已。 儿臣扪心自问,此生也难像父皇一样有可以生死交付的朋友。 倒是裴周这孩子,自幼生长在乡间田野,无意中竟也结交了几个酒肉朋友,虽不能与父皇和老尚书等人志同道合的情谊相比,倒也算付出真心难能可贵。 还请父皇看在儿臣多年来愧对他们母子的份上,准了他把朋友留在身边。” 裴周感激地看了一眼宁王,随即附和道:“是啊皇爷爷,读书人不是说了么,‘苟富贵,勿相忘’,皇爷爷把孙儿接来京城享福,孙儿当然也想让兄弟们跟着沾光啦。求求啦,皇爷爷。” 高处不胜寒。 自古以来,帝王就以‘孤家寡人’自称,坐在这样的高位上,根本分不出有几人对自己真心。 可如今这个皇帝不一样,他当初跟着父亲打天下的时候,在战场上的的确确结交了几个可以生死相依的好友,也正是那几个好友,后来为他顺利登基立下了汗马功劳。 虽然他上位之后顾虑就多了,也因为种种原因,不得不惩治了几个当初的功臣。 可对原来的老兵部尚书,以及现在仍然健在的镇南王,却始终信任有加。 第199章 “纯朴”的裴周 皇帝也相信,镇南王和已经去世的兵部尚书,定然也是如同以前一样,还是真心对待他的。 他每每觉得孤独之际,就会想到这两人,也常觉得自己跟其他皇帝不一样,他并不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宁王的马屁,可谓是拍到皇帝的心坎里。 “宁王此言甚是。”皇帝欣慰一笑,又看向裴周,“你竟能说出‘苟富贵勿相忘’这般的话来,想必在乡下时,也没少读?” “那倒没有。”裴周连连摆手,坦白道:“孙儿这是为了说动皇爷爷,昨晚上现学来的。孙儿这是现学现卖,皇爷爷不会怪我?” “哈哈哈哈,你倒是诚实。” 皇帝很少见到有人在他面前这般坦白,当即觉得这个孙子跟其他孙子不一样。 他的其他儿子孙子,都是宫里长大,他最是知道那些人的虚伪德行。 当然,他并不怪他们,谁让皇宫本就是虚伪才能生存的地方呢? 可裴周不一样,他从小就生长在乡间,没有经过宫中的各种熏陶,还保持着民间最纯朴的一面。 皇帝脑补了许多裴周的单纯,原本的生疏感, 也很快被好感代替。 “看在你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头的份上, 朕准了你便是。你的那些兄弟们,就安排在宁王府, 负责保护你的安危好了。” “多谢皇爷爷。”裴周喜极而泣,像个喜怒都放在脸上的孩子一样。 皇帝莫名地喜欢,却也不忘提醒道:“别忘了给他们在兵部登记造册……算了,朕让内务府和兵部去办就好了, 若是你自己擅自把他们带进王府, 可就难解释清楚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任何人都没有权力擅自豢养私兵,若有发现, 以造反谋逆论处。 裴周瞧了眼脸色铁青的太子, 装作恍然大悟道:“还是皇爷爷想的周到。这么说来,刚才孙儿开玩笑说太子私下用毒控制杀手,岂不是冤枉太子养私兵意图谋逆了?哎呀, 孙儿差点犯了大错啊。” “你这小子——”皇帝不禁摇了摇头,笑着挥手道:“裴周你若是没什么其他事情要说,就先去旁边站着……” “皇爷爷,我还没说完呢。”裴周很自然地打断了皇帝的话,“孙儿刚才对太子多有得罪,心里实在是害怕,太子心大量宽,不会借机报复孙儿?” “怎么会?裴周你太多心了。”皇帝的脸色有一丝不愠。 “这就好, 有皇爷爷这话, 我可就放心了。”裴周拍着胸口给自己顺气,又多说了一句, “等会儿出宫, 我就让那群兄弟给太子道歉,让他们也知道, 太子为人是有多和善, 肯定不会为了私仇就对我们痛下杀手的。太子伯父, 您说是?” “哼。”太子压制着怒火, 脸朝向一边,“本太子岂会跟你一般见识?” “真是太好了, 太子果然宽厚仁慈呢。”裴周拍手称快道:“弟兄们本来还以为,他们听到了杀手对太子不利的言辞, 会遭到太子的报复呢。现在有太子这句话,他们终于不用提心吊胆了。太子,以后我和我那群兄弟们出事,也绝对不会赖到您头上的。” “裴周你——”若不是皇帝也在,太子定然不会饶过裴周。 如此一来,谁都明白,若裴周的人出事,那肯定就是太子做的手脚了。 裴周可不管太子发怒不发怒,他又想起来什么一样, 接着说道:“对了,我有个兄弟叫玄风, 他有个妹妹叫玄青,当时因为诸多原因离开京城,这次又随我回来了。也许太子殿下会认识的, 毕竟他们也在京城待了十多年呢。到时候,我给你们都介绍一下啊,也烦请太子护着他们些, 就当给侄子个面子了,好不好?” 这下好了,太子也别想动玄青,更别想着通过威胁玄青去控制玄风了。 太子手上和脸上的青筋暴起,可在众人面前,只能极力压着自己的火气。 “京城之人何其多,难不成每个在京城待过的人,本太子都认识?哼,太子不认识这两人。” “那正好啊,侄儿给你们介绍了,你们不就认识了么?” “裴周你——” 眼看着两人就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吵起来。 辽王裴一统又站了出来说和。 “大侄子啊,你当咱们这是在乡下呢,见到个不认识的人就要给介绍?咱们是皇家人, 还是要脸面的,你那些阿狗阿猫的弟兄们, 就别摆在台面上了。太子身份高贵, 岂是别人想见就见的?” 望眼整个大殿,只有裴一统和裴周是从小生长在乡下的。裴一统也觉得对这个侄子特别的合眼缘。 裴周从善如流,“多亏大伯提醒,裴周从乡下来,有什么不懂的,还望大伯多多指点。” 裴一统一拍胸脯,“放心,包在我身上,大伯绝不会漾银笑话你不懂事。” 群臣又低低笑了起来。 裴周却很亲近地跟这个大伯勾肩搭背,毫无嘲笑之意。 “咳咳。”皇帝咳嗽了两声,看着这对同来自乡下又都憨傻模样的叔侄俩,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不过也没多说什么,只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太子,算是给他无声的警告。 经此大殿上一闹,太子果然不好再对玄风等人出手,想着那些叛徒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蹦哒,而自己却为了避嫌只能看着不能杀,心里那股憋屈与愤怒,更是无以加复,回到太子府,找了借口虐杀了几个看不顺眼的下人后,才稍微好受些。 玄风和另外几个杀手,得知裴周为了护他们安全而在大殿上得罪太子之后,对他就更加地忠心耿耿。 就算没药控制,那几个杀手也会从此臣服于裴周,再不做出背叛之举。 事情传到苏玉婉耳中时,她对裴周的看法也大为改变。 “还算机灵。”她忍不住嘴唇微翘,眼里似有亮光。 余非心下一沉,试探道:“师妹,你们两个,还有可能吗?” 苏玉婉叹了口气,走到窗边,向外瞧去。 “穿了两次喜服,都没坐上花轿,如今地位更是云泥之别,哪还有可能呢?” 第200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师妹,我,我……”余非的心脏砰砰直跳,有句话卡在喉咙里,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这时,院门被人拍得啪啪作响。 “我去开门。”玄青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祝容拉着一个身着官服的中年男人跑了过来。 “快,小仙女姐姐,我把顾尚书给你拉来了,你快按王管家说的做,赶紧救救他啊。” 祝容并不知道苏玉婉做什么可以救王泉,现在只能眼巴巴地等着。 “顾尚书?”苏玉婉并不认识刑部尚书。 不过看他那一身官服,与那久浸官场不怒自威的气势,自然也就信了。 谁敢冒充朝廷二品大员刑部尚书呢? 何况,还有余非在场。 “民女苏玉婉,见过顾大人。” “草民余非,见过顾大人。” 两人同时出声。 “你就是信阳县城来的神医?” 顾仁打量着苏玉婉,见她眉目清雅,举止大方,并没有乡下女子见官时的拘谨慎微,不由得微微点头。 “回大人的话,正是民女。”苏玉婉应道。 见两人净寒暄一些没用的,总说不到正题上,祝容可就急坏了。 “小仙女姐姐,你倒是说说怎么救王管家呀。”祝容回头, 又把顾仁向苏玉婉这边拉近了些, “顾大人,我可是把我院子里最漂亮的四个美人都送给你了, 咱们可说好了,你收了美人,就得放我的王管家了。” “咳咳。”顾仁老脸一红,“祝贤侄, 本官办案, 从来都是公正严明,怎会徇私舞弊,收你的美人做交换?你莫妄言。” “你不认账?”祝容感觉自己亏大了,“你不是因为收下美人才肯跟我过来见小仙女姐姐的吗?” “咳咳。” “顾尚书……” 顾仁头大。 他的确收了祝容的四个美妾, 可他不是已经千叮咛万嘱咐, 这事不能往外说的么? 再看看穷追不舍的祝容,顾仁才惊觉自己是被那几个美人给迷晕了,否则他当时怎么会忘了, 祝容是个痴傻的呢? 他不让傻子往外说,傻子若是真能听了进去,那还叫傻子么? 自己果然是色令智昏了。 顾仁的脸色越来越红。 苏玉婉和余非面面相觑。 不过,余非早知道顾仁为人,办案还算公正,也没传出什么不好的名声,唯有一点,爱美人, 不过在官场, 这也算不得什么缺点,左不过是被看添香还能博一美名罢了。 知道顾仁爱美色的, 不知余非, 苏玉婉也是知道的,这还是玄青告诉她的, 以防祝容真会把顾尚书请来, 让她提前做些功课应对的。 没想到, 祝容这个痴儿, 竟然也学会跟人权色交易了。 不过这种事,总不好摆到明面上来讲, 以免污了顾仁的官声。 “那个,呃, ”苏玉婉组织语言,试图缓解尴尬,“顾大人无需在意祝公子的话,他受了中毒之苦,思绪记忆都会有错乱,说出去也没人会信的。” “对对对。”顾仁擦着满头大汗,很快就恢复了威严的神色,“心疼祝贤侄受此苦楚,我既然接了这个案子, 就必定查明真相,还他一个公道。现在, 咱们先说说王泉的事情。” “是,顾大人。”苏玉婉褔礼应道,见玄青正端了茶水过来, 她便亲自为顾仁斟茶,“这几日暑气重,大人先喝口茶解解暑。” “好, 多谢。” 通过交谈,苏玉婉才知道,原来顾仁早就知道王泉肯定不是凶手,带他回刑部受审,是因为那半瓶毒药是在他暂住的宅子里搜查到的。 而且,王泉还没被审就受酷刑,也不是他的主意,而是底下的人私自行动的。 平日里发生这种未审先刑的事情也不少,为的就是震慑犯人,让他们不要嘴硬说谎,所以他平时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只是他没想到,王泉被用刑这么重。 “依王大人的意思,是知道王泉被冤枉了, 不知道,他何时能被放出来呢?”苏玉婉探问道。 “审完了, 自然会放出来的。” “他对此一无所知, 王大人又该如何审呢?” “若真一无所知, 必定放得更早了。” 刑部有刑部的审法,顾仁不会全盘告诉苏玉婉,不过有他这番话,苏玉婉就知道王泉应该是没有大碍的。 “那民女就替同乡,多谢顾大人了。” “好说,好说。” 苏玉婉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是谁把毒药放在这里,要陷害王泉呢?” 顾仁眼睛露着精光,并没有直说答案,只委婉道:“这个宅子的主人,是祝大公子原来的管家的。” 苏玉婉之前在县城时,就已经知道王泉与原来管家之间的矛盾,此时不由得心中一动,“那原来的管家,现在身在何处了?” “呵,谁知道呢。”顾仁再不多透露这个案子的信息。 苏玉婉只要知道王泉没事,其他的事情她也就不再多打听,以免让顾大人为难。 案子的事情,说到了这个份上,两人的谈话也基本结束了。 苏玉婉并没有帮上什么忙,甚至连祝尚书肯来见她都觉得莫名其妙。 难道真是因为祝容送了四个绝色美人么? 她正暗自纳闷着,就听顾仁又问道:“听说你和宁王世子早有婚约,此事可当真?” 苏玉婉正要回答,却听余非替她回应道:“回顾大人,苏大夫和宁王府世子,之前的确有过婚约,不过后来发生了一些事,婚约便作废了。” 苏玉婉觉得余非说的也算实情,所以并没有反驳,只略点着头,算是承认了。 顾仁似乎心情很好,也没再多问,便起身告辞。 “时辰不早了,本官该回去了。” 祝容急了,“你们到底说了些什么,到底放不放王管家啊?” “等着。”顾仁拍了拍祝容的肩膀,以示安慰,随后走了出去。 “民女送顾大人出门。” 送走顾仁和祝容后,苏玉婉才忍不住问余非,“师兄,顾大人明明可以直接告诉祝容会放王泉,为什么还要来我这里走一遭呢?” “醉翁之意不在酒。”余非望着窗外,余光却一直停在苏玉婉身上,低声道:“顾大人来此半天,不过是为了最后问那一句而已。” 第201章 医考 “哪一句?” “你和世子的婚约。” “为什么?” “因为顾尚书,家有到了年纪且尚未婚配的女儿。你,明白了吗?” 苏玉婉的心一沉,整个人都似无根浮萍般虚空。 “明白了。” 皇家的事无小事,何况是寻回皇室血脉这样的大事。 苏玉婉起初还在宅子里等着宁王召见,可等了好几天,又听到了宁王要带裴周回乡祭祖的消息。 一来一回,至少需要三个月。 苏玉婉做好了三个月后才能见到宁王的打算时,突然有一天,就被宁王府的人来传唤了。 婢女将苏玉婉领至客厅,请她入座后,又有人送来了茶点。 “苏大夫请稍候,王妃正在会客,等会儿就会过来。” “好,谢谢。” 苏玉婉有些紧张,放在桌子上的茶点,她动都未动,一直想着今日能不能见到裴周,或者真要见到了,她又该说些什么? 不知道等了多久,她还想着心事,就听到院里传来密集的脚步声。 众婢女拥着一位彩绣辉煌的妇人,远远地朝这边走了过来。 “这就是咱们的王妃。”婢女向苏玉婉略做介绍后,便弯腰迎了过去,“娘娘, 苏大夫到了。” 苏玉婉也随之褔礼相迎, “民女苏玉婉,见过宁王妃。” 宁王妃三四十岁的年纪, 面容姣好,肤色白皙,保养得当,看着就比信阳县城的同龄夫人们年轻许多。再加上一身得体的华贵衣饰, 更显其雍容之姿。 苏玉婉偷偷打量宁王妃的同时, 宁王妃也在不动声色地细细打量着她。 “起来。”宁王妃面上带笑,随后入了主座,坐定,又微笑道:“果然是个妙人。” “谢娘娘夸奖。” 宁王妃又道:“听说你在信阳县时, 与我们世子很是交好, 他能死里逃生,也都是你的功劳。” “民女只是尽心治病救人,功劳, 万不敢当。”苏玉婉谨慎回话,不知道为什么是宁王妃来见她,而不是宁王。 宁王妃似乎知道苏玉婉在想什么,白皙修长的手轻轻抚了下肚子,又笑道:“本来是宁王叫你来的,只是他刚刚恰好有事暂时出去了,我也想见一见余大夫口中的神医,所以便让人把你请到了这边。你别急, 宁王很快会回来的。” 宁王妃并没有问太多问题, 反倒像是亲近的长辈见到远行归来的晚辈一样,更多的是问苏玉婉在京城还习惯不习惯。 就这么说了会家常之后, 宁王妃似乎也无话了, 便又让人上了些稀罕的水果。 苏玉婉浅浅尝了几口,也不敢像平时在家一样狼吞虎咽的。 其实她心里也在打鼓。 她从到京城的那一天起, 已经好几天了, 都没有听到过半点元侧妃的消息。 这会儿, 终于忍不住, 还是问了出来。 “娘娘,恕民女冒犯, 想问一句,元侧妃还好吗?” 宁王妃眼神闪了一下, 很快就恢复如常。 “知道你们是旧相识,本想着让你去见她一面的,只是连日来的舟车劳顿,元侧妃似乎身体有所不适,宁王疼惜她,暂时就不许旁人打扰,所以……” “民女明白了,谢娘娘告知。” 说白了,就是不让她见了。 苏玉婉想起前世一种说法, 说宫里的女人,就像养在笼中的金丝雀, 丝毫没有自由。 府里的女人也一样。 何况还是侧妃。 苏玉婉正为元侧妃感到可惜,就听小厮来报,说是宁王和世子已经回府, 让她去书房等着。 “宁王要见你,你赶紧去。”宁王妃当即便让小厮带苏玉婉离开。 到了书房时,宁王裴朝庆和世子裴周已经在那等着。 “民女苏玉婉, 见过王爷,见过世子。”苏玉婉低头见礼。 “抬起头来。”裴朝庆伸手示意。 苏玉婉的头轻轻抬起,眼神并未与宁王相对,而是略微向下看着,以示敬重。 “坐。”宁王面无表情道。 苏玉婉入座时,情不自禁地扭头,余光看向裴周,不料裴周也在正大光明地看她。 目光交汇的一刹那,又各自弹开。 “咳咳,又见面了。”裴周的声音比以往低沉了些,问出的第一句话,却让苏玉婉颇感无奈,“这几天, 你有好好照料黑娃么?” “有的。”苏玉婉似带着怨愤,但又不敢生气,“如世子吩咐的那般,吃喝拉撒遛,皆是民女亲自照料,不曾假借他人之手,还请世子明察。” 裴周似乎很满意,语气也轻快了几分,“本世子信你就是。对了,我与父王后日便要回乡祭祖,三四个月便回。这段时间,黑娃便由你接着照料好了。” 眼瞧着苏玉婉的脸色渐有不满,裴周没来由的心情大好,又叮嘱了一句,“还是要你亲自照料,别人的话我不放心。” 你是不放心么?你就是想折腾我! 苏玉婉只敢在心里怼他。 “是,民女谨遵世子吩咐。” 等裴周闹够了,裴朝庆才说起了正事。 “听余大夫说,你的医术之高超,可以与太医院的太医们一较高下,此事可当真?” “民女惶恐,不敢与太医相提并论。” 裴周在一旁替答道:“别看她人不咋地,医术还是能拿的出手的。父王有事,不妨直说。” “嗯。”宁王也知道苏玉婉谦虚了,毕竟余非跟她切磋过之后,就治好了自己的‘旧疾’,他也就不绕弯子,直接明说道:“医考选拔在即,你可想一试?” “民女?”宫中果然要招女医了么,“民女也可参加医考吗?” 裴朝庆点点头,“往日不曾有女子医考惯例,今年是第一次尝试,所以极为谨慎,入考人选也是事先选定,并未大肆明旨昭告天下。不过对女子的要求,并不比男子低,你若要考,也是与其他医考生同考。不知你,可敢一试?” 按本朝律例,在衙署登记在册的医户人家的子弟,凡年满十五岁便要登记上报并考核,通过者,再三年一考,或五年三考,最终选出类拔萃者,送入太医院做事。 不过自古以来,人们都默认是只有男人才有资格去考的。 苏玉婉从小到大不知道考了多少试,自然是不怕的。 “民女愿意尽力一试。” 第202章 世风日下 裴周似乎有些不满意,“你一个女人家,不好好嫁人生孩子,跟一群男人混在一起做什么?” 不过这事是宁王牵头,皇帝秘召,也不是他能阻止得了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点儿都不想让苏玉婉暴露于人前。 苏玉婉现在也不像之前,可以随便怼裴周了,听了这话也只能赔笑不语。 裴朝庆倒是替苏玉婉说了几句。 “女儿家本就难出头,苏大夫好不容易学得一身医术,又怎能碍于身份被平白埋没?何况此事,也并非她一人之事,若是她能在此次医考中让众人拜服,那对天下女子来说,便是一个好的开始。女太医,女御厨,推而广之,民间的大夫与厨丁,以及其他各行,也就会越来越多出现女子的身影。这对大通朝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功在当下利在千秋的大业。” “王爷——” 苏玉婉不由得叫出声,她没想到,一个古人,还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王爷,居然会有这样的想法与胸襟。 宁王点了点头,道:“听周公公说,你的酒楼和各个生意,都有女子从工的身影,甚至在许多事情上,女子做得并不比男子差。本王相信你有口皆碑的医术,必定也不会比寻常男大夫差。所以接世子母子回来时,才让人也把你接了过来。你,不会怨本王擅做决定?” “民女不敢。”苏玉婉当即表态,想了下,又摇头道:“不是不敢抱怨,而是由衷地感激王爷的决定。” “哈哈哈,说得好。”宁王难得如此开怀大笑,连在院里等着伺候的下人都甚为震惊,“果然如周正所说,是个奇女子。” 周正是如何跟宁王回禀的,苏玉婉并不清楚,但是有一件事她很确定,宁王是有意提升本朝女子地位的。 而女子地位的提升,相对地就会压缩男子原本崇高的地位,所受的阻力,必定前所未有。 而她,成了宁王做尝试的关键一环。 她愿意去放手一试。 宁王也给苏玉婉做了安排。 “本王虽知你的医术高明,医考出题却未必是你往常所学,所以你还是需要有经验的大夫指点的。” 苏玉婉心中感激,“愿听王爷安排。” “嗯。”宁王点点头,“余非是常太医的爱徒,也是几次医考中均拔得头筹才得以入太医院的医士,你若愿意,本王这就下令,让他负责指导你医考之事。” “民女谢王爷安排。” “哈哈哈,想必余非也会十分愿意的。” 宁王再次开怀大笑,而且似乎还话中有话。 裴周听了却有些刺耳,“余非?父王屡次提及此人,不知此人有何过人之处?还有,怎得这个名字,如此熟悉?” 苏玉婉很想把一切都告诉他,以唤醒他的记忆,“余非此人,世子之前也见过,就职于太医院,师从太医常玄参。” “我见过?”裴周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可莫名地就觉得这人让他不舒服,“那本世子,倒要去见识见识。” “裴周,我们后天便要与辽王回乡祭祖,你要准备的事情还有很多,想见何人,等回来以后再见。”宁王担心裴周多生事端。 “那……好,听父王的。”裴周显然是不甘心的,不过父子尚且陌生疏离,他还不打算正面硬刚。 苏玉婉准备离开宁王府时,裴周以送她出门为借口,也跟了过来。 “前面就是大门,我自己过去就好了,世子您留步。” 裴周却拉着苏玉婉,直接闪出了王府。 王府众侍卫不敢拦,只能眼睁睁地看他们离开。 走了一段路后,苏玉婉才挣脱了裴周的手,“你才刚进王府,还不表现好点?” “你关心我?”裴周摸了摸下巴,又做恍然大悟道:“哦,我差点忘了,你可是对我情根深种,还好几次赖着要嫁给我呢,你现在关心我,也是应当的。” “能不能别再提这个茬?”苏玉婉一个人承受着失恋失婚的痛苦,还要时不时地被裴周故意损几句,简直有苦无处诉,“你赶紧回去,我自己回去就好。” 裴周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嘴上却没事人一样。 “好不容易出来透透气,等会儿再回去。” “嗯。”苏玉婉也不好一直赶人,“对了,你在王府还好吗?今天我见到了王妃,问起元侧妃,却没见到她人。” 裴周的脸当场就垮了下来,“我娘早就有心理准备,也许一辈子都出不去王府一步了。” 苏玉婉说不上什么滋味,只觉得心里不好受。 “命运如此,希望侧妃娘娘她能看开,也许我哪天有机会见她,会陪她好好说话的。” “嗯,总有办法的,我不会让她在宁王府做一辈子牢的。” “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的事情你少打听。”裴周突然凶巴巴地,见马车停了下来,便问车夫,“怎么不走了?” 车夫本就要回话的,“启禀世子,余宅到了。” “你住这?还不错的嘛。”裴周下了马车,顺手把苏玉婉也给扶了下来,“这就是那个什么余大夫的宅子?” “是。”苏玉婉刚应下,就见余非正在门口迎着,她便紧走了几步,“师兄。” 裴周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冰冷难看,看到余非过来见礼,他也爱搭不理。 “哼,做人如此随便,真是不守妇道。” 说罢,直接阴沉着脸离去,心中有团火在叫嚣。 “本以为能进太医院的都是老头子,没想到这个余非这么年轻。什么,师兄?叫得可真亲热!” “他怎么了?你又没得罪他!”苏玉婉没听到裴周嘟囔什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疑惑地看着余非。 余非也对裴周如此随性的做派有些震惊,他低头想了一瞬,似乎有些明白。 他的神情也变得紧张起来,“世子怎么亲自送你回来了,他后天不是就要走了么?你们在王府,有没有……哦对,他有没有想起之前的事情来?” “师兄怎么出了这么多汗,快擦一下。”苏玉婉拿出帕子递给余非,心里却还想着裴周刚才的不欢而散,不免有些低落。 “他说在府里闷,趁着送我出来透口气。他的记忆没有丝毫要恢复的趋势。” “这就好。”余非握紧了带着少女体香的帕子,见苏玉婉有些走神,他竟鬼使神差地将帕子悄悄往自己怀里塞。 裴周不知何时折返回来,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帕子从余非手里抢了过去。“私相授受,成何体统!真是世风日下!本世子有责任清正风气,这帕子,没收了了。” 裴周没收了手帕,才带着一身怒气离去。 只留余非和苏玉婉,怔愣在原地。 第203章 余非提亲 这天下午,余非就收到了宁王的命令,让他指导苏玉婉医考一事。 也是这天下午,苏玉婉收到了裴周的特殊“礼物”。 “属下梁庄,奉世子之命,保护苏大夫安全。” “奴婢连翘,奉世子之命,照顾苏大夫起居。” 望着这裴周送给自己的两个活生生的人,苏玉婉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你,你们……” 苏玉婉认识梁庄,正是之前暗杀裴周的活下来的弓箭手,也是玄风最要好的朋友。 “梁庄,这是怎么回事?裴……世子怎么会把你们派过来?” 梁庄抱拳回话。 “回苏大夫,世子知道您医考在即,为免节外生枝,便派我二人贴身跟随,一来护您安全,二来照料您衣食起居,让您无后顾之忧地备考。” “世子这么好心?”苏玉婉有些不信,她可没忘了裴周昨天离开时那怒气冲冲的脸呢。 梁庄挠了挠头,“世子是怎么说的,属下就怎么回您。” 苏玉婉其实不太习惯被人一天到晚地跟着,总觉得被人盯着全身不自在。 “梁庄,连翘,你们回去,告诉世子,我最近专心备考,哪都不去,不会遇到什么危险的。再说了,我在这里有玄青和嬷嬷他们,也有人照料衣食起居,实在不用麻烦你们过来的。” “不不不。”梁庄连忙摆手道:“世子说您需要,您就需要,我们不敢违抗世子的命令。” 婢女连翘也战战兢兢附和道:“梁庄说得对,世子的吩咐,我们做下人的不敢不从。苏大夫您可别赶我们走。世子可说了,要是他不在京城的这段日子,苏大夫您就算少了一根头发丝,他也不轻饶我们。” “这个裴周……” 苏玉婉无论如何也赶不走两人,只能留下他们。 两人很是尽职尽责,从早到晚跟着苏玉婉,就连晚上睡觉,连翘也寸步不离。 苏玉婉在杏林医馆替人看病时,或者余非给她讲解考试指定医书知识时,连翘尚且还能留她一个喘息的空间。 可一旦她闲下来放松,哪怕是跟余非聊会儿天,连翘都会及时走过来阻止两人,或者直接加入两人的谈话中。 她想请余非一起吃午饭表示谢意时,梁庄和连翘两人,也会不分主仆,跟着围坐在一起用餐。 如此一个月下来,苏玉婉突然发现,她好像除了补课时跟余非说过话,其他时间竟没有闲聊过一句。 不过,再过几天就要考试了,她也没时间去想这些琐事。 又过了几天,就到了考试前夕。 苏玉婉早早地睡去,为第二天的考试准备好充足的精神和体力。 连翘悄悄溜出来,与在门口守卫的梁庄闲聊。 “咱们总破坏苏大夫和余大夫的单独相处,他们不会起疑心?”梁庄小声问道。 “起疑心也没办法,主子交代的,咱们只能照做。”连翘回道。 “连翘,你说世子是不是喜欢苏大夫啊,要不他怎么会吃余大夫的醋呢?” “肯定的啊,世子就是嘴上不承认,心里却在意惨了。” “真希望世子早点回来啊,我看余大夫都想吃了咱俩了。” “梁庄你别瞎说,余大夫为人和善,哪有你说得这般凶?” “你说得也对,余大夫是个好人……” 两人小声聊到大半夜,都盼着苏玉婉赶紧考完试,这样他们才能结束盯人的任务,早早回到王府做事。 苏玉婉因为最近补课着实太累,所以一放松下来,就睡得格外踏实,根本没听到门外两人的谈话。 反观余非这边,却紧张地失眠了,就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到了午夜时分还没回屋去睡。 “余非。”辛茯苓在丫鬟的搀扶下,来到了儿子的院中。 余非赶紧迎上去,“娘,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睡呢?” “还不是因为你的事!”辛茯苓指了指水池边的石凳,“反正睡不着,咱娘俩干脆说会儿话好了。” “是,娘。” 两人坐下来,先是一大段的沉默。 还是辛茯苓爱子心切,先开了口。 “最近给你说媒的人,都踏破了咱余家的门槛了。娘想问问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我好给媒人回话,给你挑选挑选。” 往日听到娘说同样的话,余非都是摆手拒绝了的,可这次,他反常地没有作声。 “余非,你怎么不回答娘的话呢?你也老大不小了,旁人像你这么大的,孩子早就生出来了。娘也老了,还等着抱孙子呢。” “娘,我——” “你心里在想什么,娘清楚。” “娘?” “唉——”辛茯苓长叹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张信纸,交给儿子,“你的事情,你小姨早就告诉娘了。” “小姨的信?”余非双手接过信,就着皎洁明亮的月光,仔细看了起来。 信是辛半夏生前所写。 是在她生命的最后日子里,强忍着各种不适写下的。 后来就交给了大哥辛叶柏,并托他把信转交给大姐。 信里说的,便是担心余非喜欢上苏玉婉,爱而不得,最终走上跟她一样孤独的路。 辛半夏写这封信时,正是苏玉婉和裴周定了婚约如胶似漆的时候,不过在信尾,她却做了这样一个假设。 “若是苏大夫与裴周无缘成为夫妻,让咱余非有幸娶了苏大夫多好?辛余两家的医术不愁没有发扬光大的一天,咱们余非也有了终生幸福……唉,我也知道,自己痴心妄想了,苏大夫与裴周如此般配,相处如此融洽情深,又怎会无缘成为夫妻呢?……终归是苦了咱余非一人。命啊!” “小姨!”余非读完信,又想起了从小待自己如亲母的姨母,不免触景生情,潸然泪下。 “你现在,有机会娶玉婉了,需要娘帮你上门提亲么?”辛茯苓把信收回,担心地望着儿子。 “儿子不想瞒着娘。”余非终于开口道:“儿子想娶她。” 辛茯苓点点头,早就料到会是这样。 “既然如此,等这次医考结束,娘就托媒人去向玉婉提亲。” “可是,娘,儿子看得出来,裴周虽然忘了很多事,可对师妹却还是不一般,而且,而且,师妹她,对裴周也并未忘怀。” “所以娘才急着让人提亲啊。”辛茯苓叹了口气,“若不是玉婉最近忙着医考之事,娘担心贸然提亲会令她分心,否则早在她见过宁王之后,便替你去求亲了。” “娘——”余非不知自己在担心什么。 “就这么定了,免得再拖下去,夜长梦多,空留遗憾。”辛茯苓起身,又看了眼儿子,“娘不希望你小姨的悲剧,再发生在你身上。” 第204章 医考 此次医考,是习医之人最基础的资格考试,分为笔试,药材识别,与简单病患问诊三项。 笔试就在太医院所辖的惠民药局里考。 一大早,苏玉婉就在余非、梁庄和连翘的护送下,提前半个时辰到了考点。 余非整晚没睡,脸色很是憔悴。 想着这次考完之后就会向师妹提亲,对师妹能否接纳他还心里没底,所以有些慌张。 但他不想把自己的紧张带给师妹,便故作淡定,一再叮嘱道:“师妹所学远胜于我,奈何考试被教条束缚,作答务必要按我纠正的去做,等你一路过关斩将,登顶太医院之峰时,必有机会将你所学正确知识推广开来。此事急不得,切记,切记。” “师兄放心,我都记下了。”苏玉婉微笑着应道,随后提了考篮报名入场。 苏玉婉明白余非那番话的意思。 在跟余非学习的这段时间,她读了别的学医之人十几年才能读懂的医书,但是毕竟这是古代的医书,因为医学发展的局限性,相比后世更先进科学的医学来说,就显得错漏之处不少。 余非信她,知道她的才是正确的,但是考试时,却让她按他所教的去作答。 只有这样,才能顺利通过考试。 余非的意思是,等她能顺利进入太医院,展示自己高超的医术之后,才能服众,才能将自己所学的正确医学知识,推广开来。 苏玉婉并非脑筋死板之人,既然知道余非说得有道理,她便会按他说的去做。 总不能因为坚持己见,就在第一关考试中被淘汰? 若真如此,那她再也没有将后世先进的医术发扬光大的那一天了。 此次京城中报名考试的医户子弟,有一百多名,如今就在惠民药局临时腾出来的大考场里坐等发试卷。 苏玉婉却被拦在了最后一个关卡。 与她同时被拦的,还有十几个人。 大家彼此瞅一眼,居然发现被拦的都是女子。 “谁放你们进来的?这个考场,还从没有女人进来过,真是晦气。”其中一个负责监考的医官徐连,很不满地看着门口的守卫,“这是怎么回事?” 徐连严厉不屑的神情,把一众等待入场的女考生都吓坏了,纷纷低下头去,不知该如何回话。 苏玉婉正要解释自己的来历,却见一个身材高大皮肤粗糙的年轻女子率先站了出来。 “我是宋静初,在辽北都卫指挥所任军医一职,我医治的将士,没有上千,也有数百,怎么到了你这,就成晦气了?你——”宋静初指着徐连,厉声问道:“你是谁,报上名来!” “大胆,狂妄!”徐连被人指着鼻子指责,脸上挂不住,怒道:“我乃此次京城医考主考官,也是太医院直管的惠民药局大使,你们对本官如此无礼,便是藐视本官,藐视太医院,藐视皇上。来人——” 徐连正要喊人捉拿破坏考场秩序的宋静初等人,就见自己的副手急匆匆赶了过来。 副手与他耳语了几句,徐连的脸色就沉了。 “呵,怪不得好大的架子,原来是辽北都卫指挥使的女儿。”徐连挥了挥手,没再计较,“先进去,考了再说。” 说完,还瞪了眼宋静初。 宋静初并不在意,看了眼自己的座号,大喇喇地朝自己的位置走去。 苏玉婉对宋静初很有好感,她做完卷子后,离收卷时间还早得很,伸了伸懒腰,便朝隔着一个过道坐在自己右侧的宋静初瞧去。 瞧了没一会儿,就见宋静初也做完了考卷,搁下笔,也朝她看了过来。 两人一对视,心照不宣地笑了笑,同时环顾着考场里其他正奋笔疾书的考生。 徐连走了过来,挡在两人中间,背对着苏玉婉,似乎正低头看宋静初的卷子,看了一会儿,就黑着脸走开了。 苏玉婉猜着,应该是宋静初答得不错,气着徐连了。 她又扭头朝宋静初那边看,谁知,坐在自己右边与自己同桌的一个女考生,见她一直朝右扭头,竟不动声色地用袖子遮了自己的卷子,好像害怕苏玉婉偷看她答案一样。 苏玉婉前世考试无数次,怕别人偷看答案的同学也见过不少,她不禁笑了笑扭过头去,再不往宋静初那边看。 场外钟声响起,到了交卷的时间。 考生们皆搁笔起立,按顺序,依次交卷出场。 苏玉婉交卷时,排到了与自己同桌的那个女子身后,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卷上的姓名:吴元君。 众人交卷离场,被监考官叮嘱明天下午过来看榜,上榜的考生,即为此次笔试通过的。 通过笔试的考生,则领取准考排,参加后天的药材识别考试。 苏玉婉一出来,就见余非正在门口巴望,“师兄。” “终于出来了,考得怎么样?”余非虽然知道这种考试,对苏玉婉可谓是小菜一碟,但还是忍不住地想问。 苏玉婉笑道:“考题都是师兄让我看的医书上的原话,没什么特别难的。” “这就好,这就好。” 余非知道师妹已经把他给的医书倒背如流,这次基础考试也没有超纲的题目,都是考背诵而已。 稳过无疑。 “正好中午了,到了吃饭时间,咱们先找个馆子吃完饭再回去。” “好,听师兄的。” 两人朝馆子走去,梁庄和连翘则在后面紧紧跟着,不给两人单独相处的机会。 四人坐定,点了几个菜。 等待上菜时,门口又进来一个熟悉的面孔。 那女子苏玉婉打了个照面,点点头,也没打招呼,就直接坐在了对面桌上。 余非见苏玉婉朝对面女子笑,便好奇道:“熟人么?” “一起考试的。”苏玉婉想了想,便朝宋静初走去,“你自己么?若不嫌弃的话,可以跟我们一起吃。” “好!”宋静初直接站了起来,“我这人性子糙,你不嫌弃我就行。” 两人回到桌上,苏玉婉便给大家分别介绍起来。 等众人相互知道了姓名,饭菜也就上了桌。 宋静初吃饭很快,根本不像什么大家闺秀细嚼慢咽的。 等她吃完,其他人才吃了个半饱。 第205章 宋静初 “对不住,在军营吃饭吃得快,习惯了。你们慢慢吃,不用管我。”宋静初抱歉地对众人说道。 余非一脸严肃道:“《医说》中有言,‘食不欲急,急则损脾,法当熟嚼令细’,你本身就是行医之人,又怎可不以身作则,疾吞急咽?” 宋静初并不领情,当即怼道:“那你跟我说说,逢着战事,敌人会给你细嚼慢咽吃饭的机会么?” 许是知道自己的态度过激,宋静初说完就有些后悔了。 “实在对不住,我从小生长在军营,被那里头的糙汉影响的,脾气确实急躁了些,受不得旁人说教。你说得对,不止《医说》,在《养病庸言》中也说了,‘不论粥饭点心,皆宜嚼得极细咽下。’我不是不懂,只是刚离开军营,尚且没改过来。” 说完,便抱拳致谢。 “宋某领教了,多谢余大哥告知。” 梁庄在一旁纠正道:“宋姑娘,你不应该自称宋某,这是男子常用的自称。” 宋静初从善如流,“多谢梁贤弟告知,本姑娘知道了。” 苏玉婉和连翘,见宋静初在称呼问题上屡次出岔子,便忍不住均是一笑。 就连余非,也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饭毕,几人出门,苏玉婉又问宋静初,“你来京城考试,住到哪里呢?明天看榜要不要一起去?” 宋静初指着馆子对面的客栈,道:“我爹让我来京城投奔熟人,不过我觉得寄人篱下实在不自在,便在客栈定了间房。你明天直接过来找我就好了,咱们一起去看榜。” “你一个人住?”苏玉婉担心道:“你一个姑娘家,住客栈可不安全,我那边地方大,要不你跟我一起过去挤挤?” 宋静初拍拍自己粗壮的胳膊,毫不在意道:“没什么不安全的,谁惹到我,谁才不安全呢。” “你也会武?”梁庄可来了兴趣。 宋静初眉头一挑,“什么叫‘也会武’?你的意思是,你也会?” 梁庄在杀手组织里算是神箭手,但是离了弓箭,他的功夫就远没有玄风等正儿八经的杀手高了。 不过对付寻常练家子,还是不在话下的。 “我当然会武了,要不怎么会负责保护苏大夫呢?”梁庄可不能被人小瞧了。 宋静初当即来了兴趣。 “那咱俩练练?离开军营这么久,没有人与我对练,老胳膊老腿的都快废了呢。” “那个……”梁庄一看宋静初摆开的架势,就觉得不对劲,怕在众人面前丢面子,就找借口道:“这地方怎么练?人来人往的。再说,好男不跟女斗,我便是赢了你,也没什么可自豪的。” 这话可惹着了宋静初。 “什么叫‘好男不跟女斗’,你是不是怕了?” “切,我怎么会怕呢?只是觉得此地狭窄,施展不开,伤着行人也不好,所以……” “好说。” 宋静初径直去了客栈,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她要做什么,不多时便又见她去而复返。 “我把客栈退了,玉婉妹子不是让我去跟你挤着睡么,那咱们就去你那里。” 又对梁庄说道:“就去玉婉妹子家,咱们切磋切磋。” “好……好……”梁庄苦着脸应下。 苏玉婉见宋静初这般轻易信人,便调侃道:“你就这么信我?万一我是人贩子,把你骗回去卖给老男人怎么办?” 宋静初哈哈一笑,“我爹正愁我嫁不出去呢,要是能拐个老男人回去做女婿也行。” 余非被其言行惊得一愣一愣的,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你不是从小在军营长大么,军营里别的没有,男人可是不缺,你爹是指挥使,照着好的给你挑一个不就是了?” 宋静初又是哈哈一笑,咧嘴道:“好男人早就成家了,剩下的刚进去的小兵蛋子,连毛都没长齐,我也瞧不上。” “你这么挑?”梁庄一时忘了等会儿要比武的尴尬,疑惑道:“合着一个卫五千多个将士里,就没有一个适合你的?” 宋静初挠挠头,不好意思道:“那倒也不是,我相中的不少,可人家嫌我长得五大三粗又丑,不想接我这茬呗。不过,也有我看中也相中我的,不过那些人,都是看在我爹是指挥使的份上,想巴结我爹罢了。这样的,我也不想嫁。” 梁庄又问道:“你做军医做得好好的,怎么想到来京城了呢?” 宋静初坦诚道:“我爹说是辽王写信给他,说宫里要招女医,就让我过来试试。” 辽王小时候就在辽北老家长大,跟宋静初的父亲宋直,是关系很铁的发小。 后来辽王的祖父打了胜仗,做了皇帝,辽王就与祖母来了京城。 两人偶有信件往来,辽王也知道小时候的玩伴有了女儿,从小有学医天分,就在军营跟着军医学医术,虽然没有女子考医的途径,可在军营里,将士们早就把她看做是真正的军医。 这次朝廷秘密通知各地有身份的大臣,让他们将各自管辖区域有医学底子的女子送往京城考试。 因为是几千年来第一次正式招女医做事,所以此事并没有大肆宣传。 辽王做为皇子,自然知道此事,当即就写了信给发小,让他送女儿过来考试。 无论男子或者女子,医考都有年龄限制,十五到二十岁之间的才可参加。 过了年龄尚未考试合格的,便是证明没有学医之资。 为了避免庸医害人,过了年龄的也就再也没有考试资格,也就永远没有了行医资格。 因为自古女子学医就不被人认可,所以整个大通朝也没有多少女子学医,况且这个年龄段的就更少了。 整个大通朝,各地送到京城来的,也就这么十几个。 苏玉婉和宋静初,算是两个王爷特招的。 就算如此,为了公平和服众,她俩也是要与其他医考生一样,从最基础的资格开始考试开始。 “到了,前面就是我住的地方了。”苏玉婉往面前的院子指了指。 “这是你家?”宋静初瞪大了眼睛,“看不出来啊,你还是有钱人啊,宅子布置得真不错,嗯嗯,有眼光。” 第206章 赌约 “不是我的宅子,我也是借住。” 苏玉婉才想起来,宅子的正主在这里呢,自己就擅自往别人家领人过来。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师兄,“是我擅作主张了,还请师兄包涵。” 余非一语双关道:“如今是你住在这里,便当是宅子的女主人好了。你邀请朋友前来做客,也是你的权利。” 宋静初拍着余非的肩膀,很是欣赏道:“你这人真是敞亮,甚得我意。” “咳咳。”余非离得远了些,“宋姑娘谬赞。” 宋静初可没忘了比武之事,见院子开阔平坦,当即就抓了梁庄比试。 梁庄躲不过去,便撸起袖子,摆开了架势。 “不错。”宋静初也撸起袖子,还旁若无人地紧了紧腰间系带,半蹲着马步,哼哼哈嘿吼了两嗓子,然后勾了勾手,“来,让宋大姐瞧瞧你的功夫。” “宋大姐可真不是娇滴滴的小女子。”梁庄差点摔个跟头,随后便与之过招。 两人你来我往,辗转腾挪,迂回试探,不过一会儿,便打得难舍难分。 连翘简直看呆了,一时竟也顾不上自己的吩咐,让余非得了空子,多看了苏玉婉好几眼。 “师妹,小心离得近被伤到。”余非用发抖的手,握住苏玉婉的手腕,把她拉到了院子一角。 苏玉婉观战正兴起,也没注意到余非的异常,还兴奋道:“师兄,你猜他俩谁能赢?” 余非没有松开手,就如同忘了一样,心不在焉地看了切磋武艺的两人,随口说道:“应该是梁庄赢。” “哦,为什么?”苏玉婉很自然地抽出手,也没多想,眼睛还是盯着宋静初他们。 余非的手里空了,心也空了,声音低低地回道:“梁庄好歹是男人,力气总归是大些的。” 苏玉婉却道:“我猜宋姑娘会赢。要不,咱俩打赌?” “打赌?”余非突然来了兴致,“赌什么?” 苏玉婉也是兴之所至,临时起意打赌的,却并没有想好什么赌约。 不过她看了余非一眼,突然有了主意。 “要是我赢了,师兄就听师姑的话,年前相亲至少十次,如何?” 她并非是恶作剧,随口说出赌约让师兄为难的。 她知道师兄的年纪的确不小了,家里天天上门说亲的人也不少,可任凭师姑说破了嘴皮愁白了头发,师兄都以太医院事忙而推拒了。 可依她在京城这一个多月的观察来看,师兄根本没他自己说的那么忙,纯粹就是懒得相亲而已。 若是相亲都不去,又怎有机会碰到中意的姑娘呢? 苏玉婉还算是仁慈,知道感情的事情不能强求,所以也没打赌说让余非半年内就成亲,而是说让他至少相亲十次。 如此,也就有了余地给他。 没想到,余非竟然真得仔细观察对打的两人了,观察半晌,才郑重点头,应了这个赌约。 “好,我答应师妹,若如你所说,宋姑娘赢了,我年前这几个月,就相亲十次。” “这可太好了。”苏玉婉拍手欢呼。 余非却又接着说道:“若结果如我所说,梁庄赢了呢?师妹以什么做赌约呢?” “梁庄赢不了的。”苏玉婉指着明显占上风的宋静初,很是自信道:“师兄必输无疑。” 余非的心脏砰砰直跳,却看似开玩笑道:“师妹就这么有信心会赢?要是你输了,干脆嫁给我好了,我也省的天天被娘催着相亲。你觉得如何?” “没问题啊。”苏玉婉眼瞧着梁庄都快爬不起来了,知道自己必赢无疑,还担心师兄不肯跟她打赌呢,当即就满口答应下来,“赌就赌,师兄要是输了,可别耍赖。” “我余非发誓,绝不耍赖,但是师妹你——” “小女子一言,驷马难追,哈哈哈——” 苏玉婉的笑声还没落地,就断在了半空。 宋静初居然来了个大反转,输了! “承让了,宋姑娘。”梁庄手里握着宋静初的鞋子,得意地晃了晃。 这是两人说好的,谁先取到对方身上的物件,便算谁赢。 梁庄打不过宋静初,一直处于下风,后来干脆直接摆烂,倒地不起,如此一来,宋静初倒是不好从他身上取东西了。可躺平任打的梁庄,却得了机会,居然眼疾手快地,把宋静初的鞋子扒下来了。 “好你个梁庄!” 宋静初倒也不气恼,穿了鞋子之后,反倒对着梁庄一顿猛夸。 “好小子,够机灵,要是上了战场,也能少死几回。行,这次我认输,等我考完试,咱再接着比试。下次绝对不会给你机会偷袭了。” “嘿嘿。胜之不武,谢宋姑娘脚下留情。” 梁庄很有自知之明,若不是宋静初脚下留情,他根本就没有偷袭的机会。 两人都出了一身汗,就各自去换洗衣物去了。 看了一场好戏的连翘,这会儿才猛然发现,自己竟把人看丢了。 “苏大夫。”连翘看着脸色通红的余非,顿感情况不太妙,急忙跑上前去,“苏大夫,您后天还要考试呢,快点回屋休息一会儿。” 苏玉婉的脑瓜子嗡嗡的。 她也听到了余非的赌约,只是她前一刻还很确定自己不会输,这会儿看着师兄,竟磕磕绊绊地,嘴皮子也不利索了。 “师,师兄,你那赌约……” 她总觉得师兄刚才是跟她开玩笑,随口一说的。 可万一师兄当真了呢? 她该怎么办呢? 余非早就紧张地脸色通红,恨不得现在就把人娶回家,以免夜长梦多。 可看着师妹的惨白的脸,他终究不忍为难她,更不愿意因为此事,让她分心。 他笑了笑,不置可否。 “师妹别多想,早点回屋歇着,考试还没完呢。” 余非也没有多留,留了这么句模棱两可的话,屋子都没进去,便回了家。 “什么赌约啊,苏大夫?”连翘比苏玉婉还紧张。 “没事,说着玩的。” 苏玉婉心中忐忑,却见师兄似乎并不太在意什么赌约,便想着等考完试,好好做顿大餐给他。 一来感谢他对自己这么久以来的照顾和教导,二来也是为赌输了补偿师兄。 第207查卷 苏玉婉跟宋静初聊的很是投机,对军营里的情况也了解了不少,更是心疼那些将士们的不容易。 如此一来,倒是把赌约一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第二天,两人一起去了惠民药局门口看榜。 还没到贴榜时间,名单还没贴出来,一起考试的一百多个男性医考生,就已经将门口围得水泄不通,十几个女生,则被排挤到外面。 男考生都是京城本地的,很多人本就熟识,这会儿聊天加吹牛,好不热闹,嘴里说着自己技不如人,但大部分人脸上都现出洋洋得意之色,好像考试很简单,他们必过一样。 反观女孩子这边,除了苏玉婉和宋静初因为有行医经验尚且淡定外,其他人则都是谨小慎微完全不自信的模样。 苏玉婉听着宋静初给那几个女孩子打气,说她们一定不会比男人们差,也同时听着男考生那边的聊天。 “考试前,我师父还跟我说这次的主考官是太医院的院判梁大人呢,怎么昨天临时改成惠民药局的大使徐连了?” “谁知道呢,反正我前一天接到的消息还是院判梁大人呢。哎,不管了,反正就是个考试而已,谁当主考官都一样。” “就是,就是,反正咱们都没关系走后门,谁做主考官,对咱们也都没影响。这次不过就下次呗,反正每年都有考试,二十岁之前考过了就是。” “说得对。” “……” 苏玉婉暗道,难怪主考官昨日拦着她们十几个女考生不让进,原来主考官竟是临时通知上任的。 若不是其共同监考的副考官告知,怕是徐连都不让她们考了。 又等了一会儿,榜单还是没有贴出来,人群渐渐开始躁动。 这时,有一个身着艳丽衣裙装扮精致的女孩子走了过来,引起男考生们的集体欢呼。 苏玉婉一眼就认了出来,正是昨天和她同桌的那个女考生,吴元君。 也难怪男考生们会欢呼,实在是长相娇俏打扮又精致的吴元君,在苏玉婉等其他十几个灰头土脸的女孩子们中,算是一枝独秀了。 若不是贴榜的人正好出来,怕是男考生们都要吹口哨表达兴奋了。 “真是一群毛头小子。”苏玉婉禁不住想笑。 同时也感叹,无论在多么封建的古代,年轻小伙子们都会毫不掩饰对漂亮姑娘的那份心思。 苏玉婉不知道女考生们作何感想,反正她是年纪大了,心也老了,早就没有那份懵懂悸动,对着一群男考生,也没任何的心思。 “退后,都退后。”贴榜单的衙差们喝退拥挤的人群。 贴完榜后,便由着人们上前观看了。 “哎,又没上榜。” 人群中的士气颓废,再不见刚才的豪言壮语。 很多人都耷拉着脑袋,颓丧地离开,连漂亮的女子也不能让他们多驻留片刻。 谁都知道,若是二十岁之前屡考不中,就连行医的资格都没有了,更不能通过行医看病来养活家人了。 名单不长,总共不到二十人的名字。 有那中了榜的没有离去,便在人群中大喊道:“嗬,居然还有两个女人上了榜,难道要变天了?” 原本瞧不上女考生并不把女考生看在眼里的男人们,突然纷纷停住了脚步,也跟着好奇起来。 “哪两个女人?” 苏玉婉的心揪了起来,却看被女孩子们围在中间的宋静初,给她比了个胜利的姿势。 苏玉婉会心一笑。 她俩昨晚讨论了大半夜的医书,对彼此都很是服气。 从小就像男孩子一样乐观的宋静初,昨晚就放言道:“若是有两个女考生能上榜,肯定就是咱俩了。” 现在听到男考生说只有两个女考生上榜,宋静初更是自信有自己。 她还担心其他女考生难过,便安慰众人道:“你们别灰心,回去继续修炼医术,现在朝廷放开了要招女医,你们回去就正大光明地学医就好了。像我就是,我学医从来不藏着掖着,谁笑话我都不管。怎么样,现在这不就考上了么?你们也不是医术天生就差,就是因为之前家里管的严,没有机会深入学习而已。” 这番话,果然让落考的女生们倍感安慰,纷纷朝宋静初投去感激崇拜的目光。 这时,又听男考生问道:“是哪两个女考生入榜了?” 站在榜单正前面的那个考生便报了两个名字。 “苏玉婉,吴元君。你们刚才看榜,就只寻找自己的名字,都没注意别人的么?” 其他考生还真没闲心寻找别人的名字,都是找了一圈没发现自己的便要离开的。 男考生们又议论纷纷起来。 “谁是苏玉婉,吴元君?” 吴元君款款褔礼道:“小女便是吴元君,果然中榜了么?” 说完,还似乎不敢相信的模样,更似喜极而泣,掩面道:“老天保佑,元君幸不辱家父名声。” 苏玉婉疑惑地看向宋静初,很奇怪她没有上榜。 毕竟昨日两人也对过考题,宋静初也是背医书背的滚瓜烂熟,考题根本就难不倒她。 为何,她没有上榜呢? 宋静初刚才还安慰其他女子,还接受其他女子的崇拜呢,这会儿听到自己没中榜的消息,当即便拨开众人,去看榜单。 宋静初的身量高,骨架大,常年军营生活风吹日晒的,肤色又比寻常女子粗糙。 往男人窝里一站,冷不丁地都看不出她是女人。 对长相普通的女生,男人们可就没有那么客气了。 “挤什么挤?难不成你就是另外那个中榜的女人?” “让开。” 宋静初可不是娇滴滴的小女孩,一手一个把男人们扒拉开,横冲直撞地就到了榜单下面。 她仔细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自己的名字,当即脸就垮下来了。 “谁判的卷子,我要查卷。” 读书人科举考试,若是对成绩有怀疑,是有权利提出查卷要求的。 若是把好卷子给判差了,主考官都要担责任。 但是医考,还从未听说过有人要求查卷的。 宋静初不服。 苏玉婉想着宋静初昨日似乎得罪了主考官,不由得也心生疑虑。 她走到榜下,朝宋静初点了点头,对着突然变得寂静的人群,大声附和道:“我也支持宋姑娘查卷。” 第208章 拿不出卷子 药局的人听到了动静,就派人进去禀报。 没多久,徐连就出来了。 “谁要查卷?可是对本考官评卷有不满?” 宋静初撸起袖子就要上前评理,却被苏玉婉给拦下了。 “大人。”苏玉婉上前褔礼,“宋姑娘昨个考完试,回去之后就对着医书查了一遍,与我讨论中,也未见有错处,还满心以为自己全答对了。刚才看榜,却未见到她的名字,所以她想查卷,看看自己疏忽在何处,以便下次考试时多加注意。” 苏玉婉这话,算是给徐连留了余地,但同时也给了压力,目的就是顺利拿到卷子查对。 可徐连,又岂会让两人如意。 不过看在苏玉婉说话还算有礼的份上,便找了个借口敷衍过去。 “宋静初是?她的卷子是我看的,错漏之处的确不少,没有中榜也是理所应当,回去准备准备,明年再考。” 绝口不提查卷一事。 苏玉婉却不肯轻易放弃。 “大人提醒的对,宋姑娘一向粗心惯了,考差也是意料之中,不过,还望大人体谅,能将卷子拿出来,让她也知道自己的错处,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便是落榜,也落个心安理得。” “你——”徐连脸色很难看,不过因为众考生都在围观,他也不好态度强硬的拒绝,直言道:“她的卷子错处太多,与其查卷,不若回去好好温习,争取明年再中。” “你的意思就是,不让我查卷了?”宋静初可忍不了。 对宋静初,徐连就没有刚才的耐心了。 “这又不是读书人考科举,自古以来就没有医考还要查卷的。你们此举,便是对本考官阅卷的不敬重,本官有权不予准许。” 这就是直接摆烂不给查卷了。 苏玉婉怕宋静初把人惹急,闹得一发不可收拾,所以又赶紧拉了她一把,同时也在想着如何让徐连在大庭广众下拿出卷子。 就在她正想着法子的时候,就听到余非的声音传来。 “太医院院使邢大人,院判梁大人,太医常大人,到——” 太医院最高的医官,便是院使,也是所有学医之人的最终梦想。 院使一到,包括徐连在内的在场所有人,均躬身行礼。 苏玉婉也朝邢至深望去。 她已经多次从余非嘴里听说这个人,这个人的医术医德,在太医院乃至整个皇宫,甚至在京城民间,都是有口皆碑。 若不是在祝容的案子上栽了个不大不小的跟头,这辈子可以说是没有任何污点了。 即便有了误诊祝容中毒这个污点,凭着他多年来的好名声,也没有人愿意用这一件事,就否定了他一生攒下来的口碑。 想到此,苏玉婉又细细打量起此人。 只见此人约莫六七十岁的年纪,却并没有老态龙钟之感,腰背挺直,步履坚定,目光如炬,面色严肃。 她不由得暗道一句:“果然像个仙风道骨的医家道人”。 就在此时,邢至深开口了。 “得知今日开榜,老夫心血来潮,便忍不住前来一看。说到底,同为习医之人,老夫深知各位不易。未中榜的,莫要灰心,回去多下苦心修习,再接再厉。中了榜的,也切勿沾沾自喜再不思进取。医学之路漫长,且永无止境,诸位与老朽,当共同勉力才是。” “下官|草民,谨遵院使大人教诲。”众人齐声道。 邢至深甚是欣慰,不过很快,便又愧疚道:“诸位尊我一声大人,老朽实在不敢当,祝公子一事想必诸位早已知晓,此事全是老朽一人之过。虽然皇上没有怪罪,就连祝尚书也各种替老夫开解,可错了便是错了。老夫已经向皇上请辞,以赎罪孽。等年底医考完毕,太医院进了新人,便是老朽离开的时间了。那时,老朽便再也当不起一声‘大人’。” 说到此处,竟似动了真情,又似愧疚难当,邢至深的双眼,竟满含浑浊的泪水,让人见了,不免唏嘘。 这几天的医考结束,再过两月,便是金秋十月。 到那时,大通各州郡,过关筛选出的最顶尖的那些医考生,将会汇聚京城,由太医院再继续统一教学,严格选拔,最终方选廖廖数名最终正式进入太医院,为皇家做事。 邢至深说的年底太医院进了新人,便是如此。 他的话里,也透露出自己引咎请辞,年底离开太医院之意。 众人不免更敬佩甚至更高看他一眼。 徐连道:“大人,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您怎能因为一个小小的过错就请辞呢?太医院需要您,皇上也需要您呢。” 邢至深道:“行医之人的一个小过错,便是病人一生之痛苦,即便没人怪罪老朽,老朽也是没脸面对皇上和祝公子……罢了,今日是来看你们这些年轻有为的后辈的,怎得触景生情,又提起自己的事来了呢?老朽的事,不说也罢,还是说说你们此次的医考。” 落考的考生没有离开,中榜的考生也虚心等着听教,所有人都围着邢至深院使,仰慕又敬重。 邢至深说了些多年习医心得,对众人在医学上的问题和困惑又都给予耐心解答,众人可谓是受益匪浅。 不知不觉中,众人竟在惠民药局的门口,待至黄昏十分。 眼看着日头就要落下去,梁院判和常太医,便催了几道,请刑院使回去休息。 刑院使毕竟年纪大了,站了大半天,也还是累了。 “时辰不早了,诸位请回,老朽也要回家歇息了。” 人们正要送别邢院使,却见一直沉默不语的宋静初,突然窜至跟前。 “刑大人,民女宋静初,不服惠民药局主考官徐连大使判卷,几次请求查卷被阻,还望邢大人帮民女做主。” 邢院使当即住了脚步,回头问道:“徐连,怎么回事?” 徐连赶紧出列,“邢大人,下官……” 吞吞吐吐的模样,难免惹人怀疑。 邢院使便继续道:“考生要求查卷,你身为主考官,理所应当配合,为何阻拦?” 徐连心虚,知道躲不过去了,又怕拿出卷子在众人面前丢脸,失去威信。 当即咬咬牙,心一横,便道:“回邢大人,下官拿不出卷子。” 第209章 入选 “为何?”邢院使冷了脸色。 徐连便为难道:“昨日判卷至深夜,疲倦至极,一不小心,竟打翻了砚台,污了一张卷子,等下官反应过来时,那卷子便已被墨全污,辨不出字迹,所以,所以……” “所以你就给了个不过,也拿不出卷子让人家查卷?” “是下官的错,还请邢大人恕罪!” “本官放过你,谁放过这个女娃娃?”邢院使指着宋静初,一副痛惜的模样,“皇上圣明,欲招女医为天下妇人谋福,你却因自己之过,可能错过一个未来良医,你,你——” 可徐连即便有错,也不是邢院使随便处罚的。 他想了想,便道:“徐连有过,先取消此次主考官一职,由原本担任此事的梁院判继续负责接下来的两场医考。皇上那里,老夫会去说明。” 本来此次主考官就该是梁院判负责,只是临考前夕,皇上突发旧疾,太医院所有太医均在宫中待命不得外出,所以才临时派了徐连暂顶主考官一职。 如今徐连又犯了错,梁院判便责无旁贷地接了医考事宜。 可徐连的惩罚尚且不论,他一口咬定丢了卷子,谁又能证明宋静初一定过关了呢? 众人正在沉默之际,苏玉婉便出列,说了个办法。 “既然此次医考都是照医书出题,不妨几位医官大人,任意出题考校。若宋静初能悉数答对,便可以判定她的卷子能过关。当然,若她不是有真才实学,也必定答不出几位大人临时出的考题。不知几位大人,意下如何?” 余非一直搀扶着邢院使没有说话,这会儿见苏玉婉出的主意实在是妙,心中对她更是惊喜几分。 他第一个表态道:“苏姑娘所言有理,学生觉得此主意甚好。” 常玄参见自己的得意弟子都这般说了,也知道这便是他一直对自己提起的信阳县城的苏神医,不由得多看了苏玉婉几眼,更是欣赏她的聪慧。 便也跟着徒弟的话附和道:“邢大人,下官也觉得可。” 邢至深仔细看着苏玉婉,良久,也点头道:“如此甚好。” 接下来,便是三位太医临时出题。 资深太医就是不一样,根本无需对照医书,各种医书原句便脱口而出。 宋静初对答如流,毫无差错,令在场男考生都极为汗颜。 结果显而易见。 宋静初满分过关。 邢院使忍不住地点头称赞,当即让人在榜上写了宋静初的大名。 “真是不错。”他对着苏玉婉和宋静初两人,欣慰道:“大通朝若有女医如此,何愁妇人无良医?希望你们二位,不负皇上所望,最后都能进入太医院。哈哈哈,果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苏玉婉和宋静初,两人都受宠若惊,同时褔礼道:“大人缪赞。” 自始至终没对宋静初一事发表过意见的吴元君,见事情已经尘埃落定,当前便亲热地上前恭喜道:“真是恭喜宋姑娘过关了,接下来的考试,愿咱们三个都能一路通关,也算不辜负皇上和院使大人招女医入宫的苦心。” 宋静初挑眉,“你是?” 邢院使听了吴元君的话,也忍不住问了一句,“这位姑娘,可是也过关了?” 吴元君冲宋静初笑了笑,随后走到邢院使跟前,恭敬褔礼。 “回禀大人,小女吴元君不负家父期望,堪堪过关了。” “金陵城?吴元君?你的父亲是……” “家父吴文翰。” “原来是吴文翰的女儿。”邢院使恍然大悟,很似欣慰道:“老朽多年前去过金陵城,与你父亲见过,也算相谈甚欢。想不到多年过去,他的女儿竟长这么大了。你父亲医术不凡,想不到他的女儿也如此出色,嗯,不错不错。” “谢大人称赞。” 考试期间,为了避嫌,邢院使并没有接着与吴元君或者其他考生私聊,很快就离开了惠民药局。 徐连犯了错,接下来的两场考试是不能再任主考官了。 第二天的药材识别和第三天的病患问诊,便有太医院的院判梁廷担任。 连续两场考试下来,包括三个女考生在内,一共有八人通过。 落榜的男考生们起初愤愤不平,后来被人开解着,说是十几个女考生,是从整个大通各地精挑细选送来京城考试的,最后进了三个,根本不足为奇。男考生们的怒气这才消了些。 对着最终入选的八个考生,梁院判亲自发了“医丁”符牌,证明他们已经有了行医资格,也有了下一步被太医院选拔的资格。 发完符牌,梁院判便提醒众人道:“诸位第一关算是过了,接下来便是要到九月底,与大通各地过关了的医丁们,一起进太医院精进医术。短则两月,长则一年,便会最终确定进太医院的人选。希望你们再接再厉,万不可懈怠。” “是,大人。”诸生恭敬回话。 宋静初一直想问一个问题,这会儿终于问了出来。 “请问大人,这批考生中,太医院最后要留下多少人呢?” 梁院判望着诸生期待的目光,也并未刻意隐瞒。 “太医院选拔,从不规定人数,若是医术能得到众太医认可,都留下也无不可。但倘若在教授期间,发现无一人可用,那就一个人都不选。明白了吗?” 众人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回答,一时也不知道这样的规定对自己是好是坏。 等梁院判走后,苏玉婉和宋静初准备先回住处。 吴元君却柔声叫住了两人。 “苏姐姐,宋姐姐。” “吴姑娘?” “两位姐姐这两天都是同进同出,可是住在一起么?” “暂住。”宋静初简略答道。 因为一开始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过这一关,所以宋静初刚来时是住到客栈里的。后来暂住在苏玉婉那里,也是为了等个考试结果。 如今她顺利入选,就要在京城至少待几个月,所以不会一直打扰苏玉婉。 她已经做好了租房子的准备。 吴元君仔细瞧着两人,竟似有些委屈。 “元君很是羡慕两位姐姐的感情要好,以后要在太医院共同待一段时间,元君也希望跟两位姐姐走得近些,不知姐姐们,可否愿意带我?” 第210章 偏僻的老破小宅院 宋静初道:“这有什么带不带的,你若是愿意,也可以和我们一起钻研医术,共同进步呀。” “真的吗,真是太好了。”吴元君的小脸红扑扑的,目光又看向苏玉婉,似要征求意见。 苏玉婉对吴元君并没有什么敌意,却不能像对宋静初那样第一次见面就亲近。不过人家都主动开口了,她也没什么意见。 “大家以后要一起去太医院学习,当然要团结为好了,欢迎你加入我们。” “谢谢苏姐姐,谢谢宋姐姐。”吴元君眉开眼笑,又说道:“我本是金陵城人,因为医考之事入京,如今在亲戚家借住,对了,你们若是找我,就去长安街槐花巷的保安堂药铺就好,我就在那里给亲戚帮忙。” 苏玉婉也想报余宅地址给她,但是突然想到了和余非打赌一事,就算余非是开玩笑的,她也觉得再也不能安心住下去。 若余非不是开玩笑…… 她更不敢细想。 总归是要搬出来了。 如此一想,她便笑着说了另外一个地址。 “咱们一样,都是在熟人家里暂住。不过我最近要搬家,还没有确定要在哪里租房子。你若是找我,就去平安大街永宁路口的杏林医馆,若不出意外,在正式进太医院以前,我会在杏林医馆帮忙。” 宋静初也附和道:“我住哪还八字没一撇呢,不过你找到她,也就找到我了。” “好,我安顿好了,就去杏林医馆找两位姐姐。一言为定。” “后会有期。” 几人作别。 苏玉婉和宋静初准备回余宅,没走多久,就见余非在前面等着。 “恭喜你们过关。” 余非下值时,正碰到进宫上报医考结果的梁院判,也是从他那里得知这两个女子都入选的消息,所以便匆匆赶了过来道喜。 “师兄费心了。”苏玉婉感激地向余非褔礼道谢,“明天我做东,请你们下馆子,最主要的就是感谢师兄这一个多月来的悉心教导,若没有你,我可真不一定能过关。” 宋静初也对余非说道:“明天玉婉妹子请客,那我就后天请客,总不能白住你家是不是?” 余非的心里眼里,只有苏玉婉一个。 他自动忽略了宋静初的话,只小声对苏玉婉说道:“在信阳县城时,有幸吃到你做的饭,别的馆子饭菜的滋味,也就一般了……” “师兄想吃我做的饭菜?”苏玉婉眨眨眼,“既然师兄想吃,那我就亲自下厨好了。” 余非赶紧说道:“我也只是想想,师妹不必当真,做饭可是个辛苦的差事,咱们下馆子就好。” 苏玉婉拉着宋静初,对余非笑道:“也不光是为师兄一个人做,这也是我和宋静初的庆功宴,算是庆祝我俩顺利入选。” “对对,庆功宴。”宋静初猛点头表示同意,不过又苦着一张脸说道:“我厨艺不太好,就不自己下厨了,后天还是请你们下馆子,算是感谢你们这几天对我的照顾。” “好啊。”苏玉婉应道。 “宋姑娘随便就好。”余非有些心不在焉,想着娘亲说过这几天就请媒人上门一事,脸上就又红了起来,“师妹,咱们打赌的事……” 余非终于鼓起勇气表白,只是话未说完,便被匆忙赶来的梁庄和连翘给打断了。 梁庄气喘吁吁道:“苏大夫,您咋从这边大门出来了?我和连翘在可一直在前门等着呢。” 苏玉婉才想起来,因为刚才跟吴元君边走边聊天,就顺势跟着从后门出来了。 “不好意思啊,因为刚才跟朋友说话,就把你俩给忘了。” “苏大夫,瞧您这记性!”梁庄很是不满自己被忽视,不过他与另外几个改邪归正的杀手一样,身上还中着苏玉婉特制的慢性毒药呢,当然也不敢真生气,“对了,苏大夫,宁王让人送信过来了,说是为了让您安心在京城待着,就为您另外置办了院子。现在时辰还早,我带您去看看?” “宁王为我置办了院子?”苏玉婉一惊。 梁庄斜瞟了余非一眼,重重地点了点头。 “是啊,宁王说您是他让人带来京城的,应当由他安排您的住处才是。余大夫的宅子本是成亲用的,就不方便打扰了。” 梁庄和连翘两人,强拉硬拽地把苏玉婉带去新住处。 一路上,余非的脸色都很不好,连宋静初叽叽喳喳兴奋了一路他都没注意。 几人走了大半个时辰,走得脚底都快磨出泡了,才走到一处偏僻的破宅子。 “就这?”宋静初指着孤立在小路尽头的老破小,差点惊掉了下巴,“宁王怎么会安排这样的房子?” 苏玉婉虽然不太挑,可面对这个远离闹市区地处偏僻荒野的老破小,同样也是不太愿意的。 主要是,她不敢独自住在这里啊。 “这里怎么能住人呢?何况是一个年轻姑娘独自居住?”余非当即便要去拉苏玉婉的手,“你不能住这里,先跟我回去,等宁王殿下回京,我亲自去说明。” 连翘可不能让余非跟苏玉婉有身体接触。 她眼疾手快地挡在苏玉婉身前,阻止了余非伸过来的手,同时催梁庄看信。 “梁庄,你有没有看错,宁王殿下怎么会安排苏大夫住这呢?” 梁庄拿着信给众人看,“没错啊,信里写的就是这个地址啊。” 看着信上熟悉的字迹,苏玉婉心中一动,又仔细瞧了半天,才没好气地说道:“是世子的笔迹。” 那歪歪扭扭的老鼠爬的字迹,谁也不会相信是宁王写的。 “世子又想做什么呀?”连翘也觉得头大。 就在众人不知如何是好时,就见那个老破小宅子里走出来一个老人。 “你们是?”老人狐疑地看着几个年轻人。 梁庄上前说道:“老人家,我们是来看宅子的。” 老人似有所悟道:“是宁王让你们来的?” “是啊,宁王说买了这宅子送人的。” “不是这个宅子啊。” 老人似乎早有准备,去了屋里拿出一封信,交给梁庄。 “今天一早就有个骑马的人过来,说要是有人问这个宅子,就让我把信交给谁。我等了一天,才等到了你们,就给你们。” 第211登门致谢 梁庄见信上的字迹与自己刚才拿的那个一样,也不知道裴周又搞什么幺蛾子,便直接将信交给了苏玉婉。 苏玉婉心里窝着火,又不能骂裴周,便直接拆了信来看。 看完,更是一肚子火气。 “不是这里,宅子就在惠民药局旁边。” 夹杂在信里的房契,地址就在惠民药局旁,可裴周却让人来回折腾,白白浪费了这么多功夫走路。 老人家送完信就完成了任务,并不太在意这群人的脸色有多黑,边回屋边高兴地手舞足蹈。 “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美差呀,什么都不用做,光坐在家里等着别人来收信,就能得几两银子呢。老天爷呀,世上咋有这么好的差事呢?” 老人家有多高兴,苏玉婉等人的脸就有多黑。 “咱们再走回去。”梁庄黑着脸,心中实在不忿。 众人没法,只能又继续步行半个多时辰回惠民药局。 宋静初倒是不嫌累,悄悄问道:“你跟那个宁王世子,什么仇什么怨?他这摆明了就是折腾你。” 苏玉婉心塞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们不仅没仇没怨,我还是他们母子的救命恩人呢。” “啊?”宋静初大吃一惊,“你还是他们母子的救命恩人?那宁王世子还这样对你?” “谁知道呢,唉!”苏玉婉叹着气。 “世子这人可真不地道。”宋静初撇了撇嘴。 这话倒是说到了余非心里。 等众人又返回到惠民药局附近的宅子里,天色已经大黑。 众人点着蜡烛,抹黑看了一眼房子,随后筋疲力尽地去了余宅。 玄青和余宅的嬷嬷丫鬟们,早就准备好了饭菜等众人回来,可惜等到现在,饭菜都热了好几回了,才把人盼回来。 几人连抱怨的力气都没有了,随便吃了几口饭菜作罢。 余非看着这会儿也不是说话的好时机,聊了几句后,就先回去了。 苏玉婉正要拉上宋静初去洗漱,就听玄青惊呼道:“婉姐姐,大猪头来了。” 竟是祝容带着王泉过来了。 祝容肥嘟嘟的大胖手,刮了玄青的鼻子一下,“臭丫头,我不是,大猪头。” 被查出中慢性毒后,祝容的饮食便被格外关注,治病的药方也是几个太医共同讨论后决定的。 如今一个多月过去了,他的病情已经大为好转。 虽然智力再也不可能恢复如初,不过比之以往的痴傻还是好了许多。 主仆两个是特意过来感谢苏玉婉的。 “苏大夫。”王泉这次的态度可真是恭敬,“小小谢礼,不成敬意,还望你不要嫌弃。” 在王泉的案子上,苏玉婉还真没帮上什么忙。 若说真帮上忙的,还是祝容送了那四个美妾的功劳。 “要谢,就谢你家公子好了。”她并不贪功。 祝容嘿嘿一笑,“我也要谢谢你。” “案子查的怎么样了?”苏玉婉关心道。 祝容挠了挠头,表情不是很好,可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 王泉便替他回答道:“查出来,是原来的管家下了毒。” “管家人呢?为什么要害祝公子?” “管家认了罪,但没说害公子的原因,就,咬舌自尽了。” “啊?” 案子的进展,因为老管家的咬舌自尽前功尽弃,刑部尚书如何结案都是后话了,好在王泉受了一顿皮肉之苦后被放了出来,最终也没被牵连到。 王泉又说道:“幸亏你和余大夫及时发现了公子中毒一事,才让公子免于继续遭受折磨。我们夫人说要当面重谢你们两位,就让我来问问,你最近什么时候在家。” 因为这一个月来,苏玉婉早出晚归,祝夫人想当面感谢她都找不到合适的时间,所以才托了住她隔壁的王泉先过来问问。 “不过是举手之劳,当不得祝夫人亲自登门感谢,你替我句好话,回了。”苏玉婉还是很头大不熟悉的人情往来。 可王泉和祝容,却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许多,非说祝夫人要正儿八经地感谢她,让她最近抽个时间在家里等着。 苏玉婉掐着时间算了下,便道:“我这两天要搬家,祝夫人若坚持要上门,便定到大后天。” 王泉羡慕又佩服道:“旁人要见祝夫人,都是排了长队翘首以盼,盼着祝夫人手指缝里漏出点时间给他们,你倒好,反过来给祝夫人约定见面时间了。这叫什么,艺高人胆大?” “这可不敢当。”苏玉婉学着说那场面话,“都是因为祝夫人太看重祝公子了,非要上门感谢,祝夫人可真是用心良苦呢。” “用心良苦。”祝容重复了一句。 主仆两人来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这会儿也不宜再待下去,又说了几句话后,便要告辞。 玄青送两人出门。 祝容走到门口,突然又回过头来,虎着脸警告玄青。 “以后不能再喊我大猪头,我可是要打人的。” “知道啦,大猪头。” 玄青嘻嘻笑出了声,直接把祝容气跑了。 “你们怎么这么熟了?”苏玉婉好奇道。 经过玄青的解释,苏玉婉才知道,原来玄青在这里待了一个多月,隔三差五就能见到祝容来王泉的住处,一来二去的,两人就熟悉了。 因为祝容憨憨的,姓氏也带了谐音,所以没有外人的时候,她便喊他“大猪头”。 苏玉婉见玄青的性子比以往活泼了许多,不由得跟着笑了。 “玄青,看你笑得这么开心,我也跟着高兴。” 玄青又笑了。 “我哥说了,太子明知道我们的身份也不会派人追杀我们了。我好开心啊。对了,我哥告诉我了,这都是世子的功劳呢,是他用了激将法,让太子不敢轻举妄动的。世子是我们兄妹俩的大恩人,婉姐姐,你也是我们的大恩人。你们两个都是好人,真不可能在一起了嘛?” “好人?”苏玉婉又想起来裴周故意写信折腾她的事情,气就不打一处来,“在一起也是生气,还在一起做什么?” 见玄青还想问,她又赶紧摆手道:“快回去睡觉,明天我要亲自下厨做大餐,你得给我打下手。” “又可以吃到婉姐姐做得饭了吗?”玄青拍手欢呼道:“太好了,我明天早点起来,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馋鬼。”苏玉婉真是羡慕年轻单纯的玄青。 不过想着祝夫人登门一事,心中又莫名地有些忐忑。 第212章 随爹 苏玉婉行李不多,新宅子那边,裴周似乎也提前让人布置好了,她直接拎包入住就好。 所以今天这顿饭,既是她感谢余非收留并指导她课业的感谢宴,也是她和宋静初的庆功宴,也是她离开余宅之前的告别宴。 玄青跟众人早已熟悉,一边帮忙择菜打下手,一边与嬷嬷另外两个丫鬟欢快地聊着天。 “你们还不知道,我家婉姐姐可厉害了,在我们信阳县城,人人都夸她一句神医,可很多人还不知道,连我们县城最有名气大酒楼,起初也是我婉姐姐开的呢。还有还有,甜品店啊,腌菜庄啊,可都是我婉姐姐的……” 连翘是宁王府的丫鬟,从来没去过信阳县城,更不知道苏玉婉在当地的名声。 听着玄青吹捧的厉害,她便不以为然地笑了几声。 “小丫头,瞧你把苏大夫都吹成神了。” “连翘姐姐,你不信?” 玄青可不允许旁人质疑,便急得用胳膊肘杵着苏玉婉。 “婉姐姐,她不信,你这次先给她好好露一手厨艺,以后甜点铺子酱菜铺子也都开起来,京城里就再也没人敢小瞧你了。” 苏玉婉总算知道,玄青和她哥哥一样,都是话唠。 她笑道:“你别给我传的这么神乎其神了,京城里藏龙卧虎的能人多着呢,我不算什么的,你总这么夸我,被别人听了,可是要笑掉大牙的。” “就是。”连翘附和道:“旁的不说,咱们宁王妃还开了不少甜点铺子呢,宁王妃做甜点的手艺更是一绝,就连太后娘娘都夸她做得好,比宫里御膳厨房做出来的还好吃呢。” “宁王妃也开了甜品铺子?”苏玉婉随口问了一句。 “是啊,苏大夫你来京城时日短,要么待在余宅,要么准备医考,还没在京城好好转转呢,京城里最大最有名的甜品铺子‘蜜酥斋’,就是咱们宁王妃开的。”连翘与有荣焉。 “不就是蜜酥斋嘛,我又不是不知道。” 玄青怎么说也是在京城待过这么多年的,虽然不怎么出屋,可一向疼她的哥哥,可没少给她买蜜酥斋的甜品。 她之前最爱的甜品就是蜜酥斋的。 但是,自从去了信阳县城,吃到了苏玉婉糕点铺的甜品之后,就再也不惦记别的糕点了。 玄青对苏玉婉的甜品赞不绝口,竟让连翘愈加不服气。 “梁庄,你不是从信阳县城过来的么,你来评评理,是苏大夫家的好吃,还是咱们宁王妃的好吃?” 梁庄谁都不愿意得罪,只敷衍道:“我又不是女孩子,根本就不喜欢吃糕点,吃谁家的都是一个味儿,也分不出好坏来。” “去去去——”玄青和连翘一起把梁庄挤出了厨房。 不过说到厨艺,连翘的话又多了起来。 “若说京城中最好的糕点铺,咱们宁王妃的蜜酥斋可是首屈一指。可若说哪家酒楼的饭菜最好吃,就当属祝夫人开的‘聚仙阁’了……” 玄青又有话要说。 “连翘姐姐是没吃过‘聚八方’的菜,要是吃过了,也许就不这样说了。” “‘聚八方’?”连翘撇了撇嘴,“你不会又说是苏大夫开的酒楼?” “连翘姐姐猜对了。”玄青很是得意,“等会儿就吃到婉姐姐做的菜了,你尝了再说。” 两个小姑娘你一言我一语,互不相让,厨房里一时热闹不已。 苏玉婉就由着她们去说,去闹,偶尔会插科打诨逗趣几句。 这一切,都被站在院里吹风的余非看了去。 他偷看苏玉婉,正看得走神,冷不丁被练完功的宋静初给拍了一拳,这才回过神来。 “哎,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没,没什么。” “没什么?” 宋静初往厨房里瞧了一眼,也没看出个所以然,便去井里提了桶水洗脸。 “舒服!” 已经是八月底,天气有些凉爽。 宋静初练功练出一身汗,原本修身的练功衣装,这会儿全贴在了身上,让那本就扁平的身材,更加一览无余。 余非赶紧扭过头去。 非礼勿视。 宋静初却大大咧咧的,没个自知之明,反倒凑上前来,和余非勾肩搭背。 “哎——”她搭着余非的肩膀,人高马大的她,竟与余非一般高了,“你多大了?” 余非想隔开距离,却被宋静初钳制的动弹不得,脸一红,说话也结巴了起来。 “二,二十二。” “我十八。” “嗯。” 宋静初突然打量起余非,一拍巴掌。 “你这么大年纪了,也没说亲,我也正好没人要,要不咱俩凑合凑合得了。” “啊?”余非大惊,脸更红了。 宋静初捶了余非一拳,见他呲牙咧嘴的,知道自己下手重了,便赶紧收了拳头。 “我住在这里也有几天了,可没少听到你的闲话。你不是也发愁家里天天安排相亲么,我也愁这个呢。要不咱俩好歹凑合凑合过,这样也能对家里交待过去了。” “我……”余非用力摇头道:“不,不,我……” 他有心仪的女子,那天打赌的话他可是一直记着了,娘也已经找好了媒人,就等着这两天上门提亲了。 再说,他根本不喜欢宋静初啊。 看着比自己还壮实的宋静初,余非紧张地说不出话来,唯恐自己拒绝地太坚决,会被这丫头打破头。 可宋静初根本没当回事。 “不行就算了,反正我人在京城,我爹娘着急也没办法逼我。” “嗯,这就好,这就好。”余非擦了把汗。 这时,苏玉婉已经炒好了一个菜,玄青正在连翘跟前显摆。 宋静初直接忘了余非的事,闻着味就进了厨房。 “真是香死个人了。” 宋静初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想帮忙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入手,只能对着刚出锅的干煸肥肠流口水。 为了忍住不去偷吃,她只能跟其他人聊天来转移注意力。 这一看就不得了了。 她居然发现,就连年纪最小的玄青,某个地方都比她发育的好。 “哎呀,你们到底是吃什么了,长得都这么好?是不是我天天跟那些兵蛋子在一起,这里也跟他们男人一样不长了呢?” 说话的同时,她的手还忍不住往苏玉婉跟前伸。 “非礼勿摸!”苏玉婉眼疾手快地阻止了宋静初的咸猪手,“你还是大夫呢,想要长大,就给自己开个方子啊。” “医不自治啊。”宋静初翻了个白眼,“再说了,我这是随爹,再高明的大夫也不顶用。” 因为受不了宋静初的言行,余非正要转身回屋,听到这话,差点绊倒。 第213章 玩笑 苏玉婉虽然很久没有亲自下厨了,不过手艺还在。 她也不分什么主子奴婢的,就软硬兼施着让嬷嬷和两个小丫鬟也一起上了桌吃饭。 大家起初还拘谨,后来吃着吃着,就逐渐放开了。 连翘也忍不住伸着大拇指称赞道:“我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饭菜呢,苏大夫你真厉害,不光医术高,厨艺也这么高。” 玄青可有面子了,“我早就告诉你了,你还不信。要是你吃到婉姐姐做的甜点,肯定就不会觉得蜜酥斋的最好了。” 连翘已经信了几分,却还在给主子撑着场面,“那就等以后苏大夫做出来再说呗。” 这话倒是提醒了苏玉婉。 她来京城之前,尚不知道此行的目的。 现在她已经过了医考,就算最终进不了太医院,也是要在京城待几个月的。 何况她对自己有信心,进太医院基本上是十拿九稳了。 那她在京城,总不能一直寄人篱下。 无论是余非,还是宁王,更或者是裴周,都不是她可以心安理得依附或者仰仗的人。 若要在京城安稳下来,还是要自己买个宅子做点营生。 可她的钱袋子…… 倒是可以先在京城,买个栖身的小宅子,以后每天从宫里下值后,或者不上值的日子,就可以钻研自己的医术了。 还有手术刀具的事情…… 说到手术刀,她最近还一直想着如何去王侍郎的府上拜见呢。 苏玉婉觉得自己要做的事情很多,要去拜访王侍郎,托他带她去见工部陶瓷师傅老陶,还要去把这一年多来铺子的租金及各种盈利交给王夫人,要想着该在哪里买铺子做生意来养自己未来的医馆等等…… 她正想着心事,就听到身边的宋静初打了个饱嗝。 “嗝——”宋静初揉着肚子,实在吃不下了,就做了个鬼脸,放下了碗筷。 旁人依然才吃了个半饱。 余非刚想说让宋静初吃慢点,又想起了前几天提醒她却被怼回来的事,于是也就不开口了。 不过又想着她刚才在厨房发愁自己“长不大”的事,余非就忍不住又脸红了。 他最近倒是在皇宫的藏书阁里,看到一本医术上有记载丰胸的法子。 那医书不知是何人所着,之前也从未听人提起过,连个名姓都没有,就那么被搁置在藏书阁的角落里吃灰,平时太医们翻阅医书时,都不会看那本书。 他当时只是心血来潮翻了两页,谁知旁的没记住,倒是记住了那个方子。 他也看过方子,根据药理来说,算是温和的,虽不知效果如何,但也不至于对人体有害。 试试或许可以…… 余非这般想着,目光竟不受控地朝宋静初某一处瞧去,正好对上她瞥过来的目光。 “你瞅我干啥?”宋静初伸了个懒腰问道。 “没,没……”余非哪敢说医书的事,赶紧低头扒饭。 宋静初见众人还在吃着,她也不着急离座,便又对余非说道:“今天是苏妹子请客,明天就轮到我请了,你们都给个面子,咱们一起去下馆子,我可没苏妹子的厨艺。” “好,你说了算。”余非心虚,随她说什么他都应着。 苏玉婉接话道:“我明天就搬到惠民药局那边的宅子里去,那边不是有个看起来还不错的酒楼么,那你就去那里请好了。” 她算是看出来了,宋静初作为指挥使之女,是根本不差钱的,坑她一顿大餐,也不算不地道。 宋静初直接就同意了,“我也看好了那个酒楼,昨天说请客的时候,也是准备在那里请你们的。咱就说好了,明天一起去那边。” 连翘终于能插上话了,“你们说的酒楼,是不是祝夫人开的‘聚贤阁’?” 这个,苏玉婉和宋静初就不清楚了。 “没怎么注意酒楼的名字,只看见那里人来人往的挺热闹,就猜着肯定是不错的。” “那就是‘聚贤阁’了。”连翘很肯定道:“惠民药局附近的大酒楼,最热闹的就属‘聚贤阁’了。” “那就去‘聚贤阁’。”宋静初直接定了下来,又提起一件事,“等苏妹子搬家去了那里,我就去投奔亲戚了。咱们下个月底,再在太医院见。” 苏玉婉好奇道:“你不跟我一起搬过去么?反正我自己也住不了一个宅子。” 宋静初摆摆手,“算了,不打扰你了,时间短了还行,时间长了也不叫事。我还是投奔亲戚去,从家里来京城,总得去拜访,一拜访,肯定就走不了了。” “在一起住了几天,还挺舍不得你的。”苏玉婉也不好拦着人家走亲戚,只能惋惜。 宋静初开玩笑道:“我也舍不得你呢,要是我是个男人多好,是男人我就娶你了。” 这话一出,一桌子的人都干咳起来。 苏玉婉作为后世人,倒不觉得这话有什么大逆不道或者肉麻之类的。 她还跟着开玩笑道:“为什么非得是男人才能娶我啊,你是女的,我也不介意。” 众人仰倒。 宋静初也不淡定了,“我介意。” 苏玉婉起了开玩笑的心思,饭也不吃了,故意走到宋静初跟前,肉麻兮兮道:“哎呀别呀,人家对你有心思,你性别也不要卡的这么死嘛。” “受不了了。”宋静初抱着双肩,瘆得直打哆嗦。 苏玉婉就去摇宋静初的胳膊,撒娇道:“你没听人说么,异性只是传宗接代,同性才是真爱呢。你不试试,怎么就确定自己不喜欢女人了。” “你闹够了没有,苏大夫,苏神医,苏妹子!”宋静初被折腾地受不了,一把推开苏玉婉,躲到了余非身后,“你看准了,苏妹子,虽然我长得很男人,但咱也是正经八百的小姑娘,你男女不忌,我还得挑挑拣拣呢。” “真是没良心。”苏玉婉闹够了才回了座位。 “真是恐怖,差点失了清白。”宋静初夸张地抱紧自己的身体,唯恐苏玉婉惦记一般,直惹得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余非惊恐地看着两个女孩子肆无忌惮地打闹,觉得自己才是被非礼的那个。 第214章 宋静初搅和事 一顿饭热热闹闹地吃完,宾主尽欢。 余非准备离开时,被苏玉婉叫住了。 “师兄——”苏玉婉搬家,自然要跟辛茯苓去说一声,“我打算明天拜访师姑,师姑会在家么?” “你找我娘?什么事?” “搬家的事,总该亲自跟师姑说一声,嬷嬷和两个小丫头,照顾了我这么久,我也该向师姑道声谢。” “不用。”余非摆摆手,“你搬家的事,我已经告诉娘了,她说了,等你搬去新家,就会去你那里看看的。” “一码归一码,我还是要过去看望师姑的。” “嗯,既然这样,那你明天直接去我舅舅的医馆,我娘这几天白天都在医馆忙着。” “好,就这么定了。” 苏玉婉已经备好谢礼,第二天一早就去了杏林医馆。 宋静初打算今天请客之后再去亲戚家,所以就跟着苏玉婉,一道去了医馆。 “丫头,你来了。”辛茯苓一见面,就亲热地握住了苏玉婉的手,见到宋静初,愣了一下,“这是?” 宋静初赶紧自报家门。 “我是这次参加医考的宋静初,因为暂时无处可去,就跟苏妹子一起住在了余宅,多有打扰,特来感谢。” 说完,还把自己备好的谢礼,一起交给了辛茯苓的丫鬟。 “原来你就是宋姑娘啊。”辛茯苓笑得很是和善,“听余非说了,宋姑娘的医术了得,跟我们家玉婉的感情也很是要好,以后进了太医院,你们两人也有个照应。真是不错。” 苏玉婉觉得那句“我们家玉婉”有些怪怪的,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便只当是师姑把自己当成了辛家的徒子徒孙,也就没有多想。 辛茯苓用余光观察着苏玉婉的脸色,见她脸色无异,便笑着把两人领进了医馆。 话题很快就转到了两个姑娘的终身大事上。 “你们两个,若不是因为这次医考,都该嫁人了?”辛茯苓很是惋惜道:“多好的小姑娘,再是看重医考,也不能不关心自己的终身大事啊。” 宋静初满不在乎道:“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我要是进了太医院做事,赚的银子不比普通的男人多多了?以后就算从太医院退下来,随便开个医馆,那还不是照样赚的盆满钵满?我都能自己养活自己了,还嫁人做什么?” 辛茯苓一顿,不由得多看了宋静初一眼,“果真是有志气的好孩子。不过——”她又以过来人的语气劝道:“该嫁人时还是要嫁人的,就算你不担心以后,你爹娘也不放心啊,你说是不是?” “这倒是真的。”宋静初点头道。 辛茯苓笑了笑。 “既然早嫁晚嫁都得嫁,那咱何不早点选好了人家呢?要是选的晚了,好人家的男子可就被别人挑光了,剩下的歪瓜裂枣的,怎么配得上你们两个好丫头?” “你说是,玉婉?” 话题转移到自己身上,苏玉婉只能点头附和。 “师姑说的有道理。” 辛茯苓一声长叹,语气里尽是惋惜。 “你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你师父还给我写了信,说是让我在京城里给你寻摸着好人家,否则你家人也不安心呐。” 说罢,还把信拿出来,递给苏玉婉。 信的确是刘长青写来的,里面絮絮叨叨了挺多,就是拜托辛茯苓照顾好苏玉婉的。 信里还说了,因为苏玉婉的亲事不顺,苏家人都很是担心,也都带了话,若有可能,就拜托辛茯苓帮着说门好亲事。 看到这里时,苏玉婉心中百感交集,感叹着古人通信不便,交通更不便,自己出来这一趟,再回家时还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了。苏家人担心她,却因为两地相隔甚远,想帮她也是鞭长莫及,只能寄希望于辛茯苓,给她找个好婆家,能在京城安定下来。 “哎——”苏玉婉叹了口气,又拿着信继续往下看。 却看到了这么一段: “吾对余非甚是喜欢,若他亲事仍未定,可想法撮合他与玉婉。若事成,既解苏家之忧愁,又了师妹之心事。愿师妹,深思之。……” 这是刘大夫要撮合自己的徒弟和余非的意思。 “看完了吗?”辛茯苓见苏玉婉的目光已经看到了信尾,便不失时机地问了一句。 “看完了。”苏玉婉淡然地把信交还给师姑,脸上并无异样。 “你师父和家里人,都担心你呢。”辛茯苓收起信,“当初你来京城,他们还不知你为何而来。后来兴许是听到医考的风声,也知道你一定能过,这又开始担心你一个人留在京城,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归家。你的终身大事……” 辛茯苓刚要提个头,却被宋静初无意的一句话给打断了。 “嗐,余夫人放心好了,就凭苏妹子这长相,这医术,这性情,对了,还有她这手好厨艺,还能愁嫁不成?要我说啊,就算天皇老子想娶苏妹子,我还觉得他不配呢。” 辛茯苓还没说出口的话,就更在了喉咙里。 临时改变话术道:“总归是要嫁人的,还是早些考虑得好。真要考虑得迟了,剩下那些歪瓜裂枣的,你们也瞧不上不是?你看我们家余非……” 好不容易提到了自己的儿子,辛茯苓刚想探听苏玉婉的心意,却再一次被宋静初给抢了话茬。 “余夫人太瞧不起自己儿子了,余非也不算是歪瓜裂枣?” “当然不是。” 余夫人有些心塞。 宋静初又哈哈大笑道:“这就对了嘛,宋夫人,你看,剩下的人里也不都是歪瓜裂枣嘛。我和苏妹子不急,慢慢挑就是了。” 不过她话一落地,又觉得哪里不对。 又改口道:“当然,我才是被挑剩下的歪瓜裂枣,我就更不急了,哈哈哈。” 宋静初对自己的长相身材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她就是被挑剩下的。 都剩到了这个年纪,她就更不着急了。 辛茯苓最终,想说的话,想问的事,想打探的心意,都被宋静初搅和的一句都没问出来。 宋静初并不知道自己搅和了别人的事,还极力邀请辛茯苓下馆子呢。 辛茯苓不由得苦笑着拒绝了。 “你们年轻人去就是了,我老了,就不掺和了。” 苏玉婉和宋静初又劝了几句未果后,便起身告辞,忙活着搬家和去聚仙阁请客的事了。 第215章 火爆的聚仙阁 一行人到了聚仙阁酒楼,果然见生意爆火,虽没到吃饭正点,可门前已经已经人山人海,排了长队了。 呛鼻的香辣味道,从酒楼的后厨里不断飘出来,食客们愈加等不及了。 宋静初懊恼道:“这么多人,不会等到天黑都吃不上饭?” 就连玄青也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怎么这么火爆呀,比婉姐姐的聚八方酒楼生意还火呢。” 连翘终于逮着机会显摆了。 “我早就跟你说了,祝夫人开的这家酒楼可火了,你之前还不信,现在不得不信了?” “信了。”玄青乖乖认怂。 苏玉婉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开胃小菜和饭后甜点加起来,也不敌人家聚仙阁的招牌打得响。 因为酒楼的生意实在太好,里面全坐满了之后,外面排队等着的人还有很多。 甚至有人已经等不及了,有的开始爆粗口催促,有的则眼泪鼻涕都下来了,就是馋酒楼里那口饭菜。 “真是没出息,这么大个人,还能馋哭呢。”连翘很不屑地瞅了眼等待的食客。 宋静初则是无比愤怒道:“我在军营里,见到无数的将士们,为了保护大通国土和百姓而死伤,断胳膊断腿,甚至箭头插到眼睛里活活疼死的都有,就没见到有人哭成这样。这些人,只不过是晚吃一会儿饭就哭骂不止,这都不是枉为男人了,简直就是猪狗不如!” “你消消气。” 苏玉婉劝着火大的宋静初,同时也忍不住怀疑起来。 晚吃一会儿就馋到骂街或者痛哭的,还真是闻所未闻。 难不成聚仙阁的饭菜好吃到如此离谱的程度? 还真是越来越让人好奇了呢。 可再一看排队等候的食客们,衣着似乎也并不是特别的光鲜亮丽,就是普普通通的百姓而已。 苏玉婉不由得感叹一句,“聚仙阁果然厉害,竟然能将‘味美价廉’同时做到极致。” 玄青却摇头道:“味美是真的,价格可不低呢。” “什么意思?”苏玉婉很好奇。 玄青便解释道:“我之前就听我哥说了,聚仙阁里饭菜的味道好是真的,可价格也不是普通人能吃的起的。” 连翘难得的和玄青观点一致。 “说的是,我也是经常听人说聚仙阁里的饭菜好吃,但是一打听价钱,就打了退堂鼓。总之这里的饭菜可不便宜,不是我们这样的下人能吃得起的。” “可他们——”苏玉婉指了指状况百出的食客。 正在这时,酒楼里走出几个人,为首的那个,苏玉婉认识。 “邢院使?”余非先上前一步打了招呼。 苏玉婉和宋静初也齐齐上前褔礼问候。 “你们来这里是——”邢院使当然认识余非,看到两个熟悉的女子时,眸光一闪,随即又自问自答道:“你们是来这里吃饭的?” “是啊,我们都是第一次来这里吃饭,也是慕名而来的。”余非好奇地问道:“邢院使,您也是来这里吃饭的么?” “呃——”邢院使顿了下,随即笑道:“来找人而已。” 邢院使说完,随后给身后一起出来的几人使了个眼色,那几人便又回了酒楼。 苏玉婉见那几人的穿着,便多嘴问了一句,“他们几个,是聚仙楼的厨子?” “苏姑娘好眼力。”邢院使捋着胡子,眼里满是精明。 这时,跑堂的出来招呼几人进去入座,几人便与邢院使分开了。 等饭菜依次上桌时,苏玉婉似乎也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先不说味道,最起码从菜色上来说,就不觉得让人有什么食欲。 再看另外几人,显然也是有些失望的。 就连一直吹捧聚仙阁的连翘,这会儿还没动筷子,就觉得被打脸了。 “不是说聚仙阁的饭菜天下一绝吗?怎么还不如苏大夫做得好看呢?” 今天可是宋静初请客,苏玉婉也不想她扫兴,便解释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菜嘛,自然也不能光看长相。来,咱们赶紧下筷,也许味道出奇得好呢。” 看着酒楼里其他食客狼吞虎咽的样子,几人才又跃跃欲试,迫不及待地下了筷。 可等饭菜吃到嘴里,众人更失望了,似乎味道也没什么特别的,不过就是比普通人家自己做的好那么一点而已。 可一顿饭吃完时,众人又都觉得有些意犹未尽,似乎又觉得味道还好,若是价格不这么高的话,还是想继续回来吃的。 可要是价格高,那就另说了。 苏玉婉总觉得这个酒楼的人和饭菜都怪怪的,但又说不出具体怪在哪里,见宋静初去结账,她也就一起跟了过去。 收钱的掌柜,态度倒是不错,“不知几位,觉得味道如何?” “还行。”宋静初拿出荷包,催问道:“多少钱?” 掌柜的拨了两下算盘,“一共是八百二十文。” “可真够贵的。”宋静初掏出一小块银锭子递给掌柜,又指着大厅里的食客,好奇道:“我都快吃不起了,也不知道这些普通百姓哪里来的银子来这吃饭。” 掌柜的笑了笑,没有作答,数了一把铜板找给宋静初后,又拿出三张盖有“聚仙阁”字样的小票。 “诸位头一次赏光聚仙阁,是我们的荣幸,这是我们酒楼的小票,下次再来时可以用,一张票据可以抵一百文钱。” 三张票据,并没有都给宋静初,而是连余非和苏玉婉在内,每个人都得了一张。 掌柜的又解释道:“诸位可以自己过来,也可以带着亲朋好友一起来,一次只能用一张票据,请切记。” 众人出得门来。 吃饱喝足的梁庄,见苏玉婉手里还拿着票据,问明了票据的由来,便做起了美梦。 “要是我自己过来,就点一两个菜自己吃,这一百文岂不是绰绰有余?聚仙阁不会亏么?” 连翘翻着白眼怼他道:“你见过做生意把自己往亏里做的么?何况聚仙阁的生意这么好,自然也没有赔本赚吆喝的必要。人家这票据,肯定也不是白给的,为的就是让你多来几次,甚至呼朋唤友一起来吃。吃的多了,他们当然不亏了。” “真是好手段,不愧是生意人。”余非显然信了连翘的话。 旁人似乎也信了。 可苏玉婉依然觉得此事有疑。 第216章 不冤枉好人,更不会放过坏人 苏玉婉也做过生意,前世也见识了许多商家揽客的手段,用代金券的形式揽客,在这个古代来说还是很超前的手段的。 可仅凭这样看似亏本揽客的手段,就能把酒楼的生意做的这么火爆,似乎也说不过去。 毕竟那饭菜…… 想起刚刚吃过的饭菜,苏玉婉竟忍不住回味一番。 似乎…… 也还好。 看着手里类似后世代金券的票据,苏玉婉居然跟梁庄有了一样的想法。 反正她就住这附近,若是不想自己做饭了,拿着代金券过来白吃一顿也无不可。 想到这,苏玉婉干脆也不去想什么怪异之处了。 “咱们走,先去我的新住处。” “先等等。”梁庄突然捂着肚子往回跑,“我先回酒楼上个茅房,刚才吃多了,拉肚子。” 连翘的眼皮都快翻到了天上去。 “真是搞不懂你们男人,一天到晚跑茅房。之前在王府也是,跟我一起做事的小厮,动不动就上茅房,想不到你梁庄一个习武之人,这肚腑也这么不撑事。” 梁庄可不管连翘的唠叨,一溜烟儿就跑回了酒楼,等了好大一会儿,才又捂着肚子出来。 不过,他这会儿可是得意极了。 直到进了苏玉婉的新住处,才从怀里掏出一个厚纸包。 “苏大夫,余大夫,给你们看样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我也要看。” 宋静初也挤了过来。 梁庄神秘兮兮道:“我刚才去聚仙阁的茅房,见和厨房连着,就偷听了几句,居然听到厨子们说这是好东西,会让食客们欲罢不能。” “什么好东西?”三人齐声问道。 “你们看看,认识这东西吗?”梁庄把纸包打开,里面的壳状物便暴露于众人眼前。 余非和宋静初不认识这东西,纷纷好奇地抓起几个研究。 “这是什么东西,余非,你认识吗?能吃吗,还是跟葱姜一样的调料?为什么他们说加了这东西就能让人欲罢不能?”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东西呢,宫里的御膳厨房我跟师父去过几次,也从未见到这样的调料。” “那咱们做饭时也加进去试试好了。” “好主意。” 余非和宋静初正聊得兴起,却见苏玉婉整个黑了脸。 “把票据拿出来。”她直接用了命令的语气。 余非和宋静初不知道她的意思,却还是很顺从地拿出各自的票据。 苏玉婉也拿出来自己身上那张,三张叠放在一起,就要撕个粉碎。 “你这是做什么,我还想凭这个白吃白喝呢。你们不要,就给我好了。”梁庄眼疾手快地把票据抢了过去。 苏玉婉黑着脸道:“你若是不想活了,就尽情去吃。” 余非表情一凛,“你认识这个东西?” 苏玉婉点头道:“认识,让人上瘾的,总归不是好东西。” 可梁庄一副根本不信的样子,“苏大夫,你不认识可别乱说。我可听到那群厨子们说了,这可是邢院使亲自检查过的,哦对了,好像还是邢院使供给他们的呢。” “什么?邢院使?”苏玉婉突然觉得此事不妙。 余非狐疑地看向苏玉婉,“若是邢院使检查过,肯定就没什么大碍了。师妹,你真见过这东西么?” 显然,余非对邢院使的信任,要大过苏玉婉的。 苏玉婉想说,她当然认识。 这是罂粟壳,后世也有不法商贩用做饮食中让人上瘾。 只是在后世,人们都知道这是让人容易成瘾的东西,国家管控也极为严格,便是商贩们使用,也是偷偷摸摸地放一些,不至于让人们轻易察觉。 可在这个时代,人们根本不知道这是何物,所以也就没人管控。 聚仙阁对此物的使用量,显然是很猛的,也正因为如此,才让食客们成瘾难以自控。 而聚仙阁给第一次去的食客发放票据引诱二次消费,也是为了让人们逐渐成瘾而已。 可苏玉婉没办法回答余非的话。 余非见她沉默,便急匆匆要出门。 “我这就去邢院使那里问个清楚,万万不能师妹有怀疑。” 话里,还是对苏玉婉的怀疑。 “等等,师兄。”苏玉婉却一把拉住余非,突然换了轻松的语气,“你说得对,若这东西是邢院使交给聚仙阁的,必定没什么害处。都怪我太过谨慎,以至于草木皆兵了。” 余非这才舒缓了脸色,笑道:“我就说嘛,这东西能让饭菜的味道好,又怎么会是坏东西呢?” 其余人也松了口气。 毕竟邢院使的大名,他们便是普通百姓也是知道的。 他们之所以知道,也是因为邢院使自己开了药铺和医馆,还经常无偿或者低价为穷苦病患看病呢。 这么好的大夫,还是太医院的最高长官,怎么会把有害的东西给百姓们吃呢? 梁庄还撅着嘴,说苏玉婉不地道,居然把三张票据都据为己有了。 可无论梁庄怎么不满,苏玉婉都没有把票据还给余非和宋静初,更没有给梁庄。 她作不经意般问道:“师兄,静初,你们两人打算什么时候再去聚仙阁吃饭?” 宋静初也不在乎那一百文的票据,直言道:“我亲戚家离这里还挺远的,怕是不会为了吃顿饭专门过来,不过,若是你请客的话,我会赏光过来的。” 余非则道:“平时太医院的事情很多,我也难有大把时间跑这么远吃饭。若不是这次宋姑娘请客,怕是我这辈子也不会想到排队去吃饭呢。” 苏玉婉见这两人暂时没有继续去聚仙阁吃饭的打算,稍稍放了心。 又问梁庄等人,“你们呢?” “当然是你吃什么,我们就吃什么了。”梁庄拿出自己干瘪的钱袋子晃了晃,“聚仙阁的饭这么贵,我们可吃不起,还是跟你一起吃白饭比较实惠。” 玄青和连翘,也猛点头表示赞同。 这几人的意思,也是暂时不会去聚仙阁了。 “这就好。”苏玉婉放心地收起票据。 余非回了家,宋静初今晚没留下,也去了亲戚家。 梁庄和连翘,在裴周回京之前,一定是要跟在苏玉婉身边的。玄青更不用说,简直成了苏玉婉的小跟班。 眼看着天色渐黑,又到了遛狗的时间。 “我去遛黑娃,你们各自忙着就是。”苏玉婉说完,便牵了狗子出去。 她刚才没有继续追究下去罂粟壳的事,也没让余非去问,就是怕打草惊蛇。 她还不清楚邢院使此举何意,不知他是故意为之,还是不知罂粟壳其害而无心为之。 她希望是后者。 毕竟罂粟这东西是外来物,直到明末才开始有人吸食,并且泛滥于大清朝。 若邢院使不清楚此物,也有情可原。 她不想冤枉好人。 但—— 更不会放过坏人! ------题外话------ 加更一章 第217章 贵客 正式搬到了新宅子居住,苏玉婉谢绝了师姑的好意,并没有让嬷嬷和丫鬟跟着过来伺候。 不过梁庄和连翘两人,是裴周硬塞给她的,她人在屋檐下,自然也只能照单全收。玄青作为她的小跟班,理所当然地也跟她在新宅子里住了下来。 四人一狗的生活很是自在惬意,不过没了嬷嬷丫鬟们帮忙,很多琐事也只有他们自己去做,一时竟有些手忙脚乱。 今天又逢上祝夫人约定的上门时间,连翘便请示苏玉婉,要买些什么菜和茶点招待贵客。 苏玉婉沉了脸色,语气淡淡的。 “不用自己下厨,既然是招待贵客,自然要去上得台面的酒楼了。” 连翘昨天在聚仙阁排了大半天的队才吃上饭,这会儿终于学聪明了。 “哪个酒楼?需要奴婢提前去定么?” 祝夫人可是贵客,总不能让她也去酒楼前排队? 苏玉婉弯了弯嘴角,“就去聚仙阁。” “那可是祝夫人开的酒楼。”连翘吃惊道:“苏大夫的意思是,请祝夫人去她自己开的酒楼吃饭?” “有何不可么?” “这,好像不太好。” “没什么不好的。”苏玉婉冷笑一声,又从怀里抽出票据,晃了晃,“聚仙阁送的券,不用白不用。” “这——” “你让梁庄去定个包间。”苏玉婉附耳悄声道:“告诉梁庄,就定咱们昨天吃的那些菜。还有,告诉梁庄,对祝夫人一事保密,千万不能让酒楼知道咱们请的是祝夫人。” “这——是,奴婢这就告诉梁庄去办。” 连翘虽然对苏玉婉此举甚是好奇,不过还是依言去办了。 之后,苏玉婉便早早地在大门口迎着,等了半个多时辰,才见到一个衣着贵气亮眼的妇人,在一群丫鬟小厮的簇拥下,款款而来。 想必就是传闻中的祝夫人了。 苏玉婉当即恭敬地迎上前去。 “民女苏玉婉,恭候祝夫人多时了。祝夫人,快请进。” 祝夫人三十多岁的年纪,保养得当,笑颜迷人。 “可总算见到我们祝家的大恩人了。” 祝夫人很是平易近人,笑得也温柔随和,紧握着苏玉婉的双手,迫切地表达着自己的感激。 “我儿苦痴病折磨已久,多亏苏神医及时发现,我这做母亲的,实在不知该如何感谢您。特备薄礼,不成敬意。” 说罢,便让人将谢礼一一奉上。 金银玉饰,古董字画,真金白银,竟满满当当装了三大托盘。 “太过贵重了,民女实在不敢收。”苏玉婉还真是被这豪气谢礼给整懵了,客气婉拒道:“治病救人是大夫的天职,祝夫人实在无需如此多礼。” “苏神医千万别客气。”祝夫人让人把谢礼硬放到一旁,掏出袖中锦帕,擦拭着眼角,更咽道:“你救的不是别人,可是我们祝家的嫡长子啊,这点谢礼,相比于我儿子的康健,又算的了什么呢?” 情真意切,溢于言表。 不知情的,还真以为这是为自己宝贝儿子的病情操碎了心的慈母呢。 可她明明,是祝容的继母。 苏玉婉心里还是有杆秤的,并不会轻易被别人的表演戏弄过去。 她可是听王泉说过,原来的那个老管家,还是祝夫人的乡下亲戚呢。 而且,在原配祝夫人活着的时候,这个老管家就通过继室祝夫人的说情,进了祝尚书家的。后来不知怎的,就成了祝容院里的管家。也是从那时候起,祝容才开始出现问题的。 虽然因为老管家的咬舌自尽,案子一时停滞不前,可苏玉婉始终不相信,这事跟继室祝夫人没有半点关系。 思及此,苏玉婉便笑着收了谢礼。 “祝夫人和祝公子母子情深,这谢礼,我倒是不好推辞了。那民女便在此,谢过祝夫人了。” “收下就好,收下就好。” 祝夫人终于松了口气,并顺势收了眼泪,直盯着苏玉婉看了又看。 “真是一个国色天香的美人儿,真是不知宁王世子如何想的,竟放着这样的美人儿不娶……” 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祝夫人赶紧虚抽自己的嘴巴两下。 “瞧我,真是不会说话,明知你和宁王世子的亲事不顺,还一时嘴快说出来让你伤心。苏神医,你可别见怪。” 苏玉婉浅笑道:“祝夫人言重了。” 可心里想的却是,祝夫人怎会知道她和裴周的事。 这毕竟不是在后世,想要打听千里之外的消息,可是要费些功夫的。 又听祝夫人小心翼翼道:“苏神医与世子无缘,真是可惜。不过天下之大,苏神医又是才貌双全之人,不愁找不到好夫婿。请容我冒昧问一句,苏神医可有中意之人了?” 苏玉婉摇头作答:“民女自知亲事不顺,暂时也就不作他想了,何况医考在即,也容不得民女分心。” “说得对。”祝夫人一脸赞同道:“女人么,还是要好好做事,有底气傍身才对。不过我倒是听说,你和余家的公子……” 故意说个半语,留给苏玉婉解释。 “夫人说的是余家的余非公子么?他舅舅和我师父是师兄弟,论起来,他也是我的师兄。不知祝夫人听到外人传的什么话?” “原来如此。”祝夫人作恍然大悟状,“我就说么,苏神医是专心医术之人,怎会如外人所传的那般,为了进太医院故意与余家公子亲近的呢?” 这是变相把外面的传言讲给苏玉婉听了。 而在祝夫人说这件事之前,苏玉婉还从未听人说起过。 想必这传言的根源—— 苏玉婉微笑着面对祝夫人,看了看时辰,已是午时初。 她便唤连翘进来,问道:“梁庄订到包厢了没?” 连翘褔礼回话,“回姑娘,已经定好了。” 苏玉婉便起身,对着祝夫人做了个恭请的手势。 “祝夫人是贵客,民女的厨艺实在寒酸拿不出手,所以提前定了酒楼,还请祝夫人不要怪罪。” 祝夫人也起身,随之一起出门。 “苏神医破费了,本该是我请你才对。” 祝夫人起初还淡定地随苏玉婉等人前行,可越走越惊觉不对。 “敢问苏神医,定的是哪个酒楼?” 第218章 试探祝夫人 苏玉婉笑答道:“民女刚搬来此处,只听说聚仙阁在京城十分有名,便让人在那里定了席位。” 祝夫人脚步一顿,脸色也有些尴尬,忙婉拒道:“苏神医来京城不久,可能有所不知,聚仙阁正是我名下的酒楼……” 祝夫人本想出言拒绝,却不料苏玉婉满脸喜色道:“原来,京城最有名的酒楼,竟是祝夫人您的产业。真是太好了,说明我很有眼光呢。” “咳咳。”祝夫人干咳两声,并不想前去,“自家酒楼,吃过多少回了,不去也罢,要不我们随便换一家好了。” 苏玉婉却亲热地挽着祝夫人的胳膊,直把人往聚仙阁里拉。 “夫人可别想着为我省钱呢,聚仙阁的菜虽说不便宜,可您给我的那些厚礼,就够我吃一辈子了。” “我并不是……” “哎呀,都走到这里了,夫人就不用客气啦。” 聚仙阁就在眼前,祝夫人实在推脱不过,只能硬着头皮跟了进去。 跑堂的遇到了自己的东家,问了定的包间后,当即将几人领了上去。 入座后不一会儿,菜式已经全部上齐。 苏玉婉半真半假地解释道:“祝夫人有所不知,我和几个朋友,昨天已经来这吃过呢。夫人的酒楼,果然名不虚传,各式菜色真真是美味至极,让人吃了上顿还想下顿的。” 两个人的席面,却点了昨天六个人的菜量。 苏玉婉叫了壶好茶,给祝夫人斟茶后,又劝其吃菜。 她边给祝夫人夹菜,边不停地夸赞道:“这几道菜可都是很美味呢,我在乡下时可是根本吃不到的,来,夫人您多吃菜。” 一副好没见识的样子,甚至对着菜品直流口水。 祝夫人让人临时换菜是来不及了,可这些菜,她也不会入口的。 “苏大夫,你也吃。”祝夫人一直不动筷,怕人怀疑,还解释道:“这些菜的确味道不错,不过最近我吃的多,倒是有些没胃口了。苏大夫你若喜欢吃,就多吃些,不必管我。” 苏玉婉也放了筷子,就那么瞧着祝夫人。 祝夫人被瞧的心里发毛,便不自然地问道:“你这般瞧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有东西么?” 苏玉婉笑了,“旁人想吃都要排队的东西,夫人您竟然吃腻了。” “常吃便这样了。”祝夫人解释道。 苏玉婉这时候很是确定,祝夫人一定知道自家酒楼的饭菜有鬼,所以才一口都不肯吃的。 可这罂粟又是邢院使供给酒楼的。 那这两人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和秘密呢? 猜测归猜测,怀疑归怀疑,可她不能被看出异样。 她便也搁了碗筷,没有下口,直做出一副惭愧的样子。 “都是我的错,竟点了些夫人吃腻了的菜。既然夫人不吃,那我也不吃了,就当是惩罚我怠慢夫人好了。” 祝夫人眼神闪烁着,见苏玉婉死活不肯夹菜,想了想,便说道:“这些菜应是也不合你的胃口,那我叫厨房换几个合口的饭菜好了。对了,你想吃什么菜,尽管点,算我答谢你的好了。” 苏玉婉便道:“若是祝夫人请客……那我就客随主便,祝夫人肯定知道自家酒楼的招牌菜的,那您点就好了。” 祝夫人点了点头,随意点了几道菜,并对着丫鬟耳语几句,丫鬟便去了后厨。 饭菜上来时,苏玉婉见那菜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见祝夫人终于动筷夹菜了,她便也跟着吃了起来。 祝夫人夹哪道菜,她便跟着夹哪道菜。 祝夫人见状,显然很是怀疑,却被苏玉婉几句话含糊过去了。 她可不是专门来道谢的。 吃了几口,便说到了正事上。 “其实,我这次前来,不光是来感谢的,也是听说了苏大夫在信阳县城的甜品生意不错,想来谋求合作的。” “祝夫人想做甜品生意?”苏玉婉总算知道她亲自屈尊前来的目的了。 她亲自前来道谢,一是向外人证明,她这个继母对继子有多疼爱看重,二是摆脱自己身上的嫌疑,这第三嘛,便是看上了苏玉婉的甜品生意了。 祝夫人点了点头,就开始哭穷。 “外人直道是尚书府荣光,可不知内里是要花多少银子打点的。就凭我家老爷那些俸禄,哪里养的起上百的家仆还有数不清的人情往来?我作为府里的主母,自然是要替老爷分担,这才开起了酒楼,做了些生意。可这酒楼生意看似火爆,面对府里的开销,还不是杯水车薪?可你的甜品铺子不一样……” “夫人想在哪里开店?”苏玉婉并不想听祝夫人哭穷。 再说,酒楼里的内幕,她心知肚明,知道祝夫人这般心黑的人,肯定也不会仅有酒楼一处生意。 怕是她早就赚得盆满钵满。 如今,竟然还惦记起甜品生意来了。 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她已经打算好了,无论祝夫人说在什么地方开,她都要以自己打算开来拒绝。 不料,祝夫人似乎有备而来。 “我已经知道,求上门去请求合作的人无数。所以我在哪里开不重要,重要的是看苏大夫你,允许我在哪里开。” 这姿态,可谓是放得极低了。 简直低到了尘埃里。 真是能屈能伸。 也堵住了苏玉婉要拒绝的借口。 不过,苏玉婉还是找到了借口。 “按理说,夫人能屈尊降贵亲自开口谈此事,我一个草民实在不该不识抬举拒绝您。可我也知道夫人是做大生意的,自然知道生意上的规矩。” 故意遮遮掩掩说了一半后,苏玉婉便喝了口茶暂停,似在表示自己有苦衷。 果然,祝夫人没了之前的淡定。 “你的意思是——” 苏玉婉忙斟茶道歉。 “实在不好意思,祝夫人,我来到京城快两个月了,这段时间去信阳县城谈生意的客商我尚且不知有多少。若是咱们贸然合作,许了您可以在何处开店,却又与其他已经谈定的客商碰上了,那我真是两难了。还请夫人……见谅!” 幸亏她来京城之前,已经把生意交给信得过的人代为打理,这会儿倒是有合理的借口拒绝祝夫人了。 第219章 担心的事成真了 祝夫人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难看起来。 亏她送了那么厚的谢礼,谁知这个苏玉婉如此不识抬举。 余下的饭局,气氛便不如之前和谐热络了。 分开之时,两人也只是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笑着道别,以给对方之后接触的余地。 祝夫人自然是对生意不死心的,所以不会在此时撕破脸。 苏玉婉心事重重地回了住处,遛完狗后,又去了杏林医馆。梁庄和连翘,依然紧随其后。 “师叔。”苏玉婉恭敬地打着招呼。 “我来晚了。” 辛叶柏很是开心,笑容挤作一团。 “不晚,不晚,你什么时候来都可以。” “师兄他们呢?”苏玉婉瞧着杏林医馆的病患都排了长队,边说边挑了个桌案坐下来,“患者可以来这边排队就诊。” 可病患们似乎并不相信女人的医术,更对苏玉婉旁若无人的问诊行为充满怀疑。 “这是你该坐的位置么?这可是辛大夫和他几个儿子的位置!” 辛叶柏有三个儿子,其中有两个继承了他的衣钵继续悬壶济世,另外有一个儿子,则在刑部任职。 病患嘴里的辛大夫的儿子,说的便是平日里在此坐诊的那两个。 也不是所有病患都不认同女大夫,这会儿就有人出列,走到了苏玉婉这边。 “是苏大夫啊,你来帮我看,对了,你医考考的不错。” 是个熟人,上次陪另外一个病患来过,当时就是苏玉婉接诊的。 苏玉婉认了出来,边望闻问切,边回答道:“托大叔的福,医考过了。” 病患似乎与有荣焉,高兴地直点头,“不错,不错,我就知道你能过。上次我那兄弟的病,多少大夫都看不了,居然被你几副药就治好了。你若是过不了,那这天下就没有能考过的大夫了。” “大叔过奖了。” 这个病患只是普通的风寒,苏玉婉只开了简单的两味药,让他回去同生姜一起煮,总共才花了二十几文钱。 病患千恩万谢地提着药,临出门前还给其他排队的病患安利苏玉婉这个女大夫。 不过效果不大,同意让苏玉婉看诊的,也只有几个症状轻微的病患。 苏玉婉看完那廖廖几个病患后,便坐到了辛叶柏旁边,又接着刚才的话问了一句。 “师兄他们怎么没过来呢?” 辛叶柏边写方子边答道:“刚才来了两个人,说附近有人病得很重,好像疯了一样,把头撞得稀巴烂,人都抽搐了,所以你两个师兄就跟着过去了。” “这可太严重了。” “谁说不是。”辛叶柏应了一句,把方子交给刚看诊完的病人,“去那边抓药。” “多谢辛大夫。” “下一个病患。” 辛叶柏又继续问诊,一把年纪了,体力逐渐有些不支,苏玉婉便在一边替他写方子,来减轻他的工作负担。 天色渐暗时,医馆的病患终于都走光了,辛叶柏整个人都累得出了一身汗,因为久坐之故,猛然起身时还眼前一黑。 “师叔当心。”苏玉婉赶紧把他扶到了门口的位置通通风。 辛叶柏很是欣慰自己有这么个徒侄女。 “上次我和余非去信阳县城,可是跟你学了不少的治病法子,许多之前看不了的疑难杂症,如今竟也迎刃而解。杏林医馆有如今这样的名声,也多亏了你啊。” 辛家的医术虽好,却也只是在老家时有些名气。 到了高手如林的京城后,其实也就泯然众人了。 后来是师从辛叶柏这个舅舅的余非,因为医术不错,过了医考,无意中得了太医院常玄参太医的青眼,这才让杏林医馆跟着名震一时。 至于杏林医馆是何时突然名声大噪的,那还是要从辛叶柏舅甥俩回了趟老家开始了。 归根结底,还是沾了苏玉婉医术的光。 两人正说着话,就见辛家两兄弟回来了。 “两位师兄。”苏玉婉起身打招呼。 “吆,师妹终于舍得过来了呀。”老大辛南乐呵呵笑着应道,并顺手抓起门边的毛巾擦了把汗。 老二辛松也很是亲近地搭着话,“你这几天没过来,你师叔可念叨了好几回了。他念叨我们哥仨都没这么勤过。” “臭小子,你们这些不中用的,有什么好念叨的?”辛叶柏瞧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嘴上不屑,眼里却是掩饰不住的慈爱,“对了,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病患如何了?” “跟之前的杜老三如出一辙。”辛南开始严肃起来。 辛松也不像刚才那般轻松了,接着说道:“这个月才过半,已经有四个人出现这种情况了。可惜我和大哥再怎么仔细问诊,也诊不出个所以然来,只知道这些人一旦犯病,就跟疯子一样,除了打昏暂时控制住,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这究竟是出了什么问题?这病,可是前所未见,连医书上也不曾有记载啊。” 辛叶柏扶额,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突然一拍脑袋。 “这不是有个神医么,你们赶紧把发病情形再细说一遍,看看玉婉有没有头绪。” 哥俩便把病人发病情形,以及脉象等,详细说给了苏玉婉听。 苏玉婉前世倒是没有接触过这样的患者,但是她听了犯病表现后,心中便是一沉。 她压下心中的疑惑,又详细问道:“两位师兄,病人发病时,有没有说想吃或者想喝什么东西?” “有的。”哥俩对视一眼,对这个师妹的佩服更甚,“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还是说你已经见识过这种病?” “有所耳闻。”苏玉婉又接着问了一句,“还请师兄告知,那人发病时,具体说过想要吃什么了么?” 辛南道:“倒是没有具体说要吃什么,就是一直吵着要去聚仙阁吃。” 说起聚仙阁,辛松也有话说。 “大哥,师妹不问我还没多想,这会儿提到聚仙阁,你可还曾记得,前面杜老三和另外两人发病时,也是吵着要去聚仙阁。” “二弟,你说的对。这个聚仙阁,难不成有灵丹妙药治他们的病?” 苏玉婉听着兄弟俩的话,知道自己所担心的,终于变成了现实。 第220章 郁郁不得志的辛家老三 父子三人讨论了一会儿,最后都把目光移向了苏玉婉。 “丫头,你可知道这是什么病,又有何应对之法?” “没有应对之法,只能让他们自己硬抗,抗过去就活,抗不过去,就是死路一条。” “这——” 四人都沉默下来。 苏玉婉其实还怀疑一件事,那就是这毒瘾症状,已经远不是在饭菜里加罂粟壳的那些量就能达到的,反而更像是长期吸食带来的后果。 她越想越怕。 “师叔,两位师兄,你们可听说过‘罂粟’这样东西?” “罂粟是什么?”三人齐声问道。 看样子,便是不知道了。 好在苏玉婉今天来杏林医馆,也是想打听这东西的,所以就把梁庄从聚仙阁顺来的罂粟壳也带过来了。 “就是这个。” 她指给三个人看。 不过父子三人,皆是满脸茫然。 “这是什么东西,怎么我从未见过?”辛叶柏捏起几粒闻了闻,也没觉得有什么异常,好奇道:“丫头,你专门带过来给我们看,可是说这是好东西?或者是什么新药材?” 苏玉婉便简单介绍道:“这可以说是药材,也可以说是毒材。” 罂粟有药用功效,但是一旦吸食成瘾,危害甚大。后世了解其害之后,便不允许私自种植了。 可现在的人还不知道这个东西,一旦被有心之人利用,泛滥开来,后果则不堪设想。 苏玉婉正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们聚仙阁的事,就听到另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 “爹,我回来了。”随着话音落地,辛家老三辛星也进了门,“妹子也在呢,正好我买了只烤鸭,等会儿一起吃啊。” “三哥。”苏玉婉迎上前去打招呼,见他脸色不太好,便多问了一句,“三哥不开心呢,是衙门的差事太累了么?” 辛星往凳子上一歪,翘着二郎腿,满身的疲惫感扑面而来。 “岂止是太累,还丢人又受气呢!” 辛叶柏心疼儿子,便问叨了几句,辛星便把自己的苦恼倒了个遍。 原来,他在刑部任职,只是个芝麻绿豆大的不起眼的职位,但是架不住事情多,尤其是很多棘手的案子,上面的人搞不定就派到他头上。 之前祝容的老管家咬舌自尽了,除了看管的狱卒被罚了之外,连他这个负责抓捕的人也被牵连,罚了两个月的俸禄。 可他只负责抓捕,进了牢狱的犯人死了,跟他有什么关系? 可这事牵涉到兵部尚书的家事,刑部尚书必须要给同级的同僚一个交代,算来算去,他还是被牵扯到了。 这件事他自认倒霉,可最近又有一件事,跟他八竿子打不着的,他也无辜被人冷嘲热讽了好久。 “到底因为什么事,让你被人嘲讽啊?”辛南担心地问着三弟。 辛星长叹一声,“还不是王守财发疯伤了人。” “王守财?”老大老二疑惑对视,此人正是他俩今天去看的病患,“王守财犯病,跟老三你有什么关系?” 辛星本不想说,可看着家人都担心他,也只能吞吞吐吐地说了出来。 起因就是王守财犯病跑出家门,在路上发疯时打了行人,辛星当时查案正巧碰上,上前制服王守财时却被反打了一顿。 这事又恰巧被他的同僚极其下属看到,可没少嘲笑他。 “哎,真是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能塞牙缝。”辛星不满地嘟囔着,“你们说那个王守财,以前胖得像肥猪,最近瘦得像竹竿,这到底是得了什么大病?说是生病,力气还这么大,好几个人一起上,愣是压不住他,否则我也不至于被他揍了。” 辛松见三弟抱怨个没完,便笑话他道:“王守财疯了,不怕疼不怕死,你能打得过他才怪!没听说过么,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话题转到了王守财身上,几人便就着病情和罂粟的事情聊了一会儿,直到辛夫人让人过来喊吃饭,几人才结束了闲聊。 辛夫人也很喜欢苏玉婉,听人说她来了医馆后,还特地多做了几样好菜招待她。 因为余非不在,梁庄和连翘两人也不用盯着,早就不知道去哪里玩了。苏玉婉吃完饭后还没见两人回来,也就不等了,便只身离开辛家。 此时天色已晚,辛夫人不放心,就让三儿子亲自护送她回家。 辛星也不顾累了一天有多疲惫,披了衣服就跟出来了。 “辛苦你了,三哥,其实我自己回去也可以的。” “没事,我送你就行,反正我也闲不住,每次吃完饭都要出来溜达溜达。” “多谢三哥了。” “客气啥。” 两人走了一大段路,都还在各自想着心事。 后来,辛星先是长叹了口气,又紧握拳头,愤愤不平道:“进了衙门好几年,连个像样的案子都没办过,反倒是被一个平时手无缚鸡之力的病人给打了,这口气出不来,这个衙门我也待不下去了。” 苏玉婉刚才正想着,该从何处入手阻止聚仙阁作恶,可她就算是把罂粟直接拿出来报官,凭现在人的认知程度,肯定也不会信她的。 没准她阻止不了凶手,反倒自己惹了一身骚。 而且她要面对的,还是兵部尚书的夫人,更甚者,可能还有深受皇帝和百姓信任的邢院使。 可若是什么都不做,就眼睁睁地看着毒品泛滥,最终人不像人,国将不国,这也不是她愿意看到的。 “三哥。”苏玉婉突然出声,试探道:“你想不想立功?” “像我这样的废物,还立个屁功。”郁郁不得志的辛星,一副破罐子破摔的语气。 苏玉婉想了想,还是不把辛星扯进来了,毕竟这事也危险。 “算了,还是我自己想办法。” 辛星正要细问,突然见黑暗冷清的街道上,突然窜出几个持刀的劫匪。 “把身上值钱的玩意儿都交出来,留你们两条性命。” 辛星惊得一身冷汗,忙把手无寸铁柔弱无骨的苏玉婉护到身后。 “好啊,抢劫是,先过了你辛爷爷这一关!” 第221章 戴罪立功 与劫匪言语周旋的间隙,辛星还不忘悄声叮嘱苏玉婉,让她往没人的方向赶紧逃。 “你赶紧逃,我殿后。” “三哥,你打不过他们的。” “打不过也得打,你别管我,逃命要紧。” “三哥——” 劫匪根本不会给两人商量的时间,不等两人说完,便持刀砍了过来。 辛星感觉自己今天可能要交待在这里了,不过对打时,还是拼了命地护着苏玉婉周全。 以一对五,很快就体力不支。 苏玉婉躲在辛星身后,一直左躲右闪,好不容易得了机会拿出护身药粉。 眼看着大刀向辛星袭来时,那药粉便不失时机地散了出去。 “妹子,可真有你的。” 辛星眼瞧着几人晃晃悠悠地倒了下去,赶紧抽出随身带的绳索,将几人一并捆绑。 “哈哈哈,托妹子的福,我辛老三今天也能立个大功了,看那些臭小子们,以后谁还敢再笑话我!” 劫匪们虽然全身瘫软无力,说话功能却是不受限制的。 他们齐声哭惨求饶,死活都不愿意被送进官府。 “好汉饶命,我们并不想要你们二人的性命,只是想抢些银钱看病,实在是迫不得已啊。” “呵呵呵,都到了这个份上,你们还想骗我?你们个个生龙活虎的,哪个看起来像是有病的?”余非呸了一声,就要把人往衙门里带。 “饶命啊,好汉,我们是真的有病,不信你去德善堂问问,对,就是那个太医院的邢院使开的德善堂。” “此话当真,小的们真不敢撒谎啊。” “……” 看着几个普通衣饰装扮的劫匪,拼了命的磕头求饶,那话里便多了几分真实。 辛星并非冷酷无情之人,家里开着医馆,父亲和两个哥哥都是行医之人,平时也没少说百姓们求医问药的难处。 他虽不会放过这几个动了杀人念头的劫匪,不过心里多少也软了几分。 何况,德善堂在京城可谓是人人皆知,就是因为其馆主是太医院的邢院使。 这些劫匪若要撒谎,肯定也不敢报德善堂的名号。 “有病的人多了,也没见为了治病跑出来谋财害命的。你们便是真有病,就去刑部的牢房里治。” 苏玉婉本来没太在意劫匪的话,反正不管因为什么原因谋财害命,都是不值得原谅的。 可当她听到‘邢院使’这三个字的时候,突然就心中一动。 “先等等。” 她叫停了辛星,又盯着那几个劫匪。 “我也是行医之人,遇见看不起的病的病人不计其数,可为了治自己的病而要别人命的病人,却是只有你们几个。我想问问你们,为什么别的穷人生病了可以等死,而唯独你们出来冒险抢劫?” 辛星显然很赞同苏玉婉的话,对那个几个劫匪就更不客气了。 他狠狠踢了那几个人一顿。 “你们的命是命,别人的命就不是命了?你们还想劫杀路人抢钱看病,想得美,去牢里待着,活该你们病死。” 几个劫匪被踢得很痛,鬼哭狼嚎着认错。 “我们知错了,大爷。” “放过我们,我们再也不敢了。” “……” 其中一个劫匪还算是冷静,见哀求不管用,便又可怜巴巴地解释道:“若是一般的病也就算了,能挺过去我们就硬挺着,挺不过去就怪自己命短,反正也怨不得谁。可我们这病实在没办法,根本就,挺不过去啊。” “挺不过去就死!”辛星又踢了那人一脚,“那也不能出来害别人。” “三哥息怒。”苏玉婉赶紧制止了辛星,她还要问这几个人呢,“说说,你们为什么挺不过去?” 几个劫匪相互对视几眼,随后就很默契地坦白了。 情况就如苏玉婉所料,这几人对德善堂的一种药物上瘾了。 他们起初只是轻微风寒,因为家里并不富裕,所以就没打算去医馆看病。 可恰巧遇上德善堂义诊,便打着捡便宜的心思去拿了几副便宜药。 后来风寒好了,可他们却莫名发现自己还想喝那风寒药,因为喝了那药时,身体会莫名畅快舒服,突然断了的话,就有些难受。 再说那药是治风寒的,也不算太贵,他们咬咬牙,还是喝得起的。 坏就坏在,突然有一天,他们被告知那风寒药里的某一味药价格涨了,若要继续拿药,就得涨价。 因为那药是慢慢涨价的,等他们察觉不对劲时,已经离不开了。 亲朋好友的钱,能借的都借了,家里能卖钱的东西,也卖了个精光,到了最后,连老婆孩子都卖了。 如今走上抢劫这条路路,也实在是因为没有别的办法搞钱了。 毕竟不喝那药,比死还难受,断都断不了。 “风寒药都断不了,你们骗鬼呢!” 辛星可是不信邪的,刚才还有些同情这几个人看不起病,现在听完他们说的,反倒不信了。 “别废话了,跟我去衙门讲理。” 劫匪们又涕泪横流地哀求着,“我们真不敢骗大人啊。” 苏玉婉为几人摸了脉象,又问了他们现在的症状表现,得出了他们已经成瘾但还不至于要命的程度。 “送去衙门关起来,留在外面早晚会害死人。”她冷冷地说道。 她还没听说哪个瘾君子能凭着意志力戒掉的,只能关在牢房里强制才行。 等她终于从衙门回到住处时,梁庄等人已经找她找疯了。 “姑奶奶,你这大半夜的跑到哪里去了?我们三个都找了大半夜了,再找不到人,我们就打算报官了。” 梁庄又急又气。 他真怕把人跟丢了。 若苏玉婉出个什么岔子,世子肯定让他生不如死的。 他是男人,知道世子虽然嘴里嫌弃苏玉婉,可心里还不知道在意成什么样呢。 否则也不至于给他和连翘下那样的死命令,让他们无论如何都要看好苏玉婉,决不能让别的男人惦记了。 都不允许别的男人惦记了,更不能让人出事了。 “姑奶奶,你以后可别到处乱跑了。” “我还没说你呢梁庄,你本来是负责保护我安全的,结果自己跑没影了,你不光不认错,反倒怪起我来了?” 梁庄一噎,“我,我错了。” 苏玉婉也没资格惩罚他,还给了他戴罪立功的机会。 “帮我办件事,我便不怪你,否则等宁王回来,我定然会告状,治你一个保护不周的罪名。” 第222章 洋专家 “要我办什么事?”梁庄一惊,“不会让我做杀人放火的事?” 真是脑洞大开。 苏玉婉都快被气笑了。 “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么?” 梁庄猛点头道:“差不多。” 他们当初被苏玉婉的毒药控制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时,他就觉得这个女人心太狠了。 让他杀人放火,也没什么不可能的了。 “你过来。”苏玉婉也懒得跟梁庄费口舌了,“……按我说的去做。” “就这?”梁庄看苏玉婉刚才那副严肃模样,还以为她真让杀人放火了。 不过是小事一桩。 “包在我身上。”他拍着胸脯保证道:“您瞧好。” 第二天一早,苏玉婉才洗漱完,就见玄青风风火火地跑回来了。 “玄青,你不是和连翘出门买菜了么,怎么又急着跑回来了呢?” “不好了,婉姐姐。”玄青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气都没喘匀,就急着说道:“咱们前天去的那个聚仙阁,出大事了。” “什么大事?”苏玉婉不慌不忙地梳着秀发。 “有个叫王守财的人,赖在聚仙阁门口不走了,说是在这里吃饭吃出病来了,非要讨个说法。” “讨到了吗?聚仙阁那怎么说的?” “聚仙阁当然说王守财是无赖了,现在正去官府报案,要把他抓起来呢。” 苏玉婉‘哦’了一声。 已经在她预料中了。 原来这聚仙阁,仗着众人不识罂粟更不知其害,居然贼喊捉贼,竟明目张胆地报官抓人了。 ¨玄青也不知道自己慌什么,正奇怪苏玉婉如此淡定呢,就见连翘也跑了过来。 “不好了,不好了,聚仙阁门口聚了好多闹事的……” 一开始是王守财自己,没过多久,经常在聚仙阁吃饭已经察觉自己身体异常的食客,也逐渐越聚越多,都开始声讨聚仙阁了。 若只有一个人闹事,官府尚能以寻衅滋事的理由将人带走。 但是,法不责众,这么多人一起闹事,事情就真得闹大了。 不管聚仙阁今天能不能把这件事压下去,生意肯定会受影响了。 这也是苏玉婉无可奈何下的缓兵之计。 她不可能对聚仙阁害人一事视而不见,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更多无辜之人入局被害。 在官府查明真相惩罚相关人员之前,她只能先让受害者闹一场,来迫使聚仙阁关门歇业,以免更多人卷入进来受害。 至于谁去告诉王守财的,自然是梁庄了。 先不管王守财信不信,这样的瘾君子已经毫无道德底线可言,就算明知是诬陷聚仙阁,只要能捞一笔封口费,他都会不怕死地去做的。 何况,这也不算是诬陷。 到了中午,聚仙阁那边的消息又传来了。 果然是因为闹得太大,被官府暂时贴了封条。 贴封条时,祝夫人还去了现场稳定民心,说什么‘清者自清’‘不怕查’,甚至连‘官府还了清白后就继续营业’之类的话都说出来了。 祝夫人语气之自信,做人之坦荡,连围观百姓都觉得,聚仙阁肯定是被冤枉或者被对家陷害了。 就连去看了现场的玄青,都忍不住替聚仙阁说话了。 “也不知道是哪个小人陷害聚仙阁,让我说啊,肯定是被聚仙阁挤了生意的酒楼,眼红了,哼,活该他们酒楼不赚钱,小人!” 苏玉婉莞尔一笑,“人家陷害聚仙阁,你跟着着什么急?” “当然着急了。”玄青撅着嘴道:“我觉得他们的饭菜,虽然没有婉姐姐你做的好吃,但是后来回味着还可以。我这几天还想着呢,婉姐姐不是有三百文的票据嘛,正想哪天跟你要了来,再去白吃一顿的,谁知道,就被封了!哼!” 苏玉婉笑道:“还是封了的好,万一饭菜真有问题,你岂不是正好躲过一劫?” “聚仙阁真得有问题吗?”玄青怀疑道。 “谁知道呢,听官府的就好了。”苏玉婉正色答道。 官府查封的东西,就算是没问题,为了做做样子安抚众人,也会拖上一段时间解封的。 苏玉婉就是准备利用这个时间差,“帮”着官府查明真相,并让人们从此认识到罂粟的危害,以免再次有人借此谋取暴利,危害百姓。 她暂时还没想着动德善堂。 因为德善堂名声太响,做的又是治病救人的生意,背后的依靠又是得了圣宠的邢院使,她想动也动不了。 鲁莽行动,更怕打草惊蛇。 苏玉婉原本以为,聚仙阁封了就封了,闹事的人见无利可图也就不闹了。 可事情的发展,却远超她的预期。 越来越多的食客,不能在聚仙阁闹事了,竟跑去了兵部尚书的府上闹事,非要祝夫人给个说法。 祝夫人起初还淡定地出来解释几句,依然用的是在酒楼门口那套说辞,说自己的饭菜没问题。 可到了第三天的时候,那些闹事的,不但不要求祝夫人负责了,反倒是开始催着她再把酒楼开起来。 催到后来见酒楼没动静,竟又都跑到刑部衙门闹事,要求刑部解封聚仙阁。 刑部尚书原本也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之后竟顾不上与祝尚书的同僚之谊,就把事情捅到了皇帝跟前。 事情闹得太大,皇帝最终发话。 查! 可无论怎么查,也查不到根上,毕竟饭菜里的东西都有目共睹,谁也看不出个异样来。 这时候,就需要苏玉婉出马了。 她依然不会光明正大的站出来,空口无凭地指认罂粟壳的问题。 “梁庄,我又有事需要你去办。” 梁庄已经隐约猜到了聚仙阁有问题,这时也不问为什么了。 “需要我做什么?” “扮演洋专家。” “啥?羊专家?” “你过来!” 苏玉婉拿出自己调配的药水浸泡过的金黄色头发,戴在了梁庄头上,又给他脸上一番捣腾,忙活了半天才完。 “照照镜子,看看怎么样?” “鬼呀——”梁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不禁冤屈道:“苏大夫,你这是做什么呀?” 苏玉婉却看着那头金黄色头发发呆,总觉得哪里没做到位。 瞧了半天,一拍大腿。 “还得烫个小卷儿。” 第223章 威猛先生 梁庄最终呈现出来的样子,可以说是“洋气”十足。 微卷的金黄色短发和胡子,特制的增白粉糊了一脸,一身电视剧中看过的洋人传教士的装束,再加上苏玉婉教给他的洋腔洋调,任谁都看不出他的本来面目了。 连翘进门时,都吓了一跳。 “这,这是……” 梁庄刚想解释,突然见苏玉婉瞪了他一眼。 他便不情愿地用着现学来的洋腔洋调,自我介绍道:“你嚎,在下玛尔斯?威猛,请叫我威猛先生,就可以了。” “威猛先生?” 连翘总觉得有些眼熟,可又很确定自己从来没见过这种类型的人,便犹豫着看向苏玉婉。 苏玉婉则一本正经解释道:“这是来自高卢国的威猛先生,你不必惊讶,他们那个国家,都是金发碧……黑眼的人。” 她说顺口了,差点说成金发碧眼。 还好改口快。 “哦。”连翘有些怔愣,还是小碎步往外走着,“那奴婢去给客人泡茶。” “好,你去。” 打发走了连翘,苏玉婉对梁庄刚才的表现愈加满意了。 “不错不错,你学的倒是很快。” 梁庄则很不情愿道:“希望连翘别起疑。要是哪天我娶不上媳妇了,就怪苏大夫您了。” 苏玉婉一愣。 “你说什么?你和连翘……” “嘿嘿,坏人也得娶媳妇啊,您说是不是,苏大夫?” 苏玉婉一拍大腿。 “我去,行啊你梁庄,怪不得你俩最近总背着我鬼鬼祟祟的,原来是偷偷谈恋爱去了。” “谈恋爱?” “就是谈情说爱。” “嘿嘿。” 苏玉婉脑筋一转,突然笑道:“若是这件事帮我办好了,等你成亲时,我就把你的毒彻底解了,如何?” “你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 “一言为定。” 突然有了动力的梁庄,愈加刻苦地学起洋腔洋调和罂粟的知识。 等聚仙阁的案子发酵的差不多京城人人皆知时,就该梁庄出马了。 苏玉婉把那袋罂粟壳交给梁庄,并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刑部,预祝成功。” 梁庄还是有些疑问,“为什么要直接去刑部呢?若是直接在京城最繁华的地方把这东西摆出来介绍,岂不是更容易让百姓认识到这东西的危害?” 苏玉婉不是没想过把事情闹大,让百姓人人都认识到这东西危害。 可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隐瞒下来,只希望案子迅速了解,再顺藤摸瓜抓到贩卖此物的人。 若真得闹大了,人人皆知此物毒害了,可能会有更多的不法分子,为了暴利,会铤而走险,到时候便会出现更加不可控的情况。 “你去,照我说的去做,其他的不用管。” “好。” 为了彻底清毒,干干净净地迎娶连翘,梁庄也是拼了,苏玉婉怎么交待,他就怎么做。 连翘刚好看到个背影,便进了房间,问道:“苏大夫,那个威猛先生又来了?” “是啊,刚走。”苏玉婉憋住笑。 连翘“哦”了一声,也不是很关心威猛先生,倒是吞吞吐吐地问道:“这两天,没看到梁庄呢。” “你很关心他吗?”苏玉婉故作不知两人关系。 “不,不是。”连翘红着脸,磕磕巴巴地否认道:“只是他和奴婢,都是世子派来‘保护’苏大夫的,他突然不辞而别,奴婢总得问问。” 苏玉婉平静地解释道:“我让他去帮我办件事,很快就会回来的,你不用担心。” “奴婢才不担心他。”连翘依然嘴硬,可脸上的红晕却早已出卖了自己,“奴婢去找玄青了。” “等一下。”苏玉婉忍笑道:“我也要去找玄青,咱们一起去。” 玄青最近神神秘秘地,总在房里偷捣鼓着什么,平时也不出来说闲话了。 苏玉婉敲了门,玄青开门的时候,手还在身后藏着。 “玄青,你做什么呢,大白天的锁着门。”连翘嘴上不客气,可心里到底有些羡慕玄青。 因为她在宁王府做奴婢,是没有任何隐私可言的。 不管是丫鬟还是小厮,但凡王府的奴婢,都是王府的私产,与猫狗无异。 大白天锁门关窗,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更不用说,主子要进奴婢的房间,更不可能会敲门了。 可以说,她在奉命‘照顾’苏玉婉的这段时间,是她最为自由开心的日子。 玄青并不知道自己一个锁门的动作,就能让连翘羡慕,反倒不好意思地背紧了手。 “我,我没做什么。” 苏玉婉并没有追问玄青。 她是允许玄青有自己的思想和空间的。 只是她答应了玄风,会好好照顾玄青,所以唯恐这个年纪的女孩会有思想波动,所以平时便多加留心了。 毕竟玄青,已经十三岁了。 她不动声色地环视了屋子一圈,也没发现有什么可疑之处,也没见多了或者少了什么物件,便佯装随便过来聊会儿天,直接就坐到了窗边椅子上。 “咦,这书是哪里来的?” 苏玉婉不曾记得给玄青买过书,何况桌子上摆的还是两本极不常见的书。 一本《奇门遁甲》。 一本《天工开物》。 玄青见瞒不过去,只好坦白道:“是大猪头送给我的。” 便是祝容了。 “怎会送给你这样冷门的书?”苏玉婉都不爱看这种书,“倒是送些话本子解解闷也好啊。” “不不不,我爱看这样的书。”玄青嘻嘻笑着,也不怕苏玉婉说她了,便伸出自己的泥巴手给她看,“我觉得书上很好玩,很有意思,就自己摆弄着玩呢。” 说罢,又从床底下抽出一个废弃的脸盆,里面是刚活好的泥巴。 连翘惊出声,“哎呀玄青,你难不成还想在房间里种地?” “那倒不是。”玄青出去洗了手,翻到了书的某一页,指着上面记载的文字道:“这书可有意思了,我想用泥巴盖出书上写的这种房子呢,还有各式机关什么的,不过这些需要铁器和木材,我暂时还做不了。” 苏玉婉从玄青第一次去雪山就发现密道这件事上,就知道她在机关术上有天分了,只是那时她没在意。 可这会儿看来,应该尝试培养她了。 第224章 苏大夫要跟洋人好上了 苏玉婉惦记着玄青的事,想着也该拜访王侍郎了,便写了封帖子,准备等聚仙阁的事情过去后就去送。 不成想,她的贴子还没送出去,王夫人的请帖就到了她的手上。 王夫人下请帖,请她三日后去侍郎府上说话。 苏玉婉当即便回了贴,交给前来送帖子的小厮,答应准时赴约。 再说梁庄这边,到了刑部衙门之后,就被看门的挡在了门外。 周围很快就聚起了看热闹的百姓,把梁庄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根本就透不过气。 人们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并且还有人动手动脚,想看看他的头发为什么是黄色的,还有人去捏他的脸,想看看他的脸为什么这么白。 幸亏梁庄功夫底子深厚,左躲右闪着,没让那些人得逞。 “我是,高卢国的玛尔斯?威猛,你们可以叫我威猛先生。”梁庄脸不红心不跳地自我介绍着,“我知道聚仙阁的秘密,所以特来刑部告知。” 梁庄故意说着“蹩脚”的京话,百姓们虽然听着别扭,不过倒是都听懂了。 一听说事关聚仙阁,那个个就热情高涨了起来,不管他是不是真知道秘密,反正百姓们都开始给刑部施压,最后竟顺利地迫使刑部尚书接见了梁庄。 百姓们不知聚仙阁是否真有过错,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思,盼着兵部尚书出事。 反正在他们看来,但凡当官的,就没有一个好的,能倒一个是一个。 梁庄见到了刑部尚书顾仁,二话不说就把罂粟壳拿了出来。 “大人,请看,聚仙阁的秘密,就在这里。” 在顾仁的疑惑中,梁庄把罂粟的成瘾毒害,按苏玉婉所教的,一字不漏地背了出来。 说完后,还有模有样地解释道:“大人应该查查,这是从什么地方运进大通来的,更要查清楚,是什么人运进来的。此事非同小可,大人切勿打草惊蛇,掉以轻心。” 能做到刑部尚书这一职位,顾仁也不是个傻子,当然不会仅听一个陌生异族人的一面之词。 他问了梁庄的来历,先辨明此人是否可信。 梁庄早就把自己的“身世”背得滚瓜烂熟,竟应对自若,毫无破绽。 顾仁见状,又问道:“高卢国到我大通国,两万里地是有的,不知你是何时从高卢出发,又是何时到达我大通,一路上可有何新鲜见闻?” 这般问题,也难不住梁庄,因为苏玉婉生怕他的身世被人怀疑,所以已经细致地跟他推演过很多遍了。基本上顾仁的问题,他都是对答如流。 顾仁终于打消了疑虑,对罂粟一事也放到了心上。 因为对“威猛先生”这样的异族人实在感兴趣,他竟起了结交的心思。 “威猛先生不远万里来我大通朝,且恰到好处地带来了如此重要的消息,为表谢意,本官愿意隆重款待之,还望阁下不要嫌弃。” 梁庄怕自己会露馅,当然不肯留下来吃饭。 他刚要推脱,就听到小厮来报,“老爷,兵部祝尚书来访。” “可曾说了所为何事?”顾仁以为祝尚书是为了自己夫人的聚仙阁前来说情,总觉有些头大。 小厮却道:“祝尚书说了,高卢使臣已经入驻会同馆,不过其中有一人口味刁钻,多名御厨费尽心思所做的饭菜均是不能合其胃口,祝尚书就想问老爷能否暂时将聚仙阁的厨子放出来去会同馆一试。” 原来,高卢的使臣团今天一早就抵达京都,在被皇帝接见之前,就由礼部和兵部共同接待管理。 而会同馆,便是专门接待异国及附属国使臣的涉外机构。 只是没想到,这次高卢国的使臣团里,居然有人对天朝的食物挑三拣四。 多个御厨都不能令其满意,明摆着就是为难人的。 也不知那人从何处得知了聚仙阁往日的名声,这会儿竟指名道姓地让聚仙阁的厨子给他做饭。 “居然敢蔑视我天朝的御厨,真是放肆!” 御厨是给皇帝做饭的,连皇帝都没说饭菜难吃,那使臣居然敢嫌弃。 不是蔑视是什么? 顾仁心生不满,瞧了眼“威猛先生”,也没了好心情。 梁庄巴不得顾仁赶紧放他走。 他也不让顾仁为难,当即便抱拳告辞。 “顾大人您去忙,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嗯。”顾仁指着那包罂粟壳,“还请把此物留下,以便本官核查。” “ok!”梁庄比划着手势,说了句连他自己都不懂的话。 在顾仁的怔愣中,梁庄扬长而去。 还在家里等消息的苏玉婉,突然一拍大腿,“我去!错了!” “什么错了,苏大夫?”连翘正端茶进来,忍不住问了一句。 “没什么,没什么。” 苏玉婉才想起来,高卢国是古代中国对法国的叫法,而她唯一教给梁庄的那句最简单的“ok”,则是英语。 只能寄希望于顾仁不懂外语了。 正想着,梁庄就进来了。 “快进来,没露馅?” “一切顺利。”梁庄又比了个“ok”的手势。 苏玉婉抿了抿嘴,没说什么,只夸奖梁庄做得好。 正好赶上连翘进来送茶果,“威猛先生,您又来了?” 梁庄差点吐血,直点着头“嗯嗯嗯”地应着。 连翘有所怀疑地看着两人,总觉得这两人神神秘秘地,有个不妙的感觉,在脑子里渐渐生成,“这两人,有一腿?” 连翘不敢离开,唯恐挡得了余非,挡不了洋人。 若是让这洋人得了空子,与苏玉婉好上了,等世子回来,可没她好果子吃。 最后是梁庄终于坐不住了,便起身告辞。 连翘亲自把人送出大门,眼瞧着‘洋人’走远后,才终于松了口气。 等到梁庄偷偷换装完毕,又出现在连翘跟前时,连翘整个人还是很紧张的。 “死梁庄,你去哪里了,走之前也不说一声。”连翘的小拳头,轻轻捶着梁庄的胸口,“你再不回来,苏大夫就要跟别人好上了。” 之后,连翘还添油加醋地乱编了一通。 等她说完时,梁庄的脸都成了猪肝色。 “连翘……”他打断了正绘声绘色编故事的连翘,“你不去说书,多可惜。” “啊?什么意思?” “没,没什么。” 第225章 出气 顾仁不仅答应暂时放出聚仙阁的厨子,还陪着祝尚书和厨子一起去了会同馆。 他留了个心眼,还把“威猛先生”留下的罂粟壳悄悄带过去了。 既然同来自高卢国,那么高卢国的使臣,对此物不应该不认识。 顾仁算是看到了使臣如何刁难大通的伺候下人了。 他虽然算不得爱民如子的好官,平日里更不是体恤下人的好主子,可当有异族人欺负大通朝廷的奴婢时,他莫名升起一股子怒气。 可是,站在朝廷大员的立场上,两国交兵尚且不斩来使,顾仁此时再气,也不能借故发飙,以免影响两国的交情。 当然,能忍下这口恶气,他就不是顾仁了。 总得想法子出出气。 顾仁满面怒容地想着如何出气,坐在对面的祝严显然也看到了,便劝道:“老伙计,你莫气坏了自个儿,就眼不见为净。” “怎么个眼不见为净?”顾仁很少这样生气,“倒是你,好歹也是兵部尚书,可看你对那些无礼使臣唯唯诺诺的样子,你这兵部尚书的气势去哪里了?你跟礼部那几个没根的奴颜婢膝的太监,又有什么两样?” 祝严被言语侮辱,也来了气。 “行,行,你刑部尚书有种,你架子大,你倒是去跟使团打一架!你以为我愿意看他们欺负咱们的人,又愿意处处顺着他们么?还不是因为最近他们高卢打了大胜仗,武器威慑了全天下?若是我跟他们对着干,惹得他们不高兴了,武器对准了咱们大通的国土和百姓,这个责任谁来背?你么?” 几句话,呛得顾仁哑口无言。 不过两人是多年的同僚,平日里也没有什么恩怨,甚至还算得上是关系不错的,所以各自发过火后,也没有再争吵下去。 两人都有种被高卢使臣侮辱的难以抬起头来的憋屈。 沉默中,下人来报。 周正来了。 “周公公。”两人同时起身,客气地同周正打招呼。 “嗯,奴婢向两位大人问好。”周正嘴上客气着,脸上却不似往常那般随和。 “公公不高兴么,可是下人伺候的不尽心,气着您了?”顾仁亲自斟茶问道。 周正的嘴角抽了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 “奴婢是伺候人的,哪敢让旁人伺候。” 祝严和顾仁均是偷偷撇了撇嘴,实在不敢认同周正的话。 朝廷谁人不知,周正是皇帝面前的大红人,像他们两位尚书这样的二品大员,见了都要对其恭恭敬敬的,唯恐给皇帝吹了耳旁风,给他们穿个小鞋什么的。 平日里的确没人敢惹周正不痛快。 可这不高卢使臣来了么。 周正是皇帝亲自定下的,作为礼部负责人,与兵部共同接待使臣的。 祝严和顾仁被气着了,周正当然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们往日可都是被人恭恭敬敬捧着敬着的,那些不开眼的使臣团,在他们面前耀武扬威的,他们可受不了这个气。 周正先是跟他们客气地说了几句,如何接待照顾使臣的官话,语气里最终还是没忍住,透露了不满之意。 “他们其中一个使臣,不是指名道姓要聚仙阁的厨子做饭么,怎么,最后吃好了没?” “尚可。”祝严是自始至终陪同用餐的,便说了席间的情况,“那人根本不知饭菜好赖,折腾了一圈,许是折腾累了,也就吃了那饭菜。” “这就好。”周正不阴不阳地应了一句,“他们非要吃犯人做的菜,那就随了他们的意,可着他们的心思来。” 其实聚仙阁的案子还没正式查,谁也不知道聚仙阁到底有没有错。 可周正这时候,倒是很希望聚仙阁真有问题,就让那些难伺候的使臣吃犯人做的饭菜。 “哼,也不怕把自己吃出毛病来。”顾仁气呼呼地说了一句。 话题转到聚仙阁上,祝严就不敢出声了,毕竟这是他夫人名下的酒楼,“咳咳。” 顾仁和周正,都白了祝严一眼。 顾仁突然想到什么,便将那罂粟壳拿了出来,还说了“威猛先生”的那套说词,尤其突出了这是有毒之物,在高卢国随处可见什么的。 顾仁想做些什么,可又不知道如何利用,今天本来还想请教使臣关于罂粟的事情,后来也因为生气给忘了。 周正却是眯着眼,很快就想出了个主意。 “他们不是想吃聚仙阁厨子做得菜么,顾大人你就把这东西拿到他们跟前,看他们是什么表现好了。” 顾仁恍然大悟,拍掌欢呼道:“不愧是周公公,本官这就去试探一番。” 起身,便拉着祝严往外走,“快跟我一起去,吓他们一吓。” 周正这才觉得出了气。 顾仁也没做什么,只在高卢使臣面前拿出罂粟,眉开眼笑地告诉他们,聚仙阁的饭菜,之所以味道好,就是因为这味“调料”,甚至故意装作不知道高卢也有此物,还很友好地提议道:“若是诸位喜欢这个味道,本官愿意作为礼物送给诸位。你们便是回了高卢,也能吃到这个味道,不知几位,意下如何?” 几个高卢使臣,当即不顾形象地跑去院子里,扣着嗓子眼,似乎要把刚吃过不久的饭菜抠出来。 顾仁当即就明白了,这个“罂粟”,果然有问题。 再之后,高卢使臣再也没让聚仙阁的厨子做过饭,每顿饭还必须仔细检查过,不能有那味“调料”才行,当然,他们再也不敢在食物上挑三拣四,以免大通的人再给他们弄些特殊“调料”。 顾仁等人出了气,对“罂粟”这物的认识也更加深刻,对聚仙阁以及罂粟的来源及流通渠道的调查,也在秘密进行中。 苏玉婉这边,又让梁庄秘密潜入德善堂的药房,本想找出罂粟的藏身之处的,后来却扑了个空。 应是德善堂听到了什么风声,把那东西提前藏起来了。 苏玉婉边遛狗边想着那东西可能会藏在什么地方,只是她对京城的地形并不熟悉,对德善堂及邢院使更是不熟悉,一时竟觉得有些难处。 突然,狗子的叫声给了她灵感。 “铲屎喂饭伺候了你这么久,黑娃你这小子该回报我了?” 苏玉婉拿着自己留着的一小包罂粟壳,在狗鼻子旁边晃了晃,试探道:“黑娃,去闻。” 第226章 案子的切入点 狗子在每一棵路过的树下,都抬腿撒尿,却对苏玉婉的话充耳不闻。 苏玉婉强按着它的狗鼻子闻罂粟壳的味道时,狗子甚至还拧过头去挣扎。 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苏玉婉气急,将罂粟壳收好,又指桑骂槐训了一顿。 “瞧你那德行,跟你主子一个死样。” “天天就知道尿尿尿,也不怕哪天尿尽狗亡。” “呵,都没尿了,还象征性地在树那里抬抬腿,你做给谁看呢?” “活该你这么大年纪还是老光棍老处男,活该你没媳妇。” “……” 苏玉婉骂着狗,脑子里想的却是裴周。 他都离开快两个月了,应该也快回来了? 脑子还没好吗? 这失忆还有治好的一天吗? “妹子,你嘀咕什么呢?” 看着突然出现的辛星,苏玉婉有些不好意思,又忍不住在心里骂了裴周一句,都怪他,害自己成了满腹牢骚的怨妇。 “三哥,你怎么来了?” 辛星没有前两天那般沮丧,反倒整个人红光满面,似有大喜事。 “前几天抓了那几个坏人,得了大人的夸奖,寮友和属下们也不再嘲笑我了。”辛星的忧愁来得快也去得快,而且还兴奋道:“顾大人还偷偷交给我一件事,一件大事,要是做好了,升官发财唾手可得。” “什么大事?”苏玉婉见辛星并不打算瞒着她,就顺嘴问了一句。 辛星附耳悄声道:“王守财的案子。” 似乎这样表达不够准确,他又加了一句,“关于聚仙阁的案子。” “具体需要你做什么呢?”苏玉婉刚才想得就是聚仙阁的案子,忍不住又问了一句,“三哥特地来找我,可是需要我帮忙?” “你猜对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住处,就直接去了书房商量。 “顾大人知道了咱们的关系,所以才把这活派给我的。”辛星一上来就坦白了。 “你们什么关系?”进来送茶的连翘,手一抖,差点打翻了茶水。 防得了余非,防不住洋人。 洋人不来了,又来了个辛老三。 苏玉婉瞧着八卦的连翘,深觉她生错了年代,要是放在后世,没准可以做个资深娱乐记者。 什么八卦消息,小道消息,必定出自她手。 “连翘,我和三哥有要事相谈,你先出去。”苏玉婉指了指门外。 连翘一脸狐疑地看着两人,倒是觉得还挺般配的,虽然不情愿,却也依依不舍地出了屋,还帮着把门给关紧了。 之后,竟鬼使神差地蹲到了窗下偷听。 “连翘?”梁庄一把将人拉起,“你鬼鬼祟祟地做什么呢?” “嘘——” 连翘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往屋里指了指。 两人一起蹲了下来。 “咳咳。”苏玉婉走到窗边,干咳两声,提醒道:“墙有缝,壁有耳,偷听墙角没屁眼。” “走走走。”梁庄赶紧把连翘拉走。 走远后,还有模有样地教训连翘。 “你跟着苏大夫才几天,就忘了做下人的本分了?若是回到宁王府还这个样子,看宁王妃会不会罚你!” “你不也偷听了么?” “我——” 两人闹了点小矛盾,谁都不理谁了。 书房里的两人,这才放心说话。 辛星道:“上次抓的那几个劫匪,在牢里犯了病,那疯状跟王守财犯病时一模一样,可把正打算问话的顾大人给吓坏了。所以顾大人对此事非常重视,又听到那几人说是因为德善堂的药有问题,所以准备将德善堂和聚仙阁一起查了。” 不过德善堂的背景深厚,就连顾仁也是不敢轻举妄动。 只能派信得过的手下,先暗中调查。 刚好辛星抓了几人立了大功,这事便交给他了。 其实,顾仁之所以把这事交给辛星负责,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辛家是医户出身,若是查到德善堂,肯定还需要有行医经验的人协助。 与其找不知道靠不靠得住的外人帮忙,还不如用自己人方便。 辛星就是那个方便的自己人。 辛星能得到尚书大人的垂青,早就不在乎原因了,现在只一门心思地想将事情办好。 他也是从顾尚书那里得知的罂粟的事情。 他将东西带回家问父亲和两个哥哥时,却发现他们并不清楚此物,仅有的关于罂粟的事情,还是从苏玉婉那里得知的。 这也是他来找苏玉婉的原因。 他小声道:“顾大人见过高卢的一个传教士,就认识此物,那人还主动上门解释过这是坏东西,可后来顾大人派人去找的时候,竟发现那个什么威猛先生不翼而飞了,整个京城都没他的下落了。真是可惜。要是那人还在,定然比你更熟悉此物。” “三哥说的是。”苏玉婉抿嘴,连连点头应是,“好在我与那个威猛先生也见过几面,我所知道的关于罂粟的事情,也是那人亲口告诉我的。三哥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我好了。” “你们认识?”辛星惊讶道:“什么时候认识的,还有,那人现在在哪里呢?” 苏玉婉干咳两声。 “在信阳县城时就认识了,最近还见过面呢。不过这几天,我也没见过了,谁知道是不是又回他们高卢去了。” 辛星不可思议道:“那人还去过信阳县城?” “可能是路过。嗐。” “好歹相识一场,临走也不打声招呼,真是不像样。” “外国人可能就这样,嗐。” 两人牛头不对马嘴地聊了一会儿,终于又聊到了正事上。 苏玉婉觉得最难的切入点,便是邢院使了。 不过,辛星却说了一件事,让她觉得极其重要,也是可以入手之处。 那就是,邢院使的大儿子,虽然没有继承父亲衣钵走行医这条路,却在旁人不看好的行商这条道路上,闯出了一片天地。 邢家如今家大业大,除了德善堂这个医馆外,还有散布在大通各地的十余处药材商行。 整个大通的三成药材,都由邢家把控着。 因为邢院使的身份在,就算有人有心插手这个生意,也很难撼动邢家的根基。 顾仁和辛星都怀疑,那罂粟便是邢家药材行的手笔。 “那三哥可以先从邢院使的大儿子开始调查了。” “已经死了。” “啊?” 第227章 赴约 辛星知道苏玉婉来京城不久,肯定是不清楚邢院使大儿子的事情的,何况这事已经过去了好几年,早就没人提起。 “邢院使大儿子的死因,一直令外人唏嘘,即便是我身在刑部衙门几年,也从未做过他想。只是昨日顾尚书突然想到了一事,甚觉可疑。” “什么事?” “他死前,也有发疯打人的症状,甚至还因为失手杀人被告到了刑部衙门……” 当时刑部核查此事属实,按理要捉拿邢老大问罪。 可邢院使以他儿子得了失心疯失手杀人为由,请求从轻发落,后来还拿了好大一笔钱给死者家属,请求他们放过。 刑部当时考虑到邢老大的病情,又因为邢院使在皇帝面前求情,所以就准了邢老大先在家治病,等到判决出来时,再依法收监。 只是刑部最终的判决还没确定时,就传出了邢老大病故的消息。 邢家已经用大笔银钱安抚过死者亲属,如今凶手又突然病死了,这案子便也随之终结了。 直到现在,也没人怀疑邢老大因失心疯死亡一事。 可出了王守财等人因药致疯的事之后,顾仁突然察觉到顾老大的死因不简单。 只是现在还没人知道罂粟一事,顾仁也不打算打草惊蛇,所以才找了辛星,让他先暗中调查。 “若是此物真有这般毒害,邢家药材行是不会明目张胆售卖的,而且我去与他们合作的药铺偷偷打听过,并没有人认识这东西,所以我猜着,邢家应是把这东西私藏着卖的。” “三哥言之有理。” 苏玉婉倒是很欣赏辛星的胆大心细。 她之前还犹豫过,要不要跟辛星说这事,又怕贸然说了会将辛星甚至辛家置于危险之中,所以一直没有开口。 现在即便她不说,辛星也已经接了差事。 那她肯定会帮他,祝他一臂之力。 不光是帮辛星,更算是为民除害。 “三哥需要我做什么吗?” 辛星来找苏玉婉,主要是问罂粟相关的事情,刚才已经问的差不多了,一时半会儿也没想到其他需要苏玉婉帮忙的。 “暂时就这些,你刚才说的,已经让我确信,邢老大就是因此物致死。而且邢院使隐蔽私藏罂粟的做法,也处处表明,他深知此物的危害,不仅不上报朝廷阻止此物流通,甚至还罔顾人命主动用此物害人。真是岂有此理!” 辛星一拳打到了桌案上,整个手臂都青筋暴起。 缓了一会儿,又说道:“现在还要查聚仙阁酒楼与邢家药材行的关系,不知道他们又是从何处得了这害人的东西。” 苏玉婉突然想起第一次去聚仙阁吃饭时,就碰到邢院使一事。 “三哥,也许聚仙阁里的东西,也是邢院使提供的。” “此话怎讲?” 苏玉婉便把邢院使去聚仙阁的事情说了出来。 而且,她还肯定一件事。 “三哥,祝夫人一定是知道那东西的危害的,所以我那次请她在她自己的酒楼用饭,她可是一口饭菜都不沾的。若说她不知道此事,我是万万不信的。” “好你个祝夫人!”辛星又是一怒,“我走了。” 辛星越了解这东西的毒害,就越坐不住,说着说着就要起身去查案。 “三哥要小心,切勿被邢家人盯上。” “我明白。” 辛星很快就走了。 苏玉婉对后世毒贩的残忍有所耳闻,所以一直犹豫要不要拉辛星下水,现在她想阻止也阻止不了,不免又对他担心不已。 “梁庄!” “在!” 苏玉婉也没问梁庄为何这么快就出现在自己面前,猜着这家伙刚才肯定是偷听了。 正好,她也不用多解释了。 “交给你个任务,暗中保护辛三哥。” “小的明白。” 果然是偷听了。 苏玉婉没有怪他偷听,反倒对他答应的如此痛快,深为感动。 “这可是有可能丢命的任务,你都不考虑一下再作答吗?” 梁庄难得的正色道:“我们以前天天生活在刀尖上,接的都是丢命的任务,这个,不算什么。何况,这是为百姓为朝廷做好事,跟以前的作恶大不同。我不需要考虑。” “你,很好。”苏玉婉沉默良久,才说了这几个字,“你去,偷偷跟着,别让人发现。” “是。” 梁庄领命而去。 苏玉婉也知道梁庄所言非虚,毕竟她是眼睁睁地看着梁庄的同伴在她面前丧命的。 她当时觉得那个弓箭手差点杀死裴周,死了也活该。 现在时过境迁,看到一天天变好,逐渐恢复正义感的梁庄时,她又在想着,那个死了的弓箭手,若是还活着的话,若是不被人控制指使的话,是不是也会变好。 苏玉婉没有感慨太久。 明天就要去王侍郎府上了,她得准备一下。 她准备了一盒小颗粒药丸,是自己特制的孩童用药,口味偏淡带甜,不会让孩子喝苦药那样难以下咽,一般婴儿常见的伤风感冒发烧都可以用。 她在后世学医时,也研究过古代人的寿命问题,不光成人的寿命极其短,长不大就夭折的婴儿比例,更是让人心惊肉跳难以置信。 就以普通人难以企及的,生活条件及医疗条件最好的皇室来说,最典型的就是康熙的子女了。 三十五个儿子,有十一个在十岁之前夭折。 二十个女儿,就有九个没活到十岁。 皇家尚且如此,普通百姓家就更不用说了。 苏玉婉一想到这些,难免唏嘘,便又多拿了一盒药。 拿药上门,虽是好心,却很不吉利,苏玉婉还是备了很多其他礼物的。还有之前跟王夫人合作买下的铺面生意账本等,她也一并备好。 第二天一早去赴约时,她还把玄青一并带上了。 王家的门房只问了苏玉婉名号,没有丝毫阻拦,便将人带了进去。 “原来姑娘您就是苏神医啊,您可真年轻呢,夫人交代我们时,一再告知我们,说苏神医是个及年轻貌美又医术高明的女子,小的们还不信呢。现在看到您啊,可真信了哟。” 门房夸奖了一路,把苏玉婉带到地方后,还不敢置信地一步三回头。 这时,王夫人得了信,已经亲自在客厅迎着了。 第228章 小儿惊厥 两人许久未见,本该有许多话要说,可王夫人脸色憔悴,话没说上几句,就频频走神。 发现自己失态后,她便一再表示歉意。 “知道你和世子进京那日,便想着早点去见你了,奈何孩子病着,实在走不开,前两天孩子刚见好就给你下了帖子,谁知今日又烧了起来。”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苏玉婉关心道:“可有吃药?” “吃了也总不见好。” 王夫人心力交瘁,却强打着精神说话。 “本想让人去请你帮着孩子看看的,可老爷说你忙着医考之事,就不让我去打扰你,我们便请了德善堂的老大夫看了,可看了一个月才稍微见好,我这才给你下了帖子,结果刚才又烧了起来。” 一提到德善堂,苏玉婉便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德善堂的老大夫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就是天天苦药灌着。” 想着几个月的孩子天天喝苦药,受罪,病还不见好,老来得子的王夫人,这当娘的心都快碎了。 又说道:“老爷一个三品大员,亲自送了厚礼,请了邢院使来给孩子看病,可是……哎,也就这样。宫里的皇子皇女们,不比咱家的孩子贵重,可是也折了那么多……就是命啊。” 苏玉婉从王夫人的语气里,听出了绝望,不由得大惊道:“怎得说这种丧气话,快带我去看看。” “好,好。” 王夫人被孩子的病折磨了一个多月,整个人都精神恍惚。 尤其是连邢院使都束手无策了,她就更没想着别人能治好。 自己天天跟下人讲苏神医,如今神医就在跟前,她居然都忘了。 听到苏玉婉的话,她才如同看到大救星一样,忙不迭地把人带去了孩子房里。 孩子的脸通红通红的,意识却不是很清醒,好像是在昏睡着,偶尔还惊得一抽一抽的。 苏玉婉还没走到跟前,又听到孩子突然哭了起来,哭了几声后,竟又全身抽搐起来。 “我的儿子。” 王夫人赶紧把孩子抱了过来,搂得紧紧地,唯恐一松手就被阎王勾了去。 “不可以这样。” 苏玉婉与几个丫鬟,一起用力从王夫人手里抢过孩子。 她让丫鬟安抚王夫人,自己则开始处理起孩子的事情。 小儿高热惊厥,即便在后世,也是常见。 如果处理不好,后面就怕诱发癫痫,若是再严重一点,丧命也是有可能的。 所有人都静了下来,看着苏玉婉熟练地照顾孩子,一旦她有吩咐需要什么,自有下人迅速去准备。 忙活了好一会儿,才将孩子惊厥的症状压下去。 好在她还提前备了药,刚才见到王夫人脸色不好,她就没拿出来,这会儿正好给孩子用上。 若是治对了症,起效是非常快的。 一刻钟不到,孩子的高热居然就神奇地退了。 “真是神医啊。”下人们都抹着眼泪,激动地不能自已。 更何况是王夫人。 “玉婉,我儿有救了?”她不敢置信。 苏玉婉出了一身汗,可她却顾不上收拾自己,便将那两大盒子药交给了王夫人。 “暂时压住了。不过孩子高热和大人不同,大人一般退了热就没事了,孩子却可能一天之内反复好几次,所以还不能大意。” “我知道,我知道。” 王夫人这个月就这么过来的,自然知道孩子的病没那么容易好。 可她亲眼看着苏玉婉给孩子治疗,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见到效果,就知道苏玉婉与其他大夫的治疗完全不一样了。 她这次是真的,见到希望了。 一屋子人,脸上都比之前轻松许多。 恰在此时,从衙门下值的王侍郎也回来了。 回家第一件事,便是来看他的老来子。 “咱们儿子,有救了。”王夫人顾不上旁人在场,扑在王侍郎怀里又哭又笑着,“早就跟你说要请神医来,你非不听,你看,玉婉一下子就把孩子治好了。” 说完全治好,为时尚早。 不过这情况并不严重,顶多两三天就能好彻底。 “都怪我,都怪我。” 王侍郎安抚住妻子,才得了空子对苏玉婉道谢。 夫妻俩好好款待了苏玉婉,苏玉婉也将信阳县城的生意账本交给王夫人核对。 王夫人因为孩子的事情,已经累得没有精力对账,便让管家代其核对了。 若不是苏玉婉拒绝,夫妻俩甚至打算直接把信阳县城的田产全送给她了。 饭后,苏玉婉不忍再打扰王夫人,想叫她好好休息一会儿,所以就准备提前告辞。 不过,却被王侍郎请进了书房。 “事不凑巧,你来京城的前两天,老陶就被派去了别处,暂时离开了京城,所以一直没有让你们见面商谈,实在是遗憾。”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苏玉婉也觉得可惜,“等他回来再商量就好。” “嗯。”王侍郎又问了信阳县城的建设情况,知道那边发展势头良好后,却忍不住惋惜道:“孙县令在那里做了这么多年冷板凳,本想着放开贸易后他也能沾光,捞点油水什么的,谁知,这好处又被别人惦记上了。” “王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苏玉婉不解。 王侍郎也没瞒着。 “之前信阳县城是个穷地方,有后台的人都不会去那里做官,所以孙县令在那里还算安稳。可是从去年开始,与大魏互通贸易之后,那地方可就成了个香饽饽,谁都想去分杯羹……哎,本官也尽力了,可依然保不住他。” 原来,户部尚书也看中了这个肥差,最近正走了四皇子晋王的门路,要安插自己人过去。 王侍郎虽然尽力力保孙县令,可也只保了一年多,就无能为力了。 “孙县令这人,其实还是可以的。”苏玉婉给了这么一个评价。 虽然知道孙县令的本事可能并不突出,但是毕竟也没做什么为害一方的恶事,对百姓们来说已经是天大的好官了。 可是现在,怕是县令这个乌纱帽,是保不住了。 苏玉婉也替他可惜。 不过,王侍郎话锋一转,又说道:“好在宁王也听说了孙县令是个有才之人,已经报到吏部,年后调他来京城做事了。” 宁王如何在千里之外的京城,听到一个不起眼的县令的事迹呢?还有这个“有才”的说法,又是从何而来呢? 苏玉婉不用想,就知道是王侍郎从中说了好话,这也得益于两人在县城时那点子交情。 所谓朝中有人好做官,便是如此了。 当然,王侍郎还有一事告知。 他兴奋道:“你还不知道,今年乡试,咱们信阳县城有个六十岁的老夫子,也中了举。你猜猜那人是谁?” 第229章 人生艰难,全靠脸皮厚撑着 原来乡试成绩已经出来了。 既然王侍郎如此兴奋地让她猜测,那想都不用想,肯定就是她认识的钱夫子了。 “钱夫子,果然中了举?真是可喜可贺。”苏玉婉跟着高兴,又问道:“那他的学生呢?” “你说的是与你同村的苏明哲?他呀——”王侍郎故意卖了个关子,却还是没忍住,“师生两人,都考上啦。” “这可真是太好了。老天保佑。” 两人都来自信阳县,听到老家出了人才,都忍不住跟着高兴,与有荣焉。 苏玉婉带玄青来,其实也是想请王侍郎帮忙的,刚才因为孩子的事情急,她就给忘了。 这会儿看到王侍郎因为孩子的事情解决了心情也好了,所以想了想,还是开了口。 “大人,工部能工巧匠众多,不知道关于机关术方面的人才,还需要不需要?” “机关术人才?” 王侍郎仔细盯着苏玉婉瞧了瞧,怎么看她也不像会机关术的。 “所谓机关术,法自术起,机由心生。古有诸葛孔明的木牛流马,今有百姓提水用的吊杆,军营里的连弩车,皇室贵胄的陵墓,可以说,处处需要机关术,但是能懂机关之妙,又有心钻研者,多少年难出一个。你所谓的人才,又是谁呢?” 苏玉婉只知道机关术这三个字就很神秘,却不知生活中处处有机关。 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我倒是认识一个有天分的人。” “本官倒是想见见。” “就在门外候着呢,大人。” 苏玉婉把侯在门外的玄青喊了进来。 “女孩子?” 王侍郎倍感震惊,有一个天才女神医已经很出乎他的意料了,难不成还要出个机关术才女? 世上哪来的这么多女性人才? 还能都让他碰上? 王侍郎嘴上不说,心里却是不信的。 苏玉婉也看出了他眼底的疑惑,也不说破,只让玄青拿出自己制作的泥巴玩具。 已经成型干透了的泥巴房子,有门有窗有院子,院子里的绿植也是形象逼真,清晰可见,从留白的泥巴窗子望进去,房子里的家具摆设一目了然。 这只是玄青闲来无事做着玩的,里面也没有用到任何的机关术。 王福林身为工部侍郎,看人的眼光还是很准的。 “妙!” 一个字,足以表达他的震撼。 “女子进工部,自古就没有这个先例,不过宁王殿下曾经说过,但凡有才可为朝廷之用者,不应拘于男女。你们且回去等消息,本官三日内会给予答复。” “多谢大人。”苏玉婉和玄青双双褔礼谢过。 送走苏玉婉后,王福林去儿子房里停了一会儿,之后便马不停蹄地带着泥巴房子出了家门。 “老爷走得这么急,没说要做什么去呢。”贴身丫鬟好奇道。 王夫人抱着儿子,踏实又幸福。 “管他去做什么呢,只要是恩人的事,他都该尽心才是。” “夫人说的对。” 回到住处,玄青端了热茶,恭恭敬敬地送到苏玉婉跟前。 “婉姐姐,喝茶。” 苏玉婉笑着浅酌几口,“坐下,玄青。” 玄青依然站着,端正有礼,不似之前孩童那般随性活波。 “真是大姑娘了。”苏玉婉像看妹妹一样看着她,“有话要对我说嘛?” “多谢婉姐姐为我所做的一切。” “你是说,去工部的事?” “嗯。” 苏玉婉叹了口气,“我也只是把你举荐给王侍郎而已。而且,就算你进了工部,能不能在全是男人的地方做出头,还是未知。其实,我并不知道这个选择,对你是好是坏。你现在谢我,怕是早了。” “一点都不早。”玄青发自肺腑地感激她,“婉姐姐愿意帮我,成全我,这份心思,玄青今生今世铭记于心。” 说着,就要行大礼致谢。 “使不得,我可当不得如此大礼。” 苏玉婉连忙将人稳住。 “按理说,你这个年纪,都该说亲了,可若万一能进了工部,与男子同事,莫不说会遭受多少冷眼,便是这亲事,也是难上加难了。你不怪我把你推到火坑,我就谢天谢地了,又怎当得起你的大礼呢?” 玄青道:“婉姐姐说的,我早想到了,可我跟婉姐姐一样,不想嫁人。” 苏玉婉苦笑一声,“我何时不想嫁人了?这不是嫁不出去么?” 玄青是眼睁睁地看着她嫁了两次都没嫁出去的。 不过,这并不能阻止她的崇拜。 “要是寻常女子被人退亲,早就羞得活不下去啦,可婉姐姐不光活下来了,还活得很好,后来虽说又两次都没有结成亲,可婉姐姐却是越来越勇敢,现在半只脚都踏入了太医院的大门。那可是太医院呢,是伺候皇上的地方,天下男儿又有几个能做到呢?” “咳咳。”苏玉婉被玄青扒着老底,脸都红了,“玄青,我先被人退亲,又两次成亲失败,还能好好地活着,你是夸我脸皮厚么?” 玄青又恢复了小女孩地调皮模样,嘿嘿一笑,“我哥说了,婉姐姐人生艰难,全靠厚脸皮撑着。” “玄风这臭小子!”苏玉婉老脸一红。 玄青又赶紧摆手解释道:“那是我哥说的,可不是我说的。我知道婉姐姐为什么不怕打击,还能越活越好。” “哦?说说看。” “因为婉姐姐有本事啊。你有本事养活自己,连男人都望尘莫及,所以现在不嫁人也能活得好。我也想学婉姐姐,好好学个一技之长,以后不嫁人也能活得好。” “有道理。”苏玉婉老怀安慰。 玄青是铁了心的要学本事了,而且去工部,与天底下最厉害的能工巧匠学习共事,是她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她才不会退缩呢。 苏玉婉还想告诉玄青,她哥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她平平安安,幸幸福福安稳过一生呢。 不过看玄青满脸憧憬跃跃欲试的模样,她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根本没有等到三天,第二天傍晚的时候,王侍郎那边就来了信,说是工部一个少言寡语的怪老头,愿意收玄青为徒。 第230章 余父发怒 怪老头之所以怪,是因为他在工部一向独来独往,少与人交流,脾气怪,从不收徒,就连工部最大的官员工部尚书跟他说话,他都是看心情作答。 在处处以人情关系为主的官僚社会里,这样的性格是极不受人待见,且会处处受排挤的。 可这人却凭着自己的一身本事,在工部牢牢待了这么多年。 不过,因为这样的性子,也没有混个一官半职,就在最基层做着自己手艺人的活计。 王侍郎有些不好意思,解释道:“我在工部寻了一圈,没本事的自然不能考虑,省得埋没了这个丫头的才华,可是真有本事的,其实也就那么几个,但是那几个都不愿意收女徒弟,只有这个秦端秦老头,被我好说歹说说动了,答应先带你一段时间。最终能不能留下来,还是要看这丫头自己的造化了。” “多谢王大人,劳您费心了。”苏玉婉和玄青,双双褔礼致谢。 趁着天还没黑,苏玉婉就备了厚礼,带着玄青,在王侍郎的带领下,一起去了秦端家。 秦端家位置很偏,院子很小,房子很破,家里只有一个女儿。女儿二十几岁,两年前与前夫和离后,便侍奉在父亲身前至今。 让苏玉婉等人没想到的是,祝容居然也在。 “大猪头?” “青,青丫头?” 王侍郎先跟祝容打了招呼,又赶紧把玄青介绍给秦端。 秦端瞟了祝容一眼,“这就是你说的小丫头?”随后又抱拳敷衍,“王大人坐。” 秦端的女儿秦梅,端了热茶招待几人。 “家父话少,还望诸位莫怪。” 见着玄青,秦梅也很是亲切。 “刚才还听家父和祝公子说起你,没想到你居然才这般年纪。小小年纪,又是女儿身,能让王大人亲自说情,想必这才华非常人能及。真是不错。” “梅姐姐过奖了。”玄青有些害羞。 “你跟我来。”秦端不太喜欢待在人多的地方,便带着玄青去了隔壁房间。 秦梅向众人解释道:“我爹带青丫头去的房间,算是我们家的密室,便是我,也是轻易进不去的,外人就更不用说了。” 原来,那个房间里摆设的,都是秦端的宝贝,轻易不会示人,就连自己的女儿也不是说进就能进的,更何况是外人。 祝容的眼神一直往那屋子里瞅。 秦梅便笑他道:“你又惦记上小丫头了?这可不行,青丫头还这么小,你别祸祸人家。” 听这语气,两人似乎很熟了。 祝容急忙扭过头来,脸色红得厉害。 “梅姐姐,你别,别,没有的事。” “我能不知道你?” 因为有旁人在,秦梅便就此打住,没继续往下说。 苏玉婉可是不想玄青被人惦记上。 她装作闲聊般地敲打着。 “祝公子的后院美女如云,怎么可能惦记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呢?难不成还想老牛吃嫩草?” “不,不。”祝容的脑子本就不太好使,一着急,说话就更结巴了。 秦梅捂嘴笑道:“苏大夫还不知道呢,祝容后院的女人都被清走了,现在可是真真正正的老光棍一条。” “还有这事?”苏玉婉有些感兴趣。 秦梅知道的多,见祝容似乎并不在意她说出来,她也就不客气了。 “之前为了救王管家出来,他就把后院里最漂亮的四个通房丫头,送给了顾尚书。还剩下五六个,他也没留着,全给送了出去。现在的他啊,无女一身轻了。” 苏玉婉深感震惊,“这也行?” “你问他。”秦梅指了指祝容。 祝容低着头,小声道:“王管家说了,女人是祸水,女人多了是非多,女人不在多,在精,女人……” “停!”苏玉婉有些想笑,“你倒是听王管家的话。对了,你的王管家怎么没跟你在一起呢?” “来了,来了,我来了。”王泉应声而至,手里还提着两个大食盒,“离老远就听到你们念叨我。” 放下食盒后,王泉还往秦梅身边凑了凑。 “买的都是你爱吃的。” 秦梅点了点头,淡淡地说道:“劳烦你了。” 这时,秦端也领着玄青出来了,看到王泉后,皱了皱眉,却也没说什么。 师徒俩的关系,便这么定下了。 第二天一早,素装打扮的玄青便去了师父家,随他一起去了工部衙门做事。 已经几天没有露过面的余非,此时正跪在爹娘面前,正式请求家里安排媒人上门提亲。 余父却当即大怒道:“一个不守妇道的女人,你娶来做什么?” “父亲慎言,怎可如此凭空污蔑一个女子的名声?”余非大惊。 “哼!”余父一甩袖子,“一个女人,在外抛头露面,与诸多男子都有肌肤之亲,不是不守妇道,还能是什么?” “她只是一个大夫!”辛茯苓忍下火气,劝着男人,“老爷,女子名声事大,你即便对苏姑娘不喜,也不要这般言语过激,实在是伤人呐。” “伤人?呵呵,她不知廉耻与男人接触时怎得不在意名声了?如今竟还勾引余非,想进我余家的大门,她做梦!”余父依然怒不可遏,把自己儿子多年来拒绝成亲之事,都怪到了苏玉婉的头上。 “父亲,师妹她冰清玉洁,并非你口中所说的那般,请您不要一再污蔑她!” “她冰清玉洁?余非,我看你是脑子糊涂了!她被退过一次亲,又结过两次亲不成,听说结不成亲还赖着世子不走,甚至还跟到京城来。现在见世子真不要她了,她才把主意又打到了你的身上,想进咱余家的门。这样水性杨花有心机的女人,我死都不可能让她进门。余非,你也死了这条心。” “父亲!”自己喜欢的女子被父亲这般侮辱,便是余非心性再好,也忍不住了,“您这是从何处听来的?” 余父冷笑,“难道这些传言,都是假的?” 被退亲,成亲两次都失败,这些都是真的。 可若说苏玉婉嫁不成宁王世子就转而勾引余家少爷,这就是有人故意抹黑谣传了。 可余父是思想极其保守之人,并不喜女人在外抛头露面,听了那些传言后,就打心眼里讨厌起苏玉婉。 他是不可能让儿子娶她的。 “没话说了?”余父甩袖离去,“只要我还活着,你就休想让那女人进门。” 第231章 破饺子 留在原地的余非,情绪低落。 “娘,我爹之前不是没反对么,怎么今天突然变成这样?” 辛茯苓捏着眉头,亦是百思不得其解。 “昨晚晚饭前,我跟他提了要去请媒人的事情,他还同意了呢。谁知今天一回来便大发雷霆,可能是在外面听到什么风声了?” 余非不解道:“师妹她规规矩矩行医,又能传出什么不好的名声让爹如此震怒?是不是有人故意在他面前造谣生事?” “哎——”辛茯苓长叹一声,“女子但凡出头露面,必定少不了遭人非议,何况还是治病救人,不避男女。” “那我该怎么办?”余非小心翼翼道:“我先去爹那里探听一下消息,看他是听到了什么不利师妹的话,然后咱再对症下药,解了这误会好了。” “你爹正在气头上,你先别去他跟前惹不痛快了。”辛茯苓劝着儿子,“还是娘让人去探一下口风。” “那——儿子就拜托娘了。” “哎——” 余非出了屋,心里实在不踏实。 他不想什么都不做,就只等着娘打听消息。 想了想,还是拐了个弯,往书房走去。 谁知,已经有人先他一步去了书房伺候。 “老爷,你也知道,妾身平日里在后院是绝不出大门一步的,关于苏姑娘的事情,也是听丫鬟们瞎说的,此事真假尚且难辨,您怎么就直接当了真,还生这么大气呢?要是气坏了身子,那就是妾身的罪过了。” “你没说错,今日在衙门,我也听到了风声,跟你说的分毫不差。幸亏昨晚你提醒了我,否则今日媒人真去了,余家就等着被人笑话。” “这就好,这就好,妾身还真怕冤枉了那苏姑娘。只是……大公子若知道这事是妾身告知老爷的,肯定会生妾身的气的……” “他敢!” “……” 余非全身的血液直往上涌。 这才知道,原来背后都是这个女人在捣鬼。 “贱婢!”余非很少骂人,这次是忍不住了,“原来竟是你在背后捣鬼,挑拨是非!说,是何人在背后指使你污蔑苏姑娘?” 这个女人是旁人送给余父的小妾,青楼出身,身段样貌和勾引男人的手段自是不必说。 此女刚进余家时,没少惹得辛茯苓难过,余非这个做儿子的,看着娘亲难过也安慰不了。 好在这女人还算安生,进了余家后也没怎么作妖,还生了一双儿女,比辛茯苓这个正室还多生了一个。 时间久了,辛茯苓也就认命了,余非对这女人的敌意也少了许多。 可今天无意中听到她污蔑苏玉婉的话,新仇旧恨加到一起,便直接爆发了。 那妾室也不与余非争辩,只惶恐褔礼,态度卑微。 “大少爷,奴婢的确不该多嘴,可想着余家家风清正,不能让一个名声不好的女子辱了家门……” “名声不好的女子?”余非冷冷地质问:“名声再不好,也好过风尘女子万倍。你有何脸面往苏姑娘身上泼脏水?你也配!” “放肆!”余父听不得儿子咄咄逼人的话,尤其是见自己的宠妾如此卑微还被训斥,更是对儿子不喜,“你怎么跟姨娘说话的?” “姨娘?不过也是个奴婢而已!爹,你能接受一个青楼女子做妾,却不能接受儿子娶一个清清白白的好女子做妻。儿子,太失望了。” “你放肆!”余父一巴掌打了下来,这是他为数不多的对儿子动手,“妻妾怎可同日而语?” 妻子必须磊落大方名声好,最差也得是个平民身份。 妾室是可以随意送人或者买卖的,要求自然不一样。 若是别人,随便来句妻妾有别,也就开玩笑过去了。 可余父却是极好面子的人,当时也是死活不接受风尘女子做妾的。 谁知后来还是真香了。 他虽然接受了这个妾室,但是很在意旁人说起她的出身。 如今被自己儿子光明正大的揭短,他更是怒不可遏。 余非捂着红肿的脸,带着敌意瞟了那妾室一眼,终于气不过,跑出了家。 他去了自己的宅子,可苏玉婉早就搬出去了,那里现在还是空着的。 他的心也空了。 无处可去的他,鬼使神差地去了苏玉婉的新住处。 “师兄怎么这时候过来了?”苏玉婉赶紧把人迎进来。 余非突然清醒,觉得还是不能把刚才的事告诉她。 便吞吞吐吐道:“自从你搬到这边,我就来过一次,再不来,都快忘了你住哪了。对了,还有,马上就要进太医院了,我要来考考你功课有没有后退。” 九月底,来自大通各地的过关的医考生,会一起进入太医院学习,学习一段时间后,还要经过极其严格的测试,才能确定最终入职太医院的人选。 两人刚进院子,就见宋静初从厨房跑了出来。 “哎呀,这不是余家大公子吗,什么风把你老人家吹过来了?”宋静初手上还沾着面,说笑间,见余非脸上红肿的明显,又赶紧往围裙上蹭了蹭手,拉着余非往里面去,“脸上咋还肿了呢?赶紧的,我给你上药。” “不,不用。”余非拒绝着,可力气没宋静初大,硬是被她拉进去上药了。 苏玉婉没有跟着过去,就转身去了厨房。 吴元君还在厨房里忙着呢。 原来,宋静初和吴元君今天竟不约而同地一起找苏玉婉来了。 这会儿,正在包饺子呢。 “宋姐姐脾性真好,对谁都热心呢。”吴元君说笑着,还捏了个形状很好看的饺子。 苏玉婉也笑了,“她呀,看谁都像是自己的小兵,所以热情着呢。” 宋静初上药很利索,没一会儿就上好了,又回了厨房包饺子。 余非插不上手,就在院子里来回踱步,满腹心事不知从何说起。 厨房里就属宋静初的声音最大,嘻嘻哈哈地指点两个朋友如何包饺子,可最后大家一对比,发现她包的最烂,她也不觉得丢脸,笑声反而更大了。 “哈哈,我天生就不太会做饭,这饺子包的也是呲牙咧嘴的,不过没事,能吃就行了。” 苏玉婉噗呲一笑。 “这饺子张了口,煮的时候灌进水去,就算煮不烂,馅的味道也淡了。等会儿你吃你自己包的饺子好了。” “意思是,破饺子就不好吃了是吗?”宋静初苦着脸,突然想起了一个好主意,又笑了起来,小声道:“我吃你俩包的,我包的破饺子,就给余非吃好了。” 第232章 清者自清 “为什么给余非吃破饺子呢?”吴元君好奇地问道。 宋静初一本正经道:“总不能丢了呀,总得有人吃?” “那你自己吃呀。”吴元君建议道。 “咳,好不容易吃顿饺子,我怎么能吃破的呢?”宋静初为了心安理得地让余非替她吃破饺子,还找了个很好的借口,“我刚才还给他上了药,作为感谢,他替我吃了破饺子也不算什么?” “不太好?”吴元君小声问道。 “是不太好。”宋静初看着歪七扭八还张牙舞爪的破饺子,很是头大,最后一咬牙,“算了,还是我自己吃。” 最后,大家伙还是分担着一起吃的破饺子。 狗子黑娃分了两个最破的,还分了一大碗饺子汤。 “黑娃,你今天能吃饺子,可是沾了我的光的。快给我叫一个,表示感谢。”宋静初拍着黑娃的脑袋强迫道。 余非来之前的郁气消散了不少,听了宋静初的话,更是不由得会心一笑。 不过,他的注意力还是在苏玉婉身上,也不知道该如何表明心迹,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家里那堆烂摊子。 “梁庄呢?”他突然觉得这个家里少了些人。 苏玉婉正刷完锅碗,洗净手,涂了些自制的护手膏。 “梁庄出去办事了,玄青拜了师父住到师父家了,连翘被宁王妃临时叫回去了。” 陪在苏玉婉身边的三个人都不在了,家里竟只有黑娃陪着她了。 “好在宋静初和吴元君过来了。”苏玉婉又加了一句,“这下我就不孤单了。” “还好。”没了梁庄和连翘挡着,余非果然能和苏玉婉凑近乎了。 不过他还是不好意思走得太近,便不远不近地站着说话。 苏玉婉一直没问余非的脸,这会儿没什么话说了,也就随口问了一句。 “师兄,我刚才忘了问了,你的脸怎么肿了?” 余非又想起家里的糟心事,摇了摇头,“没什么,不小心磕碰到了而已。” “哦。”苏玉婉就不多问了。 余非最终也没把自己的苦恼说出来,吃过饭不久就要告辞。 吴元君也随之出门,“我也该回家了,一起走。” 两人一起离开,要同行一段路,吴元君有意无意地问了些问题,余非一句都没听进心里去,甚至都不知道她问的什么,也忘了自己怎么回答的了。 到了岔路口分别时,他才回过神来,挥了挥手,大步离去。 宋静初留在了苏玉婉这里。 她自说自话。 “你一个人在这可不行,幸亏有我来保护你。不用谢。” 苏玉婉正扑完了被子,笑着躺进被窝。 “有兵姐姐在,果然安全感爆棚。” “那是当然!” 宋静初很是得意了好一会儿,又突然问道:“你在老家时,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苏玉婉一惊。 “怎么这么问?” 宋静初想着白天碰到的事,也没瞒着她。 “今天跟亲戚打了招呼,说要过来找你,结果那亲戚竟拦着我,说什么都不让我过来,还说你名声不好什么的。” “什么名声?” “传得很难听,说你在老家时不守妇道,被退亲,勾引世子什么的。” “放屁!”苏玉婉不禁爆了粗口,“哪个长舌妇胡说八道?” “所以我才问,你以前有没有得罪人啊?”宋静初翻了个白眼。 苏玉婉也不知道怎么算是得罪人,毕竟收服两拨杀手的手段,都算不上光明磊落。 若说那是得罪人,也不是不行。 不过,那两拨杀手,府城的那拨都被她安排在老家的各个铺子上,不用刀锋剑雨里卖命也能活得很滋润,应该不会恨她才是。 京城里原太子手下的这拨杀手,现在已经被裴周收编,待遇比在帮太子做事时也安生不少,按理说也不该对她心怀不满。 除了这些人,她还真不知道自己还得罪过谁。 眼看着自己就要进太医院深造了,要是这些难听的名声传出来,到时候的考核必定有影响。 “什么人污蔑我?”她百思不得其解,却见宋静初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不由得好笑,“你都听到我的名声臭了,还过来跟我做伴,就不怕我连累的你也考不上?” “谁怕谁呀?”宋静初翻了个身,“我在军营里的名声更臭,以前还有人传我在军营里养了不少男宠呢,切,懒得管这些屁事。” “清者自清!”苏玉婉也翻了个身。 可她还是睡不着。 不知怎的,又想起了裴周。 她知道,有那样的谣言传出,肯定裴周是脱不了关系的。 毕竟他,之前没少跟人说是自己缠着他的。 他是彻底忘了自己缠着她的事情了。 苏玉婉觉得倒霉,又觉得自己的初恋无疾而终,让人难受。 亲密地同骑过一匹马,也有过不深不浅的唇齿相亲,也曾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心动的感觉。 如今就被裴周的失忆,断得一干二净了。 苏玉婉失眠了大半夜,到了下半夜,好不容易有了困意,谁知又被宋静初的呼噜声惊醒。 实在没办法了,她只能把头伸进被窝里,整个世界才终于安静下来。 辛星那边查邢家药材行,还真查出了点眉目。他是假扮被抓的那伙劫匪中的一个,去德善堂对暗号拿药,眼看着罂粟快到手时,却被突然回到医馆的邢院使给截下了。 邢院使就当着那包罂粟制品的面,告诉他药卖完了,以后恐也不会再有,然后就礼貌地将他请出了医馆。 他唯恐打草惊蛇,所以面上还得装作十分镇定,也没有过多打听罂粟的事情。 谁知,就算是他已经足够小心的情况下,回家的路上还是被人盯上了。 当时已是天黑,他离家不到二里地的路上时,有两个黑衣人尾随而至,似要对他出手,甚至还想要他的性命。 若不是梁庄及时出现,他怕是命都没了。 梁庄出手稳准狠,把人捆了个结实,直接秘密送到了顾尚书的府上。 顾尚书秘密审问两人时,辛星也在场。 那两人没忍住酷刑,还是交代了此事跟邢院使有关。 事情查到了这一步,还需要查到罂粟的存放之处,就可以上报皇上,收审邢院使了。 不过,任凭顾仁秘密派出更多的人手,对罂粟的藏匿之处,依然是一无所获。 辛星前来感谢苏玉婉派梁庄暗中保护他时,也说到了查罂粟困难一事。 可窝在墙角打盹的黑娃,却突然抖擞了一下身体,朝两人走来,并且冲辛星手里罂粟壳,汪汪叫了几声。 第233章 脱簪请罪 “有情况。”苏玉婉很是确定。 黑娃跟它亲爹大老黑一个德行,寻常都不怎么叫的,若是突然叫了,必定有情况。 何况她最近一直在锻炼黑娃闻罂粟壳,这种情况,应是黑娃发现了什么。 “黑娃,带我们去。” “也带上我。”宋静初突然冒了出来,“你们刚才说的事情,我都听到了,要行动,大家一起。” “你?”辛星看着这个身材魁梧的女子,却有些不信任,“这可是危险的活,你跟着拖后腿还不如不去。” “我拖后腿?要不要比划比划?”宋静初直接摆开了架势。 梁庄上前拖住辛星,“就让她去,她的功夫比咱俩好。” 辛星见识过梁庄的功夫,知道他比自己高,还高不少,既然梁庄这样说了,他虽半信半疑地,却也没有再拒绝。 多个人多份力气。 “这事咱们都秘密行动,千万不能到处张扬。”辛星扫了一圈众人,又加重了语气,“尤其是余非那小子,你们更要瞒着,千万别说漏了嘴。” “为什么?”宋静初好奇。 “因为余非对邢院使……”苏玉婉摇了摇头,“他是不信邢院使会做出这种事来的,跟他说了,他必定会当面对质求证,到时候让邢院使有了防备,咱们就更难查他了。” “就是这个原因。”辛星还是很了解自己的表弟的。 宋静初眨了眨眼,似有所了解。 “月黑风高夜,杀人越货时,咱们赶紧行动。”她催促道。 四人这才随着黑娃出了院子。 几人并没有走多远,不到两刻钟,便停到了聚仙阁附近一个荒着的宅院前。 “这个宅子早就没人住了,连门锁都生了锈,黑娃带咱们来这做什么呢?”梁庄有些不解。 看门锁的生锈程度,还有门上以及院墙上厚厚的积尘来判断,这个宅子的确有几年没人住过了,甚至都没人开过门了。 “京城的土地寸土寸金,这个地段的宅子更是千金难求,怎么还会有人买了宅子放着不住呢?”苏玉婉暗自寻思着,也把疑问抛给了众人。 辛星因为查邢院使的原因,所以倒是知道这处宅子。 “这是邢院使死去的大儿子居住过的宅子。邢老大死后,这里也就空着了。这么多年,也不见有人来打扫,更是没人来此居住,所以看着就荒凉。” “原来是这样。”另外几人纷纷感叹。 “邢老大是嫡长子,也是邢院使最疼爱最倚重的儿子,他死了,邢院使白发人送黑发人,怕是不好受。” “肯定难受,否则也不会几年不敢来儿子住过的地方看一眼。” 大家对邢院使晚年丧子一事还是很唏嘘的,毕竟若是没有出罂粟这件事的话,他也算是德高望重有口皆碑的大通名医了。 不过,同情归同情,大家还是分得清轻重的。 现在的问题,是大家不知道黑娃为什么要带他们来这里。 “我先进去看看。”宋静初说着,便从距离院墙十几步外开始助跑起跳,到了院墙处时,便借着力道,蹭蹭几下翻了进去。 “好功夫。”辛星赞叹着,也有样学样,开始助跑起跳。 不过爬了一半就摔了下来,幸好被梁庄及时接住,没有摔出大碍。 苏玉婉和黑娃对视一眼,给了个口令,“黑娃,上。” 黑娃便轻轻松松跳过院墙,跟着宋静初进了院子。 三人在外面等着,等了不一会儿,就见宋静初带着狗子又翻了出来。 “怎么样,里面有什么异常?”辛星上前问道。 宋静初神色略显慌张,“里面都是药材,还有很多这个东西。” 说着,伸出手,手里正是大家要找的罂粟。 东西是黑娃靠着鼻子嗅出来的,要是仅凭宋静初自己,在一仓库的药材中找出两麻袋罂粟还是要费不少功夫的。 东西找到了,大家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我这就去告诉顾大人,请他派人看住此处,明日早朝,顾大人肯定要上奏,请皇上下令捉拿邢院使的。” “先等一下。”苏玉婉打算先把事情理清楚,“这个大门明明没有打开的痕迹,那些药材又是怎么送进去的呢?” “里面有密道。”宋静初在军营里待久了,警惕性还是很高的。 她刚才进去看到药材时,就考虑到了这个异常之处,所以在黑娃的帮助下,连运送药材的密道也找到了。 “我刚刚把密道封了,邢院使就算是立即派人把东西运走,也只能走这个大门,只要顾大人赶紧派人来守着大门,他绝对不敢轻举妄动的。否则,就被衙差来个人赃俱获,不用审也知道是他捣鬼了。” “做得好。”辛星比了个大拇指,随后与众人告辞,连夜去了顾尚书家。 苏玉婉等人则回去等消息。 而邢院使这边,则在书房静坐了半夜,左等右等不见自己派出去的两个手下返回后,就知道出了事情。 等他察觉不妙,去那废宅查看时,却见已经有重兵把守。 他甩了甩袖子,大踏步离去。 第二天一早,一则消息从宫中传出,惊得京城百姓半天缓不过神来。 人人敬重的邢院使,居然一身粗布白衣,摘簪披发,自戴枷锁,于宫门外长跪自首。 余非不知发生了何事,依然面带恭敬,欲将其扶起。 “院使大人,您这是做什么呢?地上凉,您赶紧起来呀。” 邢院使看着余非,欣慰又痛惜道:“老夫不识毒物,用错了药,害死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也害了无辜百姓,如今待罪之身,万死难辞其咎,余非你,一直是我最看好的年轻大夫,发展前途无量,必定能凭一身医术造福万民,你千万谨记,用药要谨慎,切莫大意,以免一失足成千古恨,悔之晚矣。” 邢院使循循善诱,风烛残年的他,脸上满是沧桑风霜,让人一见其状便心生怜意。 何况众人也不知道他犯了什么错处,一时竟纷纷围在其身边,连其罪名都不问,便齐声请求皇上垂怜,谅其罪过。 第234章 尘埃落定 恰巧梁院判和余非的师父常玄参入宫上值,见此情形,两人相视一眼,谁都没有上前。 “余非,上值时辰快到了,赶紧随我进宫去。” 常玄参叫了徒弟一声,并向跪在地上的邢院使拱手行了个礼。 邢院使点头回礼,没有作声。 饱经风霜的脸上,看起来异常平静。 “院使大人放心,您不管犯了什么错,都是无心之过,皇上对您一向信任有加,不会真罚你什么的。”余非依然不情愿离去。 “哎,老夫的罪过,罄竹难书。虽是无心之过……”邢院使两眼放空望天,很是凄凉无奈,“罢了,你们都忙去,不用替老夫求情,老夫便是死,也是死得其所,不冤。” “不——”余非急了,“院使大人对我们晚辈悉心栽培,无私提拔,我们都铭记在心,您放心,太医院不会置您于不顾的。” 余非说着,就朝师父那边走去。 “师父,院判大人,咱们进去。” 等会儿进了太医院,他一定要联合所有人为邢院使求情。 “余非——”常玄参叫住徒弟,想说什么,却被梁院判悄悄拉住,他便摇了摇头。 几人随后一起进宫。 事情便是这么戏剧性,顾尚书的折子还没到皇帝面前,邢院使的自首便传遍了京城。 传到苏玉婉耳中时,消息是这样的: 邢院使的大儿子做药材生意,在收购药材之地发现了一种当地人种植的药材,因其出色的健脾开胃清热利水之功效,所以花了大价钱运送到大通来。 只是大通之前从未有过此种药材,邢院使便谨慎使用,也没让此药材大肆流通。 直到大儿子去世后,心痛难当的邢院使心灰意冷,甚至几度欲放弃性命随之而去。 茶饭不思的他,被徒弟想着法子开了些健脾开胃的药方,阴差阳错地就把那味药加了进去。 不知为何,他能吃下饭了,绝望厌世的心情也随之好转。 他认定了是那味奇药的关系,所以自那之后,就把那味药当做珍贵的药材使用了。 据邢院使自首所说,他之前是真的不知道常吃这药对人有害,如今察觉到不对劲时,却已经造成数名百姓为此所困。 这件事,京城百姓并不觉得有什么,毕竟一味新药,还是邢院使亲自吃过的,若真是有害,那也是无心之过。 大家甚至觉得邢院使实在不必如此自辱请罪,而且对他的为人,更加看好了。 京城百姓甚至写了万民请愿书,余非也在中间为其努力奔波。 最终的结果,也众望所归,皇帝以他无心之过为由,从轻发落,只令其上交药材库里的所有罂粟极其罂粟制品,当众销毁,陈诉利害,以警示人。 而邢院使百般请罪都被众人原谅之后,又无奈以请辞院使一职自我惩罚。 皇帝见他自责不已,多番考虑后,终于允了他的请辞要求,只是也发了话,要等这批医考生考核结果出来,太医院确定了最终入选的新人之后,再准他告老还乡。 最多,也就半年时间了。 事情便是如此奇幻。 雷声大,雨点小。 犯了罪的邢院使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处罚,只是上交了库存的罂粟且保证以后再不进货就结束了。 他的名声非但没变差,反倒更因为其“严以利己”之故,一时成为美谈。 就连梁庄和辛星,态度都有所动摇。 “邢院使应该是真的不知道那东西的危害?” “肯定啊,他要是早知道那东西有害,怎么会让自己的儿子服用致死呢?再说了,邢院使自己不也是吃过那药吗?要是知道那不是好东西,他肯定也不会吃的。” “就是,就是,咱们还以为他是故意用这东西赚黑心钱的,现在看来,是咱们冤枉他了。” 但是宋静初却还有疑问。 “邢院使的儿子是吃那东西致死没错,可邢院使自己没事啊,他说自己吃了,谁见过呢?谁能作证?” 这时余非也在场,似有不满地反驳宋静初道:“你这么说,就是还怀疑邢院使了?京城百姓们可都没有怀疑的,连太医院的太医们都说可以理解。” 苏玉婉却跟宋静初有同样的直觉。 她没有直接反驳余非的话,只分析道:“事情没落到自己身上,百姓们当然可以随意说原谅。可有人去问过那些受害者吗?” “你——”余非语塞。 他也没问过那些受害者。 他只知道自己尊敬的院使大人是无心之过,且得到了皇上和京城百姓以及太医院所有人的理解。 可对那些深受其害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人来说,他们的声音太过弱小,并没有人注意到。 他们能不能理解或者谅解邢院使的无心之过,并没有人在意。 宋静初见苏玉婉支持自己,便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 “我和玉婉去看过那些深受毒害的人,那副惨样,与人间地狱无异,余非你若是觉得可以轻易原谅邢院使,那就先去看看那些受苦的病人。” “不止如此。”苏玉婉附和道:“本来只是邢家药材行一家有此物,世人尚且不知其利害与暴利,顾尚书原本想着此事秘密解决,以免知道的人多了,铤而走险的人也多起来,管都管不住。可邢院使忽然来了这么一出宫门请罪的戏码,现在整个大通的人都快知道这东西能使人成瘾且暴利了。余非你若不信,就睁眼等着看,以后这东西,绝都绝不了了。” 苏玉婉只怪自己,明知道这东西在后世都难清除,以至于那么多的缉毒警惨死于毫无人性的毒贩手中,她却无能为力,眼睁睁地看着这东西即将在大通流传。 悔恨,自责,却无能为力。 余非沉默了。 “我先走了。” 只留了这么句话,他便走出去了。 没人问他去了哪里,也没人关心。 毕竟邢院使能无罪开脱,余非功不可没,那份万民请愿书,还是在他不遗余力的奔波下,上达天听的。 苏玉婉对他,是有些怨言的。 这事暂时告一段落,聚仙阁也被解封重新开张了。 只是聚仙阁的名声毁了,就算发誓再不用那东西,食客们也不敢再来了。 毕竟聚仙阁的饭菜,味道并不怎么好。 回过神来的食客,谁都怕吃出问题。 聚仙阁重新开张了没几天,便宣布倒闭了。 眼看着就到了月底,宁王一行人马上祭祖归来,大通各地入选的医考生,也已经汇聚京城,被暂时安排在惠民药局住下,就等着时辰一到,便入太医院学习。 第235章 反客为主 苏玉婉准备着入宫事宜,却被突然闯进来的连翘吓了一跳。 “连翘你——” “苏大夫,您快去看看元侧妃。” 连翘是趁夜前来,根本没时间解释太多。 “奴婢是找了借口临时出王府的,回去迟了会被王妃惩罚的。来不及解释太多了,总之是元侧妃在信阳县城的男人找过来了,与元侧妃私会时被王妃发现,现在两人都被关起来了。王爷和世子马上祭祖归来,若是发现元侧妃……后果不堪设想。” “元侧妃哪里有别的男人?诬陷,这绝对是诬陷!” “奴婢也不知情,只是世子对奴婢有恩,奴婢不想看他们母子二人出事,可想了半天不知道该找谁救命,只能找苏大夫您了。奴婢真要走了,若是被王妃发现奴婢出来告密,肯定连命也没了。” 连翘说完,根本等不及苏玉婉问话,便比来时更匆忙地跑了回去。 苏玉婉跟元冰本就有交情,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她知道后宅女人手段多,所以一路上急匆匆行路,并思考着可能会发生的事。 她不是第一天认识元冰,所以是不相信她在信阳县城有男人的。 就算以前有,为什么那男人这么多年没出现,却在她入了王府的时候才出现呢? 除了被人利用来诬陷元冰,她想不到还有别的目的。 “宁王妃,也就如此了。” 总之,绕不过一个“宅斗”。 苏玉婉到了宁王府,却被侍卫拦在门外。 “王妃半夜不见客,苏大夫请回。” 居然卡在了第一关。 连门都进不去。 “还请二位通融,禀报王妃。” 她连使银子收买的手段都使出来了。 可惜侍卫连看都不看,便继续拒绝。 “姑娘若有事,请明日再来,此刻王妃已经睡下,是绝对不会见客的。” 苏玉婉见软的不行,想要用元侧妃的性命来威胁两人,又觉得一旦说了会暴露透露消息给她的连翘。 好在,她还有一样东西可用。 “你们可以不惊动王妃,毕竟我是来找元侧妃的,你们直接去向元侧妃通报。” 这就更不行了。 两个侍卫的脸色都不好看了。 若不是看苏玉婉跟世子有交情,而他们暂时还不敢得罪世子的份上,他们早就把苏玉婉赶走了,哪里会容得她在这里说这么多。 苏玉婉便将一枚令牌示于两人眼前。 “这是世子的令牌。世子临出京前有令,可以随时凭此令牌进王府见元侧妃。平日里我不来,只是不想打扰王妃和元侧妃,今日半夜前来,实在是有迫不得已的要事。你们最好进去通报一声,要是真误了世子的大事,这后果嘛……怕是你们担不起。” 两个侍卫看着那乌漆麻黑的一个木板子雕成的“令牌”,面面相觑。 “世子何时有这样的令牌的?你见过吗?” “没有呢。世子临走时,也没交代什么啊。” “这——” 苏玉婉并没有将那“令牌”暴露太久,只换了严肃口吻道:“你们最好先进去禀报王妃一声,看看她是否关心世子的大事。” 两个侍卫不敢擅自做主,果然有一人半信半疑地接过令牌,去里面禀报了。 苏玉婉故作镇定地等着消息,心里却敲着边鼓。 那哪是什么“令牌”? 不过是玄青从秦端那里顺来的一块木料,拿来练手的而已。 她刚才来宁王府时,就鬼使神差地把这东西给带来了。 谁知,居然还真用上了。 只是管不管用,她还不能确定。 还是有用的。 “王妃虽然并未见过此令牌,也未曾听世子交代过,不过王妃对世子甚是关心,所以特地破例,允你进去说话。” “谢谢二位大哥。” 怕停久了露馅,苏玉婉赶紧大步进了王府。 到了议事厅时,她并没有等太久,就见宁王妃妆发整齐地过来了。 这般模样,哪是睡下又起来的样子? 分明是根本没有睡下! “民女苏玉婉,见过王妃。” “坐。” 宁王妃满脸不悦。 “听说你是为了世子的事情来的,那你说说看。” 她本来正审着元侧妃的,审了半天都没什么进展,心中正不痛快,听到下人来报说苏玉婉过来了,她还纳闷这事是不是走漏了什么风声。 这会儿强忍着不悦,也是想听苏玉婉说个究竟,看她是不是真得有事,还是说府里出了内奸,暴露了这事。 苏玉婉来的路上已经想好了借口。 “回禀王妃,元侧妃的身子一向娇弱,世子离京时,曾一再嘱咐要民女时常来探望。民女信得过王妃,知道您必定会请名医照看侧妃娘娘,所以快三个月来,一次都不曾来探望过。最近听到了宁王和世子即将抵京的消息,才突然想起来,民女应该来探望一下才是。” “就因为这?”宁王妃压着火气,“你就等不及明天白天过来?” 明天过来,还不知道元侧妃有命没有呢。 “实在对不住,打扰王妃娘娘了。”苏玉婉低声下气地解释道:“实在是被医考之事分了心神,到现在才想起来,又因为后天就要进太医院,怕明天白天有事走不开,所以只能今晚来此。” 解释完,又瞧着宁王妃的黑脸,小心试探道:“请娘娘准许民女见元侧妃一面,等世子回来,民女也好有个交代。” “哼。”宁王妃再也没有第一次见面时的好脸色,后来许是想到什么了,又冷哼一声,“见。我也正有事要问你呢。” 之后,苏玉婉便随着宁王妃去了元冰的院子。 这也是她进京后,第一次见到元冰。 元冰瘦了很多,不过精神尚可,似乎也没有连翘说的什么性命不保之类的危急状况。 苏玉婉暗自猜测着,并同时向元冰褔礼问候。 “民女苏玉婉,见过元侧妃娘娘。” 元冰微笑着点了点头, “起来。许久不见,你今夜来得正好,王妃娘娘抓到了一个人,不妨你也见见。” 苏玉婉一愣,看来连翘说的,确有此事。 不过再看一脸镇定淡然点元冰,再看满脸不甘带着怒气的王妃,她心里有了数。 怕是王妃的计谋没有得逞。 不止如此,听元侧妃这话里有话的样子…… 应该是反客为主了。 第236章 通宵闲聊 苏玉婉不由得想笑。 “这么巧?民女倒是想见见,信阳县城来的熟人呢。” “嗯,就在柴房关着呢。”元冰见她很上道,猜着她应该是为了自己的事情才大半夜前来,心中不免感动,却依然淡定道:“王妃娘娘可以继续审了。” “带人!”宁王妃已经起了一肚子火。 竟然真是熟人。 “穆庄主?” 这就是卖给苏玉婉庄子,还坑了她的穆庄主。 “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啊。”苏玉婉在那人开口之前先把恩怨给摊开了,“你当日卖给我庄子,坑了我五十亩地,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居然就来了京城。怎么,是做了亏心事良心发现了,想来弥补的么?” “你——”见苏玉婉反客为主先审起人来了,宁王妃一时气结,“好了,你们的恩怨先暂时搁着,我有话要问。” 随后又接着之前的问话,继续审问:“你说此次来京城是要找回所爱之人。你可否知道,你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如今是我宁王府的侧妃?” 苏玉婉不知道穆庄主经历了什么,只知道如今的他再也不是之前那般富态模样,整个人都干瘦憔悴苍老了许多,眼中的恨意甚至都要冒出来。 只见穆庄主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对着元冰就要动手动脚。 “今日便是死,我也要死在心爱的人身边。宁王又如何,他能得到人,也得不到她的心!” 意思很明确,那就是不管元冰是不是宁王侧妃,他都敢认下两人相爱的事实了。 宁王妃似乎很满意,语气也没刚才那般急躁,只看着下首的元冰,质问道:“元侧妃,你可承认流落在外的这些年,与这个男人有染?” 不等元冰回话,穆庄主便将两人“相爱”的种种胡说一通,甚至为了让假话更真实,还说了几处元冰身上的特征。 若是不明真相的人听了,绝对认定了两人亲密有染。 苏玉婉是绝对不信这两人有过瓜葛的,甚至她都很确定,在今日之前,元冰肯定也没机会见过穆庄主。 可穆庄主却直接点出其身体某些部位的印记,这就很奇怪了。 元冰瞥了一眼贴身伺候自己的丫鬟,有些事已经心知肚明。 她不咸不淡地回着宁王妃的话。 “王妃与其怀疑我与这个男人有染,还不如怀疑我的丫鬟与他关系亲近。” 那丫鬟当即跪下喊冤,“王妃明鉴,奴婢一直尽心伺候侧妃娘娘,根本不认识这个男人,更不会将元侧妃的事情告诉他。” 元冰笑了,“我院里的丫鬟有十几个,我还没点你的名字,你倒是先心虚了?” 丫鬟一愣,便赶紧低头不语。 元冰又笑着向宁王妃褔礼。 “妾身刚才只是怀疑被丫鬟出卖,想诈她们一诈,谁知只有这丫鬟心虚,倒是真让人怀疑了。妾身这才想起来,最近伺候妾身沐浴更衣的,一直都是她。妾身恳请王妃让人好好查一查她,看看他二人最近有无往来,还有,他二人又为何想要陷害妾身?” “奴婢冤枉啊。”丫鬟慌张喊冤,更显得她心虚了。 若不是有苏玉婉这个外人在场,宁王妃完全可以当这一段不存在,再随便找个借口把丫鬟打发了,把偷情的帽子再给元冰一戴,任她喊冤也是无用。 谁知苏玉婉来的这么不是时候? 今天这事,怕是硬扣不下了。 何况,苏玉婉此时正与元冰一起,都在眼巴巴地等着她做主呢。 “不忠的奴才。”宁王妃一挥手,“把这两人带下去好好查查。” 又一转身,“你们二人叙旧,本妃累了。” “恭送王妃。” 两人都松了口气,瘫坐在椅子上。 “你来得正好。”元冰感激道:“这个院里都是王妃的人,若不是你正好赶来,便是我再能言善辩,也是要吃亏的。” “侧妃娘娘聪慧,便是我不来,您也定有法子应付?” 苏玉婉刚才进来时就发现了元冰的淡定,根本就不像要吃亏的样子。 “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元冰抚了抚额头,“几个月不见,你清瘦了许多,是忙着医考的事情太累了么?” “还好,只是事情繁杂有些劳心而已。”苏玉婉瞧着元冰眉眼间尽是疲惫,关心道:“娘娘您也瘦了,您在王府也要好好照顾自己才是。” 想着元冰说院里的丫鬟都是宁王妃的人,她又宽慰道:“因为您和世子刚进京,还没有机会培养自己人也正常,好在世子祭祖快回来了,他会帮您想办法安插自己人的。自己人用起来顺手,也会贴心。” “是这么个礼。”元冰笑笑,“对了,还没问你呢,你今天怎么来的这么及时?” 元冰才不信苏玉婉刚才对王妃的那套说辞呢。 她几个月都没来见自己,怎得自己这边出事时,她就第一时间想着过来给她检查身体了? 明摆着是说谎的。 “真是瞒不过侧妃您。”苏玉婉附在元冰耳边,把连翘偷偷给她递消息的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如此。” 元冰倒是说了裴周进王府后收买了两个丫鬟的事情。 那两个丫鬟都是刚进王府的,服侍的第一个主子便是她,裴周对两人很好,还对其家人多有帮助,所以两人对裴周也算是忠心。 裴周临出京前,就安排其中一个在府里伺候她,另外一个叫连翘的,则安排去了苏玉婉那边。 那丫鬟伺候她很是尽心,可惜前几天病了,王妃又安排了一个丫鬟过来补上。 今天这事,就出在那个补上来的丫鬟身上。 不过那丫鬟背后是何人指使,大家都心知肚明。 “难为连翘这丫头了。”元冰解释道:“丫鬟们平时都在府里伺候,寻常是不能出府的。连翘能出去报信,说明她忠心,也机灵,是个可用之人。” “娘娘说的是。” 元冰又道:“听丫鬟们闲聊,说是邢院使和聚仙阁出事了,我就听了个大概,你若是不急着回去,不妨跟我说说。” 元冰平日里不会跟王妃派来的丫鬟们说话,可身边又没了能说话的人,天天就如同聋子瞎子一般,外面的事情一概不知,最近京城发生的大事,她也是无意中听丫鬟们闲聊才知道的。 总归是有些好奇。 苏玉婉好不容易见元冰一面,自然是不急着走的,何况后天就要进太医院,更是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元冰。 既然如此,两人便闲聊了个通宵。 第237章 急哭了的梁庄 元冰也很是感慨,很多事情她也只能听听,什么都做不了。 不过,她还是笑问道:“说了这么多,倒是忘了问了,来到京城觉得如何?” “贵!”苏玉婉诚实道:“京城里什么东西都贵,房子贵,菜贵,衣服首饰也贵。” 她问过自己住的那个宅子的大概房价,要比之前的信阳县城高个十倍不止。当然,信阳县城如今的地价房价都非之前所能比,与京城房价的差距也缩小了几倍。 裴周派了两个人跟着她,但是平时的吃用,花的却是她自己的银子。 她觉得,银子好像不怎么够花了。 “哈,倒是坦诚。”元冰禁不住笑出声来,“你之前在信阳县城的生意不错,有没有想在京城也开几家铺子?” “倒是想。”苏玉婉两手一摊,“京城里商铺紧俏,价格又高,我在老家时还算有钱人,来到这里一看房价就觉得自己是个穷鬼。” “噗——” 元冰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学了几个月的皇室礼仪也废了。 她并不在意。 “你不是说聚仙阁酒楼倒闭了么?怎么没想着把它买下来吗?”元冰出着主意。 苏玉婉倒不是没想过。 “聚仙阁名声毁了,人人闻之色变,很多人都绕路走也不经过那里。我去打听过,卖价倒是比市价少了许多,但是做生意的都要看风水,所以到现在也没人接手。” 苏玉婉也是做生意的,即便不是太在乎风水,但是很在乎客流量。 聚仙阁周围的客流量,如今实在惨不忍睹,所以她才犹豫着。 但是不买,她又觉得实在可惜。 毕竟她手里的钱,买别的铺子买不起,买降了价的聚仙阁,倒是刚刚够。 元冰站起来,望着院子里的夜色,像是坐牢久了的人渴望自由一般。 良久,回头笑道:“我知道有这么两句话,一句是‘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另外一句是‘事在人为’。” “侧妃娘娘?” “你在信阳县城的生意做得很好,怎么来到京城就束手束脚了?按你所说,聚仙阁如今的卖价百年难遇,真若错过了,你确定不会后悔?” “应该……会后悔。” “所以,你应该买下来。” 见苏玉婉还在犹豫,元冰又解释道:“国人的记性,没你想得那般好,就算短时间内闻聚仙阁色变不假,但是过不了几天,人们就会忘了。到那时你若再买,别说现在这个价格,便是恢复到市价,你也是买不到的。” “娘娘?” 元冰长叹一声。 “虽然我没做过生意,但是却出身商户世家,耳濡目染也懂了些做生意的门道。且不说你自己买了聚仙阁做生意是个好主意,便是一时没有人手忙不过来,那就买了放到那,等京城的人忘了这件事之后,你就算是把铺子转手卖掉,也是可以赚一笔差价的。” 苏玉婉觉得元冰说得在理,自己这几天的纠结矛盾也终于得以解脱。 “娘娘说得对,等天亮了,我就把铺子买下来。” 元冰点点头,笑道:“现在已经是九月底,大通各地的举人们马上就要汇聚京城,准备明年三月的会试。你可别小看这三年一次的会试,可是有六七千名举人涌入京城呢。你就算不开酒楼,只简单布置成提供住宿的客栈,生意也必将爆满。” 苏玉婉忙得差点把这茬都给忘了。 “娘娘提醒的真是及时。” 乡试成绩已经发到考生手里,通过乡试的举人们,现在应该已经在来京的路上了。 她前几天还听梁庄说过,现在京城的客栈都陆续被人预订,价格一路疯涨。 最起码一直到明年会试结束的这半年时间里,价格都是降不下来的。 事不宜迟,第二天天色刚亮,苏玉婉向元冰告辞之后,便直接回了住处拿银票,决定今天就把酒楼先买下来。 至于以后做什么生意,有没有人手之类的问题,暂时都顾不上考虑了。 谁知她刚到住处,就见梁庄带了三个熟人过来。 “苏大姐你大半夜的去哪儿鬼混了?”梁庄直接就急了,“连翘不在,您就偷偷溜出去私会,还夜不归宿。你知道我们有多着急吗,想去找你都不知道去哪找,又怕贸然报官坏了你的名声。你还让人活不?要是世子知道我没有看住你,你跟别的男人私奔了,我还要不要命了?” 梁庄说着,竟然委屈地哭了出来。 苏玉婉都吓傻了,甚至都顾不上跟钱夫子等人打招呼。 “梁庄,你没事?” 放在前世,梁庄这个岁数还是个初中生呢,若说是个孩子也不违和。 他根本承受不住这么大的压力。 “您说接到了苏举人的信,约莫这两天到京城,就让我去接过来。我听了你的话去把人接回来了,结果你却是用了什么调虎离山之计,故意支开我呢。你,你是坏人!” 苏玉婉听了半天才听明白,原来梁庄以为她夜不归宿是跟人私会去了,他看丢了人,没法向裴周交代,这才急哭了。 简直气笑了。 “梁庄,你就离开一天,我还能临时找个男人私会?” “那你为什么夜不归宿,你去哪儿了?” “我去宁王府见元侧妃了!” “我不信,为什么你几个月都不去,偏偏我不在的时候,你大半夜的过去?” “我……” 苏玉婉暂时还真不能把连翘送信的事情透露出来。 她这一犹豫不要紧,梁庄就更认定了她做贼心虚。 “你怎么不说话了?你果然骗我!” 苏玉婉哭笑不得。 “好,我骗你,我是负心汉好了?” 她都不想搭理梁庄了。 这里还有三个人呢。 “让你们见笑了,钱夫子,宝根哥,对了,铁蛋怎么也过来了?” 苏玉婉把人往客厅里请。 梁庄刚才发完了脾气,这会儿也知道自己太激动了,有些不好意思,就去了厨房烧水。 只是苏玉婉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梁庄把水烧开。 她看着冒着黑烟的厨房,无奈地摇了摇头,便自己过去烧了。 第238章 此时不买,更待何时 钱夫子年纪大了,一个月的行程几乎吃不消,这会儿正被宝根照顾着先眯眼休息。 苏玉婉烧水时,勤快的铁蛋就把院子里的柴给劈了。 “对不住啊,苏大夫,我刚才着急,说错话了,你可别生气。”梁庄吞吞吐吐地道着歉,“您真去宁王府了吗?” “真去了。”苏玉婉添了把柴禾。 “那您看到连翘了吗?” “没有。” “哎——也不知道王妃什么时候把连翘还给你。” “是还给你?”苏玉婉揶揄了一句。 果然梁庄的脸红了。 “苏大夫您又笑话我!” “笑话你做什么?”苏玉婉继续揶揄道:“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啊,就算旁人笑话,就不害相思病了吗?” “苏大夫——”梁庄的脸更红了,踢了一脚地上的石子来掩饰自己的羞涩。 谁知,石子正好落到铁蛋身上。 “哎哟。”铁蛋捂着屁股,“幸亏砸到了屁股上,要是砸到脑袋上,我也失忆就坏了。” 苏玉婉一怔,忍不住叹了口气,又对铁蛋说道:“铁蛋你跟钱夫子和宝根哥一起去歇着,路上走了这么久,肯定累得够呛。” 铁蛋年纪小,精力旺盛,一路上只觉得新鲜,并没有觉得累。 “我不累,苏姐姐,我帮你把这些柴劈了,你以后烧火做饭就方便了。” 苏玉婉接过斧头,没让铁蛋继续劈柴。 “这些就够了,明天我就要去太医院,就用不着在这烧火了。” “这么快?”宝根走了出来,“钱夫子睡着了,我过来跟你们说会儿话。” 宝根和钱夫子都中了举,这次来京是为了年后的会试。 他们算是进京最早的一批。 京城毕竟花费大,寻常刚中举的考生也不舍得来京城这么早。 宝根现在不差钱,所以得知中了举之后,没几天便和钱夫子一起赶往京城了。 宝根万幸道:“紧赶慢赶地,幸亏昨晚到了京城,要是晚到两天,就难见到你了。” “是啊,我明天就要去太医院了。”苏玉婉泡好茶,几人又进了客厅说话,“我等会要出去一趟,你跟钱夫子先歇着,午饭等我回来做。” 她还得去买下聚仙阁呢。 宝根点点头,“你去忙,我休息一会儿就去找客栈。” “一住就是半年,是得找个环境好的客栈。” 苏玉婉想帮忙,可惜自己时间也紧,还听说考生找客栈会有诸多讲究,她想了想,还是不帮倒忙了。 “你们暂时住这就行,客栈慢慢找,不急。” “好。” “那我先出去了。” “我也去。”铁蛋随苏玉婉一起出来了。 一路上,两人说了会儿药材生意的事情。 铁蛋收购的药材,已经够杏林医馆用好几年了。 他并不满足于小打小闹,很想把这药材生意做大了。 来回书信很麻烦,也说不清楚,一来一回的耽误的时间又长,所以他干脆跟宝根和钱夫子一起来京了。 “你真要往大了做药材生意?”苏玉婉有些不敢信,“你才多大啊铁蛋,你还是个孩子啊。” 铁蛋却道:“苏姐姐你别担心,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年纪小,会的事情却不少呢。” 苏玉婉倒是信他说的,毕竟铁蛋识药材,懂行情,人机灵,还可靠。 除了年纪小点,其他方面倒是真没什么可担心的。 “你要是真打算往大了做药材生意,还是需要有自己的商队的。这人手方面……” “人手我已经选好了几个。”铁蛋嘿嘿一笑,“就差苏姐姐你同意把人手调给我用了。” “你这跟先斩后奏有什么区别?”苏玉婉看着胆大心细的铁蛋,更是放心了几分,“看中哪几个人手了?” 铁蛋说了几个人,都是苏玉婉之前收留的府城的杀手,现在分布在几个铺子做事。 铁蛋解释道:“我问过苏大叔和玉真姐姐了,那几个人功夫不错,在铺子里做事虽安稳,却也大材小用了,跟着我组商队,倒是合适。” “你想得倒是周到。” 铁蛋既然有这个打算了,甚至连人手都看好了,苏玉婉也愿意给他个机会。 “等会儿回去,说说你的打算和计划,还有需要我做什么就行。” 铁蛋嘿嘿一笑。 “万事俱备,只差苏姐姐的神医名号和银子了。你放心,苏姐姐,我铁蛋的命都是你给的,咱们都合作,肯定让你拿大头。” “哦?你连利益分配都考虑好了?可真有你的!” 两人说着话,就到官牙。 这个官牙是朝廷衙门的一个分属,专门负责房屋和人口的买卖。因为是衙门直接管辖,所以比一般的牙子安全可靠。 苏玉婉是为买聚仙阁而来,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有人说话,说的正是聚仙阁的事。 “官老爷,只要今天能出手,我们愿意再把价格降两成,若是有人来问,请你们一定要多推荐我们的聚仙阁啊。拜托了。” 说话的是祝夫人院里的管家,苏玉婉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倒是认得。 那管家似乎很着急要卖掉聚仙阁,竟然在本就超低价的基础上,又主动降了两成。 更甚者,为了能早点出手,还偷偷塞给了衙差好处费。 苏玉婉看在眼里,听在耳里,很是好奇祝夫人怎会如此急着脱手。 “难不成,祝尚书穷到要贱卖铺子了?”她忍不住想多了些。 官差收了好处,又看在是兵部尚书家的管家份上,也没瞒着。 只如实告知道:“不是我们不向主顾介绍你们聚仙阁,可我们每次一提聚仙阁的名字,买家就唯恐避之不及,根本就不让我们提。我们也想赶紧帮祝夫人卖掉,只是实在太难了。再说了,你们尚书府又不缺这点银子,为何不等过段时间,风声过去了,再卖个高价呢?” 管家有苦难言,只连连摆手道:“哎,莫说这些了,我也是奉命办事。这个价钱,别说我们夫人了,便是老奴我,也觉得低得心疼。但凡我能凑到些银子,肯定自己就买下了。” 那官差也说道:“别说你了,我们这些在这办差的,要是也能凑出个两千两银子,肯定直接买下来了,根本就不会往外放这个卖铺子的消息。” 没有人比官牙里卖房的更懂房产的行情,可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块儿大肥肉落入他人之口。 两千两银子,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铺子。 市面上的价格,少了三千两都买不到。 之前祝夫人报价两千五百两,苏玉婉已经很心动了。 这会儿又降到两千两银子。 此时不买,更待何时? 第239章 心动 “丁管家。”苏玉婉快步上前见礼,“这铺子价格还有得谈么?” “没得谈!”丁管家下意识拒绝地干脆,拒绝之后才发现是苏玉婉,“原来是苏姑娘啊,请您见谅,这价格实在跟白送差不多,也是我们夫人的最底线了,苏大夫就莫再讲价喽。” 苏玉婉本就没想着讲价,何况今天又在原来基础上降了五百两银子呢。 “好,我信丁管家的,不讲价,就两千两银子好了。” 丁管家被人信任,很是欣慰,办理过户手续时,也忍不住说了几句掏心窝子的话。 “苏大夫信得过老奴,那老奴就再多说一句,这酒楼啊,你买值喽。真值喽!” 虽然不是自己的酒楼,丁管家却真是心疼,而且特别懊恼自己没有两千两银子买下来。 “但凡我家夫人再宽限几天,我便是倾家荡产借遍亲友,也必定将这铺子买下来。可惜呀,可惜,我家夫人催得紧……哎!” 苏玉婉诧异道:“夫人为何这么着急卖掉?” 若只是因为没了生意,祝夫人大可以自己先把铺子留着,等待日后东山再起。 而且就连管家和牙人都能明白这个铺子实在贱卖了,那祝夫人又怎会不知? 还有,京城生意人这么多,为什么就没有一个愿意低价接盘呢? 这明摆着是大赚的生意啊。 “这——” 丁管家并未解释祝夫人急着卖铺子的原因,不过对于买家不接手铺子却颇有微词。 “老奴知道,盯着我们酒楼的买家不在少数,之所以没人肯买,也只是等着我们再降价而已。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丁管家感慨一番,看了眼苏玉婉,又欣慰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他们这些爱算计的精明人,这次可真失算了,苏大夫你啊,捡了个大便宜喽。” 丁管家的态度和言语,都极为真诚,感觉上便是没有作假,苏玉婉越听越觉得自己真得买对了。 等她办完过户手续,就与丁管家再次回到官牙拿钥匙。 谁知,官牙门前此时却聚集了数十人,都在争问聚仙阁酒楼的下落,甚至有不少人还带着现银过来的。 听到官牙说酒楼已经卖出去后,那些人都唉声叹气叫苦不迭,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这会儿都没人肯离开,就等着看到底是谁抢了先机,抢了“他们”的酒楼。 等到确认是苏玉婉一个年轻女子“抢”了酒楼时,各个都开始心理不平衡了。 “你能买得起酒楼?”有人看着一身朴素衣衫的苏玉婉,不免质疑。 丁管家出面代其回答:“苏姑娘已经付了现银,手续也办好了,诸位就不要惦记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丁管家,你这人不厚道。”开始有人语言攻击道:“我前几天不是跟你说了么,手头紧,要回去凑银子,怎么你不守诺言,转头就把铺子卖给别人了呢?” “就是,就是,丁管家,你得给我们个说法。” “丁管家,这女子是不是你的亲戚,你才把这天大的好处给了她?不公平!” “对,不公平!” “……” 毕竟至少是五百两银子的差价,就算是京城还算体面的人家,都不知道要积攒几辈子了。 人们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天大的好处便宜了别人呢? 何况还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女孩。 “公平?亲戚?” 丁管家前几天卖房,可没少被这些人打压,这会儿见他们吃瘪后悔,心中可是畅快。 “诸位前几天可都说手头紧来着,也没说要先交定钱把铺子定下,现在也不能空口无凭说老夫不守信用?” 见众人还不服,他又火上浇油道:“知道诸位手头紧,所以今早这铺子又降了五百两银子,本想等着诸位凑钱过来的,谁知道,来得早不如来的巧啊,正好苏姑娘赶上了。” “什么,又降了五百两银子?” 众人悔意加倍,闹得更大了。 丁管家却是再也不管这些人,直接交了钥匙给苏玉婉,之后就带着银票离开了。 铁蛋怕那些人对苏玉婉不利,就一直护在她身前,直到远离了人群。 可有那觉得自己吃了大亏恼羞成怒的人,竟然不顾脸面地追了上来,非要让苏玉婉说清楚银子的来历,甚至还要以告官来威胁。 “真是吃饱了撑的。”苏玉婉根本不想搭理,她还得回去招待钱夫子呢。 可有人就是不想放过她,直接拦住了她的去路。 “不准走!” “去见官!” “……” 大部分人本来都懊恼地准备离开了,可眼见着有人闹事,就又都跟着凑了上来。 人群中,忽然有那激愤难平的,甚至拿了石头朝苏玉婉砸过来。 别说苏玉婉了,便是那些看热闹的,也傻了眼。 难不成还有人恼羞成怒至此,还要闹出人命来? 不知道有几个人扔石头,苏玉婉只觉得眼花缭乱。 且那几个大小不一的石块,速度非常快,快到苏玉婉躲都来不及。 铁蛋依然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护在苏玉婉身前,却被苏玉婉直接拉到了自己身后。 数枚石块同时飞来之际,说时迟那时快,忽又见眼前一片刀光剑影。 石块被刀剑挡了回去,化作粉末,飘然落地。 “哼!”剑的主人冷哼一声,不屑地把剑插入剑鞘中。 生死一瞬间的苏玉婉,差点落下泪来,也忘了用尊称。 “裴周!”她直接喊了名字,看着眼前这个锦衣玉袍的熟悉面孔。 “女人可真麻烦,我才出去多久,你这就要出人命了!”裴周都不想搭理苏玉婉。 苏玉婉听多了裴周的口是心非,根本就不在意他的冷脸。 “你刚回来吗?是刚回来就来找我了吗?对了,你有没有先回王府?” “好啰嗦!”裴周直接用粗糙的大手,封了苏玉婉的嘴,又一把将其扔在马背上,“坐好。” “带我去哪儿?” “不知道!” 裴周冲着人群指点着几个人头,又对着自己的一群手下命令道:“刚才扔石头的这几个,全部带走,严查!” “是,世子!”手下齐声领命。 裴周又瞥了眼铁蛋,“不错,还知道护着女人,去宁王府领赏!” “是!”铁蛋痛快地应了一声。 裴周一夹马肚,马儿便飞快地狂奔起来。 苏玉婉看着两边的行人紧张闪躲,想劝裴周放慢速度,可嘴巴依然被他堵着,竟说不出半个字来。 久违的心动感觉,再次回来了。 第240章 我有伴儿 马儿在一处空旷的树林边停了下来。 裴周提着苏玉婉下了马。 “听说,你有我的令牌?” “啊?” 裴周瞧着苏玉婉自己都忘了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 “我今天一早就回了王府,我娘说那时候你才离开没多久。” “原来你已经见过娘娘了。” “令牌呢?” 苏玉婉见瞒不过去了,便将那“令牌”拿了出来。 “假冒伪劣品,实在有失你的身份。” 果然,裴周是瞧不上眼的,直接就要将那令牌拍碎。 “你——”苏玉婉来气了,“这是玄青的第一份练手作品,你敢拍碎试试!” 裴周住了手,白了她一眼,拿出一个墨玉令牌,扔给她。 “用这个。” “这是?” 裴周哼了哼鼻子。 “宁王喜好墨玉,这玉牌也是他给的,凭这玉牌你可以随意出入朝廷大臣包括王公贵族的家,不会有人敢阻拦。” “也包括宁王府?” “除了皇宫不能随意出入,其他任何地方都随便。” 裴周见苏玉婉不敢置信的样子,又发了善心,为她解释道:“这是皇上亲自命人监制的王府令牌,每个皇子及其世子各有一枚,只是所采用玉的颜色及花纹不一样,你凭这令牌可以随意出入想去的地方,没人敢拦。” “那你还是自己留着。”苏玉婉要把这烫手山芋还给裴周。 可裴周却直接塞到了她手里。 “我不用这令牌,照样无人敢拦。” 苏玉婉总觉得烫手,又建议道:“要不,你送给元侧妃,这样她就可以随意出门了。” “我娘不一样……” 裴周想解释,又住了口。 “府里有人虎视眈眈,她还是不出来的好。给你这令牌,也是我娘的意思。她说了,令牌在你手里,比在她手里管用。” “还不收着?” “哦,好。”盛情难却,苏玉婉也不知为什么就收下了。 裴周这才满意,终于回了正题。 “昨天晚上的事情,多谢你了。” “娘娘没受伤害就好。”苏玉婉长舒一口气,还有些不解,“为什么穆庄主会诬陷娘娘?” “自然是受人指使!” 两人又说了好一会子话,苏玉婉才知道裴周是快马加鞭,比大部队提前两天到京城的,所以之前一直没有消息传来。 有了裴周,苏玉婉突然什么都不担心了。 什么穆庄主,什么今天想要浑水摸鱼害她的那些人,她都不担心了。 “走,送你回去。”裴周先上马,伸出手来又把苏玉婉提到了马上。 “你什么都好,就是动作太粗暴,不懂得怜香惜玉。”骑在马上的苏玉婉,如是说道。 裴周在后面,没有答话,只撇了撇嘴,不过那表情,却似愉悦至极,可惜苏玉婉看不到。 回去的路上,马儿就行得慢了,似乎专门给两人相处机会一样。 苏玉婉也不在乎路人异样的眼光了,没话找话道:“如你所愿,你的狗子,都是我亲自伺候的,现在你回来了,我也该去太医院了,你就顺便把狗子带回去。” “嗯。” “你不是不在意我么,怎么还派两个监工监视我?” 说的就是梁庄和连翘。 裴周却故作不在意道:“好歹也是老乡,你还救过我和娘的命,派人保护照顾你,也是应该。” “保护?照顾?说得可真好听,明明就是监视我!” 裴周也不辩解,似乎想到了什么,就拉了把缰绳,示意马儿走另外一条路。 竟是路过余非家门口的那条路,还碰巧遇到了正要出门的余家父子。 “余大人!”裴周没有下马,只抱拳打了个招呼,又看了眼余非,眼神里尽是挑衅,“巧啊,余公子。” 父子俩赶紧上前施礼,“见过世子。” “嗯。”裴周点了点头,也没再多说什么,倒是把苏玉婉箍得更紧了些,显得两人更亲密了些,居然就这样扬长而去了。 苏玉婉甚至连话都没来得及说。 余非的脸色十分难堪。 余父更甚。 这时辛茯苓也出了门,“走,去找官媒。” “哼!休想!”余父直接甩袖而去。 “你爹怎么了,不是答应了今天去找官媒,帮你上门提亲么?”辛茯苓诧异地看着儿子。 原来,辛星来余家串门时,跟余父说过这次的案子,也说了苏玉婉在罂粟案中立了大功一事。 余父对苏玉婉的态度也有所改观,也想着儿子年纪实在大了却一直拖着不肯说亲,思来想去,也就默许了儿子要娶苏玉婉的事。 今天本来是说好一家三口去官媒那里说这事的,结果刚出门,就看到苏玉婉和裴周同骑一匹马。 暧昧! 不检点! 余父差点把这两个词说出来。 哪还会再允许儿子娶那个女人? “咱们俩人去?”不知情的辛茯苓,询问儿子的意见。 余非心里说不出的难受,而且他也清楚,裴周回来了,他就算找了媒人上门,怕是也见不到苏玉婉的。 “算了,娘,改天再去。”余非扶着娘亲又回了家。 这边,苏玉婉瞪着眼问裴周。 “你刚才是故意的?” “什么故意的?我听不懂。” “我不信你听不懂!你故意气余非的是?” “我何时气过他?我俩无冤无仇的,为何气他?你不要诬赖我。” “我诬赖你?算了,不想跟你说话。” “切,不说就不说。” 裴周依然是原来的样子,丝毫未变。 最起码在气苏玉婉这件事上,态度可谓是有始有终,一气到底的那种。 见苏玉婉好像真生气不说话了,裴周又觉得浑身别扭。 “哎——”他摇了摇苏玉婉的肩膀,“明天我送你去太医院。” “不用,我有伴儿。”苏玉婉赌气。 “有伴儿?”裴周心里不爽,“男的女的?” 两人正好到了住处,见到了一身男装打扮的宋静初,苏玉婉便指给裴周。 “就是她。” 说着,便自己挣扎着下了马,朝宋静初跑去。 裴周的脸一下子就黑了,一个飞身就尾随过去,对着宋静初就劈头盖脸地挥起了剑。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欲行不轨!看招!” 宋静初一愣,忙把苏玉婉拉到身后,也迅速摆开架势应对。 “哪里来的小毛贼,敢惹姑奶奶我!” 第241章 带你兜风 二人话不投机,直接打了起来。 本以为胜券在握的宋静初,还没撑几个回合就被打得一败涂地。 “就他?”裴周瞟了一眼倒在地上爬不起来的宋静初,拧着眉头对苏玉婉说道:“这就是你说的伴儿?你可真是不挑不拣的。” 裴周面上镇定,心里却已经在骂娘,甚至连梁庄和连翘的一百零八种死法都想好了。 他是让两人监视苏玉婉不要和余非走得近的,可是不代表就允许苏玉婉和别的男人走得近。 他咬牙切齿嘀咕道:“这两人办事不力,‘照顾’不周,死定了!” 尤其是他眼睁睁地看着苏玉婉把地上的人扶起来,还很亲密的样子,他的脸就更黑了。 苏玉婉连累的朋友无辜被揍,心中的火气压都压不住。 “裴周,你过分了,我忍你很久了。你欺负我也就罢了,凭什么一见面就欺负我朋友?” 裴周梗着脖子。 “我不过是想切磋切磋,他自己学艺不精,功夫不到家,凭什么说我欺负他?” “切磋?”苏玉婉气急道:“你天生神力,功夫高强,就算是切磋,也要找玄风他们这些真正的高手切磋,跑到我这来欺负一个弱女子,你算什么能耐?” “欺负……”裴周刚要还嘴,突然眼睛一亮,“弱女子?” 谁知,宋静初一点都不领苏玉婉的情。 她忍痛站直了,拍着胸脯,豪气干云。 “谁说我是弱女子了?我可是顶天立地响当当的女中豪杰。咳咳,当然功夫是比不得这位了。这位是?” 裴周见状,竟呲牙一笑,忙抱拳道歉道:“在下裴周,实在对不住了,姑娘。” “裴周……裴周?你就是宁王世子?幸会幸会!” “好说,好说。” 两人不打不相识,竟一见如故了。 苏玉婉见裴周很难得的对一个女子如此好脸色,有些吃味儿。 尤其是后来,两人还跑到没人的地方叽叽咕咕了一阵儿,直说得宋静初眉开眼笑,时不时地还瞅苏玉婉几眼。 最后,裴周似乎很是轻松,也不进屋了,就找了个理由开溜了。 “你们说得什么呢,热火朝天的。”苏玉婉心里直泛酸。 宋静初忙道:“没什么没什么,讨论一下功夫而已。” 见苏玉婉闷闷不乐地,她又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你和世子可真有意思。” “什么意思?”苏玉婉不解。 “没什么意思,嘿嘿。” 宋静初差点说漏嘴,一想到自己去了太医院还要当个监工,就觉得很是开心。 当然,她也为好朋友开心。 这天快要结束的时候,宋静初回了亲戚家做最后的准备。 不差钱的宝根,为夫子和自己找到了环境极其不错的小院租住,并没有和其他学子们住在吵闹的客栈。铁蛋暂时还跟他俩住在一起,准备年前这段时间,要调查遍京城的药材商行,为自己日后开展生意做好万全的准备。 苏玉婉写了封信给大姐,让她派几个可靠的人来管理新买的酒楼,势要把聚八方酒楼开到京城连锁。并且也告诉大姐,让合作的铁匠李三,不要接受来自京城的甜品铺子加盟。 京城这边,等进太医院的事情确定下来后,她还是准备自己做甜品生意。 晚饭过后,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苏玉婉突然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宅子里待着,连黑娃也被裴周派人接走了,莫名地觉得凄凉又紧张,甚至,有些害怕。 想着进太医院要面对令她起疑的邢院使,还有对她有意自己却不能有所回报的余非,她也说不出心情有多复杂。 正辗转反侧想着心事,就听到窗外有人咳嗽了两声。 “裴周?”苏玉婉披衣开门,“这么晚了,你来这里做什么?” “带你出去兜风。” “大半夜的不睡觉,你是兜风还是发疯?” “别废话,跟我来。” 裴周不由分说,就用自己的大袍子把苏玉婉紧紧一裹,像白天时那样,两人又骑在了马上。 夜色朦胧,天气凉爽,微风。 路上没有行人,马儿慢悠悠地跑着。 一切都是恰到好处的浪漫。 苏玉婉不由得分了心神,用心感受着这一刻的惬意。 “嗤。”鼻子里发出的一声不屑,打断了苏玉婉的遐想,裴周下马,“到了。” 眼前的一幕,令苏玉婉脸黑。 玄风将几个陌生面孔都来了个五花大绑,就这么大喇喇地扔到地上,堆成一堆。 “玄风,好久不见。这些人是……” 玄风已经知道妹妹被苏玉婉介绍给了秦端做徒弟,他还是很感激的。 他见识过苏玉婉和黄婷婷的做事果干利落之后,就再也瞧不上整天围着锅台转的寻常女子。 他倒是愿意妹妹也有这等养活自己的本事。 “又见面了,苏神医。嘿嘿。”玄风挠挠头,“这些人,就是白天冲你扔石头,想要趁乱杀你的人。” 若说起趁乱杀人,苏玉婉可不是第一次遭遇了。 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时,那个杀手就在眼前。 就是玄风。 显然,玄风也知道自己给苏玉婉的第一印象并不太好,所以这时竟有些腼腆,不敢看苏玉婉了。 “好了,你俩不要眉来眼去的,办正事要紧。”裴周非常不爽苏玉婉和别的男人多说一句话。 玄风嘀咕道:“谁敢跟苏神医眉来眼去的,还不得被世子您给吃了?” 裴周白了玄风一眼,玄风这才住了嘴。 裴周解释道:“这些人说白天之所以拿石头砸你,是因为没有买到铺子恼羞成怒了。不过这个借口,旁人信,我裴周却是不信,可惜我如今被人盯着,也不能硬拿酷刑来逼他们说真话,所以才请了你过来。” 裴周刚恢复身份不久,的确周围的人都对他虎视眈眈,稍有不慎,便会被有心人捅到皇帝那里去。 若不是怕娘亲被自己连累,裴周早就对这些人大刑伺候了。 可惜如今,身份便是他的一道枷锁。 他不能随意动刑,却是可以请苏玉婉帮忙。 “是玄风说的,说你有个什么真心话穴道大法,很是灵验,你赶紧拿针扎他们,让他们吐出实话,看看这背后要害你的人,到底是谁。” 苏玉婉也想知道。 甚至,她已经有了猜测。 为了判断自己的猜测准不准,她便抽出袖中用来防身的银针,对着为首的一人扎了下去。 第242章 嘲笑我是舔狗 令人惊奇的一幕出现了。 那些人有问必答,把受人指使一事,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 遗憾的是,这些人受人指使不假,可他们并不知道幕后主使是谁。 “那人中等个头,身形微胖,声音低沉浑厚,听着得有五六十岁的年纪。来见我们时,都是遮了面的,所以我们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更不知道他是谁。” “就这些?”裴周沉思不语。 就这样粗略的形容,京城的人一抓一大把。 “就没有其他特别之处了?”裴周又问道。 被扎了穴道的人,有什么说什么,仔细想过之后,又说了一个细节。 “那人身上,有一股药香味,就算我们离得远,也能闻到。” “药香味?” 这个信息就很关键了。 其他没有被扎穴道的同伙,眼瞧着同伴把知道的都说了,唯恐自己硬撑着也没用,相互对视之后,也就认了命,纷纷补充着自己所知道的细节。 原来那人允给他们一大笔钱,让他们教训甚至杀了苏玉婉。 可他们这几个人,只是在赌场中输了全副身家的赌徒,走投无路下想寻个生财的法子而已,杀人偿命这种事,却是没有胆量去做的。 奈何手痒难耐,又实在找不到人借赌资,等那人再找到他们时,他们才勉强答应下来。 那人二话不说,每个人就先给了二十两银子,还许诺道,若是事情办的好,后头还会给每个人一百两银子。 赌徒们已经输红了眼,觉得自己就差个翻身的本钱。 又觉得这金主实在大方,事情还没办,就给了这么多定钱,那要是办好了…… 所谓的办好,也就是杀了苏玉婉了。 几个人做梦都想要发财,尤其是这事也不是只让一个人做。 要是合几人之力,共同杀一个外地来的小村姑,应是没人会在意。 如此一合计,这几人居然就直接准备动手了。 而且那个蒙面金主还告诉他们一件事,那就是他们要杀的这个女子,手无缚鸡之力,身上却藏着大笔的银钱。 这就更激起了赌徒们的杀心。 他们有了杀人谋财之意,却不知道自己要杀的到底是谁,直到今天上午,突然有个人来告诉他们,说那女孩子出现在了官牙,并且带他们过去,把苏玉婉指给他们看。 他们并不知道苏玉婉的身份,甚至直到准备动手时,也不知道她的名字。 趁着人群动乱,他们更是想着‘法不责众’,所以没有犹豫,便出手了。 谁知,就碰上了宁王世子。 这便是整个事情的经过。 他们被裴周抓了之后,想着死咬着不认罪尚有一线生机,所以一直不肯透露自己的杀人意图,只用不服气苏玉婉买到便宜铺子做借口掩饰。 谁知道,苏玉婉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一针下去,就让他们的领头人说了实话了。 现在,他们都知道眼前的男人是宁王世子,也看出来这个女人和世子关系非同一般,除了痛骂那个主使人欺骗他们之外,更害怕自己性命不保。 “世子饶命啊。”几人纷纷跪地求情,“我们要是知道这位姑娘是您中意之人,便是借给我们豹子胆,也是不敢接了这活的。” “饶命啊世子,我们再也不敢了。” “……” 裴周一挥手,“聒噪!” 他却没有纠正这些人所谓的“意中人”的说法。 不过一想到那些石块儿差点要了苏玉婉的命,裴周也不想就此轻易放过他们。 “说,你们哪个是左撇子?” “啊?” 几人面面相觑,不知裴周的意思。 其中有一人,举起左手。 “回世子,我是左撇子。” 其他人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都没有说话。 “你们都不是左撇子了?”裴周的问话,让人摸不着头脑。 那几人纷纷点头应是。 “很好。”裴周怒了努嘴,示意玄风道:“左撇子的砍左手,右撇子的砍右手。” “世子饶命啊。”一片哭嚎。 裴周道:“你们犯的是杀人偿命的罪行,我只取你们一条胳膊,也算是网开一面了。” “不用谢我!”裴周杀人诛心,冷冷地盯着这群丧心病狂的赌徒。 苏玉婉想说什么,最终却没有阻止。 赌徒与毒徒一样,靠劝根本就是无用的,何况这些人已经到了敢杀人谋财的地步,若不及时外力阻止,以后怕是更变本加厉。 如今这社会也不是后世的法治社会。 随他们去了。 苏玉婉决定,眼不见为净。 裴周终于露出难得的欣赏之意。 “不错,还算分得清轻重,没有烂好心,也没有多嘴多舌地劝我。不错,不错。” “你——”苏玉婉瞪了他一眼。 对曾经杀人不眨眼的玄风来说,砍几条胳膊根本就不算事。 “别担心,我的刀很快的。”玄风如此‘宽慰’着那几个面如土色的赌徒。 伴随着第一声凄惨的嚎叫声响起,苏玉婉的脸色也变得煞白。 玄风住了手,担心地看着苏玉婉,“世子——” “继续。”裴周命令着玄风,又拉苏玉婉直视着残忍的血腥场面,“你以后面对的,不会比这好多少。” 苏玉婉紧闭双眼,流着颗粒大的冷汗,声音颤抖道:“我进太医院,是为学得治病救人的医术,何来面对这样的血腥场面?” 裴周嘴角一翘,“因为我要面对!” “你,什么意思?”苏玉婉心中一动,竟忘了害怕。 “没什么意思。”裴周嘴硬,“你以为我是什么意思?” “不,不知道。” “那就是没什么意思。” 裴周翻身上马,把浑身发抖的苏玉婉也提了上去。 不过这一次,他的动作要温柔许多,似乎无声地抚慰着苏玉婉。 苏玉婉被送回住处之后,发现宋静初正提着大包小包地站在自己的院门前。 “你怎么大半夜的过来了?”她忙上前去问着。 宋静初伸手指了指裴周。 “奉人之命,过来保护你,明天顺便一道去太医院。” 苏玉婉看着裴周,目露感激。 她之前的确是害怕地睡不着来着。 裴周一挥手,“进去。”随后骑马离开。 玄风回禀完事情进展之后,突然又小心问道:“世子,您不是想起来一些事么,怎么还装作失忆的样子,瞒着苏姐姐呢?” 裴周不悦,“省得她得意,又嘲笑我是舔狗!” 第243好好听课 玄风还是有些不明白。 “世子您说怕滥用私刑被人诟病,所以才没有用刑对几人问话,可怎么又擅自砍人胳膊了呢?” 裴周斜眼道:“他们的胳膊,不是你砍的么?关我什么事?” “啊这?”玄风傻眼。 裴周也不逗他了。 “私自用刑审案,的确是不妥,可现在他们都把事情招了,本来可以判死罪的,我只要了他们作案的胳膊,实在是宽宏大量,网开一面了。谁还敢诟病?” “好像,有道理。” “你家主子我,何时做过没道理的事情了?” “对,对,您做事一向都是循规蹈矩,从不做无理之事。”玄风已经学会了睁着眼说瞎话。 “不错,你很识抬举。”裴周很是欣赏,随即眼神又变得凌厉,“邢至深,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动到本世子女人的头上来了。” “过来!”他贴在玄风耳边,小声吩咐了几句。 玄风领命而去。 第二天,又有一则重大消息,轰动了整个京城。 而且,又是关于邢院使的。 “你们听说了没有?昨个半夜,邢院使在京城的两个药材库房,都被人一把火给烧了。” “什么?烧了两个药材库房,都是邢院使家的?” “就是啊,这明摆着就是针对邢院使的。到底是谁丧尽天良,对邢院使做这种事呢?” “那邢院使今天,还会来太医院吗?”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邢家药材商行元气大伤,邢院使这么大年纪了,肯定受不了,肯定来不了太医院了?” “……” 有那消息灵通的医考生,纷纷在宫门外窃窃私语。 这么大的事情,就连吴元君都知道了。 可苏玉婉和宋静初两人,昨晚睡得太晚,又睡得太死,这会儿却是什么都不知道。 “怎么会这样?谁干的?”宋静初纳闷极了,不过却偷偷给苏玉婉递了个眼色,夸张的嘴型也在表达着自己的心情,“烧得好。” 这三个字没有说出声,苏玉婉看到了,只会心一笑,并没有告诉吴元君。 吴元君不知道从哪里打听了些内幕,这会儿便告诉两人:“听说放火的人抓到了,是那些瘾君子干的。” “什么瘾君子?”宋静初好奇。 “呃——”吴元君解释道:“就是那些受了罂粟之害的人,气不过,所以昨晚就放了火。” 吴元君并没有看到那些受害人的惨状,也并不能凭想象理解就能感同身受。 她替邢院使鸣不平道:“邢院使当时也是无心之过,却遭了这样的报复,那些人,真是太可恨了。” 宋静初翻了个白眼,怼道:“刀子没落到自己身上,谁都不知道有多难受。那些人起初只是想治个风寒,最终却落得个倾家荡产生不如死的境地,若说可恨,那也是邢院使更可恨。” 苏玉婉赶紧拉了下宋静初,堵了她的嘴。 “人在屋檐下,要先学会低头,无论如何,这话也不能让旁人听到,咱们能不能留在太医院,最后可是要邢院使发话的。” “哼。”宋静初也识趣,虽有不满,却也住了嘴。 就在这时,周围忽然安静了下来。 原来,不知何时,一身常服的邢院使居然出现在众人之中。 “院使大人。”诸生齐齐问候。 邢院使有些疲惫,却强打精神,对众人说了一句,“进去。” 只字不提自己药材行的事情。 早已侯着的太医常玄参和院判梁廷,向宫门守卫出示了对牌后,又对着名册一一点名。 被点到名字的考生,又向守卫出示了一应表明身份的证件,这才在专人的带领下入宫。 一共一百一十八名医考生,浩浩荡荡地进入了太医院。 院判梁廷,为诸人一一介绍着太医院的种种。 “太医院如今在职五百余人,医官有院使一名,院判二人,太医以及医士等人若干。邢院使大家都知道了,是咱们太医院之首……” “太医院在宫中有御药房,宫外有生药库及惠民药局……” “院内医术分为十三科……咳咳,你们可知,十三科都有什么?” 许是梁院判知道自己一直讲不太合适,所以说到十三科时,还停顿了一下,尝试与诸医生互动。 “你来说。”梁院判指着一身男装打扮的宋静初,让她来回话。 宋静初正想着自己刚才说邢院使坏话的事,虽然邢院使没有揭穿,也没有对她说什么,可她就是很肯定那些话被他听到了。 被穿小鞋她不担心,就担心自己会因此被赶出太医院。 梁院判问她话时,她正在走神。 直到被身旁的苏玉婉捅了两下,才猛然回神道:“什么事?” 其他一起听课的医生,都被突然变呆萌的宋静初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咳,肃静。”梁院判发话,众人才静下来,“注意听讲,切莫走神。你坐下来,旁边那个女生,你来回答。” 被梁院判指到的吴元君,款款起身,不慌不忙地回答道:“十三科为大方脉,小方脉,妇人,搭荡,针灸,眼,口齿,接骨,伤寒,咽喉,金镞,按摩,还有祝由。” “不错,不错。”梁院判很是夸赞了一番,得知了吴元君姓名后,更是对诸生说道:“太医院分科,就连外面做了多年的大夫都不一定如此清楚。这位吴姓医生,必定是做足了功课的。” “回院判大人的话,小女的父亲是金陵城的大夫,对小女的功课自来便重视有加,小女一身医术,也是传承于他。” “原来如此。果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啊,哈哈哈。……” 吴元君接受着院判大人的夸赞,又听着大课堂里上百号新入医生对她的赞扬,竟忍不住红了小脸,微微垂下头去。 宋静初叹了口气,看着装束比她好不到哪里去的苏玉婉,不禁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道:“你怎么也穿得这么素?真是白瞎了一副好样貌,倒是跟吴元君妹子学学啊。” 苏玉婉确实穿着极为低调朴素,但一点都没出格,既没像宋静初那样着雌雄莫辨的男装把自己埋到男人圈里,更没有像吴元君那样巧施粉黛精心打扮。 但是一身素装,也遮不住她越来越娇嫩的女子肌肤,以及逐渐长开后的娇美五官。 “好好听课!”苏玉婉还给宋静初一个白眼。 第244章 走得痛快,不带回头的 苏玉婉其实很确定,邢院使是听到宋静初那些话了的。 当时她和宋静初都背对着邢院使走来的方向,只有吴元君是面对着他的。 不知道吴元君为何没有提醒她们。 苏玉婉甚至一直在猜测,邢院使就是欲置她于死地的背后主谋,可惜她即便迫使那些赌徒说了实话,也没有追问到背后之人。 若真是邢院使指使人做的,那他能谨慎到这个程度,还真是个恐怖之人。 如今,她甚至顾不上宋静初会不会得罪邢院使了,毕竟她自己,也是自身难保。 只是,她不是个轻易服输之人,更不想做个向恶势力低头的人。 这般想着,她也走了神。 太医院的生活,要比苏玉婉想象的还要忙碌。 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她都和同期的医考生们,学习着早就滚瓜烂熟的基础专业知识。 好在她之前还担心的邢院使会不会给她穿小鞋的事情,直到月末都没有发生过。 她甚至怀疑自己之前的判断,会不会出错了。 “难道罂粟一事,邢院使是真得不知情,或者是无意中犯下的错误?我会不会是错怪他了?” 就连宋静初也开始反省了。 “邢院使对咱俩可真照顾啊,根本就不是小心眼的人呢。我那次在宫门外那样说他,真是后悔死了。” 宋静初所谓的照顾,就是邢院使作为一院之首,怜惜她们三个女孩子,不仅为她们三个安排了单独的小院,甚至在教授知识时也格外尽心,说什么要为宫里的娘娘们培养可靠的女医。 苏玉婉收敛着自己后世所学的医术,努力从头学着太医院医师所教授的,旁人都没发现她的异常,只当她是个勤奋上进还算有些天资的女学生。 这个月里,裴周来过两次,告诉了她一些事情。 “祝夫人和邢院使,有一腿。” 这个消息简直如同炸雷,把苏玉婉狠狠地炸懵了。 “你说什么?” 裴周干咳两声,重新组织了语言。 “祝夫人和邢院使之间,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什么?” “那个……就是说,这两人暗地里有来往。” “啊?” “……” 真是越说越乱,裴周发现自己解释不清楚了。 他干脆把苏玉婉拉到无人的地方,仔细解释着。 “你不觉得,聚仙阁有罂粟壳的事情,与邢院使绝对有关系吗?” “这……” 一个月的相处下来,苏玉婉差点被邢院使的表象迷惑住。 直到此刻被裴周提醒,她才又想起其中的细节。 当时她试探过祝夫人,很清楚祝夫人对罂粟壳的危害心知肚明,所以她都不肯吃自己酒楼的饭菜。 甚至,祝夫人为了让食客不知不觉中上瘾,还想出了不少的促销花招拉拢回头客,直到那些架不住诱惑的食客上瘾。 若说祝夫人不懂罂粟壳的成瘾性,打死苏玉婉她都不会相信。 现在想想,罂粟并没有在世面上流通过,甚至京城的药房都没有这样东西,只有在邢家药材行和药铺搜到过。 那祝夫人的罂粟壳,是从何而来呢? 肯定是来自邢家药材行的。 “难道,他们俩?” 可两人的年纪,差了二十多岁。 怎么想,都好像不可能。 裴周见苏玉婉也被自己的话误会了,又赶紧解释道:“不是邢院使。” “不是邢院使?” 真是越说越糊涂了。 裴周也不知道自己的嘴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笨。 “我派人调查了邢院使和祝夫人,无意中查到,祝夫人嫁给祝尚书前,曾跟邢院使死去的大儿子有过往来。” “他们俩?” 古代大家族的女子,从出生到出嫁,几乎都很少见到外男,一旦说跟哪个男人有往来了,基本上就是坐实相爱的事实了。 算着两个人的年纪,还真是同龄。 “只是祝夫人嫁给了祝尚书,邢老大也娶了妻子了啊。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还有来往吗?而且罂粟的事情,也是在邢老大死后才流入京城的,这也没几年的时间,应该不是邢老大跟祝夫人密谋的?”苏玉婉忍不住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裴周道:“这个就不清楚了。不过,祝夫人上个月急着卖掉酒楼变现的原因,似乎跟邢院使也有关系。” “啊这?” “我的人查到了邢家药材行几个月前出了大事,整个商队都在边境被劫匪给劫走杀害,几十辆牛车的药材都被洗劫一空。其中损失,难以估量。邢院使甚至还派了亲信,将自己在京城的几座宅院都卖了弥补亏空。祝夫人上月急着贱卖酒楼,很难不让人往这上面联想。” 苏玉婉不解。 “祝夫人卖了自己的酒楼替邢院使还债?为什么呀?” 裴周摇摇头,“不知道。我要是知道这些,还用跟你在这讨论半天?” “你——”苏玉婉又语塞了。 “我会继续查的,早晚把邢至深的狐狸尾巴揪出来。”裴周保证道。 苏玉婉担心道:“你根基尚浅,要查邢院使,一定要万分当心啊。” “我知道。”裴周点点头,“你在太医院也要当心。邢至深是个老狐狸,深得皇上信任,周围信任他的人更多,你自己多提防,千万不要着了他都道。” “我会的。”苏玉婉感激道:“幸亏你今天提醒我了,否则我还真被他都表面功夫骗过去了。” 裴周翻了个白眼,“傻样!” 眼里却是藏不住的宠溺。 苏玉婉没忍住,伸手去摸了一下裴周都脑袋,“脑袋上的包,什么时候彻底消失的?” “不知道,没在意。”裴周敷衍着,很怕苏玉婉发现什么。 苏玉婉又接着问道:“那个包消失了,你的记忆还没恢复吗?” “没恢复。”裴周回答的很痛快,又反问道:“这么盼着我恢复记忆,是不是又想赖着嫁给我了?” “我——”苏玉婉心里小鹿乱撞,“不敢高攀。” “这就对了,人要有自知之明。”裴周摸摸苏玉婉的头,“你快回去,我也得走了。” “哦。”苏玉婉转身就走。 裴周在她身后张牙舞爪,小声抱怨了一句,“走得可真痛快,都不带回头的。” 第245章 辽王下厨 苏玉婉回了房间,吴元君就凑了上来。 “世子又来找你了么?这个月都来了两次了?” 宋静初在一旁揶揄道:“你对世子这么上心做什么?” 吴元君小脸一红。 “我这不是关心苏姐姐嘛。对了,苏姐姐,你确定没有机会嫁给世子了吗?” 宋静初在一旁答道:“男未娶女未嫁,谁能肯定他俩没机会在一起呢?” 苏玉婉心中一动,却也不敢有非分之想。 吴元君怔了一下,又说道:“听说世子自幼生长在乡野,人很朴实,又善良,前段时间还救了一批无意中犯了罪行的死囚,说是什么给他们改过自新的机会,让他们戴罪立功,去开垦荒地了呢。” 苏玉婉正在喝水,听了这话,就被呛到了,“你这是听谁说的?” “外面都在传啊。” 吴元君把外面听来的话,重复给两人听。 “听说那些死囚还是因为赌输了没银子还债,就被仇家断胳膊了,后来想杀人抢劫没成功被抓起来了,世子就网开一面,让他们去京郊开垦荒地,戴罪立功呢。” 苏玉婉没料到,一个月的时间,传言到了自己耳边的时候,会被扭曲成这个样子。 “是,他很善良,很朴实。” 这话实在太违心,苏玉婉真怕自己说谎被雷劈了。 宋静初在一旁偷笑。 “世子不止善良朴实,还功夫高强,温文尔雅。” 功夫高强是真,温文尔雅是假。 宋静初与苏玉婉一样,怕自己说谎遭雷劈。 谁知,吴元君却当了真。 “世子这么善良,会被欺负的。” 今天是一个月来唯一一次的休息日,三人早就累散架了,今天都不想回亲戚家探亲,便直接留在了宫中这个偏僻的小院里休息。 “咱们自己做点好吃的。”宋静初舔了舔舌头,对苏玉婉说道:“天天吃大锅饭都吃腻了,真是想吃你做的饭了。” 吴元君在宫外时也去过苏玉婉的住处,吃过她亲手做的饭。 这会儿说起来,也有些馋了。 “那咱们还包饺子好了,你调的馅真是不错呢。” 大家又想起了宋静初包的破饺子,又笑闹了一顿。 大家说干就干。 “我去顺点菜来,你们等着。”宋静初说罢,就风风火火地去了厨房。 太医院有自己的厨房,里面做饭的材料都不缺。 宋静初使了银子,买到了两斤面粉和半斤肉,以及一颗大白菜。 她们三人的小院里,也有简易小厨房,邢院使照顾他们,还让人给她们准备着柴米油盐。 她们平日里功课繁忙,一直没自己做过饭,都是跟大伙吃大锅饭来着。 现在自己做饭,基础材料倒是不怎么缺。 宋静初提着东西,又风风火火地赶往住处,却不小心撞倒了两个人。 “哎呀,不好意思,没撞坏你?”她赶紧上前搀扶余非。 余非在一个小姑娘跟前,这般弱不禁风,难免有些脸红。 “没事,没事,你小心些。”余非又拉起旁边一个锦衣玉袍大腹便便的男人,“王爷,你没事?” “王爷?”宋静初手忙脚乱地又将男人拉拽起来,“民女不是故意的,还请王爷恕罪。” 她还不知道这是哪个王爷,也不敢抬头看。 就知道自己把王爷撞到,那可是天大的罪过。 不要命了? 余非见宋静初害怕了,赶紧宽慰道:“你莫怕,这是辽王,他不会怪罪你的。” “辽王?”宋静初突然大喜,“您就是辽王?” 裴一统拍拍屁股,“你是?” “我是宋静初啊王爷,对了,我爹是辽北都司指挥使宋直,小女可没少听他提起您呢。我爹可说了,你俩小时候好的恨不得穿一条裤子呢。” “咳咳。”裴一统呛咳两声,“原来你就是宋直的闺女。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不过你那时候才几个月大,肯定是不记得了。还有,你能来京城参加医考,还是我举荐的呢。还不谢谢我?” “多谢王爷。”宋静初见到了父亲常常提起的好友,一点都不害怕了,甚至有些自来熟,“王爷,我们今天放假,准备包饺子吃,您要不嫌弃,就一起来吃好了。” 裴一统眨了眨眼,甚是喜悦。 却装出一副正经的样子,道:“本王天天吃着山珍海味,对饺子实在不感兴趣,不过你刚才撞了我,要是想补偿我么,那本王就给你个机会好了。” 这就是打算过去吃饺子了。 “走。”宋静初豪爽地在前面带路。 “等等。”裴一统突然停下,吩咐余非道:“你再去厨房要些肉菜和面,就她手里提的这点,可不够吃的。” “是,王爷。” “还有,再要些韭菜来,白菜饺子吃着实在不过瘾。” “王爷,等会您还要去太后那边,韭菜饺子是不是……” 味道太冲了。 裴一统想了想,还是馋的慌,便挥挥手,“你尽管去拿,本王不吃韭菜的就是了,让这些小姑娘们吃。” “是。”余非半信半疑地离开,走了几步,就听到裴一统还在嘱咐宋静初,“别跟别人说本王被你撞到的事情,漾银笑话。” 宋静初则很识时务道:“没银笑话,谁敢笑话王爷您啊?” 两个老乡说起家乡话,真是越说越投机。 余非笑了笑,便去拿菜了。 苏玉婉和吴元君刚把厨房收拾出来,就见宋静初带着食材回来了。 “这是辽王。”宋静初担心两人失礼,赶紧先开口介绍起来。 “民女苏玉婉\\吴元君,给王爷请安。” “起来。” “谢王爷。” 等余非带着食材回来后,就和裴一统坐在厅里坐着等。 吴元君送了几次茶过来,之后又去了厨房包饺子。 裴一统起初还稳得住,后来就越来越坐不住了,屁股上跟扎了针一样,扭来扭去。 他朝厨房那边看了几次,最后还是起身过去了。 “包饺子是个费时的活,误了给太后请安就不好了。” 苏玉婉等人还以为自己耽误了辽王请安的事,正要起身请罪,就见他却兀自坐了下来。 “多个人手多分力,早点吃完别耽误我的事。” 这是打算亲自上手包了。 第246章 指婚 “王爷,您会包饺子?”吴元君着那比自己包的还像样的饺子,实在不可置信。 “咳咳。”裴一统边包边说道:“小菜一碟。要不是后来来了京城做王爷,我没准已经在老家成了大厨了。” 听这语气,做王爷还委屈他了。 苏玉婉还没见过如此平易近人的王爷。 或者说,她唯一见过的王爷,只有宁王。 不过宁王不苟言笑,与辽王实在相差甚远。 王爷都亲自下手包饺子了,余非哪敢独自坐着喝茶。 他也洗净了手坐过来,可手里拿着饺子皮,根本就不知道如何插手包。 同样不敢下手的宋静初,也在这干坐着。 两人便背着其他几人,小声聊着。 “你怎么不包了?”余非问宋静初。 宋静初两手一摊,“我包的破饺子你又不是没见过,要是包了咱们自己吃也就罢了,总不能让王爷也吃破饺子?” 余非点头道:“说得在理。” 自从苏玉婉入宫前与裴周同骑一匹马之后,余非就再也没见过她。 虽然两人同在太医院做事,可苏玉婉等人是学徒,平日里没有老师带领,根本就出不了学徒上课的大门。 他则是跟在师父身边做事,也经常去宫外的惠民药局坐诊,为看不起病的百姓们做义诊。 两人能见面的机会,实在是屈指可数。 那日被裴周刺激的失落过后,他消沉了好几天,后来还是决定,但凡有一丝希望,他便不会放弃。 他没有裴周的厚脸皮,也没有裴周勇敢,就算追女孩子,也只敢走曲线救国的路线。 这个“曲线”,便是宋静初了。 “哎——”他小声问着宋静初,“你们女孩子,喜欢什么礼物呢?” 他好像也学不会迂回,一开口就直奔主题。 宋静初哪是一般的女孩子? “礼物?”她不假思索道:“刀,剑,匕首,汗血宝马,对了,或者治病救人的药材也是可以的。” 余非的脸一下子就黑了,“我,我,是问,一般的女孩子喜欢什么?” 宋静初后知后觉,大惊道:“余非,你是不是看上哪家姑娘了?” 声音有点大,惊动了包着饺子的几人。 裴一统也跟着一惊一乍的。 “啥?余非,你喜欢上哪个女孩子了?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来,告诉本王,本王替你做主。” 余非心里噗通噗通地跳个不停,微低着头,余光向苏玉婉那边瞧去。 细心的吴元君似乎看出点什么,刚想点出苏玉婉的名字,就被苏玉婉开口打断了。 “师兄这个年龄,早该娶妻生子了,真有喜欢的姑娘也不稀奇。真希望师兄的感情顺顺利利的,千万别像我这般,磕磕绊绊的。” 这番话,让刚鼓起勇气想表白心迹的余非,又犹豫了起来。 裴一统则跟个村中妇人一般,对苏玉婉所谓的“感情磕绊”感兴趣起来。 “你是怎么个磕磕绊绊了?” 苏玉婉刚才已经注意到余非的异常,想着之前余非对自己的非同一般的照顾,心中其实已经了然几分。 她刚才那番话,其实就是为了让余非打消念头的。 但是,她也没想到将自己的事情,拿出来公开讨论。 可是辽王问起来了,她也回避不了。 只想着简单说两句掩饰过去。 “倒也没什么,就是没结成亲。让王爷见笑了。” 谁知,裴一统更感兴趣了。 “没结成亲是什么意思?到了哪一步了?是相亲失败了,还是退亲了,或者是拜堂没拜成?” 苏玉婉心塞,“王爷见笑了。” 死活不想说。 裴一统却固执起来,本着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原则,严肃逼问道:“你倒是说说,到了哪一步了呀?你开了个头就不说了,是故意气本王的么?” “民女不敢。”苏玉婉也怕裴一统真发火呢。 毕竟是王爷,她可惹不起。 还好,宋静初出来给她解围了。 “哎呀,王爷,你问一个脸皮薄的小姑娘,还不如回去问问你侄子啦。” “我哪个侄子?你啥意思,大侄女?” 两人开始论辈分了。 宋静初便道:“就是宁王刚认回来的世子啊。苏妹子就是跟你那侄子没结成亲啊。” “你说裴周这小子?”裴一统一惊,“你快说来听听。” 宋静初就简单地说了一下,说两人因为裴周被皇室寻回而耽误了成亲的事情。 “这臭小子,跟我回去祭祖好几个月,愣是什么都没透露。”裴一统骂了一句,“白眼狼,亏得我怜惜他这么多年在外面受罪,一路上还对他这么好。这么大的事情,居然还瞒着我!” 吴元君赶紧添了茶。 “王爷莫气,兴许世子有苦衷,或者不忍让您为他担心,所以才没告诉您呢。再说了,没结成亲,也许世子心里也不好受,所以也不想对旁人说呢。” “他不好受?”裴一统呵呵两声,“我看他好受得很呢。这臭小子,肯定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后,就看不上你这小姑娘了,他是不是想着娶个京城贵女呢?不行,等我出了宫,一定得去找他唠唠。” “不用了,王爷。” 苏玉婉太了解裴周的性子了,她还真担心这叔侄俩打起来。 她可不想让裴周本就弱的人脉关系,再雪上加霜。 “我与世子,终归是无缘,王爷就莫为小女鸣不平了。” “嘿嘿。”宋静初在一旁嘿嘿两声,让旁人不明所以,见别人都在看她,便装作淡定的样子道:“世子还没娶妻,苏妹子也没嫁人,说不准两人还有机会呢,王爷您就别操心了。” “不操心哪成?”裴一统有些心急道:“我那王妃昨日给太后请安,皇后也在,好像还聊到了要给裴周指婚的事了。” “啊——”苏玉婉心里一虚,擀面杖就掉了下来,她心神恍惚地去洗了擀面杖,却再也没了包饺子的心思。 “你看,你看,你这丫头就是嘴硬,明明心里还惦记着裴周,是不是?”裴一统一语道破苏玉婉的心事。 同样看到苏玉婉异常的余非,心中又失落了几分,几次鼓起的勇气,也终于消散的无影无踪。 ------题外话------ 五十万字啦,感谢一直追到这里的朋友们,谢谢你们每天投票票支持。感谢。 第247章 韭菜味的慈宁宫 宋静初想着裴周对她的秘密交代,明明就是对苏玉婉没有死心的。 可这会儿辽王又说到了太后和皇后要为他指婚的事,一时竟不知该信哪个了。 “王爷,太后要指婚这件事,世子他自己知道吗?” 宋静初的问话,也是苏玉婉想知道的。 裴一统摇了摇头。 “应该还不知道。那臭小子最近搞得满城风雨的,可真是出尽了风头。” “哦。”几个女孩子表示了然。 吃饺子的时候,裴一统吃着自己盘里的白菜猪肉的饺子,眼睛却是盯着宋静初盘里的韭菜猪肉的。 “要不,我尝一个,就一个。”他可怜巴巴地征求着意见。 宋静初的态度很坚决。 “王爷不可以吃这个,您等会儿见太后,别把人给熏着了。” “我吃的不多,就一个。” “哎呀,不行。” “我吃完嚼几片茶叶去去味儿,不碍事的。” “王爷您别自欺欺人了。要不是您跟我爹关系好,我才不会管你这么多呢。” 裴一统和宋静初,两人就这么争来推去的。 裴一统吃不到心心念念的韭菜饺子,急得抓耳挠腮的。 突然,他虎着脸训斥道:“大胆,居然敢阻拦本王。不要命了?再多说一句,我就让侍卫把你叉出去。” “啊?王爷——” 宋静初愣神的功夫,面前的饺子就被裴一统抢了过去。 “一个,就一个。”抢到饺子的裴一统,立马慈祥了起来。 不过吃了一个,又吃了一个…… 一盘韭菜饺子就见了光。 宋静初还一个都没吃呢。 “王爷,您太坑人了。我们今天好不容易休假一天,可以吃点味道重的韭菜饺子,结果我还一个没吃呢,都被您吃光了。” 裴一统不光不知错不内疚,反而气呼呼地责怪起宋静初来。 “你这个丫头,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我吃韭菜饺子,都不阻止?等会儿若是太后怪罪下来,你就等着被打板子。” “王爷,不带这样儿的,您这就是倒打一耙。” “本王懒得理你。嗯,时辰到了,本王该去太后那里请安了。” 裴一统在宋静初等人的愤愤不平中,迅速逃离现场。 几个女孩子想着太后被韭菜熏着的样子,不知道辽王会不会被训斥。 不过她们没有担心太久,到了下半晌时,就有人来太医院太后口谕,说太后娘娘胃口欠佳,让去个太医看看去。 传旨的人还捎了太后娘娘的口信,说是听说太医院里进了三个女医徒,为了让她们更好地精进医术,所以愿意给她们个机会,跟随太医一起为她会诊。 三个年轻女孩子,谁都没想到,她们进宫看的第一个病人,就是太后。 几人战战兢兢地跟着常玄参,入了慈宁宫。 “臣常玄参,给太后娘娘请安。”常玄参先躬身行礼。 苏玉婉等人也褔礼问安。 从一进慈宁宫,几个人的头就没抬起来过,这会儿也不知道坐在上首的太后长什么样。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一瞬间,苏玉婉就听到了一个慈祥老妇人的声音。 “都起来。” “谢太后。” “抬起头来。” 苏玉婉等人,顺从地微微抬头,目光依然不能与太后对上。 这是进宫一个月来,先学习的规矩。 “长得真俊。”太后很是和善的声音,“再抬头给哀家看看。” 几人终于抬头,平视太后的目光。 太后是个慈眉善目的老人,身材略显富态,不过没有久居宫中养尊处优的女人那般白皙,反倒多了些风吹日晒后的黝黑。 苏玉婉正诧异太后怎会如村中妇人般的肤质,就见中午才在自己那里吃过饺子的辽王过来了。 “呵呵,你们来了。” 辽王双手和裤腿上都沾满了泥巴,早就见怪不怪的宫女则打来了清水供他清洗。 一呼吸,就是一嘴的韭菜味。 太后捂着鼻子。 “这味道太冲了,你离我远些。” 裴一统果然坐得远了些。 “太后胃口不佳,常太医你和这几个女娃娃都帮着看看。” “是,王爷。” 常玄参先是问宫女关于太后的饮食情况,没发现什么异常,又见太后比一般的老妇人气色好不少,便象征性地开了几个开胃的方子。 “太后娘娘气色无异,暂时无需用药,这是开胃的药膳方子,让御膳厨房仔细做了就是。” 这就看完病了?连脉诊都没有。 苏玉婉忍不住好奇。 显然,太后也是不满意的。 “瞧你们这些太医,可真是没用,每次给哀家看病就随便问问,连最起码的望闻问切都做不到。幸亏哀家身体一向康健,若是真有个病啊灾的,还能指望上你们什么?” “太后娘娘恕罪。”常玄参欲下跪请罪。 “可别跪。”太后赶紧让人去扶起常太医,“男女大防,也不是你的错。哎,算了,幸亏太医院今年有了三个小丫头,宫里的女人,总算是有福气了。” 说罢,又对着苏玉婉三人招了招手。 “你们过来,都给哀家看看。” 三人上前。 问诊这个环节,常太医已经做得很细致了,所以三个姑娘都只做了切脉这一步。 轮流切过脉后,三人都得出了同一个结论。 太后娘娘的身体,健康无虞。 太后却虎着脸道:“哀家康健?那怎么会没胃口吃饭?” 辽王往跟前凑了凑,“太后,您吃得已经不少了。” 太后捂着鼻子,挥了挥手。 “你离我远点,你都熏了我一下午了。哎哟,这个韭菜味哟,整个慈宁宫都是韭菜味了。” 无论常太医和苏玉婉等人如何解释或者宽慰,太后都说没胃口,后来又直接说是被韭菜熏的没胃口。 门窗早就开了散味,可那个味道的来源,辽王,还在宫里呢,太后也没说赶他走。 常太医等人正不知如何是好,苏玉婉突然脑子灵光一闪。 “太后娘娘。”苏玉婉上前一步,试探着说道:“韭菜味道重,若有人吃了,旁人闻着的确难以忍受,也难怪太后娘娘闻着吃不下东西。” 太后眼里冒着精光。 “是这么个理,那你可有法子让哀家好受些?” 苏玉婉见太后迫不及待的样子,心里就有数了。 “若不想被别人都韭菜味道熏着,只能自己也吃了。” 宋静初在一旁搭话道:“对对对,这就叫以毒攻毒。” “那就依你们说得去做好了。”太后终于心满意足。 没多久,整个慈宁宫都透露着一股韭菜味。 第248章 太后的奇思妙想 原来,宫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为了保证皇室的高贵与神秘,在饮食上也是要格外注意的,宫里的主子和伺候的下人,一般都不会吃味道重的食物。 御膳房已经很多年没有准备过韭菜了。 因为太医院的厨房是单独的,所以倒不怎么忌讳吃食。 只是太医们因为随时都有可能去主子面前伺候,所以都会自觉控制自己的饮食。 即便这样,口味重的食材也只是偶尔出现在太医院的厨房。 碰巧今天,就准备了韭菜。 一个人从小到大,脾性就算会有变化,饮食口味却基本不容易变了。 在老家吃惯了韭菜饺子的太后和辽王,早就馋得不行了,所以才有了今天这一出。 太后是为了皇家人都体面,所以南辕北辙声东击西的吃了一次韭菜饺子。 可真是不容易。 太后此时,已经念叨了好一会儿了。 “你说你这臭小子,自己在王府里吃什么都没人管,明知道今天要来请安还不忌口。哎呦我的慈宁宫,都被你给熏坏了。要不是你,奶奶可是不吃这饺子的。” 使劲往孙子头上扣罪名。 辽王跪在太后身边,头就搭在太后腿上撒娇。 “都怪孙儿不忌口,奶奶你消消气,我以后不会了。” “这还差不多,快起来。”太后见好就收了,见孙子的裤腿上还有泥土,又开始心痒难耐了,“这会儿日头已经下去了,奶奶得去园子里瞧瞧去了。” 苏玉婉终于知道,太后的肤色是从何而来了。 八十岁的太后,竟亲自下地打理着园子里的庄稼,裴一统则在一旁照顾着太后。 太后掐了几颗菠菜,又拔了几颗白菜,手就已经冻红了。 她却并不在意,把菜交给贴身宫女,吩咐道:“给御膳房送过去,对了,告诉内务府的采买太监,这段时间就不用在外面买菠菜和白菜了,咱们园子里的菜差不多能供上几天。让他们少花些银子去外面买。” “是,太后。”宫女领命。 “哎,这么大个皇宫,盖了这么多房子,得少种多少地。”太后很是可惜,“宫里还有什么御花园,每个娘娘的院子里也都种着不中用的花花草草的,这不浪费嘛?要是都种成菜该过好,可能省下不少买菜的银子呢。老大,你有空多跟你爹提提意见,让他把宫里都种满菜好了。” “奶奶说得是。”裴一统一直顺着太后的话,也不反驳太后的‘奇思妙想’,不过还是解释道:“不过奶奶,皇宫也不是光咱们一家人住的,还是整个大通朝的脸面呢。您也知道,咱们那些邻居国家,也经常派人过来办事,要是看咱们皇宫里都是种的蔬菜,可能会漾银笑话。” “你说的也有道理。”太后从善如流,不过还是抱怨了一句,“这不就是驴粪蛋子表面光嘛。哎,谁说种花花草草的就比种菜光鲜呢?谁规定的?” 太后和辽王,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天,与寻常百姓家的祖孙无异,甚至连称呼都没有刻意改变。 辽王扶着太后坐下歇息后,自己又拿着镰刀把菜地里的杂草给割了。 苏玉婉等人,大气不敢出,也不敢问,就这么默默地在一旁等着。 下午时,常太医已经回了太医院,她们三个女孩子,则被太后留下来包饺子,现在太后吃完了饺子整理完菜园,也没有发话让她们回去。 显然,太后也注意到她们了。 “你们三个,在太医院做得咋样?” 吴元君先出列。 “托太后娘娘的福,小女有幸来太医院做事,又得众人关照。小女只怕自己才疏学浅,有负皇恩。” 太后点点头,笑道:“怕有负皇恩,就努力钻研医术,宫里的娘娘们,以后可就靠你们了。” “小女谨记太后娘娘教诲。”吴元君虔诚回话。 太后又把目光转向了宋静初。 “你这丫头,怎么穿成这样?是宫里没有料子给你做衣裳了?” 宋静初的衣服,都是自己从军营里带过来的,没有一件是鲜艳的,甚至还以男装居多。 她今天穿的,虽然不是男装,却也是一身灰褐色的短打套装。 穿成这样来见太后,其实是很失礼的。 “民女惶恐。”宋静初解释道:“我们今儿个休息,民女便换了这副打扮准备练练拳脚,没料到太后娘娘突然传旨,所以没来得及换衣裳就过来了。还请太后娘娘恕罪。” “原来是这样啊。”太后眨了眨眼,并没有怪罪她,反倒让宋静初抬起头来,仔细瞧着她的样貌,面上尽是喜意,“不愧是宋直那小子的丫头,你跟你爹长得可真像啊。” 原来,裴一统已经把宋静初的身份告诉过太后了。 宋直与裴一统是穿开裆裤的朋友,从小可没少在太后家里蹭饭呢。 太后对宋直,就跟对自己的孙子一样疼爱的。 可惜这么多年,她都没回过老家,老家的人和事,也就极少见到或者听到了。 宋静初从小也没少听到父亲讲起太后的事,这会儿还真像见了亲祖母一样,甚是亲近。 “父亲对太后娘娘,一直感激有加。小女来京城前,父亲就叮嘱过数次,若见了太后娘娘,一定要代其问声好,望娘娘身体永远安康。” “好,好,真是好孩子。” 太后眼里似含了泪水,说着话时,还不时微微仰起头来,不让泪水掉落。 与宋静初说罢,太后终于把目光移向了苏玉婉。 “你这丫头的医术,可真是不赖。” 太后连名字都没问,就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赞扬。 苏玉婉褔礼回话,“太后娘娘谬赞,民女不敢当。” 太后很是和蔼地笑道:“你当得起这句夸奖。” 见苏玉婉一脸懵,太后又笑着解释道:“余非都跟我说了,他的医术之所以进步这么快,都是你和常太医的功劳。” 太后心知肚明,常太医的医术在整个太医院,的确是出类拔萃的。 可宁王没子嗣这件事,连常太医都束手无策,却被余非无意中给治好了。 她问过余非,才知道民间有高人,这个高人还是个十几岁的女孩子。 如今这个高人,就站在自己面前,太后自然是好一番打量。 第249章 太医院分科 “好,也是个好孩子。”太后忍不住地赞许。 三个姑娘中,太后对宋静初是亲近,对苏玉婉是欣赏,对说话做事都恰到好处的吴元君,态度却是—— 客气。 好像只有没对吴元君用“好孩子”这个词形容。 吴元君的面色平静,似乎并没有什么不满。 时辰已经不早,天色渐渐变暗,贴身宫女已经提醒太后该洗漱了。 太后年纪大,身子的确有些疲乏,也就准备让几个姑娘回去。 “你们赶紧回去歇着,哎,好不容易休息一天,又被老婆子耽误了。对不住了啊。” 三个姑娘哪敢接受太后道歉呢,纷纷说着惶恐,然后才退出了慈宁宫。 回到住处后,三人才敢开口说话。 吴元君羡慕道:“太后娘娘好像很喜欢你们两个呢。” 宋静初得意道:“那是当然,也不看看我爹跟辽王什么关系。哈哈,以后我在宫里就有大靠山了,你们两个,还不赶紧来巴结我!” 苏玉婉抿着嘴,揶揄道:“那我可得好好巴结你,一定要牢牢抱住你这个粗大腿!” 说着,竟装模作样地给宋静初敲起背来。 宋静初更是上脸,直接躺在床上,学着贵人们的语气,命令道:“给本姑娘捏腿。捏好了,本姑娘这大腿才结实。要是捏不好,哼,你们谁都别想抱。” 苏玉婉直接拧了一把宋静初。 “说你胖你就喘,给你点阳光你还真灿烂了。” 宋静初疼得嗷嗷直叫,一个鲤鱼打挺就翻到了地上。 “本姑娘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有人把我大腿掐。我小时候跟着师父去给将士们看病,我娘说我不像个女孩子,就是这么掐我的。” 苏玉婉哈哈大笑道:“我可总算找到你的弱点了,你以后要是不听话,我也这么掐你。” “刚才我是没防备,让你偷袭成功了。放到平时,你连本姑娘的身都别想靠近。”宋静初才不怕呢。 她说得可是大实话。 “真服了你了。还是你厉害。”苏玉婉甘拜下风。 两人毫无顾忌的打闹着,更让吴元君羡慕不已。 “你们两人,什么时候开始这么熟的?” 她甚至有些吃味,心里也泛着酸。 明明大家都是在考场第一次相见,又是进了太医院后开始共事。 可她就偏偏没法像这两人一样,能自然地亲近。 她与两人之间,总好像多隔了一层什么东西。 苏玉婉和宋静初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也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晾着吴元君,所以说了些有的没的来安慰她。 吴元君也知道让两人为难了,便说起了旁的来缓解尴尬。 “你们两个,一个有太后做靠山,一个有宁王做靠山,不像我,什么都没有。哎,我现在除了羡慕你们,都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了。” “你有邢院使啊。”苏玉婉和宋静初,齐齐出声道。 当日医考放榜时,两人可都听到了吴元君和邢院使的话。 在太医院里,邢院使若要照顾她,可比太后和裴周照顾宋静初和苏玉婉要方便多了。 吴元君愣了一下,随即低头道:“只是家父与邢院使有些交情,我哪好意思去打扰他呢。” 苏玉婉只能出声安慰道:“咱们是做大夫的,都是要凭本事做事,只要把医术钻研好了,有没有靠山都一样。” 吴元君本还想说什么,但又觉得自己今天说得有点多,破坏了好气氛,便就此打住,不说这些不痛快的。 “对,你说得对,咱们三个不要什么靠山,就靠咱们自己的医术在太医院立足。我爹可是金陵城名医,我万万不能给他丢脸的。” 宋静初哈哈大笑道:“你也别想这么多,什么丢脸不丢脸的。反正我爹那脸皮比城墙还厚,我再怎么丢脸,他也没关系。” 宋静初这话,逗的苏玉婉和吴元君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气氛总算好了不少。 头一个月的基础考核,刷下了几个吊尾的医生。 进了十一月,也是医考生们进入太医院的第二个月。 从这个月开始,他们便要在太医院的十三科中轮值,并接受各科太医们的考核,以便到了月末时,确定他们真正所擅长的,并按其所长分到相应的科属里,继续精进医术。 临睡前,吴元君突然问两人:“你们想好以后专攻哪一科了吗?” 宋静初毫不犹豫道:“金镞,我就是冲着这一科来的。” 金镞,意思是金属制的箭头,太医院分此科,就是专门治疗刀、枪、剑伤等战伤的科属。 皇族人极少有机会得这种伤病,所以这个科属,并不是太受重视,也许一年到头都不会有专属这一科的太医们出诊。 可若遇到战事,便是他们要发挥作用的时候了,所以太医们平日里还是要研究这个的。 这也是宋静初愿意离开家,千里迢迢赶往京城学习医术的原因。 她对两人说道:“军营里的将士们,保家卫国吃尽苦头,伤痛在所难免,我希望习得更好的医术,为他们减轻伤痛。更希望,能少一个将士因伤丧命。” 吴元君好奇道:“你的意思是,你以后可能不会留到太医院了?你还要回军营吗?” 宋静初点头道:“军营需要我的时候,我随时都会离京返回。” 这般大义凛然的样子,让另外两个姑娘不由得肃然起敬。 宋静初很少有这般正经的时候,说完这话,还有些不好意思,赶紧转移两人的对自己的注意。 “你呢,你选哪科呢?”她反问吴元君。 吴元君道:“我可能要选大方脉。不过我的医术尚浅,不知道能不能入选,或者被分到别的科属也是有可能的。哎,听天由命。” 苏玉婉知道这个“大方脉”,就是专门治疗成年人的疾病的,大体相当于后世的内科。 这也是大部分医考生们的首选。 两人又问起了苏玉婉的选择。 苏玉婉自始至终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妇科。 她笑道:“我选妇人这一科,毕竟住在宫里头的,除了皇上外,便是各宫里的娘娘们了。万一我哪天得了某个娘娘的青眼,从此平步青云,做个女官也不是不行。” 吴元君很是赞同地点着头,还附和着提前恭维了几句。 宋静初却歪着头,看着苏玉婉,若有所思道:“我总觉得,你不仅仅是为了高升呢。” 苏玉婉笑笑,没有作答。 第250章 医女大人 苏玉婉当然不是为了高升才来太医院的。 宫中人心险恶,她进宫,也是冒险,哪有在外面做个名医自在? 她初来这个世界时,还没有意识到什么。 只是在这里待得越久,就越觉得自己身上莫名背负了许多责任。 让天下女子有医可求,有病可治,让女子们不只被拘在后宅那天大的世界里,让她们能出来做事,像男人一样被世人重视、认可,实现自己作为人的价值,等等。 可惜,她想要达成的愿望太多,能做的却太少。 她人微言轻,想要改变一个人都难,又何况是天下百姓的想法。 如今,也只能先努力地留在太医院,告诉世人,女人也是可以和男人平起平坐的。 “走一步算一步。”她如此宽慰着自己。 宫里的娘娘们虽然有十几人,不过也不是每天都会有生病的。 太医院里每日有几个太医轮值,除了以备娘娘们的不时之需外,还要负责教导上百名的新进医生。 其他不在宫里当值的太医,则会轮流去宫外同属于太医院的生药局和惠民药局做事。 这一日,许久不曾露面的邢院使,突然出现在了太医院,并且提出,今日会由他自己亲自带医生们学习。 邢院使可以说是凭自己的医术上位的,毕竟他出身贫困的塞外农家,家中往上数十八辈,都是穷苦百姓,没有任何能给他助力的人。 他从濒临饿死的寒门幼童,一步步爬升到太医院群医之首,个中艰难,常人很难体会。 不过,也正是因为他没有任何后台就升到这个位子,所以极得皇帝信任,又得百姓们称赞。 他所擅长的医术,可以说是整个太医院十三科的集大成者,每一科都有涉猎,也都有所长。 他给百余名医生们授课,因为其医学知识渊博,讲课条理清晰,书本理论与多年行医经验完美结合,又因着他出身低微而烙在身上的谦卑态度,甚是得诸医生们的好评及爱戴。 听课时的苏玉婉,甚至一度忘了罂粟这件事,只在课后休息时,才发觉自己刚才听课入迷了。 “若是邢院使真不是故意犯错,该有多好啊。”她十分地感慨。 她甚至能感受到邢院使对她和宋静初的医术,发自内心的欣赏。 就像这节课刚开始,邢院使又在诸生面前,表扬起她俩。 “老夫已经不止一次听到,太医们夸赞苏玉婉和宋静初两位姑娘了。”邢院使示意两人起身,又继续称赞道:“以前只听人笑谈,什么巾帼不让须眉,不过老夫这一生真正遇到的‘巾帼’,也就她们二位了……” “你们这群后生们,也要像这二位姑娘一样,勤奋学习,努力钻研,争取把医术发扬光大,造福民众才是。” 台下诸生面色各异,却均是躬身应和,“吾辈愿听院使大人教诲。” “好,不错。”邢院使很是欣慰道:“有了你们,太医院后继有人,老夫便是退了,此生也是无憾了。” 这便是又提到了自己请辞一事。 诸生们都有些舍不得邢院使离开,刚有人想出声挽留,就见一个太监急匆匆跑了过来。 “院使大人,直殿监有两名洒扫杂役上吐下泻的,好像吃坏了肚子,总管大人请您派人去瞧瞧。” “嗯,劳烦你去回总管大人一声,本官这就派人过去。” “有劳院使大人。” 小太监急匆匆地来,又急匆匆地离开。 邢院使便问诸生道:“你们刚才都听到了,直殿监两名小杂役病了,你们可有人愿意主动前往的?” 苏玉婉进宫后才知道四司八局十二监,也就是二十四衙门。 直殿监是太监机构,负责宫中各殿及廊庑的打扫工作,里面的杂役太监,干得都是体力活,地位相比于其他太监机构,实在不是个好去处。 里面的小杂役太监,更是人人都瞧不上的。 太医们都是给尊贵的皇室中人看病的,普通的太监首领他们都瞧不上,更不用说是没名没姓的不起眼的小太监了。 苏玉婉甚至从其他太医偶尔聊天中得知,哪怕是皇帝最信任倚重的太监病了,若不是皇帝亲自下旨命太医去看诊,他们也都是装聋作哑,根本不去的。 那这两个小杂役太监的病…… 没人主动出列。 邢院使显然是很失落的。 他对众人说道:“无论病人是何种身份地位,只要病了,都是要看大夫的。你们身为大夫,就要做到对病人一视同仁,万不可有高低贵贱之分。” 见到众人还是不太情愿的样子,邢院使又讲了许多类似众生平等之类的话。 苏玉婉这边有些心急。 她怕等邢院使讲完了,那两个病情紧急的小太监都没命了。 既然没人愿意去,那她就只好出头了。 总不能真在这等着人家病死。 不料,她刚跨出一步,就见身边的宋静初也同时出列了。 两人对视一眼,心有灵犀,便一起出声,愿意去为小太监看病。 邢院使很欣慰道:“不愧是老夫和众太医看重的人。你们赶紧去,别让人病得重了。” “学生告退。” 苏玉婉和宋静初出了太医院,在报信小太监的带领下,直接去了直殿监太监的宿舍,根本没人注意到邢院使眼里的精光。 两人在去的路上,还想着今日缺席的吴元君,都庆幸着吴元君幸好今天没来听课,否则邢院使在众人面前单单表扬她们两个,一向心思敏感的吴元君,肯定会难过的。 这般想着,两人很快就到了处所。 若不是亲眼所见,苏玉婉和宋静初两人根本不敢相信,天子脚下,皇宫之内,还有这样条件恶劣的宅院。 十一月,已经算是寒冬,各宫娘娘的寝殿内,甚至已经点了炭火取暖,就连苏玉婉等人的偏僻住所内,也有内务府发的厚被褥过冬了。 可这个住满了低等小太监的住所内,却是连门窗都没有封好,处处钻着冷风进来,小太监们冻得瑟瑟发抖,用来取暖的被褥却还是陈年的旧薄被,又薄又硬又不暖和。 便是没有吃坏肚子,怕是也要被冻个半死了。 太监们睡得都是大通铺,六个人挤在一间房里。 见到两个姑娘突然进来后,正围着两个患病太监的四个小太监,纷纷愣住了。 领路太监严厉训斥道:“愣什么愣,还不赶紧过来给两位医女见礼?” 小太监们慌忙下炕,齐刷刷地跪在了冰冷坚硬的地上。 “奴婢们见过医女大人。” 第251章 可怜的小太监 小太监们只知道,宫女的地位是远高于他们的,想必医女的地位也不会低。 反正他们这群最低等的小太监,逢人便跪,是绝对没错的。 “你们快起来,我俩可不是什么大人。” 宋静初提着那一个小太监的后脖梗子,愣是直接把人提了起来。 另外几人见状,便赶紧主动起身,唯恐惹了宋静初不高兴。 随后,苏玉婉和宋静初,便分别为两个昏迷不醒的小太监诊脉,同时还问着其他太监刚才这两人发病的表现。 其中一个小太监回话道:“小柱子和小祥子早上吃饭的时候还好好的,上午打扫的时候也没看出不对劲,就是到了午时休息,他俩说饿了,就拿出不知从哪里得来的干饼子充饥,谁知道刚吃完人就不行了,肚子疼的厉害,汗水把衣裳都湿透了,刚好总管大人路过,心疼小的们,这才派人去太医院请人来看。” 只是没想到,两人发病如此迅速,大夫还没过来,他俩就双双疼昏了过去。 甚至,都不知道还有没有命醒来。 几个小太监,同为宫中的最底层,又没有任何的利益可以争夺,所以心思都极其单纯,感情也十分要好。 甚至有个小太监,说着说着还哭了起来,再次跪地给两个姑娘磕头。 “医女大人,求你们救救他们两个,一定要救活他们啊,奴婢们求您了。” 另外几个太监,也跟着跪了一地,把额头都磕肿了。 “你们起来,去打些热水来。” 苏玉婉劝几人起身未果,只能先打发他们去做事。 几个人果然起身了,其中一个抹了把眼泪就去找热水了,留在房间里的则顺从地等着苏玉婉吩咐。 不过,两人的脉象都很奇怪,不是普通的风寒或者内脏问题,再看两人露在外面的胳膊和脖颈处,竟有不太明显的青红斑点,还有隐隐约约发黑的迹象。 苏玉婉和宋静初互相对视一眼,都察觉到了事情的棘手。 两人竟不约而同地扒着小太监的衣服,欲给他们更仔细地检查。 另外几个小太监可吓坏了,竟直接上前阻拦两人。 “不可以。”其中一个哭着说道:“我们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这身子虽然已经破败不堪,却也是唯一属于我们自己的了,姐姐们就给我们留点颜面。” 苏玉婉一愣,“你们……” 小太监又哭道:“我们的身子残了,很难看,我们也不想给别人看,姐姐不要嘲笑我们。” 外面的三纲五常,男女授受不亲等忌讳,在这群太监眼里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因为他们自从入了宫,就没有家人,更不知道自己是男是女。 所以被女人看了身子,他们第一时间想到的,并不是男女大防,而是耻辱,丢脸。 那种对自己身体都看不起的耻辱。 苏玉婉的心,感觉被针刺了一般痛了一下。 她柔声道:“我们只是给他们检查身体,并没有要嘲笑的意思。” “医女姐姐……”太监们还是很犹豫,在要命和要脸之间犹豫不决。 宋静初却由不得他们犹豫,一把将人甩开,厉声道:“我们现在救的是他们的命,你们没有资格替他们做决定。若是真丢了性命,你们要陪葬吗?” 几个小太监果然被唬住了。 他们的确不能替同伴做主选择要脸不要命。 “姐姐们,拜托了。” 小太监们又磕了个头,便纷纷去了门口,脸朝外面站着,不敢直视与自己身体一样残缺的同伴的私处,并同时为同伴们守住门口,不让外人进来。 苏玉婉和宋静初,心无旁骛地检查着病患的身体。 刚才只看到了脖颈和胳膊上的斑点,衣服褪下后,竟发现全身都是。 “怎么像是中毒?”宋静初大吃一惊,“是谁下的毒?还有,这到底是什么毒,我怎么之前从未见过?” 苏玉婉更吃惊,因为医毒都涉猎的她,也没见过这样的毒发表现。 但是她们俩都很确定,这就是中毒的表现。 到底是谁给这两人下毒呢? 明明只是两个小太监,死了都不会有人在乎的,下毒之人又图什么呢? 苏玉婉掏出随身携带的一个拇指粗细的小瓷瓶,从里面倒出两个黄豆大小的小药丸,迅速喂给两人。 “这是什么?”宋静初有些好奇。 “保命的药丸。”苏玉婉又加了一句,“暂时保命的药丸,最多也就撑两天,咱们得赶紧想出治疗的法子,要不他们俩,就真没命了。” 两人正替小太监穿衣服的时候,就听到外面又有人过来。 “是这里吗?”是吴元君的声音,她对看门的太监解释道:“我们是来看病人的。” “里面已经有两个姐姐在看了,你们先别进去了。”看门太监解释并阻拦道。 余非的声音传来。 “那两个姑娘看了这么久还没结果,怕是问题有些棘手,就让我们进去看看情况,就算帮不上忙,我们也不会捣乱的。” “这……” 守门太监正在犹豫,苏玉婉这边已经出了门。 “师兄,元君,你们既然来了,就进去看看。” 苏玉婉又对守门太监道:“已经给他们收拾好了,不妨碍的。” 守门太监们这才放行,让余非和吴元君进去了。 几个太监还窃窃私语道: “平时都没人来给我们看病的,今天怎么来了这么多人呢?” “谁知道呢,咱们什么时候有这福气,被太医院的大夫这么重视了呢?” “……” 这几个太监年龄尚小,进宫还没有几年,有些规矩并不清楚。 一个年龄稍长的太监,知道的就多些,他给几人解释道:“正儿八经的太医们是不屑给咱们看病的,倒是三年一次的医生们进宫时,会有几个被派过来给咱们检查。不过他们也是不情愿过来的,只是拿咱们的病练手,治好治不好的,他们并不在意的。” “哎。” 小太监们知道自己的命如草芥,但是听了这些话,还是忍不住地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小柱子和小祥子能不能好了。” “好了也是在这里受罪,我……算了,好死不如赖活着,希望他们赶紧好起来。” “哎!” 第252章 名声 余非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同样束手无策。 他要为两人检查身体时,却被宋静初阻止了。 “我们两人已经给他们检查过了,身上的症状也仔细看过了,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就是。” 余非住了手,随意询问了几句两人身上的症状。 宋静初有问必答。 余非听完,更是犯起难来。 “咱们都没见过这种病症,医书上好像也未有记载,为了谨慎起见,还是去问问院使大人。” 因为两个病人服用了苏玉婉的保命药丸,这会儿病情还算稳定,呼吸也比刚才平稳,看起来没有之前严重了。 宋静初不像刚才那般着急心惊,只能点头道:“也只有如此了。” 几人起身欲出门,宋静初突然问了吴元君一句。 “你都过来了,怎么不给他们诊脉看看?” “呃……” 吴元君从一进门,脸色便有些煞白,被宋静初问了话,脸色就突然泛红了。 “我已经听你和余大哥讨论过,就不用再把脉了。” 苏玉婉对吴元君的表现,有些诧异,不过也没多说什么,只随口问了几句。 “上午的大课堂,是邢院使亲自授课,你怎么半路出去就再没回来呢?” “我,我……” 吴元君脸色再次变得煞白,手里的手绢也绞来绞去,看起来就十分紧张。 “我来那个了,肚子疼得厉害,就直接回去歇着了。你们别担心,我这会儿肚子已经不疼了,也去跟邢院使说明情况了,知道你和宋姐姐在这,正好碰到余非,所以就一起过来了。” “原来是这样,你没事就好。”宋静初点了点头。 苏玉婉正要离开,突然想起来什么,又回头问那几个小太监。 “对了,你们刚才说,他俩是吃了干饼子以后就犯病了的,那干饼子还有没有剩下的?” 小太监摇头道:“好像没了,他俩刚才还醒着的时候,说是还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干饼子,所以全吃到肚子里去了。对了,姐姐,那饼子有问题吗?” 饼子都没了,苏玉婉有怀疑也不能证明了。 她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有没有问题,总之你们以后都要小心,不要吃来路不明的东西。” “我们都记下了,谢谢姐姐提醒。” 小太监们也都吓坏了,纷纷发誓以后再饿都不会随便捡了东西吃。 见几人要走,小太监们又小心翼翼地问道:“两位姐姐,小柱子和小祥子会好的,是吗?” 因为那俩患病太监,表面上看起来似乎病情稳定了许多,不知情况严重的他们,居然还抱了极大的希望,最起码现在,他们没有刚才慌乱了。 苏玉婉也不确定两人最终能否得救,也不敢给出不负责任的答案,只能实话实说道:“我们都不能保证他们会活下来,但是,我们会尽力救他们。” 小太监们的眼泪又下来了。 “两位姐姐肯来替我们看病,我们已经很感激了。不管能不能看好,我们都谢谢姐姐。” 这番话,是对着苏玉婉和宋静初说的。 他们受尽了贵人们的冷眼,连最低等的宫女们都不会给他们好脸色。 可他们在两个姐姐脸上,并没有看到那种叫作“鄙视”的东西,反而看到了她们的惋惜、心疼和尽力。 “嗯。”倍感无力的苏玉婉和宋静初,只能点点头,接受了这份谢意,又嘱咐几人如何照顾病人后,最终离开了此地。 回太医院的路上,四人都有些沉默。 苏玉婉和宋静初已经对邢院使的人品起了疑心,此时也不知该不该信他,更不知他能否救得了这两个小太监的命。 余非也没说话,走在两人身后,时不时地抬起头来看着两人的背影。 他进太医院已经好几年了,这还是第一次来最末等的太监的住处,也是第一次给这种不起眼的小太监看病。 说是看病,不如说是为了来见苏玉婉的。 他最近一直跟着师父在生药局检查药材,很少有机会进宫来,今天好不容易找了借口来太医院,却听说苏玉婉来了杂役太监这看诊。 他去找邢院使报备,准备以精进医术为借口,也要来此处给小太监看诊时,却发现吴元君正在邢院使的工作间说着什么。 吴元君看到他时,脸色就变了,邢院使好像也有些不自然。 不过邢院使一直对他信任且看重,所以就说了吴元君是为了上午旷课一事来解释的。 余非不疑有他,说明了自己的来由后,吴元君居然也说要来给太监看病,所以就随他一起过来了。 他与其他人一样,对整个太监群体其实都是瞧不上的,他也能切身感受到,正走在自己身边的吴元君,跟他应该是同样的态度。 不过他好歹比吴元君要大方些,刚才还亲自上手为那俩太监诊脉了,而吴元君自始至终都没怎么正眼瞧过。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走在他前面的两个女子,竟然连太监的身体都不嫌弃,还为他们脱衣检查过了。 “师妹,宋姑娘……” 余非叫住两人,想了想,还是决定提醒两人。 “等会儿把这事报备给邢院使后,你们就别插手了。” “为什么?”苏玉婉不知余非的意思。 余非吞吞吐吐道:“他们只是太监,就算治不好,也没人在意的。” 苏玉婉眉头微皱。 “治得好治不好当另说,总不能不治?今天若我和宋静初不过去,是不是整个太医院都没人管他们了?” “这……” 余非不想这么直白地回答,但他的态度,说明了一切。 “你们两个女孩子,今天做得已经出人意料了,就此收手,若传出去,对你们的名声影响也不好。” 说到“名声”这个词,余非的脑子里,突然就冒出父亲阻止他娶苏玉婉时的说法。 当时,父亲便用了“名声”这个词。 他那时还跟父亲据理力争,一副对名声毫不在意的样子,谁知今天,他却用同样的理由,来阻止两个女孩子救人。 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 可怕的是,他还觉得自己是为这两人好。 第253章 又见周正 苏玉婉说不出“失望”这个词。 “师兄的劝告,我听到了。” 但是做不做,在她。 余非一看她就是明显不会听劝的样子,刚想再劝,却听到宋静初发飙了。 “余非,你什么意思?亏我一直把你当个好人,结果你跟其他人也没两样,也不过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罢了。” “你……”余非气结。 他不好对苏玉婉说重话,但是对旁人,就不是特别留情了。 “我是为你好,你还是未出嫁的小姑娘,传出去,毁了名声,谁还敢娶你?” 宋静初不甘示弱,反冷哼道:“捧高踩低见死不救趋炎附势的男人,我还看不上呢,想娶我?姑奶奶我也不嫁!” “宋静初!” 余非提高了声音,气到无语。 “你,你不要欺人太甚,我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他总觉得宋静初说的捧高踩低、见死不救和趋炎附势,是冲着他来的。 可他觉得自己,真不是那样子的。 “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清楚。”宋静初反唇相讥。 眼看着两人要争执起来,一直没说话的吴元君,赶紧出声劝阻两人。 “余大哥,宋姐姐,你们别争吵了,有话好好说。” 两人对彼此都嗤之以鼻,不过终于消停不吵了。 吴元君走到宋静初跟前,小声劝道:“你就听余大哥的,他也是为你好。还有苏姐姐,你也别管这事了,女孩子的名声,的确很重要的。” 余非庆幸总算还是有人懂他,他感激地对着吴元君点了点头,又带些得意地盯着宋静初说道:“听到了没?名声!” 宋静初对着女孩子不好发火,只冷着脸不回话。 苏玉婉却停下来,直视着余非,坦然道:“我和宋静初一样,眼里只有病人,不分男女。这话,我在信阳县城时,也跟师兄说过。那时的你,可没有觉得任何不对,怎么今日,反倒在意起来了?” 余非有些心虚,小声道:“我到现在也还是赞同你那句话,大夫的眼里只有病人不分男女,可今天你们面对的,是两个太监……” 言外之意,太监不属于男人,也不属于女人,是个可以被任何世人嘲笑和忽略的群体。 苏玉婉叹息一声。 “若不是生活所迫,谁愿意走上这条路呢?这不是他们的错,他们的身份,也不是我们做大夫的拒绝医治的理由。” “我和宋静初,今天救人时,就没有想过自己面对的是什么身份,眼睛所见,心所想,也只是需要被救治的病人而已。” “还有,师兄,我们今天所作所为,无愧于心,所以也不畏于行。不管你或者旁人说什么,也不管我们能不能治得好这两人,我们都不会放弃救治的。” “玉婉多谢师兄的提醒,但也仅此而已了。” 余非愣了好久,似乎时间都停滞了一般。 宋静初却还在一旁附和道:“苏妹子所说,便是我所想。姑奶奶从小到大,就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光腚的兵蛋子我都看过多少回了,还在乎给太监检查身体?再说了,谁还不是人生爹娘养的,谁又比谁高贵了?” “你们两个——”余非被怼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正在此时,旁边岔路上来了一群人,因着树丛遮挡,直到那群人走到近前,苏玉婉等人才察觉到了。 “说得好!”为首的人拍掌叫好。 苏玉婉和余非都认出了此人,连忙上前见礼。 “周公公。” 宋静初和吴元君一听,也赶紧福了身行礼。 “嗯。”周正颔首,示意几人起身,之后便将目光定在了苏玉婉和宋静初身上,“你们两人,就是今天给直殿监杂役看病的女大夫?” “是,公公。”两人齐声回话。 “有劳了。”周正笑着做了个揖礼,没再继续说小太监的事,反倒对着苏玉婉说了一句,“咱们又见面了,苏神医。” 这是还记得自己在信阳县城遇袭时,是苏玉婉救了他呢。 “当不得公公如此称呼。”进了宫,苏玉婉就低调了许多,再不敢应一句神医,以免多生事端。 “是个谨慎的,不错。”周正赞许地点了点头,忽然,目光又定在了低着头的吴元君身上。 “这位姑娘,好生面熟呐。” 吴元君大惊。 她进宫这么久,倒是没少听说周正的大名,但却是确确实实第一次见到他。 “民女吴元君,见过公公。恕民女无知,不记得曾何时见过公公,刚才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还请公公见谅。” “呵,没关系,兴许是咱家记错了呢。”周正微眯着眼道。 几人都有要事在身,并没有闲聊几句,便分开了。 苏玉婉等人,去了邢院使那里,回禀了小太监的病情,并希望邢院使能出手救助。 “人命关天,老夫义不容辞。”邢院使在太医院诸医官及医生面前,如是说道。 他也的确说到做到,还带领着诸人,一起去给小太监看病,说是让大家不要放过一个可以钻研医术的机会。 只是,当他看到两个小太监病情尚且稳定时,脸上有一瞬间愣住了。 苏玉婉注意到了邢院使转瞬即逝的错愕,但是紧闭着嘴没多说什么,只希望两个小太监能得救就好。 邢院使很快就回过神来,为两人看诊把脉。 让众人啧啧称奇的是,邢院使居然对此病也有所涉猎,还对症下药,开了药方让人抓来喂给他们。 两个昏迷着的小太监,被喂了药不到半个时辰,就悠悠地转醒了,只是身体状况太差,还需要随时注意病情变化。 邢院使带众人离开前,嘱咐苏玉婉和宋静初:“老夫就把这两人,交给你们了。” “不愧是院使大人啊,大人出马,一个顶俩。” “院使大人真是活神仙啊,这样的病都能治好。” “刚才我还以为是中毒了呢,没想到只是普通的病症就是表现严重了点而已。” “谁说不是呢。” “……” 众人带着对邢院使的佩服与赞美离开,只有苏玉婉和宋静初留在原地面面相觑,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医术浅薄到连这么简单的病都看不好了。 而周正那边,自从与苏玉婉等人分开后,突然吩咐下手:“给宁王世子透个话,就说有人要对付苏姑娘。” 第254章 周正被搅了进来 当天,宫门关闭之前,裴周就想着法子找到了周正。 “周公公,借一步说话。” “不知世子找奴婢,所谓何事?”周正故作不知。 “你别卖关子。”裴周面色有些急切,“刚才无意中听到你干儿子嘀咕,说是有人要对付苏玉婉。你也别当本世子是傻的,皇宫这样的地方,你的徒子徒孙们一个塞一个的精,要不是你的吩咐,他们哪可能正好让本世子偷听到那些话?” “世子聪慧,果然无人能及。”周正拍了个不痛不痒的马屁,这才笑道:“直殿监杂役病了的事,想必世子也听说了?” “嗯,听说了。” 裴周的脸很黑,因为苏玉婉扒太监裤子的光辉事迹,已经传得人尽皆知了,他不想知道都不行。 他本来就是想去训斥苏玉婉一番的,谁知就偷听到了周正手下人的那些话,得知两个杂役的病另有隐情,是有人打算要对苏玉婉下手的,这才半路拐到了周正这里,打算问个明白。 周正既然把人引了过来,也就没打算瞒着。 “奴婢有个干儿子,晌午去直殿监找人,无意中瞧到一个女子落在长凳上一个纸包,两个杂役打扫完院子去那儿坐着偷懒,看到纸包后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有人去领,所以两人干脆分着吃了,谁知就闹了这么一出。” “吃来路不明的东西,活该他们死翘翘。”裴周嘴巴毒的很。 周正跟裴周说话总是很头疼。 “世子怕是没经受过挨饿的滋味?” “没有。” “难怪。” 周正解释道:“那两个杂役年级尚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天两顿饭,大部分时间都是饿着的,能有口吃的,哪还管得了来路明不明。” 周正没说出口的是,宫里没有名分的低等太监,一天只有早晚两餐饭,素的不能再素,连油水都少见到,就算当时吃得再撑,后边饿得也快。 看到干饼子时,肯定很难抵住那诱惑。 再说了,两人等了那么久,都没见人来寻,与其被他们扫到垃圾堆里丢掉,还不如吃到自己肚子里解馋。 谁知道,就因为吃了这个,差点连命都搭进去。 裴周虽然从小没挨过饿,可乡下挨饿的人他也不是没见过。 稍微一想,也能想象出来。 他也明白了,这是有人想存心害人,只不过那个放饼子的人,并没有具体想要害的目标。 轮到谁算谁。 反正有头有脸不缺吃喝的贵人,是绝对不会捡东西吃的。 最后就害到了这俩小太监身上。 “还真会算计。”裴周忍不住说了句:“知道能被这个法子害到的人,绝对是缺吃少穿的最低贱的人,便是死了,也没人追究。哼,好毒的心思。” 不过他来此的目的,并不是想查谁要害小太监,而是要知道是谁想借助这件事害苏玉婉,又是要通过什么样的手段去害苏玉婉。 他总得早做打算,防患于未然,并揪出那个想要害苏玉婉的幕后黑手,确保她以后在宫里的日子足够安全。 “公公说了这么多,本世子还尚未听到此事与苏玉婉有何关联,更没有听出这事是冲着她来的。公公有话,不妨直说。” 周正施了一礼。 “刚才所说,只是这件事的引子,说出来是为让世子知晓来龙去脉而已。此事中有个关键人物,凭世子的聪明才智,应该已经想到了?” 裴周点点头,“公公说的是那个故意丢饼子的女人?” “正是。”周正颔首道:“那个女子,正是与苏玉婉同居一宅的吴姑娘。” “吴元君?” “是。” 裴周踱步,沉思良久,仍百思不得其解。 “她与那两个小太监有仇?不对,她随意把吃食放在那里,根本不可能知道谁先发现并吃了,那么她肯定不是针对这两个杂役的。可她才进宫,也没听说和谁发生冲突,怎么会如此歹毒想要人命呢?公公为什么又这般肯定,她是冲着苏玉婉来的呢?” 周正见裴周想不通,便拍了拍手。 一个年轻的长相很是普通的太监,就出现在了裴周面前。 “世子。”年轻太监行礼问安后,见周正对他点了点头,他便将自己所查到的,一一告诉了裴周。 除了亲眼目睹吴元君丢饼子害人外,他还查到了得逞后的吴元君,去了邢院使房里回话。 此事又指向了邢院使。 一切谜团,似乎都柳暗花明,豁然开朗。 裴周的眉头紧皱,却没了刚才的迷茫,显然是想通了什么。 周正挥退了年轻太监,又适时地提醒裴周道:“自从苏玉婉来了京城,邢院使可谓是损失惨重,甚至连他最在意的名声,眼看着都要保不住。他对苏玉婉的恨意,世子仔细想想便不难理解。” 裴周点头,接着周正的话继续往下说道:“所以他故意让苏玉婉去给那两个杂役治病,应是已经想好了如何害她了。” “奴婢也是这般想的。”周正点头,“虽然现在邢院使还没出招,不过绝对已经暗中布置好了。奴婢今儿个邀世子前来,也是希望您能暗中盯着,莫让苏玉婉着了道。” 裴周心里自然是有数的,可一想到自己对苏玉婉如此在乎,心里就超级不爽。 “她着了道又如何?跟世子有毛的关系!”裴周盯着周正,“跟你又有什么关系,你替她着急什么?” “呃——就当报苏玉婉当日对奴婢的救命之恩。”周正淡然道。 裴周斜睨道:“那你自己为什么不去提醒她、救她?干嘛要找我过来?” 周正卑微地躬身道:“奴婢哪有这般本事救人呢。” 裴周呵呵冷笑道:“你都安排人盯着苏玉婉的身边人了,又怎会没能力救她?你是不想对上邢至深?” “世子说笑了。”周正擦了把虚汗。 裴周还有事要指望周正,所以也没说更多不好听的话。 “本世子的人手可伸不到宫里来,公公就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世子何意?” “让你的人手继续盯着邢至深和吴元君,若他们有任何异动,马上向我禀报。” “奴婢……是,奴婢谨遵世子之命。”周正还是被搅了进来。 第255章 不甘心 苏玉婉和宋静初负责观察两个杂役的病情,吴元君这边,却慌慌张张地去了邢院使那里。 吴元君不敢置信道:“大人,那包吃食,真是您下的毒?” “坐。” 邢院使异常淡定,示意人入座后,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直殿监小杂役的处所卫生堪忧,总有耗子肆虐,本官只是想替他们除了耗子,谁知道会有人偷吃放了鼠药的东西呢?” “大人!” 吴元君不是傻子,今天上大课堂间隙被邢院使叫出去,吩咐她往直殿监院外偷放那包东西时,就觉得不妙。 可她一个小医生,又不敢不听院使的吩咐。 等她发现那俩杂役真出事以后,就知道自己被利用了。 她虽然不知道邢院使为何借她的手对付低贱的小太监,可也能隐约感觉到,这事情好像是冲着苏玉婉和宋静初来的。 因为她那两个同伴,还在直殿监发懵呢。 “大人,虽然不知道您为什么这么做,但是那两人是我的好朋友,元君不希望她们受到伤害。” 邢院使也不气恼,反而笑得很亲切,很和蔼。 “本官不是已经告诉你了么,杂役误食放了鼠药的吃食,是本官都没料到的。而且,本官已经为他们解了毒不是么,怎么会害你的朋友们呢?” “大人此话当真?您真得对我的两个朋友没有恶意?”吴元君好像也看不清他的意图了。 邢院使呵呵一笑道:“本官与她们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害她们?不过——” 他语气一转,略带严肃道:“倒是你,本官真是替你担心呐。” “我?”吴元君不解。 邢院使叹了口气。 “我与你父亲也算有过师生之谊,深知他为人志向远大,不甘屈居人下。所以在太医院出不了头,他宁可回到金陵城做个名医。如今他送你入京,应是对你抱了极大希望的。你可要为你父亲争口气呐。” 宁做鸡头,不做凤尾。 这是父亲常对她说的一句话。 吴元君早就深深地记在了心里。 “元君明白。”她低声应着,只是依然不知邢院使拉她下水,与自己父亲有何关系。 邢院使眼神闪了一下,脸上便现出一抹愁容。 “因着你父亲的关系,本官对你在太医院的表现也是暗中观察了许久,可惜呀,可惜。” “大人为何这般叹息?”吴元君的心脏砰砰直跳。 邢院使便以极其关心的口吻说道:“本官问了其他教过你的太医,得知你的成绩虽然能暂时进了太医院,可等到考察结束,怕是最终难留下来。本官担心你将来,没法向你父亲交差呐。” “大人?” 吴元君心中一沉。 邢院使的话,处处击中她的要害。 她太清楚父亲的为人了。 她父亲之所以认识邢院使,是因为曾经也是太医院的一名太医,只是在藏龙卧虎的太医院,他的医术就显得有些平庸了。 她父亲受不了长期屈居人下,更不能忍受永远看不到出头之日,所以后来才寻了机会,离开了太医院,回了祖籍金陵城,就在老家落地生根,施展所长了。 在金陵城,她父亲的医术没了太医院云集的高手对比,很快就崭露头角,几年下来,便在当地有口皆碑,成了当地赫赫有名的名医。 只是当初败走京城一事,仍是她父亲心里的一根刺,所以后来让自己所有的孩子,无论儿子还是女儿,也无论嫡庶,都学医,以期哪天儿女有出息,为他争口气,来弥补当初的遗憾。 只是可惜…… 吴元君是嫡出,和她一母同胞的,上面有兄长,下面有弟弟,可惜这两人都不是学医的料,其他方面更是碌碌无为平庸至极,很是让父亲失望,连带着母亲这个正室也逐渐被父亲不喜。 与之相对的,几个姨娘生的儿子却都个顶个的争气,年级虽小,却已经看出有些学医天分。 她的母亲眼看着就要失宠,好在,她还算争气,竟然在一众兄弟中脱颖而出,成了父亲的骄傲。 赶上千年难遇的太医院招女医这个机会,她的父亲为了让她安心备考,甚至连她刚说成的亲事都退了。 可今天,邢院使却说她的成绩不足以留在太医院。 若是她不能入选,再千里迢迢赶回金陵城…… 不! 不可以! “元君恳请院使大人指点,无论如何,元君都要留下来。”吴元君显然急了。 邢院使却是一副极其为难的样子。 “这太医院是择优录取,也不是我一人说了算的。虽说今年太医院破天荒地要招女医进来,可也不是进来的都能留下。苏玉婉和宋静初的医术,你自己也看得明白,她们两个早在得到医簿之前就已经替人治病积累经验了。你的基础虽然不差,可却少了实践经验,总的来说,肯定是要吃亏的。若太医院最终要留下两名女医,你想想,这里面会有你吗?” 吴元君听了这番话,心就凉了半截。 朝廷有规定,在当地医考没有通过的,就不会得到医簿,也就没有行医资格。 她是女子,自然没有参加过医考,所以平日里就给自己家人或者亲戚家的女眷看个头疼脑热的小病,并没有大张旗鼓地真正行过医。 她问过苏玉婉和宋静初,得知她们俩虽然没有医簿,但是却仗着师父掩护,打着给师父做帮手的名义,实际上却是明目张胆地独自行医,积累经验了。 “元君不服气。” 吴元君低着头,却隐藏不住那份不甘。 “元君自小跟在家父身边学医,所吃的苦头不比任何一个习医的男子少,且自认还是有些天分的。但若是因为缺乏行医经验,就输给她们两个,元君不服气。还请院使大人给元君时间,元君必定能赶上她们。” 邢院使无奈摇头道:“我信你的父亲,自然也信你能做到。可只有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你又怎能同人家实践了多年的经验比呢?哎,可惜啊可惜,她们钻着朝廷的漏洞私自行医,到头来受害的,却是诚实守法的你啊。” 这话一出,吴元君就更加不甘心了。 第256章 嫌隙 “元君要怎么做,才能留下来呢?”她喃喃自语着。 倏地,她抬起头来。 “还请院使大人指点。” 邢至深铺垫了这么多,总算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态度。 “哎,难呐。”他故作深思状,良久才道:“皇上下令,太医院今年是必须会招女医进来的,只是一开始不宜过多,医术自然也要说得过去,可能会招一到两名左右,为天下女子做个表率。所以你若想最终留下来,那么只能比她们两个做得更好。” “可我如何能做得更好呢?”吴元君就是发愁这个。 她若是有把握做得比那两人好,这会儿又何须站在这里听从邢院使差遣? 她不是傻子,知道邢院使绕了这么一大圈,目的就是要借她的手惩治苏玉婉和宋静初。 她不想害人。 但是,也不想被人压一头。 谁让她们两个,在宫外替人看病,比她占了先机呢? 她觉得自己受到了不公平的对待,为了弥补自己失去的机会,她也是可以稍微给那俩人出些难题? 邢院使见火候差不多了,便凑了过来,压低声音道:“你这般做……” 听完邢院使建议的吴元君,吓了一跳。 “这样会不会,害了她们两个?” 邢院使摇头道:“本官只是要对她们私自行医小惩大诫,又不是要她们的命,怎么会害了她们?放心,只是稍作惩罚而已。” “是,大人,元君明白了。” 吴元君将邢院使交给她的药包,藏在袖子里,一路慌张地回了住处。 苏玉婉和宋静初等到天黑才回来。 三人一同洗漱,顺便闲聊着。 “两位姐姐,今天照顾病人辛苦啦。对了,那两个小太监的病情怎么样了?”吴元君明知故问。 苏玉婉刚漱完口,忙碌了一天,整个人都很疲惫。 “性命算是无碍了,精神也好了许多,晚上吃过药后就睡下了,所以我和宋静初就回来了。” 再怎么不避讳,夜里也还是不方便睡在太监房里的。 她们两个只能回自己的住处。 宋静初刚洗完脸,问吴元君道:“下午你们回太医院后,邢院使又讲过什么重要的课没?你把之前没有听到的知识,讲给我们两个听听,省得我们错过了。” 吴元君连忙摇头。 “没讲什么重要的,就是复习了之前讲过的一些知识,然后就由着我们讨论了。” 怕两人不信,她又解释道:“下午时间本就短,救那两个杂役又耽误了些时间,回去后的确就没多少时间学习了。我不是故意瞒着你们重要知识的。” 宋静初瞧了眼吴元君。 “我又没有怀疑你,没讲就没讲啊,你解释这么多做什么?” “啊?”吴元君心中不快,却没有表现出来,反委屈道:“我这不是怕你们不信么?几个月后就决定咱们的去留了,我担心你们怀疑我隐瞒什么,所以才急着解释。” “你心里没鬼,我们为什么要怀疑你?” 宋静初心气也不好,语气就重了些,回头见苏玉婉冲着她只摇头,便也住了嘴。 “算了,我今天太累了,脾气不好。咱们都早点歇着。” 吴元君在这之前,心里还是稍微有些愧疚的,毕竟她不知道自己将要做的事,会对这两人有什么样的影响。 可被宋静初莫名其妙地呛了一顿后,心中那些愧疚竟不翼而飞了,尤其是又见那两人眉来眼去中,似乎故意疏离她,她就反多了些报复的畅快感。 这天临睡前,三人各怀心事,没有了之前亲密的夜间闲话,都辗转反侧了许久才睡去。 第二天一早,苏玉婉和宋静初提前起床去直殿监查看情况。 吴元君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去了太医院听课,心中失落又多了几分。 她总觉得那两人太亲密了,好像故意冷落她一样。 她之前虽然偶尔会抱怨这种情况,不过那都是以玩笑的口吻说出来的,这会儿越是细想,越觉得不对劲。 一股被冷落被抛弃的凄凉感油然而生。 她没再去太医院大课堂,反倒是转身去了小厨房要了些好饭菜,说是受院使大人吩咐,要犒劳一下辛苦照顾患病杂役的两个医女。 小厨房里的人,对谦逊低调的苏玉婉,和大大咧咧毫不娇气的宋静初,都很有好感,听说是院使大人要犒劳她们,自然是挑着最好的饭菜给两人。 吴元君的失落感,更加明显。 她自认为自己模样好,医术好,家世虽比不上宋静初,可却比苏玉婉一个农家女好多了。 可她在太医院的受欢迎程度,却不知为何远远不如那两人。 她近两个月来积攒的平日说不出口的怨愤,这会儿竟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这种失落与嫉妒的感觉,令她窒息。 拿了食盒后,她并没有直奔直殿监,反而一路避过宫人,寻了处罕有人至的偏僻处,打开了食盒。 她在食盒动手脚时,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被暗中的一双眼睛盯上了。 她心虚却大胆地做完准备后,才又提了食盒,往直殿监走去。 一早起床就直接来了直殿监的苏玉婉和宋静初,给杂役检查过身体后,就躲在门口说悄悄话。 “你昨晚说话口气那么呛呢?以后还是收敛一下你的性子,在宫里可得处处谨慎才行。”苏玉婉叮嘱着宋静初。 宋静初叹了口气,“还不是怀疑她?要不是没证据,我都要拉着她去见官了。” “你也说了没证据了。疑罪从无,懂不懂?”苏玉婉翻了个白眼。 两人说的,就是吴元君了。 她们也是从两个大病初醒的杂役里嘴里听说的,说当时好像看到那个放吃食的女子的背影了,跟昨天邢院使身后的小姑娘很像。 只是那两人当时只到了背影,没有看到正面,而且一晃眼就不见了踪影,他们连喊人拿东西都没有机会。 而且杂役所说的那个时间点,正好对上吴元君大课间后无故离开的时间。 两人难免起疑。 宋静初想问个明白,又怕误会了吴元君惹得两人生嫌隙。 可若是不问,她又收不住性子憋得慌,所以说话口气就比较冲。 苏玉婉正要再劝宋静初别动气,就见吴元君提了食盒过来。 第257章 砒霜 “两位姐姐,你们两人还没吃早饭,我给你们打了饭来,也省得你们再去那边吃了。”吴元君满脸愧疚道。 两人为了第一时间给杂役太监查看病情,还真是没吃早饭就过来了。 刚才喂病人喝过药之后,就在这门口等着,打算等他们睡熟了之后再去吃早饭。 现在吴元君把饭都送到跟前了,倒是省了她们再跑一趟。 “辛苦你了。”苏玉婉说着,就把食盒接了过去。 宋静初瞪了一眼苏玉婉,坐下来,也软了语气。 “昨天是我性子不好,说话过分了些,你别往心里去。” 吴元君眼圈泛红,看起来就是一副强忍委屈的模样。 “宋姐姐生我的气,肯定我哪里做得不够好了,是我的错,你们消消气。” “同住一个屋檐下,哪有隔夜的气生?” 苏玉婉把两人的手搭在一起,示意她们和好。 却趁着吴元君不注意,迅速掏出了一枚银针,偷偷塞给宋静初,又拉着吴元君背身去,说着开解她的话。 宋静初拿着银针,起初还有些惊讶,不过看着正背对着自己的吴元君后,她瞬间明白了苏玉婉的意思。 银针在每样饭菜里都插了一遍,都没有任何异样。 期间,吴元君几次欲回头,都被苏玉婉给打着话茬拉了过去。 直到宋静初点头之后,苏玉婉才又笑着带吴元君入座。 “今天都饭菜可真丰盛。”知道饭菜无恙的苏玉婉,还因为自己刚才的太过多心而惭愧,“元君,你要不再吃点?” 宋静初似乎也有些愧疚,就倒了碗茶递给她,“渴了,来喝口茶。” “不用了,我都吃饱喝足了。”吴元君摆摆手,“你们赶紧吃,再不吃就凉了。” 见两人开始吃饭,她又起身道:“我就不打扰两位姐姐用饭了,我先进去看看杂役的情况,要是无碍,我就回去报给邢院使了。” 屋里很安静,病患喝过药之后似乎又睡去了。 苏玉婉和宋静初本就愧疚自己错怪了吴元君,所以也没多想,就默许她进去了。 苏玉婉还边吃边提醒道:“他们两个病情还算稳定,现在睡下了,你悄悄看两眼就好,别吵醒他们。” “我知道了。”吴元君说着,就去了屋里。 “我刚才是不是太多心了。”苏玉婉收回银针,有些不好意思。 宋静初却摇头道:“虽然我也觉得咱们过分了,但是我爹说过,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咱们谨慎点,也没什么错。” “说的是。” 两人才小声聊了几句,就见吴元君已经出来了,她们便赶紧停止了聊天。 “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看他们两个睡得香,气色也不错,所以看了一眼就出来了。” 吴元君边说边往外走。 “我去把他俩的情况告诉邢院使去,要是彻底无碍了,你们俩也能早些回太医院听课。” “好,辛苦你了。” 送走吴元君,两人刚转身回院子,就见一个面生的太监从病患屋里走了出来。 “你是?”苏玉婉震惊道:“你什么时候进的屋子,刚才怎么没见到你?还有,你是哪个监的,怎么会来这里?” 那太监不慌不忙地拿出一包草药,“二位姑娘可看仔细了,这药可有异常之处?” 宋静初瞅了一眼,“这不就是给小杂役的药嘛,能有什么异常?” 苏玉婉凑上前去,也没看出什么异样。 可她多了份心思,想着这太监突然出现,又问她药的问题,肯定是有什么异常。 她检查的更仔细了。 草药里面一些碎末,还是引起了她的注意。 “静初,你快看这个。” “草药末有什么好看的?”宋静初虽这般说着,却也仔细检查了,突然,大惊道:“这是哪里来的砒霜?” 一堆乌灰的草药末里,仔细检查,竟然混着红黄色的结晶颗粒。 那是提炼技术不发达时制出来的砒霜颜色。 太监在两人再次发问之前,先一步解释道:“这是刚才那位姑娘,撒到这包草药里的。” “你污蔑人!”宋静初抓着太监的领口,可那无力的手,却说明她还是信了几分,“事出反常必有妖,人若反常必有刀。她今天,真是好心地专门给咱们送饭来的?” “……”苏玉婉也犹豫了。 “两位姑娘,请听奴婢细讲……” 这个太监,便是昨天发现吴元君丢饼子的人,后来又被周正吩咐盯着吴元君的举动。 吴元君提了食盒往这边来的时候,他就开始起疑了,所以先她一步,来了杂役的房间躲了起来。 谁知,还真被他逮了个正着,吴元君在这包药里做手脚,他从头到尾看了个清楚。 只是,他还是不明白。 “那位姑娘,跟这两个小杂役有仇?为什么非要置他们于死地?” 苏玉婉和宋静初,从这个太监嘴里,得知了昨日故意丢饼子的人是吴元君之后,已经大为震惊。 这会儿看着这药包里的砒霜,更是惊得说不出话来。 “她刚进宫没多久,哪里认得这两个小杂役?” “若她不是冲着这俩杂役来的,那又为何做这么歹毒的事?” “难道是,冲着咱俩来的?” “……” 两人震惊过后,又猜测起吴元君的意图来。 只是无论如何,两人也是想不通的。 太监没有停留太久,提醒两人要小心之后,就借口离开了。 他还要去回禀周正。 苏玉婉看着这包带毒的草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下了决定。 “无论如何,我都要弄清楚她为何要这么做。” “咱们要怎么做?”宋静初询问道。 苏玉婉想了想,就找了个隐蔽的破柜子,把药包藏了进去。 “先不管别的,这包药是不能用了,咱们赶紧再准备一份,到了中午,还得给那俩杂役熬药呢。” 宋静初连连点头称是。 “你说的没错,这是俩病患中午要吃的药,吴元君既然把砒霜放进药里,肯定还有后续行动。咱们就看着她要怎么做好了。” “对,我就是这么想的。” 两人商量过后,便开始行动起来。 第258章 可怜的小太监 小杂役睡了一觉,醒来时身体大好,对两个医女姐姐不辞辛苦地照顾更是心怀感激。 “谢谢两位姐姐。” 两人除了不停地道谢,也想不出该如何回报她们。 宋静初看着两人可怜,却还是狠下心来吓唬道:“不用谢,反正你们也活不了几天了。” “姐姐——” 两个小太监,吓得面如土色。 “我们已经好了啊。不对,姐姐的意思是说,我们这是回光返照了吗?” “呜呜,我不想死,我娘还病着呢,还等着我的月银看病呢。姐姐们救命啊。” “……” 太监一进宫,基本上就跟家里断了联系。 可熬个年,还是有机会出宫一趟看望家人的。 这俩小太监年级还小,进宫时间也短,刚跟家人分开,本就很想家,平时还惦念着家里人呢。 突然得知自己活不久了,真是吓得魂飞魄散。 “你吓唬他俩做什么啊。”苏玉婉对宋静初也是无奈,赶紧安抚两人道:“你们安静,听我说,只要照我们说得做,就不会死了。” “姐姐快请说,你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杂役们对两个女医已经很是感激信任,也知道她俩不会无缘无故地让自己做丢命的事。 知道自己还有救,那头磕得就像捣蒜一样。 “若是等会有人来,你们就这样……”苏玉婉详细交代了一番。 一旁的宋静初,连比划带吓唬,吓得两个小太监也连连点头,答应照办。 不出两人所料,午时一到,吴元君又带着食盒过来了。 “两位姐姐,你们辛苦了。” 甚至,连邢院使也亲自带着百余医生们一起过来了。 “元君说你们尽心尽力照顾病患,实在辛苦,所以说动了他们一起来帮你们。你们先吃饭,吃完了再说。” 这一次,苏玉婉和宋静初没有任何犹豫,谢过众人后,便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有这么多人在场,她们料定吴元君不会在饭菜里做手脚。 在她们吃饭的同时,其他医生们则依次为两个杂役看诊。 昨日眼看着就没命的杂役,这会儿脉象却很是平稳,只比寻常人稍微弱一些而已。再养个两日巩固一下,就可以如常上值打扫了。 医生们可不认为这是两个姑娘们的功劳,而是把功劳,都记在了昨日开药方的邢院使身上。 等两人吃完饭,邢院使才说道:“照顾病患是个辛苦活,又是在这等条件下,的确辛苦你们了。你们好好回去歇着,我会留两个人在这继续看着。” 苏玉婉和宋静初对望一眼,还真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她们昨天对俩病患无能为力,而邢院使却说没什么大不了,把明显是中毒症状的两人的状况,说得轻飘飘的,而且毫不犹豫地就开了药方,药到病除。 她们当时就怀疑此事跟邢院使有关,邢院使之所以能治好两人,那肯定是早已经知道了那毒的解药方子。 她们本以为邢院使这次过来会刁难她们的,却没想到这就要放它们回去了? 两人正犹豫着要离开,却又听吴元君开了口。 “先等等。”吴元君急忙拦住了两人,又对邢院使建议道:“院使大人,元君愿意向两位姐姐学习,留下来照顾病患。” 两个杂役还记着昨天那个丢饼人的背影,越看吴元君就越觉得像,又加上宋静初今天上午告诉他们的话,这会儿对吴元君更是忌惮起来。 可他们为了保命,还是要按照苏玉婉告诉他们的去做,这会儿只能壮着胆子,对邢院使和吴元君谢了又谢。 吴元君都眼里,根本不曾有两个小太监,只做做样子,笑了笑,又说道:“两个病患毕竟是姐姐们从昨天起就开始照顾的,他们信任姐姐,也舍不得姐姐离开,不如姐姐们再多待一会儿,等他们喝完药睡下后再回去。院使大人,两位姐姐,你们觉得如何?” 终于来了。 苏玉婉和宋静初相识一笑,又齐齐看向邢院使。 邢院使只略加思索,便点头答应了。 “你们去熬药,喂他们喝下再走。如此,他们睡得也踏实,对恢复体力也有好处。” “是,院使大人。” 苏玉婉和宋静初去熬药,看起来悠哉悠哉的,一个人烧火,一个人看药,还时不时地增减一下火候。 打开药包时,宋静初还故意在邢院使和吴元君面前一晃而过,那不起眼的红黄色颗粒,在中午阳光的照射下,还淡淡地发着光。 不过,若是不细瞧,还真看不出什么来。 药下到锅里时,两人明显感觉到,邢院使和吴元君都松了一口气。 邢院使没发话,其他医生们则都在院子里不敢离开,索性开始讨论起医术。 过了两三刻钟,药终于熬好了。 “喂给他们。”邢院使发话。 此时,两个小太监已经脸色泛白,吓得不轻,却在宋静初的瞪眼恐吓中,战战兢兢地喝了药。 “睡。”苏玉婉如之前一样,笑着安抚两人,“睡一觉,就好了。” “姐姐们别走。”两个小太监哭丧着脸,看似依依不舍。 但是只有他们四人知道,他们是真怕苏玉婉她们离开。 宋静初则话中有话道:“你们不用舍不得我俩,这位温柔漂亮的吴姐姐,比我俩更会照顾人。由她照顾你们,可是你们的福气。” 小太监的脸色更难看了。 医生们在院子里等得有些急了,就希望病患赶紧睡着,他们也就能回太医院了。 毕竟十一月底的寒风刺骨,他们都快撑不住了。 可等来的,不是两个小太监的安然入睡,反倒是他们冒着冷汗打滚呼痛。 “疼死我了,疼死我了。” “姐姐们为什么要害我们?啊——疼死了。” 两个小太监疼得满地打滚,还一直要求邢院使为他俩做主。 “院使大人救命啊,我的肚子里好像都烂了,好疼啊。” “院使大人为小的们做主啊,问问两位姐姐为什么要害我们啊。” 邢院使的脸色,当即变得异常严肃。 他都没给两个杂役把脉,就迫不及待地问起罪来。 “你们两个,给他们的药里下了什么东西,为什么他们明明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突然又疼成这样?” 第259章 烂泥扶不上墙 不等两人解释,吴元君突然出列,象征性地给两个小太监扒了扒眼皮,又把了一下脉。 之后慌张回话道:“院使大人,他们两人中了砒霜之毒。” 众人皆是大惊,看那两个杂役的痛苦模样,的确是服用砒霜的症状。 “苏姑娘和宋姑娘,为什么要杀两个小太监?” “真是人不可貌相,亏我还觉得她俩与别人不一样,还伏低身段给太监看病呢,没想到看病是假,要人命是真。” “不对呀,她俩和太监无冤无仇的,为什么要害死他们?你们不觉得这事太奇怪了吗?” “是很奇怪,可这药是她俩亲手熬的,咱们都看着的,做不了假啊。” “……” 诸医生们众说纷纭,最后还是闭了嘴,看邢院使如何处理。 邢院使仰天长叹,一副悲天悯人之貌。 “老夫失察,居然让两个心思歹毒的女子进了太医院,是老夫的过错,等此事了了,老夫会去向皇上请罪,这就离开太医院。” 诸生又劝。 “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不是院使大人的错。” “对,院使大人只负责考察医术,至于医德及人品,谁又能看得清呢?” “……” 看着疼得在地上打滚的小太监,苏玉婉心中不忍,却硬下心肠,听着诸人众说纷纭。 邢院使又叹了口气,随手指了一个医生,无力地吩咐道:“去慎刑司叫人来,事情总要查个水落石出,老夫身为一院之首,虽然痛惜,却也不能包庇自己人。哎——” 不知是天意还是巧合,邢院使话音刚落,就见慎刑司的主事太监过来了。 “什么情况,这里怎么乱糟糟的?”赵主事皱了皱眉头。 “赵主事来得正好。”邢院使解释道:“本官正要派人去慎刑司报案,不成想赵主事就过来了。这里的事情,就交给您了。” 两个杂役太监,受尽折磨,嘴角已经开始涌出乌黑血迹,其状惨不忍睹。 他们纷纷跪地,求赵主事做主。 “赵主事,有人要害奴婢,求您抓住凶手啊。” 赵主事巡视着众人。 “究竟是怎么回事?” 见众人沉默不语,邢院使便给吴元君使了个眼色。 吴元君也没料到事情会闹的这么大。 她自己学医,也知道砒霜的毒性,她放得那些量,根本不足以致死。 可眼下两个太监都开始口吐黑血了,说明五脏六腑都受了毒性侵蚀,怕是也活不了了。 她只想出出气,让苏玉婉和宋静初的名声臭一些,对她留在太医院没有威胁而已。 可眼下,真要闹出人命了? 吴元君的身子都开始发抖,再也不像之前淡定。 可邢院使那凌厉的眼神扫来,她回避不得。 “回禀赵主事,这两人误服砒霜……” “谁人下的毒?”赵主事直奔主题。 “我不知道……”快要吓傻了的吴元君,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邢院使见指望不上吴元君说出“实情”了,只好亲自将刚才发生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个清楚,其中还有意无意地,把矛头指向了苏玉婉和宋静初。 赵主事躬身谢过。 “既然是邢院使亲眼目睹,那此事也就八九不离十了。来人——” 头一转,对着自己的手下命令道:“先把这两个涉事医女带走。” 终于轮到苏玉婉说话了。 “院使大人,您都不亲自诊脉观察,就确定他们二人是中了砒霜之毒吗?还是说,院使大人是亲眼看着我俩下毒的,才这么笃定是我和宋静初要害两个无冤无仇的小太监?” 邢院使心中一惊,余光向地上两个小太监扫去,见他们中毒的症状,就是误服砒霜的表现,所以根本就没怀疑有诈。 “老夫信不信又有何用?老夫比谁都希望太医院的人专心医术,医德仁心,可你们——你们放心,赵主事秉公办事,不会冤枉好人,你们若是无辜的,自然会放出来的。” 宋静初撇了眼全身抖若筛糠的吴元君,又对着邢院使不屑冷笑。 “院使大人口口声声说这两人中了砒霜之毒,那为何不先替他二人解毒,反倒是先想着抓我和苏玉婉问罪了?” 宋静初这番话一出,院子里更是静悄悄的。 苏玉婉知道他们肯定也在怀疑了。 她也知道,古法制的砒霜,其实并不纯,微量放入药食中,误服多次都不足以致人立即丧命,更多的是经年累月的累积在体内,从而导致人慢性中毒。 若是发现的早,不继续误服就可以了。 就算达到了能立即发作的剂量,只要对症下药,服用解毒药物,还是有很大可能救回来的。 只是她今日看到那砒霜时,成色要比寻常生药铺里卖的要纯些,似乎不是寻常制药所得。 她本以为是吴元君胆子大,居然敢直接拿这种比较纯的砒霜下毒杀人,可这会儿看到她吓成那般,不由得又对自己的判断有了怀疑。 “院使大人,不先救人吗?”苏玉婉附和着宋静初的话,又问了一遍。 众人的目光,齐齐看向了邢至深。 邢至深的脸色微微泛白,却镇定地摇头道:“并非老夫见死不救,实在是砒霜服用量过大,毒及五脏六腑,连黑血都吐出来了,便是华佗在世,也是救不回来了。” 说罢,又红着眼圈道:“恕老夫医术有限,实在无力回天,只是可怜了这两人……哎!到底是谁这么狠心,要下毒手害人!” 邢至深目光狠辣地瞪了吴元君一眼。 本是说好的,慎刑司的人到后,由她出面指正苏玉婉和宋静初的。 可她这会儿吓坏了,自顾不暇,更别想着她出面指证了。 “真是烂泥扶不上墙。”邢至深闭上眼,实在不想看吴元君。 不过,就算吴元君不出面指证,苏玉婉和宋静初也是要被带走的。 毕竟那药,就是她俩熬的,赖都赖不掉。 “真是够了。”宋静初不满被慎刑司的人押着,晃了下身子,就把押着自己的两个太监甩开了,“我有样东西,要交给赵主事。” 第260章 吴元君自辩 不等赵主事发话,宋静初就跑进了屋里。 再出来时,手里拿着的,便是被调了包的带有砒霜的药包。 “行了,行了,你俩别演戏了。”宋静初踢了两脚地上演戏正欢的小杂役。 那俩杂役立即停止惨叫,吐出嘴里的血包,齐齐跪在了地上。 “求赵主事为小的做主。” 两人从卑微地捡饼偷吃中毒,到上午药包里突然出现砒霜一事,原原本本仔仔细细地全坦白了。 说完,又赶紧俯首认错。 “求大人原谅小的刚才演戏骗人,实在是小的不知得罪了何人,导致那人非致小人于死地,刚才那般,也只是为了将坏人引出来,迫不得已那样做。” 此时的院子里,鸦雀无声,每个人却都在怀疑着。 原来这两人没有中毒。 那吴元君为什么把脉之后说他们中了砒霜之毒? 为什么邢院使都不诊脉,就完全相信了吴元君的判断? 宋静初出列,为众人解惑。 她指着吴元君,对众人说道:“这包药里的砒霜,是她偷放进去的。幸亏我和苏玉婉谨慎,刚才煮药时换了包无毒的。本来我们还不确定是她放进去的,不过从她刚才随便把脉就确定是中了砒霜之毒看来,算是不打自招了。” 众人对这番解释,深信不疑。 能入得太医院来,诊出有无中砒霜之毒自是轻而易举的事。 可两个小太监明明没中毒,吴元君却那般肯定他们中了毒,这其中肯定是有缘由的。 应该就是宋静初所说的,毒是吴元君下的。 她刚才为太监诊脉,应该就是已经确定他们中了毒,把脉做做样子而已。 否则,以她的水平,小太监中没中毒,她一诊便该知道了。 可吴元君为什么要毒害小太监,又为什么要嫁祸给自己的同寝好友,这是外人最疑惑不解的。 赵主事毕竟是太监,从自己的身份上来讲,也是更偏向两个受害小太监的。 何况这事,纯粹就是有人不把太监的命放到眼里,随意践踏,来达到嫁祸人的目的。 “吴元君,毒饼是不是你丢的,砒霜是不是你下的?你与他二人有何仇何怨,为什么要故意害人,还是说,你是受人指使?” 吴元君终于从刚才的慌乱中回过神来。 她的怨气很重。 她明明没有听邢院使的话去指证她们了,可她们为什么不感恩,反倒合起伙来给自己下套? 她不能承认! “我没有想害人。”她呢喃着,试图辩解,“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中毒,更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信口雌黄,想把罪过推给我……” “吴姑娘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周正突然出现在院门口,出声打断了吴元君的话。 “周公公!”院中众人恭敬地施礼问安,低垂着头,似乎要将眼中的轻蔑隐藏住。 一个太监而已,不过是仗着皇帝的喜爱,作威作福而已。 岂是太医院的人能看在眼里的? 相比于太医院诸生的蔑视,赵主事对周正那可是发自内心的恭敬了。 “周公公怎么来了?”赵主事躬身,点头哈腰道:“这里可乱着呢,公公莫不是知道什么隐情?” “嗯——” 周正拉长了声音,居高临下俯视众人,又瞟了一眼神色莫辨的邢院使,这才把自己的手下叫出来。 “丢毒饼,放砒霜,都是你亲眼目睹的,那你来说就是。你一定要仔仔细细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赵主事,千万不得隐瞒,更不得胡编乱造,明白没?” “儿子明白。” 那太监便将两次亲眼目睹之事,说了个清楚。 与众人刚才听到两个小杂役说得,居然都对得起来。 矛头再一次,集中指向了吴元君。 吴元君毕竟只是个十几岁的女孩,长到这么大都没遇到过这般棘手的问题。 最终,实在抗不住压力,只能向邢院使求救。 “邢院使——” 不料,邢院使却再不似往日和善可亲,更不顾念与吴父的旧情,直接翻脸不认人了。 “元君你这孩子……”邢至深懊恼又自责不已,“你小小年纪,做事怎会如此狠毒,到底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吴元君到这时才知,自己已经掉到了陷阱里。 她受邢至深指使,却没有第二个人给她作证,如今就是说出幕后主谋,也是无人信她了。 邢至深见她沉默不语,又叹息道:“老夫信你的为人,也信你的医术,刚才你给他俩把脉,说是中了砒霜之毒,老夫才大意到没有亲自把脉,便对你的话深信不疑,不料,竟是你心里有鬼,说了谎话,竟连老夫也瞒过去了。都怪老夫有眼无珠,差点上了你的当啊。” 这番话,就让众人明白了,邢至深刚才没有亲自把脉就确定两人是中毒的原因。 大家面面相觑,都因为刚才盲信了吴元君的话而自省,同时,也体谅了同样被骗了的邢院使。 “可真是甩的一口好锅啊。”周正阴阳怪气地笑了起来。 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吴元君都没有办法为自己辩解,周正也清楚,邢至深必定又逃过一劫了。 “咱家的干儿子,已经把知道的都讲给赵主事了,其余的,咱家就管不了了。”周正对着赵主事微微躬了躬身,随后就带着手下离开了。 “恭送周公公。”赵主事弯腰深躬,一直目送周正离开后才直起身来,随即大手一挥,“将人带走。” 吴元君哪甘心被人利用? 低等小太监虽然没人瞧得上,平时就算是死几个,也没人深究或者在意。 可他们毕竟是皇帝的奴才,在众人眼皮子底下被人毒害,这事就不是能轻易解决的了。 慎刑司,可不是吃素的。 “民女是受人指使的,是被冤枉的,还请赵公公明察。” “停!”赵主事挥停手下,“让她说完。” 吴元君的愤恨的眼神,从苏玉婉和宋静初身上略过,最后停在了邢院使身上。 “是邢院使指使民女这么做的,大人。” 院子里静得可怕,连鸟儿飞过,都不敢停留,扑棱着翅膀就飞走了。 “邢院使,此事……”赵主事迟疑地望向邢至深。 第261章 邢院使被怀疑 邢至深紧闭双眼,两行滚烫的热泪,划过那张布满皱纹的沧桑的面庞。 须臾,掏出手绢,按在眼周,静静地停了一会儿。 此时无声胜有声。 所有人都能感受到那份凄凉、孤寂与无奈。 这只是一个身负丧子之痛好几年的老人啊。 他可是一年要举行好几次义诊的太医院之首啊。 他的义举,可是连皇上都常常称赞的啊。 他对太医院里的后辈,可是一直悉心教导,且从不藏私的啊。 …… 这样一个大公无私医德仁心的院使大人,怎会指使一个刚进宫不久的女医生,去害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低贱小太监呢? 邢至深没有说话,但好像所有人都理解了他,也相信了他的无辜。 “带下去。” 赵主事没有再问话,挥了挥手,便让人押着吴元君离开了。 “你们两个,受委屈了。”邢院使满脸歉疚地看着苏玉婉两人,甚至深鞠躬致歉道:“我与她父亲有故交,所以一开始就信了她的话,却不想,差点让你俩蒙受不白之冤,好在事情总算是真相大白,水落石出……无论如何,我都要向你俩道声歉。” 苏玉婉和宋静初,两人都没有上前搀扶,就那么直直地盯着邢至深,想从他眼里探出些什么来。 邢至深一直保持着微微躬身的状态,似乎等不到两人的谅解,就不会起身一样。 诸医生已经忍不住劝了起来。 “你们也没去慎刑司受罪,怎么还委屈成这般,连邢院使都怪上了?” “就是啊,这事跟邢院使有什么关系,他不过就是信了吴元君的话而已。” “凶手已经被抓去慎刑司了,你们两个还不依不饶地做什么呢?” “邢院使都屈尊降贵,亲自向你们道歉了,你们还摆架子,还真打算不原谅邢院使了?” “……” 底下众人的话,纷纷传向两人的耳朵里。 宋静初正气恼抓不到邢至深的把柄,哪里还有心思听那群人的指责。 “你们知道个屁……” “静初!” 苏玉婉却突然开口,并冲宋静初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继续往下说。 之后,便亲自扶起了邢院使。 “院使大人真是折煞我们了,我们哪受得起大人的礼,您瞧,把我和宋静初都吓傻了,都忘了扶大人起来了。” 邢院使只是一瞬间的怔愣,随即和蔼地笑了起来。 “老夫做错了事,自然是要道歉的,哪有什么受得起受不起的?你们原谅了老夫就好。” 宋静初虽然不知道苏玉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也附和道:“您虽然不小心把祝容给治傻了,无意中又卖了有毒还死贵的罂粟,让那么多人倾家荡产生不如死,这次又倒霉,被您信任的好友之女诬陷欺骗,可这些又有什么关系呢?您还是天下人都敬重的邢院使,不是吗?” 诸医生见两人都与邢院使和好,总算松了口气,可又觉得宋静初的语气怪怪的。 若仔细一想…… 似乎…… 从不曾对邢院使有过怀疑的众人,当几件事桩桩件件都被人平铺在台面上,一一摊开面向他们时,似乎终于有人察觉到了不对。 只是碍于邢院使的身份,终是没人敢提出质疑。 苏玉婉瞧着宋静初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差点憋不住笑。 邢院使的脸色青中带白,语气却一如既往的淡定。 他并没有呵斥宋静初在众人面前揭他的底,反倒坦然道:“老夫一辈子,确实做了不少错事,虽是无意,却也是让不少人受了连累。是老夫的错,老夫愿意接受世人谴责,绝不还嘴。” 谁一辈子还不犯个错呢? 若是之前,众人肯定又以这个借口安慰邢院使。 可这一次,大家却集体沉默了。 实在是那些错,太大了。 他们虽然人在太医院,可偶尔休假出宫时,还是有消息灵通的说京城又有罂粟案子了。 若不是宁王刚找回来的世子敏锐,抓了几个露头的,让其他毒贩子暂时忌惮着不敢行动,罂粟怕是早在京城肆虐了。 那些罂粟从何而来,诸医生们今天之前是没想过的。 可这会儿,他们看着邢院使,眼中的疑惑也是藏不住了。 邢院使的脸色似乎有些惨白,甚至都没有接受苏玉婉和宋静初假惺惺的搀扶,直接说了几句客套话,便离开了。 苏玉婉和宋静初安抚好小杂役后,也随众人回了太医院。 只是原本说好的邢院使亲自授课一事,因着他的缺席,就换成了梁院判和常太医。 余非作为常太医的徒弟兼助手,却在整个授课期间都心事重重的。 课后,他便找了苏玉婉。 苏玉婉原本以为他是为了邢院使的事情,来质问自己为何让人难堪的。 不料,他却是问起了吴元君的事。 “她为什么要害直殿监的杂役,为什么要嫁祸给你们俩,还有,她真提到了邢院使了吗?” 宋静初自从知道邢院使此人有问题后,就很不待见余非这般死脑筋一样地维护了。 “余非,你到底是关心吴元君,还是关心我俩有没有被她伤害,或者是关心小太监,又或者是关心邢院使?” “我……”余非吞吞吐吐地说不出个所以然。 宋静初冷脸道:“不知道邢院使许给你什么好处了,值得你这般对他处处维护。这一次受他指使的,幸亏是涉世未深的吴元君,若是换个老谋深算的过来,今日进慎刑司的,就是我和苏玉婉了。” 余非被训的脸红脖子粗的,一时竟不知如何回应。 苏玉婉拉了下宋静初。 “好了,师兄他也是关心咱俩,你就别这么大的气了。” 转头又对余非说道:“也难怪她生气,便是我,也觉得师兄对邢院使维护太过了。之前我还不确定他的为人,但是通过今日之事,我已经很确定了。师兄与其询问我俩,还不如直接找了邢院使问话,师妹我倒也真想知道,他这次对你又有什么样的说词。” “师妹,我……” 余非最终也没问明白,也没去邢院使那里问个清楚,就被师父带出了皇宫,去了惠民药局做事。 夜幕降临时,苏玉婉和宋静初看着隔壁的空房间,想着两个月来三人笑闹不停的日子一去不复返,心里终究不是滋味,辗转半夜方才睡去。 第262章 往日恩怨 “邢至深这个老狐狸又逃过一劫?”裴周询问着昨日一事。 周正被高大强壮的裴周,堵在宫墙的一角,顿觉自己连喘气的余地都没了。 “世子……” 周正挤在狭仄的缝隙里,伸了伸手,又赶紧缩回来,可不敢去把裴周推开。 “世子,奴婢喘不过气来了。” 因为被强大的气势所压迫,又缺氧,他的脸色都憋得绯红。 “呵,在我面前,不必娇羞,本世子可没有那与太监欢好的怪癖。” 裴周满嘴的不屑,却也不动声色地让出一条路来,容周正钻了出来。 周正的脸,比刚才缺氧时更红了。 “世子,奴婢也不是您说得那种人!” 大通皇室的皇子皇孙们,还真有几个好男风的,甚至宫里眉清目秀容貌佳的小太监,也常常是他们涉猎的对象。 裴周对男人好男风这种事,只是稍微一想象就觉得作呕,所以才有刚才那番话。 至于周正,虽然身体不完整了,不过却是个身残志直的人。 他还真不愿意靠身体上位或者受宠。 刚才裴周那番言语,对他来说就是种侮辱。 他是靠着真本事做到如今这般地位的,可不是靠出卖肉体。 裴周本来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并没有真往那上面想,可看着一向阴阳怪气的周正一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模样,竟忍不住逗弄两句。 “公公也不用多想,本世子还真没把你往那方面想。你也不看看你这把年纪,你就是想,谁肯要啊?” 言语侮辱。 雪上加霜。 周正终于被惹急了。 “世子根本就不懂什么‘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话说到一半,自觉失言,也知道这个比喻实在不妥。 他难得的结巴起来。 “世子,您就,别,别羞辱奴婢了。” 好巧不巧地,此时恰逢无聊闲逛到此处的裴一统过来了。 “吆,大侄子,你在外面这么多年,怎么一回宫,也好这一口了呢。” 裴周可不想被自己的亲大伯想歪,凭那张荤素不忌又爱八卦的大嘴,没准一会儿就把他好太监一事给传得街知巷闻。 “辽王,你误会了……”裴周急着解释。 “不用解释,大伯懂!”辽王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还呵呵一笑道:“还真不愧是咱老裴家的种,你太子二伯,晋王四叔,还有你好几个堂叔伯兄弟,都好这口。” “辽王!” “辽王殿下!” 裴周和周正,齐齐出声欲辩解。 可辽王愣是不给他们辩解的机会,反继续开起了玩笑。 “怪不得你这小子,一把年纪了还不娶媳妇,听说前段时间皇后要把顾尚书家的嫡女指给你做正室,也被你拒绝了。当时本王还好奇你小子眼光有多高呢,想不到你竟然跑到皇宫里,撬太子的墙角来了。” “太子的墙角?” 裴周一时不知该先替自己辩解,还是先跟着辽王一起八卦了。 他看向了周正。 周正脸红脖子粗的。 “辽王殿下,奴婢根本就没有从过,旁人又如何撬得动?” 辽王哈哈大笑道:“原来你还没有从了太子啊,哈哈哈哈,好,不错,还算干净。” 笑着笑着,就冲裴周挤眉弄眼了。 裴周跑到墙角,干呕了半天。 回头就虎着脸面向辽王。 “辽王您再这般气侄儿,我可真生气了。” “奴婢也真生气了。” 周正也转了脸,不想理这对不把他当男人看的叔侄俩。 无论如何,他也是皇上护着的人。 岂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羞辱? “好了,好了,本王不逗你们了。” 辽王终于一本正经起来。 “你们两个刚才姿势暧昧,让旁人看到,非当真不可,流言蜚语传出去,洗都洗不清。你们还是注意着点好。” “是。” 裴周懊恼,都怪自己刚才想逗弄周正了。 真是偷鸡不成,反噬一把米。 差点坏了自己的名声。 他这会儿又想起来自己找周正的目的。 “赵主事真查不出来邢至深是幕后主使?” 周正点头。 “我让人问过赵主事,邢至深从头到尾都没露过面,也没插过手,仅凭吴元君的一面之词是不行的,甚至邢至深还可以反咬一口是被人栽赃污蔑。毕竟他又是皇上皇后都信任的御医,赵主事也不可能把他抓进慎刑司拷问。” “哼,本世子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裴周想着自己查了这么久的邢家药材行,也没查出什么破绽,气得直想锤墙。 “你们在查邢院使?”辽王听了两人的话,猜到了几分,意味深长道:“他可是个老狐狸,你们慢慢查,急不来。” 裴周好奇道:“京城中人人都称赞邢至深是个医德仁心的大善人,怎么辽王这话里有话,似乎对他也不待见呢?” 辽王呵呵一笑,“他的善,又没用到本王身上,我待见他做什么?” 又朝周正努了努嘴,“他不是一样对邢至深不待见么?” 裴周果然又迟疑地看向周正,“你为什么不待见他?” 周正瞧着二人都不是跟邢院使一路的,便放心大胆地说起一事。 “奴婢十岁时,因为年纪小没人护着,天天遭其他人欺负,后来认了干爹,得干爹提拔,有幸进入内书堂读书识字,这才有了后来的接连被提拔重用。干爹是奴婢的恩人,奴婢也把他当成亲爹孝敬。可天有不测风云,十几年前,干爹突染风寒,奴婢去了太医院求人,皇上隆恩,也下了口谕,让太医帮忙诊治……” 当时自告奋勇为他干爹看病的,正是邢至深。 那时,他还不是院使,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太医,医术倒是不错,却因为没有后台,而迟迟得不到提升。 他自告奋勇,为皇帝信任的太监看病,此举很是得了皇帝的欢心。加上他又会说话,渐渐就入了皇上的眼。 哪怕后来干爹还是走了,邢至深却借此机缘,迅速在太医院平步青云,没两年,便顶替了犯了错的老院使大人,做了新一任的院使。 说到动情或者气愤之处,一向不会轻易表露情绪的周正,也忍不住愤怒起来。 “他邢至深,不配院使之位,甚至,他都不配做一个大夫!” 第263章 广播体操 “为什么?”裴周又问。 周正缓了好一会儿,才让自己的心情平复。 “旁人都不知道,可奴婢却清楚的很。奴婢那几日,可是衣不解带地伺候着干爹,也把邢至深所做的一切看在了眼里……” 邢至深起初确实用心给干爹治疗的,病也的确好了大半。 后来皇后那边病了,旁的太医都束手无策,皇上就下令让邢至深过去看。 也许是邢至深的医术真得高超,也许是巧合下对了药,皇后竟然真得就好起来了。 邢至深一战成名,才有了后来的迅速升迁。 “可我干爹的病刚有起色,就被邢至深晾到了一边,干爹和奴婢哪敢跟皇后娘娘争大夫呢?邢至深不来,奴婢就自己伺候着,干爹的身子骨还不错,居然也慢慢好了。毕竟起初是邢至深开的药治好的干爹,干爹病好后,就去太医院送谢礼给他,谁知回来后不到半个时辰,就突发急症去了。” 裴周听出了周正没有说出口的话。 “你干爹突发急症,可是跟邢至深有关?” “奴婢……” 也有周正不敢说出口的话。 辽王不似从前般嬉皮笑脸,开口打断了周正的话,拉着裴周就要走。 “好了,别打听这么多了,知道的越多,离阎王爷就越近。” “辽王可是知道些什么?” “我能知道什么?笑话,你也太看得起大伯了。” “大伯既然不知道,那我还是去问周正。” “虽然周正可男可女,但他真不是你的菜,大侄子你死心。” “辽王你又瞎说八扯……” “有这么跟大伯说话的么?臭小子!” 裴一统拍了裴周的脑袋一下,之后就把他拉出了宫。 周正盯着两人的背影好一会儿,直到两人出了他的视线,仍回不过神来。 听话听音。 他从辽王的话里,听出了辽王的弦外之音。 辽王,应该是也知道那件事的? 周正不敢再逗留,随后也离开了。 苏玉婉和宋静初,可以说是跟邢院使就差最后撕破脸明着对立了。 可她俩的最终考核,还是要靠他认同,才能留在太医院。 两人都不甘心,同时又很迷茫。 加上因为吴元君的事,也让她俩心烦意乱。 按她俩所知,吴元君将要面对的,是慎刑司各种非人的刑具折磨,最终也可能交代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不过就是受遍折磨后,再被随便扔在哪里受罪,或者直接被赶出宫去,拖着残躯及世人非议,潦倒地过完余生。 虽说吴元君害人不成,有今日之果,也是咎由自取。 可毕竟三人相处了这么久,她俩终究还是有些不忍的。 “算了,算了,不想她的事了。”宋静初甩了甩脑袋,把吴元君的事情甩到了脑后,“还是想想咱们怎么过院考这一关。” 苏玉婉也不信邢至深会轻易放过她俩。 今天就是他们十三科轮值的最后一天。 明天开始,她们和其他医生,就要开始选择专科深研了。 “也不知道哪个师父会要咱们。”苏玉婉担心着。 正式分科时,诸太医会根据这两个月的观察,选自己觉得尚可或者欣赏的医生做徒弟。 可她俩那日在直殿监讽刺挖苦邢至深一事,早就传到了各个太医的耳朵里。 两方的矛盾,自然也被众人所周知。 太医们都在邢至深的手下做事,谁敢收她俩为徒呢? 宋静初比苏玉婉还愁呢。 “好歹你要选的是妇科,还是有几个太医擅长的,但凡哪个胆子大些,你都不愁没人要。我就麻烦了,选的金镞这个大冷门,整个太医院,也就只有一个冯太医在钻研。若是他不收我,我就只能被硬派给其他人了。谁知道会派给谁呢?” 实在没人选的医生,根据太医院的章程,还是会硬性分派师父给他们的。 只是此师父,非彼师父。 不是自己心仪的徒弟,太医们教授起来时,总不会像教自己心仪的那般尽心。 便是之后的考核,因着没了师父的提点,最终也难逃被刷下去的结果。 两人为分科一时忧心时,又难免想到了吴元君。 “她当时还说要学大方脉呢,要是没有这些意外,凭着她父亲和邢至深的交情,怕是会被邢至深要了去亲自教导,也是有可能的?” 宋静初说不出来是遗憾、失落还是难过。 “谁知道呢?历史不会重来,也没有什么假设。”苏玉婉的声音也低沉了下来。 “算了,生死有命,不想了,大不了我哪里来的再回哪去,反正姑奶奶我也没想过永远留在太医院。”宋静初翻了个身,“睡觉。” 不出所料的,两人又失眠了。 宋静初干脆爬起来,又把苏玉婉也拉起来。 “睡不着是因为太清闲了,起来陪我打两套拳,让身体累得狠了,就不会失眠了。” “呃——” 苏玉婉知道身体劳累后睡眠就会香甜,问题是她不会打拳。 挨打还差不多。 两人到了院子里,苏玉婉躲得远远的。 “你自己练拳就好,我练点别的。” 两人分开活动,各练各的。 两刻钟后,宋静初出了一身臭汗,停下来时,就见苏玉婉还慢悠悠地小幅度锻炼。 “你这是练得什么拳?村里八十岁没牙的老太太都比你有劲。” 苏玉婉瞪了她一眼。 “我练广播体操呢。” “啥?” “广播体操。” 宋静初来了兴致,就看着苏玉婉练习。 看着看着,眼神就变了。 “啧啧,怎么长得这么好呢?” “什么长得好?” “这里……” 宋静初说着,就凑了上去,手也直接伸向苏玉婉的胸脯。 “停下你的咸猪手。”苏玉婉一把将人拍开。 宋静初讨了个没趣,摸了摸自己的,实在太平整了,不免有些失望。 苏玉婉便道:“你这是天生的,没办法,不过可以常做些动作,长长肌肉,会显得丰实一些。” “我长鸡肉做什么?”宋静初白了一眼,“你教我,管它鸡肉鸭肉,长到我身上的,统统算我自己的肉。” 苏玉婉差点笑出声来,不过还是教了她一些丰胸的锻炼技巧,讲得顺嘴了,甚至还给她讲了胸型杯罩等知识。 宋静初听完,满脸的好奇,“我这属于什么杯?” 第264章 太医选徒 “a杯都算不上。” 苏玉婉无情地说着大实话,同时做了个扩胸的动作。 “我差不多是c杯不满b杯晃荡了。” 宋静初满脸羡慕,并催促道:“你赶紧再练练,多长几杯,练好了也分我两杯。” “自己练!”苏玉婉一脸正经道:“别总想着不劳而获!” “你必须分给我!” 宋静初说着还直接上手了。 两人笑闹了一会儿,终于累了,回了屋子后,带着两身臭汗就睡着了。 院外的周正,听着院子里渐渐没了声音才敢大声喘气。 “啧啧,这俩姑娘,真是豪放地狠呐。” 他是受了裴周之命,过来看两个姑娘的状况的,唯恐她们因为吴元君和分科的事情不安。 谁知,就听到了上面的对话。 这话第二天就传到了裴周耳朵里。 “真是越来越放肆了,还有个女人的样子么?”裴周黑着脸捶墙。 周正就爱看别人的热闹,这时更是幸灾乐祸。 “这位苏神医,世子怕是难以驯服哟。” 裴周又继续锤墙。 “驯服?你是不知道她,之前嘲讽我舔狗,还说我要是娶她,就必须洗衣做饭带孩子,让她腾出手来干事业。咱当时就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混混,也只能依了她,违着心的发誓妇唱夫随。现在,咱可是堂堂一个王世子了,本想着把她放到宫里磨磨性子,出来好好做她的世子妃,可她……你听她说的这些话,这是一个未出阁的女人能说出口的么?还有那个宋静初,我就看她不顺眼,长得跟个男人似的,还跟苏玉婉同住一屋。现在好了,还想摸她,吃她豆腐!……” 裴周絮絮叨叨,抱怨了足足一刻钟,等他停下时,才注意到周正正听得津津有味。 “世子,您继续讲,奴婢可真爱听苏神医的事情呢。” “混账,你一个奴才,居然把本世子当成说书的了!” 裴周刚才只是不满苏玉婉如此豪放,一时忍不住,把自己曾经在她手里受的气也给抱怨了一遍。 抱怨到激动之处,都忘了身边还有个爱听故事的太监。 裴周这下可糗大了,眼神瞪过去,似乎要杀人一样。 周正乐呵呵道:“世子息怒,奴婢不是故意偷听的。不过,真如世子所说,您打算娶她为世子妃吗?” “谁稀罕她!”裴周已经忘了自己刚才抱怨中夹杂的心里话。 周正低头,捂嘴偷笑。 “世子刚刚说的,就忘了么?奴婢听过一句‘贵人多忘事’,看来这话是真的呢。” “死太监!” 裴周随口一骂。 周正总觉得自己犯贱。 外人不光心里怎么鄙视他们这群太监,可面上做得那是滴水不漏,谁见到他,不得好好说话? 可他也怪了,就是瞧那些巴结他的人碍眼。 唯独对裴周,这个哪天生气了都要骂他一句‘死太监’的宁王世子,愣是生不起气来。 周正低头哈腰赔着笑,却也仔细探究着裴周的神情。 许久,他才有些释然,明白了自己为何这般扭曲。 旁人面上对他恭敬,那敬意却是不达眼底,甚至有时不经意般就流露出对他那般藏都藏不住的鄙视。 但是裴周不一样。 他太诚实了。 裴周是从内到外地鄙视他。 但那鄙视,却也与其他人不一样。 其他人对他的鄙视,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他的太监身份。 而裴周对他,没有理由,或者任何一个理由都是理由。 鄙视的坦荡,鄙视的彻底。 但是,并无恶意。 “看了本世子的笑话也不能白看。”裴周拉着周正,“带我去太医院。” “这……是,世子。” 周正今天正是要去太医院的。 他得了皇令,要去太医院看分科,并要将详细情况上报给皇上。 往年并没有太监插手太医院分科的事情出现过,这一次也只是皇上突然兴起,便临时派给了他这个差事。 他得了口谕赶往太医院,没想到就被裴周追上了,还听了这样让他回味悠长的故事。 算是值了。 他不知道私自带外人去太医院会不会坏了规矩。 可也没有规定,说他不能带人。 作为听故事的回报,他带裴周进去…… 罢了,带就带了。 想那么多做甚? 两人刚走了不一会儿,就又遇到裴一统。 “奴婢见过辽王殿下。” “辽王。” 两人同时见礼。 “巧啊,又见面了。”裴一统的眼睛里,是压都压不住的兴奋。 裴周嗤笑道:“可真是巧,刚才一起上早朝,出来不到半个时辰,又‘巧遇’了。” “巧遇”这个词,裴周咬得很重。 能出现在太医院门外,他就不信真是巧合。 “咳咳。”裴一统正了正脸色,“刚才听父皇说今日太医院分科,本王也很是期待,所以打算过来瞧瞧。这是关系到咱们生老病死的大事,可不能让庸医趁机混进来,马虎不得。” 裴周也干咳两声。 “辽王说得对,侄儿我,也是这么想的。既然来了,咱们就进去。” “走。” 叔侄俩勾肩搭背进了太医院,也没人敢阻拦,偶有人露出诧异震惊的神色,紧随其后的周正,便出示皇帝的口谕。 三人畅通无阻地到了一处房间,从后墙的窗户里,就能看到后面院子里的太医们正在挑选徒弟。 为了不干扰太医院的正常工作秩序,三人很默契地选择了偷偷观望,并禁止旁人去向邢至深通报。 所以院子里的邢至深及数名太医,以及诸多待选的医生,都没有察觉到异常。 分科选徒一事,与往年一样,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太医院十三科中,每科都派出两名有经验的太医代表整个科室选医徒,只有金镞这一科,凑不够两个,就只有目前在职的冯太医自己过来。 所以,在场的太医,有二十五名。 说是选徒弟,其实也不尽然。 说是双向选择更重要。 因为医生们,也会按照自己的喜好选所在的科目。 不过,医生们只能填写自己要选的科目,并不能指定选择某一个太医。 他们写下自己的目标科目之后,再由所在科目的太医挑选是否取中。 “你们猜,会有人选她俩么?” 裴一统看好戏似的,指了指窗外的苏玉婉和宋静初。 第265章 打赌 裴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替苏玉婉紧张。 他没有回答裴一统的话,甚至,都没听清他问了什么。 周正则放松许多。 “王爷觉得呢?” “本王可猜不透他们的心思。” 裴一统绕有趣味的看着外面,突然计上心来。 “咱们打个赌,看她俩有没有人敢收好了。” “奴婢哪敢跟王爷打赌呢?就算奴婢侥幸赢了,还真能要王爷的赌注不成?”周正摆手拒绝。 裴一统可不喜欢被人激火。 “你个死奴才,你什么意思?难不成本王还会输给你?” “不敢,不敢,奴婢不敢这样说。” “那你就是这么想了?” “这……” 周正越是拒绝,裴一统越是来劲。 “本王命令你,必须赌!” “那这赌注?” “你定!” “那——奴婢就不客气了。” 周正微微松了口气,才说道:“奴婢无权无势,又身无长物,实在没有什么赌注能让王爷看得上眼,王爷便是赢了,怕也无法从奴婢身上赢到什么值钱的玩意儿。” “好像也对。不过,本王不管赌注,就是想赢而已。” 裴一统看着周正,好像也没什么好东西能入得了他的眼。 “得,若是本王赢了,你随便给本王点什么就行,赶紧的,快说,都快开始了。” 周正嘴角带笑。 他就知道裴一统好赌,但是因为有个厉害王妃管着,裴一统已经很久没有摸过银子了,这会儿,居然在这事上还要跟他一个太监赌一把。 “奴婢别的没有,倒还有些傍身的银两。这样,若是奴婢输了,就给您十两银子,王爷觉得怎么样?” “好好好。”裴一统高兴坏了,“十两银子,不老少了。” 裴周的注意力终于被拉了过来,忍不住撇了撇嘴角。 “十两银子,打发叫花子呢,也就是辽王你能看得上眼。” “你小子知道什么,自从去年把你大伯母买的古董花瓶拿去抵赌债后,我身上就再也没有超过二两银子的时候了。十两银子,对我来说,就是天降横财。” 周正擦着额头的冷汗道:“王爷,世子,您二位好歹是皇家人,这称呼上,还是要按规定的来为好。” 什么大伯,大伯母。 说出去—— “漾银笑话” 周正差点把辽王的口头弹给说出口。 他也得到了那两人的一对白眼。 “你少管俺们咋个称呼,咱们赶紧赌结果呀。”裴一统催促道。 周正却不紧不慢道:“王爷还没说,若是输了,要赌什么给奴婢呢。” “你想要什么,尽管说,反正本王除了银子没有,其他的都不缺。” “那,奴婢就说了。奴婢想请王爷帮忙,扳倒邢至深。” “没问题——啥?你说啥?” “算了,既然王爷不愿意,奴婢就不跟王爷赌了。” 面对周正的以退为进,裴一统明知是坑,可奈何这会儿赌瘾上来,只略做思考,便答应了。 “成,赌就赌。” 裴一统怕被周正抢了先,赶紧先说了自己的判断结果。 “邢至深这家伙可会使手段了,会做人,也做眼皮子事。上到皇上皇后和王公贵族,中间有百官及太医院众人,下到京城平民百姓,哪个对他不是信任推崇?两个女娃娃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得罪他,肯定没有好果子吃。我猜着,肯定没有太医敢收她俩。收了她们,就是明着得罪邢至深了,还要不要在太医院混了?” 裴一统有理有据,理由也很充分。 听到裴周耳朵里,不免又为苏玉婉紧张了几分。 他来京城时间短,中间又回祖籍三个月,真正在京城待的时间,不过也就两个月而已。 这么短的时间,也就够他记得住皇族人的样子,以及文武百官的样貌和名姓了。 他还真没时间关心太医院这些人。 因为对这些太医不了解,所以他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可能敢得罪邢至深,从而收苏玉婉为徒了。 但是周正,却是另有一番看法。 “奴婢赌,这两位姑娘,有人敢收。” “说说理由。”裴一统和裴周,叔侄俩齐声命令。 周正躬身道:“先说宋姑娘。奴婢偶尔听过,宋姑娘要选金镞这一科。这一科里,只有一个冯太医可选。看似她没得选,胜算也低。可你们别忘了,这个冯太医的性子……” 他故意卖了个关子。 “继续说啊。”裴一统着急地催促着。 裴周对宋静初能不能入选没兴趣,但她好歹也答应过自己,要看好苏玉婉,不让别的男人勾搭了去的。 所以,他还是希望宋静初最终能留在太医院的,不为了别的,就为了帮他看住苏玉婉。 周正见两人都在等他说下去,很是满意。 “能在金镞这个冷板凳上一坐就是二十年,说明冯太医此人不争不抢熬得住,既然他不想去抢出风头的热门争名夺利,也就不会担心被邢至深使绊子耽误升迁,就算他收下宋静初得罪了邢至深,也不过就是坐一辈子冷板凳而已。他为什么不收?” “好像有些道理。”裴周点了点头。 他顺着周正指着的方向看去,就看到了一个黑脸老头子,像个石墩子一样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周正介绍道:“那便是冯太医了。哎,说来也惨,虽说是太医,可二十年了,也没被皇上召见过,更别提替皇家人看病捞个名利什么的了。” 皇家人受刀枪剑戟的伤可不多,更别提皇上了。 “每次分科选徒,冯太医都是最惨的一个,最近九年,三次太医院进新人,都没有人选金镞这一科了。毕竟不是每个人,都甘愿像他一样坐冷板凳的。宋姑娘,算是个例外。” 周正介绍的同时,正好见宋静初将自己填写的纸条交给了冯太医。 黑脸的冯太医,本来眯着眼吹冷风,察觉到有人走近自己后,突然就睁开了眼。 “哈哈哈哈哈,老夫收到徒弟了。” 冯太医情难自禁,兴奋的手舞足蹈,拿着那张表单就四处炫耀。 “咳咳。”邢院使突然干咳两声,‘好心’地提醒道:“冯太医,你虽是好心,想要把她留下,可你真忍心再把她困在太医院,眼睁睁地看着她错过最好嫁人的年纪么?” 第266章 用词不当 宋静初过完年就十九岁了,若不是父亲是当地的指挥使,能护着她,她也许早就被当地县衙随意配给老光棍了。 就算是这样最好的年纪里,宋静初因为各种原因,依然没有嫁人。 若是再在太医院蹉跎几年,这辈子可能就是嫁不出的老姑娘了。 邢至深既点名了冯太医是‘好心’收下她,又无形中用宋静初的终身幸福给他施加压力。 众人一听,似乎有道理。 不过,冯太医好不容易收到徒弟了,他们也不好多劝。 冯太医自己,却并没有什么高大上的觉悟。 他反过来对邢至深说道:“院使大人既然如此关心这女娃娃的亲事,那你干脆给她找个好的得了,反正老夫好不容易收到的徒弟,谁都不能抢走。” 邢至深认识的人可不少,凭他的身份,给宋静初做保说个好亲事,那也不是不可能的。 球踢到了邢至深这里,众人的目光自然也瞧向了他。 这一次,似乎并没有人热衷为他说话了。 邢至深的脸色果然沉了。 不过他伪装的好,很快就恢复了神色。 “宋静初的终身大事,自有她的双亲操持,本官一个外人,可是做不得主的。不过,若是真有合适的人选,本官必当尽力说和。无论如何,宋静初也是咱们太医院的人,老夫不护着她,还能便宜了外人不成?” 众人点头应是。 宋静初并不领邢至深的情,当着众人的面,大大咧咧的走到冯太医跟前就是一跪。 “师父无需担心徒儿的终身大事。再说了,咱们太医院别的没有,男人可是不缺,实在不行,徒儿随便抓个来成亲,也能凑合一辈子。” 太医院众人的脸色都吓紫了。 那些老头子太医们,各个离得远远的。 已经有家室的人,可不敢随便招惹她了。 便是那些尚未成亲的年轻医生们,也唯恐避之不及,都争先恐后的远离她。 “切,一群以貌取人的毛头小子。”裴一统不屑地嗤声道。 宋静初耽误至今,大部分就耽误在相貌上。 她自己不在意,但是看着众人都这般,终究是女孩子脸皮薄,还是觉得有些受伤的。 一直在常太医身边做帮手的余非,并没有随众人后退。 他上前搀扶起宋静初。 “好了,师父都拜了,还不起来?” 冯太医也着急。 “宋静初你起来,依老夫观察这么久看来,这群毛头小子有眼无珠,根本就配不上你。咱们样貌也不差,性子又好,以后肯定能找个好人嫁了的。” 且不管好不容易收到了徒弟的冯太医眼睛是有多瞎,才说出“样貌不差”这样的话来,倒是余非,看着比自己还要壮几分的宋静初,居然在众人面前遭此羞辱,不由得心生怜悯。 “冯太医说的是,凡夫俗子,也入不了你的眼,是不是?” 宋静初一拍大腿,直接就站了起来,环视众人。 “没错。凡夫俗子,我还真看不上。姑奶奶瞧着你们一个个的弱鸡模样,都不够我一巴掌拍的。哼。” 宋静初终于有了“归宿”。 她也是冯太医连续四届唯一收到的徒弟。 居然还是女徒弟。 苏玉婉为好朋友开心,上前祝福了这师徒几句,随后又归了原位,拿着自己的表单,忐忑待选。 她的表单上,分科一栏填的是“妇科”。 今天作为妇科代表出来的两位太医,一个是李太医,另外一个,则是梁廷梁院判。 苏玉婉对二人的熟悉程度,也仅限于平日授课时的接触。 她不知道这两人,会不会冒着得罪邢至深的风险收下她。 虽然,即使这两人不收她,她最后也会被硬性随机分配给不在场的太医。 可若真那样,她留在太医院的机会就非常渺茫了。 躲在屋里观察的三人,也耐心地等着最后的结果。 无论如何,裴一统都已经输了。 因为周正不光预测到了宋静初会被选中,甚至连冯太医的为人都一清二楚了。 裴一统虽然输了,却并不气恼。 只惋惜道:“好好的十两银子,这就飞了。” 裴周冷冷地瞧着外面暗地里给两个姑娘使绊子的邢至深,又回头对裴一统说道:“辽王可别忘了,你答应过周正的事情。” “不就是扳倒邢至深么,本王说到做到。” 裴一统自从迷上赌博开始,就养成了一个“良好”的习惯。 那就是—— 愿赌服输。 从不赖账。 裴周抽了抽嘴角,又朝窗外看去。 不过,这一场赌注,裴一统也不是没有翻盘的机会。 至少,他虽然输了,但也不代表周正就一定能赢。 因为还有苏玉婉这个变数呢。 他们赌了两个人的赌注,周正赌赢了宋静初这边,但若是苏玉婉这边他赌错了,那么就会跟裴一统打成平局。 “周正,你不妨说说,谁会选那个苏玉婉。” 裴一统此时,真得佩服周正,竟开始向他打听情况了。 周正躬身笑道:“妇科出来的两个大夫,李大夫肯定不会选她了。” “为什么?”裴周好奇道。 周正解释道:“李大夫对邢至深,一向都是唯命是从。他怎么会逆着邢至深的意思来呢。至于梁院判——奴婢听人说过,他似乎与邢至深不太对付。那么他,肯定会选苏神医。” “你为什么对这些太医如此熟悉?”辽王对周正,比对分科结果更好奇了。 周正没说。 他要为干爹报仇,已经派人潜伏在太医院十年了。 可惜,他手里虽然有邢至深的不少把柄,却终归宫外无人替他做事,也不能查个水落石出。 如今,便是要借辽王之手,一举将他拉下来。 裴周突然问道:“你哪天出宫?” 做到周正这个程度的太监,是不会跟其他没权没势的低等小太监一样,住在条件极差的值房里的。 他在宫外有私宅,平日轮休的时候,便会回私宅。 裴周这样问,便是想约他在宫外详谈了。 “奴婢后天便是休息的日子。”周正答道。 裴周直言道:“后天不要出门,在家乖乖等我。” 这话,似乎暧昧了些。 “奴婢,奴婢……”周正突然站起身,离得远远的。 裴一统呵呵笑道:“大侄子还说自己没那意思。啧啧,咱们老裴家的子孙,胃口还真不是一般的重。” 自知用词不当的裴周,则白了辽王一眼。 “那也比被女人骑在头上拉屎强!” 此话一出,裴一统立马气得跳脚。 第267章 太医的刁难 辽王妃与辽王同籍,打小便是青梅竹马。 只是她性子强悍,脾气火爆,管得辽王至今没有敢纳半个妾室姨娘。 她怕辽王背着她在外面花天酒地招惹女人,甚至都不允许他身上多带银子。 辽王喝不起花酒,招不起女人,就养成了赌博的习惯。 不过,从小苦过来的他,倒也不会赌的太大,一直秉承着“小赌怡情,大赌伤身”的原则,小打小闹地赌着。 就算这样,去年赌输欠了赌债的他,还是偷拿了府里的花瓶去还债。 只是好巧不巧的,那花瓶是辽王妃最新入手的古董花瓶,可花了不少价钱的,结果就被辽王还了几两银子的赌债。 自那之后,她就不让辽王去赌了,甚至每天出门,也只给他二两银子的应急钱。 寻常京城百姓,一个月二两银子的工钱比比皆是。 但是放在一个王爷身上,实在太过寒酸了。 可惜辽王也不敢反抗,就这么认下来了。 这就是裴周说辽王被女人骑在头上拉屎的由来。 辽王气结。 “哼,本王之前还觉得一个小医女配不上你,现在觉得她配你绰绰有余。我可是让人打听了,你在信阳县城那些糗事,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 说的,便是裴周巴结苏玉婉了。 这可是裴周的黑历史。 “无论如何,本王也会想办法让那女子嫁给你,本王就要看你的笑话。哼,让你嘲笑我!” 裴周求之不得呢。 “谢大伯。” “你——” “二位,先别吵了,正事要紧。”周正提醒道。 分科选徒仍在继续。 不知是邢至深故意晾着苏玉婉,还是她本来就排在了最后一位,反正等到上百名男医生都全分派完毕后,最后才轮到了她。 “交上去。”邢至深微笑鼓励苏玉婉,并冲梁院判和李太医点头示意,一副心大量宽的模样。 苏玉婉笑了笑,便拿着表单交到那二人所在的桌案上。 李太医直接拒接。 “听说你之前,一直是无证行医,此事可当真?” 苏玉婉早就想过这个问题。 无证行医,无论在哪个朝代都是违法的。 若只牵扯到她自己,她坦白倒也罢了。 但此事,还关系到师父刘长青。 若有人借机生事,找师父的麻烦,那就是她的过错了。 “回李太医,小女跟着师父学医,自是会力所能及地做他的助手,至于单独行医,却是不敢的。” 李太医冷哼道:“听说太监周正,去信阳县城遇袭,可是你独自给他治疗的。对此,你又怎么说?” 苏玉婉心中一惊。 一年前信阳县城发生的事,他是如何知道的? 再瞧邢至深,面无异色,淡定非常,似乎早就了然于胸。 苏玉婉心里有了底,怕是邢至深也并不只是一个院使这么简单,他能查到自己的事情,也是正常。 苏玉婉回答着李太医的话。 “小女开始学医起,师父便告诉我过一句话,‘人命大于天’,若遇到关乎人性命的危急时刻,学医之人则不必拘泥于有证无证,一切以救人为重。” “这就是你私自行医的理由?”李太医一拍桌子,用行动表示自己是邢院使这一派的,他振振有词道:“信阳县城,莫非只有你一个无证的学徒能治他?为何别的大夫没有去治疗,倒是你一个才学了一年医术的女子去治?或者是,你使了什么妖术,让信阳县的县太爷只认你一个大夫?” 苏玉婉反问道:“李太医身在京城,又是如何知道一年前信阳县城发生的事情?” “你管老夫怎么知道的。”李太医倚老卖老,“老夫就是知道。现在,是老夫问你话,而不是你质问老夫!” 苏玉婉福了福身,向众人解释。 “民女所在的医馆,离县衙最近,当时周公公身受重伤,危在旦夕,县令大人便就近找了民女过去。不过他也同时派人找了其他的大夫,只是其他大夫离得远,到得晚,等他们到了的时候,民女便离开了。” “那之后的治疗,为什么还是你?你还说自己没有无证行医?” 李太医不依不饶,回头便对着邢至深施礼回禀。 “院使大人,此女医术虽然尚可,但请恕老夫不敢收下她,免得她胆大包天,惹出什么祸事来,危及太医院。” “这——”邢院使有几分犹豫。 其他人也面面相觑。 人们似乎才注意到,这个苏玉婉在老家时敢无证行医,到了太医院又敢明着对邢院使不敬,还隐约听说她与宁王世子纠缠不清,在他们一众男人看来,此女胆子可真不小。 若是哪天真惹了贵人,连累师父,连累了太医院,也不是不可能。 如此,谁又敢收下她呢? 邢院使为难道:“本官虽身为院使,却也不能强行逼迫你们收徒,只是有些可惜这个丫头的医术了……” “院使大人,诸位太医,请容晚辈说句公道话。”谁都没料到,余非突然出来说话了。 “余非,你说。”邢至深微笑着,点头示意道:“你是太医院一众后辈里的佼佼者,本官一向看好你,也知道你不会因为苏玉婉与你有师兄妹关系而徇私。你说。” 余非刚刚鼓起的勇气,就这么沉了下去。 但是他看了一眼目光坚定的苏玉婉,以及她身旁正冲他挥拳头无声威胁他的宋静初后,忽然再次鼓起了勇气。 “院使大人,梁院判,李太医,虽然苏玉婉与我是名义上的师兄妹,可我们二人却是直到去年才第一次见面,真正相处的时间更是少之又少,所以我今日帮她说话,也并非是因为这层关系,而是因为她的医术,她的医德,让晚辈实在佩服,更不想她被人误解,从而失去留在太医院的机会。” 邢至深盯着余非,沉默许久,脸上挂着肉眼可见的失落及痛惜。 “余非,你的意思是,你不同意李太医的看法,还是说,你敢确保苏玉婉将来不会惹事连累太医院了?” 李太医闻言,虎视眈眈地看向余非,无形中也给他施加了诸多压力。 余非只想让众人知道苏玉婉的医术医德,不过他又怎能保证,她日后不会惹事呢? 他连自己都保证不了。 毕竟,一个做大夫的,很多时候自己就算是不惹事,也会惹一身的是非。 第268章 再回太医院 “余非,你哑巴了,还是被他们唬住了?”宋静初瞪了一眼余非,又盯着邢至深,话中有话道:“我倒是不怕苏玉婉惹事,就怕是别人故意惹事,栽赃到她头上。” 见一个女子尚且敢站出来为朋友说话,余非终于不再胆怯。 “回院使大人,李太医,晚辈认识的苏玉婉,一心钻研医术,从不主动惹是生非,便是她真得罪了人,定然也不是她的错。” 为了打消其余人的疑虑及担忧,余非停了停,又对着众人问道: “诸位,余某胆敢问一句,你们能保证自己将来不会犯任何错,或者就一定能确保不会冲撞贵人么?若是能保证的,可以站出来。若是你们都不能保证自己,那又何须忧心或者畏惧苏玉婉会犯错呢?再说了,当今皇上圣明,何时会因一人之错,而连累过整个太医院?大家的担忧,未免也太长远了些。” “余非——” “余非——” 常玄参和邢至深,同时叫住了余非。 余非向两人躬身揖礼,“师父,邢院使,还请恕余非多嘴了。” 在邢至深开口之前,常玄参先护上了徒弟,“为师想说,徒儿说的有道理。”撇过头去,又向邢至深揖礼笑问道:“想必邢院使,也不会怪他多嘴?” 邢至深的话,就被堵到了嗓子眼,一甩袖子,“但愿如他所说。” 邢至深不好在众人面前揭下那层仁义道德的面具,因此就别过脸去,不再掺和两个妇科大夫收徒。 他心里有数,李太医是绝对不会忤逆他的。 至于那个梁廷—— “哈哈哈,邢院使果然大人大量,不与两个小女子计较。”梁廷恭维了两句,话锋一转,就说到了正题,“下官一向是向邢大人看齐的,既然邢大人都夸苏玉婉的医术好,那老夫就当仁不让,收下这个徒弟好了。” “梁廷!” 邢至深黑了脸,声音不由得也提高了许多,见众人的目光‘唰’一下子都集中在了他身上,他的声音便又低了几分。 “你得了个好徒弟,本官也为你高兴。” “多谢大人。”梁廷笑了笑,又回头提醒苏玉婉,“还不谢过邢大人?若不是邢大人夸你医术好,为师可不愿收下你。” 苏玉婉随即褔礼,“谢过大人。” 两人虽为太医,却是都有官位在身。 称呼一句大人也是正常,不过这个时候听起来,却让人觉得意味深长。 “本王输了,他奶奶滴。”裴一统盯着窗外的邢至深,想着自己答应过周正的事,不由得目光深邃了些。 “嘁,不就是被梁院判收了做徒弟么,得意什么?”裴周很不屑地撇了撇嘴,心里却是大大松了口气。 不过再看向替苏玉婉说话的余非,就有些不痛快了。 “那个宋静初,愣着做什么啊,没看到那余非快贴到苏玉婉身上去了么?”裴周急得不行,“果然女人靠不住,本世子还是得靠自己。” 裴周话落,就起身去了院子里,直接站在了苏玉婉身边,像一堵墙一样,挡住了余非的目光。 “吾等见过世子。”众人齐齐施礼。 “嗯,不必多礼。”裴周清了清嗓子,“看样子,你们新医生的分科已经出结果了是?” 他明知故问。 他可是从头看到尾的。 此时出现在院子里,也是看着已经分科完毕,自己出现不会影响分科结果。 “你怎么来了?”苏玉婉小声问道。 “想看你是怎么出糗的。” “你——” “咳咳。”裴周很满意自己又能惹得苏玉婉不高兴,“你们忙你们的,该干嘛干嘛去,本世子就是过来瞅两眼,现在没事了,本世子就走了。” “恭送——” 一句“恭送世子”没说完,突又听院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听那多而杂乱的声音,似乎人还不少。 众人往院门口看去,就见一个公公急匆匆地通传:“皇后娘娘到——” “皇后怎么来了?”裴周小声嘀咕了一句,就被身边的苏玉婉拉了一下。 此刻整个太医院的人,包括刚才藏在屋子里的周正,都齐齐跪在地上迎驾。 唯有同为皇室身份的裴一统和裴周,站着行礼。 “都平身。”是皇后威严端庄的声音,“本宫得知你们太医院今日分科选徒,本不予打扰,不料临时有变,就带了个人过来。” 众人这才抬起头。 苏玉婉这是第一次见到皇后。 皇后是太子的生母,太子尚有四十岁,皇后的年纪怎么说也要快六十岁才对。 可眼前这个贵气逼人的皇后,不知是不是因为宫中锦衣玉食的滋养,竟让她看起来不过是个三十岁有余的贵妇人而已。 真是保养的太好了。 苏玉婉禁不住啧啧称奇。 眼瞧着皇后的目光朝自己这边扫来,她又赶紧低下了头去。 皇后温柔的声音响起。 “这两位,就是咱们太医院今年在全国千挑万选出来的医女么?” 苏玉婉和宋静初,赶紧上前,再次福身施礼。 “民女苏玉婉(宋静初),给皇后娘娘请安。” “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 好一番端详过后,皇后笑着点了点头,“真是不错。” 邢院使上前。 “娘娘刚才说送人过来,不知人在何处呢?” 皇后的注意力,这才从两个女子身上抽开。 笑着吩咐道:“把人带过来。” 话落,四个宫女便搀扶着一个软若无骨的女子过来。 “就是她了。”皇后把人指给邢至深后,又对着女子说道:“你不是有话要对邢院使和两个医女说么?” 那女子进来时,是低着头的,等到皇后发话后,便松开了搀扶她的宫女们的手,一个不稳,便摔倒在地上。 “苏姐姐,宋姐姐,元君知道错了,也在慎刑司受过刑了,求你们原谅我。” 女子的声音很熟悉,居然是吴元君。 吴元君自己站都站不起来,露在外面的脖颈和手肘,都有一道道藏都藏不住的深可见骨的血痕。 脸上虽然用厚粉遮了,可略一细瞧,便能瞧出那掩盖不住的淤青。 “皇后娘娘——”邢院使疑惑地看向皇后。 第269章 选常太医为师 皇后颔首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她受了惩罚,已经知道错了,况且好在也没闹出什么乱子,还有改过自新的余地。邢院使可否愿意饶过她这一次?” “皇后娘娘——”邢院使张了张嘴,见皇后冲自己使了个眼色,只略一沉思,便欲开口应下。 这时,吴元君也爬了过来,跪到邢至深跟前,俯首认错。 “对不起,院使大人,都是小女的错,小女嫉妒两个姐姐比自己医术高,一时想不开,就动了歪心思,后来被院使大人揭穿,不光嘴硬不认错,还试图把脏水泼到院使大人头上,意欲替自己开脱。小女知道错了,还望邢院使大人大量,既往不咎,原谅小女。” 邢至深眸光一闪,知道吴元君这番话是替他开罪的。 他就坡下驴。 “老夫为人不做亏心事,便是被你泼污水诋毁几句,也不会放在心上。何况老夫的为人,众人皆知,也不是你随便几句话就能挑拨的。你道歉与否,老夫并不在意。” “大人——”吴元君还以为邢至深不原谅她,不免战战兢兢地看向了皇后。 不料,邢至深却接着说道:“撇过老夫这边不说,你得罪伤害的,却是你的两位好友。你能否留在太医院,还是要看她们肯否原谅你了。” 一旁的裴一统抽动着嘴角,把手放在嘴边,朝裴周那边做出一副说悄悄话的模样。 用了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道:“邢院使可真是甩的一口好锅,这就把难题推给两个姑娘了。” 裴周同样‘小声’回应道:“皇后娘娘亲自把人给送回来了,哪有两个小医女拒绝的份?这次别说吴元君给小杂役下毒陷害‘好姐妹’了,就算皇后让她明着给‘好姐妹’下毒,两个小姑娘不也得受着留下她么?” “就是就是,这哪有两个小姑娘拒绝的份?”裴一统附和道。 躬身垂首站在两人中间的周正,脸上身上不停地冒着虚汗。 他很想跪下来,求这两位不要总冲着他这个中间人说“悄悄话”了。 若是皇后怪罪下来,他可是受了无妄之灾的。 不过担心归担心,周正既然已经打算替干爹报仇了,那以后势必就会对上这两人。 想到这,周正也顾不上皇后和邢至深的脸有多黑了,反而走到苏玉婉和宋静初跟前,替吴元君说起了情。 “苏姑娘,宋姑娘,上次的事,的确差点连累到二位,如今你们忌惮吴姑娘也是人之常情。不过如今有皇后娘娘亲自做保——” 周正说着,还直冲着两人使眼色。 苏玉婉和宋静初也不是傻的,刚才那皇家叔侄俩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得皇后和邢至深都脸色难看,她们心里其实已经有数了。 这事情,根本就没有她俩拒绝的余地。 两人朝周正感激地笑了笑,便齐齐出列。 一起搀扶起吴元君后,又对着皇后再福一礼。 苏玉婉先出声表态。 “皇后娘娘肯亲自送元君妹妹过来,定然相信她是真心悔过,不会再犯的了。娘娘母仪天下,一心向善,愿意给犯了过错的人改过自新的机会。民女相信娘娘,也愿意相信元君妹妹是真心改过,自然愿意诚心接纳她。” 宋静初也附和道:“臣女宋静初,与苏玉婉的看法一致,愿意相信皇后娘娘。” 说罢,又朝吴元君弯了弯嘴角。 “有皇后娘娘信任,有院使大人做保,相信元君妹子以后,定会真心改过,谨言慎行,再也不会做出坑害我和苏玉婉的事情来了?” 苏玉婉半捂嘴,轻声嗔怪道:“吴姐姐,这话还用问么?若是元君妹子再犯错,或者‘无意’中‘又’做了伤害咱们的事情,那受伤的,可就不仅仅是咱俩了,那是她辜负了皇后娘娘和院使大人的信任呢。反正,我相信元君妹子不会再犯错了。” “你说的没错,倒是我多此一问了。”宋静初‘知错就改’,当即便改口道:“我也愿意相信吴元君不会再做错事了。” “嘁!”裴周和裴一统叔侄俩不屑的声音,在这安静的院子里,显得分外刺耳。 皇后听而不闻,故作不知。 “整个大通,好不容易才选出来你们三个女医,本宫不想看着你们大事未成便中途凋零,否则便是皇上的遗憾,也是我大通的损失。你们,明白了吗?” “娘娘厚德,民女(臣女)明白。”三人齐声回道。 皇后点了点头。 “希望你们几位,相互扶持,共同进步,做给天下的人看看,女人亦是不输男儿。对了,邢院使忙完太医院分科一事后,就去给本宫瞧瞧,本宫最近头痛发作的日益频繁了。” “老臣遵命。” 皇后转身,带着随侍离去。 “恭送皇后娘娘。” 等皇后等人不见踪影之后,太医院本已结束的分科一事,又因为吴元君的回归而继续。 “你得皇后娘娘恩典,重新回到太医院,那便按照规矩,选一科。” 吴元君可是个烫手山芋。 有害人前科在前,又有皇后亲自说情在后。 她若选中了哪位太医,那太医真是收不得,更拒不得。 收下她,谁知哪天她会再犯事,连累了自己一辈子的名声。 拒绝她,那便是打皇后和邢院使的脸了。 在场众太医,都战战兢兢不敢出大气,唯恐自己被她盯上。 吴元君并没有在意众人的态度,仿佛从来没发生过任何事一样,在表单上,工工整整地写下“大方脉”,随后就颤巍巍走到了常玄参和另一位太医跟前。 其余众太医,总算放下了那颗悬着的心,纷纷向常玄参二人,投去同情的目光。 常玄参和那位太医,便是主攻大方脉的。 便是如此,吴元君似乎也并不满意,最后竟直接将表单,交到了常玄参手上。 “小女吴元君,从学医那天起,便是有意专攻大方脉,而常太医又擅长于此。小女斗胆,恳求常太医收留。” “吴元君!”余非看着这个即将成为自己‘师妹’的女子,不由得头皮发麻。 第270章 害怕苏玉婉得势 若吴元君也拜在常玄参门下,那她就是比苏玉婉更名正言顺的师妹了。 余非怎能让这样一个心术不正的女子,留在师父身边,留在他的身边,更甚者,要留在苏玉婉身边呢? 可余非,又怎能替师父拿主意,得罪皇后娘娘呢? 看到余非急得满脸通红却又说不出话来的样子,尚死皮赖脸留在这的裴周,则是狡黠一笑。 “哈哈,听说余公子最是怜香惜玉之人,平时对三个姑娘也是照顾有加,如今身边有了吴姑娘这位红粉知己做师妹,想必是正中下怀?” “多损呐。”周正撇过头,暗自腹诽。 果然,余非更急了,“我,我……” 裴周又是一声大笑,“瞧余公子开心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既然如此——” 他拉长声音,顿了一下。 “那本世子替邢院使做个主,就让吴姑娘专学大方脉这一科好了。” 又转头看向邢至深。 “邢院使,本世子擅做决定,你不生气?” “老臣不敢。”邢院使揖礼应答。 可余非生气。 却,敢怒不敢言。 裴周更得意了。 不过,他也不想吴元君留在苏玉婉身边,省得苏玉婉不小心着了她的道。 他便又说道:“吴姑娘,虽然皇后娘娘亲自替你说情,让你回了太医院,可皇后娘娘没说,一定保你留下来?” 周正在一旁代为回答道:“皇后娘娘一向做事公正,从不徇私,吴姑娘最终能否留下来,还是要看她自己的医术造化的。” 裴周点了点头。 “周公公说得没错。既然如此,那吴姑娘你可就要努力了,千万别辜负了皇后娘娘的提点和厚望。” “谢世子提醒,民女定当苦学,不敢懈怠,以争取凭自己实力留在太医院,不辜负皇后娘娘和邢院使的厚望。”吴元君语气淡然。 “有志气!”裴周比了个大拇指,“就是要这样有志气才好。对了,你既然已经打算凭实力留下来,那么这次就不用拜师了,省得到时候旁人说是你师父和诸太医慑于皇后威严,不得不留下你。” “世子——”吴元君果然不淡定了。 皇后可没有这么好心,会救她一个无亲无故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她是有任务在身的。 她还要拜师,还要留在太医院呢。 可裴周这话,已经断了她这次拜师的可能了。 “要努力哦!”裴周做了个‘加油、努力’的动作,随后拉着裴一统和周正往外走,“这是太医院的事,咱们在这掺和什么?走走走!” 他甚至,都没看苏玉婉一眼。 裴一统边走边嘀咕,“犯了这么大的罪过,还脸不红心不跳地回太医院,这脸皮可真是够厚的。” 众人知道辽王说的是谁,目光也就忍不住地看向吴元君。 常玄参和余非,却都松了口气。 不过,虽然他们都没有收下吴元君为徒,却也不得不把她留在大方脉这一科。 与其他落选后被硬分派的医生一样,吴元君还是有了去处。 而且,依然被邢院使准许,住在了之前的小院里。 “你相信她真得改了吗?”宋静初瞪着眼睛,自问自答,“反正我是不信的。我娘可说了,狗改不了吃屎……” “注意文明用语!”苏玉婉瞪了她一眼,“在宫里说话不要太粗俗,你可以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两人都不相信吴元君会突然变好,但是也没权利让她搬走,为了不回去面对暂时养伤的吴元君,她俩就尽量早出晚归,大部分时间都在太医院用功了。 过了几天,吴元君就能正常走路了,邢至深派人来找她,让她去皇后宫中谢恩。 吴元君到了坤宁宫的时候,被安排在外面等候,说是皇后娘娘头疾发作,邢院使正在帮她诊治。 “娘娘。”寝宫内室没有太监和宫女伺候,邢至深说话就没藏着掖着,“老臣有一事不明,还望娘娘解惑。” “可是本宫私放吴元君回太医院一事?”皇后就知道他会问这个。 “正是。” “本宫留她,自有重用。” “可她那日,已经出卖老臣,老臣并不觉得她可担以重用。” “能不能重用,还不是要靠你的毒药么?” “娘娘的意思是?” 皇后起身下地,坐到梳妆台前,悠然地照着镜子。 她对镜子里的自己,很是满意。 “邢院使的美容养颜膏,果真是天下一绝。” “老臣多谢娘娘夸奖。” 邢至深满肚子的疑问得不到解释,哪有心思讨论女人的脂粉? 皇后似乎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又笑道:“你有的是控制人的法子,想让吴元君忠于你,用那毒药控制着,是最简单不过的,难不成你还担心她再次背叛你?” “并非老臣不想用……”邢至深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道:“自从太子手下的杀手,被人解了毒归顺裴周之后,老臣便再没有出手下过毒,以防被人抓到把柄,坏了大事。” “你何时这般畏手畏脚过?”皇后很是不满,“你不是派人去信阳县暗查了吗,可查到替杀手解毒的高人了?” 邢至深点头,“老臣今日来此,便是要告知皇后娘娘此事的。” “高人是谁?” “苏玉婉!” “谁?”皇后大惊,“你是说,太医院的医女,才十几岁的苏玉婉?” “正是!” “她怎么会?” 别说皇后不信,就连邢至深刚得到这个消息时,也是大吃一惊。 “此事千真万确。”邢至深对此事,也觉得颇为棘手,“老臣还查到了,当日咱们的人刺杀周正,是眼看着他没了气息才离开的,可即便这样,也被苏玉婉救活了。后来她又救活了奄奄一息的裴周,也就不足为奇了。老臣一直想不通的是,她是从哪里学来的这般医术,便是老臣,都有所不及。” 邢至深的医术,不敢说天下第一,但是整个大通,他还真没有服气过谁。 皇后也是头一次看到他在医术上的沮丧。 “她的医术如此之高,连你都自叹不如,那她在太医院的名声……” 她可真怕苏玉婉在太医院得势。 第271章 “娘娘放心,苏玉婉在太医院,并没有显露她的医学天资,更没有暴露自己的过人医术。她,还是知道藏拙的。”邢至深安慰道。 “她年纪轻轻,居然还知道藏拙,那就更不可小瞧了。”皇后更头大了。 不过也正因为苏玉婉知道藏拙,倒是给了他们动手的机会,否则她一旦崭露头角,得到皇帝重用,那么整个太医院的局势,就更不利于皇后和太子一派了。 皇后捋了捋眉头,似乎要将眉间的细纹抚平。 “来人。” “奴婢在。” “传吴元君过来。” 吴元君在门口等了半天,这会儿终于见到了皇后,便慌忙跪下行礼。 “起来。”皇后依然坐在梳妆台前,细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瞄了一眼吴元君后,便挥手示意邢至深,“把你的药丸,给她一颗。” 就见邢至深的右手,探向左手的袖口,瞬即,利索地掏出一个精致白玉瓶。 从中倒出一颗乌黑透亮的药丸,递给了吴元君。 吴元君先是一愣,见皇后并不看她之后,随即仰头,将药丸放入口中。 药丸入口的一瞬,屈辱认命的泪水也划过脸庞。 室内悄然无声。 过了一刻钟左右,毒性大发。 任凭吴元君的心性再坚定,也是抵不住那如火烧油烹般的剧痛。 可她无法喊痛。 因为怕她惊动室外之人,邢至深刚刚扎了她的哑穴。 痛至抽搐。 痛至欲撞柱而死。 一刻钟的毒发剧痛,犹如一辈子般漫长。 还是邢至深得了皇后示意,给她服下解药后,症状才得以缓解。 待她气息渐稳,邢至深亲自上前为她把脉。 “回禀皇后娘娘,药已服下,可安心。” 原来,邢至深为人谨慎,每次给人服毒后,都要看着那人发作一次,然后再诊脉,确定那人真得服了毒药,不可能逃脱他的控制后,才放心。 他还真凭此谨慎之法,查到过几个想浑水摸鱼蒙骗过关的人。 当然,那几个人,也没有好下场。 吴元君一听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她也庆幸自己没有使小心计,否则,她这会儿可能已经丢了命。 她把今日受的痛苦与屈辱,都记在了苏玉婉和宋静初身上。 “若不是你们,我今日何须受此苦楚。今日之痛,来日我必要加倍奉还。”她暗暗发誓道。 皇后没有错过吴元君脸上那丝狠辣。 她笑着,亲自搀扶起吴元君。 “你受苦了。经此一事,你便是本宫的心腹了。” “民女谢皇后娘娘厚爱。”吴元君随之起身。 皇后温柔笑道:“这段时日,就委屈你留在苏玉婉身边,关注她的一举一动。你,能做到吗?” 有控制人的药物在手,皇后说任何话都不担心了。 吴元君看着皇后的笑容,只觉得那笑里藏着杀人不见血的刀。 “但听皇后娘娘吩咐,民女,万死不辞。” 皇后点点头,又道:“你才出了事,外人还在怀疑你,甚至还怀疑本宫救你出来的目的,所以这段时间,你暂且按兵不动,只暗中关注苏玉婉的动向就是。不需要你出手做什么,本宫会另有安排。” “谢皇后娘娘体恤。” 此时,也真不是吴元君动手的好时机,她需要蛰伏。 皇后很是满意吴元君的表现,吩咐外间的贴身婢女,去库房拿了一枚晶莹通透的玉质如意扣给她。 “这是本宫赏给你的,收下。” “谢皇后娘娘赏赐。” 皇后起身,活动了一下腰肢,就被邢至深旁若无人地搀扶到床上休息。 两人就在吴元君眼皮子底下缠绵半晌。 吴元君的心里,翻起滔天巨浪,却强稳着心神,不敢出声。 之后,才被邢至深带了出去。 “你有什么想说的?”邢至深边走边问。 虽则四下里无人,可吴元君却一句话都不敢问。 邢至深停下来,仔细盯了吴元君一会儿,见她吓成这般,便摇了摇头。 “胆子还是太小了,尚需要多加练习。” “是,是……”吴元君磕磕巴巴道。 邢至深想了想,又说道:“因着裴周和辽王在太医院说的那番话,为免惹人怀疑,皇后与我,怕是不方便暗中帮你留在太医院。可你的医术……罢了,你每日晚回住处半个时辰,老夫会亲自教授与你。” “这——”吴元君垂了眼眸,“小女的医术,果真比苏玉婉差这么多么?” “你比宋静初尚且差得多,又何况是与苏玉婉比!”邢至深并没有隐瞒,“你所见到的苏玉婉的医术,可谓是冰山一角,便是老夫,也未知她的全貌。” “何以见得?”吴元君又是震惊,又是不服气。 邢至深冷哼一声。 他没有告诉她苏玉婉在信阳县城救裴周和周正这件事,只说了关于宁王的。 “宁王多年不孕,可余非只与苏玉婉在一起待了几个月,回来便让宁王诞下子嗣。你说,她的医术会有多高?” “竟然是她的功劳?”吴元君难以置信。 邢至深点点头。 他还没告诉她,宁王多年不孕,也是他的手笔呢。 可惜,被余非那小子毁了。 吴元君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消化掉这个让她震惊的消息。 她喃喃自语道:“苏玉婉为什么要藏着掖着自己的医术?” “阴谋,绝对是阴谋,宁王让她进宫,保不准就是什么天大的阴谋!”这是邢至深的观点,“老夫不会放过她。” 他的商队,他的药材商行,他的名声,都被苏玉婉毁了。 他怎么可能放过她? “需要小女怎么做,还请大人直言。”吴元君请示道。 邢至深摆摆手。 “不急在这一时。今年发生了几件大事,天不利我,不能再贸然对苏玉婉出手。你回去注意着点就是,有什么异常,随时向我禀报。对了,每天半个时辰的学习,也不要忘记。老夫希望明年的太医院选拔上,你真能如自己所说的,凭实力留下。” “小女谨遵院使大人教诲。”吴元君哪敢不从? 皇后和邢至深想着如何对付苏玉婉的时候,却并不知道苏玉婉已经在提防着,而且裴周和裴一统,也在一个周正休沐的深夜里,潜去了他的私宅商议。! 第272章 那日太医院分科时,周正就知道裴周今天会来找他。 为防止走漏消息,他吃过早饭后,就给自家的下人放了假,让他们明日再回来看院子。 可他从早上等到了中午,从中午等到了晚上,都没见到裴周的影子。 “会不会是世子忘了约定之事?”周正喃喃自语着。 他自己也不怎么会做饭,午饭没下人伺候,他就饿了一顿。晚饭时仍没见到裴周,他想出去下馆子凑合一顿,又怕跟裴周错过,所以也没下成馆子,就自己将就着热了热剩馒头,又就着下人腌的咸萝卜条下饭。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黑,依然不见裴周前来。 周正暗道:“到底是忘了,还是那日他随口一说呢?得,倒是奴婢当真了。” 他有些生气,不想再等,可躺在床上也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 等到深更半夜后,想着裴周今天确定是来不了了,气恼的周正干脆去院子里咒骂了一顿。 骂的,当然是裴周了。 好巧不巧地,他刚骂完,就见两个蒙面黑衣人从自家房顶从天而降。 “哎哟,疼死我了——”脸先着地的那个黑衣人,一出声音,就暴露了身份。 “辽,辽王?”周正一惊,赶忙行礼,“奴婢见过王爷。” 裴一统起身,拍拍身上的土。 “你刚才骂得挺痛快啊,本王听得神清气爽的。” 裴一统摘下蒙面巾,笑着拍了下周正的肩膀,又斜眼问另外一个黑衣人。 “你觉得他骂得如何?” 这个黑衣人一言不发,却已经让周正灵敏地感知到他的愤怒。 “世,世子?” “哼!” 裴周哼了一声,人却已经进了屋,轻车熟路地走到桌边坐了下来。 “骂,继续骂,让本世子听听你还有什么话要骂!” “世子恕罪。” 周正双腿一屈,直接就跪了下来。 “奴婢等了一整天,都不见世子前来,实在忍不住,就抱怨了几句,还望世子息怒,饶恕了奴婢。” 裴一统坐下来,自顾自地倒了杯茶,也不嫌凉,就边喝边看戏。 “吆,你独守空房一整天,可真是让人心疼,骂他几句没什么,本王恕你无罪。” “谢王爷。”周正忙不迭地磕头谢恩。 “骂的不是你辽王,你当然无所谓。”裴周抢过辽王的茶便喝。 裴一统的手一空,也不与侄子计较,反劝道:“小两口吵架,床头吵架床尾和,没有隔夜的仇,看在他独守空房盼了你一整天的份上,你还计较这几句骂做什么?” “辽王——”裴周和周正齐声大呼。 这个好男风的梗,就是过不去了。 裴一统见两人都怒视自己,便又加了一句:“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裴周可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提起裴一统,噔噔噔就去了院子里。 剑往地上一戳,双足借力一蹬,就飞到了房顶上。 “辽王还是吹吹冷风,清醒一下,免得日后总喜欢多嘴。” 如今可是寒冬腊月了,便是待在有暖炉的房中,人都冷得不想动弹。 裴一统可不想在房顶吹风。 “好侄子,我再也不多嘴了,你赶紧把我放下去,好不好?求求了!” 裴周还是晾了他好一会儿,不过想着几人还有要事相商,所以在裴一统的一再保证下,还是把他放了下来。 裴一统如刚才来的时候一样,又是脸先着地。 “真是欠了你的。”裴一统很是不满,却也没忘了来意,就没再吭声。 三人这才坐下来,商量大事。 “关于邢至深和他的药材商行,先说说你们知道的。”裴周示意两人先说。 “我先来。”裴一统也不打算瞒着了。 他身为皇长子,却从小在辽北长大,亦是娶的辽北当地小门小户的女子为妻。 上不得父皇重视,前朝不得忠臣良将辅佐,背后也无得势的岳丈相助。 所以他自打来京城做王爷,就没有想过那个太子之位。 可他平日里,还是有些小爱好。 种地,下厨,做小买卖。 不过这些,都是摆不上台面的事,也有损他一个王爷的颜面,所以也从不拿这些爱好显摆。 他还有个爱好,是藏都藏不住的,那就是赌。 每逢去赌场,为了畅快地玩过瘾,他经常是着了便装扮做普通人去的。 赌场里面的人不认识他,说话自然随意。 他也因此听了不少平日里极少能听到的民间趣事。 不过去年有一次,他又进赌场,却听到了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说了一件惊天秘事。 “太子的身世……”裴一统咬咬牙,看向周正,“我怀疑,皇后和邢至深有染,你天天在宫里晃荡,可有发现?” 裴周惊得差点瘫在地上。 再看周正,却只是一瞬间的惊讶。 “奴婢一直不敢说,今日既然辽王提起,那奴婢也要坦白了。奴婢的干爹,当日突然暴毙,就是跟此事有关……” 周正还记得那日,干爹去太医院找邢至深送谢礼,不多时就惊慌失措的赶回来,不出半个时辰,就暴毙了。 没人知道,干爹刚回到住处时,他也是在的。 干爹一开门,见到他在,就把他直接按在床底下,整个过程,不过一个呼吸之间。 “太子是皇后和邢至深所生。” 只留下短短一句话的干爹,就被随后而至的邢至深给喂了毒。 直到半个时辰后,干爹没了声息,邢至深才离开。 这半个时辰,他一直都藏在床底下,连大气都不敢出。 他很肯定,若邢至深当时发现了他,他根本不可能活到现在,更不用说替干爹报仇了。 “王爷,世子,奴婢的干爹就是无意中得知了这件事,才惨遭邢至深毒手的,多年来,奴婢找了各种机会想替干爹他老人家报仇,奈何根本抓不到邢至深的把柄,所以才有求二位。没想到,王爷竟也早知道此事了。” 辽王点头道:“本王那次也是在赌场无意中得知。那人只说了这么一句就住了口,人声嘈杂的赌场并没人听到他的话,只有本王离得近才听到了。后来,本王便留了心,多加观察,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这件事,却也让本王发现了那两人之间的猫腻。” 第273章 药材被人为控制 只要有关系,哪怕行事再谨慎,也总有露出破绽的时候。 裴一统还真察觉到几次不对劲了。 不过这事,关乎父皇和整个皇室的颜面,他即便身为皇长子,也不敢贸然揭穿。 “想不到皇后和邢至深竟如此大胆。”裴周这辈子,听到最离谱的事情,莫过于此。 几人想着太子的年纪,已经四十岁。 也就是说,四十年前,皇后就已经和邢至深有染。 而那个时候,正是当今皇帝裴显夺权之战的时候,就连辽王裴一统,尚在老家遛狗逗猫呢。 这么久远的事情,即便是查,又能从何查起? “只能让邢至深这个老狐狸,自己露出尾巴了。” 裴周思索良久,又把自己所知道的关于邢至深的事情,告诉在场的两人。 “这两个月来,我派了不少人追查邢家药材商行的事情,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是查到了些许眉目。” “查到什么了?”裴一统和周正齐声问道。 “查到了邢家药材行最近正大肆收购治疗外伤一类的草药,不光收购,还囤积不卖。另外,几个月前他们的商队被劫一事,听说也有诸多内幕。” “什么内幕?” “被劫的药材里,居然藏有大量的黄金白银。” “什么?为什么这么重大的消息,从没邢家人提起过?” “这就是可疑之处。” 三人同时陷入沉思。 将真金白银藏在药材里,被劫之后,邢至深不但没报官追查,甚至还一直试图隐瞒被劫之事。 若不是当时邢至深变卖了不少家产,惊动了裴周去查,这事,怕是还真不会有人知道。 当然,裴周也查到了祝尚书的继室贱卖酒楼,也是与邢至深有关,这就更令人匪夷所思了。 三人讨论了许久,都把各自知道的邢至深的事情坦白出来,彼此交换过消息之后,才知道邢至深藏得这么深。 若太子的身世属实,那邢至深所作所为,必定都与太子相关。 “难不成他还想学吕不韦,做未来皇帝的仲父?”裴一统一拍桌子,“想得美!我老裴家的天下,还轮不到外姓人来坐!” 裴一统在赌场听到这话时,虽然震惊,却根本不敢当真,只当顶多是皇后和邢至深有染,却对太子的身世没过多怀疑。 这会儿听到周正所说,才知道事情十有八九是真的。 他有自知之明,所以从来不觊觎那个高高在上的皇位。 无论老裴家他哪个弟弟继承,他都心甘情愿俯首称臣。 可这不代表,他能接受一个非皇室血脉的人做皇帝。 “我回去一定想办法,告诉父皇此事。”这是裴一统唯一的想法。 “先不忙。”裴周阻拦道:“这是父皇一生的污点,也是整个皇家的颜面,皇后和邢至深宁死不认不说,即便认了,此事也不能让外人知道。所以不能急,一定要让父皇自己发现,再悄悄处理。咱们就当从来不知道这件事。” “世子说得对。”周正很是同意裴周的想法,“这种事情,谁知道,谁就活不舒坦喽。” 周正很清楚,这件事一旦传开,有一个算一个,谁都别想活着。 或者,有皇室血脉的辽王和裴周能活着,但他周正,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皇上为了掩盖此事,也许到时候血流成河也说不准。 这不是他们几人想看到的。 “先不管太子的身世,还是先把邢至深办了再说。至于太子,我不会让他得瑟太久的。” 裴周捶了一拳桌子,没控制好力道,桌子就四分五裂了。 “奴婢的桌子哟!”周正心疼不已。 “等本世子有钱了,赔你就是。” 裴周这才注意起屋子里的摆设。 他虽然不识货,却也知道自己手里那点银子,还真不一定买得起这间屋里的东西。 他的眼睛一转,突然就想起来自己还有银子在苏玉婉手里呢。 那是他抓劫匪时得来的五百两银子,后来就交给苏玉婉代为打理了。 “也该有些利钱了。”他摸了摸下巴。 几人又商量了一会儿,决定了暂时按兵不动,先由裴周派人查明情况后再一举将邢至深拿获。 之后,才出了周正的大门。 “听说明日苏姑娘休沐。”裴一统巴巴地贴了上来,“要不要去她那蹭吃蹭喝?” “当然要!”裴周弯了弯嘴角,“不过,只能我去。” “我也去。” “不准!” “……” 叔侄俩走到分岔路口后,看着时辰实在太晚了,便分道扬镳,各自归家。 今日休沐,宋静初并没有回亲戚家,而是随了冯太医外出。 苏玉婉买了些礼品,分别送去余家和辛家,不过都没有多待,就赶紧去了酒楼。 “聚仙阁”的招牌早就撤了,但是苏玉婉一直没有精力腾出来招人手,所以酒楼暂时空着,也没做他用。 只有铁蛋住在这里。 “大当家的,你可回来了。”铁蛋一大早就是一身臭汗,见苏玉婉回来了,就赶忙迎上去,“您再不回来,我可就急病了。” “铁蛋,不急,你慢慢说,发生了什么事?”苏玉婉让他赶紧喝口热水再说。 铁蛋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又忙不迭地说道:“我发现了一件怪事,京城的药铺,治疗外伤的药物被人为控制了。” 铁蛋确定了自己要做药材生意之后,就一直在京城各个药铺摸查情况,以便熟悉做生意的各种套路。 不过最近,他在几家药铺熟悉情况时,竟发现药铺治疗外伤的药材奇缺。 起初,他以为只是个别几家药铺如此,可后来经过走访之后,竟发现几乎每家药铺都缺了。 虽说外伤用药平时卖的不多,可每个药铺还是都要多少备些,以防不时之需。 如今多家药铺都缺少这类药材,那就不得不引起他的注意了。 “其他类的药材呢?”苏玉婉问道。 “其他类的药材倒是没听说缺少过。”铁蛋想了想,又说道:“对了,我去邢家药材铺子和药房问过,似乎还有这种药。但是他们只给伤患少量提供,却不卖给其他药铺。” “这是为何?” 两人正想着,就见裴周和裴一统进来了。 第274章 讨债 “王爷,世子,你们怎么来了?”苏玉婉和铁蛋,齐齐迎了上去。 “蹭饭。” “讨债。” 叔侄俩异口同声应道。 蹭饭倒是不稀奇,可这讨债? “不知民女何时欠过世子的债?”苏玉婉以为裴周又来找茬。 裴周咳嗽两声。 “咳咳,本世子最近记起来一些东西……” “你不失忆了?”苏玉婉说不出的兴奋。 “咳咳,不是。” 裴周掩面偷喜,似乎很高兴苏玉婉对他如此重视,不过还是不肯说出恢复记忆的事实。 “本世子只记起了一点点。” “哪一点点?” “嗯,就是我把五百两银子交给你打理这件事,还有些印象,不过却不曾记得你还给我,或者说给我分利钱什么的。” “世子可真会恢复。”苏玉婉不由得怀疑起裴周。 为什么他别的记忆没恢复,唯独五百两银子的记忆恢复了? 可她也不能把裴周的脑子撬开,看看他哪根神经出了岔子。 她当然不会赖着裴周的银子。 “世子放心,你的五百两银子,我拿去投资田产了。再过几天,老家的账本就会送过来,该给你的红利,我一分都不会闷下的。” “这就好,这就好。”裴周长舒一口气,“本世子还真担心你会赖账不还呢,既然你承认了,我就放心了。” “民女不会赖账的。” “既然你也认了,那还是白纸黑字把这笔账记上。” “世子的意思是……” “我写了个协议,你按手印就行。” 裴周说着,竟从怀里掏出一纸协议。 上面说的是,他以五百两银子,入股苏玉婉的生意,而且这生意,还是京城这座酒楼的,而非信阳县城的生意。 “你这是趁火打劫!”苏玉婉当即拒绝道:“你那五百两银子,是在信阳县城给我的,我也把那些银子用在了信阳县城的铺面上,若说合作,也是那时候合作的,怎么会是现在京城的酒楼呢?” 裴周白纸黑字,明白写着是入股京城这个酒楼,且将五百两银子作为原始股,用在了购买酒楼的那笔费用里。 他还大言不惭道:“你买这酒楼,一共用了两千两银子,我出了五百,按理说,以后这个铺面产生的利钱,我可以拿到两成半,你算算,我说得对不对?” “对个屁!”苏玉婉直接爆了粗口,“这个铺子是我自己花钱买下的,跟你有什么关系啊,你别张嘴闭嘴就是两成半的分红好嘛?你那五百两银子,我在信阳县城已经买成了铺子,你若是愿意,我直接写信回去,让人把那铺子卖了,估计能够卖个两千两银子,我到时候连本带利都给你,成不?只是京城这个铺子,您就别掺和了。” 裴周却摇头道:“本世子不贪,五百两银子变两千两,本世子拿着也烫手。不要!本世子就喜欢从头再来,今天入股你这新铺面,那是入定了的。” “民女不愿意!”苏玉婉宁死不肯在那协议上按手印。 她可不傻。 她跟裴周都没关系了,总不能又丢爱情又丢钱财。 京城这个铺面,她可是很有信心做起来的。 平白无故给裴周两成半的分红,她可不甘心! “真是啰嗦。” 裴周可不是来跟她商量的,见她不从,当即上前抓着苏玉婉的手,按在了早就备好的印泥上。 红手印落在协议上的那一刻,裴周终于得意了。 “跟你好声好气地说话,你总是不听,非得让本世子来硬的,切!” 一旁的裴一统和铁蛋,则齐齐睁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切。 “生意还有这样做的?”裴一统问铁蛋。 铁蛋觉得自己的小脑瓜都没办法思考了,“草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臭小子,你敢这样说世子?” “辽王息怒,草民不敢。” “你说都说了,还有什么不敢的?赶紧带本王去厨房里瞧瞧,看有什么好吃的。” “哦——” 铁蛋带着裴一统去了厨房。 厨房里有苏玉婉刚买回来的食材,牛肉,鱼肉,还有几样应季的蔬菜。 “铁蛋,会下厨不?” “会一点。” “给本王打下手,本王做菜给你吃。” “草民不敢,草民惶恐……” “惶恐个屁,赶紧择菜。” “好嘞!” 本是打算过来蹭饭的裴一统,变成了亲自下厨做饭。 “你小子出去别乱说,若是旁人知道本王喜欢下厨,他们会笑话的。” “漾银笑话吗,王爷?” “滚,你小子敢笑话本王?” “草民不敢!” “……” 两人愉快地在厨房里忙着做饭,留裴周和苏玉婉在房间里私聊。 苏玉婉受不了裴周这么霸道不讲理,当即坐下摆烂。 “行,世子不愿意要信阳县城的铺面,就只想要掺和我在京城这个酒楼的生意是?民女成全你,别说两成半的份额了,你就算要五成,民女也依你!” “嗐,本世子哪有这么贪?”裴周一边摇头‘苦笑’,一边又重新写了一份协议。 这次的协议上,则把刚才那份协议上‘两成半’的字眼,全换成了‘五成’。 “王爷倒是不客气!”苏玉婉也不用裴周抓着她的手硬按手印,自己直接乖乖地沾了印泥按上去,“民女说到做到,五成就五成!” 这下,轮到裴周不安了。 “你这么乖?会不会有诈?” “民女能有什么诈?世子难道反悔了?” “没,没反悔。” 裴周也不是真冲着五百两银子或者是酒楼来的,他就故意把苏玉婉跟自己绑在一起而已。 没有什么反悔一说。 苏玉婉见他那副无所谓的样子,当即冷笑着拨起了算盘。 “民女花两千两银子买下来的,现在转手出去卖,三千两银子也多的是人接手。中间的差价,民女也能得个一千两银子。按照协议,民女分你一半利钱,给你五百两就是。对了,加上世子的五百两本钱,一共要给你一千两银子。” 说罢,直接起身往外走。 “你去哪?”裴周一急,直接把人拉住。 “民女去官牙,把这个酒楼挂出去卖!”苏玉婉执意往外走,“民女不做生意了,就把酒楼卖了还债!” “哎,你不能走!”裴周也急了。 第275章 ‘震惊体\’的秘闻 “民女不想做生意了,为什么不能卖铺子!”苏玉婉红了眼圈。 裴周眨巴着眼睛,劝道:“一铺养三代,你不知道啊?要是卖了,你花再多钱都不一定买到这个位置的铺子了。” “民女当然知道!” 苏玉婉别过头去,不看裴周。 “民女只是不想跟世子掺和。” “为,为什么?” 裴周觉得自己好像是有点过分,真把人气恼了。 “为什么?” 苏玉婉抹了把根本不存在的眼泪。 “因为民女之前非要赖着嫁给你,已经成了京中笑柄了,要是现在再纠缠着你一起开酒楼,难听的话怕是会更多。民女脸皮薄,不想让人背后议论。” “你脸皮薄?” 裴周哪会信? “世子什么意思?您是说民女脸皮厚?” “呵,脸皮薄厚,你自己心里没数么?敢跟一大群男人共事,敢给太监脱裤子的女人,脸皮能有多薄?” “那也没有世子您硬要酒楼入股的脸皮厚!你的脸皮,有这么厚!” 苏玉婉比划了一下,着重说道:“堪比城墙这么厚!” 裴周一拍桌子。 “我今天过来,不是跟你比脸皮厚的。我是有要事商量。” “什么事?” “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旷世婚外恋情,一个即将轰动朝野天下哗然的身世之谜。” 裴周的“震惊体”,竟真勾起了苏玉婉的好奇之心。 “世子,你是要给民女讲故事?” 裴周翻了个白眼。 “你看我很闲吗?” 苏玉婉扭过头去,强压住内心那颗八卦之心,说什么也不能上了裴周的当。 酒楼的事情,还没解决呢,万万不可就这么让他蒙混过去。 “你不想讲就算了,我还不想听呢。” “真不想听?”裴周也不急,“可是关于你们太医院的院使的哟。” “邢至深?” 别说,苏玉婉还真有点好奇了。 “难不成,是他和祝夫人真有什么?” 苏玉婉也不是胡乱猜测。 毕竟,当时邢至深的商队出问题,损失巨大,急需银子的时候,祝夫人可是贱卖了自己的酒楼以及另外几处产业帮他度过难关的。 她都不知道祝夫人怎么向祝尚书交代过去的,反正外面也没传出祝尚书夫妻不和之事。 她还暗暗地佩服过祝夫人好手段呢。 没想到,祝夫人还真和邢至深搞起了地下婚外恋? 苏玉婉没注意到自己的好奇八卦之心,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只见裴周别过头去忍不住得意地偷笑。 “你笑什么?”苏玉婉连敬语也不说了。 裴周扭头欲走,“既然你不想听,我就不说了。” “哎,你先别走啊。”苏玉婉一把拉住裴周,“你先告诉我,是不是祝夫人和邢至深的事情啊?” 裴周反客为主,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告诉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为了再进一步勾起苏玉婉的好奇心,裴周又神神秘秘地加了几句。 “邢至深和祝夫人如何,本世子暂且不知,但是我说的这个人,要比祝夫人牛叉一万倍。要是他们的事情被人捅出来,可能整个大通都要地动山摇了。” “到底是谁?”苏玉婉越来越好奇了。 “不说。”裴周嘴角抽了一下,“没有好处的事情,本世子才不会做。” “你到底想要什么,才肯告诉我!” 苏玉婉除了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八卦能让裴周专门过来一趟外,更是想多了解邢至深一些。 毕竟她离太医院考核的日子越来越近,想要揭开他丑陋面目的心情也越来越迫切。 裴周就知道自己欲擒故纵的把戏很有效,当下便提了条件。 “没别的,我这人不贪,只要你以后每年都给我两成半酒楼的红利,我就把这个惊天大秘密告诉你!” “你这还叫不贪?”苏玉婉不敢苟同。 裴周摸着下巴问道:“你一个没权没势没背景的小医女,就不怕酒楼真火爆了会遭人惦记么?你扪心自问,就凭你,能应付得来以后即将面对的形势么?” “这——” 苏玉婉还真犹豫了。 即便是在信阳县城那个小地方,聚八方酒楼开张时还被黄家人给惦记上了呢。 若是背后没有孙县令和她与王侍郎有交情的名声在外,怕是也少不了外人惦记。 在京城,自不必说,就算王公贵族们瞧不上眼她这点小芝麻生意,可若自己以后要做的甜品铺子以及可能还要做的其他生意,未必就不能入了贵人们的眼。 若是被有心之人盯上了她这块大蛋糕,那她在京城没有任何人脉的情况下,又如何去应付呢? 她是不想去麻烦王侍郎和王夫人了。 毕竟王侍郎在信阳县城可以只手遮天,是人都要给他几分薄面,可在王侯将相都遍地走的京城,她也不愿意让他牵涉进来,以免他在对上位高权重的人时,会陷入两难境地。 而裴周,就不同了。 他毕竟是皇室中人。 莫说其他权贵,就算是对上皇家人,裴周也是能说得上话,能给她撑腰的。 “好,两成半就两成半!”权衡利弊之下,苏玉婉终于点头认下了。 还好只是酒楼的两成半股份。 她以后要做的生意太多了。 酒楼,甜品铺子,酱菜生意,反季节大棚蔬菜,还有自己心心念念从来不敢忘本的治病救人的医馆。 她到时候都可以打着裴周的幌子,来应对那些几乎可以预见的各种刁难了。 裴周哼了哼鼻子,似乎也知道苏玉婉打的什么主意。 他也不在乎她利用自己。 毕竟,这也是他非要入股京城这家酒楼的原因所在。 等酒楼开起来,他大可以呼朋唤友常来此处露面,让那些惦记苏玉婉和苏玉婉生意的人望而却步。 “想开了?”他歪头问道。 “想开了。”苏玉婉老老实实地回答,“多谢世子照顾。” 裴周摆摆手。 “不用谢,看在老乡的份上,顺手照顾一下也是应该的。” 语气很是平淡。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两人达成一致,苏玉婉又重新拟了份协议。 “世子之前带过来的那个合作协议,实在太过简陋,许多重要的东西都没有,现在我写的这个,更全面一些,你看一下,若没有异议,咱俩就一式两份,签字画押。” 第276章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本世子信得过你,直接签字画押就是。” 裴周做起了老好人,一副信任十足的样子,反倒显得苏玉婉多疑小气了些。 他的字不太好,自己的名字写的也歪七扭八的,他也不在意,又用大拇指沾了下印泥,就直接按在了名字上。 “好了,我签了名字,也盖了手印,该你了。” 苏玉婉也照做,之后就一式两份,各拿一份。 “该告诉我那个惊天大秘密了?” “嗯,你听了,不要害怕,更不要外传。” 毕竟关乎皇家体面,若是传了出去,先不管此事真假,寻根问底找到泄露此事的人,怕是凌迟都不足以让皇帝平息怒气。 裴周没有隐瞒,把周正他干爹丧命原因,以及裴一统发现的皇后和邢至深的不轨之举,都告诉了苏玉婉。 “虽然太子的身世,我们也只是从周正那里听来,并没有办法查证坐实,但皇后和邢至深确有私情这件事,是确定了的。要办邢至深,就要顾忌到他背后的皇后,所以此事没有那么简单。还有,这事万万不可告诉第二个人,否则,便是皇后不动手,得了风声的皇上,也不会放过你。” “你放心,我知道此事重大,断不敢外传。”苏玉婉震惊许久,仍缓不过神来,“可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件事?” 若是可能,苏玉婉宁可自己没听过这件事。 听了,就会放在心上。 她真怕自己不小心会露出马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甚至,丧命。 裴周也严肃了起来。 “邢至深已经对你动了报复心思,上次利用吴元君陷害你就可见一斑。今日便是我不告诉你这件事,他怕是也不会放过你。既然如此,我还不如告诉你,让你心里有个数,也多些提防。” 苏玉婉沉默许久,才道:“看来,我不光要提防邢至深,还要提防皇后和太子了。” 裴周点点头。 “没错,你在太医院做事,我总有照顾不到的时候,而后宫之事,又是皇后一手遮天,你一定要万分小心才行。若皇后单独通传你去她宫院里,你更要留个心眼。” 说到此处,他顿了一下。 “上次太后吃了你包的饺子后,就一直念念不忘的,我最近几次去请安,还跟她说了你会做各种甜品吃食,太后对你的兴趣应该是愈加浓厚了。你等着,估计太后快要找你过去说话了。你一定要想办法讨好太后,让她护着你。这样,皇后就算想对付你,我来不及过去救你的时候,还有太后可以暂时保你。” “世子,你一直在暗中帮我?”苏玉婉从裴周的话里,品出了许多滋味。 “咳咳。”裴周有些不自然,“毕竟咱俩是老乡,我不帮你还能帮谁?对了,作为回报,以后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可不能视而不见。” “我肯定会帮你的,还用说么?”苏玉婉双眼气鼓鼓的,还小声嘀咕着。 她不帮他,难道还帮皇后和邢至深么? 见苏玉婉一副小女人气性的模样,裴周只觉得自己口干舌燥的。 一时没忍住,竟将苏玉婉抵到了墙角。 “这是要……壁咚?”苏玉婉心里砰砰直跳,也不知为何,竟闭上了双眼。 “非礼勿视!”刚进门的裴一统,大吼一声,就转过身去捂住了铁蛋的眼睛。 裴周刚刚鼓起的勇气,就被这声吼给吼了回去。 “瞧你欲求不满的样子,是不是想吃了本王?”裴一统见裴周脸色难看,也知道自己坏了侄子的美事,心中有些愧疚,“那个,我做了几个菜,你俩都过来尝尝?” “嗯!”裴周闷闷不乐地应了声。 苏玉婉则红着脸跑了出去。 “大当家的为啥脸这么红?”铁蛋好奇道。 裴一统弹了他额头一下,“小孩子问这么多做什么!去去去!” 因为铁蛋在场,大家围桌吃饭时,便故意避开了宫里及邢至深的话题。 可铁蛋自己,却再次提到了外伤药材短缺一事。 铁蛋甚至已经知道了几个月前的罂粟事件。 “王爷,世子,大当家的,你们别看我小,我可不是傻子呢。罂粟一事,我猜着,绝对不是偶然,他肯定藏着什么大秘密呢。” “哦?什么秘密?”裴一统对铁蛋很是感兴趣。 铁蛋便道:“我觉得邢至深在酒楼饭菜里和自家药铺里私售罂粟,根本就不像他自己所说的无心之举,细想起来,更像是故意为之。” 他怕众人不信,又解释道:“有个词怎么说来着?哦,对了,他就是‘循序渐进’给人下毒,等到人控制不住的时候,再高价卖给别人毒,就像钓鱼一样,先下鱼饵,再钓大鱼。” “对对对,他就是钓鱼。”裴一统比着大拇指,夸赞道:“你这小子真不错,还能看到这一层。可惜哟,咱们都能看出来的事情,怎么旁人就是不愿意相信呢?” 这个‘旁人’,包含了京城百姓,也包含了太医院及朝中众人,说句犯上的,甚至还包括了被蒙蔽了双眼的皇帝。 铁蛋突然放下筷子,对苏玉婉说道:“大当家的,我要进邢家药材行做事。” “不行!”苏玉婉大惊,连忙阻止道:“你都知道邢至深为人阴险毒辣,为求暴利连投毒的法子都用了,你怎么还敢去他的药材行做事?” 铁蛋坚定地说道:“药材本是该用来救人的,可他却用来害人,我不希望看到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还有这次外伤药材的事情,我总觉得是个阴谋,我一定要打入他们的内部查清楚。” “不行!”苏玉婉依然不松口,“这是大人的事,你还小,贸然闯进去,跟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我不允许你去,这事没得商量。” 裴周也阻止道:“我会派人盯紧他们的,你小子别冒险。” 铁蛋却是不依。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世子,大当家的,你们放心好了,正是因为我是个孩子,他们对我才没有那么提防,我进去反而更容易查到些东西。我可是已经打听过了,他们从来都不对外招人的,能进到药材行里做事的,都是他们买的死契下人。” 事实也确如铁蛋所说,裴周派了许多人暗中打听,都没打听到关键消息,就是因为药材行里的人嘴太严了。 可真要让铁蛋冒了性命危险进去做事吗? 第277章 编造身份 见世子和苏玉婉都不同意自己冒险,铁蛋突然跪下行大礼请求。 “世子,玉婉姐,我知道这事危险,也知道你们不让我去冒险是为我好,可我还是要去的。” 他也给出了自己非去不可的理由。 “我从小体弱多病,深知得病之人的苦楚,若不是玉婉姐救了我,怕是我也活不到现在。 因为知道生病的苦,知道没钱医治的苦,所以现在更珍惜自己的命,也因此不能接受有人在药材上做手脚,更加不能接受为了一己私利而置人命于不顾的人。 邢至深的种种做法,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在我看来,他都是罔顾人命的人。 我一定要进他的药材行,找出他的罪证,还无辜受害百姓一个公道,也不允许他再有机会伤害别人。 还请世子和玉婉姐,准许我进去打探消息。” 苏玉婉第一次认认真真地盯着铁蛋看了许久。 连裴周都沉默着,良久没有言语。 裴一统也难得的严肃起来。 “与你小子相比,本王简直枉为皇室子孙,竟从不曾替天下百姓做点什么。惭愧啊,惭愧。” 裴周同样感到羞愧。 “我现在虽为世子,却从小都在乡下长大,穷苦百姓过得什么日子,我比皇家任何人都要清楚千万倍。可我却一直视而不见,也不曾想过为了不相干的人做些什么。哪怕是已经打算揪出邢至深的老底,却也只是为了私怨……不像你,铁蛋,你才是真真正正愿意为了百姓做事的人。” 苏玉婉知道铁蛋铁了心,她再阻止也是无用。 她转身去了房间,不多时,便拿了一盒东西出来。 “遇到危险时,若敌人在五步以内,便将这包药粉撒出去,这些量,足够对付五个高手了。若你的身份真得暴露了,邢至深即便派人杀你,五个高手,也足够了。” 按铁蛋的小身板和手无寸铁的情况,邢至深即便派人解决铁蛋,也不会派太多的。 这包药粉,的确可以让铁蛋在对方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脱身。 她又拿出一把精致小巧的匕首,比前世的小水果刀还要小巧几分。 “若真有敌人近了身,危急时刻,你就用这把匕首,想办法捅到对方身上,记住,只要这把匕首沾到对方的皮肤,他就会立刻失去攻击力,也许能助你脱困。” “这么厉害?”裴一统拿起匕首,就要拔下刀鞘。 “危险!”苏玉婉眼疾手快地阻止了裴一统,“这匕首用剧毒淬炼过,一旦沾身,即刻丧命,王爷切莫打开尝试。” 果然,裴一统吓得立即停手。 “好险,好险,幸亏本王手慢。” 苏玉婉把匕首交给铁蛋,一再叮嘱道:“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用,以免杀敌不成,反遭反噬,伤了自己。” “我知道了,玉婉姐。”铁蛋郑重收下。 这时,裴周看着木盒里仅剩的小手指大小的木棍,好奇道:“这根棍子,又是做什么的?” 苏玉婉拿起那根外观上看着平平无奇的小木棍,在众人面前,按下了顶端的机关。 这东西,还是玄青做完后,托人辗转送到她手里的。 木棍打开,里面居然有个中空的小洞。 小洞里,正好放下一粒黄豆大小的药丸。 苏玉婉又将木棍合上,递给了铁蛋。 “这粒药丸,是假死药,也有延缓生机的功效,若对方一直对你穷追不舍,你实在无法摆脱时,便吃了这药。” “记住,这只是假死药,也能暂时留得人的气息,但这不是起死回生药,能不能留得命在,还是要看天意了。” 邢至深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了解越多,越让人心生恐惧。 铁蛋一旦被他发现有问题,估计也是九死一生。 苏玉婉不能阻止铁蛋涉险,唯一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铁蛋收下几样东西,又对着苏玉婉磕了几个响头,谢她为自己所做的一切。 裴周也准备为铁蛋做些什么。 “暗中查邢至深的,不止铁蛋你自己,我会让人时刻关注你的,一定会尽力保护你,不让你有机会用到这些保命的东西。” “你派谁过去?”苏玉婉一惊,“一定要让那人小心谨慎,切莫露了马脚,打草惊蛇,反而会连累到铁蛋。” 裴周点点头,“这人你认识,就是辛家老三。” “辛星?” “嗯。” 辛叶柏的三儿子,辛星,前段时间刚立了功,生了职,可他对邢至深一事的调查,却没有就此结束。 这段时间,他虽没有明察,却是一直暗访的。 “那辛星自己,岂不是也很危险?”苏玉婉是知道辛星的功夫的。 他连梁庄都打不过,若遇到危险,怕也是自身难保,又怎能护得住铁蛋呢? 苏玉婉刚想到梁庄,就听裴周也说到了他。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辛星暗地里调查不假,我还派了梁庄殿后,若有危险,梁庄会出手的。” 铁蛋,辛星,梁庄。 像个连环套一样。 即便是邢至深准备的再充足,一个连环套下来,也总有百密一疏之处。 “梁庄上次也冒着危险救过辛星,我也如约给他解了毒,本以为他自由了会立离开,谁知他还在你手底下做事。”苏玉婉深有感慨。 裴周笑笑。 “连翘还在宁王府,他梁庄怎么会离开呢?我也答应他了,等邢至深的事情结束,我就会做主放了连翘的奴籍,让他们自由来去。” “原来是这样。”苏玉婉有感而发,“还真是个痴情的人呢。” 有人暗中护着,对铁蛋来说,总归安全了许多。 不过现在,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 那就是,铁蛋要如何进的了邢家药材行呢? “本王别的帮不上忙,给你编个可靠的身份,还是可以的。”裴一统也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原来,邢家商队上次出事之后,就一直缺人手,最近也在官牙挑人。 铁蛋自己编造身份,官牙的人查出来就不会收下他,可若他用了自己真实的身份,就难免惹了邢家人的怀疑,很大可能不会把他挑走。 裴一统出面,这事就好办多了。 第278章 除夕会公布的几件大事 最终,铁蛋的身份,成了辽王府一个粗使嬷嬷的儿子。 辽王府的管家,亲自把这对“母子”卖给了官牙。 “这个老奴,竟敢偷我们王妃的东西出去卖,真是胆大包天了。我们王妃人善,可也不能被这样欺负不是?” 官牙的人也客气,“不知管家卖这两人,打算开个什么价?” 管家气哼哼道:“这样手脚不干净的奴才,肯定也指望不上卖高价了。小伙计你看着给个价就好了,反正我们王府也不缺这几两银子。” “是,是,管家说的是。” “……” 铁蛋和“他娘”粗使嬷嬷,验明正身确认身份无疑后,终于被官牙以极低的价格给收下了。 好巧不巧地,正赶上邢家药材行的管家来挑人,见铁蛋身世有污点人也还算机灵后,居然把他也给挑走了。 辽王府的管家,看着铁蛋这么快就被人挑走,悬着的一颗心算是放下了。 他其实并不知道铁蛋的身份,不过也知道王爷叮嘱他保密的事情,他再好奇也不能过问。 做戏做全套,铁蛋被挑走了,那个“犯了错”的粗使嬷嬷却还不能带回王府,以免被人怀疑。 嬷嬷使了个眼色后,管家才离开。 苏玉婉因为惦记铁蛋的事情,最近就没在宫里住,而是每天晚上都回到酒楼等消息。 铁蛋被成功卖掉的这一天晚上,裴周又趁夜前来。 “铁蛋得偿所愿,已经进了邢家药材行做事。”裴周的脸色并不好。 苏玉婉叹了口气,“真是为难他了。” “铁蛋他……” 裴周欲言又止。 “铁蛋怎么了?”苏玉婉一惊。 裴周想了想,还是没打算瞒着。 他拍了拍手,消失的许久的玄风就出现在了苏玉婉跟前。 “铁蛋进去后,我就偷偷去盯着了。铁蛋他……被邢至深灌了药,毒发了一阵子后,才又服了临时解药,总算是暂时取得了邢至深的信任,在药材行从学徒开始做起了。” 原来,每个进邢家商行做事的,不光是签了死契的奴籍,还要过邢至深这一关,一定要终身服毒才能让他放心。 有些身子弱的,连这一关都是过不去的,还没等到吃解药就毒发身亡还是有的。 玄风眼睁睁地看着与铁蛋一同被选进去服毒的十几个人,就有两人毒发身亡。 之前肯定也是有这事的,只是邢家药材行的人嘴严,丝毫没有透露出任何风声,外面的人也从来不知道这些事情而已。 为了不打草惊蛇,玄风也只能干看着。 他自己之前也杀过人,可如今已经改邪归正的他,还真有些不忍心看这种场景了。 “要给铁蛋送解药吗?”玄风担心地问道。 苏玉婉虽然心疼,却还是摇头道:“不能!” 邢至深谨慎至此,若她贸然给了铁蛋解药,一旦被邢至深发现,铁蛋定会陷入巨大的危险之中。 大家之前所做的一切,也必定会前功尽弃。 更重要的是,一旦打草惊蛇,让邢至深有了防备,若再要查他,肯定难上加难。 如今,只能让铁蛋吃些苦头了。 好在铁蛋挺过了这第一关,只要邢至深不起疑,临时解药还是会按时发放给他的。 等事情了了,苏玉婉再给铁蛋彻底解毒,也是可以的。 玄风自己都是深受那毒控制了多年,其中痛楚,他是感同身受。想着小小的铁蛋如今也要经历一遭,心里便没来由地跟着心疼难过起来。 他怒而捶墙道:“邢至深你这个老匹夫,等到你的事情大白于天下时,你看看我是怎么喂给你你亲手制的毒的。那时,我一定要让你痛得死去活来,也不会给你解药的。” 苏玉婉也心疼难过。 “之前对上邢至深,我也只是被动防守自救,现在,为了早点让他做的恶行大白于天下,我也不能只守不攻了。” “你要怎么做?你可别乱来!”裴周心惊道。 苏玉婉点点头,“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为免惊动邢至深,裴周也不让玄风再去跟紧盯着了,而是让梁庄暗中注意着。 支走玄风后,裴周坐了下来,像是一夜之间突然长大了一样,严肃又端庄。 “除夕快到了,到时候宫里会有一些大事要宣布,你听到了,也不要慌,稳着就是。” 裴周的这种异常严肃的口吻,让苏玉婉总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我能问一下,是什么大事吗?” 裴周点点头。 “其一,是宁王妃有孕的消息,朝廷会正式向外宣告。” “嗯。”苏玉婉还是有所了解的。 宁王妃早就有了身孕,甚至早已经过了三个月的稳定期,按理说,朝廷早该发出消息了。 不过,宁王妃年纪偏大,又是第一胎,每次脉诊,太医都说是胎象不稳,所以这消息,一直都没有外传。 如今到了年底,宁王妃的身孕已经满了七个月,最近几次的脉诊,胎象也稳了,所以皇家才打算正式对外宣告这个喜讯。 不过这事,对裴周来说,也算不上什么喜讯,反而令他和娘亲在王府的处境中更尴尬了一些。 苏玉婉垂眸,小声安稳道:“你是宁王的长子,又有世子的位份在,还没有出生的婴儿,对你没什么威胁的,你和元侧妃,都不要太担心。” “事情真如你说的这么简单,就好了。”裴周冷笑一声,“我和娘亲还没做什么呢,她便费劲周折找人,试图辱我娘的名声。若她没有亲生子便罢,若是真生了,那便更容不得我了。” “你想做什么?”苏玉婉只觉得心惊胆战,唯恐裴周走到皇家人最终走的那一步。 裴周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又说了另外一件事。 “除了要宣告宁王妃有孕这件事外,皇上还打算封我为郡王,这是宁王亲口告诉我的。” 从世子到郡王,这是位份上的又一次提升。 若是宁王妃生的是儿子,即便裴周什么都不做,也已经确确实实挡了那孩子的道了。 王妃怎能心甘情愿,让自己嫡出的儿子屈居妾室的儿子之下? 苏玉婉不会乱出主意,只是担心裴周的处境,也担心他未来的路难走。 谁料,她还没想到劝慰的话,又听裴周说了一件事。 “除夕之夜,皇上打算赐婚了。” 第279章 又见熟人 苏玉婉屏住呼吸,心情似乎也落入了谷底。 “赐婚?赐谁的婚?” “我与顾仁的女儿,顾嫣。” “提前恭喜你了。” 苏玉婉扭过头去,欲将眼底那抹失落与痛楚掩藏。 裴周却一步步逼近,将她抵在了墙角,退无可退。 “既然恭喜我,那就抬头,正眼看着我恭喜。” “尊卑有别,民女不敢直视世子,还请世子见谅。” “你是不敢,还是心虚?” “民女……” 掩饰的话,还未说出口,苏玉婉便觉得自己被一堵人墙压了过来。 铺天盖地的吻,融化了深冬腊月的寒气,整个房间都跟着热气腾腾的。 积攒了两年的情愫,在这个寂静的没有外人的深夜里,也尽情地释放。 有些忘我的苏玉婉,突然猛地清醒,牙齿一用力,就听裴周低“呜”了一声。 两人这才分开。 “世子请自重,你都是要被赐婚的人了,民女不想做个被世人唾骂的插足者。” 裴周用手抻了抻舌头,含混不清地说了句“你下嘴可真重,比大老黑还重。” 为了缓和尴尬的气氛,苏玉婉侧身退了几步,福身垂首,默不作声。 裴周挑眉道:“做个郡王侧室如何?” 苏玉婉道:“宁做穷人妻,不做富人妾。还请世子莫要为难民女。” 裴周则追问道:“那你做妻,顾嫣做侧室,你可愿意?” “多谢世子高看。”苏玉婉脸上的红热已经褪去,人也冷静了,“民女福薄,享不了荣华富贵,无论做妻做妾,都不妥。” 若说苏玉婉之前还对裴周心存侥幸,希望他恢复记忆后还能记起曾经对自己的穷追不舍,甚至还暗暗做过两人复合的美梦。 可今晚裴周这做妻做妾的话一出,她就连做梦的心思也不想有了。 即便做了正妻,她就能接受他的一堆妾室么? 她便是再没有感情洁癖,可从后世穿来的她,也始终不能融入到妻妾成群的古人的感情观里去。 对于苏玉婉的排斥,裴周似乎并不意外。 “就知道你会给我出难题。”他无奈地摇头离去,“这事儿还真有些难办。” 苏玉婉也不明白他说的什么难办,只知道自己心里不好受。 既然铁蛋已经顺利地进了邢家药材行做事,苏玉婉也不打算每天出宫等消息了。 马上就要到除夕了,她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第二日天色刚亮,苏玉婉就急匆匆地往皇宫方向赶。 路上,竟与另外一个行色匆匆地老熟人撞了个满怀。 “孙公子?” “苏大夫?” 竟是信阳县城孙县令的儿子,孙尚文。 两人在一个路边早餐摊前坐下来叙旧。 “二位,请问要吃些什么?”摊主上前,热情地问着。 “一碗馄饨就好。”孙尚文简单应道。 “给我来碗豆腐脑,再来俩肉包子。”苏玉婉化失恋悲痛为食欲,就多要了些吃的,转头又问孙尚文,“你什么时候到的京城?” 她前几个月就知道了孙县令年底要调来京城的消息,只是不知道具体的日子而已。 孙尚文边吃馄饨边说道:“才来京城几天,这几日正到处看房子呢。” “是租还是买?” 苏玉婉想着自己在京城买过房,来了这么久,好歹对京城地段也熟悉些,说不准就能帮点小忙。 孙尚文笑了笑。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有银子在京城买房么?” 孙县令在任上,并不算贪,又没有其他太多的生财之道,所以整个家底,是根本不可能跟苏玉婉相比的。 外地人在京城做官做了一辈子都买不起房的,比比皆是。 还真不差孙县令一人。 “我们一家,这几天还住在朝廷准备的临时住处,不过一家老老小小的,还是有个固定的住处比较好。我爹这几天太忙,就由我这个闲人,早出晚归地找房子了。” 孙尚文解释完自己的处境,突然又想起来什么,在身上胡乱摸了一通,也没摸到想要的东西。 “黄姑娘知道我要来京城,还托我给你带了信的,只是我今日匆忙出门忘了带,也没想到能正巧碰上你,只能下次见到你再给你了。” “她还好?”苏玉婉又听到了老熟人的消息,依然忍不住地感慨万千。 她每次都只能单方面接受黄婷婷的消息,但是从来没有给对方回过信,因为黄婷婷从来没留下她所在的地址,就连孙尚文都不知道。 孙尚文面色讪然,一看就是余情未了的样子。 他低声道:“她也给我写了信,说自己一切都好,嘱咐我交给你的信,也没说什么有什么要紧的,应该也只是问好而已。” 说完,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来到京城,怕是再也收不到她的信了。” 他自己都不知道要在何处安家,也没有黄婷婷那边的地址可以写信告诉她。 他离开县城时收到的这封信,怕是黄婷婷这辈子写给他的最后一封了。 孙尚文的失落,苏玉婉看在眼里。 虽然她是外人,但还是准备劝几句。 “孙公子,你是长情之人,黄姑娘有你这样的知己朋友,是她的幸运。可你现在已经有了家室,有些感情不能忘,那就放到心底藏着。你有你的日子要过,你身边也有人更需要你的体贴关心,不是吗?” 孙尚文何尝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我这辈子,都没机会了吗?”他低声自言自语着。 苏玉婉又劝道:“我佩服黄姑娘的一点,就是她的快刀斩乱麻,为人做事从不拖泥带水。她一直没有给你她的住址,想必也是想让你死心,不再惦记她。你若明白她的苦心,也应该知道怎么做了。” “她的苦心……” 孙尚文苦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在苏玉婉面前晃了下。 “这封信,便是我临来京城时收到的,她除了说了一句一切都好外,再就是拜托我带信给你。其他的,竟对我没有半句话要说。正如你所说,她这就是让我死心的意思了?” 苏玉婉见孙尚文什么都明白,也就没再多劝。 瞧着时辰不早了,再不走她都要迟到了,便留了自己酒楼的地址给他,约好了取信的时间,之后才又匆匆朝宫门处行去。 第280章 少打扰 苏玉婉还是决定主动出击了。 她在宫里暂时不得法,找不出邢至深的破绽。 好在下值时,遇到了几天不曾见过的余非。 “师兄。”苏玉婉迎上去,“上次选科一事,多亏师兄帮我说好话,一直未来得及谢你。我想请师兄吃顿便饭聊表谢意,不知师兄肯不肯赏光。” “师妹你主动找我,真是只为了请我吃饭?”余非苦涩一笑,“不过,不管什么原因,只要你邀请了,我都受宠若惊。你定个时间。” 苏玉婉见余非面色憔悴,整个人都如同被抽了精气神一样,还是有些替他担心。 “既然这会儿遇上了,那就相请不如偶遇,就今天。” “这么晚了……”余非有些犹豫。 冬天的白天本来就短,下值这会儿更是天色已近黄昏。 余非当然是希望与苏玉婉多多相处,可又不想坏了她的名声,让她在本就遭人非议的情况下,再平添些乱子。 苏玉婉无所谓地笑了笑。 “我一个女子都不在乎这点名声,难道师兄害怕了?” 余非赶紧摇头道:“罢了,我随你去就是。” 两人一起出了宫门,正巧碰到了办完事回来的宋静初。 宋静初刚亮了宫牌准备进宫,见到两人,便暂停在门外等两人。 “好几天没见了,你又黑了。”苏玉婉毫不客气地捏着宋静初的脸,关心道:“怎么了这是,跟刚下地干完活一样。” 自从两人各自拜了师以后,两人见面的时间都少了许多。 一是因为前段时间,苏玉婉记挂着铁蛋的事,每天晚上都要出宫回酒楼住。 二是住在宫里的宋静初,每天一大早开过例会后,就跟着师父外出。 几天下来,两人竟连句话都没说上。 “嗐,别提了。” 宋静初摆摆手,又熟络地挽起苏玉婉的胳膊。 “我师父种了好几亩地的药材,本来冬天没什么活干的,可他也不知道从哪里听说的大棚种地什么的,非要自己搭棚子,说要种什么反季药材试试。这几天宫里没什么事,我师父就拉我出去干私活,你别说,我这几天还真是去搭棚子种地了。” 听到“大棚”“反季”这样的词语,苏玉婉突然心中一动。 这不就是自己在信阳县城尝试的大棚蔬菜的套路吗? 可惜信阳县城离京城太远,写个信,一来一回都要几个月下去了。 她还真不知道自己的大棚蔬菜怎么样了。 苏玉婉正想着,又听宋静初骂了两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骗子,非说大冬天的能种出蔬菜瓜果来,要是让我见到了那骗子,非要打他半死不可。” 宋静初说着,还举起自己红肿的拳头,晃了晃。 “你看,我这手都起冻疮了,就是搭棚子搭的。我可恨死那骗子了。” 余非在一旁,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是知道苏玉婉的大棚蔬菜的。 让宋静初抱怨咒骂的那个罪魁祸首,正是她现在挽着的苏玉婉。 宋静初这才想起来,还有余非在呢。 她赶紧松开苏玉婉的手,走到余非面前,抱拳谢道:“多谢余非师兄上次替我解围,我一直想请你吃顿饭谢谢你的,没想到连着干了几天活,一直没抽出时间来。今天我回来的早,正好有时间,走,我请你俩下馆子。” “这可真巧了不是?”苏玉婉笑道:“今日是我先请的师兄,咱们得有个先来后到,你改日再请。” 苏玉婉不是故意支开宋静初,实在是她有要事要问清楚。 “这样啊——” 宋静初一向快人快语,若是平时,她肯定早就赖上两人了。 可她这几天实在太累了,这会儿的确巴不得赶紧回去躺下歇着。 “既然这样,那我就改天再请。” “好。”余非也不想让旁人打扰自己喝苏玉婉的二人世界,怕宋静初反悔,便忙不迭地应了下来。 回到酒楼,正有孙尚文的小厮送信过来。 原来今日,也是苏玉婉之前说好的取信时间,是孙尚文照顾她,见她忙,就让自己的小厮送上门来了。 “替我谢过你家公子,改日有时间,再上门拜访。” 苏玉婉送走了送信人,手里还提着几样在路过菜摊上买的菜。 正要把余非迎进门,突然就见到了黑着脸的裴周,正骑在那高头大马上。 “草民见过世子。”余非拉着苏玉婉,一起给裴周见礼。 裴周下马,把苏玉婉拉到自己身边,理都不理余非。 “呵,怪不得你不想做妾也不想做妻,原来是早就找好了下家啊。” 余非心头一震。 他原本以为苏玉婉找他过来,是要问什么事情的,或者纯粹是真得为了感谢他的。 可听了裴周这句话,反倒莫名生出许多期待。 他沉了步伐,走到苏玉婉身边,胳膊横在了苏玉婉跟前,凭空就将裴周给隔开了。 “不知世子前来,所谓何事?” 裴周本就不痛快看到这对孤男寡女大晚上的在一起,此时见余非还护着苏玉婉,心中便更愤怒了。 “没事就不能来找她了么?你是她什么人,管这么宽!” “他是我师兄,自然是有权替我出头问明情况的。”苏玉婉的态度,还是偏向了余非。 余非见状,心中更是欢呼雀跃。 他一直以为自己没机会了的,想不到,师妹今日竟愿意为了他呛声裴周。 一股保护欲,油然而生。 “师妹是女子,名声要紧。若世子无事,还是少打扰她为妙!” “师兄说得对。”苏玉婉已经打定了主意,不去招惹即将被赐婚的裴周,所以艰难开口道:“世子若无事,还请少来民女的私宅。若有要事,派下人过来传唤便是。” “你们俩——”裴周气急,“呵,好,好,嫌本世子打扰了你们的好事是?我走!” 裴周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这可不像他的性子啊。” 余非还以为裴周又会赖着不走,他都打算好了要与裴周坚持到底了。 苏玉婉对裴周的突然离去,也是心有疑虑。 不过她,还是忍着没有挽留。 两人进了院子,谁都没有注意到,仅仅半刻钟不到的时间,裴周便只身去而复返,连马都没有骑过来。 “我倒要看看,黑灯瞎火的,你们俩人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裴周满腔愤怒,“腾”一下子就跳到了房顶。 第281章 信错了人 苏玉婉做了几样简单的饭菜,饭菜做好时,天色也黑了。 余非趁着苏玉婉做饭的时候,把火炕烧得旺旺的,整个房间都暖烘烘的。 裴周一个人在房顶吹了大半天的寒风,任凭他身体再结实再抗冻,此时也有些扛不住了。 反正天色已黑,这个院子里也没有别人看守,他便从房顶翻身而下,就着夜色,隐藏在了窗户底下。 饭菜的香味,混着暖暖的气息,从没有封严的窗缝中钻出来。 看着里面两人温馨恬静地吃着“烛光晚餐”,而自己却又冷又饿地在窗外挨饿受冻,又酸又嫉妒的情绪,直接让裴周崩溃了。 可他还得强忍着不能出声。 他倒要看看,这两人究竟在他不在场的情况下,能“放肆”到什么程度。 这般想着,耳朵便又往窗户上贴得紧了些。 “师兄,今日这饭菜实在寒酸,还望你不要嫌弃。” 苏玉婉有些不好意思。 本是请客吃饭表示感谢的,谁知她下值时天色有些晚了,集市上卖菜的都收摊了,她也只能买到这些菜了。 余非这会儿,别说这饭菜简单却味道甚是可口了,便是再不如意的饭菜,他也能品出好滋味来。 一切皆因是苏玉婉亲手所做。 更是因着今晚夜色太迷人,而他的心情也恰到好处。 “你的厨艺很好,食材虽简单常见,味道却不是一般厨丁能做得出来的。我,很喜欢。” “多谢师兄不嫌弃。” 苏玉婉又添了一碗小米粥,递给余非。 “师兄,喝些小米粥,暖暖胃,等会儿回去也不怕夜路寒凉。” “好,好!” 余非忙不迭地接过米粥。 窗外的裴周,气得捶胸顿足,顺势弯腰捡起地上的一枚石子,便朝那粥碗扔了过去。 一声清脆的“砰”声过后,那粥碗便从余非手中滑落。 粥撒了余非一手,烫得他整个手都肉眼可见地红肿起来。 苏玉婉迅速打了一盆冷水,让余非把手浸泡进去。 余非只觉得手背痛得厉害,在冷水里泡了一会儿后,方才好受了些。 “多泡会儿,免得起泡溃烂。”苏玉婉建议道,还一直道着歉,“都怪我没考虑周到,把刚盛出来的粥就递给你了。” 余非的脸有些发热,觉得自己表现实在太让人失望了。 “这怎么能怪你呢?是我没拿稳碗才烫伤了自己。对了,刚才是不是房顶上落下东西砸到碗上了?” 他一个大男人,还不至于拿不稳碗。 他确实感觉到刚才有东西砸到了碗上。 苏玉婉端着蜡烛,仔细看着撒在地上的小米粥,也看到了那枚突然出现的小石子,心中疑窦丛生。 蓦然间,她突然听到窗外那一声微不可闻的冷哼声。 声音太过熟悉了。 “真是幼稚。” 苏玉婉腹诽一句,便走到窗边,关紧了窗户,放下了厚厚的棉被窗帘。 “师妹跟谁说话呢?”余非光顾着泡手消肿,并没有注意到窗外的情况。 苏玉婉应了一声,“没事,师兄,我把窗帘放下来,免得热气外泄。” 还好她有常备跌打损伤及烫伤等应急的药膏,这会儿便取了烫伤膏来。 “师兄若是觉得好些了,就不用一直泡着了,我给你涂了烫伤膏,好的会更快些。” “好,好,有劳师妹了。”余非红着脸说道。 苏玉婉这会儿,心中充满了愧疚。 她已经猜到是裴周那小气鬼搞得鬼,而余非,只是被她连累了。 可她又不好意思直接坦白,只能仔细地给余非涂抹着药膏,以赎罪过。 余非并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只觉得今日的苏玉婉对他,与往常大不相同。 他也听到了裴周可能会被赐婚的消息,想着师妹应该是也听说了,所以她对裴周死了心,转而对自己有了些许心思。 他不在意师妹心里有别人,只觉得自己能跟她在一起,就已经是老天爷的恩赐。 再说,他有一生的时间对师妹好,他也有信心让师妹爱上自己。 感受到女子柔嫩细腻的芊芊玉指,在自己的手背上游走摩挲,余非心悸震撼不已。 “师妹——”他的手,竟然直接抓住了苏玉婉的手腕。 苏玉婉猛地一惊,才察觉到自己只顾着自责愧疚,竟忘了非常时刻要注意避嫌。 “药膏已经擦好了,师兄,你感觉一下,还疼不?”苏玉婉故作淡定,若无其事地抽回手,并将药膏收好。 余非才注意到自己失态了。 他红着脸,活动了一下手腕。 “泡了冷水,又涂了药膏,疼痛就很不明显了。对了,这药膏是你自己做的么?要比太医院里见效快速多了。” “嗯,是我自己做的。”苏玉婉没有否认。 她怕继续闲聊下去,会加深余非的误解,想了想,便直奔主题了。 “师兄,不满你说,今日请你前来,其实是我有事相问的。” “?”余非难掩失落。 师妹果然不是对他有意,才专门邀他前来的。 “师妹有话直说就是,我知道的,必定会如实告知。” “那我就先谢过师兄了。” 苏玉婉愧疚地不敢去看余非的手。 “第一件事,我想知道,经过上次太医院分科一事之后,师兄对邢至深的看法,可有所改观?” 若余非还是一如既往地相信邢至深,那他必定不会察觉到邢至深往日的怪异之处。 若真如此,苏玉婉倒也不用费心问问题了。 不过,依她最近的观察来看,余非似乎也不如往常那般,鞍前马后地替邢至深说话了。 果然,余非摇了摇头。 “自从那日分科,不,甚至更早到吴元君试图陷害你和宋静初,从而供出邢院使之后,我便回去想了许多。多年来,桩桩件件关于邢院使的事,都在我脑海不停地闪现……也许,我是真得信错了人。” “具体有哪些事,让师兄怀疑了,师兄方便说说吗?”苏玉婉趁机追问。 余非点点头,将自己怀疑之事,一一列出。 “师妹来京后遇到的几件事,像祝容的误诊,罂粟的案子,吴元君的指证,这几件事都有迹可寻,师妹也比我清楚,我便不多说了。就说件师妹不知道的。” 第282章 宁王不孕真相 “嗯,师兄请说。”苏玉婉颔首示意。 余非又道:“我之前并没有怀疑过邢院使,可如今想起来,的确疑点重重,这便是宁王二十年不孕一事。” “还请师兄详说。” “嗯。” 余非思考着前因后果,捋出头绪后,便从最关键的地方说起。 “宁王在战场上,中箭伤了要害一事,本该是一桩秘闻,可谁知没过多久便传得大通朝人尽皆知,让皇家和宁王本人丢尽了颜面。师妹不觉得此事,是有人故意放出消息的么?” 苏玉婉点头应道:“师兄的怀疑不无道理,如此秘事,皇家本该加以掩饰才对,若不是有人故意放出消息,也不会传入我们寻常人的耳朵了。” “没错。”余非点点头,接着说道:“我问过知情人,当时在宁王军队中做军医的,其中就有邢至深,而且第一个给王爷检查治疗的,也是他。后来他也是因为救治宁王有功,才被举荐到太医院。” 太医院人才济济,邢至深进来后又一向低调,不显山不露水的,若不是后来治好了皇后的顽疾名声大噪,可能一辈子都埋没在太医院了。 “这件事,也说明不了他和宁王的不孕症有关系啊。”苏玉婉想不通其中有何关联。 余非叹了口气。 “若不是去年机缘巧合下,我恰巧得了机会帮宁王看诊,也不会想到这事与邢至深有关。” 他只是太医院一名普普通通的医丁,连太医的身份都不是,所以寻常根本不可能有机会替身份贵重的王爷看诊。 去年有一天,他在生药局检查完药材后,天色已经很晚,回家的路上正巧碰到外出归京的宁王。 那时宁王脸色惨白,情况很是不妙,甚至直接晕倒在路边。 情况危急,余非也顾不得自己都身份,救人要紧。 好在他的医术着实不错,不光救了宁王的性命,甚至顺藤摸瓜,连带着也将他不孕的脉象给诊出来了。 那脉象,他在信阳县城时,刚好听苏玉婉提起过,所以就用了她的法子,施针开药。 没想到短短几个月过去,宁王的小妾便有了身孕。 余非讲到这,还将宁王不孕时的脉象体征告诉了苏玉婉。 这是皇室子孙不太光彩的秘事,余非本该替宁王保守秘密的,可他却全无保留地告诉了苏玉婉。 他解释道:“若非此事疑点颇多,我必不会将宁王的秘事告知与你。” “我明白师兄为人,你告诉我这件事,肯定是与邢至深有关的?”苏玉婉隐约猜到了余非铺垫这么多的原因。 “没错。” 余非不是八卦是非之人,他说了这么多,的确是为了引出接下来的话。 “我发现,宁王不孕,与他的外伤似乎关系不大,而是应该被人做了手脚。” “做了手脚?” “是。” 余非干咳两声,解释道:“在信阳县城时,师妹跟我讲过你大姐和离的那个男人的事情,你忘了么?宁王的情况,便与那人极其相似,只是怀孕困难,却并不是真不能怀孕。” 苏玉婉这才想起来,她曾经跟余非说过大姐的前一个男人的事情,当时两人是讨论不孕症来着,所以就讲了付亮的事。 她曾详细地讲过付亮的难孕症表现,以及治疗方法,甚至连吃什么药后会让怀孕更加困难,也毫无保留地告诉过余非。 “可师兄说到现在,宁王的不孕症跟邢至深还是没什么关系啊。” 余非沉默了一会儿,才接着说道:“我当时给宁王治疗时,也没想这么多,可最近邢至深连出几次问题,我又被你和宋静初提醒过几次之后,还真仔细想过了,宁王当时的脉象,就是你说的被人下了什么药,才导致怀孕一事难上加难。而能给宁王动手脚的,只有邢至深了。” 一国王爷的身体有大碍,必定会由几个太医联手看诊,最终才能定下治疗方案。 可宁王的重度不孕症,又是他从战场凯旋归京后,多名太医一起确诊了的。 也就是说,若有人对宁王的身体做了手脚,那也只能是在那场战争之前,有人趁机行事的。 可宁王明明只有一次,就让元侧妃有了身孕,所以在那之前,宁王的身体应该也是无碍的。 那就只能是发生在他受伤的那个时间段,无意识中,被人施针或者下药了。 而那段时间,主要负责照顾他的军医,恰恰又是邢至深。 余非自从习医一来,他的崇拜及信仰,便一直都是邢至深。 等他捋出千头万绪,发现邢至深不是他心中信任的那个人时,整个人的世界似乎都坍塌了。 他其实已经消沉了一段日子了,直到这两天,才终于能说服自己接受这件事。 他长叹道:“放眼太医院,乃至整个大通,我也只听你说过让人加重甚至直接不可能怀孕的法子。若还有第二个人有这样的本事,除了邢至深,我就再也想不出还能有谁了。” 余非已经认定了是邢至深做手脚了。 苏玉婉已经亲眼见识过邢至深的医术,后来又听旁人侧面证实过多次,此时再从余非的嘴里听到,心中不免震惊万分。 她可是来自千年之后,那时候的中医已经有了相当大的发展。 她本以为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可以凭着后世所学的那点医术,吊打这个朝代的所有大夫。 谁能想到,这里居然还有邢至深这样医术高深莫测的人呢? “看来邢至深,真是难对付了。”她觉得有些棘手。 余非“嗯”了一声,又说道:“宁王对自己的身体,本已不报什么希望,所以后来听说自己还有个儿子流落在外后,才迫不及待地派人去找了回来。至于我给他治疗一事,他也没放在心上,直到他的小妾有了身孕,才轰动了整个京城及朝野上下。” 他见苏玉婉听得认真,又苦笑道:“直到王爷重赏,赐了我一座宅院之后,旁人才知道是我给王爷治好的。我还记得受赏那日,邢至深的脸色很难看。当时我以为他是身体不适,现在想来,应该是他听到宁王妾室有孕后,心里不痛快。” 第283章 求原谅 苏玉婉知道邢至深为什么不痛快。 因为,若是太子的身份真如周正所说,那宁王妻妾有身孕,对邢至深来说也是个噩耗。 毕竟宁王多年来,深受皇帝信任与重视,而太子又日渐不受皇帝所喜。 似乎废太子而立宁王,只差一个子嗣。 裴周虽是宁王之子,可多年来流落民间,并未受过皇室子孙应有的教导,身后更无得势的忠臣良将相辅佐,便是有威胁,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这也正是太子虽派人刺杀过裴周,却在刺杀失败后并没有继续的原因。 说到底,还是裴周的身份低微,并未真正入得了太子的眼。 可若是宁王妃有孕了,所生之子,便是真正的嫡子,背后又有宁王妃母家这个大靠山,对宁王的助力可就不是一星半点了。 这才是真真正正威胁到太子的存在。 苏玉婉知道太子和邢至深的关系,可她却不敢告诉余非,免得他知道的越多,牵扯地就越深。 今天余非能告诉她这么多,已经足够了。 “多谢师兄坦诚相告,师妹再次谢过。” 余非凝视着苏玉婉。 “你今日找我来,感谢是假,打探消息是真,对么?”他低着头,不想暴露眼中的那份落寞。 苏玉婉点头,又摇摇头。 “打探消息是真,感谢师兄也是真。还有一件事,也要提醒师兄注意,邢至深不是胸怀宽广之人,你也许无意中已经得罪了他,日后还是小心为妙。记住,师兄,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就因为我治好了宁王,他就会因此记恨我么?” 余非已经很难接受邢至深没有医德这件事了,让他再整个否定自己曾经的崇拜,那更是痛心不已。 他甚至不明白,邢至深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宁王。 不过,他还是接受了苏玉婉的劝告。 “你放心,我会小心的,不会再轻易相信任何人。” “师兄这样想,我就放心了。” 不知不觉,已经是深夜,余非怕自己再留下去,会控制不住要将人揽在怀里的冲动,只能恋恋不舍地提出告辞。 苏玉婉将那速效烫伤膏送给了余非。 “师兄,道歉的话我就不多说了,这药你带回去勤擦着点,两三天烫伤处就会完好如初了。” 这药的效果,余非已经亲自体验到了,本来还红肿疼痛的手背,涂完药不过一个时辰,竟已经感受不到痛楚了。 “好,师妹的心意,我收下就是。” 苏玉婉送余非出门后,也没忙着进屋,直冲着茫茫夜色中喊道:“既然来了,为何不现身?” 话音刚落,便觉得一阵寒风朝自己袭来。 眨眼间,裴周便已到了自己跟前。 “你太卑鄙了。”苏玉婉指责道:“你为什么要伤余非?” 裴周也不耍赖,当即便认下了。 “若不是你不守妇道,我又怎么会伤他?” “裴周,你给我说清楚,我哪里不守妇道了?” “大半夜的把男人带回家,这是守妇道的样子么?看在你是女人的份上,我没有惩罚你就算了,你居然还替别的男人叫屈!你还敢质问我!” 苏玉婉怒极反笑。 “呵,我带别的男人回家又如何?我心仪他,想和他发展长久的关系,主动邀请他来,不可以么?” “你说真得?” 苏玉婉直觉得一股危险气息越来越近,担心自己逞一时口舌之快,再带给余非麻烦。 她便改口道:“我是有要事要问他,相信世子耳朵灵敏,应该也听到了,既然你知道我们没什么,实在不应该伤了他。” 裴周的怒气果然消了些。 “就凭他敢与你独处,我也得让他吃些苦头。今日是烫他的手,算是小惩大诫,饶他一次,若他敢再犯,那我可不会轻易饶过他了。” “是我邀请他的,你有怒气冲我来就是,为什么……” 苏玉婉的火气还没发完,嘴便另外一张大嘴被堵住了。 “呜——” 她挣扎都挣扎不开,想故技重施去咬裴周,不料裴周却已经有了经验,她不但没能咬到他,反倒被他箍得更紧,整个小嘴都被裴周的大嘴给包裹住了。 直到她感觉整个人都要窒息喘不过气来的时候,裴周才松了嘴。 两人都非草木,动情时,身体便都有了反应,许久都不曾消褪。 苏玉婉被那情绪左右着,又碍于不能发泄出来,一时委屈竟化作泪水,顺着脸庞倾泻。 “裴周你还有完没完?在信阳县城时,是你先招惹我的,等我对你动了心,你倒好,打着失忆的幌子死不认账了。 好,你是尊贵的宁王世子,我一个无权无势的乡下小农女配不上你,成不了亲被人嘲笑我都认着。 可你最近为什么又招惹我?你明明都要被赐婚了不是吗?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是插足你婚姻被人唾弃不耻的小三?还是没名没分见不得人的外室?还是打算得到我的人就把我弃之一边? 你……你为什么这样对我?我到底欠你什么了? 好,若是我上辈子真欠了你的,我向你道歉,我向你八倍祖宗道歉,行了?” 苏玉婉越说越伤心,越说哭声就越大,似乎将长久以来压抑的情绪尽情发泄一般。 裴周都懵了,又不知道如何才能劝停苏玉婉。 等苏玉婉的声音渐歇时,他竟鬼使神差地又把嘴凑了过去。 似乎除了亲吻,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此刻的感受了。 两人的身体似乎再次燃烧起来,连这腊月的寒气都侵扰不了他们。 裴周边吻边道歉。 “对不起,害你伤心了,求你原谅我一个老光棍,实在是忍不住了。” 还有这样道歉的? 苏玉婉都傻了。 她再次推开裴周,“你是老光棍你还有理了?老光棍就能饥不择食,欺负良家女子了?” 她还没说,她两辈子加起来,年纪比裴周可大多了。 可也不能因为这样,就不顾道德伦理,饥不择食? 裴周脱了上衣,在寒风中晾了许久,才让自己的欲火平歇。 他也委屈。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什么时候饥不择食了?” 若他真饥不择食,府里等着爬他床的丫鬟可多着呢,不都被他给轰走了么? 可惜眼前这个女人,并不知道他做了这么多。 第284章 答应你 “好了,别生气了。” 裴周可真见不得苏玉婉掉眼泪。 “你还不如打我骂我气我呢,你一哭,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苏玉婉擦干眼泪,心里的火气也消了不少。 她离裴周远远的,似乎故意疏远他一般。 “是民女控制不住情绪,让世子见笑了。时间不早了,世子该回去歇着了。” 裴周见苏玉婉突然又冷淡下来,一时手足无措,竟开始抓挠起自己的头发。 “狗屁的世子,狗屁的民女,咱俩谁跟谁啊,用得着这么生分吗?” 见苏玉婉还要后退,裴周可是不依了。 他再次把人拉进怀里,说着好话。 “好了,好了,服了你了,我跟你说实话,我早就全部记起来了,本来想晾着你一段时日,好好出口恶气的,谁知你还真跟我生分了。我不装了,以后咱还跟在信阳县城时一样,好不好?” “你真都记起来了?”苏玉婉眼神一转。 她就说嘛,总觉得裴周这段时间反反复复的,没想到他还真恢复记忆了。 裴周见她的语气平稳了些,也没多想,当即就承认了。 “记起来了,辽北祭祖归来的路上,就全想起来了。” 既然他都想起来了,苏玉婉可就不客气了。 “好你个裴周,你都想起来了,还故意瞒着我,就是想坑我,欺负我,是不是?” 裴周连忙摇头,“哪有,哪有,就是觉得你之前对我呼来喝去的,心里气不过,想趁着失忆的借口,用身份压你一头出出气。没想到真气着你了。我现在都跟你坦白了,你就不生气了?” “不生气?” 苏玉婉更生气了。 “你走,不管你有没有失忆,也不管你是不是老光棍,你都要娶别人了,咱俩的事,你就忘干净了。从今以后,我走我的阳关道,你过你的独木桥,咱俩井水不犯河水,再也没瓜葛了。” “放屁!” 裴周又爆了粗口。 “你说没瓜葛就没瓜葛了?那咱好几次都这样了,又怎么说?” “哪样?” “这样!” 裴周干脆霸气地演示给苏玉婉看。 苏玉婉连着被裴周吻了几次,整个嘴唇都红肿了。 “我说得就是这样!”裴周把人放开,还咂摸着嘴唇,很是满意的样子,“你见过哪对没关系的男女会这样?” “你——这都是你一厢情愿,我是被迫的。” 苏玉婉并不讨厌那样的亲吻,这会儿声音也低了下来。 “真是不识趣的女人。”裴周别过头去,“我若真顾着自己一厢情愿,可不会单纯地只啃你两口。” “你还想闹哪样!”苏玉婉掐腰质问。 裴周哼了哼鼻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苏玉婉,“我想要怎样,你真想知道?” 更加危险的气息,再次朝自己逼近。 苏玉婉立即怂了。 “不,不了。” 裴周这才停了脚步,站在不远不近的位置。 “今晚暂且放过你。”他走到门口,又停下来,继续背着身说道:“不过你得意不了太久了。老光棍的生活难熬,我怕我撑不了太久了。” “什么意思?”苏玉婉诧异道。 裴周回头,抽了抽嘴角,“自然是要尽快得到你!” “我——”苏玉婉还想说什么。 “你没有拒绝的余地。”裴周直接把苏玉婉抵在墙角,恶狠狠道:“老子不想娶的女人,皇帝也别想塞给我!老子想娶的,谁都别想逃!” “跟谁老子老子的!”过了好一会儿,苏玉婉才想起来杠他这么一句。 显然,余非透露出来的关于邢至深坑害宁王这件事,裴周也全听了进去。 邢至深为了太子,很可能会对宁王妃肚子里的孩子不利。 “这倒省得我动手了。”裴周进了屋,与苏玉婉秉烛夜谈。 苏玉婉一惊,“你还真动过这心思。不可以!” 裴周冷笑道:“为什么不可以?她宁王妃为了自己的地位,敢公然找人污蔑我娘的名声,甚至在王府里给我暗中使绊子,我为什么就不能对付她?她那孩子若真生下来,怕是下一步,就该对付我了。” 苏玉婉并非不了解古代的妻妾之争,也明白嫡庶尊卑有别,更明白皇室子孙难以逃脱的血腥夺权。 可她,就是不想让裴周双手沾满鲜血。 何况,这还是对一个尚未出声的胎儿。 未免太过残忍。 “我不管邢至深要怎么对付宁王妃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但是我希望你能走正路,走一条光明正大的路……” “也不是不行。”裴周抢答。 “啊?”苏玉婉没想到他答应的这么痛快,一时竟然无话了。 裴周一本正经道:“只要你老老实实嫁给我,别整天闹出幺蛾子,我就答应你不做那阴损之事。” “我……”苏玉婉语塞。 裴周点点头,“我明白了,你还是想看着我走歪路。那好,我这就安排好人手,一定不能让宁王妃把孩子生出来。这可是你的选择,到时候别怪我哟。” “啥?” 苏玉婉对裴周的赖皮程度,算是又有了新的了解。 “我走了,你找你的师兄去,老子再也不拦着你了。”裴周作势欲走。 “哎——” “怎么,想好了?” “我,我早就跟你说过,不做妾室姨娘,也不会做外室,便是做了正妻,也容不下一堆莺莺燕燕做姐妹。裴周你若能做到,我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你若做不到,今天便是咱们俩最后一次讨论。” 苏玉婉一直是认真的,对裴周的感情认真,对自己的原则也认真。 她看着裴周,不知自己在期待什么。 就见裴周点了点头,“我答应你。” “啊?”苏玉婉还不知道他答应哪一条了呢,更不知道这个笼统的回答是什么意思。 她正要再问,却见裴周已经踢门离去。 寒风中,只留下那熟悉的男人的声音。 “老子这辈子就要你一个,下辈子再娶一堆女人补回来!” “下辈子也不行!” 苏玉婉小声回了一句,脸上才终于露出笑意。 直到这会儿静下来,她才终于有时间看黄婷婷的信。 第285章 两幅面孔 本以为是如往常一样简单的问候书信,可当苏玉婉看完内容时,却是大吃一惊。 远逃邻国大魏的黄婷婷,居然知道她在大通京城的处境,甚至还花了心思,大费周章地查到了一件对她极为有用的信息。 信中说,黄婷婷在大魏那边安定下来后,就开始操起老本行,做起了生意,并且短短一年的时间,就接触了当地不少有头脸的生意人。 在一次生意人聚集的场合,她碰巧与几个药材商坐了同一桌,而且还听到了他们的集体抱怨,说是最近几个月,外伤药材不知被哪里来的商队突然给搜刮一空,导致他们这几个还算大的药材商,都没有外伤药材可卖。 黄婷婷出于商人的敏锐,也说不清为什么,当下就派了得力的手下去搜集情况。 最后查到的结果,居然是被来自大通京城的一家药材商给包圆买走了。 现在不是战时,大通和大魏边境也和平了二十年,按理说,应该没人会想到在这个时候囤积廉价外伤药材的。 除非,那人大有来头,甚至大到可以发动战争,才能让外伤药材呈现紧缺态势,并趁机大发一笔国难财。 黄婷婷甚至已经打听到,来自大通京城的药材商,就是邢家商行。 她不知道这个消息对苏玉婉有没有用,但是还是写信来告知了。 苏玉婉看完信,内心对黄婷婷也充满了感激。 她已经知道京城的药铺都缺外伤药材了,可却不知道,远在邻国大魏,居然也紧缺了。 由此可见,邢至深的胃口还真不小。 可他,真打算挑起战争么? 他有这个本事么? 信的末尾,黄婷婷还感叹道:“我虽是大通在逃杀人犯,可毕竟从小就生在那里,长在那里,打从心底,便是想着大通能越来越好的。何况,我如今带着孩子在大魏苟活,亦是不想经历战乱之苦。不为别的,就为我的孩子能平安长大。我人微言轻,势单力薄,并不能阻止什么,可却也不愿意眼睁睁地看着所生活的世道变得更差。所以,我愿意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只要能帮得上忙就好。” 信的末尾,她还留了自己在大魏的地址,以便和苏玉婉通信。 不过她也挑明了,不让苏玉婉把地址告诉孙尚文,以免再打扰他本该平静的生活。 苏玉婉把信收好,不知道该感慨什么。 她以前认识的黄婷婷,可是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狠人,估计直到现在,她还被曾被她坑过的租户唾骂。 可现在,她竟然会为了和平安定的生活出一份力。 许是她本来就是这样的人,也或许,是孩子的出生改变了她。 无论怎样,黄婷婷都在往好处改变了。 苏玉婉觉得欣慰。 不过,她也能感受出来,阻止邢至深,迫在眉睫。 已经是凌晨,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独自消化着今日听来的各种关于邢至深的消息,并想着如何找突破口,揭露他的阴谋。 第二天一早,她如往常一样,简单洗漱过后,便匆匆往皇宫跑去。 梁院判因为有事请假没来,还让人捎了口信,让苏玉婉不要懈怠,并留了课业给她。 宋静初见此,羡慕不已。 “冯太医什么时候请假就好了,也好饶了我,不要再让我去种地了。那冻得像石头一样硬的土地,我一个弱女子,种起来还真挺费力的。” “你是弱女子?真是说谎不眨眼。”不等苏玉婉答话,冯太医就黑着脸凑过来了,“又在背地里说为师的坏话了?” “师父!” “冯太医。” 两人赶忙向冯太医行礼。 冯太医捋着胡子,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看着苏玉婉。 “老夫听徒儿说,你那里有什么手术刀,老夫敢问,什么叫手术刀?可否让老夫瞧瞧?” 苏玉婉忙应道:“不是我藏着掖着不让您看,实在是那些刀具不能随身携带,冯太医若想看,就下值出宫后去我那里拿好了。” 每次进宫,都是要搜身的,身上根本不能带危险物品,何况是明晃晃的刀具。 苏玉婉可不想被当刺客拿下,因此也一次没有带进宫里来。 “去你那里拿……”冯太医反复重复着这句话,突然眼神一亮,“走,现在就去。” “可我……”苏玉婉还要做梁院判留给她的作业呢。 “不用管梁院判那里,老夫帮你说句话就行。” 冯太医的年纪,比邢至深还要大些,也是太医院年龄最大的太医。 梁院判平日里,对他还是很敬重的。 苏玉婉其实一直想找机会,把后世的外科手术传过来。 冯太医,倒是那个最佳的选择了。 “好。”她当即答应下来。 “那我呢,师父?”宋静初眼巴巴地看着师父。 冯太医那挤在满脸皱纹里的眼睛,透露出些许光芒。 “跟为师一起去呀,你讲那刀具讲得天花乱坠的,可曾亲自动手试过?” “这——还真不曾有。”宋静初实话实话,却还是有些顾虑,“那咱们今天,就不搭棚子种草药了么?” 冯太医摆摆手,“算了,以后不种了,白费力气,也不得要领,等那些种大棚成功的人回来了,咱们再去请教好了。” “真是太好了师父。”宋静初差点喜极而泣。 她终于不用去吭哧吭哧种地了。 冯太医随时可以出宫,即便是身后还带着两人,也只是把腰牌给侍卫看了两眼就行。 他六七十岁的年纪,走起路来,竟比苏玉婉都快。 没走多久,就把两个女孩子落在后面一大截。 宋静初身体壮实,按说走路速度也不会慢,只是她今日照顾苏玉婉,才故意慢了下来。 她偷偷跟苏玉婉说道:“我师父可真是老当益壮,你看他,平时在太医院不显山不露水的,好像天天默默无闻地在太医院养老一样,可一旦出了宫,他比谁都精神。而且,他还好奇心极重,上进心极强,宫里没有伤患让他治,他就在外面给人家的羊啊狗啊治外伤。他家里,也有剪刀刀具什么的,就是用来练手的。你若是也拜他做了师父,那才叫对症呢。” “我师父,宫里宫外,可真是两幅面孔呢。”宋静初自豪地说道。 第286章 就地说媒 “徒儿——” 宋静初话刚落,就听到了师父中气十足的唤她。 “来了,师父。”宋静初拉着苏玉婉一溜小跑,“师父,唤徒儿何事?” “无事。”冯太医摆摆手,“只是看你走得太慢,催你跑快点而已。” “师父——” “别撒娇,跟个女人似的。” “……” 宋静初突然紧走两步,拦在了师父身前。 “师父,您看清楚,我就是女人,还是娇滴滴的尚未婚嫁的小女人,撒个娇又咋啦?” 冯太医盯着徒弟的眼睛,半晌才做恍然大悟状。 “呵,师父年纪大了,记性不好,眼神也差,看你人高马大的,总忘了你是个女孩子呢。” “对了,徒儿,你多大了?”冯太医又问。 宋静初答道:“还有几天就过年,过完年就十九了。” 冯太医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般,又问道:“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没嫁人呢?是没人要吗?” “师父!”宋静初的声音突然高涨,情绪也跟着激愤不平,“您老人家就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好嘛?!” “好,好,师父知道错了。”冯太医嘿嘿一笑,“你呀,也别急,咱们太医院的那个有为的后生,不也是年纪一大把,还没有娶妻么?人家不急,你也别急。” 太医院的太医和医生众多,不过苏玉婉和宋静初还真记得哪个是年纪一把还没有娶妻的。 “冯太医指的是谁啊?”苏玉婉好奇,就多嘴问了一句。 冯太医又做思考状,好像半天都没想起来的样子。 “就是那个谁,谁,就是常玄参那家伙的徒弟啊,叫什么来着?” “余非?冯太医是说余非师兄?”苏玉婉提醒道。 “对对对,就是他!”冯太医忍不住赞叹道:“这家伙,家世不错,样貌也好,医术在他这个年纪的大夫里,也是拔尖的,就是他这脑子啊眼光啊不太好,看不清人啊。” 苏玉婉心中一动,“冯太医的意思是?” “我没什么意思。”冯太医回话特别快,“呵呵,老夫能有什么意思?呵呵。” 宋静初倒是没多想,只小声反驳道:“瞧师父说的,余非过完年,也就二十三岁而已,您这形容的,倒像是他年纪真有多大一样。” “二十三岁还不娶妻,他是不是身子有毛病?”冯太医突然停下来,若有所思状,“老夫还真没往这方面想过,不行,下次见了小常,我得让他好好问他徒弟。这么好的后生,可不能不娶妻。总得留个后,把医术传下去不是?” 两个小姑娘,可不想听冯太医讨论余非这方面的话,便一边一个,架着冯太医前行。 冯太医如同被拖了后腿一样,走路速度还没自己走时快了。 不过片刻的功夫,竟被随后赶来的常玄参和余非给追上了。 “冯太医。”常玄参恭敬地打着招呼。 “小常啊,你来得正好。”冯太医嘴里喊着常太医,眼神却一直朝余非身上扫,“来,小伙子,老夫给你把把脉。” “我没病啊,冯太医。”出于敬重,不明真相的余非,还是把手伸了过去。 两个姑娘心知肚明,只觉得没眼看,纷纷把头朝向别处。 冯太医倒是认真把了脉,还把了好几次,似乎总觉得不妥,便吩咐常太医道:“小常啊,你给你徒弟把把脉,看他有什么问题。” 冯太医突然严肃起来,可吓坏了不知发生何事的常玄参。 常玄参赶紧给徒弟把脉,可连把三次,都没发现异常。 “没事啊,冯太医,他一切正常,您是觉得哪里不对了么?” “不应该啊。”冯太医眨巴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余非,瞧了又瞧,“火力挺壮的,都快满溢出来了,怎么就能忍着不想媳妇呢?” “……” “咳咳。” 苏玉婉和常玄参齐声咳嗽了起了。 余非一下子就红了脸,“冯,冯,冯太医……” 倒是宋静初一时没多想,还好奇地问道:“什么满溢出来了?这跟娶媳妇有什么关系?” 话一出口,宋静初自己也觉得不对劲了。 “咳咳。”她也跟着苏玉婉一道咳嗽起来,并赶紧架着冯太医欲逃,“师父,咱还有事,赶紧走,走啊。” 冯太医却拧着身体,原地不动,反而当场说起媒来。 “徒儿啊,为师已经给他把过脉了,师父敢打包票,他身体好得很,你放心嫁就行。” “师父——”宋静初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你啥意思啊师父?” 听师父那番话,好像是自己对余非有意思,又担心他身体有那方面的毛病一样呢。 宋静初可真是冤枉啊。 她瞧了眼余非,很想解释什么,可看余非那脸红脖子粗的模样,她反而也跟着脸红了。 两人正尴尬着,不料一向正经严肃的常玄参,却也跟着掺和道:“冯太医放心,我这徒儿看着文弱,实则内里强壮着呢,娶妻生子,绝对没问题。” “师父——”余非也傻了眼,想辩解,可又觉得说多错多。 苏玉婉本想给两人解围,可不知为什么,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她莫名地觉得这两人很配。 两人的父亲,一个是京官,一个是驻边指挥使,可谓都是官身。 个性上,一个活泼好动,一个为人稳重,可以说是相当的互补。 又都是学医出身,医德医术都是可以信得过的。 若说哪点不甚是搭配,可能就是天天男人打扮的宋静初,没有余非的相貌可圈可点了。 可苏玉婉仔细看过宋静初的长相,五官并不差,皮肤略显粗糙,那也是常年在边境军队里风吹日晒太过所致。其实宋静初在京城待了这几个月,肤质已经细腻白嫩了许多。假以时日,必定能养得更好些。 如此一想,这相貌上也不是个问题了。 苏玉婉甚至都想亲自撮合两人了。 不过,想着余非毕竟对自己的心思未绝,她也不好此时就硬撮合,显得自己此地无银三百两一样。 事情还得慢慢来。 还得靠天意。 冯太医见两人都不说话也不敢动了,便催促道:“你们两人,今天别急着腻歪了,以后有的是时间,咱们今天还有事呢,得走了,徒儿。” “哦。”宋静初也不管师父说的腻歪不腻歪了,此时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根本不敢在余非面前晃悠。 余非亦然。 两拨人这才分道扬镳,各自离去。 第287章 强扭的瓜也甜 当各式各样的手术刀具摆在眼前时,冯太医像傻了一样,愣了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好不容易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他便如获至宝一般,挨个仔细摆弄着。 “不行,我要跟你师父说说,能不能交换一下徒弟。” 宋静初撇嘴。 “师父这是瞧不上我了呗。” 冯太医连连点头。 “算你还有自知之明。” 宋静初:…… “师父你是不是忘了,这么多年你都没能收到徒弟的事情了?当时我要不是见没人选你可怜你,才不会拜你为师呢。现在倒好,您遇到更好的了,就想把我给扔了?我跟您说,没门儿!” “嗐,你这丫头,要是有缠着师父的劲头去找个男人,早就把自己嫁出去了。”冯太医哪壶不开提哪壶,“好男怕女缠。徒儿呀,看上哪个小子,就去缠着,早晚把他缠到自己身上,推都推不开。” “师父,你是太医,不是媒婆,是负责教我医术的,不是负责教我追求男人的。”宋静初不知怎的,又想起来刚才遇到余非的事情,脸色不免又涨红了。 冯太医显然也想到了刚刚见过的那个年轻人。 “我瞧着余非那小子挺好,徒儿你要自己把握,需要师父帮忙的时候就说一声。你是我的徒儿,咱们肥水不流外人田,师父能帮你的,肯定义不容辞。” 见师徒俩又说起了余非,苏玉婉便打趣道:“冯太医打算怎么帮助你的徒弟啊?” 冯太医的目光,便从手术刀具上,恋恋不舍地移开。 两眼望天,做思考状。 “嗯,强扭的瓜应该不错。” “冯太医的意思是?” 冯太医见两个女娃娃都盯着自己,便一板一眼出起了主意。 “比如需要我下个药什么的……” 这是打算下药,逼余非就范的意思了。 强扭的瓜…… “强扭的瓜不甜!师父你别乱来!”宋静初吓坏了,真怕师父说到做到。 不过苏玉婉却从宋静初的话里,听出了她似乎并不排斥余非的意思,甚至还在考虑余非的感受了。 听着宋静初还在强调“强扭的瓜不甜”,苏玉婉突然想起来前世看的一部网剧,就顺口接了一句。 “甜不甜的,啃一口不就知道了。” 宋静初再次傻眼,“苏玉婉,你——” 冯太医不顾徒弟的尴尬,反倒拍手称快了。 “好,好,苏丫头这话接的好,谁说强扭的瓜就一定不甜了?自己上去啃两口,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师父——苏玉婉——” “我不理你们了!” 宋静初的脸,红得跟猴屁股一样,当即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一扭头,就跑了出去。 “别去追她!”冯太医阻止了苏玉婉,“她没事。她越心虚,说明这事越有门儿。” “冯太医说得在理。”苏玉婉果然没有再去追。 冯太医对这套手术刀具,相当感兴趣,不光挨个仔细问着使用方法,甚至还跃跃欲试,想亲自上手实验一番。 可惜,现场没有伤患,也没有受伤的动物。 “你这套刀具,在哪里有卖的?多少钱一套?”他眼巴巴地盯着苏玉婉问道。 “两千两银子,工部陶师傅亲自打制的。”苏玉婉如实说道。 “这么贵?这不坑人么?”冯太医急得团团转,“就算把老夫卖了,也不值这套刀具钱。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冯太医,您也想要一套?”苏玉婉问道。 “不不不。”冯太医嘴上说着‘不’,身体却是很诚实,那眼馋的目光,就没有从刀具上挪开过。 苏玉婉抿嘴偷笑。 “陶师傅说了,第一套刀具之所以昂贵,就贵在了那初始的打制模具上。若是以后量产了,成本分摊下来,其实每套几两银子就能买到了。” “原来是这样。”冯太医的眼神亮了,“我勒紧裤腰带,还是能买一套的,我这就去买。” “哎,冯太医。”苏玉婉把人拦下,“你别听风就是雨的,要听我说完呀,陶师傅被派去了外地,没在京城,您去工部衙门也找不到人的。” “哦。”冯太医的眼神暗了,搓着双手,问苏玉婉,“你这套刀具,能借老夫用几天不?你放心,我不会给你弄坏的。” 正中苏玉婉下怀。 “可以。不光这套刀具可以借给您,甚至我还可以给您演示怎么用。” “真得?你这丫头,不会骗我老头子?” 苏玉婉嘟嘴道:“我能骗你什么呢?您是有财还是有色?” “你这丫头,真是戳人。”看在这套刀具上,冯太医也不计较苏玉婉嘲笑他了,“可惜,我现在手头没有伤患,一时也没法看你是怎么用这个的。” “没有伤患才好,我还希望一辈子都用不到这套刀具呢。”苏玉婉笑道。 “你说得对,跟老夫想得一样。”冯太医很是赞同这句话。 不过,刀具在手,若不能亲自操刀实验,总是种遗憾。 苏玉婉又出主意道:“冯太医,不瞒您说,我在乡下时,都是拿兔子练手的。” 医学生的实验,通常是用小白鼠,实在没有,兔子也可以将就着用。 只是,拿活着的动物做实验,实在太不人道。 可医学的进步,总是需要有牺牲的。 动物和人比起来,总归是人更重要。 冯太医听了苏玉婉的解剖实验那套理论及说辞,沉默了好久都没说话。 他是大夫,一项都是治病救人的,平时没人需要他救,他还会救动物练手。 但是他,还真没有为了练手,故意去伤小动物的。 许久之后,才长叹一声。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老夫只能保证多用麻醉剂,尽量减少它们的痛苦。” “冯太医所言甚是。” 苏玉婉还和冯太医交流很久的麻醉医术,从药剂汤药,到针灸麻醉,都有所涉猎。 两人可以说是相见恨晚。 等宋静初心情平静了再返回来时,两人都讨论了大半天了。 “走,该回太医院了。”冯太医拿了刀具,暂时寄存在宫外某处,等这天下值出宫时,又去取了刀具才回家。 苏玉婉下值后没出宫,就跟宋静初同回了住处。 两人望着其中一间紧锁的房门,不由得摇头叹息。 那间上锁的房间,是吴元君住的。 第288章 换女装 最近,每到下值后,吴元君都会在太医院多停留半个到一个时辰左右。 那段时间,是邢至深单独给她授课的时间。 即便她回了这座小院,也是极少与两人交流,偶尔说句话,也带着讨好地语气。 苏玉婉和宋静初,因为对她心存芥蒂,所以也不敢再次敞开心扉,完全接受她。 几人就这么尴尬又无可奈何地同居一院。 这会儿是吴元君单独补课的时间,所以她还没回来。 宋静初问了苏玉婉许多关于外科手术及手术刀的事情后,说话就开始变得吞吞吐吐起来。 “那个,我明天换身女装,别人不会笑话我?” “你要换女装?想开了?”苏玉婉大吃一惊,“当然没人会笑话你了,只是你平时练功就没那么方便了。” 女子裙装设计繁杂,平时轻微活动都极不方便,连走路都不能迈大步子。 苏玉婉还真担心宋静初不习惯。 宋静初看着苏玉婉这身简单的装束,倒是有了个想法。 “我那女装确实不方便动弹,不过我看你平时穿的,好像跟别人的不一样,你是怎么弄的?” “我自己改的。” 苏玉婉当即撩起衣服,展示给宋静初看。 寒冬腊月的,她穿得也厚,多少棉花做的棉裤棉袄,跟后世的农村小孩子们穿得款式差不多,只是略显臃肿的棉衣棉裤外面,她又套了一层棉布夹袄和加大了的半身裙。 从外面看,是看不出来她里面穿的什么的。 她这般既不影响平时的活动,还又显得自己是正统的淑女打扮。 而宋静初那身男装,就实诚多了,就是男子们运动的装束。 宋静初从自己带来的箱子里,拿出几套棉布裙子。 “你能帮我也改改不?跟你的一样就行,好看,还能不耽误我早晚练功。” 苏玉婉的手还是挺巧的,她上下打量着宋静初的身段,又看了那几套女装。 点点头,“能改。” 其实,宋静初里面完全可以穿男装款式,只需要外面这层裙装,稍加修改就可以了。 “不过,我想知道,你为什么想穿女装了。”苏玉婉心里隐隐有个猜测。 女为悦己者容。 果然,宋静初红了脸,不过也没隐瞒苏玉婉。 “我看上余非了,想打扮好看点,勾引他……” “注意用词。”苏玉婉捂嘴偷笑,“你可真坦诚。” 苏玉婉乐见其成。 “光穿女装还不够,既然要打扮,那咱就从头到尾好好打扮。” “可我,不太会……”宋静初哪做的来女子那复杂的打扮。 “放心,有我呢。”苏玉婉自告奋勇。 趁着时辰还早,苏玉婉当即取了针线修改衣物。 没过多久,吴元君带着满脸疲惫进了屋。 “苏姐姐,吴姐姐。”她讨好地与两人打着招呼。 “回来了。”苏玉婉淡淡地应着。宋静初则直接“嗯”了一声,表示回应。 吴元君没有像往常般直接洗漱回自己房间,反而坐下来,像是有话要对两人说。 “苏姐姐,我刚从邢院使那边回来,他让我带个消息给你。” “什么消息?”苏玉婉问道。 吴元君软着声音道:“宁王妃的身孕月份大了,胎象一直不大稳,今日宁王府还传来消息,说是要请太医入府请平安脉。邢院使说了,妇人一科,按理说是梁院判最为拿手,可他这几日请了假来不了,所以邢院使就临时派了李太医,对了,邢院使还说,咱们身为女医,许多事上更为方便,所以让咱们俩,随李太医一道过去看看。” 李太医,便是当时分科选徒时,故意刁难苏玉婉的。 邢至深派苏玉婉跟着李太医和吴元君这两个都与自己不合的人同去,葫芦里又是卖的什么药呢? 反正没什么好事就对了。 不过,这也正中苏玉婉下怀。 她主动找邢至深的把柄,还真有些费劲。 她现在有了防备,不怕邢至深刁难,就怕邢至深没有动静。 她就等着他出手了。 只有他出手,她才好有对策,让对方露出马脚。 这般想着,苏玉婉的声音也轻快不少。 “好,我知道了,多谢你特意告知。” “我只是顺道带口信给你,苏姐姐不用客气。”吴元君小心翼翼地应着。 宋静初盯着吴元君看了两眼,问道:“只让你们俩跟着过去么,有没有说让我也去?” 吴元君忙摇头道:“邢院使只点名了苏姐姐和我,没说让吴姐姐去呢。” 她垂着头,小声吞吞吐吐地解释道:“我是托了父亲的福,得了邢院使的关照,才能有机会跟着去宁王府的。不像苏姐姐,是凭着自己都医术让邢院使高看的……” 宋静初轻笑道:“你的意思是说,我没有背景可依,医术又不怎么样,才没有去宁王府的机会了?” “不,不是,元君不是这个意思。”吴元君瞅了一眼正专心改衣服的苏玉婉,又赶紧向宋静初小声解释道:“我只是听邢院使多次夸奖苏姐姐的医术,心里实在钦佩她。” 见苏玉婉没有注意自己这边,似乎也听不到两人都对话后,吴元君又小声道:“若是咱们三个人,最终只能留下一个在太医院的话,我相信,肯定会是苏姐姐的。” 宋静初眸子闪了闪,“她的医术最好,她当然会留下。咱们就算不甘心,也得服气,你说是不是?” “是,是,宋姐姐说得对。” 吴元君的声音更小了,随后就找了个借口,赶紧回了自己的房间。 宋静初走到苏玉婉那边坐下,满脸不高兴。 “你怎么了,耷拉个脸?”苏玉婉一边缝制着衣服,一边瞅着宋静初这边。 宋静初也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反正就是不高兴。 “哎,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反正吴元君说话,总会让我觉得不舒服。” “她说什么了?”苏玉婉好奇道。 宋静初便将吴元君刚才小声说的话,都告诉了苏玉婉,说完,还嘀咕道:“总觉得她是要挑拨咱俩的关系,才故意抬高你的。” “抬高我,你就不高兴了?”苏玉婉瞥了她一眼。 宋静初摇摇头,“我本来就知道你的医术比我们高的多,倒也不怕别人议论……算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太想听她说话。对了,你明天跟她们两人去宁王府,自己一定要多个心眼,千万别被人下了套。” “我知道。”苏玉婉笑着应道。 她倒是想知道,邢至深又要出什么花招呢。 第289章 叙旧 第二天一早,苏玉婉和吴元君收拾了一下,就随李太医去了宁王府。 宁王对宁王妃这一胎极为重视,今天也向皇帝告了假没去宫中,就在府里等着太医上门。 苏玉婉到的时候,正见宁王亲自搀扶着大腹便便的宁王妃,在厅堂里慢慢走动。 “你身子重,走路小心些。” “王爷莫要担心,妾身最近身子轻快许多呢,看来孩子是个懂事的,体贴妾身的狠呢。” “都乖本王身子不好,以致王妃这个岁数才能冒险怀孕,总之,是本王连累了你。” “王爷切莫自责,妾身从未怪过王爷,况且,无论孩子早来晚来,都是缘分使然。妾身这辈子能亲自孕育王爷的骨血,已经心满意足了。” “你受苦了。” “……” 夫妻俩的话,一字不漏地传到了苏玉婉等人的耳朵里。 苏玉婉低头不语,心中却泛起惊涛骇浪。 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宁王妃脸上,那与普通孕妇并无二致的安详慈爱的模样,以及夫妻二人与普通夫妇无异的亲密关系。 这有些颠覆她对位高权重之人的想象。 苏玉婉正胡思乱想着,就听到领路的小厮在门口喊了一声。 “王爷,王妃,李太医到了。” “快情人进来。”宁王说着,便扶着王妃坐稳。 李太医先仔细问过宁王妃最近的身体状况,听说一切无恙之后,又从药箱中拿出一条干净洁白的帕子,并垂首躬身请示:“王爷,请允许臣为王妃娘娘把脉。” “仔细些。”宁王让开位置,让李太医上前。 宁王妃也轻车熟路地将衣袖稍稍向上提了些,隐约露出半公分的手腕。 李太医便将白帕子覆在那几不可见的手腕上,随后才静了心,开始把脉。 一切似乎都是按部就班,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苏玉婉甚至有些怀疑,自己就是正常被派来跟李太医学习的,而不是邢至深要陷害自己。 因为她,直到现在,也找不到自己能被陷害的机会。 一切过场都是在宁王眼皮子底下发生的,难不成李太医或者吴元君,还能正大光明地给自己下套? 这般想着,苏玉婉便放松了许多,注意力也多用在了宁王妃的脉象上。 这时,就听李太医道:“回王爷,娘娘的脉象平和,胎象稳固,王爷王妃大可放心。” “真是太好了。”宁王大喜,又道:“王妃胎象虽可,身子最近却总是莫名疲乏,不知李太医,可需要开个方子调理?” 李太医连忙回道:“身子易疲乏,本就是孕妇常见的症状,无需医药调理,王爷尽管放心就是。” “嗯,原来是这样。”宁王脸色果然放松许多,像是才看到苏玉婉和吴元君一样,又吩咐道:“你们既然来了,那便也帮王妃把一下脉。” 宁王妃一改上次陷害元侧妃时咄咄逼人的模样,一脸和善道:“早听王爷说过,太医院新来的几个女孩子,医术也是极好的。正好,我身子有些不舒爽的地方,有些话不好对李太医讲,在你们两个女子面前,倒是可以诉诉苦。” 宁王笑着点头道:“你就好好与她们二人诉苦,本王和李太医就先去别的房间呆着,不打扰你们了。” “谢王爷体谅。”宁王妃目送两人。 苏玉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好像看到了宁王和宁王妃对视时,那一闪而过的担忧。 “请问王妃哪里不舒服,民女愿意为您分忧。”吴元君乖巧地说道。 宁王妃叹了口气。 “哎,其实身体倒也无妨,就是这心里不踏实。听说民间妇人生子,难产而死者,十中有一。本妃又是这把年纪,听说危险更甚……本妃不想让王爷担忧,自己却又忧心忡忡难以缓解,所以才找了你们两人过来,一是说说心里话缓口气,二来呢,你们是女医,本妃见着你们就莫名地踏实许多。” “王妃不必忧心,李太医说您无恙,您必定会安然无恙的。”吴元君温言安慰道。 “这就好,这就好。”宁王妃把袖子直接挽了上去,露出一大截白皙的胳膊,也不再忌讳男女有别,就直接让两人替她把脉,“府医以及宫中太医,每次请脉都是要搭个帕子在上面,我总觉得这般会把脉不准,所幸你俩来了,就帮我看个仔细。” “是,王妃。”两人应道。 就在这时,忽听门外传来一道女声。 “王妃,妾身听说苏姑娘过来了,特来瞧瞧。” 苏玉婉一喜。 竟是好久不见的元侧妃。 “民女见过元侧妃。”等元冰向宁王妃行过礼后,苏玉婉和吴元君也上前向元侧妃见礼。 苏玉婉还悄悄地观察着宁王妃和元侧妃的脸色,见两人似乎都心平气和,倒不像上次见面时那样剑拔弩张。 宁王妃许是因为身孕之故,确实疲惫不堪,便摆摆手道:“罢了,这里有吴元君帮本妃看着,苏玉婉你便退下,去与元侧妃叙旧。” “这——”苏玉婉更加确定,她去元冰叙旧后,吴元君就更没有机会对她下手了。 难道之前的猜测,都是自己多心了? 虽然遗憾今天没办法抓到邢院使的小辫子,不过能与元冰说说话,她还是高兴的。 但是她一脚跨出门槛时,不经意间看了一眼元冰,却见元冰好像还给宁王妃使了个眼色。 苏玉婉就更加不懂了,不过她也没时间考虑什么,就直接被元冰给拉走了。 到了元冰的小院,苏玉婉还见到了好久不见的连翘。 “这丫头,被我从王妃那边讨过来了。”元冰欣慰地解释道。 “这丫头是个小机灵鬼,侧妃娘娘能把她要来解闷,还是有好处的。”苏玉婉笑道。 元冰也笑了,“她呀,怕是在我身边也待不了多久喽,梁庄那小子……” “娘娘……”听到这个名字,连翘一下子就红了脸,见房间里还有好几个丫鬟候着,她便吩咐道:“侧妃娘娘和苏大夫是老乡,见面叙旧不容易,你们就别在这碍眼了,都跟我出去伺候着。” 第290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连翘是元冰的贴身大丫鬟,她的话,也是传达的元冰的意思。 下人们见元冰没反对后,便都听了连翘的话,跟着去了外间候着。 房间里再没有外人,元冰和苏玉婉,这才有了说话的机会。 元冰悠然地喝着茶水,还把糕点往苏玉婉面前推了推。 “看你心事重重的样子,脸色也憔悴,可是遇到什么事了么?” 苏玉婉昨晚想了一夜,都是猜测邢至深会用什么方式对付她,所以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脸色自然就差了些。 宁王府的美味糕点,她看在眼里,却因为有心事而无心下咽。 元冰笑了笑,“可是在想着李太医和吴元君那里?” “娘娘怎么知道?”苏玉婉一惊。自己表现的这么明显吗? 元冰便附在苏玉婉耳朵上,耳语一番。 “啊?”苏玉婉压低声音,震惊道:“居然是王爷做的局?” 亏她还一直提防着被李太医和吴元君算计呢,原来,竟是宁王设计,故意把李太医引来的。 梁院判请假,也是为了给李太医“让路”,好让他有机会进宁王府。 果然,邢至深上了套,派了自己的跟班李太医过来。 “那我和吴元君呢?也是王爷计划中要带过来的吗?”苏玉婉现在更好奇这一点了。 元冰摇摇头,“你和吴元君,应该是邢至深擅自做主派过来的。” 只是为什么派她们两个女子过来,元冰也没听宁王和裴周说过。 不过她们过来正好,倒是让宁王更名正言顺地把李太医暂时转移了。 苏玉婉也是从元冰口中得知,这时的李太医,应该正“受宠若惊”地与宁王“把酒言欢”,并在无意中,喝下了宁王特制的“药酒”,随后就会被施针,将所知道的关于邢至深的恶行,悉数告知。 只是这世上,还有谁知道那“真心话”穴道呢?苏玉婉更好奇了。 “是余非!”元冰看苏玉婉的眼神,更充满了钦佩之意,“你这丫头,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这高超医术,居然还有这‘真心话’穴道一说。放眼天下,除了你和刘大夫,应该就只有余非知道了。” 苏玉婉点点头,“为了不让有心之人滥用这个医术,此穴道也的确是只有我和师父以及余非师兄知道。并且我们三人当时就说好了,这个医术,再不外传了。只是没想到,今日会是余非师兄来给李太医施针。” “余非已经不信任邢至深了,今日来此试探李太医,也是想对邢至深彻底死心。”元冰虽然足不出府,知道的事情却是不少,“这个诱李太医进府的点子,也是王爷他们几个商量出来的。” 余非已经从舅舅的医馆以及京城其他医馆处,得知了外伤草药的稀缺,无意中听到了正在查此案的辛星说到与邢至深有关之后,他便进了宁王府,求宁王彻查此事,以免伤药紧缺造成动乱。 两人当时正商量此事,又恰巧碰到了辽王和裴周过来。 四人一起商量着,想到了李太医与邢至深关系密切,便打算先从李太医这边下手。 毕竟就算邢家药材行囤积控制药材,也算是正常的市场行为,在真正出乱子之前,他们也不能直接拿邢至深问罪。 “幸亏余非跟你学了这个医术,否则王爷还真没办法让李太医开口呢。”元冰再一次佩服道。 话刚落地,就见门口突然闪进来一个人。 是玄风。 “侧妃娘娘,苏大夫。”玄风压低声音,告知两人,“世子让我快马加鞭,赶回来告诉你们一件事,说是宫里的周公公,刚刚得知的消息。” “什么事?”苏玉婉和元冰齐声问道。 玄风道:“周公公得了消息,说是邢至深派苏大夫过来,是准备借你的手,害了宁王妃腹中的胎儿,然后再治罪于你,一石二鸟。” “他果然是这般打算。”苏玉婉果然验证了自己没猜错。 只是邢至深应该没想到,他想借宁王府之行,一石二鸟,除去苏玉婉和宁王妃腹中的胎儿,却没想到他自己才是宁王的目标。 螳螂在前,黄雀在后,便是如此了。 不过,周正那条监视邢至深的暗线,也只得到了这个消息,却并不知道邢至深的具体做法,只让人告诉苏玉婉,一切要小心,只要不去单独接触宁王妃,应该就没有机会被他得逞。 “好,我知道了。”苏玉婉送走玄风,却有种预感,并不是她不想接触宁王妃,就能不接触的。 果然,她刚想到这一层,就听宁王妃的丫鬟过来传信,说是吴元君诊出宁王妃的胎象有一丝异常,只是她医术尚浅,还不能确定,所以要请苏玉婉前去帮忙。 丫鬟还特地带吴元君的口信说,此事男大夫的确不方便出面,所以不能让李太医帮忙细查,而是非苏玉婉莫属。 这是彻底堵了苏玉婉推脱的借口了。 “好,我马上过去。”苏玉婉并没有推辞,朝元冰笑笑,示意她安心,之后便随丫鬟又去了宁王妃处。 “苏姐姐,你可过来了,你快看看王妃的脉象,我诊了好久才摸出一点来,若是放了帕子,肯定就摸不到这脉了。”吴元君这话,算是解释了太医和府医因为搭了帕子才诊不到脉象异常的原因。 苏玉婉发现她离开还不到两刻钟,宁王妃的脸色就比刚才差了很多,甚至呼吸都比刚才急促许多。 她都无需摸脉,都已经发现了异常。 她强装淡定地搭上了宁王妃的手腕,可注意力却一直悄悄放在了吴元君身上。 终于让察觉出一丝异样来。 她从吴元君身上,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气,若不细闻,根本就察觉不到,那是一种乱人心神的香气。 再看宁王妃,果然一副心绪不宁的样子,看来那香气,已经起作用了。 苏玉婉知道吴元君接下来,肯定会使出花招往她身上引祸端。 她现在就可以当场识破吴元君的诡计,可想想宁王那边,现在应该是正在审问李太医的关键时刻,万万不能出了乱子,前功尽弃。 第291章 计中计 “来人!”苏玉婉一声令下,门口便有宁王府的婢女应声而至。 “王妃?”婢女们进来后,见发声的是苏玉婉,一时惊诧过后,便纷纷看向王妃。 宁王妃因为身体突然不适,本没注意到苏玉婉的异常神色,听了婢女的话方才缓过神来,不免心中一惊,忍痛问道:“你突然这般严肃,可是发现了不妥之处?” 就连吴元君也凑上来,假惺惺道:“刚才我为王妃娘娘把脉,便觉得有微微异常,只是元君医术尚浅,并不敢妄下结论,这才让人去叫苏姐姐过来。苏姐姐,你快给娘娘把脉啊。” 吴元君说着,便又朝前走了两步,直接贴近苏玉婉方才止步。 说时迟,那时快,在吴元君贴上来的那一刻,苏玉婉突然扼住了她的手腕,并在众人眼皮子底下,迅速将银针没入吴元君脖颈处。 吴元君霎时失去了行动能力,整个人都瘫软下来,被一旁的婢女迅速扶住才不至于跌倒在地。 她瞪大了眼睛,“苏姐姐,你,你……” 只见苏玉婉淡定地掰开吴元君紧攥的拳头,众目睽睽之下,从其手心里抠出一个小纸包。 她冷声道:“若是我没猜错,元君妹妹你应该会趁我给王妃娘娘把脉之际,将这包药粉偷偷放到我身上,害王妃娘娘滑胎后,再栽赃陷害我?” 计划失败,吴元君却并不慌张。 她挣脱婢女,身体便因无力支撑瘫倒在地,勉力匍匐到宁王妃脚下,直接认罪,“王妃娘娘饶命!” 宁王妃这一胎,可是她年近四十才怀上的第一个孩子,她自然千万小心地呵护着,容不得一丝差错。今日却差点着了吴元君的设计,她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来人,把吴元君带下去,等候王爷发落。” 吴元君被侍卫带下去的时候,并没有任何反抗,只在经过苏玉婉身边时,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冷笑,并意有所指地留下几句话。 “苏姐姐和世子情投意合,又有心世子妃之位,唯恐王妃腹中胎儿阻了世子的前程,今日才强迫我来此做下大逆不道之事,没想到如今事成,苏姐姐却翻脸不认人,自己做了好人,反倒把元君供了出来。姐姐好计谋,元君认栽。” 此话一出,宁王妃凌厉审视的目光,果然落到了苏玉婉身上,并出声阻止了侍卫带走吴元君,“等等。” 苏玉婉也没想到,事已至此,吴元君还要拉着她垫背,“吴元君,莫说我没有能力强迫你伤害皇嗣,便是有那能力让你为我做事,那我又怎会在事成之前就把你供出来?难不成就是为了让你揭发我?” 宁王妃做深思状,显然也在考虑苏玉婉的话。无论如何,也是苏玉婉阻止了吴元君,才让自己腹中胎儿安然无恙的。 不料,吴元君冲着苏玉婉就是一声冷笑,并再次跪地向宁王妃求饶,“娘娘饶命,民女虽受苏玉婉胁迫要害娘娘腹中的胎儿,却也知道伤害皇嗣是株连九族的罪过,所以民女只是假意答应下来,却并未对娘娘真正做过伤害之举,还请王妃娘娘明鉴。” “那包药粉又是怎么回事?”宁王妃指了指苏玉婉手里的药粉。 脖颈处银针的作用渐渐失效,吴元君的身体也恢复了些气力,便活动了一下麻木的身子,解释道:“药粉本是苏玉婉交给民女,让民女伤害娘娘腹中胎儿的,民女胆小,更不想以九族之人性命做赌注,所以便换成了没有任何毒害的面粉,娘娘若是不信,尽可以让信得过的任何人来查验。” 听到吴元君信誓旦旦放下此话,苏玉婉顿觉不妙,忙去嗅闻手中药包,竟果然如吴元君所说,是面粉的味道。 只是她刚才明明闻到了滑胎药那淡淡的味道,再看宁王妃的脸色,竟也痛苦地皱了起来。 “娘娘——”苏玉婉急忙上前,欲为其诊脉,却被宁王妃怒而甩开了手。 吴元君已经将脖颈处的银针拔下,身上的力气也恢复地差不多了,她直接冲到宁王妃身边,厉声指责苏玉婉。 “苏玉婉,没想到你强迫我陷害娘娘不成,竟还留了后手,竟然自己动起手来了。”吴元君说完,又拉着苏玉婉的衣袖浅浅闻了下,随即变了脸色道:“果然,你藏了毒药粉在身上。” 苏玉婉闻了自己的衣袖,脸色也变了。 千防万防,千算万算,她还是中计了。 中了邢至深和吴元君的计中计。 她昨晚给宋静初改衣服时,吴元君就拉着宋静初在一旁说话,应该就是那时,让吴元君得了空子,接触到了她今日要穿的这件衣服,那药粉,应该就是那时趁机放进去的。 苏玉婉一惊,果然从自己衣袖中摸到一包药粉。 就是她刚才闻到的淡淡的药味。 这下,可是人赃俱获了。 眼瞧着苏玉婉被王府侍卫控制住,吴元君见计谋得逞,得意之色一闪而过,又不失时机地为自己辩解,“王妃娘娘明鉴,民女哪怕被苏玉婉以毒药威胁控制,依然未做伤害娘娘之实,还请娘娘放过民女的族人,所有罪过,民女愿一力承担。” 此时,宁王妃腹部传来阵阵剧痛,婢女也赶紧把几个府医叫了进来诊治,场面顿时乱作一团。审问完李太医的宁王,听到动静也赶了过来。 几个府医眼瞧着宁王妃的腿部衣物渐渐被血迹印染,均感大事不妙,覆上白布诊脉后,更是吓出一身冷汗。 “禀,禀王爷,王妃腹中胎儿,气息,气息渐弱,怕是,怕是……” “本王命你们不惜一切代价,保住胎儿,保住本王的孩儿,否则——”宁王的脸色冷得吓人。 几名府医当即跪地不起,“王爷饶命。” 一切不言而喻。 “王爷,是她——”吴元君向宁王告状,“苏玉婉藏毒在身,大家有目共睹,是她害了王妃和王爷的孩子。” 自知胎儿不保,宁王妃的绝望已经大过身体的疼痛,对苏玉婉的痛恨更是压过了一切。她手指着苏玉婉,颤抖着声音道:“王爷,是她害了咱们的孩子。” 第292章 异端邪术 宁王眸色渐深。 因着裴周的关系,宁王已经派人查过苏玉婉的底细,对她的为人及医术还是很信任的,哪怕现在有婢女及侍卫作证,他依然不愿意相信她会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宁王没有发话处置,苏玉婉却知道王妃的身体不能再拖,便忙跪地恳求道:“民女有的是法子证明自己的清白,只是王妃和胎儿的情况紧急,还请王爷相信民女,让民女先为娘娘诊治。”说着,竟不等宁王发话,便擅自朝王妃床榻处走去。 吴元君却挡住了苏玉婉的去路,并一再提醒宁王道:“王爷,民女被苏玉婉施毒控制谋害王妃娘娘是事实,刚才府中婢女与侍卫也从她身上搜出令王妃娘娘滑胎的药粉,王爷切莫在此时让她再接近娘娘,以免连娘娘的身体也连累了。” 宁王的目光,只在苏玉婉和吴元君的脸上略一扫过,便招呼道:“来人——” “王爷!”侍卫齐声应道。 吴元君得意地瞧了一眼苏玉婉,便低下头去。 谁知,宁王却做出一个出乎所有人预料的决定,“把吴元君带下去看紧,苏玉婉,你帮王妃诊治。” “王爷——”包括宁王妃在内的所有人,都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 宁王虽忧心胎儿,语气却无比镇定,“按本王说的去做!” 吴元君被带了下去,苏玉婉便赶紧为宁王妃看诊。 整个医治过程,宁王眼都不眨地盯着。虽然他刚才已经叫人去了宫里请太医,可几个府医都束手无策的事情,想必太医来了用处也不大。他只能把赌注押在苏玉婉身上。虽然,他也不知道苏玉婉的医术到底是不是像传说中的那般神奇。 不过,他相信苏玉婉“有的是法子自证清白”那句话,因为那个“真心话穴位”的魔力,他刚才已经领教过了。 他已经从李太医口中打探到不少关于邢至深的事情,不过邢至深防人至极,连李太医也透露不出什么足以置邢至深于死地的要害之事。 宁王虽然暂时还不能拿邢至深怎么样,但他可以命余非继续用“真心话穴道”来判断苏玉婉和吴元君到底谁在说谎。 他更相信苏玉婉。 可那吴元君,为什么也那般坚定地说苏玉婉用毒控制胁迫她呢? 宁王再次看向苏玉婉。 苏玉婉一心救治宁王妃及其腹中胎儿,根本不知道宁王打量她,也多亏了她远超当今的后世医术,原本被几个府医判定无力回天的滑胎一事,竟渐渐有了起色。几根银针下去,宁王妃的衣衫,渐渐没有新鲜血液渗出,再次换了一套针法后,宁王妃的气色也由惨白变为红润。 忙碌了大半个时辰后,苏玉婉终于松了口气,对着宁王躬身道:“胎儿保住了。” 宁王点了点头,命几个府医把脉确认胎儿无恙后,低声对着王妃耳语几句,随后便将苏玉婉带至书房。 “‘真心话穴位术’无异于异端邪术,除了余非,你还教过何人?”宁王的表情异常严肃。 苏玉婉没想到宁王叫她来不是审问吴元君诬陷她一事,反而问起“真心话穴位”。正要说还有自己的师父刘长青知道,可转念一想,宁王可是把此比做“异端邪术”的。 这可不是个好词。 “回王爷,民女极少用此针灸术,只是在信阳县城时世子遇袭险些丧命,无奈之下才动用此术查出背后主谋,恰逢余非师兄在场,所以此术便没能瞒的过他。” 宁王“嗯”了一声,用了威严不可置疑地语气道:“此术仅限于你和余非知晓即可,不许再对旁人使用,更不可将此秘术外传。”许是担心苏玉婉不知事情的严重性,便又提高语气道:“异端邪术不容于世,若被有心之人乱用,世道必将大乱。” 苏玉婉这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当即保证再不将此术外传。她也猜到,余非肯定已经被宁王警告过了。至于自己的师父刘长青那边,她决定出了宁王府之后就写信告知,万万不可让师父把此术外泄。 想完这些,苏玉婉又微抬头看向宁王,“王爷不审问民女和吴元君加害王妃和胎儿一事吗?” 宁王的脸色难得的放松了一些,笑道:“本王心中有数,你回去罢。” “吴元君,还有与民女同来的李太医……” “回去告诉邢至深,本王打算留这二位在府中做客,暂时不回太医院了。” “……是,王爷。” 苏玉婉一个人出了宁王府,先给师父写了封信托人去寄,随后便迅速回了太医院复命。 邢至深的脸色十分难看。 接下来的几天,李太医和吴元君都没有回到太医院,宁王府也没有传出任何人加害王妃和胎儿一事,连邢至深也似没事发生一样,一切都是那么的平静。 平静到好像从来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又过了几天,就到了腊月二十五,跟苏玉婉和宋静初一样的还处于考核期的医生们,迎来了难得的年假。 出了宫的宋静初,挽着苏玉婉的胳膊走到一处僻静的地方,追问道:“我问了你好几次你都不告诉我,那天你去宁王府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自那天之后,李太医和吴元君就没有回太医院呢?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苏玉婉并不想宋静初牵扯进来,“没什么事,你没听邢院使说么,宁王留他们二人在府上做客,也许是看上了他们的医术,暂时让他们照顾宁王妃的孕事呢。” “你就骗我。算了,你不说肯定有你不说的道理,我不再追问就是。”宋静初放弃追问宁王府的事,又问起了别的,“对了,咱们这次放了半个月的年假,你打算这段时间做什么?还有,过年你要去哪里过?去你师叔还是师姑家?” 苏玉婉可没想去余家过年,辛家师叔那里,她也不便去打扰,好在自己还有铺子,还有宝根哥和钱夫子呢,“我就在自己铺子里过年,你呢?” “我只能去打扰亲戚了。”这是宋静初第一次离开爹娘只身在外与旁人一起过年,心里还是有些失落,在岔路口就与苏玉婉互相道别了。 苏玉婉也孤零零地去了自己买了不久的酒楼,却见裴周已经骑马候在门外。 第293章 老家来的帮手 裴周骑着高头大马,邀功一般得意道:“知道你今天开始休假,你看我把谁给你接来了。” 顺着裴周的手指的方向看去,苏玉婉竟见到了许久未见的田秀和她的大女儿,以及她之前收服的府城的那几个高手。 “婶子,秋香,你们怎么来京城了?这天寒地冻的,快进屋暖暖。” 一行人随之进了酒楼。 苏玉婉本来以为酒楼一直没有营业也没有人住,里面会荒凉寒冷,谁知一进门,就被扑鼻的热气顶了出来。 “不愧是京城的酒楼,可真是太暖和了。”那些粗糙的高手汉子们,一点都不客气,大大咧咧地进去暖和着,见桌上有热茶,甚至还反客为主给苏玉婉和田秀母女也各倒了一杯。 为首的那个高手,甚至还恭恭敬敬地双手奉茶给裴周。 苏玉婉见田秀不像之前那般咋咋呼呼,脸色也不如之前的红润活力,以为她来京城的路上舟车劳顿数日,想必是疲惫了,便领她们母女去另外一间屋子休息。 三人刚去了隔壁房间,苏玉婉正有满肚子话要问,就被裴周叫了出去。 “酒楼这么布置还满意吗?”裴周得意地问道。 原来,这酒楼已经不再是之前“聚贤阁”,而是里里外外都被裴周找人照着信阳县城的聚八方酒楼的模样修缮一新,现在这个酒楼,就差一个新招牌了。 当初的聚八方酒楼,从里到外的装修可都是苏玉婉亲自设计的,如今见这个酒楼与聚八方如出一辙,看着就亲切。 裴周瞧着苏玉婉的脸色,就知道她很满意了。 他又接着说道:“这个铺面的格局跟聚八方也很像,除了前面这三层的门面楼外,后院还带了几间平房和一口水井,平房那里我也找人简单收拾了一下,可以供在酒楼做事的人居住。总之现在这个酒楼,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差个招牌就能开门迎客了。对了,你得给这个酒楼取个名。” 苏玉婉想都没想便说道:“还费心取名做什么,自然还是叫聚八方了。” 裴周点头道:“也行,不过是个招牌名,叫什么都一样,主要是你的手艺好就行了。” 苏玉婉见裴周眼里闪着光的模样,脸色微红,便低了头,“想不到我才一个月没过来,你就把铺子收拾好了,无论如何我都要对你道声谢。” 裴周豪爽地大手一挥,“说谢做什么,都是一家人,说谢就见外了。再说了,这酒楼也有我的干股呢,你就加把劲好好把酒楼开起来,多挣银子多发财,让我也跟着衣食无忧就好了。” 苏玉婉更是羞赧,“谁跟你一家人了!再说了,你一个宁王世子,本就锦衣玉食,难不成还差酒楼赚得这仨瓜俩枣的?” “那可不一样。”裴周盯着苏玉婉,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宁王府的家业也不是我挣下来的,但是酒楼就不一样了,这可是我媳妇开的酒楼,我可是靠我媳妇养着的,我走到哪里花钱都是理直气壮的。” “你吃软饭也吃得理直气壮的。”苏玉婉小声嘀咕了一句。 裴周听到了,也不气恼,反倒很光荣的样子。 苏玉婉拿他没辙,也就随他口嗨了一顿,随后提到田秀等人,便催裴周先回王府,她自己则去了田秀休息的房间。 田秀并没有睡着,正跟女儿坐在床上小声说话。 “婶子,秋香,你们还没歇着呢?”苏玉婉进了屋,田秀母女也随她一起入座。 田秀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你大姐接到你的信,知道你在京城买了个大酒楼缺人手,找我商量派谁过来搭把手时,我就自告奋勇带着秋香过来了。希望不会给你添麻烦。” 苏玉婉忙摆手道:“婶子怎么会给我添麻烦呢?咱们县城的酒楼可是你跟我大姐一起做起来的,你可是她的得力干将,你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我做梦都没想到,婶子你竟然撇家舍业地来京城帮我,这让我说什么才好呢?” 田秀苦笑一声,“说什么撇家舍业?我已经没有家了,与其在老家被人指指点点,倒不如带了秋香出来躲清净。” “婶子这是什么意思?”苏玉婉不解。 秋香见娘亲有些说不出口,便叹了口气,替娘亲解释。 “玉婉姐,我娘和我爹和离了,我跟我娘就被我爹赶出来了。村子里再也回不去,可我爹还隔三差五去酒楼里闹着问我娘要银子,我娘实在没办法,正好听玉真姐说你这里缺人,这才带着我投奔你来了。” “什么?为什么和离了?”苏玉婉太震惊了。 之前田秀的男人跟寡妇搞到一起,闹得那么难堪,田秀都原谅他了,两人也说好了重新开始好好过。 怎么才一年的功夫就和离了呢? 田秀紧攥着衣角的手抖得厉害,气得哆嗦道:“还能为什么?老话说得没错,狗就是改不了吃屎,天杀的说好的跟那寡妇断了,我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可不到半年,两人又滚到一块儿去了。不光这样,甚至把我在酒楼赚得辛苦钱还全给了那寡妇,你说我能忍吗?我那些银子,可都是给孩子们攒着盖屋娶媳妇的,就这么被他糟践光了,我能不和离吗?” 田秀提起伤心事,也说不上是伤心还是气愤,或者两者兼有,说到后来,连哭带骂了好久才停下。 苏玉婉倒了杯茶给她润润喉咙,等田秀的怒火平息后,才又问道:“秋香她那俩弟弟呢,怎么没跟婶子一起来?” 田秀刚平复了的心情,又开始激动起来了。 “那俩没良心的,也不知道被他爹和那寡妇灌了什么迷魂汤,全都跟着他爹了,死活不跟我,要不是他俩在他爹那,他爹也不会找这个由头去酒楼闹腾。”田秀抹了把泪,不想再说。 秋香又接着说道:“我爹去酒楼找我娘要钱,说是我那俩弟弟缺钱,连饭都吃不上,我娘心疼我弟弟们,只能把刚发到手的工钱,一次次给了我爹。可后来我娘才知道,那些钱又被我爹拿去送给寡妇了。那寡妇小恩小惠的给我俩弟弟买了些东西,就把他们收买了,后来几个人合着伙的坑我娘的血汗钱。我娘实在受不了,一狠心,这才离开县城,来了京城。” 听着女儿的话,田秀又是一阵伤心。 第294章 引荐贵人 “罢了。”田秀抹了把眼泪,“就当我没生养过那俩小没良心的,以后的日子,就我和秋香这丫头过好了。反正我也不是离了男人就活不了的人,总能用这双手养活我们娘俩不是?” 秋香上前安慰娘亲,“娘别难过,日子再难,我也会陪着娘亲的。” 见母女俩终于平静下来,苏玉婉才道:“都说闺女是娘的小棉袄,婶子有了秋香,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田秀欣慰地看了会女儿,又聊了会儿老家的事情,“去年和玉真她男人一起去雪山寻宝的人,前段日子都没了。” 苏玉婉一惊,“什么意思?” 通过田秀的叙述,苏玉婉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原来,去年付元庆带人去雪山运了天价特产发了大财的消息被传的人尽皆知,那几个同去的人非常不满他一个人独占大头盈利,今年也就没有随付元庆同去,而是都怀着小心思,各自重新找了信得过的人组队偷偷前去。 付元庆知道后,出于好心,还去劝过那些人,告诉他们,去年之所以成功,是因为有熟悉地形的铁蛋带路,今年没有可靠的人带路,若是遇到雪崩就危险了。 那些人哪肯听付元庆的,一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就把付元庆打发了,更有甚者,还讽刺付元庆是因为想自己独吞特产才劝阻他们前去,总之说了不少难听的话。 付元庆几番劝阻不成,也就歇了心思,他自己如今可是不愁吃穿,有妻有女万事足,也不愿意再为了钱财去犯险,所以并没有组队前去。 去年同去的人,当时就留了心眼记了路,今年各自带队前去,倒是也没迷路,一路顺顺当当上了山收购了货物,眼看着发财在即,谁知下山时却出了事。 田秀说道:“那几个队,一共有二十多个人,只有一个人活着出来,出来时也疯疯癫癫了。不过从他的话里,大伙也大概猜到发生了些什么事,不过就是下山时几队人马为了抢道,争着先让自己人从那狭小的道路通过,大家互不相让,最后大打出手,引发了雪崩,所有人都死在了那里。唯一活下来的这个人,也遭了不少难处,在雪山没吃没喝跑了好几天才出来,人也疯了。” 听到这,苏玉婉唏嘘不已。 去年便是有铁蛋带路,大家也是遇到了危险的,后来多亏玄风兄妹路过相救,才没有出人命。 现在,唯一的出路也被雪崩破坏,怕是连铁蛋也找不到冬季上下山的路了。 这是真正的“人为财死”了。 想到铁蛋,苏玉婉的心又沉了下去,铁蛋他,还不知道在邢家药材行受什么苦呢。 再次劝田秀母女休息后,苏玉婉又去了前厅招呼那几个汉子,谁知,那几人竟歪七扭八地睡得深沉,鼾声都响破了天际。 苏玉婉没去打扰,想了想,便去了客栈找苏明哲和钱夫子。 两人住的客栈名为“状元楼”,是所有来京赴考的举子们最炙手可热的落脚处。不过因为其高昂的价格,很多人只能望而却步,望洋兴叹。 苏明哲和钱夫子因为来的早,租住的时间长,所以价格上倒是比现在的要价实惠不少。 苏玉婉到了状元楼找人的时候,从掌柜的到跑堂的小伙计,每个人都是轻声细语,唯恐打扰了里面的举人们用功。苏玉婉入乡随俗,自然也压低了声音说话,“掌柜的,我是来找人的,请帮忙叫一下苏明哲。” 宝根清瘦了不少,看着就知道最近很用功读书,见到苏玉婉便淡笑道:“你怎么来了?太医院放假了么?” 两人出了状元楼,找了个僻静的茶馆说话。 苏玉婉说了自己放假一事,并邀请宝根和钱夫子一起去她的酒楼过年。 宝根终于可以用正常的声音说话,笑道:“就算是你不过来,我和钱夫子肯定也会找过去的。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京城过年,真是冷清又凄凉。我还好,以前跟你三奶奶两人过年也习惯了,倒是钱夫子最近想家了。” 钱夫子年纪大,早就子孙绕膝儿孙满堂了,一把年纪了再远离亲人进京赶考,平时忙于学业倒还好说,就是一到这过年的时候,凄凉冷清就更甚。 苏玉婉也清楚,能活到钱夫子这般年纪的古人就不多,更别说还要千里迢迢背井离乡进京赶考了。 她安慰道:“除夕这顿团圆饭,我尽量做些钱夫子爱吃的,酒楼里现在也来了不少人,到时候咱们照样热热闹闹过年,决不能让这年冷了。” “好,好。”宝根连连应道,“我跟老师平日里用功读书,闲暇时也与其他人讨论学问,倒是知道了还要送贴拜访大人们,正好还有几天过年,我和老师也正要备些礼品求门路呢。” 举子们进京,不光要备考,还要去各个有门路引荐的官员门前去拜访,以求以后有人照应。实在没有人引荐的,也只能厚着脸皮毛遂自荐,以求在大人们面前混个脸熟。 苏明哲和钱夫子并不指望送些礼物就能在考试中走捷径,只盼礼物送出去求个心安而已,只是到现在,他们连送礼都不知道送给谁。 苏玉婉倒是认识几个,比如祝尚书和顾尚书,好歹也是朝廷二品的大员。 她正想着怎么给人引荐时,却见一个熟悉的面孔,鬼鬼祟祟进了前面一个小胡同。 “那边是?”苏玉婉指了指前面的胡同。 苏明哲好歹在这住了这么久,就算没去过,也听人说起过,“那边是个秘密赌坊,常有不三不四的人去赌。” “不三不四?”苏玉婉差点笑出声来,“你去过赌坊吗?” 苏明哲连连摆手,“我怎么可能去那种地方?” 苏玉婉笑道:“你和钱夫子不是还没有门路吗,我这就给你介绍个粗大腿抱抱。” “什么粗大腿?” “跟我来,你等会见到就知道了。这就叫相请不如偶遇。” 宝根不知道苏玉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知道她肯定不会害自己。 他笑笑,“你先等一下,我回去把老师叫过来,你给我们一起引荐好了。” “没问题。”苏玉婉打着包票。 第295章 赌鬼马夫 苏玉婉安排师生俩在茶馆等着,她自己则一路小跑着去了小胡同。 没多久,就把换了平民装束的辽王给带了出来。 辽王还小心翼翼地说着好话,“只要你不告诉王妃我来赌场,一切都好商量。” 苏玉婉掩面发笑,却又故意摆出一副认真严肃的模样,“王爷放心,民女肯定不会告诉王妃的。不过,有两个人我想给王爷介绍认识一下,不知王爷肯不肯赏光?” 辽王有把柄在人手上,哪有不赏光的道理,只能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离开了赌场,随着到了茶馆包间。 钱夫子一见裴一统,当即就耷拉下脸来,斥责学生道:“为师千叮咛万嘱咐,咱们千里迢迢来京城是来考试谋前程的,不是出来寻欢作乐戏玩的,你怎么不听为师的话,还跟这样不三不四的人勾搭上了?难不成你也要去赌?” 裴一统老脸一红,当即磕磕巴巴地反驳道:“谁,谁,不三不四了?” 钱夫子一拍桌子,冷脸道:“老夫在那赌场胡同可是见到你好几次了,你若不是去赌,还能去那里用功读书不成?” “谁,谁,去赌了?”裴一统心虚,更结巴了。 “十天前,是谁骗了老夫五钱银子,说是三天没吃饭快饿死了?五天前,是谁偷了辽王府的字画被人当场捉住带去官府过审的?昨天,又是谁没了赌资被赌场扒了外衣赶出来的?”钱夫子如数家珍一般,细数着最近几次遇到裴一统的点滴。 他人老眼花,可对这个一见面就坑了自己五钱银子的骗子,记忆却是如此深刻。 裴一统这才细瞧着眼前须发皆白的老人,脸上更红了,磕磕巴巴道:“不就是五钱银子吗,本王……我又不是不还你。” “那你还啊!我看你这个赌鬼拿什么还!” “老人家你可真小气,有钱住状元楼,我借你五钱银子缓一段时日又怎么了?我不是给你写了欠条了吗?等我有钱了,自然会来还你!” “要等你这个赌鬼还钱,怕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 两人一见面便闹了这么一出,直看得苏玉婉和苏明哲目瞪口呆。 苏明哲回头看了眼苏玉婉,疑惑道:“这就是你说的粗大腿?” 苏玉婉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赶紧给两人拉架,让两人入座,“咳咳,钱夫子,你误会这位贵人了,他应该不会赖账不还的……” “那你倒是让他还钱!”钱夫子不依不饶。 苏玉婉赶紧斟茶让两人消气,想着要不要把辽王的名号爆出来消除误会。 可辽王几次出糗都被钱夫子看见了,若是知道这人就是辽王,怕是传出去会让辽王的声誉受损。 她的眼睛咕噜噜转了几圈,一拍大腿,便介绍起来。 “钱夫子,宝根哥,你们二位有所不知,这位贵人可是辽王府上的马夫,平日里与辽王也颇说得上话,你们不是要找贵人依靠吗,这不就是个好机会吗?” 辽王算是明白苏玉婉让他过来是为何事了,他也只能一声不吭地认了自己马夫的身份,“哼!” “他真是辽王府上的马夫?”钱夫子显然疑虑颇大,“怎么瞧怎么寒酸,可真是看不出来。” 辽王鼻子一哼,“要是真让你瞧出来身份,吓不死你!” 一番唇枪舌剑之后,几人竟也静下来说了些话。 裴一统自己学问不咋滴,但是偶尔也愿意附庸风雅一回,尤其这师生俩身上散发出来的他再熟悉不过的泥土气息,竟也莫名让他觉得比其他求上门来的考生们要亲切许多,不知不觉,三人就聊得兴起,连苏玉婉都插不上话了。 辽王临走前,拍着胸脯打包票,若是师生二人中了会试,他在背后肯定要出一份力,给他俩尽量谋划个好差事。就算两人会试落选,怎么说也是俩举人,到时候也能给他们找个像样的差事。 怎么说他也是个王爷,就算瞧着不如其他得宠皇子实权在握,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破船也有三千钉呢,苏玉婉知道辽王既然答应了,自然会说到做到。待辽王出了门,她当即委婉地提前恭喜起钱夫子和宝根。 钱夫子却并没有把裴一统的话当真,只对着苏玉婉摆了摆手,道:“不愧是辽王府上的马夫,说起官场时事治理政策来倒也头头是道,看得比旁人也透彻,让我师徒二人也是大开眼界,茅塞顿开,不过他再厉害也只是个马夫,也不指望他能在辽王面前说得上话。苏家丫头啊,还是多谢你替我二人费心引荐了,不过京城贵人终是难寻,不是咱们小老百姓能攀得上的,算了,还是靠我二人的造化,尽人事听天命,实在不行老夫就回去抱孙子喽——” 钱夫子这是放弃了投靠攀附贵人这条路了。 也是,凭他现在的举人身份,出了这京城,到哪里都不愁混个差事,就算什么差事都不找,也能凭着举人的身份收几百亩乡邻投献的田地吃租子,一家人根本不用愁吃喝,再也不用过之前那捉襟见肘的苦日子了。 穷秀才,富举人,便是这个意思。 见老师这样说,宝根并没有应声附和。他还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老师常说读书人应该立志入仕,替天下百姓谋福,学生一直谨记在心,怎么今日,老师自己倒是先打了退堂鼓,满足于回家含饴弄孙了呢?若真如此,这些年的学问岂不是白做了?” 钱夫子被自己学生的话噎住了,老脸一红,才说道:“之前一直在穷乡僻壤里呆着,只有一身的空想抱负,来到京城才知道,即便你有一身的本事,要想在官场混得开,也是要到处攀附巴结人才行,这么一想,我就来气,简直辱没了读书人的高洁志气。” 以前都是钱夫子鼓励学生,现在就轮到了宝根鼓励老师了。 “老师莫说泄气的话,虽然官场污浊,古往今来却也不乏真正为民做事的好官清官,如今最重要的,是咱们要先有为民做事的机会才对。老师若不愿出面,明日学生自己去辽王府即可,学生一定会将老师的心意一起带到。” 第296邢至深要秘密潜逃 钱夫子望着自己才教了没多久就有这番造化的学生,一时羞愧不已,“算了,为师和你一起去罢,刚才那马夫不是说了嘛,他能在辽王面前说得上话,咱们去试一试也不会少块肉。”钱夫子说完,话又一转,“就是不知道这个赌鬼马夫的话可信不可信,明天咱俩贸然找上门去,不会被人给轰出来?” 苏玉婉见师生俩又犯了难,忍不住捂嘴偷笑,“反正你们现在也找不到可靠的贵人,干脆就把那马夫死马当成活马医,先去试试再说。” 钱夫子从兜里掏出裴一统前几日写给他的欠条,把心一横,“试试就试试,就算见不到辽王,也得把我那五钱银子要回来再说。” 第二天,苏玉婉并没有陪师生二人去辽王府,倒是快天黑的时候,这师生二人冒着一身冷汗找了过来。 “见到辽王了吗?”苏玉婉明知故问。 钱夫子擦着冷汗,结结巴巴,震惊道:“真没想到,那个赌鬼马夫,居然,居然是王爷,可把我吓得不清,我的个老天爷,我这是祖上积了大德了,才有幸遇见活的王爷啊。” 今天去王府时,钱夫子可没想到真能见着王爷,想着送上名贴和礼物,在管家那里挂个名,让王爷知道有他这号人也就谢天谢地了,谁知一到王府门口,就见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在院里乱窜,之后便有个衣着华贵的中年妇人拿着扫把四处追赶。那时门房才告诉他和宝根,那个被追打的熟面孔,居然就是他昨天见过的赌鬼马夫,也就是今天他们要送名贴的辽王。 辽王见了他们更是愣住了,好在王妃见到有外人来就没再为难他,知道他们师生二人是辽王口中的“老相识”后,居然还好酒好菜厚待他们一番,算是给足了辽王面子。 当然,辽王的身份是瞒不住了,也一再威逼利诱师生二人万不能将今日丢脸之事外传。钱夫子师生俩当然是一口应下。 即便是面对苏玉婉,师生二人也没有将辽王被追打的事情说出。 当然,苏玉婉也没细问,只知道两人顺利地抱上大腿便放了心。 再过几天便是除夕,苏玉婉和田秀一边收拾着过年的东西,一边商量着酒楼开业的事情。在工部秦师傅手下学徒的玄青,也因着年节回了酒楼休假。 腊月二十九这天,府城那几个杀手转正的“打杂小工”,劈柴的劈柴,打扫的打扫,整理桌椅板凳的也手脚麻利地整理着。 田秀和着满满一大盆饺子面,看着因为家中变故而少言寡语的女儿秋香,忍不住叹了口气,叮嘱道:“你好好切馅,别想七想八的,切着手就坏了。” 秋香“嗯”了一声,回了神,真就专心切起饺子馅来。 苏玉婉把冻在墙根底下的肉拿出来化冻,“三十晚上吃素馅的饺子,代表着明年一整年都素素静静没有糟心事,后天初一开始,咱们就吃肉馅饺子,大家敞开了吃,咱们酒楼管够。” 玄青择着菜笑道:“像玉婉姐姐这么大方的东家可真不多,不光过年肉饺子管够,平日里大伙吃的比别的酒楼的大厨师傅吃得还好。” 院里的打杂高手听到了,也跟着附和道:“玄青丫头说得没错,想当初我们血风腥雨里来去,不就是为了混口饱饭吃么。现在好了,不用干那丢命的活,轻轻松松就能吃到旁人眼馋的好饭,不就是因为东家大方心善嘛。” 其他几人,也纷纷说着苏玉婉姐妹俩的好话。 苏玉婉正被大伙的恭维说得有些不好意思,突然见梁庄深色慌张地赶了过来。她猜着应该是铁蛋那边的事情有眉目了,所以当即放下手里的活,把梁庄叫到书房说话。 果不其然,梁庄带来了铁蛋的消息。 “铁蛋昨晚偷听到邢至深和一个神秘黑衣人的对话,说是一切准备妥当,打算趁着除夕夜无人注意时从水路逃跑,而且那黑衣人还说了,祝夫人和三个孩子也会趁着祝尚书进宫除夕宴饮时秘密出府同行。” 苏玉婉一时消化不过来。 她只知道,李太医和吴元君被宁王秘密扣押后,邢至深必然知道自己的事情已经败露,能像个没事人一样天天去太医院点卯已经算是相当能沉得住气了,但是他不可能坐等被人揭发逮捕,肯定会在事情彻底败露前逃跑。 她甚至已经猜测到,邢至深要是逃跑,肯定会找个没人注意的时间点,除夕夜,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她根本没料到,祝夫人和三个孩子会与邢至深一起逃。 看来她之前听到的传言也不是空穴来风,祝夫人果然和邢至深有关系,甚至那三个孩子,怕也是邢至深死去的大儿子的,否则,她也不会带着三个孩子逃跑。 苏玉婉稍微理清头绪,便吩咐梁庄道:“铁蛋平日里根本不可能与邢至深接触,这次偷听到这么大的秘密,怕是已经犯险冒进,你赶紧回去盯着,一旦发现事情不妙,就赶紧把铁蛋带出来,万万不能让邢至深伤害他。” 梁庄领命,刚往外走了几步,又想到什么,就从怀里拿出两样东西。 正是苏玉婉送给铁蛋紧急保命用的防身药粉和剧毒匕首。 苏玉婉一惊,“铁蛋怎么没带这两样东西?若是遇到危险怎么办?” 梁庄低声道:“邢家药材行买了死契下人后,除了严加看管用药控制以外,还会隔三差五搜身搜查住处,一旦搜出可疑的东西,便会不由分说取了人性命,铁蛋应该是不敢留下这两样东西了。” “邢至深,你真是狠毒!”苏玉婉恨得咬牙切齿,更担心起铁蛋的处境,“铁蛋那里,现在只有我给他的不起眼的假死药了,不行,即使这样也危险,你还是赶紧找个机会把他带出来,邢家药材行是不能再待了。” 梁庄有些犹豫,“铁蛋今天寻到机会告诉我邢至深要逃跑的消息时,我就怕他回去有危险,劝他赶紧跟我回来,谁知他说再打听一样消息才肯离开。你也知道,这孩子性子倔,他不同意回来,我硬拉他也没用,反而容易让邢家药材行的人发现异样置他于不利境地,所以我也没敢硬拉他回来。” “这孩子!”苏玉婉又心疼又着急,“他能打听到邢至深从水路逃跑已经很了不起了,我们只要告诉宁王,宁王会去抓他的,到时候一用刑,邢至深什么不能招供?铁蛋这是何苦要自己去打听什么?” “铁蛋说,邢至深把治疗外伤的药和几千万两银子都秘密运到了别处,不知道他要惹出什么大祸端,即便是宁王抓了邢至深,若他宁死不开口,也是没用,所以铁蛋才想着接近邢至深偷听消息。” “这孩子,让我说什么好!”苏玉婉像有预感一样,觉得铁蛋此时的处境已经极度危险,“什么都别说了,你直接去把铁蛋带出来,只要把他带出邢家药材行的大门,光天化日之下,邢至深就不敢拿他怎么样。至于邢至深有什么阴谋诡计,自然有别人去查。” 梁庄这次十分坚定地点了点头,“我这就去。” 等梁庄走后,苏玉婉直接派了自己酒楼的那几个高手去邢家药材行接应梁庄,帮他一起把铁蛋带出来,之后半分钟都没有犹豫,便直接去了宁王府上。 她已经知道宁王和裴周在查邢至深,万万不会就这么让他逃跑了的。 第297章 好像服用了仙丹 苏玉婉不是第一次进宁王府了,门房并没有为难她,不过也告诉她,宁王和世子一大早就出去了,此刻并不在府里,而宁王妃因为临盆在即,最近都不见客,所以门房好心地劝她改日再来。 可事情万分紧急,苏玉婉哪肯轻易地就此离去?问门房宁王和世子去了哪里,门房却是不知。万般无奈之下,她只能拿出裴周给她的万能令牌,一路畅通无阻地去了元侧妃的小院,希望能从元冰这里打听到宁王的去向。 元冰有些心神不宁,正在院子里踱来踱去。 “见过元侧妃。”苏玉婉匆忙福礼,长话短说,“民女有要紧事要找王爷和世子,不知侧妃娘娘可知他们去了哪里?” 元侧妃让身边婢女退下,才低声告诉苏玉婉,“裴周今早出门前,特意来告知过,说是马上大年三十了,朝廷可能要变天,甚至可能会出现动摇国本的大事,让我稳下心来不要惊慌。他说完这些话就走了,到现在还没回来。玉婉,我知道他和你走得近,有什么事也不会瞒着你,你可知道他这话里的意思?” 朝廷要变天?动摇国本的大事? 苏玉婉猜着应该是邢至深和皇后太子的事情差不多要被揭发了,可事情还没到最后那一刻,她也不敢贸然告诉元冰。 “侧妃娘娘莫慌,不管发生什么大事,也牵连不到宁王和世子头上,就像世子说得那样,娘娘尽管稳住心神等待消息就是。” “我哪稳得住心神?”元冰很少有这么惊慌的时候,“你没看到裴周今早的模样,像是准备要把天捅个窟窿一样兴奋,莫不是他自己要去做动摇国本的大事?” “他——” 苏玉婉知道裴周一向爱出风头,现在他又知道了太子的身世,莫不是打算在朝堂上把事情抖搂出来? 这就遭了。 就算是皇帝被带了这么多年绿帽子,这事也绝对不能由裴周捅出来,否则丢了大脸的皇帝,总有一天要把这账算到裴周头上。 不过到现在京城还是一片太平景象,宫里好像也没有大事传出,她又觉得裴周应该不是鲁莽的人,也不会傻到主动惹祸上身。 “娘娘先不要慌,现在不是好好的嘛,裴周胆子再大,也做不出那动摇国本的大事不是?” “我也知道……哎。”元冰还是担心儿子,不过听了苏玉婉的劝,心也没有那么慌了,又有些愧疚道:“你一进来就问王爷和裴周的去处,这个我也不清楚,实在帮不上你了。” “我再去别处找找。” 苏玉婉没再停留,便匆匆离去,可她不知道宁王和裴周去了哪里,根本无处可寻,想了想,只能朝邢家药材行的铺面方向行去。 此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邢家药材行的门前一片寂静,看着不像有大事发生。苏玉婉暗暗松了口气,躲在附近小胡同里等着梁庄救人出来。不料,自己却被人从背后堵了嘴。 “唔——”她挣扎着,心生恐惧。 “是我。”裴周把人放开,揭下面具,“我在这守了大半天了,你怎么过来了?” “裴周?”苏玉婉一阵儿欣喜,终于看到救星一般,“我刚才去王府找你和王爷了,我已经得到消息,邢至深要逃跑,我怕铁蛋有危险……” “我都知道。”裴周把人拉到一处暗房,对着虚空打了个暗哨,就有几道黑影嗖嗖离去,“我就是为了抓邢至深来的,他跑不了。刚才见过梁庄了,我也派了玄风和他一起去救铁蛋,放心,铁蛋没事。” “嗯。”苏玉婉这才放了心,被裴周好说歹说劝着回了酒楼等消息。 及至深夜,酒楼的人忙碌一天早已熟睡,苏玉婉毫无困意,一直等着铁蛋和裴周的消息。 下半夜,酒楼里终于有了动静,竟是梁庄抱着一个全身是血已经辩不出模样的血人闯了进来。 “快,快救铁蛋。”梁庄顾不上自己身上多处深可见骨的伤口,只催着苏玉婉救人。 两人刚小心翼翼地把铁蛋放到床上,就见玄风提了冯太医和宋静初随后而至。 “什么都别说了,救人要紧。”冯太医夜里睡得正香,还穿着睡衣就被玄风从被窝里给拉出来,这一路上吹了不少冷风,可他没有丝毫怨言,反倒催着徒弟和苏玉婉先救人。 宋静初的穿戴要比单薄的冯太医好得多,起码玄风去找她时没有直接闯进闺房,还给了她一点点时间穿衣服,不过她也没耽搁多久,连衣服穿反了都没察觉,就跟着出来救人了。 两人都是金镞科,对铁蛋这种外伤来说正好对症,有了他俩的帮助,铁蛋的救治也就多了几分胜算。 冯太医还把之前苏玉婉借给他的那套手术刀具带了过来,“这个应该用得到。” 苏玉婉忙点头道:“幸亏提前做了这套刀具,否则便是华佗在世,也拿铁蛋的伤势没办法了。” 三人都是大夫,相对来说也都擅长外科,不过还是各有所长。 冯太医作为太医院的老人,主攻外科不假,但是把脉和内科调理的经验要远高于苏玉婉和宋静初,所以他第一时间诊断出铁蛋中毒和内伤一事,并就着伤情说出治疗的方法。 宋静初在战场上处理外伤的经验,就比师父和苏玉婉多得多,哪怕现在因为邢家商行的垄断,外伤和止血药材奇缺,她也有的是法子给铁蛋止血。 有了治疗思路,伤口也渐渐止血,这下就轮到苏玉婉的手术刀具上场了。 “这里,”冯太医指着铁蛋心脏那处剑伤说道:“这孩子的致命伤就是这处,若是平常人伤势这么重,早就没了性命了,可这孩子竟然能挺到现在还有一口气吊着,不知是菩萨保佑还是他本身就命大了。” 冯太医说完,又抬眼看了下苏玉婉,意有所指道:“刚才为他把脉,发现气息似有若无,挺到现在还没有咽气,好像是因为提前服用了什么仙丹。小丫头,你说是不是?” 第297章 好像服用了仙丹 苏玉婉不是第一次进宁王府了,门房并没有为难她,不过也告诉她,宁王和世子一大早就出去了,此刻并不在府里,而宁王妃因为临盆在即,最近都不见客,所以门房好心地劝她改日再来。 可事情万分紧急,苏玉婉哪肯轻易地就此离去?问门房宁王和世子去了哪里,门房却是不知。万般无奈之下,她只能拿出裴周给她的万能令牌,一路畅通无阻地去了元侧妃的小院,希望能从元冰这里打听到宁王的去向。 元冰有些心神不宁,正在院子里踱来踱去。 “见过元侧妃。”苏玉婉匆忙福礼,长话短说,“民女有要紧事要找王爷和世子,不知侧妃娘娘可知他们去了哪里?” 元侧妃让身边婢女退下,才低声告诉苏玉婉,“裴周今早出门前,特意来告知过,说是马上大年三十了,朝廷可能要变天,甚至可能会出现动摇国本的大事,让我稳下心来不要惊慌。他说完这些话就走了,到现在还没回来。玉婉,我知道他和你走得近,有什么事也不会瞒着你,你可知道他这话里的意思?” 朝廷要变天?动摇国本的大事? 苏玉婉猜着应该是邢至深和皇后太子的事情差不多要被揭发了,可事情还没到最后那一刻,她也不敢贸然告诉元冰。 “侧妃娘娘莫慌,不管发生什么大事,也牵连不到宁王和世子头上,就像世子说得那样,娘娘尽管稳住心神等待消息就是。” “我哪稳得住心神?”元冰很少有这么惊慌的时候,“你没看到裴周今早的模样,像是准备要把天捅个窟窿一样兴奋,莫不是他自己要去做动摇国本的大事?” “他——” 苏玉婉知道裴周一向爱出风头,现在他又知道了太子的身世,莫不是打算在朝堂上把事情抖搂出来? 这就遭了。 就算是皇帝被带了这么多年绿帽子,这事也绝对不能由裴周捅出来,否则丢了大脸的皇帝,总有一天要把这账算到裴周头上。 不过到现在京城还是一片太平景象,宫里好像也没有大事传出,她又觉得裴周应该不是鲁莽的人,也不会傻到主动惹祸上身。 “娘娘先不要慌,现在不是好好的嘛,裴周胆子再大,也做不出那动摇国本的大事不是?” “我也知道……哎。”元冰还是担心儿子,不过听了苏玉婉的劝,心也没有那么慌了,又有些愧疚道:“你一进来就问王爷和裴周的去处,这个我也不清楚,实在帮不上你了。” “我再去别处找找。” 苏玉婉没再停留,便匆匆离去,可她不知道宁王和裴周去了哪里,根本无处可寻,想了想,只能朝邢家药材行的铺面方向行去。 此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邢家药材行的门前一片寂静,看着不像有大事发生。苏玉婉暗暗松了口气,躲在附近小胡同里等着梁庄救人出来。不料,自己却被人从背后堵了嘴。 “唔——”她挣扎着,心生恐惧。 “是我。”裴周把人放开,揭下面具,“我在这守了大半天了,你怎么过来了?” “裴周?”苏玉婉一阵儿欣喜,终于看到救星一般,“我刚才去王府找你和王爷了,我已经得到消息,邢至深要逃跑,我怕铁蛋有危险……” “我都知道。”裴周把人拉到一处暗房,对着虚空打了个暗哨,就有几道黑影嗖嗖离去,“我就是为了抓邢至深来的,他跑不了。刚才见过梁庄了,我也派了玄风和他一起去救铁蛋,放心,铁蛋没事。” “嗯。”苏玉婉这才放了心,被裴周好说歹说劝着回了酒楼等消息。 及至深夜,酒楼的人忙碌一天早已熟睡,苏玉婉毫无困意,一直等着铁蛋和裴周的消息。 下半夜,酒楼里终于有了动静,竟是梁庄抱着一个全身是血已经辩不出模样的血人闯了进来。 “快,快救铁蛋。”梁庄顾不上自己身上多处深可见骨的伤口,只催着苏玉婉救人。 两人刚小心翼翼地把铁蛋放到床上,就见玄风提了冯太医和宋静初随后而至。 “什么都别说了,救人要紧。”冯太医夜里睡得正香,还穿着睡衣就被玄风从被窝里给拉出来,这一路上吹了不少冷风,可他没有丝毫怨言,反倒催着徒弟和苏玉婉先救人。 宋静初的穿戴要比单薄的冯太医好得多,起码玄风去找她时没有直接闯进闺房,还给了她一点点时间穿衣服,不过她也没耽搁多久,连衣服穿反了都没察觉,就跟着出来救人了。 两人都是金镞科,对铁蛋这种外伤来说正好对症,有了他俩的帮助,铁蛋的救治也就多了几分胜算。 冯太医还把之前苏玉婉借给他的那套手术刀具带了过来,“这个应该用得到。” 苏玉婉忙点头道:“幸亏提前做了这套刀具,否则便是华佗在世,也拿铁蛋的伤势没办法了。” 三人都是大夫,相对来说也都擅长外科,不过还是各有所长。 冯太医作为太医院的老人,主攻外科不假,但是把脉和内科调理的经验要远高于苏玉婉和宋静初,所以他第一时间诊断出铁蛋中毒和内伤一事,并就着伤情说出治疗的方法。 宋静初在战场上处理外伤的经验,就比师父和苏玉婉多得多,哪怕现在因为邢家商行的垄断,外伤和止血药材奇缺,她也有的是法子给铁蛋止血。 有了治疗思路,伤口也渐渐止血,这下就轮到苏玉婉的手术刀具上场了。 “这里,”冯太医指着铁蛋心脏那处剑伤说道:“这孩子的致命伤就是这处,若是平常人伤势这么重,早就没了性命了,可这孩子竟然能挺到现在还有一口气吊着,不知是菩萨保佑还是他本身就命大了。” 冯太医说完,又抬眼看了下苏玉婉,意有所指道:“刚才为他把脉,发现气息似有若无,挺到现在还没有咽气,好像是因为提前服用了什么仙丹。小丫头,你说是不是?” 第298章 深夜救人 苏玉婉当然知道铁蛋为什么会这样。 她给他的防身药粉和剧毒匕首,铁蛋都没有留下,唯一留下的,就是藏在玄青做的那个外观亳不起眼内里却藏有乾坤的木棍里的假死药丸。遇到危险服下,即可以假死蒙蔽敌人,又能在受了致命伤时还能吊着一口气多撑两个时辰。 当然,能多撑两个时辰也是有条件的,若对方见铁蛋没了气息还要继续下死手补刀,便是服了菩萨的救命仙丹也是没用。邢至深为人毒辣,不可能给人留活口,铁蛋之所以还吊着一口气在,应该是玄风和梁庄及时赶到拼命所救。 苏玉婉没有回答冯太医的试探,而是熟练地运用各种不同型号的手术刀具,在铁蛋的伤处迅速处理着。 冯太医也没有继续试探追问,和徒弟配合着苏玉婉,做着打杂辅助的救治工作,并且师徒俩都震惊于苏玉婉的医术,因为那是他们从来没有见识过的。 身在古代,受限于各项医疗器械近似于零,苏玉婉并没能将自己的医术真正发挥出来,连防止术后感染的药品及抗生素都没有,她只能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尽量把手术刀具的消毒这一关做到最好。 等处理完铁蛋的伤口,已经是三个时辰之后。 三个人紧张又疲惫,看着铁蛋的情况没有继续恶化后方才都松了口气。从房间走出来时,却见余非不知什么时候也来了酒楼,正准备给玄风和梁庄处理伤口。 听着梁庄的解释,苏玉婉才知道当时的情况有多紧急。 原来,邢至深察觉到自己被铁蛋跟踪了,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他,直接命手下杀人灭口,甚至下了死命令,要让铁蛋身首异处才肯罢休。若不是梁庄一直暗中护着铁蛋,并在危机时刻一剑射去,铁蛋此刻早就成了一个无头尸体了。 不过梁庄还是低估了邢至深的布防,他的出手,直接暴露了自己,直接引来了邢至深布防高手的追杀。多亏他随身带着苏玉婉给他的防身毒粉才得以拖延时间,等来了玄风救命。就算这样,两人也都受了重伤。 苏玉婉一边帮着余非给二人处理伤口,一边问道:“抓到邢至深了吗?世子呢?” 玄风摇了摇头道:“邢至深可是个老狐狸,居然早准备好了逃跑暗道,里面机关重重,世子带了众多高手都一时无法追踪靠近。世子让我们二人带着铁蛋过来,他自己则带人绕路去抓邢至深了。现在还没消息传来,应该是还没抓到人。” “那,王爷呢?”苏玉婉猜着宁王应该也有所安排,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抓到老奸巨猾的邢至深了。 玄风告知道:“王爷昨晚好像去找辽王了,属下后来一直跟着世子,也就不知道辽王有没有回府或者其他安排了。” “嗯,我知道了。”苏玉婉见玄风的脸色苍白,知道他失血过多,也就没再问,“不管别的了,有消息的话世子会派人过来告知的,你们先安心养伤,来,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 苏玉婉刚要蹲下,就被冯太医给拉起来了,“你忙了半夜,赶紧去歇着,这不有人帮他们治么?”说着,指了指余非和宋静初。 两人的伤势看着凶险,不过都没有伤到要害,处理起来要比铁蛋的容易许多,余非和宋静初两人完全可以做得来。 苏玉婉突然想起来,冯太医最近好像有意撮合这两人。既然如此,她何不也给二人相处的机会? 想到这,她便收了手,扶着冯太医往外走,“这里就交给你们俩了,我扶冯太医去歇着。” 冯太医眨了眨眼,突然就没了刚才救人时的精气神,一副老态龙钟半死不活的模样,在苏玉婉的搀扶下,步履蹒跚地往外走,“缺点觉就跟要命一样,真是老喽——” 只留余非和宋静初,目瞪口呆地看着变化如此之大的冯太医离去。 宋静初先缓过神来,戳了下余非,“愣什么神?赶紧救人!” “嗯!”余非失落地应了声,回头见宋静初正俯下身清洗玄风背部的伤口,从他的视线望去,宋静初原本扁平的身材,因着俯身的动作竟也露了些肉色曲线出来。 余非的脑子“轰”的一下不能动了,脸也突然地发烫。他猛地背过身去给梁庄处理伤口。 梁庄疼得吱呀怪叫,还要扭头和宋静初说话,说自己最近的功夫见长,等哪天伤势好了,两人再较量一次。 宋静初一口应下,“行啊,求之不得呢。” 梁庄觉得余非挡住了他的视线,便扒拉着余非往一边站,以方便他和宋静初面对面地交流。 余非的脑子里全是刚才那不能告人的画面,要是他让开位置,梁庄必然也能看到那抹浅浅的春色。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些不开心,便继续站在原地给梁庄清理伤口,而且挡得更结实了。 “哎吆,疼,疼——”梁庄觉得伤口处突然疼痛加剧,也没心思跟宋静初闲聊了,便使劲抓着床单硬忍,没过多久,居然睡过去了。 余非这才放轻了动作。 这边冯太医一出门,并没有去休息,反而拉着苏玉婉,刨根问底询问着手术刀具的事情。 也不光问手术刀,还有苏玉婉那手出神入化的医术,以及瞒不过他的铁蛋提前服用了药物拖延生命的事情,他也是不得到结果不罢休。 苏玉婉只能说自己跟了个好师父,学了这手好医术,别的,却也不敢多讲。 冯太医无比遗憾道:“你说的师父,应该是你在老家的师父,他这医术古今罕见,怎么以前没听说过呢?还有,他就没想考入太医院光宗耀祖吗?” 苏玉婉睁着眼说瞎话,“我师父淡泊名利,不愿意冒头,若不是看着年纪大了要把医术传下去,可能也轮不到我学了来。” “挺好,挺好,不进太医院能在民间安心精进医术也挺好。”冯太医很是赞赏,又缠着苏玉婉问了许多医术上的问题,最后终于疲惫到体力不支才去休息。 第298章 深夜救人 苏玉婉当然知道铁蛋为什么会这样。 她给他的防身药粉和剧毒匕首,铁蛋都没有留下,唯一留下的,就是藏在玄青做的那个外观亳不起眼内里却藏有乾坤的木棍里的假死药丸。遇到危险服下,即可以假死蒙蔽敌人,又能在受了致命伤时还能吊着一口气多撑两个时辰。 当然,能多撑两个时辰也是有条件的,若对方见铁蛋没了气息还要继续下死手补刀,便是服了菩萨的救命仙丹也是没用。邢至深为人毒辣,不可能给人留活口,铁蛋之所以还吊着一口气在,应该是玄风和梁庄及时赶到拼命所救。 苏玉婉没有回答冯太医的试探,而是熟练地运用各种不同型号的手术刀具,在铁蛋的伤处迅速处理着。 冯太医也没有继续试探追问,和徒弟配合着苏玉婉,做着打杂辅助的救治工作,并且师徒俩都震惊于苏玉婉的医术,因为那是他们从来没有见识过的。 身在古代,受限于各项医疗器械近似于零,苏玉婉并没能将自己的医术真正发挥出来,连防止术后感染的药品及抗生素都没有,她只能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尽量把手术刀具的消毒这一关做到最好。 等处理完铁蛋的伤口,已经是三个时辰之后。 三个人紧张又疲惫,看着铁蛋的情况没有继续恶化后方才都松了口气。从房间走出来时,却见余非不知什么时候也来了酒楼,正准备给玄风和梁庄处理伤口。 听着梁庄的解释,苏玉婉才知道当时的情况有多紧急。 原来,邢至深察觉到自己被铁蛋跟踪了,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他,直接命手下杀人灭口,甚至下了死命令,要让铁蛋身首异处才肯罢休。若不是梁庄一直暗中护着铁蛋,并在危机时刻一剑射去,铁蛋此刻早就成了一个无头尸体了。 不过梁庄还是低估了邢至深的布防,他的出手,直接暴露了自己,直接引来了邢至深布防高手的追杀。多亏他随身带着苏玉婉给他的防身毒粉才得以拖延时间,等来了玄风救命。就算这样,两人也都受了重伤。 苏玉婉一边帮着余非给二人处理伤口,一边问道:“抓到邢至深了吗?世子呢?” 玄风摇了摇头道:“邢至深可是个老狐狸,居然早准备好了逃跑暗道,里面机关重重,世子带了众多高手都一时无法追踪靠近。世子让我们二人带着铁蛋过来,他自己则带人绕路去抓邢至深了。现在还没消息传来,应该是还没抓到人。” “那,王爷呢?”苏玉婉猜着宁王应该也有所安排,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抓到老奸巨猾的邢至深了。 玄风告知道:“王爷昨晚好像去找辽王了,属下后来一直跟着世子,也就不知道辽王有没有回府或者其他安排了。” “嗯,我知道了。”苏玉婉见玄风的脸色苍白,知道他失血过多,也就没再问,“不管别的了,有消息的话世子会派人过来告知的,你们先安心养伤,来,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 苏玉婉刚要蹲下,就被冯太医给拉起来了,“你忙了半夜,赶紧去歇着,这不有人帮他们治么?”说着,指了指余非和宋静初。 两人的伤势看着凶险,不过都没有伤到要害,处理起来要比铁蛋的容易许多,余非和宋静初两人完全可以做得来。 苏玉婉突然想起来,冯太医最近好像有意撮合这两人。既然如此,她何不也给二人相处的机会? 想到这,她便收了手,扶着冯太医往外走,“这里就交给你们俩了,我扶冯太医去歇着。” 冯太医眨了眨眼,突然就没了刚才救人时的精气神,一副老态龙钟半死不活的模样,在苏玉婉的搀扶下,步履蹒跚地往外走,“缺点觉就跟要命一样,真是老喽——” 只留余非和宋静初,目瞪口呆地看着变化如此之大的冯太医离去。 宋静初先缓过神来,戳了下余非,“愣什么神?赶紧救人!” “嗯!”余非失落地应了声,回头见宋静初正俯下身清洗玄风背部的伤口,从他的视线望去,宋静初原本扁平的身材,因着俯身的动作竟也露了些肉色曲线出来。 余非的脑子“轰”的一下不能动了,脸也突然地发烫。他猛地背过身去给梁庄处理伤口。 梁庄疼得吱呀怪叫,还要扭头和宋静初说话,说自己最近的功夫见长,等哪天伤势好了,两人再较量一次。 宋静初一口应下,“行啊,求之不得呢。” 梁庄觉得余非挡住了他的视线,便扒拉着余非往一边站,以方便他和宋静初面对面地交流。 余非的脑子里全是刚才那不能告人的画面,要是他让开位置,梁庄必然也能看到那抹浅浅的春色。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些不开心,便继续站在原地给梁庄清理伤口,而且挡得更结实了。 “哎吆,疼,疼——”梁庄觉得伤口处突然疼痛加剧,也没心思跟宋静初闲聊了,便使劲抓着床单硬忍,没过多久,居然睡过去了。 余非这才放轻了动作。 这边冯太医一出门,并没有去休息,反而拉着苏玉婉,刨根问底询问着手术刀具的事情。 也不光问手术刀,还有苏玉婉那手出神入化的医术,以及瞒不过他的铁蛋提前服用了药物拖延生命的事情,他也是不得到结果不罢休。 苏玉婉只能说自己跟了个好师父,学了这手好医术,别的,却也不敢多讲。 冯太医无比遗憾道:“你说的师父,应该是你在老家的师父,他这医术古今罕见,怎么以前没听说过呢?还有,他就没想考入太医院光宗耀祖吗?” 苏玉婉睁着眼说瞎话,“我师父淡泊名利,不愿意冒头,若不是看着年纪大了要把医术传下去,可能也轮不到我学了来。” “挺好,挺好,不进太医院能在民间安心精进医术也挺好。”冯太医很是赞赏,又缠着苏玉婉问了许多医术上的问题,最后终于疲惫到体力不支才去休息。 第299章 除夕说媒 直到大天亮,裴周才骑马来了酒楼。 一进门,灌了几口热茶,就气得直捶桌子。 “气死个人!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能抓到了,谁知邢至深这老狐狸数老鼠的,还会打洞。不对,属兔子的,狡兔三窟,不知道从哪个暗道逃了。” “没抓到人?”苏玉婉心里一沉。 裴周点点头,无比懊恼,“唉——对了,铁蛋没事?梁庄和玄风呢?” “梁庄和玄风都受了重伤,天快亮时才清理完伤口安抚他们睡下,铁蛋伤得最重,万幸的是捡了条命回来。” “我去看看铁蛋,问问他打听到邢至深的逃跑路线没有。” “铁蛋还没醒呢,哎——”苏玉婉拦不住裴周,只能带路去了铁蛋的房间。 裴周显然也被铁蛋的伤势惊住了,“邢至深这个逆贼,我不会放过你的。” 裴周轻抚着铁蛋的额头,终是没忍心惊醒他,正要离开时,却听到铁蛋小声吃痛的声音,“疼。” 铁蛋终于醒了,第一句话便是:“抓到邢至深了吗?”听裴周说还没抓到后,他便忍痛有气无力地说了一条路线出来,并解释道:“这是我听到邢至深说的第二条备选逃跑路线,防的就是水路那条路线出变故。” “原来是这样,我这就顺着这条路去追。”裴周当即起身出门。 “哎——”铁蛋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就见裴周已经出了门,他吃力地抬了抬眼皮,焦急地对苏玉婉说道:“玉婉姐,我已经打听到了那外伤药草的去处,得赶紧派人截下,否则就要运到大魏去了。” “什么?” 铁蛋伤得重,说话也是勉强,不过还是把自己偷听到的消息简明扼要地告诉了苏玉婉。 邢至深囤了那么多的外伤药,果然是早有预谋的,甚至此事,连大魏的皇帝也蒙在鼓里,因为他效忠的并非大魏皇帝,而是其中一个并不起眼的皇子。 这是铁蛋冒死偷听来的消息,否则邢至深也不会在这万分紧急地情况下,还派了那么多高手对他一个孩子围追堵截杀死为止。怕的,就是铁蛋暴露消息。 好在铁蛋命大,还是被救了回来。 “我必须赶紧将这事告诉宁王。”苏玉婉是追不上裴周了,只能再次去找宁王。 可一出门,才意识到,今天是大年三十,宁王应该早就进宫宴饮,她就算去了宁王府,肯定跟昨天一样会扑个空。 好在她今天带了进宫的腰牌,只能先进宫去太医院,之后再尽量想办法找到宁王了。 “你这丫头怎么来了?”一夜没怎么休息的冯太医,此时顶着俩大黑眼圈在太医院值班,不过倒是精神抖擞的,“铁蛋醒了?” “醒了。”苏玉婉嘴上应着,心里却急得慌。 冯太医看在眼里,便问了几句,听说事情紧急必须要找到宁王后,略作沉思,便拉着苏玉婉往外走,“你跟我来。”说着,七拐八拐地居然进了一个陌生的院子。 皇宫之大,苏玉婉平日里也不会被允许在里面乱走,所以对这个院子极其陌生,里面只有几个太监模样的人在做着打扫工作。 “周公公在里面么?”冯太医问其中一个小太监。 小太监则直接领着二人进了周正的房间。 冯太医边走边说,“周公公这几日病了,皇上恩泽,特许太医为其诊治,其他太医都忙,这活就落到了老夫身上。” 苏玉婉心里清楚,其他太医也不忙,不过是不想为太监看病的推脱之词罢了,也就是冯太医不在乎,这活才落到了他头上。 她知道冯太医是借着给周正看病的机会,把邢至深的事情告诉周正,再由周正在中间传递消息。 她忽然想起来裴周对她说过,说周正在太医院安排了眼线。她一直好奇那个眼线是谁,甚至连打杂的几个小太监都怀疑过,但是又总觉得不像。 可这会儿,她突然怀疑起冯太医来。 “冯太医跟周公公交情还好?”苏玉婉半试探半开玩笑。 冯太医的脸色先是突然变得严肃,不过一瞬间,又像终于了结一桩心事一般轻松起来,“我与周公公的确有些交情,皆是缘于我与他干爹从小的情谊罢了。” “砰——”苏玉婉心里一惊,脚下不由一个趔趄,“您与周公公的干爹?” 周正的干爹就是被邢至深亲手害死,周正为人谨慎,在像裴周坦白之前,可是从未像旁人提起过。 但是今天冯太医特地提到了他与周正干爹的交情…… 苏玉婉心里有了几分猜测。 见到周正后,她似乎更加肯定了他和冯太医的关系,因为周正根本没病,甚至没有避着她,直接跟冯太医说着自己装病的事情,正是偷了空闲来关注邢至深的事情罢了。 邢至深尚没落网,周正自然不甘,听了苏玉婉要找宁王的事情,周正二话不说便穿戴好出门。他是大太监,平日里在宫中走动比太子和其他王爷甚至各宫娘娘们都自由些,由他出面去找宁王,果然是找对了人。 宁王和辽王二人一起,从宴席上暂时退出来,听了苏玉婉说的邢至深的事情后,当即派心腹下去做了周密安排。 二人不能耽搁太久,便急着要回宴席,不过离开前,辽王也没忘安慰苏玉婉,“铁蛋这孩子冒死带回来的消息,更加验证了我和宁王的猜测。你放心,我和宁王早有打算,不会让他跑掉的,那些外伤药和邢至深的谋划,也不会让他得逞。” “好,这就好。”苏玉婉这才放了心。 辽王盯着苏玉婉看了会儿,眨了眨眼,笑着让自己的跟班领她去太后宫里说说话,之后又赶紧追上宁王,小声说着什么。 “这可是你未来的儿媳妇,总得让奶奶先点头答应,否则父皇那边肯定是不同意的,今天顾仁那家伙就求了贵妃给他闺女说媒呢,裴周是躲不掉了……” 辽王东一句西一句的,苏玉婉却是听懂了,原来顾仁已经托了贵妃在这皇宫除夕宴席上,撮合他女儿和裴周呢。 第299章 除夕说媒 直到大天亮,裴周才骑马来了酒楼。 一进门,灌了几口热茶,就气得直捶桌子。 “气死个人!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能抓到了,谁知邢至深这老狐狸数老鼠的,还会打洞。不对,属兔子的,狡兔三窟,不知道从哪个暗道逃了。” “没抓到人?”苏玉婉心里一沉。 裴周点点头,无比懊恼,“唉——对了,铁蛋没事?梁庄和玄风呢?” “梁庄和玄风都受了重伤,天快亮时才清理完伤口安抚他们睡下,铁蛋伤得最重,万幸的是捡了条命回来。” “我去看看铁蛋,问问他打听到邢至深的逃跑路线没有。” “铁蛋还没醒呢,哎——”苏玉婉拦不住裴周,只能带路去了铁蛋的房间。 裴周显然也被铁蛋的伤势惊住了,“邢至深这个逆贼,我不会放过你的。” 裴周轻抚着铁蛋的额头,终是没忍心惊醒他,正要离开时,却听到铁蛋小声吃痛的声音,“疼。” 铁蛋终于醒了,第一句话便是:“抓到邢至深了吗?”听裴周说还没抓到后,他便忍痛有气无力地说了一条路线出来,并解释道:“这是我听到邢至深说的第二条备选逃跑路线,防的就是水路那条路线出变故。” “原来是这样,我这就顺着这条路去追。”裴周当即起身出门。 “哎——”铁蛋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就见裴周已经出了门,他吃力地抬了抬眼皮,焦急地对苏玉婉说道:“玉婉姐,我已经打听到了那外伤药草的去处,得赶紧派人截下,否则就要运到大魏去了。” “什么?” 铁蛋伤得重,说话也是勉强,不过还是把自己偷听到的消息简明扼要地告诉了苏玉婉。 邢至深囤了那么多的外伤药,果然是早有预谋的,甚至此事,连大魏的皇帝也蒙在鼓里,因为他效忠的并非大魏皇帝,而是其中一个并不起眼的皇子。 这是铁蛋冒死偷听来的消息,否则邢至深也不会在这万分紧急地情况下,还派了那么多高手对他一个孩子围追堵截杀死为止。怕的,就是铁蛋暴露消息。 好在铁蛋命大,还是被救了回来。 “我必须赶紧将这事告诉宁王。”苏玉婉是追不上裴周了,只能再次去找宁王。 可一出门,才意识到,今天是大年三十,宁王应该早就进宫宴饮,她就算去了宁王府,肯定跟昨天一样会扑个空。 好在她今天带了进宫的腰牌,只能先进宫去太医院,之后再尽量想办法找到宁王了。 “你这丫头怎么来了?”一夜没怎么休息的冯太医,此时顶着俩大黑眼圈在太医院值班,不过倒是精神抖擞的,“铁蛋醒了?” “醒了。”苏玉婉嘴上应着,心里却急得慌。 冯太医看在眼里,便问了几句,听说事情紧急必须要找到宁王后,略作沉思,便拉着苏玉婉往外走,“你跟我来。”说着,七拐八拐地居然进了一个陌生的院子。 皇宫之大,苏玉婉平日里也不会被允许在里面乱走,所以对这个院子极其陌生,里面只有几个太监模样的人在做着打扫工作。 “周公公在里面么?”冯太医问其中一个小太监。 小太监则直接领着二人进了周正的房间。 冯太医边走边说,“周公公这几日病了,皇上恩泽,特许太医为其诊治,其他太医都忙,这活就落到了老夫身上。” 苏玉婉心里清楚,其他太医也不忙,不过是不想为太监看病的推脱之词罢了,也就是冯太医不在乎,这活才落到了他头上。 她知道冯太医是借着给周正看病的机会,把邢至深的事情告诉周正,再由周正在中间传递消息。 她忽然想起来裴周对她说过,说周正在太医院安排了眼线。她一直好奇那个眼线是谁,甚至连打杂的几个小太监都怀疑过,但是又总觉得不像。 可这会儿,她突然怀疑起冯太医来。 “冯太医跟周公公交情还好?”苏玉婉半试探半开玩笑。 冯太医的脸色先是突然变得严肃,不过一瞬间,又像终于了结一桩心事一般轻松起来,“我与周公公的确有些交情,皆是缘于我与他干爹从小的情谊罢了。” “砰——”苏玉婉心里一惊,脚下不由一个趔趄,“您与周公公的干爹?” 周正的干爹就是被邢至深亲手害死,周正为人谨慎,在像裴周坦白之前,可是从未像旁人提起过。 但是今天冯太医特地提到了他与周正干爹的交情…… 苏玉婉心里有了几分猜测。 见到周正后,她似乎更加肯定了他和冯太医的关系,因为周正根本没病,甚至没有避着她,直接跟冯太医说着自己装病的事情,正是偷了空闲来关注邢至深的事情罢了。 邢至深尚没落网,周正自然不甘,听了苏玉婉要找宁王的事情,周正二话不说便穿戴好出门。他是大太监,平日里在宫中走动比太子和其他王爷甚至各宫娘娘们都自由些,由他出面去找宁王,果然是找对了人。 宁王和辽王二人一起,从宴席上暂时退出来,听了苏玉婉说的邢至深的事情后,当即派心腹下去做了周密安排。 二人不能耽搁太久,便急着要回宴席,不过离开前,辽王也没忘安慰苏玉婉,“铁蛋这孩子冒死带回来的消息,更加验证了我和宁王的猜测。你放心,我和宁王早有打算,不会让他跑掉的,那些外伤药和邢至深的谋划,也不会让他得逞。” “好,这就好。”苏玉婉这才放了心。 辽王盯着苏玉婉看了会儿,眨了眨眼,笑着让自己的跟班领她去太后宫里说说话,之后又赶紧追上宁王,小声说着什么。 “这可是你未来的儿媳妇,总得让奶奶先点头答应,否则父皇那边肯定是不同意的,今天顾仁那家伙就求了贵妃给他闺女说媒呢,裴周是躲不掉了……” 辽王东一句西一句的,苏玉婉却是听懂了,原来顾仁已经托了贵妃在这皇宫除夕宴席上,撮合他女儿和裴周呢。 第300章 除夕事发 苏玉婉不是第一次见太后,她能感受到眼前这个慈祥老人对她的喜爱,也能感受到她那久居深宫半生的寂寞感,这不是在宫里开辟个小菜园就能抵消得了的。 “人活一辈子可真不容易啊。”年迈却精神矍铄的太后大发感慨,并且很突然地提起了裴周,“裴周长到这么大才回宫,跟其他人一比真是格格不入,不过好在这小子机灵,力气也大,总算不用担心他被别人欺负了。” “太后多虑了,谁敢欺负皇家血脉的他呢?”苏玉婉安慰道。 “皇家人呗。”太后了然一笑,又道:“要不是生在皇家,他们这群小子,可都是老婆子我的好儿孙呢,可惜啊……听一统说裴周读书不用功,到现在字写得还歪七扭八的,你这丫头,可得好好劝着他,这样可是不行的。” “民女……不敢,也没资格劝世子。”苏玉婉也有自己的苦衷,裴周是她想劝就能劝得了的么?再说现在两人身份差距巨大,她哪里来的资格劝他呢? “没错,没错。”太后点着头道:“是该给你个身份了。” “太后——” “老婆子我累了,你先下去。” 苏玉婉战战兢兢地回了酒楼等消息,心里还总想着太后那句话,不过始终没向旁人提起,毕竟今夜,指婚的消息可能就传的街知巷闻了。 田秀等人也看出了苏玉婉的失落,想着办法哄她开心。 苏玉婉也不想因为自己的心事让大家过年都过不痛快,便压下酸楚,与大伙吃起了团年饭。 裴周的随从过来传了主子的口信,说是裴周被皇帝叫回宫里一起宴请大臣并守夜,今晚就不过来了,不过还是派手下送来几箱鞭炮,让大伙热热闹闹过个年。 玄风和梁庄身体底子好,就算是受了重伤,休养了一天一夜也能下床活动了,这会儿便自告奋勇争着放鞭炮。 苏玉婉想着裴周一进宫肯定接着就要被指婚,心里又乱了起来,根本没有心思放鞭炮,便寻了给铁蛋看伤的借口,去了铁蛋的房间躲清净。 铁蛋的伤情看着凶险,不过总算是稳定了,苏玉婉松了口气,依旧失落不已,却听到酒楼里众人的惊呼声。 她开了房门,想问众人为何惊呼,却见绚烂的烟花盛开在半空,随着众人的惊呼落下后,空中竟隐约留有些许字迹。 众人惊呼更甚。 “有字,烟花里藏着字。” “那字是‘苏玉婉’,是掌柜的名字。” “这是世子给掌柜的惊喜吗?” “……” 几箱烟花燃放了整整一晚,留在空中稍纵即逝的字都是“苏玉婉”和“裴周”这两个名字。状况之神奇,没多久就吸引了附近人的注意。除夕夜之后,这两个名字就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人人都知道,宁王世子心仪农女苏玉婉,才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来。 苏玉婉的心突然就踏实了,只是酒楼里众人问起时,她还嘴硬道:“不是说就几箱鞭炮吗?这能叫鞭炮?”随后红着脸进了自己的房间,再不想出来。 玄青敲门进来,两只大眼睛不停闪烁着,神神秘秘道:“玉婉姐姐不觉得这烟花好神奇吗?” “的确神奇。”苏玉婉不得不承认,这种高难度的复杂的烟花,她只在千年之后的后世见过,在这个时代,好像从来都没听说过呢。 玄青捂着嘴偷笑,“玉婉姐姐都不想知道是谁做的这烟花吗?” “不知道是哪里的能工巧匠做出来的呢。”苏玉婉也好奇呢,可看到玄青那藏不住的得意的模样,突然吃惊道:“不会是你做出来的?” 玄青点点头,又摇摇头。 “这是世子的点子,说给你个惊喜,就把这活交给我师父了。我和师父找了很多鞭炮作坊,尝试了很多次,才做成功了。其实,就连我和师父也不知道鞭炮真能做成这样,说到底,还是世子的点子太过奇思妙想了。” “他的确能折腾。”苏玉婉感动于裴周对她的用心,只是在外人面前夸不出口,“你和你师父确实厉害,凭一个点子就能把这烟花做出来,除了你们俩,应该也没有旁人了。” “主要是我师父的功劳。”玄青毫不吝啬地夸奖了师父一番,与有荣焉。 守夜到下半夜后,整个京城的鞭炮声都渐渐停歇,京城很快一片寂静。 皇宫里却没有那么安静,这一晚上发生了不少大事,苏玉婉也是第二天才听说的。 在宫宴上,贵妃借着皇帝兴起的机会,正提到刑部尚书顾仁的嫡女,指婚二字尚未出口,就被裴周打断了。 直到那时,皇帝和群臣才知道了邢至深的事情。毕竟在这之前两天,邢至深还为皇帝皇后请过平安脉,平静的根本没露出一丝要逃跑的迹象和破绽。 皇帝起初根本不信,后来是宁王让人带了李太医和吴元君进去,听说两人透露不少消息,揭了邢至深的老底。 桩桩件件的证据摆在眼前,皇帝依然不信,再让人去提邢至深进宫问话时,才知人已经趁夜潜逃,这才不得不信,之后就安排给宁王和裴周,务必要将邢至深活着抓回来。 被人欺骗的滋味不好受,何况又是早已习惯了高高在上的皇帝,更是咽不下这口气,苏玉婉已经能想象到皇帝会气成什么样了。 “皇后和太子呢?”苏玉婉问着裴周派来传话的人。 传话的人一愣,“姑娘见谅,世子只让小的告知他去奉命抓人了,并不知道皇后和太子的情况。” 苏玉婉见这人的表情就清楚了,皇后和太子应该暂时还没被爆出来,否则皇帝肯定雷霆大怒了,说不定整个京城都要变得血腥了。 “没事了,我只是随口问问,你下去。” “是,姑娘。” 又是三天过去,裴周那边还没有消息传来,倒是兵部尚书家的丑闻传遍了京城,继室祝夫人的三个儿子,竟然都非祝尚书亲生。 此等奇耻大辱,祝严当然不能忍,得知真相的第一时间,就将母子四人一并砍杀。 之血腥之残忍,轰动京城,祝严也因为肆意杀人被带进了刑部大牢,等候皇帝发落。 第300章 除夕事发 苏玉婉不是第一次见太后,她能感受到眼前这个慈祥老人对她的喜爱,也能感受到她那久居深宫半生的寂寞感,这不是在宫里开辟个小菜园就能抵消得了的。 “人活一辈子可真不容易啊。”年迈却精神矍铄的太后大发感慨,并且很突然地提起了裴周,“裴周长到这么大才回宫,跟其他人一比真是格格不入,不过好在这小子机灵,力气也大,总算不用担心他被别人欺负了。” “太后多虑了,谁敢欺负皇家血脉的他呢?”苏玉婉安慰道。 “皇家人呗。”太后了然一笑,又道:“要不是生在皇家,他们这群小子,可都是老婆子我的好儿孙呢,可惜啊……听一统说裴周读书不用功,到现在字写得还歪七扭八的,你这丫头,可得好好劝着他,这样可是不行的。” “民女……不敢,也没资格劝世子。”苏玉婉也有自己的苦衷,裴周是她想劝就能劝得了的么?再说现在两人身份差距巨大,她哪里来的资格劝他呢? “没错,没错。”太后点着头道:“是该给你个身份了。” “太后——” “老婆子我累了,你先下去。” 苏玉婉战战兢兢地回了酒楼等消息,心里还总想着太后那句话,不过始终没向旁人提起,毕竟今夜,指婚的消息可能就传的街知巷闻了。 田秀等人也看出了苏玉婉的失落,想着办法哄她开心。 苏玉婉也不想因为自己的心事让大家过年都过不痛快,便压下酸楚,与大伙吃起了团年饭。 裴周的随从过来传了主子的口信,说是裴周被皇帝叫回宫里一起宴请大臣并守夜,今晚就不过来了,不过还是派手下送来几箱鞭炮,让大伙热热闹闹过个年。 玄风和梁庄身体底子好,就算是受了重伤,休养了一天一夜也能下床活动了,这会儿便自告奋勇争着放鞭炮。 苏玉婉想着裴周一进宫肯定接着就要被指婚,心里又乱了起来,根本没有心思放鞭炮,便寻了给铁蛋看伤的借口,去了铁蛋的房间躲清净。 铁蛋的伤情看着凶险,不过总算是稳定了,苏玉婉松了口气,依旧失落不已,却听到酒楼里众人的惊呼声。 她开了房门,想问众人为何惊呼,却见绚烂的烟花盛开在半空,随着众人的惊呼落下后,空中竟隐约留有些许字迹。 众人惊呼更甚。 “有字,烟花里藏着字。” “那字是‘苏玉婉’,是掌柜的名字。” “这是世子给掌柜的惊喜吗?” “……” 几箱烟花燃放了整整一晚,留在空中稍纵即逝的字都是“苏玉婉”和“裴周”这两个名字。状况之神奇,没多久就吸引了附近人的注意。除夕夜之后,这两个名字就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人人都知道,宁王世子心仪农女苏玉婉,才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来。 苏玉婉的心突然就踏实了,只是酒楼里众人问起时,她还嘴硬道:“不是说就几箱鞭炮吗?这能叫鞭炮?”随后红着脸进了自己的房间,再不想出来。 玄青敲门进来,两只大眼睛不停闪烁着,神神秘秘道:“玉婉姐姐不觉得这烟花好神奇吗?” “的确神奇。”苏玉婉不得不承认,这种高难度的复杂的烟花,她只在千年之后的后世见过,在这个时代,好像从来都没听说过呢。 玄青捂着嘴偷笑,“玉婉姐姐都不想知道是谁做的这烟花吗?” “不知道是哪里的能工巧匠做出来的呢。”苏玉婉也好奇呢,可看到玄青那藏不住的得意的模样,突然吃惊道:“不会是你做出来的?” 玄青点点头,又摇摇头。 “这是世子的点子,说给你个惊喜,就把这活交给我师父了。我和师父找了很多鞭炮作坊,尝试了很多次,才做成功了。其实,就连我和师父也不知道鞭炮真能做成这样,说到底,还是世子的点子太过奇思妙想了。” “他的确能折腾。”苏玉婉感动于裴周对她的用心,只是在外人面前夸不出口,“你和你师父确实厉害,凭一个点子就能把这烟花做出来,除了你们俩,应该也没有旁人了。” “主要是我师父的功劳。”玄青毫不吝啬地夸奖了师父一番,与有荣焉。 守夜到下半夜后,整个京城的鞭炮声都渐渐停歇,京城很快一片寂静。 皇宫里却没有那么安静,这一晚上发生了不少大事,苏玉婉也是第二天才听说的。 在宫宴上,贵妃借着皇帝兴起的机会,正提到刑部尚书顾仁的嫡女,指婚二字尚未出口,就被裴周打断了。 直到那时,皇帝和群臣才知道了邢至深的事情。毕竟在这之前两天,邢至深还为皇帝皇后请过平安脉,平静的根本没露出一丝要逃跑的迹象和破绽。 皇帝起初根本不信,后来是宁王让人带了李太医和吴元君进去,听说两人透露不少消息,揭了邢至深的老底。 桩桩件件的证据摆在眼前,皇帝依然不信,再让人去提邢至深进宫问话时,才知人已经趁夜潜逃,这才不得不信,之后就安排给宁王和裴周,务必要将邢至深活着抓回来。 被人欺骗的滋味不好受,何况又是早已习惯了高高在上的皇帝,更是咽不下这口气,苏玉婉已经能想象到皇帝会气成什么样了。 “皇后和太子呢?”苏玉婉问着裴周派来传话的人。 传话的人一愣,“姑娘见谅,世子只让小的告知他去奉命抓人了,并不知道皇后和太子的情况。” 苏玉婉见这人的表情就清楚了,皇后和太子应该暂时还没被爆出来,否则皇帝肯定雷霆大怒了,说不定整个京城都要变得血腥了。 “没事了,我只是随口问问,你下去。” “是,姑娘。” 又是三天过去,裴周那边还没有消息传来,倒是兵部尚书家的丑闻传遍了京城,继室祝夫人的三个儿子,竟然都非祝尚书亲生。 此等奇耻大辱,祝严当然不能忍,得知真相的第一时间,就将母子四人一并砍杀。 之血腥之残忍,轰动京城,祝严也因为肆意杀人被带进了刑部大牢,等候皇帝发落。 第301章 多方试探 祝严还有个妹妹是太子妃,这会儿自然为哥哥四处奔走,可一向与她恩爱有加的太子,竟然一点忙都没帮她,甚至对她避而不见,太子妃不能对哥哥坐视不管,后来就求到了太后那里。 苏玉婉那时正好被太后叫去说话,也就与太子妃遇上了。 太后捏着眉头,说该午睡了,就把两人晾在厅里等,也没说管不管祝尚书的事情。 太子妃着急也不敢催太后,坐着干等也心不在焉的。 苏玉婉把太子妃的焦急看在眼里,突然心中一动,想起来什么,便恭敬福礼探问,“敢问太子妃,可是在为祝尚书的事情发愁?” 太子妃抬了抬眼皮,眸子又沉了下去。按理说她是不屑于和一个毫无背景身份的小丫头说话的,不过看在近几日苏玉婉颇得太后赏识的份上,还是爱搭不理地回了她一句,“怎么说也是我的亲哥哥,我怎能不为他担忧奔走?” 自从大年三十祝尚书事发后,苏玉婉也听玄青讲了不少祝家和太子妃的事情,知道外人眼里锦衣玉食风光无限又深受太子宠爱的太子妃,其实也有许多不尽如人意的地方。 比如,一生未孕育任何子女。 如今她膝下有两名嫡子一名嫡女,其实都是太子的侧妃和其他妾室所生,后来过继到她名下而已。 因着太子宠爱,自己又没有亲生儿女,她对过继来的三个子女倒也算上心,毕竟自己余生都要靠着这几个孩子了。 可终归是人心隔肚皮,不是亲生的,其中免不了道不尽的苦楚。 苏玉婉瞧着太子妃眉眼憔悴,便又大胆地试探了一句。 “太子对太子妃敬重宠爱有加,这是京城中人人都知道的事情,您何不请太子出面替祝尚书多说几句好话?相信皇上看在太子这层关系上,也会对祝尚书从轻发落的。就算活罪难逃,可总能免了这死罪不是?” “你懂什么!”太子妃瞟了一眼苏玉婉,有些心烦意乱,实在不想搭理。 她怎么没求太子?她都求了好几次了。 可太子对她的态度大为转变,根本不是从前那恩爱模样,以至于每次求情,她都觉得太子是换了一个人。 太子冷漠的态度,甚至让她一度怀疑起往日的恩爱是真是假,还是太子看在自己哥哥这个兵部尚书的助力上,才对她有那些耐心和情谊的。 现在哥哥失势入狱,即便侥幸免了死罪,这兵部尚书的位置也是保不住了。 难道从此以后,自己真要生活在太子和整个太子府的白眼里吗? 苏玉婉见太子妃沉浸在悲伤里,虽不愿落井下石,可有些话她还是想问的。 “民女斗胆问一句娘娘,在生死攸关的紧要关头,娘娘只能救一个人,请问您要救太子,还是救祝尚书?” “大胆!放肆!”太子妃突然发怒,“太子吉人自有天相,又怎会到你说的这般境地?” 苏玉婉原本只是猜测,可太子妃的突然发怒,让她似乎确定了心中所想:太子妃对太子的身世必定是有所察觉的。 太子妃可是太子的枕边人,太子能瞒得过几天、几个月甚至几年,可能瞒得过一辈子吗?两人成亲可都二十多年了,邢至深当上太医院院使后没少被皇后请去太子府给太子问诊,这其中难道一次都没有露出破绽? 苏玉婉是不太信的。 看太子妃这样,显然也是知道些什么,所以才一问便怒。 心中有数后,苏玉婉就不着急了,只忙不迭地向太子妃请罪,说自己只是无心随口一问。 太子妃盯着苏玉婉,想从她眼里看出什么,可只看到了淡定与坦然,她便松了口气,不过眼里依然是掩不住的担忧。 就在这时,太后似乎午休归来,坐下来便用了慈爱的语气,问太子妃来此所为何事。 太子妃满脸凝重,沉思许久,微不可闻地轻叹一声,便又换了笑脸道:“孙媳只为看望皇祖母而来,今见皇祖母身康体健也就放心了,并不敢因他事要来烦扰。” 太后哈哈一笑道:“你是个孝顺的,皇祖母心里有数,不像你大嫂那个泼皮无赖,每回来不是告辽王的状就是从我这里顺好吃的回去,真是气坏我哟。” 太子妃心塞,她最瞧不上从老家来的土气大嫂了,不过也顺着太后的话浅笑道:“大嫂质朴性直,快人快语,在皇祖母面前也不掩真性情,皇祖母还是莫怪她了。” “好,好,听你的,哀家不怪她就是,哈哈哈。”太后从善如流。 等太子妃和苏玉婉离开后,太后才收了笑脸,把伺候的宫人奴婢都遣到了门外候着,身边只有一个自己从乡下带来的跟了自己几十年的老嬷嬷。 “一统向我说的秘事,我唯一没有瞒着你,你看太子妃和苏玉婉两人刚才那模样,可像是早知道的?” 嬷嬷给太后捏着腿,思考了半晌。 辽王裴一统前日过来请安,偷偷告诉过太后一个惊天大秘密,便是太子的身世和邢至深有关的事情。辽王本想着先给太后铺垫一下,免得到时候从外人嘴里传过来会惊吓着她。 这事的确让太后大为震惊,知道自己的皇帝儿子戴了这么大个绿帽子,震怒地当时就要忍不住把太子和皇后召过来处以极刑。后来还是辽王好说歹说劝着让她把火气压了下来。 太后本就是大风大浪里过来的,很快就压了火气,表现地跟没事人一样。昨天太子妃就让人递了话过来,说是今天要来请安,她就知道是为哥哥祝严说情来了。 太后本来不想管这等闲事,尤其是这个让她根本不想面对的太子妃,所以今天又没事召了苏玉婉过来,想着替裴周考验试探一下他未来的媳妇,以让自己的心气能平顺一些。 刚才太后借口午休没有让太子妃把求情的话说出来,可她一直在帐子后面坐着根本没睡着,谁知就让她听到了苏玉婉和太子妃那番谈话。 尤其是苏玉婉那句“太子和祝尚书,她会救谁”这一句,更是令太后怀疑起来,她怀疑苏玉婉也知道些内幕,而太子妃的异常表现,显然也是知道些什么的样子。 太后最信任的人,只有跟了自己多年的老嬷嬷,她也没有瞒着她任何事。 老嬷嬷终身未婚,孤身一人在宫里陪着太后,早就与家人断了联系,无欲无求的她从来不与旁人有私交,所以太后根本不用担心她泄露秘密。 老嬷嬷给太后捏了会儿腿,见太后还在等着自己的答案,便叹了口气,点头道:“依奴婢所见,太子妃与苏姑娘刚才那番说辞,应该都是知道的,即便不是知道全部,也八九不离十了。” 第301章 多方试探 祝严还有个妹妹是太子妃,这会儿自然为哥哥四处奔走,可一向与她恩爱有加的太子,竟然一点忙都没帮她,甚至对她避而不见,太子妃不能对哥哥坐视不管,后来就求到了太后那里。 苏玉婉那时正好被太后叫去说话,也就与太子妃遇上了。 太后捏着眉头,说该午睡了,就把两人晾在厅里等,也没说管不管祝尚书的事情。 太子妃着急也不敢催太后,坐着干等也心不在焉的。 苏玉婉把太子妃的焦急看在眼里,突然心中一动,想起来什么,便恭敬福礼探问,“敢问太子妃,可是在为祝尚书的事情发愁?” 太子妃抬了抬眼皮,眸子又沉了下去。按理说她是不屑于和一个毫无背景身份的小丫头说话的,不过看在近几日苏玉婉颇得太后赏识的份上,还是爱搭不理地回了她一句,“怎么说也是我的亲哥哥,我怎能不为他担忧奔走?” 自从大年三十祝尚书事发后,苏玉婉也听玄青讲了不少祝家和太子妃的事情,知道外人眼里锦衣玉食风光无限又深受太子宠爱的太子妃,其实也有许多不尽如人意的地方。 比如,一生未孕育任何子女。 如今她膝下有两名嫡子一名嫡女,其实都是太子的侧妃和其他妾室所生,后来过继到她名下而已。 因着太子宠爱,自己又没有亲生儿女,她对过继来的三个子女倒也算上心,毕竟自己余生都要靠着这几个孩子了。 可终归是人心隔肚皮,不是亲生的,其中免不了道不尽的苦楚。 苏玉婉瞧着太子妃眉眼憔悴,便又大胆地试探了一句。 “太子对太子妃敬重宠爱有加,这是京城中人人都知道的事情,您何不请太子出面替祝尚书多说几句好话?相信皇上看在太子这层关系上,也会对祝尚书从轻发落的。就算活罪难逃,可总能免了这死罪不是?” “你懂什么!”太子妃瞟了一眼苏玉婉,有些心烦意乱,实在不想搭理。 她怎么没求太子?她都求了好几次了。 可太子对她的态度大为转变,根本不是从前那恩爱模样,以至于每次求情,她都觉得太子是换了一个人。 太子冷漠的态度,甚至让她一度怀疑起往日的恩爱是真是假,还是太子看在自己哥哥这个兵部尚书的助力上,才对她有那些耐心和情谊的。 现在哥哥失势入狱,即便侥幸免了死罪,这兵部尚书的位置也是保不住了。 难道从此以后,自己真要生活在太子和整个太子府的白眼里吗? 苏玉婉见太子妃沉浸在悲伤里,虽不愿落井下石,可有些话她还是想问的。 “民女斗胆问一句娘娘,在生死攸关的紧要关头,娘娘只能救一个人,请问您要救太子,还是救祝尚书?” “大胆!放肆!”太子妃突然发怒,“太子吉人自有天相,又怎会到你说的这般境地?” 苏玉婉原本只是猜测,可太子妃的突然发怒,让她似乎确定了心中所想:太子妃对太子的身世必定是有所察觉的。 太子妃可是太子的枕边人,太子能瞒得过几天、几个月甚至几年,可能瞒得过一辈子吗?两人成亲可都二十多年了,邢至深当上太医院院使后没少被皇后请去太子府给太子问诊,这其中难道一次都没有露出破绽? 苏玉婉是不太信的。 看太子妃这样,显然也是知道些什么,所以才一问便怒。 心中有数后,苏玉婉就不着急了,只忙不迭地向太子妃请罪,说自己只是无心随口一问。 太子妃盯着苏玉婉,想从她眼里看出什么,可只看到了淡定与坦然,她便松了口气,不过眼里依然是掩不住的担忧。 就在这时,太后似乎午休归来,坐下来便用了慈爱的语气,问太子妃来此所为何事。 太子妃满脸凝重,沉思许久,微不可闻地轻叹一声,便又换了笑脸道:“孙媳只为看望皇祖母而来,今见皇祖母身康体健也就放心了,并不敢因他事要来烦扰。” 太后哈哈一笑道:“你是个孝顺的,皇祖母心里有数,不像你大嫂那个泼皮无赖,每回来不是告辽王的状就是从我这里顺好吃的回去,真是气坏我哟。” 太子妃心塞,她最瞧不上从老家来的土气大嫂了,不过也顺着太后的话浅笑道:“大嫂质朴性直,快人快语,在皇祖母面前也不掩真性情,皇祖母还是莫怪她了。” “好,好,听你的,哀家不怪她就是,哈哈哈。”太后从善如流。 等太子妃和苏玉婉离开后,太后才收了笑脸,把伺候的宫人奴婢都遣到了门外候着,身边只有一个自己从乡下带来的跟了自己几十年的老嬷嬷。 “一统向我说的秘事,我唯一没有瞒着你,你看太子妃和苏玉婉两人刚才那模样,可像是早知道的?” 嬷嬷给太后捏着腿,思考了半晌。 辽王裴一统前日过来请安,偷偷告诉过太后一个惊天大秘密,便是太子的身世和邢至深有关的事情。辽王本想着先给太后铺垫一下,免得到时候从外人嘴里传过来会惊吓着她。 这事的确让太后大为震惊,知道自己的皇帝儿子戴了这么大个绿帽子,震怒地当时就要忍不住把太子和皇后召过来处以极刑。后来还是辽王好说歹说劝着让她把火气压了下来。 太后本就是大风大浪里过来的,很快就压了火气,表现地跟没事人一样。昨天太子妃就让人递了话过来,说是今天要来请安,她就知道是为哥哥祝严说情来了。 太后本来不想管这等闲事,尤其是这个让她根本不想面对的太子妃,所以今天又没事召了苏玉婉过来,想着替裴周考验试探一下他未来的媳妇,以让自己的心气能平顺一些。 刚才太后借口午休没有让太子妃把求情的话说出来,可她一直在帐子后面坐着根本没睡着,谁知就让她听到了苏玉婉和太子妃那番谈话。 尤其是苏玉婉那句“太子和祝尚书,她会救谁”这一句,更是令太后怀疑起来,她怀疑苏玉婉也知道些内幕,而太子妃的异常表现,显然也是知道些什么的样子。 太后最信任的人,只有跟了自己多年的老嬷嬷,她也没有瞒着她任何事。 老嬷嬷终身未婚,孤身一人在宫里陪着太后,早就与家人断了联系,无欲无求的她从来不与旁人有私交,所以太后根本不用担心她泄露秘密。 老嬷嬷给太后捏了会儿腿,见太后还在等着自己的答案,便叹了口气,点头道:“依奴婢所见,太子妃与苏姑娘刚才那番说辞,应该都是知道的,即便不是知道全部,也八九不离十了。” 第302章 奖赏 “今日之事,真是歪打正着,意外收获啊。”太后淡然一笑,“裴周的眼光不错,这丫头虽然出身农家,身份低微,这心眼倒是不少,探人口风也知道分寸,懂得适可而止,我算是知道一统这家伙为什么看重她了。” 老嬷嬷应声附和道:“太后娘娘所言极是,这丫头出身农家,可行事落落大方,倒也不小家子气,很是拿的出手。辽王爷看人不会错的,他跟娘娘您提的事情,奴婢倒也看好呢。” “你倒是耿直,也算是说到我的心坎里了。”太后并不怪嬷嬷直白地表达看法,反倒因为她的坦白不藏私而觉得熨帖,笑了笑,说道:“再说裴周这傻小子,从小生长在乡下,性子野的不行,真要给他说个京城里的富贵姑娘,怕是这脾气习性都合不来。两口子过日子,还是得相互看得顺眼才行,身份地位和相貌才学都是给外人看的。” “太后说的一向有道理。”嬷嬷真心恭维。 太后又是哈哈一笑,“不就是个身份么,我现在还天天种菜呢,说是泥腿子也不为过,现在这太后身份不照样稳如老狗?哈哈哈,不过为了堵住天下人的嘴,让这两人的亲事顺利些,我还是给她安个身份好了。” 半个月的年假转瞬即逝,很快就到了正月初九这一天,苏玉婉已经在收拾包裹,准备第二天正式到太医院报到。裴周自从得了圣旨去抓捕邢至深后,就再也没来过,不过让手下稍过口信,说他要一路追踪邢至深,去捣了他的老巢,所以暂时不会把人抓回来。 苏玉婉又准备了不少的防身药粉,还有几种别的用途的药粉,让来传信的人给裴周捎了去,以防万一。 晚些的时候,宋静初和余非一起来了酒楼。 余非早就听到了风声,知道邢至深真出事了,而且出的事比他知道的还严重,他失落极了,那是一直坚定的信念被突然无情打破的失落。好在他早就有了心理准备,这会儿心态还算稳。 他只担心一件事,“太医院现在群龙无首,太医们每天上值也都心惊胆战,好在有周公公每日传话,让大家与之前一样先各司其职不要慌乱。前几天大家倒也稳下来了,毕竟是年假,每日轮值的太医也少。可从明天开始,年假结束,所有太医和上百的医生们也一并要到太医院报到,要是再继续群龙无首,总免不了要出乱子。” “都在宫里做事,能出什么乱子?余非你就是胆子小,天天犹犹豫豫,杞人忧天。”宋静初给了余非一拳,“再说了,院使一职肯定不会空缺太久的,说不定皇上心里早有了人选呢,等着瞧。” “你,你说的有道理。”余非突然又想起来那日宋静初春光乍泄的模样,脸上有些发烫,赶紧把头低了下去,余光却总忍不住往宋静初身上某个部位瞟着。 他很为自己的龌龊行为感到羞耻,可又说服不了不去偷看。 说来也怪,那个位置,好像比去年初见时陡峭了一些。 宋静初并没有察觉余非的异样,只觉得自己胸前有些痒,便习惯性地随手往上托了托,“没有的时候惦记,真长了点又觉得晃晃悠悠地碍事,真是麻烦。” 苏玉婉秒懂宋静初的话,毕竟那丰胸的方子还是她给宋静初的,其实当时两人都没抱什么希望,毕竟这东西基本上都靠遗传。可谁知宋静初这里真得见效了,也或许不光是药方的作用,或者是身体本身的发育,巧合了。 可这里还有余非这个大男人呢。 “你也不避讳人,什么话都往外秃噜。”苏玉婉偷看了余非一眼,可惜他一直低着头,也看不到他的表情,不知道他听懂了没有。 宋静初没怎么在意,反大大咧咧道:“他知道什么?他能听懂就怪了。” 女人间的小秘密,她又说得如此隐晦,谅余非也听不懂。 她俩哪里知道,余非的心思正好在宋静初那个位置,自然是听懂了的,可惜他一个字也不敢说。 宋静初突然想起什么来,直接就抱怨起苏玉婉,“我说是谁想着种那什么蔬菜大棚呢,害得我大冬天跟我师父翻地种草药,试图种出反季药草来。真没想到那个人居然是你,可真把我坑得不轻啊。” 原来,信阳县的反季节蔬菜大棚搭起来了,头茬反季节蔬菜也种出来了,虽然产量没有应季时出的多,可好歹在这大冬天里有了不少新鲜蔬菜吃。 大年三十那天,宫里虽然发生了很多不愉快的事情,可有一件稀奇事却也跟着传了出来。 那就是有人千里迢迢往宫里运了两大马车绿叶菜。 那几样蔬菜,可不属于这个季节的。 宋静初也是从师父冯太医那里听到的,这个大棚蔬菜居然是苏玉婉家的。 她还记着年前师父闹着强迫她耕地种药草呢。 没把她累死。 这下终于找到源头了。 苏玉婉由着宋静初抱怨,等她停歇后,就招待两人一起吃晚饭,饭桌上居然就有那几样新鲜蔬菜。 宋静初的眼睛都直了,吃了个肚圆,也不抱怨了。 苏玉婉又说起大棚蔬菜的事情。 信阳县城那边的实验大棚算是成功了,只是千里迢迢运往京城的耗费巨大,而且路程长用时多,运到宫里时大部分都蔫了。所以工部派过去帮着种田的那些人把大棚知识留下后,趁着年节的机会又赶回了京城,向朝廷建议在京城以及各地都可以尝试种大棚了。 若是事情顺利,这个建议也许不久后就可以正式在大通的土地上尝试了。 宋静初鼓掌叫好,只夸苏玉婉不光医术好,还有这些旁人想不到的怪点子,好像也有她的一份功劳似的。 余非望着自己越来越望尘莫及的苏玉婉,心里明白,自己是真的没有机会了。毕竟年三十的烟花,让他彻底明白了自己根本不可能是裴周的对手。 他尝试让自己放下,神色也尽量伪装的正常,说着自己的猜测,“要是大棚蔬菜这建议在全国实施开来,作为出这个点子的你应该是立了大功的,朝廷应该会有大的奖赏,你现在可以想象一下,会得到什么奖赏了。” 第302章 奖赏 “今日之事,真是歪打正着,意外收获啊。”太后淡然一笑,“裴周的眼光不错,这丫头虽然出身农家,身份低微,这心眼倒是不少,探人口风也知道分寸,懂得适可而止,我算是知道一统这家伙为什么看重她了。” 老嬷嬷应声附和道:“太后娘娘所言极是,这丫头出身农家,可行事落落大方,倒也不小家子气,很是拿的出手。辽王爷看人不会错的,他跟娘娘您提的事情,奴婢倒也看好呢。” “你倒是耿直,也算是说到我的心坎里了。”太后并不怪嬷嬷直白地表达看法,反倒因为她的坦白不藏私而觉得熨帖,笑了笑,说道:“再说裴周这傻小子,从小生长在乡下,性子野的不行,真要给他说个京城里的富贵姑娘,怕是这脾气习性都合不来。两口子过日子,还是得相互看得顺眼才行,身份地位和相貌才学都是给外人看的。” “太后说的一向有道理。”嬷嬷真心恭维。 太后又是哈哈一笑,“不就是个身份么,我现在还天天种菜呢,说是泥腿子也不为过,现在这太后身份不照样稳如老狗?哈哈哈,不过为了堵住天下人的嘴,让这两人的亲事顺利些,我还是给她安个身份好了。” 半个月的年假转瞬即逝,很快就到了正月初九这一天,苏玉婉已经在收拾包裹,准备第二天正式到太医院报到。裴周自从得了圣旨去抓捕邢至深后,就再也没来过,不过让手下稍过口信,说他要一路追踪邢至深,去捣了他的老巢,所以暂时不会把人抓回来。 苏玉婉又准备了不少的防身药粉,还有几种别的用途的药粉,让来传信的人给裴周捎了去,以防万一。 晚些的时候,宋静初和余非一起来了酒楼。 余非早就听到了风声,知道邢至深真出事了,而且出的事比他知道的还严重,他失落极了,那是一直坚定的信念被突然无情打破的失落。好在他早就有了心理准备,这会儿心态还算稳。 他只担心一件事,“太医院现在群龙无首,太医们每天上值也都心惊胆战,好在有周公公每日传话,让大家与之前一样先各司其职不要慌乱。前几天大家倒也稳下来了,毕竟是年假,每日轮值的太医也少。可从明天开始,年假结束,所有太医和上百的医生们也一并要到太医院报到,要是再继续群龙无首,总免不了要出乱子。” “都在宫里做事,能出什么乱子?余非你就是胆子小,天天犹犹豫豫,杞人忧天。”宋静初给了余非一拳,“再说了,院使一职肯定不会空缺太久的,说不定皇上心里早有了人选呢,等着瞧。” “你,你说的有道理。”余非突然又想起来那日宋静初春光乍泄的模样,脸上有些发烫,赶紧把头低了下去,余光却总忍不住往宋静初身上某个部位瞟着。 他很为自己的龌龊行为感到羞耻,可又说服不了不去偷看。 说来也怪,那个位置,好像比去年初见时陡峭了一些。 宋静初并没有察觉余非的异样,只觉得自己胸前有些痒,便习惯性地随手往上托了托,“没有的时候惦记,真长了点又觉得晃晃悠悠地碍事,真是麻烦。” 苏玉婉秒懂宋静初的话,毕竟那丰胸的方子还是她给宋静初的,其实当时两人都没抱什么希望,毕竟这东西基本上都靠遗传。可谁知宋静初这里真得见效了,也或许不光是药方的作用,或者是身体本身的发育,巧合了。 可这里还有余非这个大男人呢。 “你也不避讳人,什么话都往外秃噜。”苏玉婉偷看了余非一眼,可惜他一直低着头,也看不到他的表情,不知道他听懂了没有。 宋静初没怎么在意,反大大咧咧道:“他知道什么?他能听懂就怪了。” 女人间的小秘密,她又说得如此隐晦,谅余非也听不懂。 她俩哪里知道,余非的心思正好在宋静初那个位置,自然是听懂了的,可惜他一个字也不敢说。 宋静初突然想起什么来,直接就抱怨起苏玉婉,“我说是谁想着种那什么蔬菜大棚呢,害得我大冬天跟我师父翻地种草药,试图种出反季药草来。真没想到那个人居然是你,可真把我坑得不轻啊。” 原来,信阳县的反季节蔬菜大棚搭起来了,头茬反季节蔬菜也种出来了,虽然产量没有应季时出的多,可好歹在这大冬天里有了不少新鲜蔬菜吃。 大年三十那天,宫里虽然发生了很多不愉快的事情,可有一件稀奇事却也跟着传了出来。 那就是有人千里迢迢往宫里运了两大马车绿叶菜。 那几样蔬菜,可不属于这个季节的。 宋静初也是从师父冯太医那里听到的,这个大棚蔬菜居然是苏玉婉家的。 她还记着年前师父闹着强迫她耕地种药草呢。 没把她累死。 这下终于找到源头了。 苏玉婉由着宋静初抱怨,等她停歇后,就招待两人一起吃晚饭,饭桌上居然就有那几样新鲜蔬菜。 宋静初的眼睛都直了,吃了个肚圆,也不抱怨了。 苏玉婉又说起大棚蔬菜的事情。 信阳县城那边的实验大棚算是成功了,只是千里迢迢运往京城的耗费巨大,而且路程长用时多,运到宫里时大部分都蔫了。所以工部派过去帮着种田的那些人把大棚知识留下后,趁着年节的机会又赶回了京城,向朝廷建议在京城以及各地都可以尝试种大棚了。 若是事情顺利,这个建议也许不久后就可以正式在大通的土地上尝试了。 宋静初鼓掌叫好,只夸苏玉婉不光医术好,还有这些旁人想不到的怪点子,好像也有她的一份功劳似的。 余非望着自己越来越望尘莫及的苏玉婉,心里明白,自己是真的没有机会了。毕竟年三十的烟花,让他彻底明白了自己根本不可能是裴周的对手。 他尝试让自己放下,神色也尽量伪装的正常,说着自己的猜测,“要是大棚蔬菜这建议在全国实施开来,作为出这个点子的你应该是立了大功的,朝廷应该会有大的奖赏,你现在可以想象一下,会得到什么奖赏了。” 第303章 奖赏 正月初十,年后上班第一天,苏玉婉一大早到了太医院后,就被师父梁院判带着去了宁国公府上,为宁国公的儿媳妇,也就是宁国公家的世子夫人看病。 宁国公可是太后娘娘的娘家的亲侄子,当初老皇帝四处征战时,他可是没少立功的,否则也不会有宁国公这个爵位。又因为和太后的这层关系在,他的国公位子也坐的相当稳。 宁国公家的世子爷,是宁国公的嫡长子,以后可是要继承父亲爵位,要当下一任宁国公的人。 世子和世子夫人一向夫妻和睦,恩爱有加,可惜世子夫人自从十几年前生下孩子后身体就一直不好,太后没少派太医去医治,只是碍于男女大防,即便是医术高深的太医对夫人病也知之甚少,更不用说连脉诊都要避讳三分了。 世子夫人的病拖了这么久,终于等来了太医院招收女医生,苏玉婉的医术又是几个太医信得过的,所以这才被梁院判一起带过去了。 苏玉婉用的是中西医结合的法子为世子夫人看病,效果远不是之前太医们开几副药就能比得上的,连着治疗了四五天后,世子夫人的身体眼看着一天天见好。 元宵节的前一天,太后又与老嬷嬷感慨了一番。 “原本只是想着找个合理的借口,给这个丫头抬一抬身份,才让她去国公府看病,没想到她这医术还真是有两下子,我那侄孙媳妇今日特意来宫里请安,说是身体大好了。这下好了,不用我提,她自己就说要给这丫头奖赏了。” 看着老太后满脸喜意,老嬷嬷也跟着高兴,“世子夫人也是个妙人,肯定也猜到了太后您的意思,再加上大年三十宁王世子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世子夫人肯定也是愿意卖个人情的,所以今日才主动提了要收苏姑娘为义女之事呢。” “你说的没错。”太后忍不住地点头赞同,“这丫头被我那侄孙媳妇收为义女,等我侄孙承袭他父亲的国公之位时,这丫头可就成了国公爷的义女了,这身份虽然比不上正宗嫡亲的女儿,可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了。裴周就是一个混小子,旁人对他也没多大期望,取了国公家的义女,也没人会笑话般配不般配了。” 老嬷嬷一直点头应是。 太后又道:“你去给皇后……”想起裴一统说的皇后和太子的身份,太后的脸色又沉了下去,也就不再提及,沉默半晌,又说道:“罢了,皇上隔天来请安,我直接跟他说好了。” 她要跟皇上说的,自然就是要给苏玉婉名分一事。 皇帝年三十被邢至深一事气得不清,可半个月过去了,他的气早就消了,只等裴周把人抓来后问罪。今日来慈宁宫请安,听到太后提起裴周,他也有话要说。 “裴周让人捎了信过来,说是已经追到大魏边境,把邢至深囤积转运的药草都给扣押了,朕也让人给大魏那边去了信,让他们好好查查到底是谁在背后指使邢至深如此做。” “该怎么做,你自己掂量着就行了,不用跟我老婆子说,我要说的,是裴周和苏玉婉的事。”太后很自然就把话题转到了她认为的“正事”上。 皇帝耳目众多,自然也清楚大年三十那场烟花盛世,这会儿便嗤笑道:“这个裴周,从小生长在乡下,果然上不得台面,朕还准备把顾仁那知书达礼的闺女指婚给他呢,他倒好,大年三十闹了这么一出,听说顾家姑娘可不愿意了,背地里没少跟顾仁闹,打死也不肯让她爹再提这门亲事。” “你说谁上不得台面呢?”太后白了儿子一眼,也不管他是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 皇帝想到亲娘的身份,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紧说了些好话弥补。 太后也不生气,又说了许多话之后,才说出自己的打算。 “我觉得这个丫头不错,我那侄孙媳妇也相中她了,打算收她为义女,皇帝你,是不是可以给她个名分了?” “这事,太后应该跟皇后商量才是。”皇帝到现在还不知道皇后的事情,话一出口,就见太后不高兴的样子,又赶紧找补到:“太后跟朕说也是一样,朕已经打算给她封个县主当当,再打赏她些金银玉器和田产铺子。太后觉得如何?” “我觉得行。”太后终于满意了,“没想到你也这么看重她,对她的封赏比我想的还好。” “这是裴周的意思。”皇帝撇了撇嘴,解释道:“裴周这次办的事情可不小,大魏那边也承了咱们的情,裴周在信里说了,他什么都不要,只把功劳记到那丫头身上就行。还有那丫头也是,医术了得,又有大棚蔬菜的功劳在,朕这番奖赏,也就不算多了。” “那也不少了,这丫头心里有数,会打从心里感激皇上的。”太后又添了几句。 这事就这么定了。 元宵节宫宴上,宁国公世子主动提及了自己要收义女一事,众人纷纷恭喜,皇帝也顺水推舟表扬起苏玉婉,并顺其自然有理有据地给她封了哥信阳县主。 整个信阳县城,就成了苏玉婉的封地。 周正带着圣旨去了太医院传旨。 整个太医院都惊住了,回过神后就纷纷向苏玉婉行礼跪拜,连她的师父梁院判都行了大礼。 苏玉婉只觉得自己的身份大变,可能在太医院做事就有些不太方便了,不过还是告诉众人,她依然会按照计划参加太医院的考试,并让众人像以往那般待她就好,不需要刻意恭敬。 之后没多久,她便被宁国公府接了去,被世子夫人正式收为义女,又被隆重地介绍给京城所有身份贵重的重臣家眷们。 在京中各种沸沸扬扬的传言中,苏玉婉又平静地回到了太医院做事,就跟往常一样,如此过了几天,太医院的人终于也恢复了平静。 太医院院使一职,在众人的纷纷猜测中,落到了谁都没有想到的一向都是坐冷板凳的冯太医头上。 苏玉婉猜着,应该是周正在皇帝面前说了不少,不过她对冯太医能坐到太医院最高位这件事,还是乐见其成的。 冯太医能不能服众能不能带领好太医院暂且不说,时间已经到了正月底,裴周也抓了邢至深回到了京城。 第303章 奖赏 正月初十,年后上班第一天,苏玉婉一大早到了太医院后,就被师父梁院判带着去了宁国公府上,为宁国公的儿媳妇,也就是宁国公家的世子夫人看病。 宁国公可是太后娘娘的娘家的亲侄子,当初老皇帝四处征战时,他可是没少立功的,否则也不会有宁国公这个爵位。又因为和太后的这层关系在,他的国公位子也坐的相当稳。 宁国公家的世子爷,是宁国公的嫡长子,以后可是要继承父亲爵位,要当下一任宁国公的人。 世子和世子夫人一向夫妻和睦,恩爱有加,可惜世子夫人自从十几年前生下孩子后身体就一直不好,太后没少派太医去医治,只是碍于男女大防,即便是医术高深的太医对夫人病也知之甚少,更不用说连脉诊都要避讳三分了。 世子夫人的病拖了这么久,终于等来了太医院招收女医生,苏玉婉的医术又是几个太医信得过的,所以这才被梁院判一起带过去了。 苏玉婉用的是中西医结合的法子为世子夫人看病,效果远不是之前太医们开几副药就能比得上的,连着治疗了四五天后,世子夫人的身体眼看着一天天见好。 元宵节的前一天,太后又与老嬷嬷感慨了一番。 “原本只是想着找个合理的借口,给这个丫头抬一抬身份,才让她去国公府看病,没想到她这医术还真是有两下子,我那侄孙媳妇今日特意来宫里请安,说是身体大好了。这下好了,不用我提,她自己就说要给这丫头奖赏了。” 看着老太后满脸喜意,老嬷嬷也跟着高兴,“世子夫人也是个妙人,肯定也猜到了太后您的意思,再加上大年三十宁王世子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世子夫人肯定也是愿意卖个人情的,所以今日才主动提了要收苏姑娘为义女之事呢。” “你说的没错。”太后忍不住地点头赞同,“这丫头被我那侄孙媳妇收为义女,等我侄孙承袭他父亲的国公之位时,这丫头可就成了国公爷的义女了,这身份虽然比不上正宗嫡亲的女儿,可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了。裴周就是一个混小子,旁人对他也没多大期望,取了国公家的义女,也没人会笑话般配不般配了。” 老嬷嬷一直点头应是。 太后又道:“你去给皇后……”想起裴一统说的皇后和太子的身份,太后的脸色又沉了下去,也就不再提及,沉默半晌,又说道:“罢了,皇上隔天来请安,我直接跟他说好了。” 她要跟皇上说的,自然就是要给苏玉婉名分一事。 皇帝年三十被邢至深一事气得不清,可半个月过去了,他的气早就消了,只等裴周把人抓来后问罪。今日来慈宁宫请安,听到太后提起裴周,他也有话要说。 “裴周让人捎了信过来,说是已经追到大魏边境,把邢至深囤积转运的药草都给扣押了,朕也让人给大魏那边去了信,让他们好好查查到底是谁在背后指使邢至深如此做。” “该怎么做,你自己掂量着就行了,不用跟我老婆子说,我要说的,是裴周和苏玉婉的事。”太后很自然就把话题转到了她认为的“正事”上。 皇帝耳目众多,自然也清楚大年三十那场烟花盛世,这会儿便嗤笑道:“这个裴周,从小生长在乡下,果然上不得台面,朕还准备把顾仁那知书达礼的闺女指婚给他呢,他倒好,大年三十闹了这么一出,听说顾家姑娘可不愿意了,背地里没少跟顾仁闹,打死也不肯让她爹再提这门亲事。” “你说谁上不得台面呢?”太后白了儿子一眼,也不管他是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 皇帝想到亲娘的身份,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紧说了些好话弥补。 太后也不生气,又说了许多话之后,才说出自己的打算。 “我觉得这个丫头不错,我那侄孙媳妇也相中她了,打算收她为义女,皇帝你,是不是可以给她个名分了?” “这事,太后应该跟皇后商量才是。”皇帝到现在还不知道皇后的事情,话一出口,就见太后不高兴的样子,又赶紧找补到:“太后跟朕说也是一样,朕已经打算给她封个县主当当,再打赏她些金银玉器和田产铺子。太后觉得如何?” “我觉得行。”太后终于满意了,“没想到你也这么看重她,对她的封赏比我想的还好。” “这是裴周的意思。”皇帝撇了撇嘴,解释道:“裴周这次办的事情可不小,大魏那边也承了咱们的情,裴周在信里说了,他什么都不要,只把功劳记到那丫头身上就行。还有那丫头也是,医术了得,又有大棚蔬菜的功劳在,朕这番奖赏,也就不算多了。” “那也不少了,这丫头心里有数,会打从心里感激皇上的。”太后又添了几句。 这事就这么定了。 元宵节宫宴上,宁国公世子主动提及了自己要收义女一事,众人纷纷恭喜,皇帝也顺水推舟表扬起苏玉婉,并顺其自然有理有据地给她封了哥信阳县主。 整个信阳县城,就成了苏玉婉的封地。 周正带着圣旨去了太医院传旨。 整个太医院都惊住了,回过神后就纷纷向苏玉婉行礼跪拜,连她的师父梁院判都行了大礼。 苏玉婉只觉得自己的身份大变,可能在太医院做事就有些不太方便了,不过还是告诉众人,她依然会按照计划参加太医院的考试,并让众人像以往那般待她就好,不需要刻意恭敬。 之后没多久,她便被宁国公府接了去,被世子夫人正式收为义女,又被隆重地介绍给京城所有身份贵重的重臣家眷们。 在京中各种沸沸扬扬的传言中,苏玉婉又平静地回到了太医院做事,就跟往常一样,如此过了几天,太医院的人终于也恢复了平静。 太医院院使一职,在众人的纷纷猜测中,落到了谁都没有想到的一向都是坐冷板凳的冯太医头上。 苏玉婉猜着,应该是周正在皇帝面前说了不少,不过她对冯太医能坐到太医院最高位这件事,还是乐见其成的。 冯太医能不能服众能不能带领好太医院暂且不说,时间已经到了正月底,裴周也抓了邢至深回到了京城。 第304章 助力 裴周进宫把事情交待完后,一刻都没有多待就急着去太医院找人。皇帝看着裴周匆忙离去的背影,无奈摇了摇头,总觉得这人实在沉不住气,哼了哼鼻子,也不打算告诉他苏玉婉已经被自己派去了宁王府。 宁王的小妾生了个女儿,产后出血不止,府医和前去的太医都束手无策,所以宁王才求到皇上那里,让苏玉婉和宋静初这两个女大夫前去帮忙诊治。 裴周在太医院扑了个空,打听之后,又赶紧回了宁王府。 这时,苏玉婉已经将宁王小妾的血崩止住,正在开着方子让下人去抓药,宋静初却脸色煞白地躺在隔壁房间的小床上,半天没有缓过神。 裴周进不去小妾的房间,只能把外边的宋静初拉起来问话。 “你怎么不进去帮忙?苏玉婉她一个人忙得过来吗?” 宋静初虚弱地福着礼,“世子放心,里面帮忙的人多着呢。” 余非这时也跟着师父来了王府,对裴周行了礼之后,又担心地问起宋静初,“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哪里不舒服?有没有喝药?” 宋静初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没事,就是刚才看到妇人血崩晕了一下没力气了,这才过来躺着歇会儿,现在好多了,不用吃药。” 余非大惊,“你给断胳膊断腿的士兵治伤都不怕,还怕妇人难产血崩?” “那不一样。”宋静初很是心虚,可不像平时那样的傻大胆,“都怪我以前没接触过这情况,以后多练练就好了。” 余非自言自语道:“你看别人生产尚且吓成这样,要是轮到你自己生孩子可怎么办?” 宋静初也傻眼了,“看来我的确不适合结婚生子,算了,就这么打光棍着过。” 裴周虽然着急,可苏玉婉不出来他也不能硬闯,闲着没事就瞅了几眼余非和宋静初,问了一句:“你俩有事?” “我们能有什么事?”宋静初觉得莫名其妙。 裴周便看了眼余非,指了指宋静初,直白问道:“你喜欢她?” 余非的脸色一下子爆红,“没,没……” “狡辩!”裴周才不在意余非的难堪,不过倒是高兴不用担心他再对苏玉婉有心思了,“你移情别恋了也好,否则你们天天在太医院朝夕相处我还膈应呢。” 余非懂了裴周的意思,更是难堪的脸红脖子粗的,不敢抬头看人,却忍不住偷瞟了一眼身旁的宋静初,见宋静初还没心没肺地跳着脚往里屋看,便收回了心思,低头不语。 宁王刚从宫里回来,直接把裴周拎了出去,“你又不是大夫,在这里掺和什么?出来等。” 两人去了客厅,辽王也正在那里等候。三人商量了许久,直到婢女说已经备好晚饭后才停。 这时苏玉婉已经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回宫去了,裴周等了半天也没遇上,心里气得不行,只抱怨苏玉婉太忽略他,这么久没见也不等他见一面再走。辽王很是同情地看着他,可眼底却尽是幸灾乐祸。 宁王没在意裴周的儿女情长,只忧心一件事,“邢至深抓了回来,可皇后和太子的事情他不会轻易暴露的,咱们也不能直接向皇上禀明,该想个什么法子才好?” 其实自从几人知道了这个大秘密之后,就一直在思考该怎么把这件事情爆出来,既能事情大白于天下,自己又能不惹祸上身全身而退。 “周正点子多,要不咱们再问问他?”裴周建议。 辽王有些火大,“这个死太监根本靠不住,他知道邢至深这次被抓回来,就算没有皇后太子的事情,他也死罪难逃,所以周正选择了明哲保身,不再掺和此事,只等着邢至深被判斩刑算完。” “这死太监。”裴周也骂了一句。 之前要对付邢至深,可是周正先提的头,还为此跟辽王打赌什么的,现在倒好,知道邢至深死罪难逃了,其他的罪行周正也就不管了。 要是宫里没有个自己人做内应,很多事的确不好办。 两人都担心地看向宁王,毕竟周正暗地里投靠的一直是宁王。 宁王摇了摇头道:“周正就是想不出两全其美的好办法,才选择逃避的。谁都知道,两人身世一旦暴露,少不了知情人陪葬。” 皇后和太子的身世,可不是什么好事,谁爆出来谁就会死的不明不白。 皇帝不会放过知情人的。死个成千上万的例子,古往今来也是不少。 宁王之前倒是想了个办法,就是让余非得了机会给皇后扎个“真心话”穴位,再由周正里应外合领皇上一人前去,由皇后亲口说出来这件秘密,也只有皇帝一人知道,这样也就不会连累其他人了。 可奈何自从邢至深事发,皇后就极尽谨慎,明明身子不舒服,也不肯召任何太医近身,最多就是让太医例行把个平安脉。宁王想动手都没办法。 “咱们再想想,还有没有别的法子。”辽王也头大了。 就在这时,婢女突然送了一封秘信来。 宁王读完信,眉眼终于舒展,“太子妃想通了,打算助我们一臂之力。” 原来,太子妃自从给太后请安之后,就一直闭门不出,许是在太子那里得不到答案,或者是得到了自己并不想要的答案,这才终于下定了决心,舍太子,保哥哥。 有了太子妃的助力,这事就容易多了。 几天后,太子妃例行去向皇后请安,她走后没多久,皇后便突然失去了意识,人事不省。 苏玉婉和师父梁院判可都是专攻妇科的,所以第一时间被皇帝叫去皇后宫里看诊。 苏玉婉小心谨慎地为皇后施针时,故意朝某个不相关的穴位刺了去,梁院判不经意地发现了,先是惊讶,见皇后并无异样后又很快恢复如常,故作不知。 等众人都离开皇后宫中时,周正就领着皇帝进来看望,太子也在此时闻讯赶来。 周正前所未有的紧张,声音里都打了颤,“皇后娘娘玉体欠安,想必醒来后最想见皇上和太子殿下,奴才就先去外面候着了。” “去,去。”皇帝摆了摆手,心烦意乱。 周正这才擦了把汗,迈着小碎步,后退着出去。 第304章 助力 裴周进宫把事情交待完后,一刻都没有多待就急着去太医院找人。皇帝看着裴周匆忙离去的背影,无奈摇了摇头,总觉得这人实在沉不住气,哼了哼鼻子,也不打算告诉他苏玉婉已经被自己派去了宁王府。 宁王的小妾生了个女儿,产后出血不止,府医和前去的太医都束手无策,所以宁王才求到皇上那里,让苏玉婉和宋静初这两个女大夫前去帮忙诊治。 裴周在太医院扑了个空,打听之后,又赶紧回了宁王府。 这时,苏玉婉已经将宁王小妾的血崩止住,正在开着方子让下人去抓药,宋静初却脸色煞白地躺在隔壁房间的小床上,半天没有缓过神。 裴周进不去小妾的房间,只能把外边的宋静初拉起来问话。 “你怎么不进去帮忙?苏玉婉她一个人忙得过来吗?” 宋静初虚弱地福着礼,“世子放心,里面帮忙的人多着呢。” 余非这时也跟着师父来了王府,对裴周行了礼之后,又担心地问起宋静初,“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哪里不舒服?有没有喝药?” 宋静初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没事,就是刚才看到妇人血崩晕了一下没力气了,这才过来躺着歇会儿,现在好多了,不用吃药。” 余非大惊,“你给断胳膊断腿的士兵治伤都不怕,还怕妇人难产血崩?” “那不一样。”宋静初很是心虚,可不像平时那样的傻大胆,“都怪我以前没接触过这情况,以后多练练就好了。” 余非自言自语道:“你看别人生产尚且吓成这样,要是轮到你自己生孩子可怎么办?” 宋静初也傻眼了,“看来我的确不适合结婚生子,算了,就这么打光棍着过。” 裴周虽然着急,可苏玉婉不出来他也不能硬闯,闲着没事就瞅了几眼余非和宋静初,问了一句:“你俩有事?” “我们能有什么事?”宋静初觉得莫名其妙。 裴周便看了眼余非,指了指宋静初,直白问道:“你喜欢她?” 余非的脸色一下子爆红,“没,没……” “狡辩!”裴周才不在意余非的难堪,不过倒是高兴不用担心他再对苏玉婉有心思了,“你移情别恋了也好,否则你们天天在太医院朝夕相处我还膈应呢。” 余非懂了裴周的意思,更是难堪的脸红脖子粗的,不敢抬头看人,却忍不住偷瞟了一眼身旁的宋静初,见宋静初还没心没肺地跳着脚往里屋看,便收回了心思,低头不语。 宁王刚从宫里回来,直接把裴周拎了出去,“你又不是大夫,在这里掺和什么?出来等。” 两人去了客厅,辽王也正在那里等候。三人商量了许久,直到婢女说已经备好晚饭后才停。 这时苏玉婉已经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回宫去了,裴周等了半天也没遇上,心里气得不行,只抱怨苏玉婉太忽略他,这么久没见也不等他见一面再走。辽王很是同情地看着他,可眼底却尽是幸灾乐祸。 宁王没在意裴周的儿女情长,只忧心一件事,“邢至深抓了回来,可皇后和太子的事情他不会轻易暴露的,咱们也不能直接向皇上禀明,该想个什么法子才好?” 其实自从几人知道了这个大秘密之后,就一直在思考该怎么把这件事情爆出来,既能事情大白于天下,自己又能不惹祸上身全身而退。 “周正点子多,要不咱们再问问他?”裴周建议。 辽王有些火大,“这个死太监根本靠不住,他知道邢至深这次被抓回来,就算没有皇后太子的事情,他也死罪难逃,所以周正选择了明哲保身,不再掺和此事,只等着邢至深被判斩刑算完。” “这死太监。”裴周也骂了一句。 之前要对付邢至深,可是周正先提的头,还为此跟辽王打赌什么的,现在倒好,知道邢至深死罪难逃了,其他的罪行周正也就不管了。 要是宫里没有个自己人做内应,很多事的确不好办。 两人都担心地看向宁王,毕竟周正暗地里投靠的一直是宁王。 宁王摇了摇头道:“周正就是想不出两全其美的好办法,才选择逃避的。谁都知道,两人身世一旦暴露,少不了知情人陪葬。” 皇后和太子的身世,可不是什么好事,谁爆出来谁就会死的不明不白。 皇帝不会放过知情人的。死个成千上万的例子,古往今来也是不少。 宁王之前倒是想了个办法,就是让余非得了机会给皇后扎个“真心话”穴位,再由周正里应外合领皇上一人前去,由皇后亲口说出来这件秘密,也只有皇帝一人知道,这样也就不会连累其他人了。 可奈何自从邢至深事发,皇后就极尽谨慎,明明身子不舒服,也不肯召任何太医近身,最多就是让太医例行把个平安脉。宁王想动手都没办法。 “咱们再想想,还有没有别的法子。”辽王也头大了。 就在这时,婢女突然送了一封秘信来。 宁王读完信,眉眼终于舒展,“太子妃想通了,打算助我们一臂之力。” 原来,太子妃自从给太后请安之后,就一直闭门不出,许是在太子那里得不到答案,或者是得到了自己并不想要的答案,这才终于下定了决心,舍太子,保哥哥。 有了太子妃的助力,这事就容易多了。 几天后,太子妃例行去向皇后请安,她走后没多久,皇后便突然失去了意识,人事不省。 苏玉婉和师父梁院判可都是专攻妇科的,所以第一时间被皇帝叫去皇后宫里看诊。 苏玉婉小心谨慎地为皇后施针时,故意朝某个不相关的穴位刺了去,梁院判不经意地发现了,先是惊讶,见皇后并无异样后又很快恢复如常,故作不知。 等众人都离开皇后宫中时,周正就领着皇帝进来看望,太子也在此时闻讯赶来。 周正前所未有的紧张,声音里都打了颤,“皇后娘娘玉体欠安,想必醒来后最想见皇上和太子殿下,奴才就先去外面候着了。” “去,去。”皇帝摆了摆手,心烦意乱。 周正这才擦了把汗,迈着小碎步,后退着出去。 第305章 保住了小命 第305章 保住了小命 苏玉婉和梁院判刚回到太医院,连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就见有人惊慌失措跑了进来,“冯,冯院使,快,皇上突发急症,快请所有太医……” 传信的太监脸色惨白,话都说不出一句囫囵的来。 冯太医此刻正调侃徒弟宋静初和余非呢,听着皇上出了事,当即便起身往外走。 太医院当值的所有太医都紧随其后。 冯太医刚要出院门,又突然停了下来,回头专门吩咐道:“宋静初,苏玉婉,还有余非,你们三个也跟上。” “这……”众太医皆惊。 这可是给皇帝看病,若不是事发紧急,就连资历颇深的众位太医,也是没有资格接触龙体的,就别提余非这个资历尚浅的医徒,更不用提还未通过太医院最后选拔的两位女医生了。 但是冯太医是皇帝亲自选任的院使,他的决定,众太医无权置喙,再说眼下情况紧急,谁也不敢冒着耽误医治龙体的大罪,会在此时站出来质疑冯院使。 冯太医带着太医院众人,浩浩荡荡往养生殿方向疾行而去,不料,竟在途中看到了骇人的一幕:皇后和太子被卸去锦衣凤袍及象征身份的所有衣饰,甚至被白布紧紧捂了口鼻,任何声音都发不出来,就那么狼狈不堪地被一群内侍挟持着前行。 冯太医等人震惊不已,暂停在路边避让,等那群人过去之后,才又起身。 能进太医院的,都是嘴严的,就别提都是一大把年纪的太医们了。他们都是见识过不少大风大浪,即便再惊骇,也没人敢出声嘀咕问询一句。 众人只知道,这京城怕是要变天了。 不,大通朝怕是要变天了。 宋静初可没见识过如此场面。那可是皇后和太子啊。 “别看了。”苏玉婉见宋静初吓傻了,连路都忘了怎么走,赶紧拉了下她的袖子,“赶紧跟上。” 可宋静初,虽然在战场见惯了生死大场面,却依然被震惊地说不出话来,苏玉婉拉都拉不动她。 余非显然也看到了宋静初的异常,怕她被有心人盯上,只好也拉了宋静初一把。 男人特有的骨架手感,才把宋静初从震惊中拉回现实。 “走走走。”宋静初红了脸,抽回手来,贴着苏玉婉快步疾行,不敢回头看余非。 余非也没想到,宋静初一个女孩子,手感竟比他一个男人还粗糙,心中不知有几分诧异,更似有几分疼惜。 京城但凡有头有脸的官家女子,哪个不是涂脂抹粉细皮嫩肉的?怎么宋静初一个堂堂指挥使的女儿,会把自己折腾地如此不堪? 此刻也不是余非多想的时候。 一群人很快就进了养心殿。 皇帝已经陷入昏迷。 冯太医问过周正皇帝突发急症的表现后,便为其诊脉,随后又指名梁院判和常玄参依次为皇帝诊脉。 三人在其余众太医面前,将自己所把到的脉象及病情一一描述,综合分析下来,三人所诊断的结果竟出奇一致:皇帝是急怒攻心,引发并加重旧疾。 冯院使为皇帝针灸暂缓其病情进展后,又命众太医集思广益,根据诊断结果分析病情并拿出医治方案。 此时,太后闻讯赶来,亲自守着皇帝儿子,等待太医给出具体医治方案的同时,也把周正召到身边。 “在皇后宫里,究竟发生了何事?”太后不像往常那般和蔼慈祥,镇静的脸上却难掩其忧心,严肃道:“周正,皇上去看望皇后时还好好的,怎么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突发急症?还有,皇后和太子又发生了何事?” “太后娘娘饶命。”周正匍匐跪于地上,颤声回禀,“皇后近几日凤体不适,皇上忧心便前去探望,正值皇后突然病得厉害人事不省,皇上体谅,担心惊扰皇后休息便遣奴婢在外面候着,没过多久,太子殿下也进去请安。再后来,奴婢似乎听到皇后醒了的声音,只是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惹了皇上大怒,皇上随后传唤内侍将皇后和太子压去了宗人府。” “你真没听到里面说了些什么?”太后心疼地看了儿子一眼,没有分半分眼神给周正。 周正磕头如捣蒜,“太后娘娘恕罪,是奴婢失职,没有做到紧跟在皇上身边,害皇上受苦了。” “太后……”许是冯院使的针灸起了效果,皇上此时竟悠悠醒来,显然也听到了周正的话,张了张嘴,有气无力道:“儿臣不孝,害太后担心了。” “你醒了就好。”太后摸着皇帝的鬓角,叹了口气,显然也清楚,能让皇帝气到一声不吭就把皇后和太子囚禁的,只有那件事了。 周正赶紧爬起来伺候皇帝坐好,“皇上,您终于醒了,奴婢该死,竟不知皇上被何事气到,是奴婢失职了。” “你真没听到发生何事?”皇帝用力,才勉强坐起身,看向周正。 周正连连点头道:“奴婢昨天白天值班,等到夜里换班时,路公公突然闹肚子不能值夜,奴婢便替他值夜,今儿个一早陆公公还没好,奴婢便硬着头皮又抗了一天,刚才皇上去皇后宫里探望时,奴婢在外面守着,谁知竟不小心睡着了,后来听到里面传出动静,奴婢还以为是做梦,直到被人拍醒,才知道皇上出事了,之前里面的吵闹声也不是做梦……皇上,皇上,奴婢真不是故意失职的。” 周正之前见邢至深被抓住,就知道自己干爹的大仇马上就要得报了,其他的事情他可真不敢掺和了,谁知,苏玉婉却拿着自己曾经救过他的命这件事,非逼着他报恩。 若是以前,周正才不会受苏玉婉威胁呢,可现在,苏玉婉已经是县主了,还被宁国公世子夫人收为义女,更是宁王世子裴周看好的人。裴周是谁?现在是宁王世子,大年三十还被封了郡王,皇帝眼看着老迈,说不定哪天就驾鹤归西,眼下几个王爷中,没有了太子,只有宁王最有可能登上那个宝座,宁王之后呢?那肯定就是裴周继承皇位了。 周正可不敢得罪未来的皇帝,只能眼睁睁地被苏玉婉威胁,才有了今天掐着时辰带皇帝去看望皇后这件事。 为了把自己名正言顺地摘出去,他可是谋划了好几天的,现在眼里密密麻麻地红血丝,就是他的“不在场证明”。 就是苦了路公公,吃了不少拉肚子的药。 “哼,幸亏你什么都不知道。”皇上看着满脸憔悴眼睛通红的周正,难免信了他的话,“你先下去歇着罢。” “奴婢不累,奴婢还要伺候皇上。”周正似犯了大罪般,跪在地上猛磕头。 太厚摆了摆手,“皇上只是让你下去歇着,又不是要你的命,你这般磕头做什么?你先下去,这里有哀家呢。” 母子俩有话要说,自是要摈退左右。 周正回了自己的寝舍后,早就紧张得大汗淋漓,衣服都湿透了。 不过好在,总算躲过去了,小命算是保住了。 第305章 保住了小命 第305章 保住了小命 苏玉婉和梁院判刚回到太医院,连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就见有人惊慌失措跑了进来,“冯,冯院使,快,皇上突发急症,快请所有太医……” 传信的太监脸色惨白,话都说不出一句囫囵的来。 冯太医此刻正调侃徒弟宋静初和余非呢,听着皇上出了事,当即便起身往外走。 太医院当值的所有太医都紧随其后。 冯太医刚要出院门,又突然停了下来,回头专门吩咐道:“宋静初,苏玉婉,还有余非,你们三个也跟上。” “这……”众太医皆惊。 这可是给皇帝看病,若不是事发紧急,就连资历颇深的众位太医,也是没有资格接触龙体的,就别提余非这个资历尚浅的医徒,更不用提还未通过太医院最后选拔的两位女医生了。 但是冯太医是皇帝亲自选任的院使,他的决定,众太医无权置喙,再说眼下情况紧急,谁也不敢冒着耽误医治龙体的大罪,会在此时站出来质疑冯院使。 冯太医带着太医院众人,浩浩荡荡往养生殿方向疾行而去,不料,竟在途中看到了骇人的一幕:皇后和太子被卸去锦衣凤袍及象征身份的所有衣饰,甚至被白布紧紧捂了口鼻,任何声音都发不出来,就那么狼狈不堪地被一群内侍挟持着前行。 冯太医等人震惊不已,暂停在路边避让,等那群人过去之后,才又起身。 能进太医院的,都是嘴严的,就别提都是一大把年纪的太医们了。他们都是见识过不少大风大浪,即便再惊骇,也没人敢出声嘀咕问询一句。 众人只知道,这京城怕是要变天了。 不,大通朝怕是要变天了。 宋静初可没见识过如此场面。那可是皇后和太子啊。 “别看了。”苏玉婉见宋静初吓傻了,连路都忘了怎么走,赶紧拉了下她的袖子,“赶紧跟上。” 可宋静初,虽然在战场见惯了生死大场面,却依然被震惊地说不出话来,苏玉婉拉都拉不动她。 余非显然也看到了宋静初的异常,怕她被有心人盯上,只好也拉了宋静初一把。 男人特有的骨架手感,才把宋静初从震惊中拉回现实。 “走走走。”宋静初红了脸,抽回手来,贴着苏玉婉快步疾行,不敢回头看余非。 余非也没想到,宋静初一个女孩子,手感竟比他一个男人还粗糙,心中不知有几分诧异,更似有几分疼惜。 京城但凡有头有脸的官家女子,哪个不是涂脂抹粉细皮嫩肉的?怎么宋静初一个堂堂指挥使的女儿,会把自己折腾地如此不堪? 此刻也不是余非多想的时候。 一群人很快就进了养心殿。 皇帝已经陷入昏迷。 冯太医问过周正皇帝突发急症的表现后,便为其诊脉,随后又指名梁院判和常玄参依次为皇帝诊脉。 三人在其余众太医面前,将自己所把到的脉象及病情一一描述,综合分析下来,三人所诊断的结果竟出奇一致:皇帝是急怒攻心,引发并加重旧疾。 冯院使为皇帝针灸暂缓其病情进展后,又命众太医集思广益,根据诊断结果分析病情并拿出医治方案。 此时,太后闻讯赶来,亲自守着皇帝儿子,等待太医给出具体医治方案的同时,也把周正召到身边。 “在皇后宫里,究竟发生了何事?”太后不像往常那般和蔼慈祥,镇静的脸上却难掩其忧心,严肃道:“周正,皇上去看望皇后时还好好的,怎么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突发急症?还有,皇后和太子又发生了何事?” “太后娘娘饶命。”周正匍匐跪于地上,颤声回禀,“皇后近几日凤体不适,皇上忧心便前去探望,正值皇后突然病得厉害人事不省,皇上体谅,担心惊扰皇后休息便遣奴婢在外面候着,没过多久,太子殿下也进去请安。再后来,奴婢似乎听到皇后醒了的声音,只是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惹了皇上大怒,皇上随后传唤内侍将皇后和太子压去了宗人府。” “你真没听到里面说了些什么?”太后心疼地看了儿子一眼,没有分半分眼神给周正。 周正磕头如捣蒜,“太后娘娘恕罪,是奴婢失职,没有做到紧跟在皇上身边,害皇上受苦了。” “太后……”许是冯院使的针灸起了效果,皇上此时竟悠悠醒来,显然也听到了周正的话,张了张嘴,有气无力道:“儿臣不孝,害太后担心了。” “你醒了就好。”太后摸着皇帝的鬓角,叹了口气,显然也清楚,能让皇帝气到一声不吭就把皇后和太子囚禁的,只有那件事了。 周正赶紧爬起来伺候皇帝坐好,“皇上,您终于醒了,奴婢该死,竟不知皇上被何事气到,是奴婢失职了。” “你真没听到发生何事?”皇帝用力,才勉强坐起身,看向周正。 周正连连点头道:“奴婢昨天白天值班,等到夜里换班时,路公公突然闹肚子不能值夜,奴婢便替他值夜,今儿个一早陆公公还没好,奴婢便硬着头皮又抗了一天,刚才皇上去皇后宫里探望时,奴婢在外面守着,谁知竟不小心睡着了,后来听到里面传出动静,奴婢还以为是做梦,直到被人拍醒,才知道皇上出事了,之前里面的吵闹声也不是做梦……皇上,皇上,奴婢真不是故意失职的。” 周正之前见邢至深被抓住,就知道自己干爹的大仇马上就要得报了,其他的事情他可真不敢掺和了,谁知,苏玉婉却拿着自己曾经救过他的命这件事,非逼着他报恩。 若是以前,周正才不会受苏玉婉威胁呢,可现在,苏玉婉已经是县主了,还被宁国公世子夫人收为义女,更是宁王世子裴周看好的人。裴周是谁?现在是宁王世子,大年三十还被封了郡王,皇帝眼看着老迈,说不定哪天就驾鹤归西,眼下几个王爷中,没有了太子,只有宁王最有可能登上那个宝座,宁王之后呢?那肯定就是裴周继承皇位了。 周正可不敢得罪未来的皇帝,只能眼睁睁地被苏玉婉威胁,才有了今天掐着时辰带皇帝去看望皇后这件事。 为了把自己名正言顺地摘出去,他可是谋划了好几天的,现在眼里密密麻麻地红血丝,就是他的“不在场证明”。 就是苦了路公公,吃了不少拉肚子的药。 “哼,幸亏你什么都不知道。”皇上看着满脸憔悴眼睛通红的周正,难免信了他的话,“你先下去歇着罢。” “奴婢不累,奴婢还要伺候皇上。”周正似犯了大罪般,跪在地上猛磕头。 太厚摆了摆手,“皇上只是让你下去歇着,又不是要你的命,你这般磕头做什么?你先下去,这里有哀家呢。” 母子俩有话要说,自是要摈退左右。 周正回了自己的寝舍后,早就紧张得大汗淋漓,衣服都湿透了。 不过好在,总算躲过去了,小命算是保住了。 第306章 能做到延缓皇帝性命 第306章 能做到延缓皇帝性命 皇帝本就年迈多病,盛怒之下,身体就更撑不住了。 太医院众人也没有特别好的医治法子,集思广益也只能开出既不能不治标更不能治本的方子。 大家心里都清楚,皇上怕是时日不多了,便是方子起效,也只能暂缓而已。 总之,皇上是再没有可能亲临朝政批阅奏折了。 冯太医委婉地将结果告知了太后和皇上,之后,太医院众人谁都没再出得宫去,日夜值守在太医院,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三天后,宫里便传出消息,宁王被新立为太子,主持朝中一应事物。 宫里并不平静。 夜深人静之时,皇帝命内侍抬着自己去了天牢。到了天牢,他又命所有人在外等候,不得偷听。 安排好一切,才咬牙开口:“祝严杀了她夫人和三个孩子,此事你可知晓?” 牢里的人早已被严刑折磨地不成人样,惨状及愤怒比皇帝更甚,眼里的血丝都恨不得化为刀剑,欲将皇帝杀之而后快。 可惜,那人被刑具吊着,半分动弹不得,也不回答皇帝的话。 “邢至深!”皇帝似有些满意对方的表现,悠悠说道:“那祝夫人是你大儿子的姘头,生了三个孩子,可是你的亲孙子,就这么被祝严乱刀砍死,其状甚惨,朕都不忍心了。咳咳。”皇帝干咳几声,解恨似地继续说下去,“可怜你的大儿子死的突然,如今又绝了后,你这当父亲当祖父的,怕是也痛不欲生?” 邢至深终于无法沉默,眼睛要喷出火来一般,却死鸭子嘴硬道:“草民一向自私,儿孙如何,与我何干?” 这话便是气皇帝了。 皇帝却也不恼,冷哼一声,又继续道:“有件事你怕是不知道,你其余的儿子,还有你在大魏的私生子,都被朕的孙子裴周抓了起来,大魏那边已经查到,默默无闻的六王爷要造反的消息,你们囤积的外伤草药,和私藏的大批铁器,也被我们合力找到了。大魏的六王爷已经下了死牢,而你,邢至深,你的子孙一个也逃不掉。难道你能自私到连邢家彻底绝后也不在乎?” 邢至深知道自己犯的什么罪,从二十多年前与大魏的六王爷谋划开始,就知道自己可能有这么一天。 邢家儿孙被他连累致死,他当然痛不欲生,可若说绝后…… 哼哼,还不至于。 邢至深非常确定,邢家是绝对不会绝后的。 因为不管皇帝怎么杀,有一个人,他也不会想到的。 “草民,不在乎!”邢至深看似云淡风轻,实际上却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大计失败,只怪天不佑他。 皇帝似乎并未被邢至深激怒,反面带笑容道:“好一个不在乎!原来你与朕一样,杀妻灭子也觉得无妨。” 此话一出,邢至深顿觉不妙:“此话怎讲?” 皇帝终于看到邢至深着急了,慢悠悠道:“皇后和太子对朕不敬,并私下勾结旧臣欲夺朕位,朕岂能容他?只能一杀了之。” “不可能!”邢至深猛地一惊,来不及思考便道:“太子本就是继承大统的人,又怎么会沉不住气谋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皇帝终于笑了。 “是啊,朕也觉得不可能,谁知事实便是如此,被朕抓了个正着。眼下,就被关在离你不远的天字号牢房,你要不要见他一面,亲自问个清楚?” 邢至深此时有点后悔,觉得刚刚不应该着急替太子和皇后辩解,害怕自己不小心漏了馅,这会儿赶紧找补道:“草民与太子并未深交,如今这般境况,更无见面的必要。” 邢至深此刻还抱着侥幸,觉得虎毒不食子,皇帝一定不会杀太子,为免皇帝起疑,这会儿倒是也不敢替太子辩解了。 皇帝更不急,“也是,皇后和太子罪孽深重,已经被朕下令毒哑,择日凌迟处死,以儆效尤,的确没必要再带来与你相见!” “什么!”邢至深如同置身冰窟,满脸得不可思议,“你怎会如此残忍?太子可是你的儿子,你们皇室的血脉!” 皇帝悠悠道:“朕也是跟邢爱卿一样自私,子孙又算得什么?” “裴绍!”邢至深终于无法冷静,“你个畜牲,你不配为人!……” 太子裴连胜,是邢至深的底牌,也是他邢家最隐秘最安全的香火。 没想到,居然要被凌迟处死。 “你,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邢至深终于回过味来。 皇帝再无刚才的云淡风轻与淡定,被戴绿帽子几十年的耻辱,让他忍不住要亲自手刃邢至深。 “朕,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皇后和前太子,会比你死得更惨。” 这话说完,又见邢至深痛苦到全身抽搐口不能言,皇帝终于觉得出了一口恶气。 “来人!” “奴婢在!” 贴身太监听到呼唤,很快便推门而入。 皇帝指了指已经有些疯癫的邢至深,命令道:“将此人毒哑,等待择日宣判!” “是,皇上。”半夜三更来天牢审犯人,内侍们也知道此事不同寻常,为了保住小命,可没人敢问个究竟,只管领命。 在皇后和太子被带到的天牢的那一刻,就被皇帝秘密下令毒哑,自是没人能透露令他以及皇室备受屈辱一事,太子是邢至深的底牌,就算死肯定也没透露过他的身世。 如今这世上,只有皇帝一个人知道此事,并默默承受屈辱了。 最起码,皇帝是这么认为的。 其他知情人,只要不嫌命长,谁也不敢透露此事。 最终此事也以宁王和苏玉婉等人所盼望的那般,没有再累及无辜。 皇帝病得更厉害了。太医们束手无策。 冯院使终于把苏玉婉单独叫了出去。 “从皇上出事开始,我便让你一直关注着。因为老夫清楚,你的医术在众太医之上,便是老夫,也不如你。此处没有外人,老夫只想问你一句,你可有法子医治皇上的病?” 苏玉婉一愣。 她在太医院一向循规蹈矩,并未暴露自己的医术,冯院使又是从何得知? “冯院使……” “在老夫面前,你不必隐瞒。” 冯院使似看透她一般。 “你只需告诉老夫,有没有办法治疗皇上的病。” 苏玉婉想了想,抿唇回话:“皇上是陈年旧疾,前段时间又因大怒引病复发,若要治愈,民女真做不到。” “哎。”冯院使叹了口气,也知道为难苏玉婉了,“算了,老夫也知天命难违,皇上他便是九五至尊,也终须面对天命。” “冯院使。”就在冯院使认命之际,苏玉婉却又出声道:“治好皇上的病是不可能了,但是延缓其性命两三年,我还是能做到的。” 第306章 能做到延缓皇帝性命 第306章 能做到延缓皇帝性命 皇帝本就年迈多病,盛怒之下,身体就更撑不住了。 太医院众人也没有特别好的医治法子,集思广益也只能开出既不能不治标更不能治本的方子。 大家心里都清楚,皇上怕是时日不多了,便是方子起效,也只能暂缓而已。 总之,皇上是再没有可能亲临朝政批阅奏折了。 冯太医委婉地将结果告知了太后和皇上,之后,太医院众人谁都没再出得宫去,日夜值守在太医院,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三天后,宫里便传出消息,宁王被新立为太子,主持朝中一应事物。 宫里并不平静。 夜深人静之时,皇帝命内侍抬着自己去了天牢。到了天牢,他又命所有人在外等候,不得偷听。 安排好一切,才咬牙开口:“祝严杀了她夫人和三个孩子,此事你可知晓?” 牢里的人早已被严刑折磨地不成人样,惨状及愤怒比皇帝更甚,眼里的血丝都恨不得化为刀剑,欲将皇帝杀之而后快。 可惜,那人被刑具吊着,半分动弹不得,也不回答皇帝的话。 “邢至深!”皇帝似有些满意对方的表现,悠悠说道:“那祝夫人是你大儿子的姘头,生了三个孩子,可是你的亲孙子,就这么被祝严乱刀砍死,其状甚惨,朕都不忍心了。咳咳。”皇帝干咳几声,解恨似地继续说下去,“可怜你的大儿子死的突然,如今又绝了后,你这当父亲当祖父的,怕是也痛不欲生?” 邢至深终于无法沉默,眼睛要喷出火来一般,却死鸭子嘴硬道:“草民一向自私,儿孙如何,与我何干?” 这话便是气皇帝了。 皇帝却也不恼,冷哼一声,又继续道:“有件事你怕是不知道,你其余的儿子,还有你在大魏的私生子,都被朕的孙子裴周抓了起来,大魏那边已经查到,默默无闻的六王爷要造反的消息,你们囤积的外伤草药,和私藏的大批铁器,也被我们合力找到了。大魏的六王爷已经下了死牢,而你,邢至深,你的子孙一个也逃不掉。难道你能自私到连邢家彻底绝后也不在乎?” 邢至深知道自己犯的什么罪,从二十多年前与大魏的六王爷谋划开始,就知道自己可能有这么一天。 邢家儿孙被他连累致死,他当然痛不欲生,可若说绝后…… 哼哼,还不至于。 邢至深非常确定,邢家是绝对不会绝后的。 因为不管皇帝怎么杀,有一个人,他也不会想到的。 “草民,不在乎!”邢至深看似云淡风轻,实际上却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大计失败,只怪天不佑他。 皇帝似乎并未被邢至深激怒,反面带笑容道:“好一个不在乎!原来你与朕一样,杀妻灭子也觉得无妨。” 此话一出,邢至深顿觉不妙:“此话怎讲?” 皇帝终于看到邢至深着急了,慢悠悠道:“皇后和太子对朕不敬,并私下勾结旧臣欲夺朕位,朕岂能容他?只能一杀了之。” “不可能!”邢至深猛地一惊,来不及思考便道:“太子本就是继承大统的人,又怎么会沉不住气谋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皇帝终于笑了。 “是啊,朕也觉得不可能,谁知事实便是如此,被朕抓了个正着。眼下,就被关在离你不远的天字号牢房,你要不要见他一面,亲自问个清楚?” 邢至深此时有点后悔,觉得刚刚不应该着急替太子和皇后辩解,害怕自己不小心漏了馅,这会儿赶紧找补道:“草民与太子并未深交,如今这般境况,更无见面的必要。” 邢至深此刻还抱着侥幸,觉得虎毒不食子,皇帝一定不会杀太子,为免皇帝起疑,这会儿倒是也不敢替太子辩解了。 皇帝更不急,“也是,皇后和太子罪孽深重,已经被朕下令毒哑,择日凌迟处死,以儆效尤,的确没必要再带来与你相见!” “什么!”邢至深如同置身冰窟,满脸得不可思议,“你怎会如此残忍?太子可是你的儿子,你们皇室的血脉!” 皇帝悠悠道:“朕也是跟邢爱卿一样自私,子孙又算得什么?” “裴绍!”邢至深终于无法冷静,“你个畜牲,你不配为人!……” 太子裴连胜,是邢至深的底牌,也是他邢家最隐秘最安全的香火。 没想到,居然要被凌迟处死。 “你,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邢至深终于回过味来。 皇帝再无刚才的云淡风轻与淡定,被戴绿帽子几十年的耻辱,让他忍不住要亲自手刃邢至深。 “朕,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皇后和前太子,会比你死得更惨。” 这话说完,又见邢至深痛苦到全身抽搐口不能言,皇帝终于觉得出了一口恶气。 “来人!” “奴婢在!” 贴身太监听到呼唤,很快便推门而入。 皇帝指了指已经有些疯癫的邢至深,命令道:“将此人毒哑,等待择日宣判!” “是,皇上。”半夜三更来天牢审犯人,内侍们也知道此事不同寻常,为了保住小命,可没人敢问个究竟,只管领命。 在皇后和太子被带到的天牢的那一刻,就被皇帝秘密下令毒哑,自是没人能透露令他以及皇室备受屈辱一事,太子是邢至深的底牌,就算死肯定也没透露过他的身世。 如今这世上,只有皇帝一个人知道此事,并默默承受屈辱了。 最起码,皇帝是这么认为的。 其他知情人,只要不嫌命长,谁也不敢透露此事。 最终此事也以宁王和苏玉婉等人所盼望的那般,没有再累及无辜。 皇帝病得更厉害了。太医们束手无策。 冯院使终于把苏玉婉单独叫了出去。 “从皇上出事开始,我便让你一直关注着。因为老夫清楚,你的医术在众太医之上,便是老夫,也不如你。此处没有外人,老夫只想问你一句,你可有法子医治皇上的病?” 苏玉婉一愣。 她在太医院一向循规蹈矩,并未暴露自己的医术,冯院使又是从何得知? “冯院使……” “在老夫面前,你不必隐瞒。” 冯院使似看透她一般。 “你只需告诉老夫,有没有办法治疗皇上的病。” 苏玉婉想了想,抿唇回话:“皇上是陈年旧疾,前段时间又因大怒引病复发,若要治愈,民女真做不到。” “哎。”冯院使叹了口气,也知道为难苏玉婉了,“算了,老夫也知天命难违,皇上他便是九五至尊,也终须面对天命。” “冯院使。”就在冯院使认命之际,苏玉婉却又出声道:“治好皇上的病是不可能了,但是延缓其性命两三年,我还是能做到的。” 第307章 主治御医 第307章 主治御医 太医院众人都了解皇帝的病情,谁都知道治疗有多棘手,谁都不敢露头主动揽过差事,否则皇帝一旦有差池,主治太医可能连性命都不保,更甚至有可能连累全家及族人的性命。 在这种情况下,最好的方法就是大家一起想治疗方案,有责任一起担,至于立功,想都不要想。 让大家没想到的是,一向躲在太医院养老从不露头的冯院使,自从坐上院使一职后,竟一改往日默默无闻不声不响的作风,一下子就变得有担当起来。 比如此刻,他在太医院力排众议,以一己之力硬是把苏玉婉抬升为主治御医。 “不可啊,院使大人。” “冯院使还请三思,此事关乎太医院的名声,不可莽撞啊。” “……” 皇帝的病已经至此,大家不求有功但求无过,都希望用最保守的治疗方式,以求整个太医院能安稳度过这段时日。 一听说苏玉婉一个还没通过考核的小医生,要越过资历高深的诸太医,作为皇帝的主治御医,大家不服气之余,更加担心此举会给太医院招来祸患,甚至累及自身安危。 就连余非和宋静初,也在私底下劝苏玉婉,让她向冯院使说明情况,辞了这份要掉脑袋的差事。 “师妹,我知道你医术高超,但是这次……”余非谨慎地环顾四周,见房间里没有外人,便小声说道:“皇上的病情,咱们三个和众太医都清楚,除非你有起死回生之术,否则根本不可能治好,你还是赶紧辞了这烫手的事。师兄都是为你好。” 宋静初难得附和余非一次,“余非说得对,玉婉妹子,虽然我不知道我师父发什么疯,但是我知道他肯定是老糊涂了,才让你去做这件事。你跟我走,我带你去师父面前说明,帮你辞了这事,虽然他是我师父,但是他要继续这么糊涂,我还是要套麻袋打他一顿。” 两人说着就把苏玉婉带去了太医们开会的地方。 正好听到冯院使的话:“诸位不必再劝,老夫心意已定,也会向太后和皇上说明,此事与诸位无关,若苏玉婉在治疗上一旦发生闪失,便由我这个院使一力承担,绝不会累及太医院,更不会累及诸位。” “这……”众太医像是第一次认识冯院使一般,虽然因为冯院使一力担责而松了口气,但心里总有些不是滋味,或是内疚,或是失落。 冯院使又接着说道:“之所以皇上一发病,老夫便将苏玉婉带在身边从头到尾参与治疗,就是因为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老夫与诸位都束手无策时,苏玉婉才是那个能力挽狂澜的一个。” 众人沉默许久,终于有人问出了一个大家都想知道的问题,“冯院使大人,您就这么信任信阳县主的医术?您是不是被她的花言巧语迷住了?她也许只是想富贵险中求,为圣上医治只是想赌个大的呢?这样的人,便是医术高明,怕也是没有医德之人呐。” 信阳县主,便是苏玉婉了。 冯院使环视众人,声音缓和稳重,每个字都似有千斤重。 他对众人一字一句道:“老夫信她的医术,亦信她的医德。她的医术之妙,太子和世子,以及宁国公世子夫人和周正公公,都是亲眼所见,甚至亲自体会过。至于她的医德,诸位可曾见过哪位贵家小姐愿意为小杂役太监亲自诊脉治疗?别说治疗,怕是连看一眼都觉得辱没了她们的身份。但是苏玉婉现在是太后面前的红人,太子府世子认定的未来夫人,宁国公世子妃的义女,更被圣上亲自封为信阳县主,可她没有被高贵的身份迷住双眼,更不被突然而至的荣华富贵困住手脚,依然愿意听从老夫建议,冒着性命之忧为圣上医治。老夫想问大家,你们既然知道富贵险中求的道理,可有谁敢站出来,用自己的医术去赌呢?” “这……” 众太医还真没这个本事敢去赌。 不说医德,他们是真得没有那么高明的医术敢去赌。 又是沉默。 冯院使正好看到苏玉婉三人停在门口,招了招手,把人叫进来。 “你们来得正好,都进来说话。” 其实,在冯院使洋洋洒洒说了这么多之后,余非和宋静初的心意就有所动摇了。 两人放开苏玉婉,彼此对了下眼神。他俩也很清楚,苏玉婉接下这差事基本上也不是他俩能劝得了的。 既然劝不了…… “冯院使!”余非和宋静初快走几步,双双对着冯院使躬身道:“我们也相信苏玉婉。” 面对众人百态,苏玉婉不紧不慢地走到人群中心,对着冯院使鞠了一躬,“苏玉婉多谢院使大人信任!”之后便又对着众太医道:“实不相瞒,小女之所以敢接下此任务,皆是因为在信阳县城时,曾经亲眼目睹师父治疗过此类病症,小女不才,全程也参与了的。所以诸位不必担心,小女有八成把握,能延缓皇上的病情。” 此话半真半假。假的是她没有在信阳县城治疗过此类病患,真的是她穿越前已经治疗过很多次了。 “可还有两成没有把握不是吗?”还是有人担心地问道。 苏玉婉坚定道:“别说有八成把握能治好,便是只有一成的把握,大家就能袖手旁观不为皇上医治么?若是连汇聚整个大通医术最高明大夫的太医院都求安求稳,那世界上的医术又该如何发展呢?我们如今的医术,已经算是历史发展到今天所有前辈大夫的结晶,可我们就躺在前辈们的成果上停滞不前了么?今天是皇上生病了,哪天若换成诸位大人自己或者家人,大家也是这样袖手旁观吗?医者仁心,病在他人身,痛在大夫心,医者只有设身处地为病人着想,痛病人所痛,才能积极寻找应对之法,不是么?” 苏玉婉的医术,大家也早有耳闻,可惜他们并不相信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会有那么神。但是今天,听到这番肺腑之言,大家就不敢再怀疑,甚至苏玉婉的这番话,像一个千斤重的大巴掌,重重地扇在了他们脸上。 所有人都愧疚地低下了头。 就在这时,忽听门外一声长叹,接着皇帝就被裴周推了进来。 太医院众人皆跪拜迎接。 皇上命众人平身,眼睛直直地盯着苏玉婉不动。 许久,才开了金口:“自今日起,朕命苏玉婉为朕的主治御医,无论治好治不好,都不准任何人为难她,也不准为难向朕举荐她的冯院使。朕生死有命,亦不许任何人借题发挥,追究太医院的责任。”回头又命令裴周,“带朕回养心殿。” 苏玉婉没想到裴周会把皇上带过来,还让皇上听了这么久。她抬头向裴周望去,只见他冲自己微微一笑,信任的眼神无比坚定。 这一刻,苏玉婉觉得以后无论裴周做了什么让她不开心的事,她都原谅了。 第307章 主治御医 第307章 主治御医 太医院众人都了解皇帝的病情,谁都知道治疗有多棘手,谁都不敢露头主动揽过差事,否则皇帝一旦有差池,主治太医可能连性命都不保,更甚至有可能连累全家及族人的性命。 在这种情况下,最好的方法就是大家一起想治疗方案,有责任一起担,至于立功,想都不要想。 让大家没想到的是,一向躲在太医院养老从不露头的冯院使,自从坐上院使一职后,竟一改往日默默无闻不声不响的作风,一下子就变得有担当起来。 比如此刻,他在太医院力排众议,以一己之力硬是把苏玉婉抬升为主治御医。 “不可啊,院使大人。” “冯院使还请三思,此事关乎太医院的名声,不可莽撞啊。” “……” 皇帝的病已经至此,大家不求有功但求无过,都希望用最保守的治疗方式,以求整个太医院能安稳度过这段时日。 一听说苏玉婉一个还没通过考核的小医生,要越过资历高深的诸太医,作为皇帝的主治御医,大家不服气之余,更加担心此举会给太医院招来祸患,甚至累及自身安危。 就连余非和宋静初,也在私底下劝苏玉婉,让她向冯院使说明情况,辞了这份要掉脑袋的差事。 “师妹,我知道你医术高超,但是这次……”余非谨慎地环顾四周,见房间里没有外人,便小声说道:“皇上的病情,咱们三个和众太医都清楚,除非你有起死回生之术,否则根本不可能治好,你还是赶紧辞了这烫手的事。师兄都是为你好。” 宋静初难得附和余非一次,“余非说得对,玉婉妹子,虽然我不知道我师父发什么疯,但是我知道他肯定是老糊涂了,才让你去做这件事。你跟我走,我带你去师父面前说明,帮你辞了这事,虽然他是我师父,但是他要继续这么糊涂,我还是要套麻袋打他一顿。” 两人说着就把苏玉婉带去了太医们开会的地方。 正好听到冯院使的话:“诸位不必再劝,老夫心意已定,也会向太后和皇上说明,此事与诸位无关,若苏玉婉在治疗上一旦发生闪失,便由我这个院使一力承担,绝不会累及太医院,更不会累及诸位。” “这……”众太医像是第一次认识冯院使一般,虽然因为冯院使一力担责而松了口气,但心里总有些不是滋味,或是内疚,或是失落。 冯院使又接着说道:“之所以皇上一发病,老夫便将苏玉婉带在身边从头到尾参与治疗,就是因为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老夫与诸位都束手无策时,苏玉婉才是那个能力挽狂澜的一个。” 众人沉默许久,终于有人问出了一个大家都想知道的问题,“冯院使大人,您就这么信任信阳县主的医术?您是不是被她的花言巧语迷住了?她也许只是想富贵险中求,为圣上医治只是想赌个大的呢?这样的人,便是医术高明,怕也是没有医德之人呐。” 信阳县主,便是苏玉婉了。 冯院使环视众人,声音缓和稳重,每个字都似有千斤重。 他对众人一字一句道:“老夫信她的医术,亦信她的医德。她的医术之妙,太子和世子,以及宁国公世子夫人和周正公公,都是亲眼所见,甚至亲自体会过。至于她的医德,诸位可曾见过哪位贵家小姐愿意为小杂役太监亲自诊脉治疗?别说治疗,怕是连看一眼都觉得辱没了她们的身份。但是苏玉婉现在是太后面前的红人,太子府世子认定的未来夫人,宁国公世子妃的义女,更被圣上亲自封为信阳县主,可她没有被高贵的身份迷住双眼,更不被突然而至的荣华富贵困住手脚,依然愿意听从老夫建议,冒着性命之忧为圣上医治。老夫想问大家,你们既然知道富贵险中求的道理,可有谁敢站出来,用自己的医术去赌呢?” “这……” 众太医还真没这个本事敢去赌。 不说医德,他们是真得没有那么高明的医术敢去赌。 又是沉默。 冯院使正好看到苏玉婉三人停在门口,招了招手,把人叫进来。 “你们来得正好,都进来说话。” 其实,在冯院使洋洋洒洒说了这么多之后,余非和宋静初的心意就有所动摇了。 两人放开苏玉婉,彼此对了下眼神。他俩也很清楚,苏玉婉接下这差事基本上也不是他俩能劝得了的。 既然劝不了…… “冯院使!”余非和宋静初快走几步,双双对着冯院使躬身道:“我们也相信苏玉婉。” 面对众人百态,苏玉婉不紧不慢地走到人群中心,对着冯院使鞠了一躬,“苏玉婉多谢院使大人信任!”之后便又对着众太医道:“实不相瞒,小女之所以敢接下此任务,皆是因为在信阳县城时,曾经亲眼目睹师父治疗过此类病症,小女不才,全程也参与了的。所以诸位不必担心,小女有八成把握,能延缓皇上的病情。” 此话半真半假。假的是她没有在信阳县城治疗过此类病患,真的是她穿越前已经治疗过很多次了。 “可还有两成没有把握不是吗?”还是有人担心地问道。 苏玉婉坚定道:“别说有八成把握能治好,便是只有一成的把握,大家就能袖手旁观不为皇上医治么?若是连汇聚整个大通医术最高明大夫的太医院都求安求稳,那世界上的医术又该如何发展呢?我们如今的医术,已经算是历史发展到今天所有前辈大夫的结晶,可我们就躺在前辈们的成果上停滞不前了么?今天是皇上生病了,哪天若换成诸位大人自己或者家人,大家也是这样袖手旁观吗?医者仁心,病在他人身,痛在大夫心,医者只有设身处地为病人着想,痛病人所痛,才能积极寻找应对之法,不是么?” 苏玉婉的医术,大家也早有耳闻,可惜他们并不相信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会有那么神。但是今天,听到这番肺腑之言,大家就不敢再怀疑,甚至苏玉婉的这番话,像一个千斤重的大巴掌,重重地扇在了他们脸上。 所有人都愧疚地低下了头。 就在这时,忽听门外一声长叹,接着皇帝就被裴周推了进来。 太医院众人皆跪拜迎接。 皇上命众人平身,眼睛直直地盯着苏玉婉不动。 许久,才开了金口:“自今日起,朕命苏玉婉为朕的主治御医,无论治好治不好,都不准任何人为难她,也不准为难向朕举荐她的冯院使。朕生死有命,亦不许任何人借题发挥,追究太医院的责任。”回头又命令裴周,“带朕回养心殿。” 苏玉婉没想到裴周会把皇上带过来,还让皇上听了这么久。她抬头向裴周望去,只见他冲自己微微一笑,信任的眼神无比坚定。 这一刻,苏玉婉觉得以后无论裴周做了什么让她不开心的事,她都原谅了。 第308章 大结局 第308章 大结局 在苏玉婉的医治下,皇上的病情果然有了起色。 经历过生死,皇帝似乎对权力也不再执着,半个月之后,便将皇位传给了太子,也就是曾经的宁王。 三月初,太子登基,并在当月主持了三年一次的殿试。 顺利通过会试的苏明哲和钱夫子,在殿试考核中,一个进士及第,得了二甲第三十多名。一个同进士出身,得了三甲挂尾。 钱夫子并不因为比学生名次差就觉得失落,反而觉得自己教徒有方而得意不已。再说,他这把年纪,这辈子能中个进士,已经是祖上积德祖坟冒青烟了,是可喜可贺的大喜事。 辽王也没有食言,直接动用了关系,把之前被其他势力占为己有的信阳县县令的位置,交给了钱夫子。 如今的信阳县,早已经非之前的可比,因为边境贸易的放开,那个地方可是人人争抢的香饽饽。钱夫子年纪大了,也不用千里迢迢去外地上任,就在家门口守着个香饽饽当官,可别提心里有多美了。 苏明哲被裴周抢了过去,安排在京城重要位置上历练,苏玉婉还担心苏明哲资历太浅不足以胜任要职,更担心裴周以权谋私提拔自己人而被他人非议。 裴周做事一向如此,既然做了就随别人去说,他还明目张胆地邀功:“我提拔苏明哲,可是为了你这世子夫人,将来有个可靠有背景的娘家人呢,还不赶紧谢我?” 苏玉婉这才知道,裴周破格提拔苏明哲在要职上历练,是为了有娘家人给她撑腰呢,心下感动之余,又见苏明哲一刻不敢懈怠,兢兢业业尽职尽责,也终于放下心来。 这日,连翘向皇贵妃元冰请辞。连翘似乎并不留恋宫中繁华,也没有因为主子被封为皇贵妃就对其他宫女太监颐指气使,反而在其他宫女太监无比艳羡的时候,自请出宫。 她准备嫁给梁庄了。 元冰对这个机灵的小丫头很是喜欢,却也知道在宫中怎么好也是下人,哪里来得出宫嫁给心爱之人幸福?所以当即赏了不少好东西给她做嫁妆。 玄风兄妹俩受邀前去吃酒,玄风灌了梁庄不少酒,到底没让他洞房成功,玄青看着哥哥使坏,正发愁自己什么时候有个嫂子呢,就见已经不那么痴傻的祝容前来庆贺。 祝严早就官复原职,祝容还是尊贵的尚书之子,居然来参加一个平民百姓的婚礼,可真是让人震惊不已。 只有祝容的管家王泉知道真相,知道自家主子哪是来参加婚礼的,专门来看玄青还差不多。谁让玄青最近跟着师父闭关,自家主子已经很久“偶遇”不上了呢? 王泉正看着自家主子乐呵,就见秦端白了他一眼,王泉立马正形,眼睛还偷偷瞟向秦梅。 “师父,梅子姐。”玄青走过来招呼师父和秦梅,“你们也来啦,快请上座。” 按理说,秦端一个工部不起眼的小老头,跟梁庄和连翘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应该没什么借口参加婚礼,可谁让徒弟这个小丫头盛情相邀呢?他还听说,这次酒席的所有菜式,都是苏玉婉酒楼的大厨们做的,所以他才屁颠屁颠带着闺女来蹭吃蹭喝了。对自己离异的闺女和王泉那个小人的眉来眼去,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了。 苏玉婉参加完连翘的婚礼,就马不停蹄地回了太医院,因为老陶按她的要求,打造了五十套手术道具出来,她在给皇上医治之余,还要交太医院的太医们做手术实验呢。 兔子青蛙们遭了不少罪,苏玉婉在实验之前,还教给大家诵经超度它们。 苏玉婉也没想到,一向大大咧咧比男人还勇敢的宋静初居然怕青蛙,只是,每次被青蛙吓到就往余非身后躲是怎么回事?再看余非,每次都红了脸避让,气得宋静初不轻。 宋静初一气之下,就写了封信给她爹。没过多久,宋指挥使就到了京城,一是述职,而是亲自去了余家提亲。 余非的父亲,官品可比宋家低了不少,自是美滋滋地一口应了下来,辽王也爱凑热闹,与多年不见的发小宋指挥使喝得酩酊大醉,拍着胸脯保证说会让太后给两个晚辈指婚。 余非对抗不了父亲,更不敢违抗太后的指婚,只能应下这门亲事。大喜之夜,居然还被宋静初霸王硬上弓了。只是到了后半夜,他为了强调自己的男性雄风,倒是把主动权抢了回去。宋静初当然也不跟他争抢,乐呵呵地就闭眼享受了。 与苏玉婉在县城时就交好的王福林王侍郎,也在这一年顶了老迈的尚书的位子,做了工部尚书,倒是在任上做了许多业绩出来的,被百姓们称赞不已。 苏玉婉和经商奇才王夫人,也把生意做到了大通的每个角落,甚至还与身在大魏的另一个经商女强人黄婷婷取得了联系并有了合作,生意也就顺水推舟做到大魏去了。 新皇登基第二年,就在太上皇和太皇太后的点头下,把苏玉婉的封号又升了个台阶,成了信阳郡主,并亲自指婚给裴周。 两人好事将近,前去信阳县城报喜的小太监,却带回来一个令人痛心的消息:苏家老太太,因病于三个月前去世了。 裴周亲自护送苏玉婉回家守孝。 “怎么没早点给我去信告知呢?”苏玉婉在苏老太的坟前痛哭。 等人散后,师父刘长青才拉着苏玉婉单独说话。 “你奶奶知道你有出息,走得也很满足,她知道你那时正给皇上看病,也是怕耽误你的大事,才故意让我们隐瞒你呢。你奶奶知道她的病治不好,叫你回来也是白搭……” 刘长青说着,就红了眼。 “师父,您保重。”苏玉婉知道师父对奶奶的心意,她能接受奶奶离开的事实,就怕师父一把年纪了承受不住。 刘长青已经难受了几个月,如今看到苏玉婉,更是抑制不住悲痛,默默流泪许久,才说了实话。 “你奶奶不是病死的,她是活活把自己饿死的。” “奶奶怎么会?” 刘长青擦了把眼泪,心中那悲痛似乎终于因为有人倾听而减轻不少。 “你奶奶从小就要强,老了也是一样。她的病你也知道,从一开始的轻微,后来无论如何用药都治不好,你奶奶心里也清楚,所以几个月前她彻底瘫在床上不能动时,就打定了主意不拖累别人了。你娘伺候的精心,天天换着花样做好吃的,你奶奶硬是叫骂着把饭菜全扔了,连口水都不肯喝,你爹硬灌,你奶奶就连你爹一起骂。别人都以为她是被病痛折磨糊涂了,只有你师父我知道,你奶奶不吃不喝就是为了自己走得快点。若她早知道那天突然就不能动的话,兴许在前一天就直接跳河死去了,也省得后面几天的折磨……” “奶奶她……” 苏玉婉极度悲痛,更恨自己一身医术却无法治好奶奶的病,才让她走得如此惨烈。 刘长青已经流不出眼泪,拍了拍徒弟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正是因为世上有太多暂时难以治愈的疾病,所以才需要咱们行医的不断摸索,也许有一天,人们真能治疗所有的疾病,再没人被疾病折磨,再没人被病痛所苦,也只有到那时,所有行医的人才能松一口气。徒儿,你说是不是?” “师父说得是。”苏玉婉知道自己任重而道远。 苏玉婉不是长子长孙,并不需要为奶奶守孝,不过皇家还是念她一片孝心,把她与裴周的婚事推迟了一年。 在这一年中,宋静初早就通过了太医院的考核,留在了太医院做事,也与余非过了新婚蜜月期,后来被余非夜夜折磨苦不堪言,哭闹着要回军营做事。只是因为没多久就被查出怀了身孕,这才老实下来。 冯院使在任上做了不少改革,招进太医院的不再只有医考一个途径,甚至全国各地招优秀有名望的大夫进京,与众太医切磋。从信阳县城过去的几个大夫,均是曾经被苏玉婉提点过,也一直践行切磋互通有无的,这次进京,更是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新发现告知众人。后来,那几个大夫,还有另外几个前来切磋医术的大夫,因为医术突出,也被冯院使留在了太医院。 苏玉婉果然如她当日所说,延缓了皇帝的病情,甚至两年过去,皇帝还活得好好的。苏玉婉一直坚持在太医院做事,寻常也会去惠民药局为没钱看病的穷苦百姓义诊,直到大婚在即,才提前几天休息准备婚事。 苏玉婉大婚这一日,已经在药材行独当一面的铁蛋,一路风尘仆仆终于赶回来了,“太子妃,属下已经去看过了,李太医和吴元君带着一群犯人在荒岛种药草大获成功,很多稀有罕见的药材,今年终于不用发愁了,很多病患终于有药治疗了。” “这么顺利?”苏玉婉顾不得大婚,当即扯下红盖头,眼里熠熠发光,“怎么这么顺利?” 铁蛋回禀,“秦师傅和玄青,现在不去研究那些玄而不实用的机关术了,倒是研究出不少用于垦荒耕种的器械出来,不光是荒岛种药草,整个大通的农户都已经开始用上了。” 苏玉婉啧啧称奇,又想到了什么,自言自语道:“当初向皇上建议,与其犯人在牢里白吃白喝浪费国家粮食,不如让他们各凭本事戴罪立功,没想到效果这么好,李太医和吴元君这次也算是立了大功了,应该很快就能放出来了。” 只要两人改过自新,留着戴罪立功总比一刀杀了好。 铁蛋嘻嘻笑道:“李太医和吴元君都让我给太子妃带个话,说他们感谢太子妃不杀之恩,李太医还说他年纪大了,也不想到处走动了,就留在荒岛带人种药草就好。还有吴元君,说她身上的毒被太子妃你帮着解了,经此一难,也知道体谅病患苦痛,打算洗心革面专攻妇科,为天下得不到正经医治的女子看病,甚至还在一群女犯人里,选了几个有天分的,并教给她们医术,以求天下能多几个正经女大夫呢。” “真是太好了,总算没辜负我帮他们求情呢。”苏玉婉大为感慨。 两人正谈得兴起,突然就见裴周黑了脸进来。 “来人,把这臭小子给我扔出府。”裴周连开始长胡茬的铁蛋的醋也吃,尤其是大婚之夜,这臭小子竟然跑进他的洞房里来了。 铁蛋叫唤着被人抬了出去,还有好多事情没有来得及禀告呢。 裴周看着烛光里的那个闪闪发光的女人,吞咽着口水,觉得别的男人妻妾成群也不过如此,他这辈子只有一个女人,也不亏! 俯身就要压上去,却被苏玉婉推开了,“你怎么不念旧情,把孙尚文派到鸟不拉屎的苦寒之地任职呢?” 裴周满脑子都是少儿不宜的念头,此刻根本不想说任何废话,奈何苏玉婉不依不饶地瞪着他,只能含糊地应道:“谁不念旧情了?我若不念旧情,他离京之前怎么还会特意来谢我?” 那个对别人来说是苦寒蛮荒之地的边境,一山之隔的对面,就是孙尚文心心念念黄婷婷的落脚之处。孙尚文搭上全副身家,与尚是完璧的妻子和离,一个人孤身去了那里。虽只能与那人遥遥相望,虽苦,却也甜。 “不准再想别的男人!”裴周扳正苏玉婉的头,整个人便贴了上去。 “轻点,我害怕。” “怕什么怕,习惯了就好了。一回生二回熟。” “……” “……” 本文完,谢谢大家! 第308章 大结局 第308章 大结局 在苏玉婉的医治下,皇上的病情果然有了起色。 经历过生死,皇帝似乎对权力也不再执着,半个月之后,便将皇位传给了太子,也就是曾经的宁王。 三月初,太子登基,并在当月主持了三年一次的殿试。 顺利通过会试的苏明哲和钱夫子,在殿试考核中,一个进士及第,得了二甲第三十多名。一个同进士出身,得了三甲挂尾。 钱夫子并不因为比学生名次差就觉得失落,反而觉得自己教徒有方而得意不已。再说,他这把年纪,这辈子能中个进士,已经是祖上积德祖坟冒青烟了,是可喜可贺的大喜事。 辽王也没有食言,直接动用了关系,把之前被其他势力占为己有的信阳县县令的位置,交给了钱夫子。 如今的信阳县,早已经非之前的可比,因为边境贸易的放开,那个地方可是人人争抢的香饽饽。钱夫子年纪大了,也不用千里迢迢去外地上任,就在家门口守着个香饽饽当官,可别提心里有多美了。 苏明哲被裴周抢了过去,安排在京城重要位置上历练,苏玉婉还担心苏明哲资历太浅不足以胜任要职,更担心裴周以权谋私提拔自己人而被他人非议。 裴周做事一向如此,既然做了就随别人去说,他还明目张胆地邀功:“我提拔苏明哲,可是为了你这世子夫人,将来有个可靠有背景的娘家人呢,还不赶紧谢我?” 苏玉婉这才知道,裴周破格提拔苏明哲在要职上历练,是为了有娘家人给她撑腰呢,心下感动之余,又见苏明哲一刻不敢懈怠,兢兢业业尽职尽责,也终于放下心来。 这日,连翘向皇贵妃元冰请辞。连翘似乎并不留恋宫中繁华,也没有因为主子被封为皇贵妃就对其他宫女太监颐指气使,反而在其他宫女太监无比艳羡的时候,自请出宫。 她准备嫁给梁庄了。 元冰对这个机灵的小丫头很是喜欢,却也知道在宫中怎么好也是下人,哪里来得出宫嫁给心爱之人幸福?所以当即赏了不少好东西给她做嫁妆。 玄风兄妹俩受邀前去吃酒,玄风灌了梁庄不少酒,到底没让他洞房成功,玄青看着哥哥使坏,正发愁自己什么时候有个嫂子呢,就见已经不那么痴傻的祝容前来庆贺。 祝严早就官复原职,祝容还是尊贵的尚书之子,居然来参加一个平民百姓的婚礼,可真是让人震惊不已。 只有祝容的管家王泉知道真相,知道自家主子哪是来参加婚礼的,专门来看玄青还差不多。谁让玄青最近跟着师父闭关,自家主子已经很久“偶遇”不上了呢? 王泉正看着自家主子乐呵,就见秦端白了他一眼,王泉立马正形,眼睛还偷偷瞟向秦梅。 “师父,梅子姐。”玄青走过来招呼师父和秦梅,“你们也来啦,快请上座。” 按理说,秦端一个工部不起眼的小老头,跟梁庄和连翘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应该没什么借口参加婚礼,可谁让徒弟这个小丫头盛情相邀呢?他还听说,这次酒席的所有菜式,都是苏玉婉酒楼的大厨们做的,所以他才屁颠屁颠带着闺女来蹭吃蹭喝了。对自己离异的闺女和王泉那个小人的眉来眼去,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了。 苏玉婉参加完连翘的婚礼,就马不停蹄地回了太医院,因为老陶按她的要求,打造了五十套手术道具出来,她在给皇上医治之余,还要交太医院的太医们做手术实验呢。 兔子青蛙们遭了不少罪,苏玉婉在实验之前,还教给大家诵经超度它们。 苏玉婉也没想到,一向大大咧咧比男人还勇敢的宋静初居然怕青蛙,只是,每次被青蛙吓到就往余非身后躲是怎么回事?再看余非,每次都红了脸避让,气得宋静初不轻。 宋静初一气之下,就写了封信给她爹。没过多久,宋指挥使就到了京城,一是述职,而是亲自去了余家提亲。 余非的父亲,官品可比宋家低了不少,自是美滋滋地一口应了下来,辽王也爱凑热闹,与多年不见的发小宋指挥使喝得酩酊大醉,拍着胸脯保证说会让太后给两个晚辈指婚。 余非对抗不了父亲,更不敢违抗太后的指婚,只能应下这门亲事。大喜之夜,居然还被宋静初霸王硬上弓了。只是到了后半夜,他为了强调自己的男性雄风,倒是把主动权抢了回去。宋静初当然也不跟他争抢,乐呵呵地就闭眼享受了。 与苏玉婉在县城时就交好的王福林王侍郎,也在这一年顶了老迈的尚书的位子,做了工部尚书,倒是在任上做了许多业绩出来的,被百姓们称赞不已。 苏玉婉和经商奇才王夫人,也把生意做到了大通的每个角落,甚至还与身在大魏的另一个经商女强人黄婷婷取得了联系并有了合作,生意也就顺水推舟做到大魏去了。 新皇登基第二年,就在太上皇和太皇太后的点头下,把苏玉婉的封号又升了个台阶,成了信阳郡主,并亲自指婚给裴周。 两人好事将近,前去信阳县城报喜的小太监,却带回来一个令人痛心的消息:苏家老太太,因病于三个月前去世了。 裴周亲自护送苏玉婉回家守孝。 “怎么没早点给我去信告知呢?”苏玉婉在苏老太的坟前痛哭。 等人散后,师父刘长青才拉着苏玉婉单独说话。 “你奶奶知道你有出息,走得也很满足,她知道你那时正给皇上看病,也是怕耽误你的大事,才故意让我们隐瞒你呢。你奶奶知道她的病治不好,叫你回来也是白搭……” 刘长青说着,就红了眼。 “师父,您保重。”苏玉婉知道师父对奶奶的心意,她能接受奶奶离开的事实,就怕师父一把年纪了承受不住。 刘长青已经难受了几个月,如今看到苏玉婉,更是抑制不住悲痛,默默流泪许久,才说了实话。 “你奶奶不是病死的,她是活活把自己饿死的。” “奶奶怎么会?” 刘长青擦了把眼泪,心中那悲痛似乎终于因为有人倾听而减轻不少。 “你奶奶从小就要强,老了也是一样。她的病你也知道,从一开始的轻微,后来无论如何用药都治不好,你奶奶心里也清楚,所以几个月前她彻底瘫在床上不能动时,就打定了主意不拖累别人了。你娘伺候的精心,天天换着花样做好吃的,你奶奶硬是叫骂着把饭菜全扔了,连口水都不肯喝,你爹硬灌,你奶奶就连你爹一起骂。别人都以为她是被病痛折磨糊涂了,只有你师父我知道,你奶奶不吃不喝就是为了自己走得快点。若她早知道那天突然就不能动的话,兴许在前一天就直接跳河死去了,也省得后面几天的折磨……” “奶奶她……” 苏玉婉极度悲痛,更恨自己一身医术却无法治好奶奶的病,才让她走得如此惨烈。 刘长青已经流不出眼泪,拍了拍徒弟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正是因为世上有太多暂时难以治愈的疾病,所以才需要咱们行医的不断摸索,也许有一天,人们真能治疗所有的疾病,再没人被疾病折磨,再没人被病痛所苦,也只有到那时,所有行医的人才能松一口气。徒儿,你说是不是?” “师父说得是。”苏玉婉知道自己任重而道远。 苏玉婉不是长子长孙,并不需要为奶奶守孝,不过皇家还是念她一片孝心,把她与裴周的婚事推迟了一年。 在这一年中,宋静初早就通过了太医院的考核,留在了太医院做事,也与余非过了新婚蜜月期,后来被余非夜夜折磨苦不堪言,哭闹着要回军营做事。只是因为没多久就被查出怀了身孕,这才老实下来。 冯院使在任上做了不少改革,招进太医院的不再只有医考一个途径,甚至全国各地招优秀有名望的大夫进京,与众太医切磋。从信阳县城过去的几个大夫,均是曾经被苏玉婉提点过,也一直践行切磋互通有无的,这次进京,更是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新发现告知众人。后来,那几个大夫,还有另外几个前来切磋医术的大夫,因为医术突出,也被冯院使留在了太医院。 苏玉婉果然如她当日所说,延缓了皇帝的病情,甚至两年过去,皇帝还活得好好的。苏玉婉一直坚持在太医院做事,寻常也会去惠民药局为没钱看病的穷苦百姓义诊,直到大婚在即,才提前几天休息准备婚事。 苏玉婉大婚这一日,已经在药材行独当一面的铁蛋,一路风尘仆仆终于赶回来了,“太子妃,属下已经去看过了,李太医和吴元君带着一群犯人在荒岛种药草大获成功,很多稀有罕见的药材,今年终于不用发愁了,很多病患终于有药治疗了。” “这么顺利?”苏玉婉顾不得大婚,当即扯下红盖头,眼里熠熠发光,“怎么这么顺利?” 铁蛋回禀,“秦师傅和玄青,现在不去研究那些玄而不实用的机关术了,倒是研究出不少用于垦荒耕种的器械出来,不光是荒岛种药草,整个大通的农户都已经开始用上了。” 苏玉婉啧啧称奇,又想到了什么,自言自语道:“当初向皇上建议,与其犯人在牢里白吃白喝浪费国家粮食,不如让他们各凭本事戴罪立功,没想到效果这么好,李太医和吴元君这次也算是立了大功了,应该很快就能放出来了。” 只要两人改过自新,留着戴罪立功总比一刀杀了好。 铁蛋嘻嘻笑道:“李太医和吴元君都让我给太子妃带个话,说他们感谢太子妃不杀之恩,李太医还说他年纪大了,也不想到处走动了,就留在荒岛带人种药草就好。还有吴元君,说她身上的毒被太子妃你帮着解了,经此一难,也知道体谅病患苦痛,打算洗心革面专攻妇科,为天下得不到正经医治的女子看病,甚至还在一群女犯人里,选了几个有天分的,并教给她们医术,以求天下能多几个正经女大夫呢。” “真是太好了,总算没辜负我帮他们求情呢。”苏玉婉大为感慨。 两人正谈得兴起,突然就见裴周黑了脸进来。 “来人,把这臭小子给我扔出府。”裴周连开始长胡茬的铁蛋的醋也吃,尤其是大婚之夜,这臭小子竟然跑进他的洞房里来了。 铁蛋叫唤着被人抬了出去,还有好多事情没有来得及禀告呢。 裴周看着烛光里的那个闪闪发光的女人,吞咽着口水,觉得别的男人妻妾成群也不过如此,他这辈子只有一个女人,也不亏! 俯身就要压上去,却被苏玉婉推开了,“你怎么不念旧情,把孙尚文派到鸟不拉屎的苦寒之地任职呢?” 裴周满脑子都是少儿不宜的念头,此刻根本不想说任何废话,奈何苏玉婉不依不饶地瞪着他,只能含糊地应道:“谁不念旧情了?我若不念旧情,他离京之前怎么还会特意来谢我?” 那个对别人来说是苦寒蛮荒之地的边境,一山之隔的对面,就是孙尚文心心念念黄婷婷的落脚之处。孙尚文搭上全副身家,与尚是完璧的妻子和离,一个人孤身去了那里。虽只能与那人遥遥相望,虽苦,却也甜。 “不准再想别的男人!”裴周扳正苏玉婉的头,整个人便贴了上去。 “轻点,我害怕。” “怕什么怕,习惯了就好了。一回生二回熟。” “……” “……” 本文完,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