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软小农女:呆萌悍夫宠妻忙》 第1章 你怎么不去死? “吱呀”,低哑的开门声响在寂静的黑夜中尤为刺耳。 黑暗中,一个穿着单薄破烂青色衣裳的身影蹑手蹑脚,小心翼翼进了家门,生怕自己的动作惊到家里的人。 仔细看,能看见来人身形尚且矮小瘦弱,背上却背着压弯她腰的柴火。 堪堪进门,晚风迎面而来。浅黄色的土墙房院内,风吹过白纸糊的窗户令其簌簌作响,那不堪一击的姿态格外响亮。 此时东侧的土墙房里传来女人低而密集的呜咽声,咒骂声以及男人的低哄声。 宋沅侧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房间,微弱的暖黄色光亮把女人的剪影映射在纸糊的窗户上,只见女人不时抬手到脸颊的位置,那是擦拭眼泪的动作。 不用说宋沅也知道女人,也就是她的母亲蔡琴咒骂的是自己。 自从她懂事以来,耳边就会时不时传来母亲的咒骂声,尤其是每年的今天犹甚。 一开始,她会犹豫,会疑惑,为什么做母亲的孩子会被她如此咒骂。后来,她渐渐失去了质疑的兴趣。 为了活下去,这些年的咒骂与欺负她咬牙全吞,尽管真相是自己什么都没做。 要说她的错,那唯一的错大概是生成了蔡琴的女儿。 在院中静静伫立了会儿,宋沅才回头看向四周。整个院子漆黑一片,只能看见院内的大致轮廓。 这么晚的天,宋家十几号人心安理得地进入梦乡。没有一个关心宋沅回没回来,是不是有危险,就像她是个不存在的人。 她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脸上没有丝毫的难过或者失落。这么多年下来,她已经习惯了。 宋沅一直知道,在众人的眼中她是个不该存在的人,大家都巴不得她死在外面。可越是如此,她越是坚强的活了下来。 收起自己的思绪,她微微分开双腿,慢慢下蹲与肩平齐,费力地把自己拾回来的柴火放到柴房门口。 动作本就很轻,奈何柴撞在了那房门上,轻轻的剐蹭声的声响惊动了正在呜咽的女人。 蔡琴呜咽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用布满老茧的双手胡乱擦了擦泪光,一下从床上下来。 长相本就柔和的脸上此时有些狰狞,温婉的眸子突然凶狠,鞋也没穿好就怒气冲冲冲出了门。 宋沅刚放好背架,还来不及反应一个耳光“啪”的一下扇到她的脸上,生生把她的脸扇得歪向一边。 “你回来做什么?你怎么不死在外面?” “我可怜的承儿,都是你这个扫把星,死的怎么不是你?” “老天不公啊!该死的不死,可怜我的儿那么小就没了命啊” 女人一边咒骂,手一边用力戳着宋沅的额头。还不时上手去抓,把她的头发戳得像个鸡窝。 蔡琴眼睛就像淬了毒般瞪着宋沅,仿佛眼前是她的仇人而不是女儿。 也是,在她眼里,自己可不就是仇人嘛,抢了她儿子生机的仇人。 宋沅轻轻擦了擦嘴角的血,抬头冷漠地看向蔡琴,缓缓开口:“我也想知道我怎么没死?你煞费心机一次次想要我死,可我偏偏活了下来”,你痛苦我就不痛苦吗? “是啊,你怎么没死?我都把你丢到深山老林去了,我当时有多高兴你知道吗?我对着天哈哈大笑,我做梦都笑醒了,可是你这个扫把星命怎么这么大,你怎么就活着回来了啊?你怎么就不能死在那啊?” 女人说着情绪更加激动,手不时挥动着往宋沅的身上招呼。” 宋沅看着眼前喋喋不休的女人,觉得有些悲哀。 为了让自己死,她不惜冒险闯入禁地,可偏偏她的计划落空了。 自己被村里的人寻回带回这个家,开始了吃不饱,还要无休止劳作的生活。 “哥,二房的那个扫把星又被打了”,另一侧的房间里,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女孩跪坐在窗边瞅着外面的动静。一边侧头向躺在自己对侧的男孩汇报,声音里满是幸灾乐祸。 “那不是家常便饭嘛,你睡不睡?不睡别吵我”,宋福已经习惯了这种打骂,声音漠然地应着妹妹。 他翻了个身背对着宋芳,真搞不懂这死丫头,热闹看了十几年还不烦。 那是别人家的事,犯得着用你牺牲睡觉时间来看热闹? 宋芳听到哥哥不耐的声音,回头看向背对着她的宋福嘟囔几句不识好人心。 睡睡睡,怎么睡不死你!扫把星被打,那是多么让人开心的事,只有你,整天想着睡。 这种好戏只有今天堂弟宋安不在才能看,若是宋安在的话会拼了命的护着扫把星,那他们哪来的消遣?她哥不懂珍惜不说,倒还埋怨起来了。 饶是心里嫌弃极宋福的说法,但她的话却不敢说出来,她可不想被她爹打。 她爹重男轻女,大哥二哥就是他爹的宝贝疙瘩。但凡她和他俩中的其一顶嘴,遭殃的永远都是自己,她才不会傻乎乎把脸凑上去给她爹打呢! 见宋福真的如死猪一样没了反应,宋芳也没再在意。 她回过头,弯腰放低自己的身子再次看了看外面,眼里全是兴奋。手扒在窗户上不时比划,好似巴掌能扇到宋沅脸上。 “睡觉,大晚上不睡觉吵吵什么,宋芳赶紧睡觉,再不睡老子抽死你。” 大房的大家长宋建军开口怒斥女儿,而她旁边的女人也睁大眼睛看着女儿,头摇了摇。 可屋子太黑,宋芳并没有看见。听着女儿扇动窗户纸的呼呼声,她赶忙伸手拉过女儿的手示意其不要挑战权威。 宋芳被母亲拉得烦躁,她嘟了嘟嘴,满脸不高兴地躺下来。 一个个地真扫兴,你们不看不代表我不看。她就不信她爹娘心里真的就那么平静。 大房所有的人都没睡,却没有一个人出门阻止蔡琴。 宋建军之所以叫宋芳睡觉,不是因为他有多瞌睡。而是担心宋芳笑出声,到时候还得被二房的泼妇缠上,那今晚就别想睡觉了。 二房的蔡琴原本柔柔弱弱。可自从宋承死了以后就像变了个人,逮着人就像疯狗似的死死咬住不放,尤其是双胞胎生辰这天最甚。 与大房相同的还有三房,三房的卢花听到蔡琴的声音,颇不耐烦地对着自己的男人抱怨:“这二嫂也真是的,大晚上还要不要人睡了,明天还得上工呢” 宋建民拉了拉被子,满不在意地对妻子说道:“这么长时间你还没习惯?捂住点耳朵睡!” 说完,自己翻了个身背对着卢花,头直接埋在了被子底下。 卢花见丈夫那不理世事的姿态,气得不成样子。索性学他一样钻进被窝,手脚并用把被子抢过来。 宋老三两口子的屋里,两人虽然没有睁开眼睛,但那不平整的呼吸暴露了两人的状态。 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听着这一出闹剧,却没有一个人出来阻止。 “你个扫把星,因为你,我的承儿没见过这世界就走了” 蔡琴数落着又扬起手掌,一心要为她死去的儿子讨回公道。 “死丫头,你还敢躲?”,见宋沅躲开,蔡琴觉得自己的威严被挑战了。原本的怒火更甚,手再次扬起,这次抬得更高了。 宋沅直直看着眼前本应是她母亲的女子,眼底没有一丝波澜。 只是她咒骂得太难听,宋沅捏紧了拳头,手背上的青筋暴起。 还没有什么动作,她的手复又放下。于她而言,现在还不是反抗的时候。 “琴琴,别打碗儿,别打碗儿,她是我们的姑娘,是我们的姑娘啊”。 就在宋沅以为要生生受了这一巴掌的时候,宋建国提起自己没来得及系裤腰带的裤子冲过来,一把握住了蔡琴又要打人的手。 “她不是,她是个白眼狼,是扫把星。她才不是我的女儿,我只有荞荞一个女儿,她不是,她不是” 蔡琴回头看宋建国,眼睛猩红,泪一下就从眼窝里掉出来。 她情绪激动得手乱指乱挥,而看向宋建国的眼神都是控诉,控诉自己最信任的丈夫,自己的靠山他没有和自己一个战线。 “好好好,她不是!那你过来,过来一点。我们不挨近她,免得倒霉了”,宋建国低声哄着蔡琴,一边使眼色示意宋沅躲一躲。 话一出口,蔡琴果然躲瘟神似的走开,和宋沅拉开了距离。 她现在不只一个人,还有荞荞和安安,可不能因着这扫把星,害了她的儿女。 宋建国一手环抱住蔡琴的肩,一手趁蔡琴不注意不时挥动让宋沅躲开。 宋沅讽刺一笑,宋建国以为这样是帮了自己。殊不知他的话比之蔡琴的行为更加恶毒,更要诛心。 “承儿没了,承儿没了,你怎么不去死?” “好了好了,不气了不气了,气坏身子不值当了”,宋建国的低哄声紧接着响起,只是好像没有死起作用。 “你去死,你去死,让我的承儿回来!” 蔡琴一边被宋建国拉回屋,一边回头咒骂着宋沅。 直到两人回了屋,蔡琴依旧没有停下来,嘴里一直念叨:“你怎么不去死,该死的是你!” 第2章 你恨我吗? 目送宋建国夫妻二人进了屋,宋沅的肩霎时低了半截。 她原本以为自己习惯了,可身体还是会止不住地紧张。 紧张的是疼痛的到来,心里的和身体的。至于父母,她没有一丝留念。 从她被蔡琴嫌恶,丢到深山的时候,她就不再渴望母爱。哪怕那时她还稚嫩,却也知道母亲的心捂不热。 那是她离死神最近的一次,也是她冷心冷情的开始。 至于父爱,在宋建国一次一次纵容蔡琴,一次一次附和蔡琴,甚至因着蔡琴和外人的闲言碎语疏离自己,嫌恶自己的时候,她也没再对这个父亲抱任何希望。 他那隐晦的责怪、嫌弃、憎恨的眼神,宋沅至今难忘。 若是没有感受过被爱是什么样子也就罢了,可她见过最真挚的爱护是什么样,所以对这些假模假样,嫌弃虚伪的关爱也失去了兴趣。 等到对屋的灯光彻底熄灭,宋沅确定今天的风波到此为止。这才回头看了看地上的柴,叹口气认命地拾掇,从上慢慢越过进入房间,然后一捆一捆抱进柴房。 柴房很是狭窄,甚至没有一个可以挪脚的地方,碰到哪里都是干柴欻欻断裂的声音。 柴房四周的土墙已经开裂,有的甚至开了条缝。尽管如此,此时里面却没有一丝光亮。 而等到冬天冷风凛冽灌入,柴房冷清至极,宛如一个天然的冷库。 除了满屋的柴火,这狭小的空间还摆了张床,木床已经掉了漆,原本黑色的地方恢复成灰褐色,而床头的最顶端上的那一根木梁上虫洞遍布, 床被四周的柴火包裹在中央,上面只有薄薄一层床单,床单被清洗得发白。被子也很是老旧,被套上有两三个不大显眼的补丁,轻轻的一块就这样静静躺在床中央。 而这逼仄的柴房正是宋沅的屋子。 原本这里是真正的柴房,宋沅住的是四房宋建成的屋子。后来宋建成失去音讯,三房借由自己的屋子住不开四个人把她赶了出来。 本来是两间房对换一下,奈何大房的宋金也哭诉房子太挤。晚上父亲和弟弟的呼噜声,母亲和妹妹的磨牙声影响他休息,以至于学习有些力不从心,成绩也在下滑。 宋老三听罢,哪里舍得自己金孙学业被耽搁,直接拍板让宋沅把房间让出来,把她赶到了柴房来住。 宋沅一个人摸着黑来来回回好几趟才把柴抱完摆放齐整。 放好柴,她摸索着坐到床边。一天的奔波本该疲累,可她此刻却清醒无比。 她没有立刻躺下,而是佝偻着身子坐着静静发呆。 才坐了一会儿,肚子就开始咕咕叫。这叫声提醒她,她今天一天只吃了一碗只有米汤的稀饭。 她捂住肚子站起身来,迈着步子走出了柴房,走的方向却不是厨房。 这个时候,不会有人给她留饭的。就算做得有剩下的,她不在众人也会分吃掉。尤其是大房的宋芳,恨不得一直不给宋沅饭吃。 宋沅走到房檐下的水缸边,拿起缸盖上的木瓢舀了半瓢水,咕噜咕噜往嘴里灌。 水灌了大半,肚子也有了饱腹感,她才放下木瓢,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水渍。 宋沅看了看寂静的院子,心中的想法更甚。 她舀了一整瓢水浇灌在大门的两侧,轻拉开匆匆出了门,往松桥大队委会的后山方向走去。 松桥大队地处集桥公社的南边,这里土地贫瘠,山峦众多,形成一道又一道的天堑。 而松桥大队的山峦,对他人而言是阻碍,却给了宋沅无尽的安全感。 三月的夜晚,天气尚没有转暖。夜晚的温度较白日更低,加上这呼啸而过的冷风,宋沅冷得直打哆嗦。 伸手揩了揩有些发痒的鼻子,完事用手用力裹紧了身上单薄的衣服,步履匆匆地往后山走。 夜色很黑,天上的星星少得可怜。虽不至于伸出手都看不见五个手指,但也只看得见模模糊糊的轮廓。 宋沅稳稳当当地走着,这条路她在多少个夜晚走了无数遍。 一开始是被一起上工的同伴推倒在陷阱,等爬上来已经全黑。后来随着她日益长大,宋家家里给的任务越来越重,不得不到深夜才收拾好回家。 宋沅抿着唇一直走,寂静的深夜只有一道孤寂的身影。 走到宋沅汗流浃背的时候,终于到了目的地。 她轻喘着气,摩挲着坐在地上。地面有些凉意,而她却仿佛感觉不到。手缓缓抬起轻轻抚摸着身旁的一块板子。 如果是白天的话,定能清清楚楚看见上面歪歪扭扭的六个大字:“兄长宋承之墓”。 这里并不是宋家安葬宋承的地方。按照松桥大队的规矩,存活不了的孩子是不能埋葬的。 如果是第一次死亡要在附近的山上寻找一颗树,把小孩的尸体挂在上面。这样的方式叫做树葬,据说这样以后生下来的孩子就会存活下来,不会夭折。 若是之前有过相同病灶夭折的孩子,据说要用斧头把孩子的尸体分尸。这样他才不会投胎转世,再次以同样的病躯来到这个世界上。 分尸好的尸体也同样需要找棵树来盛放。 而小孩的尸体,也会被路过的各种鸟分尸而食。这种习俗传承了很久,饶是自诩疼爱宋承的蔡琴也没能打破这种传统,反而顺从地接受了它。 这里是宋沅懂事识字以后给弄的类似衣冠冢的墓,低下埋的是当初存放宋承尸体的树的树干。 后山是宋承的埋骨之地,所以宋沅选了最隐蔽却又靠近后山的秘灵山脚做了宋承的墓穴,而这也是她常来倾诉的秘密基地。 按理说,宋沅的一切苦难源于这个兄长,她应该恨极这个“罪魁祸首”。 可她却一点也恨不起来。相反很惋惜,惋惜这个世界上跟她最像,最亲的人早早离开人世。 她常常在想,如果哥哥还在,自己的生活会不会完全不同? 答案是肯定的,要么作为长子的伴生妹妹被爱屋及乌。要么在男娃儿这几个字的衬托下,她成为大家忽略的对象。 歇了会儿,呼吸平稳下来后她轻轻掏出衣袋里的手电筒按下开关。 开关有些不太灵活了,她使劲按压了几次才打开。 原本漆黑一片的地方开始有了光亮,光亮之下的电筒已经锈迹斑驳。 宋沅借着这微弱的光,伸出布满老茧的双手慢慢擦拭着宋承墓碑上的灰尘。 等墓碑纤尘不染之后才从裤兜里掏出两小节残存的白烛,这是她前段日子托宋家隔壁的樊婶在公社捎回来的,用了几次只剩这么一点了。 蜡烛一左一右摆放好,宋沅颤颤巍巍从火柴盒里拿出一根火柴,在盒子的点火面划拉。 点火面的划痕清晰可见。与它最原始的颜色相比,这褪色了不少,而这也意味着点火比较困难。 宋沅努力划拉了好久火柴都没有点着。本来这一根点不着可以换掉的,可她的火柴余量不多了。 慢慢地,她的脸上染上颓唐。可下一秒脸上又是一幅倔强不服输的神态,双手又灵活地继续划拉火柴。 皇天不负有心人,好半响,火柴着了。她扬起笑意,身子弓起慢慢靠近墓碑前的蜡烛。 还没等点上蜡烛,火柴就被晚风吹灭,而宋沅原本发热的身体也因晚风的侵袭而瑟瑟发抖。 她颤抖着再次点火。划拉第一下没反应,再划拉下冒了一个小火点。 就这样反复划拉,尝试了好几次才终于点着。这次她变聪明了,用一只手捂住了火柴挡风,终于把蜡烛点燃了。 在蜡烛的照映下,宋沅瘦弱白皙的小脸上扬起了甜甜的笑容,这是她今天一整天下来的第一个微笑。 笑过以后,她认真看向墓碑上的字,似能通过其去观察宋承的容貌与状态。 可惜看了半天,墓碑还是墓碑,没有一丝变化。她慢慢地耷拉着个脑袋。 忽而,她想到了什么。她再次把手伸进裤兜,一股脑地扒拉着自己的口袋。 费尽心思才掏出几颗珍藏已久的糖果放到墓碑前,而后坐到一旁,抬头看向墨蓝色的天空喃喃低语,似与朋友夜话。 “哥,我来看你了!今天是咱俩14岁生辰,过了今天,咱又长大了一岁。” “也不知道你这一年的功夫有没有长高,会不会已经比我高出了许多?” “生辰日要吃鸡蛋,有人给你煮了吗?我没有,因为小叔还没回来。” “对了,刚刚给你的那几颗糖是安安给我的,你也尝尝味儿,很甜,甜到心里的那种。” “你在下面还好吗?有没有被欺负?穿的暖吗?能不能吃饱啊,要照顾好自己!” ~~~ 自言自语了半响,女孩的话似乎唠叨完了。 此刻的她终于卸下了坚强,她挪了挪身体,越发靠近墓碑,头轻抵着墓碑上方,声音低了许多,充满了不确定。 “哥,你恨我吗?” 这是她长久以来想问却又不敢问出口的问题,在她心中整整憋了十几年。 第3章 踢到人 自说自话之后,气氛开始沉默。不远处的林子里不时传来各种诡异的鸟叫声,在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凄清诡异。 宋沅把这些声音隔绝在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无法自拔。 良久,她缓缓说出了自己觉得最接近也最无力的答案,声音细弱蚊蝇,尽是嘲讽与苍凉。 “是恨的,毕竟谁不想活着呢!是我抢夺了你的生机。” 宋家人说得多了,宋沅也认为哥哥的死她该负一半的责任。 说完这话,林间刮来一阵微风。与之前的凛冽刺骨相比,此时的风中带着一丝暖意,就好像宋承给宋沅回复一样。 被暖风裹挟,宋沅原本微微颤抖的身躯停止抖动。温暖之中,她把头靠在膝盖间,静静地看着天空放空自己,这是她自我疗伤的方式。 轻柔的山风陪着宋沅很久,久到宋沅带来的蜡烛灯光越来越微弱,是蜡烛快燃到了尽头。 看着快要燃尽的蜡烛,她知道自己该离开了,可离开了又能去哪呢?那个冰冷的家越来越容不下自己了。 “哥,你说,如果小叔再不回来,我去陪你们好不好?你会骂我吗?会不会觉得我很没出息?”宋沅声音轻轻的,仔细听还有一丝释然和认真。 如果小叔再不回来,她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宋沅出生在1959年的三月末,那时蔡琴被四岁多的宋福拌倒早产。 大房和三房不愿公中出钱僵持不下,还是宋建国一改自己懦弱无能的性格,震吓了众人蔡琴才被送医。 因为送医不及时,宋沅刚一出生,和她一母同胞一起报到的哥哥没了呼吸。 医生说因为早产外加哥哥宋承吸收的营养不够,从而导致他早早夭折。于是失去儿子的蔡琴就把所有的问题都归咎在宋沅头上。 蔡琴从来没有想过,刚刚出生的宋沅也是瘦骨嶙峋。所谓的营养吸收不够也是因为母体根本没有营养提供。 她想不到这一点,即使想到了也不愿意去承认。 宋承是蔡琴盼了五年才盼来的儿子。她自生完女儿宋荞以后一直没有怀孕。 这个年代家家户户都是重男轻女,宋家自然也不例外。 没有儿子的人家叫做绝户,说是上辈子人太缺德才在今生失去烟火的传承,不仅在大队里面也抬不起头,在宋家也是抬不起头的。 所以没有儿子的二房一家是这个家的边缘人物。劳作尽心尽力,好处根本轮不上。还要时不时承受大房三房以及婆婆的嘲讽与数落。 时隔五年好不容易怀孕,蔡琴时时刻刻,就连做梦都在提醒自己,这一胎一定会生儿子。 事实也是如此,她是生了儿子的,那是她的希望和底气。可因为营养问题,他不在了。 蔡琴从医院回来愈发不待见自己出生的女儿,经常不给奶喝。 小小的宋沅因为饿极哭闹,没喝上奶不说,反而惹来蔡琴的咒骂。有时蔡琴魔怔起来甚至还在孩子身上狠狠掐上一把才解气。 宋建国爱蔡琴,蔡琴是他排除万难娶回来的,所以什么事都听她的。 妻子不喜这个孩子,也不准他喜欢,他便顺从地听了。 两人同仇敌忾,宋沅的日子更加难过。 就在宋沅要被亲生父母生生饿死的时候,小小的她遇见了尚且14岁的小叔宋建成。 宋建成从镇上学习回来,知道家里添了丁高兴坏了。 也许是缘分,稚嫩的他见着宋沅格外亲切。小小的宋沅也因为小叔的怀抱甜甜地笑。 宋建成是宋老三和胡翠花的小儿子,都说老儿子大孙子,加上他本身的优秀,所以成了老两口心尖尖上的人。 宋建成知晓兄嫂的打算十分不愤,把小宋沅抱到了自己跟前,每天省下自己的口粮熬了米汤一点一点给宋沅喂食。 看着日益消瘦的儿子,宋老三老两口心疼坏了。为了他的健康,两口子不得不挤出自己的口粮补贴儿子,这才把宋沅的小命救了回来,宋沅也才真正落户于这个家庭。 而后的三年大旱,庄稼颗粒无收。蔡琴提议把宋沅送人做童养媳,这样能减少家里的开支,是宋建成态度坚决地拦了下来。 说是童养媳,但在饿极的时候,有的人家甚至互换孩子分而食之。宋建成见过这样的事例,死也不愿把宋沅交出去。 为了养活宋沅,宋建成早早离开学校,哪怕他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哪怕他有把握考上好的大学。 辍学之后的他找了份工资不高的工作,承担下了宋沅所有的生活开支。硬是把生父生母嫌弃的侄女养得白胖。 在宋沅五岁的时候,宋建成遵循心中的热爱去参军了。 新兵一个月只有6块钱的工资,他全部省了下来买成宋沅的基本生活物资,小宋沅的脸也更圆了起来。 好景不长,宋沅七岁的时候,部队发来电报,宋建成在任务中失去音讯。 据说当时发生了大爆炸,比起失去音讯,大家更倾向于宋建成死在了爆炸之中。 而后,大家对宋沅的态度彻底转变。小小的宋沅一下真的成了孤苦无依的小孩儿,更背上克叔克兄的罪名。 原本对她还算爱屋及乌的奶奶对她再也没了好脸色。因为如果不是为了她过得更好,宋建成是不会去部队的。 而今,从消息传来到现在已经七年了,宋建成还是没有一点音讯。 尽管宋沅不肯承认,这个自己敬仰为父亲的已经不在人世。可时间它却磨灭了宋沅所有的希望。 想起曾经和小叔一起的美好时光,宋沅享受地闭起了眼。小叔的音容笑貌还在眼前,他把她捧在手心里生活。 “小叔教沅沅识字,送沅沅上学,咱们沅沅以后要做一个才女,好不好?” “好”,奶奶的甜糯声,是她对小叔的承诺。 “沅沅,你看,小叔给你做了什么?” “呀,是新衣服!沅沅有新衣服穿咯!” 宋沅记得,那是小叔一针一线缝出来的新衣服。针脚凌乱,左右也不对称,针也扎得小叔的手指上好几个窟窿。 “沅沅,小叔去保家卫国好不好?” 小小的宋沅不懂什么是保家卫国,只知道叔叔要离开自己,死拽住宋建成的衣服喊不要。 “沅沅,小叔去两年,等稳定下来了就来接你,嗯?” “真的?”小宋沅将信将疑。 “真的,小叔什么时侯骗过你,是不是?” “那说好了,拉勾上吊” 因着宋建成的承诺,宋沅才忍住不舍让他走。 哪知从未骗过宋沅的他,这一次食言了。他这这一走,就是这么长的时间。 时转星移,再多的美好也有终结的一天。 她还记得大队支书送来的那一纸电报,一滴眼泪从宋沅紧闭的双眼内侧滑落,流过脸颊,慢慢隐于衣襟之下。 回忆越多,她越想就此了结自己的性命,好去与他们汇合。 “姐姐,这个给你,糖,糖” “姐姐姐姐,好累,不过我可以自己走的,姐姐会累。” “不准打我姐姐。姐姐不怕,安安会帮你挡住打骂的” “姐姐,奶奶给我煮了鸡蛋,我给你留了。” “姐姐姐姐,我今天特意找了胥老师教了我高年级的学问,我学成之后就可以教姐姐了。” 忽而,一个喋喋不休的声音在脑海里浮现。是了,除了兄长与小叔,自己还有一个时刻护着自己的弟弟。 那是从睁开眼就亲近自己,从会说话就把所有好东西都分享给自己的弟弟。 宋沅睁开眼睛,抬手擦了擦眼泪。 “哥,我刚刚都是胡说的,我会好好活下去。” 这年头,谁过得不苦呢!尽管失去了很多,可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自己一定是被蔡琴打傻了,才会产生这种念头。 她摇头失笑,笑自己的傻。 笑声还没溢出,一声刺耳的声音传来,打断了她的笑意。 这一声响好像是什么东西冲出禁锢一样,且方向是在深山。 宋沅刚才的情绪一下烟消云散,她刷地站起身来,语速飞快地给宋承道别:“哥,我先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千万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有事”,她内心一直在祈祷,步履匆匆继续前进。 走到半山腰的她好似踢到了个物件,硬邦邦的,而且体积庞大。 宋沅察觉不对,这条道自己经常走,路上分明没有障碍物。 可是,刚刚确实有东西在脚下。为了证实自己不是错觉,她又抬脚试探性踢了踢脚下的挡路石,尽管用了力脚也不痛。 这时,鼻尖吸入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味,这种味道她太熟悉了。 宋沅心头有些紧张,吞了吞咽口水。 这踢了半天没有反应,想来该是昏迷着的。如果是猎物,那她接下来的日子可以饱餐的同时可以增加一些积蓄。 可这体积如果是它……… 宋沅不敢想,赶紧打开自己一直舍不得点亮的手电筒对准脚下的庞然大物。 结果是宋沅从未想过的,是个人,而且是个负伤昏迷的男人。 宋沅松了口气,不是它,不是它就好。 第4章 意外收获 宋沅抬头擦了擦额头以及两鬓的汗水。因着自己小跑了一路,所以额头的汗一直不停歇地往外冒。 当然,除了热的汗水,还有吓出来的冷汗。 擦好汗,她低头冷漠地看了看地上的人,迈开步子从上越过准备继续往山上走,现在她也没法确定它有没有事,她实在是有些放不下心。 宋沅大步流星,爬了好几个弯道却又突然停下脚步。 气喘吁吁的她用力地捏了下自己的大腿,脑袋瞬间清醒。心里纠结了一番,暗道算了,就当我良心还没有烂透。 如果死了,自己给埋了,让他不至于藏身于野物腹中,死无全尸。如若没死,救他一命就当自己积功德了。 有了决定,宋沅点起手电筒,折身火急火燎地往回赶。在看到那人还安安静静地躺在原地时,她轻舒了口气。 缓步上前,而后在男人身边蹲下。抬起手指颤抖地朝着男人的鼻子下方探去,眉头轻蹙,眼睛也倔强地只睁开一半。 宋沅内心是忐忑的,虽然自己接触过不少死物,可人还是头一遭。 还好,还好有气息。 宋沅松了口气,小脚一下瘫软,小脸也煞白不少。她摸了摸自己的手臂,凉的,吓的。 顾不得害怕,宋沅拿起手电筒去查看男人的伤情。 这个男人之所以会横躺在这里,估计是从上面摔下来的。 那么高的地方滚下来,碰撞到石头和树木也是在所难免,也不知道肋骨有没有被摔断。 还有刚刚闻到的血腥味证明他身上是有出血的,而且伤口还不小。 她仔细从上往下看,在男人腹间和腿部分别找到了伤口。伤口穿透衣服,留下的是黑漆漆的血窟窿,白色的衣服被鲜血染红。 腿部还好一些,只有一处。而腹部左右共有三处伤口。 宋沅拧着眉,暗忖这得多大仇多大怨才能下此狠手? 伤口面积不大却一直流血,宋沅冥思苦想了半天也没想到是什么器物伤到了男人。在她的认知范围内,似乎没有这样的器具。 对了,刚刚的那声声响,加上如此小的伤口,不会许大伯说的枪! 许大伯是退伍军人,教给了宋沅很多她闻所未闻的东西,比如枪这种器械。 如果是枪伤,那就不是简单救人的事儿了。这个人是好是坏自己不得而知。如果救了个坏人怎么办?那她是不是为虎作伥? 宋沅陷入两难,纠结得眉毛一颤一颤动着。 不管了,先离开这里再说。说不定开枪的人还在附近,把自己的命保住要紧。 宋沅当机立断,然后在四周寻找一些苦蒿也就是青蒿,它具有止血消炎的作用,在物资匮乏的现在,它是随处可见的止血药材。 好在,苦蒿极易生存,宋沅没多时就摘了两大把。 药材找到,她快速回到男人身边。把苦蒿的叶子摘下来,用手使劲把苦蒿捏碎,差不多捏出汁来再放到了男人的伤口处。 敷了药,宋沅把男人挪了个方向,然后脚来回撵着路面,直到看不见地上的血迹才背上男人离开。 宋沅自知处理方法过于粗糙,懂行的人一下就能看出破绽。但她还是抱了一起侥幸心理,希望这如墨的夜色会帮忙隐瞒一切。 男人的重量不轻,至少比柴火重多了。加上男人没有意识,不能借力,所有的肢体都是僵直的。而这段又是上坡的路,宋沅走得格外吃力。 她回头看着趴在自己背上一动不动的男人,心里嫌弃得不行,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折返。 才走了一道弯,宋沅就上气不接下气。她本想停下休息休息,可是万一开枪的人现在找过来怎么办? 宋沅没再犹豫,什么也没有小命重要啊!既然决定救下他,那就只能一起逃亡了。 宋沅没有停下,步伐有些沉重,每一步都踏得很实,她的意志告诉她停下来就是等死。 走到快要接近山顶的时候,宋沅觉得自己都脱了力。 不过今天的山里的动静有些奇怪,平时密集的鸟叫声消失无踪。她抬头望去,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一些野物。 可能是因为枪声,那么响亮的声响惊扰了动物,动物吓得四处逃窜,慌不择路碰撞到树枝而不幸殒命。 宋沅很是眼馋,这可都是肉啊!不过回头看了看身上昏迷的人,她咬牙切齿,真是欠了你的。 她从一道看起来很凶险的小道缓缓往悬崖边上走,在路的尽头停了下来。而后轻轻扒开右侧崖壁从上而下的藤蔓,把人背进了山洞。 宋沅猜得没错,她前脚刚进山洞,后脚就有人找到了她捡到人的地方。 就在一刻钟前,一个高大的男人气喘吁吁跨过荆棘,在树林来回穿梭很久找到大部队,他上气不接下气报告着情况:“报告,我与队长遭遇敌袭,队长为了掩护我撤退,被敌人打中掉下悬崖了” 说话的人满脸颓丧,愧疚与无力在刻在了他的脸上,仔细看还能看见他的双腿一直不停哆嗦。 被报告的人也就是这队人马的副队长听见此事,眉毛都挤成了一团。 他的搭档无论是拳脚功夫还是枪法都很强,在队内从没有敌手,理论上是不可能被一群乌合之众截杀。 可事实摆在眼前,惊慌失措的队友不像说了假话。他抵了抵后槽牙,神色严肃,而后一个手势把大家聚拢。 “任务紧急,我们分成三队,等下到彭小强说的地方,按照三个不同方向搜索。无论结果如何,天亮的时候必须集合,我们还要向上汇报情况,知道了吗?” “知道”,异口同声的答复,众人脸色都很凝重。 “彭小强,带路” 闻言,被点名的彭小强走在前面,带着众人回到了队长失踪的地点。 众人在彭小强指定的地方,从上往下一步一步搜索,甚至找到了悬崖边上,在山洞门前来回转悠了几趟。 宋沅拨开山洞前密集的藤蔓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见来回踱步的几人,她不敢一直盯着外面,许大伯说有的人能敏锐地感知别人的视线。 她也不敢随意移动,就这样蜷缩在洞口,放慢了呼吸,怕自己弄出声响引起怀疑。 好在,来人来回走了几次没有发现异常就离开了。 待人都走了以后宋沅才松了口气。她一屁股坐下,依靠着山洞墙壁,大口大口吸气呼气,全身终于放松。 回头看了看背后草床上的人,再看看外面的情况。宋沅猜测外面的人已经走远,决定鼓起胆子出去看看。 毕竟那刚刚躺在地上的野物很是诱人,而且这个捡到的男人,暂时死不掉。 可那些东西,如果自己下手不快的话,等猛兽出没就没了自己的份,这白捡的便宜要是拱手相让,那不是得不偿失。 况且,自己可能还要给这个人开药啥的,没有这些野物换钱也不实际,所以还是先捡野物。 为自己找好借口,宋沅快速扒开藤蔓,猴一样窜出山洞,朝山顶小跑去。 平坦的山顶上,横七竖八躺着一些野兔,野鸡类的野物,仔细看还有两头小的野猪,大概八九十斤的样子。 宋沅的脸上难得出现了笑意。她双眼直冒光,这么多猎物,还是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看见。 二话没说,上前直接捡起地上的动物尸体,尸体还有体温,证明死的时间不长。 又从地上捡了块尖锐的石头,一一往这些动物的脖颈处划一下,鲜红的血液瞬间喷涌而出。 放血是跟村里的大婶学的。死去的动物不放血的话血会快速窜到全身,届时身子都会闷血,外观不好的同时也会影响口感。 手脚麻利处理完所有的动物,宋沅把石头找地方埋下,而后左右手同时作业,捡起地上的野味就往另一个地方走去。 走过一片平坦的地方,宋沅又下了一个斜坡,坡下的树木比刚才的更加茂密粗壮,地势也险峻一些。 宋沅穿过树林,终于在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停了下来。 就在这偏僻的地方,分布着几颗百年巨树,而在巨树合围的地方,隐藏着一间隐秘的房子。 之所以隐秘,是因为材料取自与古树相似的木材,而房子的四周都挂上了藤蔓。 这是许大伯为自己搭的临时休息点。 他知道宋沅经常上山,所以给她修了这样一栋房子,也方便宋沅处理一些野物为自己开小灶。 宋沅打开门走进去,点上屋里的煤油灯。然后把野物放到床底下。 来来回回走了几次,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最后一只野猪搬到小房子里。 搬完猎物,她没有犹豫继续出门,此次的目的是臭草。 臭草有强烈的刺鼻的气味。自己没有时间处理这些野味,又不想血腥味招来大型动物,只能通过臭草来掩这血腥味儿。 还好,这山里就像一个聚宝盆,她在离屋子不是很远的草丛边上找到了臭草,而且数量不少。 采摘臭草,那臭味熏得宋沅有些受不了,只得屏住呼吸。 采摘完,把它均匀摊在野味上,宋沅这才满意的拍了拍手。心道这下应该能够隐藏所有的气味了! 第5章 拔刺 她没有闲着,擦了擦额头的汗,没有半分停歇就抬起自己自制的小盆到不远处的后山打水。 后山有一处小瀑布,瀑布的冲水量形成一条小小的河。 宋沅平时取水都是在小河里,这次也不例外。 那个男人伤得那么重,伤口是需要清理的。而山洞四周都是草木,只有自己从这里带过去。 只是,除了清理伤口之外,自己是不是还得给他把伤口里面的东西取出来? 宋沅蹙眉,小脸都要缩成一团。她实在是没想到救个人这么麻烦,早知道就让他自生自灭好了。 盛满木盆,宋沅抬起水回到小屋,然后在床底下掏出两把锋利的刀,这是柳青杰送的,说是给她防身用的,眼下终于有些用处了。 手起刀落,宋沅抬起盆,拿着刀和刚刚撕下来的床单,关上小屋的门回到了山洞。 男人还在昏迷当中,宋沅点着电筒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说是看清,其实也没怎么看清。男人的脸因为从高山上跌落被各种刺抓得遍布星星点点的血迹,仿佛为这张脸编了一张网。 而透过“网”宋沅能看到的,只是他短短的头发和黢黑的不算方的方形脸。还有那苍白如纸的嘴唇,不过她可以确认,此时躺着的人应该用男孩而不是那人形容。 他的方脸只是微微有些棱角,鼻梁很高。唇瓣不薄不厚,恰到适宜,面部轮廓英气逼人。 宋沅顺着脸部向下看了看他的伤口,因为之前大量的苦蒿冷敷,血已经止住了。 血是止住了,可是如果伤口里面的东西没有取出来。宋沅想会不会就像自己干活被刺抓到一样,平时触碰就会疼痛,时间久了还会化脓? 据说化脓太多会导致伤口感染,而最坏的结果是死亡。那到时候自己背他这一段算不算白费力气? 想到这种可能。宋沅冷脸出了山洞去找了大量的苦蒿还有龙牙草。 她不能很好区分这两种药的具体功效,但她知道两者皆有止血的功能。所谓有备无患,她就这两种药材找了足足两大抱。 止血的药具备,问题又来了。这知道要把东西挑出来是一回事,自己动手又是一回事。 自己虽然剁鸡剁兔子甚至剁猪,但这毕竟这不是动物,而是活生生的人命。 宋沅看着自己的双手犹豫了,迟疑了。她胆子再大,心里也没有勇气去下手。 苦恼之际她想到了村里的徐大爷。大爷下放之前是很好的外科医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能被村里的人稍微善待,如果由他来帮忙,会不会好很多? 可是从这回村,来回就得四个小时。 这还是自己熟悉路的情况下,回去加上要说服徐大爷的时间,那耗费的将比四个小时还要长久。 届时这个人撑不撑得住是一回事,而自己也没时间回来这里,单凭徐大爷是找不到这个地方的。她也不敢让徐大爷独自一人进山, 现在差不多是夜里的1点左右,也就是丑时。 松桥大队一般在早上六点半上工。而在这之前,自己需要为宋家一家人做好早饭,也就是说自己必须在五点左右回到宋家。 所以时间根本来不及等宋沅回去请人。现在只剩下一个选择,也就是她亲自动手。 如果自己不动手的话,那他满身化脓,长蛆,死亡,想想更难受。 如果自己动手,最坏的结果是做一回刽子手。到时如果真是这样,那就给他体体面面的埋了,大不了再被噩梦缠身,至少比他之前葬身动物口下好。 在这种没有其他办法的情况下,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宋沅给自己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这才终于鼓起勇气,一边解开男人的衣服,一边念叨,当成刺就好了,当成刺就好了,当成刺就不会手抖了。 当真正看到伤口的时候,宋沅还是倒吸一口凉气,这完全是个血窟窿。 宋沅紧闭双眼,两手颤颤捏死手中的刀,朝着伤口的地方缓缓移动。 接近腹部伤口的时候,宋沅还是出了声。“大哥,对不住了!是死是活咱们看造化了!” 说完那话,宋沅双眼蓦地睁开,而后用刀尖轻轻去戳了戳伤口,就像平时用针去掏刺一样。 不过,这伤口太深了,刀尖放下去触碰到的只有肉,血淋淋的肉。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宋沅只能再狠狠心,换了一把尖些的刀,刀尖就像剪刀一样。她扒开伤口用刀尖去探索,这次终于碰到了一个硬家伙。 宋沅大喜,终于是找到了。 抬手按挑刺儿的手法去别了别那个坚硬的物体,也就是子弹。尝试了几次都无法撼动半分。 没办法,宋沅加了些力,刀尖从那个坚硬物体的下方崴了一下,这才终于把子弹挑了出来。 正是在崴的那一下,原本昏迷的人忽然大叫一声,悠悠睁开了双眼。 容祁是被疼醒的,他模模糊糊看见一个朦胧却又白皙的小脸,她正认真地拿刀戳着自己。 容祁的突然出声吓了宋沅一跳,手也跟着抖了一下,刀好像插进了肉里。 “你……”话没说出口,容祁就晕了过去。 晕过去的最后一个念头是,姑娘你究竟是救人还是谋杀? 宋沅见容祁再次昏迷,讪讪地拿起刀尖,伸手去抓住了那子弹。 刚一松手,原本已经止住的鲜血就像泉水一样涌了出来。有了刚刚的经验,宋沅不慌不忙去捏碎苦蒿敷在上面,而后用自己锯下来的床单简单的包扎了下。 处理完腹部,还有腿部同样需要处理。好在腿部的伤口比较浅,子弹打在的是肉肉的小腿外侧,宋沅轻轻松松就掏出了子弹。 同样的手法敷药包扎,等完全为容祁处理好伤口,宋沅脸上布满密密麻麻的细汗。 她抬手把手浸泡在木盆里,原本有些红的水瞬间变得鲜红。 洗完手,她摸黑去了山洞的里侧提出来一捆柴。 此时已是深夜,尽管躺的是草床。但夜晚的气温很低,加上男孩又在昏迷当中,应该是有凉意的。 宋沅点了火,扒开洞口的一缕藤蔓透气。 她回到床边,一下瘫软无力。侧身看了看昏迷的容祁,该做的能做的她都已经做了。 困意来袭,宋沅靠着山洞的石壁,眼睛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慢慢进入睡眠。 第6章 谁也别活 宋沅再次醒过来时,地上的柴已经燃尽。 她走出山洞看了看天色,自己也差不多要回去了。 回头去看了下那人。等会自己离开,那洞口指定是要封得密实一些的。这个时候再点一些柴火宋沅是不放心的,万一给人闷死了怎么办?她只能认命地跑回小屋拿回床上铺的芦苇,然后一点一点的给容祁盖上,这样能帮助他少受一些冻。 做完这一切以后再次查看了四周的情况,尽管再不放心,她还是不得不起身离开。 她拿不准此时离天亮还有多久,拿着电筒小跑起来。 等她回到村里的时候,身上出了一身汗,好在天还没亮。 偷偷摸摸回到宋家,院子里还是一片漆黑,各房不时传来此起彼伏的打鼾声。 她放下心来,回到自己的小屋躺上了床。此刻的她没有一丝睡意,就这样盯着乌漆麻黑的房顶,思考着接下来怎么抽出时间去整理自己捡漏捡来的野味。 都说金鸡报晓,农村的天亮总是伴随鸡鸣声。 鸡鸣声响起,宋沅麻利起床,轻手轻脚来到厨房,里面放着头一天晚上胡翠花拿出来的粮食。 粮食都是按量放好,今天的是红薯,土豆,玉米面以及几棵茎叶被啃的所剩无几的白菜。 宋沅走到角落里拿出木盆,把木桌上的红薯和土豆推到盆里,准备去院子里洗。 早晨的空气很清新,但是也很冷。尤其是在外面放置一夜的冷水,就像冰块儿一样,一下把宋沅的手给冻红了。 宋沅仿佛没有感觉,把手伸进盆里使劲揉搓,换了两道水终于把红薯和土豆上的泥土洗刷掉。 一个人干活注定忙碌。回到厨房,宋沅把红薯和土豆倒进大铁锅,加了适当的水没过。而后从灶台边拿出火柴蹲下身去烧火。 窸窸窣窣划拉了好几下,这才终于点燃火柴。宋沅把它丢到细细的杉树叶上,然后去了柴房搬来柴火。 搬进来的柴火有粗有细。细的燃烧得块,可以增长火势。而粗的虽然没那么容易燃,倒是它经烧,至少宋沅可以腾出时间去干其他活儿而不怕柴熄灭。 往灶膛里面加了一些刚搬进来的干柴,看着越来越旺的火势,她起身提起木盆去洗白菜。 宋沅做好早饭的时候,宋家的人陆陆续续起了床。 宋老三拿着烟杆啪嗒啪嗒进了堂屋,宋沅见状赶紧把早饭端出来摆放好,等碗筷摆齐宋家众人也陆陆续续落座。 舀饭的活轮不到宋沅,一般都是胡翠花亲自上阵。家里的男人也就是主要劳动力,吃的也就相对多一些。而女人拿的公分少,相对就会少一些。 当然,这是松桥大队的规矩,不过宋家又有所不同。宋家的子女都要读书,所以吃得多一些。只有宋沅,不用上学,还要不时赚工分补贴家里,打到碗里的饭少得可怜。 这也就是为何14岁的人看起来那么单薄的原因。 “诶呀,这个粥怎么这么难吃?清淡得要死,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也不知道还能做啥!” 想着昨晚看到的场景,宋芳有些得意忘形。猜测蔡琴目前应还在气头上,她端起碗开始鸡蛋里挑骨头,自己不做,还总是嫌这嫌那。 正如此时,一边说话,还一边往嘴里塞着红薯。 看见自己的问话宋沅没有答复,她把碗往桌上一放,横眉怒视着宋沅。“我说宋碗儿,你哑巴了是不是?” 明显的找茬,但是在座的大人却置若罔闻,任其发展。倒是一旁的宋福,一边把土豆送进嘴里,一边一脸看戏的神情观察事态发展。 “难吃就别吃”,宋沅低声嘟囔。 昨晚她就没睡好,能起来做吃的就不错了。 既然是这个家的一部分,凭什么就我一人被当作奴隶使唤。你宋芳也没有比我高贵到哪里去。 一桌的人眼睛齐刷刷地看向宋沅,是震惊的。 宋芳被宋沅说得一愣,一下炸了。一个人嫌狗憎的东西,居然还敢和她呛嘴?也不看看自己那落魄样。 “你还有没有一点规矩了?我是你姐姐” “是姐姐又怎样?我就得伺候你?那怎么不见得你起来伺候堂哥大伯?合该我伺候你?那你爹妈怎么不见你去伺候?” 果然,宋沅的话一下惹来大房的注意,大房三人把目光投向宋芳。 看了几秒又转向宋沅,脸色不太好,眼里是嫌恶。 宋建军暗怪她不争气,居然被宋碗儿这死丫头指头说道。 眉头紧皱,见宋芳还要说话,一道严厉的眼神示意她消停一点。 这个时候还要再惹事,也不怕宋碗儿越说越广,是不是就变成他们夫妻不伺候公婆了?别到最后累得自己被爹娘惦记上。 宋芳见父亲的脸色,一下住了嘴。 见女儿住了嘴,宋建军眼睛直直看向宋建国。见他一口粥一口土豆吃得津津有味,眼含鄙视地开口:“老二,这就是你的家教吗?” 宋建国还没开口,蔡琴就坐不住了。 宋建军的话无疑是在打她的脸。也不管是不是宋芳先无事生非。她恶狠狠看向宋沅,开口大骂:“吃吃吃,饿死鬼投胎啊你”,而后一把打掉宋沅扒拉粥碗的筷子。 宋沅抬头冷冷看了一眼蔡琴,蔡琴的脸一顿,而后是恼怒。“你看什么看?你这是什么眼神?有你这样仇视长辈的吗?” 蔡琴一边说,手一边去戳宋沅的脸和头发,力道很大。 长辈??亏得她好意思说出这话。她哪里就作出了一个长辈该有的样子。 宋沅拿起一个土豆,慢条斯理剥着皮,目光悠悠看向宋建军。 “大伯,你口口声声说家教,我也没见得堂姐家教有多好!懒惰成性,不爱护弟妹,破坏家庭和睦。哪一样是好家教的人做得出来的?” 说完,眼神一转,冷冷看向蔡琴。“还有你,二伯娘。” 二伯娘几个字是她一个一个蹦出来的,倒把蔡琴给震慑住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七年以前我就已经过继给我爸宋建成,我想我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至于家教,我爸算是整个宋家最好的了!” “对了,还有你宋芳。你真当你是地主家的小姐?挑这挑那,你有本事自己去做,整天使唤别人,你是缺了胳膊还是少了腿?也不嫌害臊。” 见宋芳怒气冲冲,宋沅没给她开口的机会。“你说,如果我去公社投一封举报信,举报有些人资本小姐的作风,你说结果会怎么样?” 宋芳那死鱼眼紧瞪着自己,宋沅没在怕的。“瞪什么瞪?虽然我书读的少,一封举报信我还是会写的。再不济,我还有张会说话的嘴。我想,口口相传应该会比举报信传得更广一些。” 宋芳指着宋沅,你…你…你半天说不上出话。 蔡琴这时也反应了过来,她一巴掌扇到宋沅脸上。“你给我住嘴” 宋沅捂住了脸,一抬头就看见宋芳幸灾乐祸的嘴角。她话没说,戏谑地看着宋芳,眼里的阴狠吓得对方毛骨悚然。 宋沅起身,抓住蔡琴没收回的手,用力一捏,而后扔到桌子上。手撞击桌面的声音很响亮,宋沅恍若未觉,一字一句开口。“这是最后一次,再有下一次别怪我不客气。” 蔡琴痛呼,一直装死人的宋建国啪地拍了一下桌子,责怪看着宋沅。“宋碗儿,怎么说话的?那是你妈。” “我没有妈。你可能是年纪大了脑子不太清楚。从我被扔进深山那一刻,我就只有一个爸,他叫宋建成。至于你宋建国,你也没有资格对我大呼小叫。” 宋建国被宋沅说得愣住,他内心生出一丝恐慌,有些东西好像再也抓不住,就要失去了。 众人被宋沅说的不作声,宋老三见状,用他的烟杆子敲击着桌子,拿出了他自以为威严的架势,开口就是:“反了反了” 宋沅回头一看,见主位上宋老三和胡翠花责怪的眼神。她奶奶的,一个个都把自己当作出气筒,不忍了。 “就是反了,狗急跳墙,泥人也有三分脾气。别一个个仗着长辈的身份张口闭口就是教训,咒骂。我为什么沦落到今天这一步,你们每个人都清楚,别让我把遮羞布给你们全扯了。” “东西爱吃不吃,不吃以后就别使唤我去做。我倒要看看,整个大队哪家的媳妇不伺候公婆,就只压榨一个孤女的劳动力。” “一个个成天好意思说。我没记错的话,我一年的公分不比家里的男性长辈少。可到头来,我吃的还不如一个猪。家里阿猫阿狗谁都想爬到我头上拉屎,真惹急了我一把耗子药,大家谁也别想活。” 宋沅的话把众人说的哑口无言,还有些害怕。 所有人都害怕,压抑久了的宋沅说到做到。 三房宋建民仗着自己不是害她克兄克叔的始作俑者还想开口教训。宋沅似有所感,一个眼神过去,宋建民讪讪闭了嘴,今天的宋碗儿有些吓人。 第7章 你胆子也太大了 见大家不作声,宋沅抬起桌上的碗一饮而尽,而后离开了饭桌。 “反了反了,自己做不好还不能说了” 待宋沅离开以后,宋老三一边顺着气一边数落。 宋建军见状,殷勤地跑上前帮宋老三抚着后背。再出口的话无疑是火上浇油,转移视线。愣是把他大房摘得一干二净。 “爹,你消消气。宋建国,你看看你的好女儿把爹气得” 宋建民挪了挪屁股,撇了撇嘴。这个家,最虚伪的就是你宋建军。 荷,好人都让人你当了。如果不是你的蠢货女儿挑刺,能有后面的事吗? 再说,昧着良心说话就真怕报应是不是?宋碗儿做的东西不好吃?难道你宋芳做的猪食就能下咽了? 还有这窝囊的老二,半天屁也放不了一个,只会被蔡琴那个疯婆娘带着走,自己亲亲的女儿往外推,我看就是猪脑子。 “宋建国,你不教育教育宋碗儿,我看她要翻天了” 宋建军趁着宋老三在气头上继续煽风点火。 本来就不舒坦的宋建民也忍不了这作威作福的大房了,总是仗着自己长子的身份,把底下的弟弟压的死死的。 “哟,大哥。如果你的好女儿安分一点的话就不会气着咱爹了?” 好人都让你做了,就你宋建军能耐是不是? 见有人作对。宋建军脸色十分不好看。 “宋建民,大早上的找打是不是?” 宋建民碗一放,站了起来。“来啊,打啊,看看谁有脸?” 他妈的,要不是你儿子宋福拌了蔡琴,这个家就不会这么鸡飞狗跳,老四也不会音讯全无。 要不是你女儿猪脑子,今天就不会有架可吵。 这个家鸡犬不宁,说到底你大房是罪魁祸首。到头来,不仅不愧疚还成天作威作福。 宋建军见宋建民站起来,那健硕的体格吓得宋建军愣了下,而后把目光看向了宋老三。 “够了,老三,成什么样子了?爱吃吃,不吃就滚。” 大家长发话,所有人闭紧嘴巴。 宋建民手指头捏得发白。他爹从来都是这样,不管谁对谁错,宋建军永远都是他庇护的对象。 爱吃不吃?就他宋建军的公分,早饿死了。 也不看看,就他那懒样,就真的能给你安稳的晚年?怕是做梦呢!到时候还不是压榨自己和老二。名声他得了,自己屁都不是。 气归气,宋建民没有说出来,只是心里分家的念头越来越强烈。 众人默默地吃完饭,回屋的路上卢花戳了戳丈夫的袖子,没好气的数落。“我说建民,你怎么想的?没事和大哥吵吵什么?” 宋建民脚步一顿,目光深邃,语气沉重。“媳妇儿,我在想是不是我们错了。如果当初不那么犟,宋承不会死,碗儿是不是就不会过得这么惨,而老四是不是还好好的?” 这个家,和他最亲近的就是这个弟弟。 闻言,卢花也陷入了沉思。 是啊,如果当初不因为钱的问题僵持,宋承的命就保下来了! 尽管这么多年自己装聋作哑,可碗儿实在是过得太惨了。不然也不会像今天这样着了魔似的发脾气。 “建民,你觉得就算我们不犟了,大房能答应吗?”有些事早就注定了的,就像人心,一开始就是长偏了的。 宋建民不说话,他知道他媳妇说得对,可这心里就是不得劲儿。 “建民,你说得对,这事大家都有错。以后咱们多帮帮碗儿” 卢花见丈夫苦恼的样子,赶忙附和他的看法,不然这死男人又得钻牛角尖了。 要说错,错的最多的就是蔡琴那个憨货。儿子死了,女儿就不是身上掉下来的肉了?没事就磋磨女儿,也不知道她以后会不会后悔。 哦,她忘了,没有心的人怎么后悔? 还有她二伯哥,你爱妻子归爱妻子。一个大男人,一点担当都没有,就那么看着女儿被欺负。要她说,那就是死脑筋。 “诶,也只能这样了”,宋建民叹着气,终于在宋碗儿的爆发后做出了一丝丝改变。 其实,宋建民对宋沅态度一开始挺好的。只是经历了宋建成失踪这件事,再好的态度也有了转变。 宋沅出了家门,头晕的差点摔了一跤。 一晚上没怎么睡的她本就不怎么舒服,偏偏还有人总是希望她倒霉。 她扶住门框稳了稳神,没有一丝犹豫地出了门。比起这个乌烟瘴气的家,外面的空气实在是清新了太多。 听见开门的声音,隔壁的樊小玲赶紧跑进屋拿了点东西,而后匆匆开门叫住了她。 “碗儿,等等!” 宋沅闻声回头,只见樊小玲一脸急切朝着自己走来。 “怎么了樊婶?”,宋沅勉强扬起笑意问,笑容浅浅的,却让人觉得舒服。 樊小玲追上宋沅,伸手去拉宋沅垂着的手,把什么东西放到了她的手心。 宋沅低头一看,是两个鸡蛋。 她拉住樊小玲的手,倔强地想把鸡蛋归还。 她知道樊婶对她好,从来不在乎她身上的那些罪名。有时候饿极的时候,她还会给她塞点地瓜干。 可这个时候,家家不见荤腥。鸡蛋也是好不容易才能吃到的硬菜。况且樊婶家里人口众多,两个鸡蛋又是8分钱,够买一斤多的盐了。 “拿着,樊婶家有。昨天是咱碗儿的尾巴,这是给碗儿接尾巴的。按理说,接尾巴是要吃面条的,你也知道,樊婶家里你哥哥多,粮食不够造。所以樊婶拿得出来的,也就只有这两个鸡蛋了。” 尾巴也是生辰的意思,接尾巴也就是过生辰。 樊小玲说着也有些愧疚,这就是穷啊,省吃省用。她看向宋沅的眼神满是慈爱。自己家三个大小伙子,她最眼馋的是这乖乖巧巧的小碗儿。 这鸡蛋本是昨晚就要给她的,只是碗儿回来的时候又赶上被蔡琴骂,所以自己就歇了心思。 不是自己冷血不想阻止,而是每次自己掺合了以后,蔡琴都变本加厉折磨碗儿。 “樊婶,我不能要。你给大壮哥她们吃!他们还要上工,要卖力气,吃点鸡蛋补补最好了。” 宋沅把鸡蛋递过去,又被樊小玲挡了回来。 “你大壮哥他们有的吃,难道你樊婶儿还能亏待他们不成?这两个是婶子特意给你留的。” 说着,樊小玲看见宋沅脸上的红印,她啐了一口,蔡琴那个傻逼,又动手打人了。 她轻抚宋沅的脸蛋,满是心疼。“又被打了?碗儿疼不疼?去婶子家擦点药。” “婶子,不用了,我习惯了。” 云淡风轻的口气让樊小玲的心一沉。 是啊,习惯了,蔡琴时不时就会给碗儿一巴掌,好好的孩子,脸上不知道接了多少巴掌。 “碗儿,你不要就会受着,要学会那什么,对,就是反抗。你哥的死不是你的错,你叔的也是,当兵就得上战场,战场就得有牺牲。” “碗儿啊,你不能就这样忍让她们,你要为自己想!你想想,你叔在的时候多疼你。你说他要知道你过成这样,得多难受啊?” 那么小那么乖巧的人儿,宋家这些人怎么忍心把所有过错都怪罪到碗儿身上的。 宋沅笑着点头,看得樊小玲好一阵心疼,这么好的碗儿,要是自己女儿该有多好啊! 宋沅和樊小玲聊着,樊小玲的丈夫李二苗扛着锄头出来提醒樊小玲该上工了,这才打断樊小玲的嘱托。 “二苗,你说宋家那家子是不是良心被狗吃了,我就没见过比碗儿更乖的孩子,可是怎么着,不是打就是骂” 李二苗无奈了,自家婆娘又唠叨上了。 良心被狗吃了也好,没吃也罢,那总归是别人的家事,外人掺和太多不好。 两人的身影越走越远,宋沅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鸡蛋,笑意一点一点消散,眼中泛起一丝晶莹。 她把鸡蛋放在自己兜里,而后往牛棚的方向走。 去的时候徐立先正准备上工,如今他在村里的卫生所任职,比之前挑大粪好了许多。 见宋沅过来,他先是惊讶,而后冷着一张脸。 这孩子,也不知道避嫌。尽管自己待遇比之前好了很多,但在整个大队来说,自己还是坏分子,少和自己接触是最好的。 想归想,他还是把宋沅迎进了屋子。 “你怎么来了?” “徐爷爷,我是来向你求药的。” 此话一出,可把一旁的刘兰英吓坏了。 头发已经灰白的老人上前,一把抓住宋沅的手,声音急切地询问:“沅沅,你怎么了?” 说完,还不忘围着宋沅绕圈检查。 徐立先脸一冷,这老婆子,让她不要轻易相信别人,她却巴巴关心人。自己儿子都靠不住,还要去指望这么一个小姑娘? “我没事,奶奶,是我昨晚捡了个人,他受了枪伤,我想请徐爷爷给我配几副药,然后我去给他用上。” “枪伤?”徐立先来劲了。 “对,枪伤” “我说宋沅,你胆子也太大了,受枪伤的人你也敢随便捡,你就不怕事穷凶恶极之徒吗?” 第8章 求助 宋沅没说话,她当然想过,但是良心没让她抛下伤者。就算是穷凶极恶之人,那自己也认了。 可是那么年轻的人,应该不坏? “爷爷,我看他挺年轻的!” 徐立先气急,布满褶皱的手抖了抖。坏人还要全是老的?年轻的就不是坏人了? “孩子,你还是太天真了,坏人脸上不会写我是坏人” 是这个理,可是宋沅有些不想承认,自己救错了。 她埋首看着地下,底下的几只蚂蚁正在搬家。 刘兰英见宋沅低头不说话,赶紧开口缓解气氛。“孩子的心意是好的,你不要那么说话,吓着孩子了。再说,都已经救下来了,现在能怎么办?” 能怎么办?看你那护犊子的样儿,你就是没被伤透心。 徐立先恨铁不成钢,明明睿智的老伴儿怎么就是学不会防备别人呢! 亲生的儿子尚且要举报你,脱离关系,更遑论这毫无关系的人呢? 宋沅能认识刘兰英,还得从七岁的时候说起。 那时候宋建成还没失去音讯,宋沅负责做无忧无虑的小孩儿。 小小的人儿正在上二年级,放学的路上路过河边,恰好遇上洗衣服摔倒的刘兰英,她已经在河边躺了很久,意识都有些涣散。 是宋沅,一步一步搀扶着她回了牛棚,用她小小的身体做了刘兰英的拐杖。 因为救命之恩,刘兰英格外亲近宋沅。在得知唯一对她好的宋建成失踪以后,更是为之惋惜。而被伤透了的徐立先,比起刘兰英更多了几分理性。 他很感激宋沅的相助,但并不意味着自己就会相信她。 经过了七年的相处,小女孩没有伤害她们的意图,相反还经常帮助他们。 虽然他潜意识里已经接受了宋沅,但对着她还是不假辞色。 “能怎么办?现在起,撒手不管!是死是活随他去。”真是的,还嫌自己生活得不够苦,还往身上揽事儿。 听到这话,宋沅顿时否定了。她倔强地看着徐立先,据理力争。 “不行,我都已经给他把子弹取出来了,我要治好他!而且现在他还在昏迷,是好是坏还分不清,不能因为我们自己的胡思乱想就断送一条人命。” 看她这激动的样子,徐立先终于知道为什么刘兰英那么喜欢她了,因为两个人太像了,都是善良到不顾后果。 就这宋沅,明明自己生活都那么狼狈了,却还总是笑脸迎人。现在更是不得了,直接开始救人了。 救的什么人也不知道,一点警惕性也没有。坏人会告诉你自己是坏人吗?等治好了只怕为时已晚。 宋沅此时想的是,自己又是背又是取子弹的。前面做了这么多,如果现在放弃的话不是白忙活?自己可不是个半途而废的人。 “对啊,老徐,咱们活的还没一个孩子通透。” 刘兰英的话惹得徐立先吹鼻子瞪眼。这傻老婆子,自己这么说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宋沅? 都说医者仁心,难道他就真的那么没有医德不是? 做了那么多年的医生,他也知道生命的可贵。只是生活让他不得不对事事多揣度三分。 罢了罢了,徐立先叹口气,认命开始询问容祁的伤情。 眼看有戏,宋沅赶紧蹭到徐立先面前,把容祁的情况交代得一清二楚。 “他的腹部和腿上都中了枪,子弹我给掏出来了,但不知道会不会发炎。还有他脸色很苍白,也不知道是不是血流太多了” 大致了解情况,徐立先想着宋沅说子弹已经取出,心都打颤了。 这啥也不懂,也不怕碰到血管,也不怕挑到脚筋。也不怕血止不住,这完全是蛮干。 心里虽是不赞同,还是问了宋沅取子弹的细节。“你用什么东西取的子弹?有没有消毒?” “我用刀取的,手边没有消毒的东西,直接用河水给清理下就取了。” 徐立先看着宋沅那稚嫩的小脸,瞬间哑然。他不知道该为容祁高兴还是悲哀。啥也不懂就擅自行动,这人能活下来都是奇迹。 “人一直昏迷着?” 好像也没有,中途自己取子弹的时候醒过一次。 宋沅摇了摇头,如实回答:“我取子弹的时候醒了一次,但是没说上一句话又晕了”,宋沅的声音越来越小,显然是想到了自己的那一崴。 醒不到一句话的时间,那估计是这傻丫头弄疼了人。 “我现在给你药也没用,你要上工也赶不过去给他上药。晚上你过来,我和你一起去看看情况。” 宋沅迟疑了,还得等到晚上,能等到不? “怎么了?” 面对徐立先的疑问,宋沅不敢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摇了摇头,道谢一番后出了门。 这次她去的地方有些特殊,人也就谨慎了许多。 沿着牛棚往村里走,路上的行人三三两两,还不算热闹。 走到一片茂密的竹林前,宋沅停下左顾右盼观察了四周,确定四下无人后才一头扎了进去。 在竹林里穿梭了不多时,一座红色的砖瓦房映入眼帘,砖瓦房的周围是各种各样的花草,有的开的正茂盛。 宋沅悄悄走到后门,用力拍了拍门。 原本准备出门上工的柳青杰听到动静放下了锄头。 作为地主家的狗崽子,村里的人都对他避之不及,这时候怎么会有人过来? 虽很疑惑,他还是神色警惕往后门走去。 “谁啊?” “我,宋碗儿” 宋碗儿?柳青杰挑了挑眉。这人骄傲的得很,从来没有主动找过自己,就连平时捎带她赚钱也是自己主动的,更别说找上门了。 他拉开木头做的插销,让宋沅进门以后,警惕地查看着四周的情况,确定没有人后才关上门。 “去屋里坐” “不了,青杰哥,我这次找你是有事请你帮忙,我知道你有门路,看你方不方便?” 这为难的样子倒是提起了柳青杰的神,“说说看什么事?” “我需要一个大一点的砂锅,一床被子,两斤小米,两身男式的衣服。衣服的话比你略高一个头,然后胖了差不多20斤的样,布料的话不讲究,暖和就行。对了,还有盒火柴和一包蜡烛,几副碗筷,两节手电筒的电池。” 一口气说完需求,说完才想到自己囊中羞涩,之前柳青杰帮忙赚来的钱也被她藏到了山洞里。 她为难地搓着手,原本清冷的小脸上泛起红晕,心里感叹自己真是越来越得寸进尺了。 不过没办法,这些都是眼下那个人需要的,她只得厚着脸皮开了口。 “青杰哥,钱麻烦你先帮我垫着,我晚上回去拿了给你,如果不够的话我在山里头捡了野味,你看能不能抵一些。” 柳青杰听着他说的物资眉头越蹙越紧,他审视着宋沅,这突然需要这么多东西,难道是要自己立门户? “你要这么多东西干嘛?” “我……” 柳青杰好似没看到她的迟疑,仍然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算了,虽然不想声张,但目前能帮自己的只有他了,大不了就再受一闭数落。 “我昨天在山上救了个人,这些是给他准备的。” 柳青杰沉默了一瞬,在心里盘算了一番后给出自己的答案。“行,你回去等着,天黑了来我这拿,但不保证全部能弄到。” “好,能弄到什么就弄什么” 能冒险帮忙就不错了,哪还能做过多的要求。 第9章 日常劳作 从柳青杰家出来,宋沅长舒口气,总算是迈出了一步。 她没有回家,径直去了大队的养猪点,那是宋沅工作的地方。 养猪算是件轻松活,只负责喂食和堆肥。 很多人都削尖了脑袋想揽下这活,却是被宋沅捷足先登了。 宋沅也争气,养了五年的猪,从原来的两头养到了现在的四头。公分也从原来的一头七百多分变成了一千多分。 这样算下来的话,四头加起来每天也是满公分,应了她自己说的那句不比家里男性长辈少。 她到的时候,猪群老远听见她的脚步声就开始哼哼唧唧。 她上前一一摸了摸小猪的头,轻声打过招呼,这才去把昨天背回来的猪草剁碎,然后混一些大队向村民回收筛玉米面多出来的玉米皮子拌匀,这才倒进猪槽里面。 猪食刚一入槽,小猪哼哼嗤嗤上前吃食。 猪食本来是要煮过的,但昨天宋沅回来太晚,没时间煮。不过好在这些小猪嘴不挑,偶尔一顿的生食也吃得津津有味。 “小家伙,你们真好,每天有人伺候,到时间就吃,过得还挺舒坦。”宋沅一边抚摸离自己最近的小猪耳朵,一边自言自语。 小猪不知是否听懂了宋沅的嘀咕,用那湿漉漉的嘴唇拱了拱宋沅的手。之后摇头把宋沅的手甩开,继续加入抢食大战。 喂完猪,宋沅把它们赶了出来,而后自己拿了个竹编的簸箕进了猪圈。 先锄后抬。不一会儿,原本空气还算清新的猪圈旁多了一大堆黑漆漆,臭烘烘的农家肥。 农家肥是一季庄稼好坏的关键,宋沅从来都不敢马虎。用来给猪踩的草更是一背接着一背。 抬完猪粪,再往猪圈里铺上厚厚一层野草,宋沅才把小猪赶回猪圈。 宋沅撸起袖子往旁边的草棚走去,里面堆着她每天割回来的猪草,还有大队给的砍刀。 麻利的用砍刀把猪草砍好,然后用簸箕装进一旁的锅里,加水添柴点火。 等宋沅把猪食煮好,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的事了。 从草料屋走出来,宋沅也没闲着。弯腰拿起大队分配的镰刀和背篓,跨着上了山。 这些年,粮食产量不景气,家家户户都格外珍惜粮食,有的劳动力少且差的家庭都得借粮食吃,所以能进猪嘴的只有猪草。 宋沅顺着村子一直向前,今天她的目的地是村东侧的乌山。 松桥大队在一个四处环山的山坳里面,昨晚宋沅救人的山叫秘灵山,大队的人轻易不会上去。只有七年前的蔡琴鼓起胆子进去过一回。 秘灵上之所以成为禁地,是早些年村里的人进山打猎,东西没捞到,回来的时候倒是缺了胳膊少了腿。 就大队里的宋四叔公,嘴馋缺了个角,脖颈后方也是一排齿痕。是当时进山的时候被野狼咬的。 有了这么多血腥的事实摆在眼前,尽管知道秘灵山有很多野物,却没人再敢上去。 平时大家活动的是村东侧的乌山和紧挨秘灵的小尖山和后山,当然还有一些山体不算大,却没有名儿的山丘。 “碗儿,去割猪草啊!”刚从田里直起身子的李小芳眼睛一闪,看着面前走过的身影匆匆打招呼。 “诶,是的,李大娘” 宋沅扬起笑容回答,她知道李大娘并没有什么好意,毕竟她的儿子女儿时常叫自己克命鬼。如果没有大人教,小娃儿又怎会知道怎么叫。 “碗儿,顺便帮大娘带点野菜”,李小芳笑兮兮地安排着。 宋沅就知道没什么好事,这个李大娘爱占便宜的名头全村都知道,只是大家从来不搭理罢了。 顺便带点野菜,说得很是轻巧。她最讨厌张嘴问人要东西的,但面对李大娘脸上却笑意盈盈。 “遇见的话给您带。对了,大娘,我看二娃在家,要不你叫他一起去,您也能多得一些不是?” 李小芳的脸瞬间拉下来,这宋碗儿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她一个克命鬼,居然还想让自己儿子和她一道?开么子玩笑? “不了,二娃还要帮我看着家里的鸡。对了,碗儿,你割猪草也不容易,野菜就不带了”,李小芳没了兴致,生怕宋沅再有什么提议,又提着锄头埋头苦干。 “好,大娘”,宋沅答的有些勉强,是那种帮不上忙的惋惜。让旁边的一众人都有些同情。 “呸,一个克兄克叔的东西,居然还想要拉上我们二娃,也不看看自己什么人。” 待宋沅走了段距离,李小芳朝着她走的方向吐了一口口水。眼睛含着凶光,恶狠狠看着宋沅的背影。 “我说李大嘴,你这样说个小女娃儿有点缺德哈” 李小芳听到这话,讽刺的笑了一下。 “我说虎子妈,我说的缺德,那你怎么不让你们虎妞跟宋碗儿去啊?” 虎子妈闻言一震,让虎妞去,那她娃还有命回来不?虽然她不待见女娃,但还不至于让她送死。 李小芳见状嗤了一声,就你会说,当了婊子还想立贞牌坊。 “你……”,虎子妈脸红筋涨,我这是好心好意提醒你。我就算没让我儿子闺女和她玩,但至少不在背后嚼人舌根。 “算了算了,虎子妈!干活” 见有人相劝,虎子妈顺着坡下,转个身跟别人一起说话去了。 李小芳见状也不恼,高傲地翻了个白眼后继续锄田。 现在三月末,再有一个月左右秧苗就要下田,这可马虎不得,这是大家的命根子。 这方唱罢,那方登场。 “诶,碗儿虽然克兄克叔,但看着乖巧,日子也过得着实惨了一些。” 说话的是刚嫁进松桥大队的小媳妇张春秀,在家做姑娘时也算被娇养着。她对宋沅背着的罪名没那么害怕,倒是觉得宋沅过得太可怜。 “你不知道,昨天晚上我都快睡着了她们家就吵吵起来了,听动静又被打了”。说话的是宋沅家的对门儿,声音小小的,生怕被宋家人听了去。 “那能有什么办法?蔡琴那不下蛋的母鸡好不容易抱窝,这眼看就要翻身了结果儿子没了,搁你你受得了?” “那谁能干?儿子可是咱们这些女人的底气,有了儿子腰杆子都要挺直一些。”回话的女人声音尖利。 “那可不?小顺妈,整个大队你的腰杆绝对挺得直直的。” “哈哈哈”,众人笑作一团。 小顺妈也不生气,跟着大家伙儿笑了起来。她生了5个儿子,腰杆可不挺得直直的,这是很多人羡慕不来的运气。 众人的说法宋沅不知,就算知道也不在意。围着她的话题无非就是那几个,翻来覆去,覆去翻来,她自己都习惯了。 宋沅沿着小路走到了山脚下,乌山底下有一片种啥啥不成的荒地,此时却长满了蛤蟆叶和鹅肠草,土坎上还有一些糯米藤和白蒿。 宋沅心道够了,这都是提前踩好点的。 把背篓放在地上,一个人弯腰去割猪草,割了差不多1个小时,背篓就装得满满的还拔了尖儿。 她抬头看了看天,太阳还没出来,日头还早。起身把背篓藏进一个隐秘的地方,而后进了山。 背篓要是不藏,宋沅还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得再割一遍。 之前她放心把背篓放在土里,自己一个人进山。等回来的时候,草不翼而飞不说,背篓还被踢得全是窟窿,回村自是少不得一顿骂,说她不懂珍惜公有财物。 有好事的人嚷着要她赔钱。当时胡翠花的脸都气绿了,守财的她怎可能拿出钱来,只双眼瞪着宋沅,嘴里一直骂着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还是大队长看她做事勤恳,这才拦了下来,只让她以后做事小心谨慎。宋沅也因此得了教训,凡事都要想得长远一些。 甫一进山,宋沅就像脱了僵的野马,这里看看,那里逛逛,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乌山上树木种类繁多,自然也少不了竹子。 乌山的竹林盛产宝物,不仅有竹笋,还有竹荪。 竹笋可以炒着吃,也可以做成腌笋,还可以做成笋干,留作过冬菜吃。倒是竹荪,煲汤味道极其鲜美,是难得的佳肴。 山背面的这片竹林是宋沅的秘密乐园,这片竹林长势不高,面积也不大,竹荪数量倒是不少,每年宋沅都能捡一大堆,今年也不例外。 宋沅轻轻踩进竹林,脆脆的竹壳叶被踩得咔擦作响。 轻脚轻手的扒开竹壳叶,底下躺着几株还没开竹笋,雪白笔直的躯干很是诱人。 在它的旁边还有几株要开未开的竹荪,白色的伞裙微微翘起,迎风而立,宛如妙龄少女。 宋沅轻轻掰下竹荪,把顶部的黑色物质和底下的伞托丢开,然后放到就近的地面。 等全部采摘完再用自己的衣兜兜到背篓的地方,掀开最上面一层草,把竹荪铺上去,然后再把草盖上。 时间差不多了,宋沅背起地上的猪草准备回去了,这个时候太阳已经爬上来,她把草背回猪圈,还得为宋家人做午饭。 第10章 宋芳露脸 宋沅把背回来的草抱进草棚,松松散散堆了很宽。 抱完后,拿出够一顿饭的竹荪,也就棵,其余的放在了猪圈顶上晒干。 猪圈顶是稻草盖的,不是很高,不过一般不会有人把目光放到那里。 拾掇完以后,她走到煮猪食的锅边,用手试了试温度。 三月的天气还是很冷,尽管太阳当空,但气温依旧很低,没一会儿就让滚烫的猪食冷却。她用木盆打一盆猪食倒进猪槽而后回了家。 家里没人,上工的上工,上学的上学去了。只留下几只老母饿得鸡咯咯叫。 老母鸡听见动静用力伸头往外看,那奋力的样子让宋沅想到了自己。 心叹了声生活不容易,认命从鸡圈上拿了些猪草剁碎,然后进屋拿了一些玉米皮子拌匀倒进槽里,又添了些水,这才进了厨房。 厨房说是厨房,但里面的东西少得可怜。除了一个装有粮食的橱柜,就是空空如也的灶台,灶台上放置着盐和味精,还有一个已经要见底的油罐。除此之外,就没其他的了。 再观厨房的角落,不大的地方放了几个大小不一的坛子,那是给宋沅腌菜用的。 宋沅看都没看一眼橱柜就去了灶台,因为橱柜是锁上的且钥匙只有胡翠花有。 灶台上放着午饭份额的玉米面,面颜色不太好,是玉米没有晒好闷灰的,隐隐还有丝霉味儿。 她恍若未觉,在这个家,有的吃就不错了,还管它是不是有味儿。 宋沅把玉米倒在木盆里开始加水搅拌,直到所有的面都粘上了水这才停下。 把玉米面放在一旁静置醒发,她则往灶上的大铁锅内加水。 水没加多,刚好能淹到甑子下方1寸多的地方。加多了就把甑子底下的竹托淹没,蒸出来的饭食粘腻腻的。 加水而后生火,火势要大,锅沸得快一些。 等玉米面蒸上,接下来的工作就是准备下饭菜。 宋沅从厨房角落的坛子里面选了一个,而后蹲下拿了一大把酸菜。 酸菜洗净酸水切好,第一道饭也蒸得差不多。她放下刀去拿木盆分饭,其实也就是加水拌匀,让玉米面再次充分吸收水分的过程。 分完宋沅逡巡厨房一圈,中午只有一个酸菜的话太过单调,于是又拿了两个土豆洗上,切片以后备用。 中途胡翠花回来过一次,回来查看宋沅是否回家做了午饭。 早上宋沅发了那么大脾气,她担心宋沅撂挑子不干。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她得安排人回来做饭。一大家子不能饿肚子,毕竟下午还要干活。 厨房突然暗下来,宋沅抬头一看,只见一个人影站在门口,生生把光给挡住了。 佝偻瘦弱的身躯宋沅很是熟悉,她收回视线,继续切着泡椒,一边跟来人打招呼。 “奶,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看看。你这竹荪在哪弄的?” 胡翠花在厨房看到白花花的竹荪还挺高兴,这可是好东西。松桥大队的竹林不少,但大队的小孩太多,竹荪就那么点,自己家小的不在,经常分不到。 “在乌山的竹林里捡的,今天我到那边割猪草,就顺便去山上碰碰运气。”宋沅轻声回答,胡翠花询问的意思不过是想知道宋沅今天的动向,她自己倒也乐得配合。 “嗯,那等会儿你放点猪油,好好做一个汤,多放点水,汤汁可以泡饭。” 胡翠花背着手出门,她是偷溜回来的,一会儿大队长发现人不在,该要扣公分了。 “哦,对了,碗儿,少放点猪油”。 “晓得了”,这个时候猪油是奢侈品,宋沅理解胡翠花的心理,乖巧地答应着,反正她也没指望胡翠花能够大放一次。 胡翠花脚步轻快地迈出了门,嘴角比来时多了些弧度。 她就说老头子多想了,碗儿是她看大的,本性听话,还能晾下一家人不是? 还别说,这丫头,难得闹一次脾气,也是被压的太久了。不过闹完就过了,比老大家的芳芳好多了。 好吃懒做的东西,要不是她,碗儿也不至于发脾气。 算了,自己得走快一点,好去告诉老头子今天有好汤。 三月下旬的松桥大队,太阳虽然恶毒但温度还不太高,道路两旁的麦子已经金黄金黄的;远处的油菜籽粒粒饱满也黄了壳,叶子都有些干枯了,再过一个赶集天估计就能收了。 对松桥大队来说,一个赶集天也就是六天。 此时大队的田里面,每块田里都有三两个人在锄田,以便四月中下旬能够准时移栽秧苗。 至于干土,得等到麦子和油菜籽收获之后才下种,种的是玉米。 胡翠花回到老两口分到的田里,那是一块足有半亩的大田。此时宋老三正弓腰卖力地锄着田,毕竟今天就得锄完,不然拿不到满公分。 这一大家子,一年指望的就是这点公分,届时可以多分些粮食,不多奔下怎么能填得饱肚子。 见老伴儿回来,他急切询问:“咋样?有没有回来做饭?” 此时的他脸因为劳作红了一片,嘴唇也干起了皮。 胡翠花拿起田埂上的锄头,低头开始劳作。 “我说你就是想多了。从小到大,碗儿什么时候不是最听话的?你别看她发了那么大脾气,她在咱们一众孩子里面是最心软的,怎么可能不懂事地晾下一家子人。” “也是。不过回头你得训训那丫头,别人提提意见怎么了?那样和我说话,我的一家之主的威严还要不要了?” 宋老三拧着眉,还在想宋沅的“大逆不道”。 “要得,一会儿我讲讲。不过我说老头子,老大家的丫头也该教育教育了,好吃懒做,你哪个时候看见她里里外外帮过一次手,就连端菜那都是怕脏了手一样。” 那可是要吃进她肚子里头的,她看着都嫌弃,还要她们这些长辈来伺候她! 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经过宋沅这一闹,成功的给老太太上了眼药水,让宋芳在老太太那里“露了脸”。 老太太的话音一落,宋老三的脸色更加不好,显然也想到了是宋芳挑的事。 “我等下和老大讲道讲道,那么大的姑娘成天就会搬弄是非。” 其实宋老三尤其不满的是,家庭本身就贫穷,老大两口子还闹着让芳丫头读书。 老大两口子以为自己不知道,他们不过就是仗着大家不喜碗儿,想要芳丫头躲避干活。 以前想着自己两口子老了要跟着老大过活才松了口。现在17岁的姑娘了,啥也不会,成绩也不行,没来由要让她占了自己孙儿的道。 尤其是现在家里供着四五个人,宋芳那点成绩宋老三都羞得说出口。与其让她花着钱在学校里面混日子,不如早点回来帮忙,手头学点东西也该寻摸个人家了。 自己两口子也老了,而家里的人也慢慢长大。 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光是自己和几个儿子儿媳,做的公分远远供不了一家吃喝。 宋芳早点下学,可以节省一笔开销不说,还可以帮忙挣点公分,也让她感受感受劳作的不易,今后嫁人也懂得如何去生活。 这个时候,嫁人都是嫁在附近的村子,公社都不要想。除非人非常优秀,不然总是要在土里刨食的。 土里刨食的,下种,收获都是有讲究的。现在不学点在手上,到时候就是睁眼一抹黑。 “那可以,你给老大说说。你看老二家的荞荞,现在做学徒可以不靠家里。碗儿更是从七岁起就上工。还有老三家的穗穗和文子都自己谋生路了。就老大家的丫头,到现在还在混日子。” “老头子,咱一碗水端平不了,但莫得让老二和老三寒了心,咱已经没有老四了,这个家可经不起折腾了。” 想到自己失去音讯的老四,胡翠花心里痛啊!那是她三十多岁才生下来的孩子,也是他们家最出息的一个。 得知他失去音讯之后,自己这头都白了一半。 宋老三也沉默了,他也想到了自己乖巧的儿子,以前在家的时候总是打水帮他洗脚,老大老二老三有谁注意过这些问题。那是个乖巧的孩子啊!宋老三眼里皆是怀念。 “晓得了晓得了”,宋老三声音有气无力的,从喉咙缝儿里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 “好了,不讲这个了。碗儿那个丫头,早上打猪草的时候捡了些竹荪,中午可以好好吃顿饭了。” “好,好,好”,宋老三来了精神,那可是好东西啊! 一年只能吃一次竹荪,自家的孩子上学的上学,出去的出去,只有碗儿一人在家。她自己还得上工,哪像别个家娃儿天天山上窜,能喝上一次竹荪汤宋老三还是稀罕得很。 有了动力,老两口锄田的速度更快了。 而一旁的几房人,看着老太太去了又回,心里有了答案。 王大芹心想,你宋碗儿闹归闹,还不是得乖乖回来伺候人。想要在这个家继续生活,那就得把各房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第11章 与她无关 不远处的蔡琴看着婆婆的动静,心里不时打鼓。 婆婆回去,该是看有没有人做午饭。也不知道那个死丫头到底在做什么!有没有让婆婆满意。 死丫头早上居然还敢给自己甩脸子。还有自己握锄头的手还痛着呢!这份痛意让蔡琴想到了宋沅那冷漠的眼神,恨得牙痒痒。 她侧头问身边的宋建国。“建国,你说宋碗儿那死丫头发什么疯?整得一家人都不高兴!” 果真是扫把星,有她在自己日子过得都不舒坦。 还去骂大房的人,这是怕自己还不够被孤立是吗?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宋建国就想到了蔡琴的那一巴掌。 从昨晚到今天,她已经打了两次碗儿。两次都用尽全力,碗儿的嘴角都扇出血了 虽然自己一直将就她,顺着她,可碗儿毕竟也是自己的亲骨肉,哪得天天磋磨的? “别说了,琴琴。碗儿是我们两个的姑娘,我不指望你对她好,但你至少不要动不动就打骂她。” 丈夫的话听起来像是责怪?蔡琴不说话了,牙齿咬得紧紧的,嘴皮子也有些颤抖。 她就说这个姑娘就是来讨债的。克死哥哥不说,还要连累自己被丈夫数落。 没有她挑事,丈夫什么事不是对自己言听计从的?现在倒为死丫头鸣不平起来了。 不行,不能让那死丫头得逞。 “你别忘了,是她害得我的承儿莫得营养丢了命”。蔡琴就像个天生的演员,声音说哽咽就哽咽,眼泪说来就来。 梨花带雨,让宋建国直接慌了神。 蔡琴知道丈夫的软肋在哪,不愁他不和自己一条心。 想到早逝的大儿子,宋建国也很难过。那毕竟是他的第一个儿子,是他做梦都在想的指望。但没有相处过,始终还是有点距离。 那点爱意,早在这么些时光的流逝之中被吹散了。 比起时刻生活在痛苦之中,他更愿意忘记。 可妻子忘不掉,也不准他忘掉。她时不时就搬出大儿子,诉说着失去儿子的痛苦与不甘。让他也深陷其中,痛苦不已。 大儿子没得营养还不是蔡琴怀孕期间大房三房一天盯着他老娘,生怕他老娘多给一丁半点。 而他老娘也“公平得很”,有一分一毫都要塞进大哥和他的儿子口中,何曾想到过自己这个次子? 那时候也确实收成不好,大家省吃俭用。蔡琴自己都是面黄肌瘦的,腿都赶上竹竿一样细了,怎可能供两个小娃儿的营养。 说白了,碗儿就是个出气筒。 宋建国自己当时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但想想自己过了七八年被嘲笑是绝户的窝囊日子,他又不由分说埋怨起宋沅。 “好了,承儿都走了这么多年了。你再想他也活不过来,你还不如好好对我们现在的娃娃。碗儿我不指望你对她好,但是你不要有理无理都打骂她。” 今天,宋沅的这一通闹唤醒了宋建国的“良知”,他知道,自己再不作为就真的要失去这个女儿了。 “晓得了”,蔡琴期期艾艾应着丈夫的要求,背过身子不再说话,显然是不想听宋建国唠叨。 宋建军夫妻也在观察着情况。不过两人没有说话,心照不宣地锄起了田。 大家都深知胡翠花的性子,如果宋沅不做的话,估计这个时候都已经扯着大嗓门儿开始安排了。 宋碗儿那个死丫头,莫名其妙闹了一顿,害得她的芳丫被说,还扬言要举报芳丫,如果真是这样,她的女儿就毁了。 想到这,王大芹就差咬碎了牙,是恨的。 这贱丫头,好好的做个奴隶不好,非要出来闹点事,生怕别人不知道家里还有她这个人。 王大芹虽恨,但她比较聪明。她从来不直接说自己的不满,每次都是有意无意去挑起蔡琴的怒火。 这个家有蔡琴在,不愁宋碗儿没人收拾。 六个人都各怀心事,锄田的效率也受了影响。 下工哨吹响的时候,王大芹看着自己身后的田,心里更怨宋沅了。 不过看着公公婆婆矫健的身姿,她收起自己的气赶紧跟上。 婆婆回了趟家,这个时候跑得这么快一定是宋碗儿那贱丫头又做什么好吃的了。 那死丫头别的不说,做饭这一块没得挑,她也觉得芳丫拿做饭这块说事有些亏心了。 宋老三她们回来的时候,宋沅才把竹荪放进汤里。 应了胡翠花的要求,放了猪油。不过也只是用胡翠花放在油罐里的布扫了两下,让铁锅沾些油光罢了。 看着走进厨房的胡翠花,宋沅愣了一愣,这平时都是直接等吃的?怎的今天就稀罕进厨房了? “竹荪还没好?”胡翠花看着火上的锅问。 “快了,等煮开了就可以了”。 “行,那我把菜端出去吃饭”,说完端起灶上的酸菜和土豆出了门。 宋沅应了声好,往灶膛里加了些细柴,这样汤能快些沸起来。 等宋沅把竹荪汤端上来,众人的眼睛一亮。 王大芹看着桌上的酸菜,心思一转。 “碗儿,我瞅着咱自留地的白菜还挺水灵,你咋就想到炒酸菜了呢?”难道不知道酸菜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才吃的吗? 这话明显另有所指,宋沅还没说话,胡翠花就不干了。 白菜白菜,天天白菜,谁不厌烦?虽然酸菜也是白菜青菜做的,但它占个酸字,味道也有很大区别。 还别说这酸菜都是碗儿腌的,那吃了再补上不就行了?这分明就是见不得早上碗儿顶了芳丫。 这老大媳妇,平时不怎么说话,亏得自己还以为是个贤惠的。现在看起来,和蔡琴那个蠢货半斤八两。 “行了,有得吃就不错了。想吃白菜,那就自己动手”。 真不愧和芳丫那死丫头是母女,说的话都尽挑事,看来是没被碗儿收拾够。 王大芹没想到平时装聋作哑的婆婆会训自己,她的脸一下燥红,梗着脖子狡辩,不,解释。 “娘,我这不是还要上工呢吗?哪有时间弄这些?”就算有,凭啥我去弄? 胡翠花咂嘴,就你会说。以前没有碗儿的时候,你上工还不是要轮流回来做饭,就是懒的。 “宋碗儿,你这个扫把星,有你家里就不得安宁。” 刚刚在地里答应得好好的蔡琴突然发起了疯,不分青红皂白对着宋沅就是一顿骂。 闻言,胡翠花,宋建国,还有宋建民夫妻都凝起神。 这是母亲?这是仇人! 宋建国扯了扯蔡琴的衣袖,难得的对她板起了脸。 “琴琴,我刚刚给你说的你都当耳边风不是?” 蔡琴一怔,显然也想到了丈夫的嘱咐。不过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扯着脖子瞪了一眼宋沅。 “我是答应你了,但她做错了事就该说” 宋建国一口气闷在心里,第一次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媳妇傻到极致。 大房的人能有什么好心思?以前大哥就押着爹娘不让对底下的弟妹好。就这样的人,你以为他找的媳妇儿能是善茬? 自从碗儿出生以后,不是大嫂和二姐时不时提承儿,蔡琴也不会这么恨。 可这个傻媳妇却独独忘了,自己是被宋福拌倒早产的。 “你给我少说话,碗儿说得对,她是四房的人,说错做错有娘在,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宋建国很是心累,他觉得老娘把碗儿过继给小弟是一件正确的事。 蔡琴像是不认识宋建国一样紧盯着他,这说的是什么话?那是她生下来的,怎的就不能打不能骂了?就算过继给老四又怎么样?那生恩总比养恩大,何况老四还没怎么养! “老二两口子消停一点,安安静静吃饭。不过碗儿,你早上那么和长辈说话确实没大没小,下此在这样我就不是这么好说话了!” 胡翠花恩威并施,说得自己很宽容大度。 她把饭分好,放到蔡琴面前的时候用力一砸,把蔡琴吓得一个哆嗦。 蔡琴别的不说,最怕的就是这个婆婆。那种刚接结婚时被婆婆支配的恐惧,算是刻进了她的骨子里。 她伸手端起面前的碗,头埋得低低的,不敢去看胡翠花。就连菜,也是不敢去夹。 是宋建国看她这副模样,舍不得她委屈的模样,叹息着给她夹菜。 “知道了,下次把回了!” 宋沅接过饭,端着吃了起来。别人说什么她不在乎,大家的心思她一清二楚,不过与她无关就是了。 她在乎的,从来都只是小叔和安安! 如果哪天她不在乎了,她也就不会留在这个家了。 突然,她的碗里多出来一块白色的东西,是竹荪。 宋沅抬头看,胡翠花满眼笑意示意她辛苦多吃一些。 她看了一眼胡翠花就低头扒饭,没有说话。如果是以前,她或许会感恩戴德。如今,她已经不再需要这种虚伪的关心。 胡翠花怕的,不就是失去自己这个任人使唤的丫头吗? 胡翠花见宋沅不说话,只当她跟以前一样羞得开口。 殊不知宋沅对她的敬慕早就消失了,她在这个家的一举一动都是为了等宋建成回家。 第12章 宋安无处不在 吃完饭,大家都洗脚进屋休息,只有宋沅还要收拾洗碗。 因为长期不沾荤腥,碗筷倒也好收拾。 下午两点,太阳照的正欢,大队长的上工哨就吹响了。 宋家人听见哨声都起了身,歪歪扭扭准备出门。 “碗儿,下午你不去打猪草的话去挖掉竹笋,现在正是腌笋的时节。”胡翠花捂着打瞌睡的嘴巴,吩咐到。 “好”,宋沅答。 胡翠花不叮嘱宋沅也准备去挖笋的,不为别的,因为宋安最爱的就是泡酸笋了。 每年夏天,宋安总是苦夏,本就瘦弱的身体还要再瘦一圈。但只要遇到宋沅做的酸笋,他就能吃进饭。 宋沅收拾了下自己的屋子,抱过柴的地方扫了下,趁着阳光正好,顺便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搓了。 把洗好的衣服挂好,宋沅背着背篓上了山。 上山的途中,宋沅遇见了几个同村的孩子,六七岁,七八岁,十来岁不等。 小孩们一见她就四散开来,离她老远,眼睛里面倒映的是害怕,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瘟神。 等宋沅走过去,一个男孩用袖子揩了揩快要掉到嘴巴上的鼻涕,原本漆黑的袖子上又多了黏糊糊的一道痕迹。 他用力一拉,衣袖上的鼻涕直接糊到脸上,手上抬对着宋沅做了个鬼脸,嘴里也念念有词。 “宋碗儿,大瘟神,克兄又克叔,别人见了绕道走。” “宋碗儿,倒霉蛋,别人见了要四散,就怕碰了变成倒霉蛋。 宋沅没有理会,嘴长在别人身上,随他怎么说去。 小孩见她毫不在意,有些恼羞成怒,弯腰捡了颗石子就往宋沅身上扔。 他平常在家里被惯坏了,姐姐妹妹他看不顺眼就想打就打,想骂就骂。他奶和他妈可说了,他才是家里的宝,姐姐妹妹都是赔钱货,以后都是别人家的人。 自高自大惯了,炸见到一个不甩自己的人,可不就是气嘛。男孩用尽全身力气把石子扔出去,也不管会不会真的伤到宋沅。 他妈可说了,宋碗儿是个不受宠的倒霉蛋,打死了都没事,反正他们家没人管,都巴不得她早点死了才好呢! 宋沅感觉后背一痛,什么东西落在了地上,发出了不小的声音。 她一回头,尖利的石子还在地上弹了几跳。 她把目光投向那群小孩,原来扔石子的孩子嬉笑着看着她,一脸你有本事来打我的神情。 宋沅看了眼就收回视线,她怕自己动手太狠,到时候别人找上门来,麻烦! 小孩见她径直走了,有些愣愣地站在原地。心想娘说得果然没错,宋碗儿不敢还手。 “六子哥,你可真厉害!你居然敢打宋碗儿,你不怕倒霉啊?”一个穿着碎花棉衣的女孩拍着手称赞宋六子的壮举。 宋六字看着小姑娘崇拜的眼神可得意了,他拍拍自己的小胸脯,一幅大爷的神态,胸前乌漆麻黑的手格外显眼。 “我可是宋六子,我娘说了我是要做大事的人,一个宋碗儿有什么?我娘说了,打死她都可以!反正他们自家人都不待见她” “对啊,对啊,我娘说宋碗儿吃不饱饭还总是挨打”,小女孩舔了舔嘴唇,仿佛中午饭菜的味道还停留在唇瓣上。 她娘虽然也说她不好,可她从来没饿过肚子。 “还有还有,我看她的衣服都成补丁了,我娘说她穿的全是她姐姐不要的,她一定都没有穿过新衣服,好可怜啊。” 说话的小女孩看宋沅的目光有些怜悯。虽然她娘更喜欢哥哥,可也还是会给她做新衣服穿。 不像宋碗儿,衣服裤子补了又补,根本看不清原来的样子。 “对对对,我还看见她的鞋都破了,脚脖子全部露出来了。” 几个小孩异口同声说自己听到的看到的见闻,眼里充满了同情。 宋六子鼻子皱在一团,那个倒霉蛋有什么可可怜的,这些女孩子就是没有见识。 “既然你们那么可怜她,那你们和她玩去!” 宋六子话一出,刚刚说话的人齐齐摇头。她们可不想变成倒霉蛋。 哼,我就知道。 “以后想跟着我玩的,就不能可怜宋碗儿知道吗?”宋六子老大范起的十足,微胖的脸上扬着,一幅俯瞰众生的姿态。 “知道了,知道了”,比起可怜别人,还是跟着六子哥找点东西回去补贴家里比较好。 角落里的宋杨看着大家的避之不及的模样,捏紧了自己的小手。 宋六子就惯会欺负人,安子哥说,他不在的时候自己要保护碗儿姐,可是宋六子那么胖,加上他们那么多人,自己打不过。 想到这里,小小的人儿垂头丧气,轻轻掰手数了这一行人的数量。 啊!五个手指熟不过来! 唉,小孩轻叹了口气,为自己的无能为力。那忧愁的模样也太喜人了。 他拍了拍自己的小手,嘴里一直念叨着这几个人的名字,等安子哥回来收拾好了! 别人的同情宋碗儿不知道,知道也只会觉得虚伪。 她在山上找到了一处野菜,是野荠菜,可以用来凉拌的,这次的量有点多,省一点足足可以吃两天。 她放下背篓,才堪堪挖了一个小角,自己的旁边突然有了人影。 侧身看去,只见一个小人儿拿着自己的镰刀正在挖野菜。 这种情况下宋沅是可以驱赶来人的,不过看着他讨好的笑容,宋沅歇了心思。罢了,难得有一个敢靠近自己的人。 再说那么小一团,也分不了多少出去。 “碗儿姐姐,给你” 宋杨把手中的野菜递给宋沅,倒是让她有些意外。 “你挖的自己拿着”,这小孩还想要讨好自己,莫不是发烧了? 小家伙摇了摇头,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安子哥说了让我保护你,可是我打不过他们,我就给你挖点野菜!” 安子哥?安安? 想到宋安,宋沅的嘴角扯出笑意,是暖心的笑。 整个宋家,会想要保护自己的人也就他了。 “你这么听安子哥的话?你不怕我?我可是倒霉蛋!” 宋沅难得幼稚起来,两只手抵住耳朵,对小孩做了个鬼脸,眼神有些凶狠。 小孩后退了一下,稚嫩的脸蛋上写满好奇,倒霉蛋也会做鬼脸吗? 安子哥那么厉害得的人,一定不会骗自己的。 “不怕,安子哥说了,姐姐才不是倒霉蛋,是别人瞎说的。那个词叫什么?” 小家伙挠了挠自己的头发,有些懊恼自己没记住宋安的话。 宋沅没在意,这么小的孩子能记得安安说什么才怪。 “哦,对了,安子哥说那叫有眼无珠,对,就是有眼无珠。” 有眼无珠,倒是让宋沅感兴趣极了。这小家伙,看来是真崇拜安安了,连成语都记下来了。 “哦?那你安子哥还说了什么?”宋沅着实好奇了,继续从小孩这里套话。 “安子哥说,碗儿姐姐是世界上最美最好的姐姐” 宋沅愣了一下,而后噗嗤一笑,这确实是宋安会说的话。 诶,快两天没见这小机灵鬼,自己还真有些想他了。 “对了,我忘了。安子哥说不让我叫你碗儿姐姐,要叫沅沅姐姐!” “嘿嘿” 小家伙后知后觉想起宋安的叮嘱,对着宋沅傻傻的笑了。 这小傻样儿,弄得宋沅有些想笑了!这谁家的孩子,太好玩了。 不过,安安是怎么说服他不怕自己的? “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怎么那么相信你安子哥?” “我叫宋杨,安子哥是咱们大队最会读书的人,我长大也要像他一样,那样也可以得到爷爷和爹的称赞了。”小家伙雄心壮志说着自己的计划。 “所以,安子哥有见识,才不会骗我哩!” 有见识就可以信任?小家伙还是太年轻了。 宋沅不知,她此时摇头的模样、心态和早上的徐立先一模一样。 宋沅和小人一问一答,相处甚欢的时候,秘灵山的山洞里有了动静。 容祁是渴醒的,醒来看了看四周,到处都乌漆麻黑的。 我怎么在这儿?我不是被枪击中摔下山了吗? 对了,自己隐隐记得有个稚嫩的姑娘在剜自己的肉。 难道是错觉? 他试着动了动自己的身子,好痛,整个上半身动一动都痛,而且没有力气。 好在,枕边有壶水,他努力伸手够了够,力道牵扯着前胸,疼得他龇牙咧嘴,额头出汗,眼角的青筋毕露,眼白也染了血丝。 忍着痛,手继续往前伸,嘴唇颤抖着,终是摸到了水壶。 水是拧开的,拿的时候一直往外撒,直接滴到草床上,还有他的手上。 他无暇顾及这些,匆匆拿到自己嘴边,狠灌了几大口,这才缓解了口渴。 所以昨晚不是错觉?是那个小姑娘救了自己? 想到那稚嫩的小脸,容祁有些庆幸,要不是人家,自己估计就死了。 那个谨慎的人,一定会下山找自己,发现自己没死,那一定会补枪。 他告诉自己,一定不要睡着,等小姑娘来了要好好道谢,那么小的女孩子,敢救自己这个重伤的人,容祁很佩服她的胆量。 容祁等着等着,眼睛越来越小,最后又昏睡过去。 第13章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宋沅把荠菜装进背篓,带上小宋杨往竹林的方向走去。 “哇,好多竹笋啊!沅沅姐姐,我们发财了!” 宋杨见到这么多竹笋很高兴,每次和六子一起都没找到,那家伙还说是没长。 果然安子哥说的对,别人说的倒霉蛋都是假的,谁家的倒霉蛋运气有沅沅姐姐这么好。 以后自己一定要跟着沅沅姐,这样就不会没比都空着手回去了。 宋沅见他财迷的样子,好笑地摇了摇头。这才见了点竹笋就就这么高兴,要是见着钱不得晕过去? “嗯,是挺多的!你要不回去拿个背篓,我在这里等你?” “不了”,宋杨摇了摇头,这是沅沅姐姐发现的,自己不能要。 “怎么,怕你回去我挖完啊?”宋沅调侃。 宋杨闻言不可置信的正脸对上宋沅,小脸上有失望,是那种一眼就能看穿的失望,那委屈的眼神控诉着姐姐你怎么能这么想我? “好了,我开玩笑的。你看下你能不能挖,我到时候给你背回去。”自己背篓够大,再不济用衣服也能兜好些呢! “不用,杨杨要会自己去找,这是姐姐找到的,我不要”。 宋沅有些震惊了,小家伙还挺有原则。 不过也好,懂得分寸,大家都舒适。 “那行,先挖” 挖笋是一个体力活,有的埋得太深,需要刨的泥土太多;而有的长在老竹的根须上,需要挖掉繁密的枝节才能挖好。 因为有了宋杨的帮忙,宋沅一会儿挖了满满一背篓。 此时天已经染了丝墨色,火烧云染红了天空,与一旁的青黛色相撞,倒是有几分别样韵味的美。 宋沅见时间差不多,招呼宋杨就要回家。 “就走了?那这么多竹笋被别人挖了怎么办?” “没事,明天咱们回来挖。今天已经晚了,别人不会上来的” 劝说了半天,小家伙这才依依不舍地和宋沅下山。 那一步三回头的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宋沅强迫他了呢! 宋沅的一背篓竹笋惹来了大家艳羡。 “碗儿可真能干,这是在哪挖的?”有人开口试探,众人也竖起耳朵等答案,没准自己去还能捡捡漏。 “就在那边的山上挖的”,宋沅回头指着不远处的山峦道。 问话的人撇了撇嘴,暗道宋沅蠢,不懂她的意思。 我还怕不知道你从那山上弄下来的。关键是哪座山?你说的那么笼统,谁知道? 旁边的人看她脸色下沉,嗤笑一声继续手头的事。 还真以为人宋碗儿是傻子,那老宋家出来的能有傻的? “碗儿,你挖这么多,要不匀两颗给婶儿做做晚饭?”见宋沅不肯说出具体的位置,有些人直接舔着脸去要。 “好啊,婶儿,要不你的公分也匀我两分?”宋沅笑得温婉,就像问你吃了没。 那人没了好脸色,实在没想到这宋碗儿如此狡猾。 “去,当你那是肉啊!还想要老娘的公分!” “那婶儿,既然您稀罕的是肉,那我就先回了啊!” 宋沅笑眯乐呵道别,脚步轻快赶紧开溜。 “大芹,你还搁这呢?你们家那小扫把星背了好一背篓竹笋,沿途都有人问她哪挖的呢!” 说话的是王大芹娘家做姑娘时候的姐妹,自然也是想从王大芹这里打探打探消息。 “不能!就大队里那些孩子成天在山上转悠,还能有碗儿啥事?”王大芹不太相信。 “那孩子转悠,能把整座山都转悠了去啊!”孩子玩性大,多半时间都是偷懒去玩。 “那可不一定,咱大队能干的孩子多了去了。” 就王家那小顺,上次自己见到的东西生生给他夺了。还恬不知耻说没看见她这么个活生生的人。 她就不信,这些山王小顺就没去转悠转悠。 “我还能骗你不成,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是真是假了?” 见人说得真切,王大芹有些迟疑了? 难道是真的?那要这样自己可得去看看,别那死丫头被人三言两语套了话去,自己家还吃个屁啊! “诶呀,桂芬,我不和你说了,我看看去” 王大芹扔下锄头火急火燎就往外跑,愣是没给郭桂芬反应的机会。 她伸手想拉住王大芹,结果抓了个寂寞。 嘴唇蠕动,暗骂王大芹装疯卖傻。 众人在宋沅那里没讨到好,有好事者直接找到大队长告状,说宋沅侵害了大队的公共利益。 这个时候,不仅地是集体的,山也是。 大队长看着眼前的长舌妇,手里的烟杆一抖再抖,抖得烟灰都掉光了。 “行了,谁爱要谁挖去,这方面我可没拦着大家。你们之前不也是想要了就去挖吗?现在眼馋一个孩子的劳动果实,平白告黑状亏不亏心?” 说得自己多无私,不过就是看人能干,挖的多她自己眼馋了。 告状的人见没被表扬不说,反而惹了大队长不快。于是撇了撇嘴,扭着屁股回去了。 你宋碗儿能找,我孩子也能找,于是隔天,乌山和小尖山的山上多了好多挖笋的身影。 待人走后,大队长啪嗒两口烟嘴,目光深邃。 都是穷给闹的,要不是粮食不够吃,谁也不会紧盯孩子的那点东西。 可穷又能怎么办呢?。 宋沅和宋杨一路回家,她没想到的是宋杨家居然离自家不远。 见宋杨停下,宋沅也赶紧止步放下背篓,然后拿起背篓上的野菜并一些竹笋,放在了宋杨家的门口。 “姐姐,我不能要” “这又不是我给你的,都是你自己挖的” 别看小宋杨年纪不大,干活却熟练利落得很。 宋杨可太犹豫了,虽然是自己挖的,但是是为了没保护她姐姐道歉才挖的。 可要是不拿,今天晚上没菜,奶奶又要数落自个娘了。 “行了,拿去。大不了下次你遇到好的带上我”。 宋沅理由都想好了,直接堵了宋杨的口。 “嗯” 宋杨坚定地点了点头,而后兴高采烈带着东西进了家门。 见宋杨回家,宋沅赶紧背上自己的背篓也走了。 宋沅刚把饭蒸上,宋家的人就下工回来了。 宋沅打了招呼,就继续处理手中的竹笋。 “哟,我们碗儿可是仁义得很,居然把挖的竹笋送人!” 王大芹想着那递出去的大笋,心都在滴血。这小贱人,就知道拿全家的财产去笼络人心。 闻言,胡翠花原本笑开花的脸一跨,目光冷冷地看着王大芹。 “娘,你看我干啥?我可是亲眼看见的。” 要不是她听桂芬说宋碗儿背了一背篓竹笋,担心她被那些好事婆娘套话,她还看不到这事呢! 见王大芹说的真真切切的,胡翠花的脸更冷了,回头看着宋沅欲言又止,显然是不认同宋沅的行为。 这孩子,家里人这么多,自己家都不够吃还送人。 “大伯母,那可是宋杨自个儿挖的,我只是帮忙背了回来。还是说,大伯母觉得我应该昧下那些东西。” 闻言,王大芹脚一趔趄,这话她能怎么回答。 回答是那不显得自己良心坏,如果回答不是,那递出去的可是好几顿的量啊。 “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平白让大家误会了去!” 胡翠花瞪了眼王大芹,就会搬弄是非,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宋沅笑了笑没说话,只是这笑意不达眼底。 解释?您不都先入为主了吗? 见胡翠花不再追究此事,王大芹有些急了。 “谁知道呢?就怕有的人常年没有玩伴用东西贿赂人啊。” 宋沅停下动作瞥了眼王大芹,而后讽刺地开了口。 “大伯母这说的是堂哥?我记得堂哥之前干过这事。不过我的话大伯母不用操心,毕竟我已经过了贪玩的年纪。” “奶,你先处理着,我去厨房看看饭蒸熟了没” 实在不想和王大芹掰扯,宋沅索性找了个理由错开。 “姐,姐,我回来了” 一个小陀螺闯进家门,宋老三和胡翠花扬起笑意正要说话,只见男孩环顾一下四周,扯着嗓子开始寻人。 “姐,你在哪呢?” “我在厨房” 这小捣蛋鬼,嗓门儿大得没法。 宋安书包都没放就直接奔进厨房,直接忽视了特意出来见她的蔡琴夫妻。 “姐,我昨天不在她们有没有欺负你?” 宋安的嗓音很大,就是故意的。 王大芹听着碎了一口,这指示性太强了。 可她不敢说话,二房的这小兔崽子读书随了老四,很得老夫妻两看重。就连她的大儿子宋金都要排在他之后。 “没有,你读书累不累?” 宋安靠近宋沅,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她的肩膀,一天不见,可想死他了。 “姐,你别骗我了,就咱家人这德行,不欺负你鬼都不信。” 宋沅没好气瞪了下宋安,知道还问,不是浪费口舌吗? “姐,你看这是什么?” 宋安说着,一边去拉自己的荷包,露出一个白色的壳子。 “姐,是鸡蛋。昨天外婆给煮的,我都给你留着了。”宋安凑到宋沅耳边道。 “外婆给你煮你就吃,干啥留到现在。” 宋安不认同地摇了摇头。“昨天是你的尾巴,我没啥可送你的,就借花献佛了。” “姐姐不吃,你吃了我就高兴” 宋沅不在乎这一个半个鸡蛋,但弟弟的关心确实温暖到了她。 第14章 出气 “姐,昨天娘又骂你了!我本来不想去的,可是妈说外婆生病了。” 外婆从小对他就不错,所以听到外婆生病了他自然得走一遭。 听完弟弟的解释,宋沅哪里不知蔡琴是故意支走他的。因为他在,他一定会护着自己。 “没事,姐姐习惯了。倒是你,换地方又该睡不着了” 宋安认床,从小都是。 他才一岁的时候,蔡琴带着他回娘家拜年。留宿的当晚,宋安怎么也不睡觉整晚的哭,哭得蔡琴都以为是生病了。 两口子急得要命,这是生了宋沅三年以后才来的宝贝疙瘩,可不能有任何闪失。 两人打着火把大半夜去敲赤脚医生家的大门,结果人看了啥毛病也没有。 当时宋建国两夫妻还担心是不是赤脚大夫看错了,从人那里讨了没脸后乖乖回去。 第二天一早带宋安回家,小家伙不哭也不闹一沾床就睡了。 “没事,我今天睡早一点就是。姐,明天我不上学,我陪你上山割猪草”。 平时自己下学太晚了,啥也帮不到姐姐。只能趁着不上学的时间,帮她做做力所能及的事减轻减轻她的负担。 “好,那你先把书包放下。姐今天给你炒竹笋吃” 说是书包,其实就是两块布连在一起,再加个布带。 “好,我昨天和今天没吃到姐做的菜,我都没吃饱” 宋安说着出了门去了二房的屋子。他的话一点也没夸张,明明都是一样的食材,偏自己姐姐做出来味道就是要比其他人的好。 快速把书包放好出来,蔡琴直接迎上来嘘寒问暖。 宋安见状,眉头变成了一缕毛毛虫,直接甩开蔡琴的手。 “我好好的,能有啥事?” 对于自己的母亲,宋安没有一个好脸色。 昨天母亲急匆匆说外婆生病,她忙不开让自己帮忙过去看看。结果都是骗他的。 可笑自己居然被骗到了。昨晚是姐姐和死去大哥的尾巴,娘把自己支开,想来又把姐姐当成出气筒了。 “外婆怎么样了?” 蔡琴假模假样问道,殊不知宋安早就识破了她的谎言。 宋安冷冷看着母亲,真想把她的伪装撕下来。一个生病的人能吃能做能睡?真的是为了打骂姐姐煞费苦心呢! “外婆怎么样妈你不应该最清楚吗?” 蔡琴没听出他话里的不耐烦,拉起宋安的手一直在他耳边去诉说外婆对他多好多好,而外婆又是怎么不如意,以后他长大了要孝顺外婆,帮衬表兄弟。 这一套说辞,他都听了无数遍,都会背了。 宋安听得厌烦,直接打断了她。 “妈,我饿了,我去帮我姐做饭”。 见宋安毫不犹豫走进厨房,蔡琴眼里冒了火。 宋碗儿这个死丫头生来就是克自己的。大儿子被她克死不说,就连小儿子也亲近她而疏远自己。 从小,从小宋安就乐意亲近宋沅,他见着宋沅就笑,要背要抱。 对于他自个的老母亲,那是能不挨就不挨。 “姐,我来帮你” 正在切笋的宋沅见去而复返的弟弟,眼角眉梢温柔了不少。 “那你帮姐烧着点火。”目前宋安能做的也只有这个,其他的她自己都忙活完了。 有了宋安的帮忙,宋沅做起菜来比早上得心应手了很多,毕竟不用分心去关注其他事。 说给宋安炒竹笋吃,实际上不敢放油,只放了一小滴,然后加了些水煮熟炒干的。 宋沅把菜端出来的时候恰好遇见宋芳,宋芳剜了她一眼,走过的时候还哼了一声。 “堂姐,一天不见,你得毛病了?要不要我让大伯带你去医?” 宋安状似无心的问话一下让宋芳哑口而言。 她想破口大骂!不过倒也清楚这个堂弟在家里的位置,所以被讽刺了也只能打破肚子往里吞。 “姐,别理她,有毛病。” 阴阳怪气的,都是惯的。 吃饭的时候,宋安和宋沅并排着坐。 见打到宋沅碗里的饭很少,他心里一凛,二话不说端起自己的碗就往宋沅碗里分。 “乖儿子,你读书累了,你多吃一点”,蔡琴抬手阻止,开玩笑,饿着谁也不能饿她儿子,那可是她的指望。 “读书能有多累?在教室里坐着还能比在外劳作累,反正我什么也没做是没脸吃得比做事的人多。” 宋安一句话讽刺了很多人,宋福脸皮厚没反应,宋芳刚扒饭的手停了下来。 她咬了咬嘴唇,恨死了眼前这个小不点。 “胡说,怎的就没脸了?” 见宋安说出没脸这种话,宋老三坐不住了。这可是除了老四最出息的孩子,可不能饿着了。 “爷爷你告诉我有什么脸?是背还是挑了?不过就是坐着听老师讲课,也说得上累?” 宋芳筷子戳到了嘴,嘴巴里充斥着铁锈味儿。 这不是说给她听的吗?上次奶奶让她帮忙端菜她就说的读书累了。 “儿子你吃,爸给你姐分” 宋建国见劝不动宋安,直接拨开了宋安的手,端起自己的碗要给宋沅分。 胡翠花见状黑着一张脸,这个碗儿,真是不让人省心。 她一个女娃儿,能吃些啥?有那么多就不错啦,还不满足。 宋沅见宋建国的碗筷递过来,赶紧把自己的碗移开,她不需要。 “谢二伯好意,我够吃了” 宋安很不认同的看着自己姐姐,这叫够吃,才多少东西啊?自己都瘦成那样了还考虑别人。 宋安纯属误会宋沅了,她不是为宋建国考虑,她只是不想再听蔡琴的骂骂咧咧了。 吃的,她自己能找,端看她想不想。 吃完饭,宋沅正要收拾碗筷,宋安一把拉住她的手。 “怎的?这个家只有我姐一个人吃饭了?挣公分不累?做饭做菜不累?临了还要洗碗?” 原本要走的众人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姐弟两。 宋安丝毫没有怯意,反而振振有词。“长辈就不说了,孝敬你们不让你们洗。不过堂姐啥也不做说不过去了?难道她是资本家的小姐吗?” 都想使唤她姐,自己手断了?以前他帮忙没找事,但是有些人就是良心给狗吃了。 王大芹恨的牙痒痒,这死孩子,比宋碗儿还气人。 “我还有作业要写!”,宋芳抠得手都红了,她什么时候洗过碗? “哦?那堂姐这么多作业,那么认真,平时应该都是班级前几名!等上学了我可得问问堂姐的老师,这堂姐都这么认真了,还给堂姐分配这么多作业,像话吗?”,宋安是拿着刀往人心窝子上掏。 我……宋芳想口吐芬芳。等你去问老师,那不全露馅儿了吗? “安子,怎么说这也是你堂姐,说话没大没小是老师教的?” 宋建军眼里都要喷火了。他的女儿还轮不到别人使唤。 “哟,大伯觉得我没礼貌?那吃着白食还嫌这嫌那的人就有脸了?” 闻言,宋沅一愣,安安这话是知道早上的事了? 宋安回来的路上遇见了樊小玲,人知道他是真心维护姐姐,就把早上的事给他说了。 听完以后,宋安气得拳头都握紧了。 一个一个的,真当他姐没人撑腰了是? 宋安一提早上的事,宋建军和王大芹也没了脸。 见父母不说话,宋芳一下红了眼,早上被宋碗儿那个贱丫头说,晚上还要被这个小六岁的堂弟说。 “宋安安,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有本事你去洗啊?” 自己的手从来没碰过碗筷,想让她洗碗,做梦! 听到这话,宋老三眼睛像利剑一样扫来。 这丫头是惯的。 想到早上老婆子说的话,宋老三看着宋芳的眼神更加不善了! 安安说的对,一个每次考十几分的人还天天拿做作业说事,也不嫌害臊。 “老大,你这女儿还教不教得好了?” 宋建军心里一咯噔,瞪了下女儿。 这死丫头,一点脑子都没有,难道不知道这个家男子的家庭地位吗?还想指使宋安! “爹…” “爹什么爹?今天的碗芳丫洗。十几岁的人了,好吃懒做,到时候说出去十里八乡都要笑话。” 这下,宋芳洗碗一锤定音了。 “还有,老大。老二家的荞荞,老三家的穗穗还有文子都出去找事做了。就你们大房,三个孩子都在读书。” “书读的好也就罢了,十几分?丢不丢人?别的花着钱浪费日子,老子的钱是风刮来的?” 宋芳闻言,身体抖了一下。那出去做工的人是他们脑子不好使,休想让她也去做工,她才不傻。平白补贴家里,以后嫁人了啥也捞不着。 就算能捞着,那也是她们该给的,凭啥要她去干活来补贴兄弟? “爹,这不是年纪还小吗?” 这话宋建民就不爱听了,小?他的穗穗18,也才比宋芳大了一岁,还有文子,也才17,比宋芳还小几个月,亏得他哥说得出这话。 “小屁啊小!老大,我告诉你,宋芳读完上半年,下半年给我下学回来学点东西。也好早点找个人家。” “爹……”宋芳急了。 下学,那她还怎么逃避劳动? 宋建军瞪了一眼宋芳,就你急,你爹能不管你? 第15章 我陪你去 “爹,这事要不再商量商量?” 他姑娘读了这么多年的书,是什么德行他自己也清楚。 可真要芳丫下学,每天和宋碗儿做着一样的事儿,他心里就是不得劲儿。 他自诩比宋建国宋建民聪明得宠,这要是芳丫下学了,那不是说明他爹娘对他的爱有折扣了吗? “商量啥商量,要继续读也可以,那老大就自个出学费” 宋老三很坚决,这眼看安安就要上初中了,他的成绩估计得去县里,到时候又是一笔支出。 都是女孩儿,以后也是要嫁人的。干啥要让她占着娘家兄弟的便宜去造福别人。 还别说,就她宋芳那个德行,嫁了人也是指望不上的。 宋建军愕然,让他自己出?他哪来的钱?他们两口子的公分可是交给公中了的。 “爹,这芳丫多学点知识,以后嫁在城里,你也有面儿不是?”宋建军开始给他爹画饼。 宋老三心知,甭管有面儿没面儿,那都不能当饭吃。 “甭给我说些有的没的,这事就这样定了!” 都怪他对老大一家太宽容,一家子都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还嫁进城里?宋老三是不相信她有那个本事的。 宋芳见事情已经是铁板钉钉,气得就要冲出房间。 “堂姐,去哪呢?” 眼见宋芳想溜,宋安大喊一声,所有人的眼睛都聚集在宋芳身上,宋芳抬起的脚突然不敢迈出去了。 “我,我去下茅房”,她不敢说自己想逃,要是爷爷知道自己的想法,那就不用等下学期了。所以只能瞎编了一个借口。 “哦,那行。碗筷交给你了,至于明天没干净的,那就是你的事了”。宋安才不相信她的鬼话,想逃,门都没有。 说完,宋安拉着宋沅出了门。 走到院子门口,宋安被宋沅拽停了。 宋沅摸了摸弟弟的头,心里熨帖极了。原来不知不觉间,她的弟弟已经长大到能为自己撑腰了。 “姐,怎的停下了?” 宋沅半蹲下身子,和宋安平齐,认真地和他对视。 “安安,今天火气怎么这么大?”她的弟弟,从来都很温顺的,怎今天就这么暴躁? 不说还好,一说宋安想起了这些年姐姐受的不公平待遇。以前他以为自己帮着姐姐完成就好。可是,不行的。 这些人就好比堂姐,尽管姐姐为他们做了再多,她们始终认为是理所当然。很多事情只有从根源上解决才是一劳永逸。 “姐,以后我会更加勇敢,我会保护好你的。等我有钱了,我带你离开这里” 宋安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是对姐姐的承诺,也是对自己的鞭策。 “好,咱安安长大了。” 宋沅理了理弟弟的衣服,笑容更加明媚了,是由内而外的开心。 “好了,安安,姐要去喂猪了”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小猪该要闹腾了。 原本别人喂的时候图省事只喂了两顿,早上一顿晚上一顿。 但是宋沅勤快,她一天三顿,小猪也长得快。去年杀的,就超过了300斤,每户都多分了些,大队长可是高兴了好一阵。 “我陪你去”。反正现在也没心情做别的,不如去看看那些小家伙长多大了。 宋沅顿住,自己还要上山,带上安安的话,不就去不成了吗? “不了,安安,你乖乖回去看书复习。姐自己去。姐还有些事,晚上回来得有些晚。”宋沅声音有些急切。 宋安沉默了,他知道他姐的重点在于她有事。 他从懂事以来就知道,他姐不属于这个家。终有一天,她会像天上的鸟儿自由飞走,而他能做的,就只有对她好,连着父母亏欠的那份。 “那你等我一下”,宋安一下跑进了屋子里头,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东西。 “姐,你拿着”,宋安把鸡蛋递给宋沅,这可是他特意留的。 “我不要……”,这想来也是外婆攒得很不容易的。 “你拿着我就去写作业,不然我就和你一起去”,宋安提了个交换要求。 看他灼灼的目光,宋沅没忍心拒绝。 “好” 宋沅收下了鸡蛋,在宋安的目送下出了门。 她猜得没错,小猪都饿得嗷嗷叫了。叫声穿透力很强,老远都听见了。 她步伐更快,到草棚把中午剩下的猪食倒进猪槽,小家伙们吃得狼吞虎咽。 等小猪吃饱回去躺着,宋沅起身离开,没一会儿消失在夜色之中。 “咚咚” 听到敲门声,柳青杰一个闪身开了门。 “来了?进来坐” 宋沅进了门,对早上拜托的事很是在意。也不管礼不礼貌,直接开口询问。“青杰哥,弄到东西了吗?” “你说的都基本上拿到了,衣服只有一套,没有票了”,弄到的这一套,票还是他托人换的。 “有就很好了”,她不觉得人非要给她都弄到。一是时间仓促,她要得急;二是太过危险。 这个时候,私下交易本就是很危险的事情,柳青杰能冒着险帮忙就已经是很仁义了。 柳青杰本来就因为成分问题饱受摧残,这要是本事暴露了,命运怕是更加坎坷了。 而且现在什么都需要票据,票据发放都是定量的,布票一直都很紧俏且被攥得紧紧的。 宋沅也搞不清楚柳青杰哪来的渠道。在她的印象里,柳青杰还是那个被欺负的男孩,不时受到别人的排挤,严重的时候挨棍子更是不用说的。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个看起来被监督得很好的人突然做起了别人不敢做的事,还做的很顺手。 那时他突然找上宋沅,宋沅还不敢加入,是柳青杰的一句“要不是看你小叔帮过我我才懒得理你”让她改变了主意。 小叔是她生活里不多的光,既是小叔帮过的人,信任一次又怎么样! 抱着这样的心态,两人从一开始的默不作声到现在很熟稔,想想也差不多耗费了三年的时间。 “青杰哥,你家背篓得空吗?可以借我用一下吗?”这个时候回自家拿,那务必会引起安安的注意。 “可以,等会儿给你拿” 两人说话间,一个看起来很是优雅的女人进了屋,尽管身着布衣,且上面都打满补丁,可却丝毫没有掩盖住女人优雅如兰的气质。 “沅沅过来了?” 女人也就是安静云笑着打招呼。他是柳青杰的母亲。 “是啊,又来打扰云姨了。” “这孩子,说的什么话!什么打不打扰,你过来云姨就很高兴。” 自从自家败落开始,这个家已经很久没有人踏足。村里人都对她们母子避之不及,只有宋沅不时过来做客。 “妈,你身体不好,早点睡” 柳青杰看着母亲瘦弱的身影,心里布满了担忧。 自从家里的顶梁柱逝世以后,他们每天的生活就是噩梦。 财物被收缴,土地被收回,每天干最脏最累的活,这些慢慢填满他的生活。 每次他都被母亲护在身下,长年累月的辱骂殴打,加上物资的匮乏,他母亲安康的身体也在被慢慢消耗掉。现在的每个晚上,他都能听见母亲压抑的咳喘声。 “哪就有你说的那么糟糕” 安静云笑着反驳了儿子,起身进了屋。儿子不说,她自己也知道这身子骨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可儿子还小,她还不能完全放心,是得好好养好身体。 宋沅看着离去的女人,眼里是敬佩以及羡慕。 长期的身体心理折磨并没有消磨掉女人的意志,相反让她更加坚强睿智,这是宋沅一直都需要学习的东西。 “我带你去看看东西!” “好” 两人起身进了柳青杰家的储物间,新送来的东西整整齐齐放在门边的方桌上。 宋沅看了一下东西,比自己预想中好得太多。就好比那被子,足足得有8斤左右。 要知道这个时候棉花可是稀罕物,舍得花钱做8斤一床的被子,那可算得上是大手笔了。 宋沅的手抚摸着被子,物资是满意了,但宋沅内心有些担忧。这么好的东西,自己手上的钱真的够吗? 自己这三年下来,零零碎碎也才存下30块钱,这些东西,怕是30块钱拿不下来。 “你这些东西准备拿哪儿去?”柳青杰出言打断了宋沅的思绪。 “秘灵山” 柳青杰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 秘灵山?这丫头胆子也太大了些。这些年饶是自己胆子再大,那也从来没有踏足过秘灵山。 而今看她的表情,那一定没少踏足这被松桥人奉得神秘,让人敬畏的禁地。 “青杰哥,你家背篓借我一下” 柳青杰出门拿了晚上下工带回来的背篓,沉默地帮着宋沅把东西装进去。 装完以后,宋沅曲身去被背篓,却被一只手阻止了。 只见柳青杰把背篓换了个方向,自己躬身去拉背篓的背带。 “青杰哥,你……”,宋沅有些拿不准柳青杰的行为了。 “东西太沉了,我和你一起去。” 柳青杰没说的是,他也正好去看看那人有没有威胁。如果有,那就趁早让他自生自灭,省得到时候给宋沅惹麻烦。 第16章 容祁醒来 “不用,你明天还要上工,不用麻烦你了。” 宋沅拒绝,连忙伸手去抢背篓,却被柳青杰一把推开,可见他的决心。 两人就这样拉锯着,谁也不肯松手。 最终宋沅妥协了,带着柳青杰去寻徐立先,此次之行徐立先才是最重要的人物。 残破的木门被敲响,隐隐约约漏了些微弱的光亮出来,把门口的泥沙路照得很清楚,宋沅也看见了泥沙路上自己残破的布鞋。 屋内相互依偎的两人听见声音瞬间警醒,刘丽珍的身体僵直,腿轻微抖动着。 徐立先看了一眼门的方向,伸手握了握妻子的手,示意她不要紧张。 突来的温热给了刘丽珍勇气,她抬眸看向自己的老伴儿,眼里隐隐带着泪光。 她张了张口,徐立先快一步把手放到嘴前示意她不要说话。自己则轻手轻脚起身,背过身去的瞬间原本镇定自若的眼中染上浓浓的忐忑和不安。 “徐爷爷,是我!” 宋沅猫着身子对着门缝低声说话,熟悉的声音让徐立先松了一口气,额头的冷汗也停止冒出。他还以为,那群人又来了。 “进来”,徐立先颤巍巍开了门,错身让宋沅进来。目光在触及宋沅身后的柳青杰时,眼神从敌意,谨慎戒备到错愕,最后才慢慢归为平静。 柳青杰,和自己差不多的待遇。况且还是宋沅带过来的,说明值得信任。 “你也进来” 柳青杰谢绝了老人的好意,先不说空间的局限和老人一开始的戒备,就是自己背上这大背篓,也是轻易进不了这门,他还是在外面等! 徐立先客气一下也就随他去了。只有柳青杰,心里一肚子疑问,这宋家小丫头什么时候和牛棚的人扯上关系了? 真是个奇怪的丫头,和她有关系的好像都是自己这种成分不好的人。 “徐爷爷,得麻烦你和我走一趟了” 知道宋沅说的是什么,徐立先从床下的枯草里面拿出一个木盒子,起身示意宋沅自己随时可以离开。 宋沅接过木盒,搀扶着老人出了门。 “老头子,沅沅,天黑,你们走路小心一点。” 刘丽珍不太放心,倚在门边悉心叮嘱。她这心里总觉得七上八下的,这是下放以来徐立先第一次在夜晚离开她的身边,老人心里难免不适应。 “知道,你等会儿吹灯睡觉,把门关好,没听到我的声音不许开门。” 徐立先摸索着妻子花斑累累的双手细心叮嘱妻子,妻子胆子小,尤其是下放的这十年,时不时要遭受些惊吓,神经越发紧绷了。自己这一去,她怕是又睡不着了。 徐立先叹了口气,忽而想到什么,转身叮嘱妻子。“对了,如果有人来找,你就说我去找药了” 自从他去村里卫生所帮忙以后,家家户户有些小病的,时常会深夜过来找他看诊。如果自己不在,恐怕又会多了些风言风语,还是谨慎些有个说法比较好。 “好,去!早去早回。” 在刘丽珍的注视下,几人慢慢隐于暮色之中。 走了一段路程,徐立先看着眼前的大山,神色错愕。反观一旁的柳青杰,淡定多了。 宋沅停下脚步,回头去看徐立先。老爷子毕竟已经快70了,她担心长途的跋涉把老人累出个好歹。 事实上,她的担心完全多余。如果是下放之前的话,老人家可能脚步会有些虚。 而下放的这几年,老人的身体得到充分的锻炼。即使走了这么久呼吸都很正常,只有脸稍稍有些红晕。 “不用顾忌我,走不了我会知会你的” 徐立先看穿了宋沅的担忧,这姑娘即使小小年纪,也是极其细心的。而即使现在自己内心有不少的疑问,徐立先也忍住了,这算不上是不靠谱的姑娘。 宋沅带着两人又继续往前走,呼啸的冷风敲击着每个人的神经,伴随着不时传来的鸟叫声,大家沉重的呼吸越来越明显。 终于在跋涉两个小时左右以后,一行人在这夜色里格外走到山崖的洞口前。徐立先无意识踢了一个石子下去,半天没有回响。两人借着月色看着只有一步之外的悬崖,腿都有些发麻。 这要是行差踏错一步就要葬身崖底,也不知道能不能留个全尸。 还有宋沅,居然能把一个成年男子背过来,这胆子也是够肥。 柳青杰看宋沅的眼神有些不同了。就凭她能毫不犹豫救下一个中枪的人,再弄到这么危险的地方。这丫头就全然不是松桥大队那个逆来顺受的宋家碗儿。 宋沅没注意两人的神情变化,她俯身去扒开山洞前的藤蔓,心里琢磨着那人究竟有没有被她弄死。 进山洞第一件事,宋沅抱着木箱凑到床边,伸出自己的十指放到容祁的鼻子前,还好,有气。 收回手的瞬间,她眼尖发现自己放在床边的水壶被动过,之前的位置是正着放的,而现在方向有变化了,说明要么有人来过,要么床上的人曾经醒来过。 这个山洞如此隐秘,就连许大伯她都没有告诉。松桥大队的人又都不上秘灵山,那么只有后一种可能。 徐立先和柳青杰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宋沅急匆匆去试人的气息。两人嘴角直抽抽,这算个什么事儿? 再看人身上那堆得老高的芦苇,也不知道保不保暖,至少长时间盖着,是会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 “丫头让开,我来看看” 徐立先看不下去了,索性把宋沅赶开。 宋沅闻言侧开了身,见徐立先坐下把脉以后,屏气静神不敢出口大气。 脉搏有些弱,观脸色有些气血不足。徐立先这号脉的本事还是跟着林大海学的,倒也算小有成就。 脉搏传递的信号还算乐观,徐立先当即去掀芦苇,想要查看容祁的伤口。 宋沅见状,赶紧上前帮忙。一向细心谨慎的她今晚下手也没个轻重,只听床上的男人闷哼一声,她才后知后觉自己用力过猛。 容祁醒来的时候,第一眼就去看自己的腹部。果然,还是昨晚那个姑娘。 俏生生的小姑娘,下手怎么那么狠?昨晚剜他的肉,今天抓他的伤口,容祁都在想自己和她是不是有仇。 见容祁的目光,宋沅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躲在了徐立先的身后。 “你别动,我看看你的伤口” 徐立先出言阻止容祁,低头去解他的衣扣。 看到容祁的伤口时,徐立先深吸了一口气。他回头看了眼宋沅,无奈至极。 正常的医生治病,只会在原来的基础上去处理。而宋沅处理的伤口,比原来大了不少。 这伤,怕是有得养了。也不知道眼前的小伙子,遇上这个蠢丫头是福是祸。 第17章 他的身份 容祁听话地没有动,任由徐立先查看伤口。 尽管宋沅在他醒来的两次记忆中都算不得美好,但他由衷感谢这个小姑娘,这两人想来是请来给自己医治的。 不过思及她两次的下手,容祁都有些郁结了。想他的身手,何时一个小姑娘能近他的身? 想到害自己躺在这里的罪魁祸首,容祁的眼里瞬间起了风云,眼神凌厉冷肃如寒风凛冽吹过。黑色的眼珠暗得深沉,仿佛是风暴中心的漩涡,即将要席卷一切。 “咕噜” 脸上生人莫近,肚子却突兀地叫了一声,在这寂静的黑夜中多了丝人气。 容祁有些尴尬,连着两天没有进食,自己确实饿了。 宋沅看了看他,犹豫地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了几个鸡蛋。 这是樊大婶和宋安给自己的,她没舍得吃,此刻倒是要便宜了容祁。 轻敲鸡蛋,剥好以后不情不愿递给容祁,突然有些后悔救人了,毕竟自己还得养着他。 想想自己那不多的积蓄,宋沅下意识捏紧自己空荡荡的荷包。 惆怅啊,这大块头一看吃得就不少,自己真有那个能力养他到痊愈那天吗? 眼见容祁吞了两个鸡蛋,伸手还想去拿。徐立先赶紧伸手阻止。“得了,鸡蛋不能多吃,有没有其他的可以裹腹的?” 宋沅想起了自己带来的小米,随即回头去看背米的人,柳青杰接收到目光指了指外面,背篓太大弄不进来。 想着那茂密的藤蔓,确实有些不好进出。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才铸就了这天然的屏障。 徐立先起身去拿药箱,宋沅也转身出去,准备去小屋熬粥。 柳青杰见状跟了出去,这里他也帮不上忙,自己还是去帮宋沅! 把碗筷,被子以及衣服等需要的东西留在山洞,两人把其余的都背上带走。 一路沉默地来到小屋,宋沅从柳青杰放下的背篓里拿出砂锅,柳青杰则出门拾柴火。 取砂锅,取水,淘米,等柳青杰的柴火回来就正式开煮。 有柳青杰照看着火势大小,宋沅起身去床底下拿出自己的积蓄,皱巴巴的各类纸币整齐叠成一团。 她顺手递了过去,脸上有些肉痛。 眼前多出来的小手倒是让柳青杰一愣,有些无所适从。 “青杰哥,这里是30块钱,你看还差多少,我再补上。” “够了”,柳青杰也没矫情,直接伸手接了过来。 柳青杰虽说够了,但宋沅有些怀疑。 虽然她没上过公社,但她知道自己给的数目应该是差的,就凭那身衣服,上下从里到外各三件,怕是都要去了一半。 “青杰哥,我也不知道行情。你能帮我我就很感谢了,断不能再让你亏了。” “对了,你看看,我这些野物是否能卖出去抵一些。” 宋沅边说边走到床边,蹲身去抱昨晚用来掩盖气息的臭草。 柳青杰也走过来看了看地上的东西,6只彩色锦鸡,3只肥嘟嘟的野兔,还有两头90斤左右的野猪。 这些东西,如果昨晚处理的话价格会好一些。 现在看卖相差了很多,不过也很好出手。 城里人的吃喝都需要到公社购买,但定量出售的公社万不能承受这么多人的需求。肉之类的产品更是常常缺货,很多人想买都买不到。 柳青杰也不去看火了,直接询问宋沅附近的水源,他要在这里处理这些东西。 回家的话还得挑水,还得提心吊胆,倒不如在这深山老林处理好,回去也能心安。 他轻松扛起两头野猪,宋沅给他指了路,她得守着小米粥熬走不开。 柳青杰顺着宋沅指的路线走到河边,在月光的照耀下开始处理野物。 此时的他完全推翻了之前对宋沅的认知。亏得他以为她是胆小才不敢和自己投机倒把,现在看来,多半是不信任自己的同时也没有那心思。 他愈发看不懂这小姑娘了,今晚的经历告诉他,她和松桥大队的宋碗儿完全是两个人。 柳青杰摇头失笑,暗道自己是魔怔了,不管哪个样子的宋碗儿,都是那一个人,只不过是生活环境造就了她不同性格而已。 有的时候,懂得隐藏自己,未必是一件坏事。 当然,他更欣赏今天看到的她,胆大果决。 柳青杰的心思宋沅不知,她拿起地上的臭草枝叶当作抹布,抱着砂锅准备前往山洞。 晚风簌簌吹响,树叶在风的带动下沙沙作响,谱写一曲不同的森林夜之歌。 她踩着微风的节奏缓步前行,她到的时候,徐立先已经为容祁包扎好了伤口,正在给他说注意事项。 宋沅把锅放到一旁,竖耳仔细听着。见徐立先坐起身,她知道今天的诊治正式划下句号。 她走到床边拿出之前放在床边的水清洗了下新买的碗筷,而后盛了粥。 容祁饿了一天,闻着小米散发的香味,鼻子贪婪地耸了耸,喉咙愈发紧了。 宋沅端着粥到了床边,看着容祁半死不活的模样,认命地扶起他来。 容祁愉快地享用粥,刚刚回到y省的任务小队正在紧密锣鼓地汇报工作。 总的来说成果是喜人的,但过程有些差强人意,尤其是队长生死未卜。 “好了,任务完成得很出色,这么些天下来,你们也该累了,回去洗洗休息休息” 于拥军低头整理自己手上掌握的材料,吩咐手底下这群男人休息调整。 起立,离开的脚步声随即响起,于拥军低头继续查阅资料。 好半响,他摘了眼睛,悠悠抬头的瞬间,一个坐的笔直的人进入视线。 “诶哟,我说靳天明同志,你不去休息是怎么回事?” 这人也真是的,坐了半天有事也不吭声。不过也怪自己,老了,这反应能力着实有些差了。 “喂,我虽然救了你,但是我希望你能坦白自己的身份,我可不想救一个坏人。” 宋沅一边喂粥一边打探消息,尽管别人回答的可能是假的,但她还是需要给自己一个交代。 她那急切,紧张的状态让容祁乐了。都已经救下来了,才想着去辨别好坏,忒晚了些! 况且,这么直白的问话,即使是坏人也会说自己是好人的! 出于逗弄,也出于报复小姑娘两次对他下手不客气的心态,容祁故作深沉地回答宋沅的问题。 “我叫容祁,你只要知道我不是一个顶坏的人就是。”杀人放火他都做过,这个解释倒也算贴切。 与此同时,靳天明忽地站了起来,对着上首的人敬礼。 “报告首长,虽然我们已经完成了此次任务,但是我们队长中枪,目前生死未知。我恳请首长给我一些假期,我想要去找找队长的下落。” 那是他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要不是上头下了命令必须今天赶回,不然他才放心不下留那小子独自在那深山。 于拥军沉默了,那是他最有勇有谋的部下,他如何不想救?可这靳天明同志带领的队伍,已经与敌人殊死搏斗了那么多天,没有足够的睡眠补给,又怎有精神去搜救。 “行,我知道了,我会派队伍去搜索。” “首长,我希望这次任务可以交给我,我要亲自去带他回来。” 于拥军果决地摇头,他另有安排。 第18章 去处 “不是顶坏的人,那也还是坏人”,简直气死她了。 看着悠哉悠哉喝着粥的容祁,宋沅气不过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碗。 是坏人还妄想喝她的粥,做梦呢!那可是自己的血汗钱,怎可能去供养一个坏人。 容祁甩了甩空荡荡的手,有些好气又好笑。 “我说,你不会是想着饿死我!” 宋沅翻了个白眼,这话说得,就像她只有这一个方法似的。 他行动不便,自己要是动起手来他可招架不住。不管是下药还是动刀,总之有许多种方法。 那认真思索的模样,加上那快要挂上油壶的小嘴,可真是可爱呢! 得了,受伤这段时间,小家伙可是自己衣食父母呢!尽管之后自己会回报她,但正当此时,还是人在屋檐下,先学会低头。 “小同志,我方才是骗你的,我是军人”。 军人?夏莳嘴里反复呢喃着。听着这个称谓,她没有时间去辨别真伪,只觉得亲切与激动。 她的小叔叔也是军人呢!那他是否知道小叔的下落?又或者可以帮她查一下? 宋沅心里燃起希望,眼睛激动地看向容祁,可看到躺在草床上的人,还没开口就一下泄了气。 就他这个样子,还是等等再说! 她的喜乐太过明显,眼里的希望一点一点磨灭最终变得平淡,让容祁不禁好奇她究竟在想什么。 “喏,喝了”宋沅把刚刚夺下的碗筷还给容祁。 容祁接过碗筷,也不恼,只是有些纳闷,小女孩儿都这样吗?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作为独生子的他早早就参了军,尽管后来他爹又给他生了个妹妹,可那还是个奶娃娃呢! 常年在一堆硬邦邦的男人堆里打滚,哪里在意过别人的情绪变化。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听到军人这几个词儿的时候,她眼里是有光的。 容祁有些好奇,她那么激动,是有家人在部队,亦或是她本身崇拜军人? 徐立先整理好自己的药箱,看着眼前的容祁,头大了起来。这人要放在这儿,十天半个月都得将养着,意味着宋沅每天都得跑一趟。 她要独自承担那么多家务,还要牺牲睡眠时间上山来照顾人,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 要他说,那家人就是黑心肝。一家子的孩子都去读书,独独留下小宋沅为其他人当牛做马,做得好没有奖励,做不好就是打骂。 这还不说,就那家吃骨头不吐骨头渣的人,每天给的粮食也只够吊命。看这已经14岁的丫头,个头虽然长上去了,可这一身全是骨头,看不见一点肉。 小丫头呢,不哭也不闹,只懂得顺从,让人怒其不争的时候又无能为力。自己都立不起来,别人在着急也没用。 现在好了,自己都没顾全,还要捡个累赘。 索性眼不见心不烦,他走到山洞口,直直俯视这群山。虽是黑夜,但他能想象白日里是何等壮观。 鼻尖传来淡淡的青草味,眼前的辽阔让他沉闷许久的心灵慢慢打开。到松桥大队这8年以来,他从未这般舒坦,这是自由的味道。 这自由,不用考虑公分,不用担心成分,只管舒坦的呼吸着,存在着。 愉悦的同时,徐立先又惆怅迷惘起来,偷来的自由,终究是短暂的。这世道,何时才能真正的自由。 又有多少像自己一样思想,行动被捆缚的人,她们有幸遇到这一刹的甘霖吗? 奢求罢了,不说别人,就连自己的老婆子,也时时刻刻困顿在那小小的方寸之地,尊严被践踏,灵魂被灼烧,哪有之前的意气风发? 徐老思索万千。清理好猎物的柳青杰背着猎物到了跟前,远远看见老人直直站在这山巅,那全身的风骨让柳青杰怔然。 他本该有机会成为这样的人。可这个世道,斗地主,打乡绅,他生生与旁人区别开来。 所谓成分,剥夺了他成为更好的人的机会。 一瞬的功夫,柳青杰便收起了自己的思绪。日子总归是要过的,端看自己的生活方法。 他卸下背篓,猫腰进了山洞。 看着床上的人,他的眉目一拧,显然和徐立先想到一处去了。 “你打算把他一直安置在这?” 虽没指名道姓,但每个人都清楚这话是对谁说的。 不安置在这,又能在哪儿呢?那个家不欢迎自己,又怎会欢迎容祁。 再者,这缺衣少食的年代,自己都吃不饱穿不暖,没人会乐意家里多一张嘴。 宋沅点了点头,实在是没地方可去。 “那你就来回跑?” 柳青杰恨铁不成钢,这宋碗儿真当自己的身子骨是铁打的吗?那么清瘦的丫头,风大些都要把她吹倒,来回的奔波怕是早就消耗掉她那肚里仅存的粮食了! 再加上长时间熬夜,没准儿哪天就昏了头,那家人怕是她永远消失了也不会去找。 “先这样”,宋沅有气无力道。 容祁张了张嘴,想说自己能照顾自己,可腹部的疼痛告诉他,并非如此。 想他铁血铮铮,顶天立地的男儿,如今却要累得一个孩子劳心劳力,真真是憋屈极了。 “要不带回去,暂住我家!” 柳青杰郁结了,能有什么办法呢?真看她遭罪? “别,行不通!你们家本身你还要受累” 柳青杰这些年来过的什么日子她是清清楚楚的,与她是半斤八两。 如今他的生活已渐渐步入正轨,没必要为了个不认识的人败了这份好不容易筑起的安宁。 “你们别争了,我能照顾自己”,自己一个男儿,忍忍痛也就过去了。这么多年枪林弹雨都过来了,没来由就死在这枪伤上。 “你闭嘴”,容祁的话一出就被宋沅凶巴巴否决,如果真能照顾自己,刚刚又何必还要自己去扶? 徐爷爷已经说了,他要卧床休息。胡乱折腾,只会让她更费神。 “你还想不想早点好了,真以为伺候人那么容易?” 一个伤者,哪来的插嘴的权利。 凶巴巴的模样,让其余三个人的眼神聚集,徐立先拧眉,太不淑女了。 最后的最后,宋沅提出自己救的人自己承担后果,被徐立先和柳青杰否决了。 奈何她态度坚定,两个人也只能妥协,想着在她上工的时候多帮一些。 第19章 羞耻 宋沅让柳青杰和徐立先先走,两人本想等她一起。奈何刘丽珍一人独自在家,且她身子弱,胆子小,徐立先放心不下,只能同意了。 而柳青杰呢,宋沅拜托他早点帮她把东西出手了换钱。且她不放心徐立先一个老人下山,说是有柳青杰这个壮劳力在,也多几分保障,是以柳青杰只能带着徐立先回去了。 并柳青杰回去的,还有宋沅小屋里的全部野物。 自然,也有之前他亲手送给宋沅的刀具。反倒被宋沅递给他用来防身了。 看着一老一少两人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宋沅心里止不住担忧。 秘灵山自己熟,野猪,狼,虎这些攻击性极强的动物是存在的,只是平时很少到这块区域活动。可多一份可能性,这心里愈是七上八下。 他们不似自己对这儿熟,加上徐爷爷年纪在那,着实是忧心。 “你怎地不和他们一起走?” 见宋沅折返,脸上的愁容尚未完全消散。容祁止不住心里的好奇,问出了口。 听她的口气,这深山可是蕴藏许多危险,她细胳膊小腿的,容祁是真的担心她的安危。 从刚刚几人的对话之中,容祁不难猜测,她的日子过得也不尽如意,甚至是窘迫的! 容祁想不通,明明生活很不虞的人,何故还这么热心。这对自己不假辞色的孩子,为何又要冒着危险留下? “我走了,你明天吃什么?” 宋沅没好气,当她愿意留下来啊!还不是怕他没吃的饿死。 她心里正冒火呢,容祁就自己巴巴往枪口上撞。 她心里不禁后悔,自己为什么没忍住去捡了这样一个麻烦? 可既然救下了,又怎能置他于不顾? 容祁从未如此窘迫,他自知事以来,一直都是旁人最省心的主,何曾想到有一天会让一个小姑娘如此为难。 见容祁不说话,宋沅侧身回头,只见黝黑的脸庞上爬满红晕。 “对不住,我脾气太急了”,宋沅也自我反省,常日压抑的她把自己内心的沉闷发泄在一个陌生人身上,着实有些不妥。 自己当初救人,初衷是看不得生命的流逝,而并不是让人做出气筒。 “没关系,是我拖累你了”,也不知道那兔崽子是怎么和天明说的。 若是天明搜救自己,也不会出现现在这种情况了! 宋沅张了张嘴,没说话,转身带着砂锅出了门。 容祁以为自己哪里又得罪宋沅了,从这为数不多的相处中,他大概知晓她是一个敏感的孩子。 宋沅带着砂锅去了小河边,把砂锅里里外外洗干净以后,她掬起捧水洗了脸,借此让自己清醒一点。 宋家院子内,宋安写完作业安静躺在床上,本来应该睡意缠绕的他,因为姐姐的迟迟未归尚不能入眠。 轻手轻脚起身,去了柴房查看,柴房的床依旧是整洁的,冷清的。 姐姐究竟是有何事?宋安的心里疑云遍布。 是不是被欺负惨了,独自找个地方躲起来哭? 宋安急了,这不是没有先例的。 他还记得自己6岁的时候,母亲打了姐姐,父亲冷眼旁观,一家子人看戏似的观望着一切,甚至还在煽风点火。 姐姐伺候完大家吃喝以后便没了身影。是他找了半天才在大队的稻草堆里找到了她,彼时的姐姐泪珠挂满双颊,眼神空洞无波。 那是他从未有过的心痛,一母同胞的姐姐受此待遇,还却只能在无人的深夜里独自消化自己的委屈。他的眼睛,喉头酸涩,全身发颤,可却无能为力。 如今,一个旁人更是旁若无人,肆无忌惮地对她指手画脚,喝五喝六,她的心里该得有多委屈? 过往种种,一幕一幕在他眼边闪现。 “吱呀”,宋安忽地拉开门,他不能坐以待毙,姐姐需要他。 只是,这次不一样了,他寻着记忆找到了之前姐姐藏身的地方,那里早已没有草垛,更遑论姐姐。 他不死心,又寻遍了大队的所有的能藏身的地方,姐姐依旧不知所踪。 小小的男儿无力极了,他站在小道中央,眼神没了光彩,只有溢出言表的迷惘。 蓦地,他的眼睛里面多了些东西,是恨,也是狠意。 他气势汹汹往宋家走,踢开大门,都是宋芳那个惹祸精,不然自己的姐姐怎会受委屈? 脚在触及宋家大房房间的时候,宋安停下了,眼神恢复清明。 如果此刻自己一闹,那姐姐不知所踪的消息就瞒不住了。 如果是平常人家只会担忧他姐的安危。 可,这是宋家,他们只会指责和压榨他姐。没得听了这消息还要煽风点火,无中生有,那姐姐的日子也就更难了。 他的精气神一下卸了,骨头如没有支撑一样耷拉着,缓步走到柴房门前,蹲坐着静静等待。 此时的宋沅不知道他的举动,如果知道了,一定会放下所有事情,奋不顾身往回赶。 宋沅起身去周围的芦苇荡里面转悠,容祁需要补补,还有安安,小人儿的鸡蛋给了自己,她得碰碰运气,没准就捡到野鸭蛋了呢! 宋沅在芦苇荡里穿梭,她的双手扒开芦苇,为自己开辟道路。 密集的植株让她的脚步慢了不少。高高的芦苇把她的身子遮得严严实实,也把月光遮了不少。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沿着河道走了没多远,在最接近水的岸边找到了野鸭蛋。此时的母鸭不在窝里,估计遗忘这个地了。 白生生的蛋壳在月光下发出诱人的光泽。宋沅连忙上前,躬身去数了数,有13个鸭蛋,这下安安可以吃个痛快了。 稚嫩的小脸上扬起满足的微笑,这种好事不是随便就能遇见,她忙牵起自己的衣角去兜鸭蛋。 伸手摸到鸭蛋的时候,宋沅屏气凝神,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芦苇的枝叶给拌倒导致鸭蛋落地,这可是很难遇到的收获,可不能毁了。 鸭蛋拾好,白白胖胖安静地躺在自己怀里,宋沅直起身小心翼翼往回走。 到之前的打水的地方后,轻轻把鸭蛋放在一旁的石沙上,再端起放在一旁的砂锅,打了半锅水,估摸着能没过鸭蛋一截。 她拿起石沙上的鸭蛋,在河里挨个洗干净,这才轻轻放到砂锅里。 放好后宋沅端起水就赶往小屋,得回去煮熟了。 回程的路上,那清瘦的身影比来时轻快了不少。 把火生上,越来越旺的火势一下不需要添柴,她没有犹豫地出了门。 这个时节山里有数不清的野草野菜,她准备拾掇一把去煮粥,这样味道也不至于太寡淡。 才出门没几米,在小屋的右侧偏坡上,她找到了一小蓬荠菜,此时的荠菜最是鲜嫩,绿油油的叶子昭示生机。 宋沅没有贪心,摘了一把就停下了。 她回小屋加了些柴,而后拿着荠菜去河边洗净。 再次回来的时候,砂锅里的水已经沸腾开来,她拿下盖子去放荠菜,而后又去床边割下一截床单。 她的衣裤没有荷包,只能借助床单来做一个简易的临时口袋。 把鸭蛋捞到临时口袋里,这才又端锅去淘米。 就在容祁怀疑宋沅是不是遇到危险的时候,她斜挎一个“包包”,端着冒着热气的砂锅进了山洞。 “你回来了”,容祁眼睛亮了,殷勤打着招呼。 “嗯,我给你煮了些粥,应该够你明天白天应付一下,到晚上我再过来给你煮” 宋沅把粥放到离草床最近的崖壁边,那里正好有一块突出来的石块可以放锅。 而且位置也很微妙,只有容祁坐起身来才能够到,躺下的话是不会碰到的,除非他伸懒腰? “我……”容祁想说她也不易,自己等她晚上过来时吃一顿就行,反正也饿不死。 “对了,我给你带了衣服,等会儿给你换上。” 看他身上的沾满了灰尘,也不知道穿了多久。 现在正是他养伤的时候,没理由穿着脏衣服去感染伤口。 至于他身上的,端看他还要不要,要的话自己给洗一下,不要直接找个地方扔了。 容祁抬头,换衣服? 让一个女孩给自己换衣服?容祁不敢想象那个画面。自己有时虽不拘小节,但男女始终有别。 “不用,我好些了自己换”。容祁赶紧摇手拒绝。 宋沅也没管他,直接从“包包”里掏出6个野鸭蛋放在床边,这样他轻松一够就能够到,也能就稀饭下肚。 放完去一边拿了衣服,只拿了里衣里裤。 她准备了被子,被子够厚,有里衣里裤足够暖和了,外套这些可以用作换洗衣服。 容祁看她越来越靠近,脸上忽然热了,自己真要换衣服? 他挣扎起来去接,宋沅绕开他,直接轻描淡写地让他抬手。他静静凝望着她,保持最后的倔强,两人就这样僵持住了。 “你快点啊,我还要回家呢!”宋沅催促。 女孩独有的清脆嗓音带着丝软糯,打破了容祁的固执。是啊,他不能耽误她回家,于是照着女孩的指令犹豫着行动起来。 还有比这更羞耻的吗?堂堂一个七尺男儿在一个小女孩儿面前赤着上身,这真是没脸见人了。要是让靳天明知道了,怕是要当作一辈子的笑料了! 第20章 整事儿 衣服褪下,容祁的后背,手臂淤青一片。 宋沅的手僵了一下,责怪自己的粗心,这些都是伤啊,她怎就忘了让徐爷爷看了呢! 殊不知这些伤徐立先已经为容祁上过药。 徐立先心道,沅丫头再懂事能干,到底也是个孩子,总有疏忽的地方。 还好他觉得有备无患,从卫生所拿了些跌打损伤的药。 条件简陋,他凭经历诊断了下,表面并没有显示带有内伤。 可有些伤隐藏很好,没有真正的诊疗设施,谁也不能完全说没有问题。 沅丫头救下他本就冒险,断不能再多生事端,陷沅丫头于危险之中,只期盼他是真的无事。 宋沅默默记下这些伤,准备明天再去求药。而后目不斜视地为他换了衣服,倒是把容祁燥死了。 冰凉的空气完全无法阻止因羞耻而涌上的热意。女孩手微滞的那一刹,容祁感受到了,只恨自己一个大男人怎的就真这听话了。 她后知后觉地羞怯了? 一切是容祁的猜测,宋沅没开口,他便也沉默着。 换好衣服,宋沅看着容祁破旧的裤子,手有些下不去了。 虽然她年纪不大,但也知道男女有别,难得的害羞起来。 容祁不自在地抬头,见她红润的脸颊,艰难往后缩了缩。 “你退什么?还要换裤子呢!”小姑娘声音颤抖,直接抓住容祁的大手,阻止他继续移动。 “那个,裤子就不换了!” 容祁瓮声瓮气的,以往的大嗓门被压制得死死的。 他扭扭捏捏扯着自己的裤子,不经意见瞥见宋沅满脸不赞同看着自己。 “那不行,不换不能盖新被子”。自己可都不舍得盖呢,可别三两天就弄脏了,多不值当啊! 她还要去说容祁,就见他黝黑的脸庞爬满红晕,所以他一个大男人害羞了? 宋沅手抵在唇边,低声咳嗽。“那个,我等下会闭上眼睛,你指挥我好了!” “好”,容祁有些结巴,实在是太难为情了。 宋沅依言闭上眼睛,伸手去帮容祁脱裤子的时候还是会无意间碰到他的皮肤,两人心里都惊一下,最后一个若无其事指挥,一个装聋作哑行动。 等帮容祁换好裤子,两人的脸都有些热。 宋沅没去看容祁,直接把被子抱过来给他盖上,仔仔细细掖好被角以后,拿着水壶去打满了水,这才离开。 容祁看她的背影,眼眸深邃了不少,漆黑的瞳孔仿佛酝酿一件大事。 宋沅和昨天一样,小跑回了家。 她到的时候,依旧是乌漆麻黑的一片,心里的担忧一下落地。 她轻喘了两口气,努力平复因为奔跑而快了不少的心跳,这才摸索进了柴房,放好带回来的物件,然后走向自己的小床。 在接近的瞬间,她心里瞬间警惕。 她踢到的是鞋子?屋子里有人? 她悄悄拧开手电筒,光照照到来人的时候,她紧绷的心脏缓缓放松起来。 看着眼前睡得小脸红扑扑的弟弟,宋沅宠溺地把他往里抱了抱,自己也躺了上去。 她刚躺好,宋安眯着眼直接滚到她怀里,嘴里嘟嘟囔囔:“姐,你怎地回来得这么晚?” 晚到他在院里坐不住,直接困倒在姐姐的床上。 “姐姐有点事情” 依旧是离开前的解释。 宋安凝神认真地看着姐姐,声音有些哽咽。“姐,我以为你走了” 越长大,他越恐惧有一天姐姐会离自己而去。 宋沅被他说得一愣,随即扬起一抹柔和的笑,暖到人心里头。 “傻安安,姐姐能去哪儿啊?” 她给他理了理身上的被子,把弟弟紧紧抱在自己怀里。 宋安抱着姐姐骨瘦如柴的身体,“你逃”几个字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他多想告诉姐姐,让她逃离这个她痛苦的深渊。可她若真的走了,还会要自己吗?每每想到这,他只能自私地抓住姐姐。 “清醒了,醒了起来看看姐姐给你带了什么?” 宋沅起身穿鞋去柴堆里拿出自己带回来的简易荷包,宋安也好奇地坐起身来。 当看到鸭蛋的时候,他脸色一沉,姐姐没有吃掉。 越来越多的鸭蛋出现在他姐手上的时候,他知道自己误会了。 联想到姐姐回来这么晚,他内疚极了,姐姐一定是为了捡鸭蛋才去了这么久。 “愣着干啥?吃啊”,宋沅见弟弟呆呆的没有动作,有些着急。 宋安闻声抬头,看着姐姐期待的眼神,他木然地从她手里拿过鸭蛋。 对着自己的脑袋轻轻敲了敲,见鸭蛋有了裂缝这才仔仔细细剥了起来。 等剥好皮,他把鸭蛋递到姐姐嘴边。按着她的性格,应该全部的都带回来了。 “你吃,姐姐不饿” 黑夜里宋沅的笑容更甜了,她推开弟弟的手,轻言哄到:“姐姐吃过了,你吃” 宋安倔强地举着自己的手,就这样紧盯宋沅,大有你不吃我也不吃的架势。 他还能不知道姐姐的脾气吗?他总是把所有的东西都给了自己,毫无保留。 宋沅见弟弟不听劝,妥协地咬了一小口,小到宋安几乎没看见鸡蛋有什么变化。 宋安蹙眉,趁着她伸过来固定鸭蛋的手还没撤走,顺势把她的手翻开,把鸭蛋放在她掌心。 “姐,你吃这个,我重新剥。” 说完,也不管宋沅接没接住,顾自松了手。 宋沅来不及反应手心就多了东西。她抬头看了看宋安,见他真的重新拿了鸭蛋剥了,这才慢洋洋把鸭蛋往嘴里送。 那心无旁骛剥蛋壳的小表情,叫宋沅松了口气。 这么多鸭蛋,她还以为安安会提议给那两人留一点。好在没有,不然宋沅得隔应死。 宋安才不傻,给他爸妈留?那他妈一定会追根究底,最后就是一道命令下来,找鸭蛋就成了他姐的任务。 能和姐姐吃这些东西已经不错了,没来由去给他姐添堵。 他妈对姐姐那样,还指望他用姐姐带回来的东西去孝顺她?他自觉自己没那么大的脸。 两人吃了三个鸡蛋,还余下四个,宋安提议明天上工的时候吃。 宋沅见他酒足饭饱的模样,也就同意了下来。 黑夜再次归为沉寂,两姐弟相互依偎,静静地睡了过去。 隔天,天才擦亮宋沅就起了身,这是早已刻进骨子里的习惯。 穿好鞋子,回头看着依旧熟睡的弟弟,她给他理了理被子,把被角掖得死死的,生怕有风漏进去,打扰他休息。 宋沅往锅里灌了足够的水,把胡翠花昨晚放出来的玉米面倒到锅里,不停搅拌,搅拌到没有一点疙瘩,这才烧起了火。 正此时,宋安也醒了过来,打了个呵欠,伸手摸了摸姐姐的位置,没人。他睁开双眼,确实没人,惊得一下坐起了身。 寒冷让他的脑子清醒了些。他终于想起来,这个时候姐姐应该已经做饭去了。 快速地掀开腿上的被子,趿拉着鞋子走出柴房。 此时的天空只比深夜时分亮了一点点,尚不能看清远处的景物,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厨房时不时传来他姐折断柴枝的声音。 宋安心想,今天心情不错,给大家助助眠。 他低咳了几声,话从嗓子眼慢慢冒,声音越来越大。 小小的人儿,稚嫩的声音愣是多出磅礴气势。 宋老三实在受不了,这要不是他的乖孙,他非得削他几个耳刮子,大早上闲的。 “安安哪,我的乖孙儿,这大早上的你歇歇,别扰了大家的瞌睡” 宋安翻了个白眼,敢情就你们有瞌睡,我姐能不休不眠呗!我姐又不是神仙。 宋老三低声细哄宋安,老屋子却没有一个人有起身的动静。 宋安咬了咬牙,眼珠一转,开始大吼。 “宋家娶的媳妇勒,个个懒” “埋头撅腚把觉睡诶,压榨孤女孩” “十七的姑娘啥也不会干,只会整天说堂妹这长那里短” “宋家的老少爷们勒,心狠眼也残” 宋安的话把所有的人都概括了进去,特别是宋芳,把宋建军气得够呛。 宋建军翻身起来,眼神狠厉,透过窗户纸看宋安,恨不得直接把他拍死。 这小崽子,昨天安排他闺女做事,他还没找他算账。他倒好,一大早上不知道发什么疯,几句话把一家老小都给骂进去了! “建军,这安子也太无法无天了,仗着爹娘的宠爱,把咱闺女说成啥样了?” 王大芹翻身对着丈夫一通抱怨,只有宋芳,依然安睡着。 宋安的声音很大,邻里邻居都听到了,有的人嚷嚷吵,翻身就睡了过去。 有的倒是起了床,只是心里有些不虞。这宋安好歹也是一个读书人,且还是个书读的不错的读书人,这样去编排自己的长辈姐姐,真真是书读到了狗肚子里去。 只有宋家隔壁的樊小玲,她坐起身背靠在墙壁上,静静听着宋安闹腾。听到宋安说宋家的老少爷们心狠眼残时,噗嗤笑出了声。她知道这是安安维护他姐呢!可算她没看错这小子。 第21章 猫哭耗子假慈悲 “这小子,也不怕真招来红卫军!” 李二苗支起身子拿过火柴和烟杆,黑夜中火柴擦亮,点烟的时候一闪一闪。 他啪嗒啪嗒抽了几口,眼里都是不赞同。 虽说确实是这种作风,但莫理揭自家的遮羞布。 “怕什么怕,就该来给他抓咯,省得磋磨小碗儿。” 见自家媳妇那神气的模样,李二苗气不打一出来。“你这老娘们,别人家的事情少管” “哼,安安说得对,心狠眼也残,你也不差半分” “你,你,你” 李二苗你了半天,想想自家婆娘对宋碗儿的稀罕,最后住了嘴。还能为了别家的事伤了自家人的情分不是。 宋老三哪里不知自家孙儿是在埋怨众人对他他姐姐的态度。 可是他姐苦他爷就不苦了?白发人送黑发人,他内心的苦找谁说? 那是他最骄傲的儿子,本可以前途无量,可为了养一个宋碗儿,生生丢了自己的命。要让他怎么不怨? 他本就不喜女孩,这宋碗儿是他不喜中的最不喜。 先是害死他的孙儿,后又害死他的儿子,他能给她容身之所已是不错。 宋安动静闹这么大,宋家各房也不能装聋作哑,纷纷起了床。 三婶卢花收拾收拾出了门,早春的清晨,温度低得可怜。尽管穿了好几件,卢花还是冻的瑟瑟发抖。 她搓了搓手,路过柴房的时候,见院子里的宋安时,讪讪笑着。“哟,咱安子起这么早啊?” “是啊,三婶也不差,也挺早的”,宋安似笑非笑,脸上的小表情要多嫌弃就多嫌弃。 卢花尴尬了,这小孩,话说得真没法接,只能灰头土脸去了厨房。 “碗儿,三伯娘能做做什么?” 卢花进了厨房,看着蹲身烧火的宋沅。 小丫头身着单薄,倒叫卢花愧疚起来,接下来的早饭也是能帮就帮,丝毫没有吝惜自己的力气。 大房的王大芹,宋芳,二房的蔡琴,起了身都躲在屋子里头,谁也不愿出门。 宋安怒极,自己的母亲真是没救了。 那是她的亲闺女,她心怎就那样狠? “起了就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帮忙的”。 君子远庖厨,在乡下,断没有男子进厨房的道理,宋建国只有安排妻子。 只是,话说出去半晌屋内依旧静悄悄的。 宋建国看向妻子,只见她靠床端坐着,没有一丝动静。 “你聋了?” 一向包子的宋建国的声音陡然加大,换来的是蔡琴的白眼。 “你爱去你去,别指望我” 看妻子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宋建国无奈,起床去了厨房。 总不能儿子折腾了半天,大家没个反应,气坏儿子可不成了。 宋建国到厨房的时候,卢花正帮着切菜,见二伯子的身影,撇了撇嘴继续手里的动作。 第一次进厨房,宋建国两眼一抹黑,真没有什么能帮的,索性提着锄头,去了自留地。 马上又要到播种的季节了,自留地里的菜虽好,但却已经吃了大半。空出来的地得打理打理,也好早点种些新菜。 反正今天起得早,索性就打理打理,后面也方便碗儿下种。 从碗儿能挣公分开始,自留地从下种,浇水,施肥,都是她一人包办。像今天,宋建国主动去地里翻地,还真是罕见。 宋建国出门后,宋安的眼睛盯着大房和主屋的房子,半天仍旧没有一个人出来。 宋安死心了,狠狠地朝着大房的房子瞪了一眼,而后背着手出了门,那严肃的神情,宛若一个老头。 厨房有三婶帮,他姐应该能轻松不少。眼下就要天亮了,他去煮猪食好了。省得他姐等会儿还要跑一趟。 还好,养猪点的水桶大队长每天都会安排人灌满。 宋安倒水添柴,见火燃起来了才低头去砍猪草,这样两边同时进行,也能快不少。 剁完猪草,看着空荡荡的料草屋,宋安眼睛转了转,今天他一定要帮姐姐把这里堆满,这样她就有更多的时间和自己学东西了。 宋安走后不久,宋老三两口子也起了身。看着厨房里忙活的卢花和宋沅,两口子交换了一个眼神,回到了屋子。 “老大家的芳丫真是惯坏了,还有她老大媳妇,老二媳妇,个个都是懒婆娘” 胡翠花碎了一口,这几人真是没有一点羞耻心。安安话都已经说这份上了,居然还能端坐着,是不是以后自己真的动不了了也使唤不动她们? 要说这老人啊,联想的能力也不差。光从今天的事就能联想老两口以后的生活,可见还是有先见之明的。 “哼,我说让你别惯着别惯着,现在好了,老大懒懒散散,一天天啃食兄弟的血汗。还有老大媳妇,有点做媳妇的样子吗?” “芳丫就不说了,要说亲的人了还五谷不分,连给我这个老头子倒水都要使脸色,真是越来越欠收拾了。” “嘿,你这老头子,老大是我一个人惯的吗?” 胡翠花不依了,这大儿子懒散还不是他爹没拿出点章程惯坏的,怎的到头来全赖她身上了。 要说宋建军那都是宋老三两口子惯的。毕竟是第一个儿子,两人是含在嘴里,捧在手心。 他的心思老两口怎地不知,成天懒懒散散,公分拿的还不如蔡琴和卢花两个女人。就光想着如何挤掉大队的队长自己上任。 虽然知道儿子有几斤几两,但两个老人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总归来说,儿子当上大队长她们家也有好处不是? 宋建军看着床边坐着的王大芹,眼里皆是嫌弃。 这糟老娘们,脸皮也是够厚的。 还有宋芳,成天不让自己省心,这要是闹下去,自己的形象都要在老爹老娘那里败坏了,到时候他怎么还有时间去操作自己的事。 不行,这种事绝对不能发生。 “芳丫,出去帮忙”,宋建军命令道。 都是自己的子女,怎的老二老三就没学到老大的聪明劲儿! 想着自己的长子宋金,宋建军那是满脸骄傲。 “当家的,厨房有宋碗儿,没得让咱芳丫出去受罪” 王大芹的话一出,就遭了丈夫的不喜。 果然是烂泥扶不上墙,这么点事儿都想不明白。 芳丫受点罪,他们大房的日子好过,哪个划算一点? “出去帮忙”,宋建军的态度坚决。 “爹” 宋芳的话音拉长,宋建军沉了脸。 见形式不对,宋芳嘀咕两声气冲冲出了门。 到了厨房,见正站起身的宋沅,她凶神恶煞地走了过去。 如果不是她鼓动宋安,她又怎会平白遭罪。 宋沅还没来得及反应,一个巴掌就拍在了脸上,脸颊上瞬间多了五个手指印。 “啊,芳丫!你有毛病啊!” 声音很响,吓得卢花停下切菜的动作。见宋沅脸上的指印,她倒吸一口凉气。 目光冷冷看向宋芳,按理说她一个婶娘没有资格管她,可是这实在是不像话! 宋芳没有理会卢花,反倒是得意洋洋,居高临下看着宋沅,眼角半颌,斜睨着宋沅,贱丫头,看你还惹事。 宋沅没说话,手指都捏紧了,巴掌就要甩回去,可想到小叔和安安,她劝自己冷静下来,还不是时候! “碗儿,三伯娘看看” 卢花越过宋芳,捧起宋沅的脸,低头查看伤情。 “三婶儿,你就别猫哭耗子假慈悲了。满脸仁义,做给谁看呢?” 卢花当没这个人,跑到厨房门边拿毛巾给宋沅敷上。 第22章 挥刀直指 “我说三婶,差不多得了,别整得你有多关心人似的。” 宋芳一幅欠揍的口吻,生生打断了卢花的动作。 她回头看着宋芳,与记忆中乖巧的女孩相差甚远。什么时候,那个懦弱的女孩也变得如此嚣张跋扈。 是什么改变了她一目了然。 卢花失望至极。这要是她女儿,她指定得给她掐死。什么玩意儿,心思歹毒。 犀利的眼神看得宋芳不自在。她梗着脖子,不知悔改地继续说道:“三婶儿,你那什么眼神?做得还说不得了?” “你爹就是这么个好教养?顶撞长辈,欺负妹妹,你读的书都喂狗肚子去了?”这话卢花是用吼的。 厨房的动静惊动了所有人,宋老三老两口赶来的时候,只见卢花挡在宋芳前头,宋芳面目狰狞,抬手去推卢花。 “你有什么资格去说我爹,就你们,还不是得好好上工伺候我爹?” 宋芳从小就觉得,除了她们大房,其余的人都该是她们的奴隶。 “好啊!真心话都说出来了是?原来大房存的是这样的心思。我说呢,你爹整天懒懒散散,一个大男人还不如个娘们,到头来吃得多,拿得多,原来是处心积虑地压榨底下弟弟的劳动力呢!” “我告诉你,我还真不伺候了,分家” 宋芳的话完完整整听在老两口的耳朵里。 胡翠花火气直直往上窜,这缺心眼玩意儿!是猪吗?难道不知道他们两个老人为了家庭的和睦操了多少心,这要是分家了,大房就等着饿死! “宋芳”,宋老三怒喝。 宋芳回头,看着黑脸的宋老三,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两下。 惊动了爷爷奶奶,这下她是真的怕了。只要她爷一发话,她爹指定按着她往死里揍。 “爹娘,原来你们也是藏的这心思,大哥是你们的儿子,二哥和建民就不是了吗?” “你们偏心大房我不说,我们有一把子的力气,可以帮衬一些。但是你看看,我们养出了个什么东西啊,白眼狼” “我话明明白白摆在这里,以后这亏我不吃了!” 想到老二夫妻两和他们累死累活,到头来自家的儿子女儿早早下学,辛苦挣来的钱还得往上交,只怕也进了大房的口袋。 凭什么啊?他们就金贵一些吗? 自己年纪小小的孩子在外谋生,指不定多得受别人的欺负呢!结果到头来,都是为别人做嫁衣。 卢花越想心里越不得劲,抬手不时擦拭眼角。 “老三媳妇”,胡翠花的脸色不好看,声音也不好听,自己还在呢,由不得这些人撒野。 “娘,你吼我也没用!这个家分定了” 卢花把帕子一扔,气势瞬间上涨。 胡翠花怔了一下,而后哭天抢地。“我还没死呢!这家由不得你做主!谁家的媳妇跟你一样,摔刀子吓唬公公婆婆。天哪,老三呢!老三去哪了?就任由你媳妇欺负你娘吗?” 干打雷不下雨,卢花静静看着她婆婆表演。这招用了这么多年,她早就习惯了。 “娘,你哭,哭完咱再分家” “诶哟,我不活了,这天杀的儿媳,全她妈是搅家精。” 这话不止说了卢花,把王大芹和蔡琴也骂了进去。 躲在门口偷听的蔡琴伸了伸头,眼角的淡白色不明物体十分显眼,她弱弱地开口,“娘,我可没闹事” 言下之意,搅家精别扯上她! 胡翠花呸了一声,个个都不是好东西!以为她不知道呢,个个私底下都在埋怨她呢! “娘,你这话说得,我什么时候不是对你言听计从了!” 蔡琴不干了,委委屈屈开始数落婆婆。 宋沅冷眼旁观,看众人各说各有理嗤笑了一声。 这就是宋家人,表面上和和睦睦,实则个个都有自己的小算盘。 “够了,宋建军,把你姑娘领回去!” 宋老三发挥大家长的作用,企图蒙混过关。 卢花见公公发怒,识趣的闭上嘴。分家是不可能实现的,她本意是借题发挥,想把事情摊开了说。 如今目的达到,她以后自然也会精明点,谁也别想算计到她儿女身上。 宋建军着急忙慌跑来,拉起宋芳就走。至此,一段闹剧就此结束。 宋沅看着离去的身影,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眼神晦涩不明。 宋芳,咱们来日方长。 卢花见状趁机走开,厨房又只留下了宋沅。 她毫不在意地去搅动起锅里的粥,她从不奢求别人的帮助,这么多年她不也过来了? 灶膛的火越烧越旺,宋沅在火光下面无表情使劲揉搓被打的脸颊,随着她的动作,脸开始有了变化,原本红肿的地方光速膨胀。 到饭点的时候,宋沅的脸肿得充血。 满心欢喜回家的宋安推开院门,远远就看见他姐慌乱躲避的身影。 宋安脸上的笑容一收,着急忙慌地走上前,拦住宋沅,只见姐姐原本白皙的小脸此时通红一片,还肿得老高。 他愤怒地逡巡着院子,进屋拿起被卢花丢在一旁的菜刀。 “都给我出来,是谁?是谁打了我姐?是谁?”他喊得声嘶力竭,稚嫩的脸上青筋凸起,眼睛通红一片,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宋沅怕她弄伤自己,上前想要夺过他手里的刀,反而激怒了他。 宋安甩开姐姐的手,提着刀直奔父母的房间,蔡琴原本哼着小曲儿,见宋安进来的一瞬,眼睛都亮了。 她起身想要去拉自己唯一的儿子,可触及他手中的刀时,手瑟缩了一下。 “安安,咋了?咋拿着刀?也不怕伤了自己。” 她伸手要去夺刀,在行动的刹那,刀落到了她的脖子上。冰冰凉的刀锋抵着她的皮肤,让她全身战栗。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打了我姐?” 宋安哭红了双眼,大声质问着母亲。在这个家,最有可能动手的就是她! 又是宋碗儿,这个死丫头就是和自己有仇,居然教唆儿子拿刀指着他的母亲? “被打了,活该” 她丝毫没有察觉儿子的愤怒,反而是幸灾乐祸起来。 这一刻,宋安失望极了。刀也抵进了几分。 疼痛感告诉蔡琴,她的儿子是真的想要杀她! “安安,我是你娘啊!” 蔡琴的心凉了,声音颤颤巍巍。 她反复强调自己的身份,声音也变得尖利。 第23章 愧疚 蔡琴的尖声刺痛了宋建国的耳朵。他有些不耐烦,他就出去了这么一瞬,媳妇和儿子又怎的了? 他沉着脸进屋,眼前的一幕让他心魂失守,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把刀架在妻子脖子上。 “安安,你在做什么?”男人的声音惊慌失措。 宋安没有回答,眼睛直直看着母亲,希望她能给自己一个答案。 “安安,放下”。 宋建国按下自己的慌张,轻声诱哄儿子。 宋安抬头看了眼父亲,怨恨,失望,压得宋建国透不过气来。 宋建国仿佛丢了魂一直摇头,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我再问一遍,是谁打了我姐?是不是你?” 宋安再次歇斯底里,加上宋建国的声音,终于把一大家子人炸了出来。 众人进了二房屋子,被眼前一幕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尤其是宋芳,看着蔡琴脖颈上的刀,腿都软了。 她颤抖着移动自己的身体,让自己躲藏在父亲的背后,乞求得到一丝庇护。 她怕了,她可是听到了宋安的问话。如果宋安知道是她,那刀就该架在自己脖子上了。 不,不行。对他母亲都能下得去手,那自己不是死定了? 越想越恐慌,宋芳轻轻掐了自己一把,脚小步小步一直后退。 “芳丫,你就这么看你二婶给你背黑锅?” 就在宋芳以为自己逃脱的时候,卢花忽的开口,宋安的眼神一下锁定宋芳,狠厉无比。 被盯住的宋芳脚步一顿,全身颤抖着,脸色苍白用力摇着头,想要否认些什么,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宋安提刀向她走来。 见宋安的动作,王大芹挤开卢花和丈夫,一个箭步先一步把宋芳抱在怀里。 从头到尾,用自己的身体包裹得严严实实。 做完这一切,她狠毒看向卢花,这个妯娌就没安好心。要不是她插嘴,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 以前小打小闹也就算了,如今这是要她芳丫的命啊!她没想到卢花的心这么狠。 宋安走得很快,一下就冲到了院子里,离王大芹母女不过几步之遥。 在刀就要落在王大芹背上的时候,宋芳“啊,啊”尖叫着,两眼直愣愣地没有一丝反应,整个人被吓傻了。 千钧一发之际,跟着宋安的宋建民抱住了宋安。一家人,吵吵闹闹可以,犯不着出人命啊! 更何况,侄子小小年纪,以后大有作为,犯不着为了宋芳这种人断送了前途。 他的媳妇趁回房的空挡给他说了厨房的情况。说实在的,他除了失望就是失望。 这个侄女被她爹妈惯坏了,这丫头实在太不像话了些,嘴贱手也贱。 还有他老爹老娘,拿着儿子的孝心当大家是傻子,明目张胆地偏心老大。 他倒要看看,爹娘以后跟着老大能过什么日子,届时他是管都不会管,种了因就要受了果。 宋安挣扎,小蛮牛的劲儿让宋建民差点招架不住。最后情急之下只能直接上手,紧紧箍住宋安的腰。 看着被绊住的宋安,宋芳也反应过来,张嘴大喊“杀人啦,杀人啦”,一边抛下自己的母亲东躲xz,也不管她同样被吓瘫软的母亲会不会被宋安拿来开刀。 你说她不蠢,明知道宋安那么护姐还要往上凑。你要说她蠢!那也不至于。这不就想着用周围邻居的口诛笔伐来迫使宋安停手。 宋芳的喊声迎来了几道不善的眼光。宋建军见父亲脸色难看,上前捂住了还要继续叫喊的女儿。 宋芳不可置信地看着父亲,嘴里咕噜咕噜还要说话。 她的眼里蓄满泪水,身体颤抖着往下坠,这个爹关键时刻没有管自己的生死,如今,还要阻止自己求救。 宋建军的动作已经够快,但宋家的动静声惊动了其他人,不一会儿,宋家的围墙边上围满了人。 胡翠花见状,急得直跳脚,一口气差点上不来。自己最爱面子,偏宋芳这死丫头,哭天抢地喊来了村里这些好事婆娘,可想而知自家又要成大家茶余饭后的嚼头了。 “三爷,你家大早上的就这样热闹啊!” 说话的是樊小玲家的隔壁邻居,名叫韩翠兰。她顶着刚睡醒还凌乱不堪的头发,手抹了抹脸,兴致勃勃地问话。 韩翠兰别的不说,好看热闹,嘴巴大,煽风点火本事也是顶呱呱。 这不,这话说得满是看戏的意味,让宋老三的脸色更黑了。 看着自己儿子抱着的宋安,他暴呵一声,尽显大家长的威严。 “行了,闹什么闹?成何体统?” 第一次,他有些埋怨自己最骄傲的孙子。当然,更恨的是始作俑者,不过这可以晚点收拾,眼下是别再在这些人面前丢人现眼。 “安安,把刀放下。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说?” 说着看向宋沅的脸,眉头皱了一下,丝毫不觉违心地说道:“碗儿的脸不过红肿了一些,过几天也就好了,你要真把你堂姐杀了,那就真的是没这个人了!” 这轻描淡写的语气,不说宋安,就连一旁看热闹的人也不敢苟同。 宋碗儿的那脸肿成那样,可想而知下手的人有多狠! 众人小声嘀咕,不过事不关己,大家都好奇着看宋家人还有什么动静! “什么叫不过红肿了一些?”宋安咬牙切齿,痛不到你身上,你永远不能感同身受。 宋安的顶嘴让宋老三很是难堪,他看了看四周的人,仿佛能看见他们嘲笑他的嘴脸。 “够了,我还说不动你了是不是?还有你,碗儿,这么大的人也不知道劝劝安安。你那点伤,用冷水敷敷也就好了,非得要闹得大家难看。” “对不起,爷爷”,宋沅低眉垂首道歉,而后手足无措地去扯了扯宋安的袖子,顺势拿下了刀。 “安安,够了,爷爷说得对,不要因为我扰了大家的安宁,不值当!” 宋沅的态度叫宋老三的脸色好看了一些。 他不知道的是旁人看见宋沅的模样皆是同情与惋惜。 多乖巧的女孩啊,只可惜命不好! 宋沅小心观察着宋安的动静,见他双手握拳,眼里满是失望。那一刻,宋沅知道自己成功了。 可是还不够,远远不够,失望不是一天就能攒满的。这点失望还不足以让她的弟弟看清这些人的凉薄与黑心。 计划成功应该高兴,可看到弟弟无能为力,垂头丧气的模样,她很是愧疚。 宋沅弯曲中指去抠手掌心,她在心里默默地对弟弟道着歉。对不起,安安,原谅姐姐的自私,只有让你认清这个家的凉薄,你才会真的接受姐姐离开。 第24章 还回去 “看什么看?看什么看?你们闲得很是不是?脸洗了吗?饭吃了吗?还要不要上工?” 见小孙子不说话,胡翠花一幅教训人的姿态开始赶人。 众人趴在围墙边上,目光灼灼盯着院子,甚至有人开始调侃。 “她三奶奶,我们也好奇你家吃饭了没有,不然怎的这么有精神。” 众人听到这话,哄笑成一团。 胡翠花黑脸,这说的啥话。 还没等胡翠花回嘴呢,来人又开口,“她三奶奶,这是你们家的传统吗?我记得她老祖在的时候你们家也这么热闹呢!” 何来睇嫁过来的时候,宋沅的曾奶奶还尚在。 彼时的婆婆和儿媳战斗力都不差,隔三差五大早上整大戏,搞得邻里邻居睡也睡不好。 还不能劝,一劝甭管你是好心还是怎的,婆媳几个的战火生生引到劝的人身上。 想到死去的婆婆,胡翠花恨得牙痒痒。 那个刻薄偏心的老太婆,在世时压榨二房三房为她的小儿子攒家底。而自家老头子闷声不作气,就跟哑巴似的,倒是让那老太太端起婆婆的派头压榨了自己好多年。 自己好不容易媳妇熬成婆,可总有人喜欢提起自己过去的伤疤。 胡翠花气急,慌忙走到院子角落拿了把扫帚,直直往开口的人身上招呼。“我让你能,我让你胡说!” 这何来睇的意思不就是自己家能折腾了吗? 扫帚碰到皮肤,刺痛感让人没了好脸色。“怎的?做的还说不得了?一天天的,就你们家破事最多。苛待孤女,也不怕遭报应” 三天两头就听见你宋家人打骂宋碗儿。而宋碗儿,人人皆可欺,上到老下到小,那是想挤兑就挤兑。要她说,那也是个苦命的女娃。 模样乖巧,手脚也利索。压不住她命格不好,克亲。 胡翠花被抓到了痛脚,也顾不得面子不面子,直接破口大骂。 “我家的事要你管,你管好你自己那点破事就行。进门这么多年,赔钱货生了不少,传宗接代的愣是没有。” “你也不怕小军管不住自己身下那二两肉,早晚把你给休了。” 胡翠花一针见血,直直捅向别人心窝。 谁人不知,罗小军早就对这个只会生女娃的憨货婆娘不满,他那眼睛,放在知青和寡妇的身上抠都抠不下来。 被人说了痛处,何来睇还要说话,声音立马就被其他人的盖过。 “诶哟,我才想起来我家鸡还没喂” “对对对,我家水缸也没了水” “我家也没有了,咱俩一起,有个伴儿!” “我家的锅还在灶上,怕是要糊了” “我娃儿要醒了,醒来见不着人该闹了。” 胡翠花的战斗力那可不是说着玩的,要数落起来,祖宗三代都要被她抬出来。 围墙上的人怕殃及自己,纷纷找了借口离开,走时还不忘拉走怒火冲冲的胡来睇。 “呸,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破烂货” 原本围满的院墙一下空下来。胡翠花对着院墙吐了几口口水,骂人的瞬间那黄黄的牙齿上还沾有昨晚吃的辣椒皮。 赶走众人,她松了口气,捏着扫帚的手松了几分,就连手臂上清晰可见的青筋血管也没再那么紧绷。 回头想把扫帚放回原处,却瞧着自家人木愣愣站在原地,还不如些外人有眼力见,胡翠花那脸要多臭就有多臭。 “咋的?都不用上工了是不是?站着早饭能长脚跑你肚子里去?” 带些沙哑的声音郁郁而出,声音没了之前的洪亮,反倒有些朦胧的意思,听着像是被痰堵住了。 众人不敢挑战老太太的权威,像惊弓之鸟,齐齐往厨房走,生怕自己慢一分。 老太太见状也赶紧跟了上去,她得分粥,不然那几个饿鬼就只会乱来。 这次她显然想错了,王大芹和蔡琴都被宋安的刀给吓坏了,只有卢花一人清醒,却是一动不动。 她看了看吓傻了的两个妯娌,嘴角动了动,嫌弃至极。 要是早收敛一些,何故让人看了那么些笑话? 至于分粥,她不做吃力不讨好的事,事干了还要挨骂,她又不是傻子。 再看自己旁边的丈夫,气不打一出来,谁要你多事了?就不怕那刀落到自己身上,届时丢了命,她们母子还不是任人搓揉,可能就是下一个宋碗儿。 胡翠花见众人都安分坐在位置上,脸色好看了几分,心道这几个儿媳可还算有些规矩,枯瘦的右手拿起木勺开始分饭。 宋芳看着自己碗里清汤寡水,像淘米水一样的粥,再看宋碗儿碗里的,粥浓稠不说,还比自己多了大半。 “奶,你是不是分错了?宋碗儿的怎地比我还多,我的都不够吃!” 宋芳哪里受过这种待遇?她吃完还得出去和小姐妹玩,吃这么点,她连走出大门的力气都没有。 还有宋碗儿,平时就给那么点,也不知道她奶今天是哪根筋不对,居然赏了她那么多,真是老糊涂了。 “闭嘴,吃,吃,吃,吃个屁,也不怕撑死” 说着,王大芹,卢花发现自己的粥也少了大半。 她们的心思比宋芳细腻得多,这是婆婆为自己惹事在惩罚自己呢! 要说这个时候,惩罚人最有用的方式是什么,那就是饿肚子。 从饥荒年代过来的人最懂粮食的珍贵。也最理解肚子饿的那种焦灼感。心里的慌乱,指定能让人涨不少心。 尤其是还要参加高强度的劳作,软绵无力的躯体连挥锄头的劲头都没有。 但不做不行,还得拿公分吃饭,少个一两公分,那分粮的时候只能看着别人手里的粮食羡慕。 王大芹见自己女儿还要说话,忙用手肘拐了拐她。 而宋芳呢,也许是这个家对她宽容了太久。 在母亲的提醒后嘟了嘟嘴,却没有偃旗息鼓。 她紧盯着宋沅,越看她面前的粥越不舒服,凭什么一个丫头吃那么多。 趁宋碗儿不注意的时候,她一个起身,把宋碗儿的碗换了过来,脸上浮起得意洋洋的笑容。 “啪” 宋安使劲拍下自己的筷子,一脸不虞。 宋芳见他的模样,脑子之中是那明晃晃的刀挥向自己的画面。恐惧感袭来,她的笑意还挂在脸上,身体却不住的哆嗦。 “还回去” 宋老三也看不惯她的行径,这不仅仅是惹自己孙子不高兴的问题,这明显是挑战他们的权威。 在这个家,胡翠花的所有行动那都是学宋老三学来的,也是宋老三最赞同的。 “给你” 宋芳哆哆嗦嗦把粥还回去,宋沅本想看都不看一眼。 奈何双双眼睛盯着,她只能佯装感激的看向众人,而后欢天喜地地捧起来喝掉。 第25章 吃独食 “你们走你们的,拉我做啥?我可不怕那老虔婆。”,胡来睇说着去推拉自己的人,想要解救自己破旧的衣角。 “得了,回去吃饭去!你不知道她三奶奶的脾气啊!要惹急了啥胡话都能说出口,你何必给自己寻不痛快呢!” 拉胡来睇的人也是见她生活过得并不如意,家里没有儿子,几个闺女被罗小军视为眼中钉,非打即骂。 好在还有胡来睇护着孩子。她人高马大的,真要与罗小军动起手来罗小军都不是对手,因而她的几个女儿比宋沅过得稍好一些。 “我是气不过”,虽然罗小军的行径在大队心照不宣的,可一下说出来,她实在是燥得慌。 “得了,别气不过了,回去看看你的梅兰竹菊,别又被罗小军收拾了。” 听到这里,胡来睇用力挣脱被拉的手,疾步往家里跑。 宋家这头,因着宋老三开口,接下来的早饭时间异常安静,只余喝粥带出来的吸溜声。 早饭过后,宋老三拿起桌上的烟杆,啪嗒啪嗒抽了两口,烟雾弥漫开来,把原本清明的屋子衬得有些朦胧。 过足了烟瘾,他细致地把腰杆子别在腰间,拾掇了两根烟叶揣进衣兜。而后带头起身,去屋檐之下拿挂着的锄头准备上工。 走到已有些时日的大门边,脚已经迈出去了一只,宋老三不知怎想的,复又停了下来。 他突然回头看向宋沅姐弟,喃喃开口:“碗儿的脸红肿,就别去猪圈了,今天休息一天,好一些了再去”。 说着,对着大房的屋子吩咐:“芳丫,碗儿既是你打的,那今天她的活你来干”。 宋芳躲在屋子里跳了几跳,凭什么啊! 再看院子里头,宋沅扬起笑意,感激地看着宋老三,倒是让他受用的很。 他就说嘛,儿孙就该像碗儿一样懂得感激。 见他满意的模样,宋沅低着头,眼里森寒,嘴角扯起一丝讽刺的笑。 宋老三怕不是真的想要她休息。她的脸红肿得厉害,让她出去,不就正好应了胡来睇的苛待孤女吗? 宋老三自以为是个体面人,可是爱面子的很。 倒也不错,算是意外之喜了。 “芳丫,出来一起出门,也该是时候去喂猪了” 知道宋芳的尿性,自己一走铁定又要躲懒。宋老三索性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直接断了她的路。 等了半天,没有等来宋芳的身影,宋老三不耐了,放下肩头扛起的锄头,在地上敲了敲,发出“咣当”的声音。 “宋芳,你聋了?” 他略微沙哑的声音里带着不满,眼睛横眉冷对宋建军,真是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 “宋芳” 接收到父亲的责怪,宋建军火气一下上来,这个蠢货,他今天都被他爹瞪了几次。 宋芳知道自己躲不过去,脚一步一步往外挪,那速度比裹了小脚的人还要慢上几分。 见她终于出来,宋老三冷哼两声,直接走了出去。 宋芳路过宋沅身旁的时候,怨恨瞪了她一眼,身子倾斜就要去撞宋沅。 宋沅察觉她的意图,漫不经心后退一步,倒是让宋芳趔趄两下,差点和大地亲密接触。 等众人都走了以后,家里独剩下姐弟二人。 宋沅看了情绪不好的弟弟,拉着他进了屋子小心安慰。 “姐,我就是气不过,你怎么就不能硬气点呢?算了,还是不要太硬气了,那样她们会更看你不顺眼” 宋沅掏出昨天剩的鸭蛋,剥壳直接塞到喋喋不休的宋安嘴里。 “得了,姐有分寸,你吃个鸭蛋,别叨叨叨了,整得跟个小老头似的。”她拍拍弟弟的脑袋,真是个管事的小大人。 宋安接过鸭蛋,小口小口抿着,不时叹气,他姐太让人操心了。 还不让说,说了也不改,实在是太气人了些。 这是自己护着,要是哪一天自己上了初中,每天不能回来,还不知道给人欺负成啥样呢! 走一步看一步,大不了自己不上初中了。 宋沅不知道宋安的想法,知道指定给他两巴掌,这别人求之不来的机会,他反倒舍得丢弃。 “姐,既然爷说让你不用上工,我给你讲讲我这几天学的东西” “好” 得了应允,宋安高兴地跑回自己的屋子拿来书本,认真地教宋沅上面的知识。 虽然弟弟教的这些她已经知晓,她还是耐着性子听完,毕竟这是小男子汉的好意。 两人学习了差不多3个小时,眼看就要到宋沅平时回来煮饭的时间。宋安放下手中的书本,商量的口吻说着自己的打算。 “姐,我们老师说学习要劳逸结合,我带你去河边捞鱼,好不好?” 爷爷说的是让堂姐做他姐的活,那么做饭也别想使唤他姐。 “行” 宋沅也想罢工,索性答应了下来。 大队最东侧有一条河流,河面不是很宽,但里面有不少鱼虾。 大队谁家的孩子要是嘴馋了就提起竹网去捞,运气好的能捞上来一顿的量,运气不好的啥也捞不着。 难得弟弟有闲情,两人提上家里的木桶出了门。 宋沅知道宋老三的脾气,为了防止自己的耳朵被念得生出茧子。她带着宋安专往小道钻。 两人到的时候,河边已经有了不少人。宋安想着别人对宋沅的态度,犹犹豫豫不肯上前。 宋沅见状,带着他直接往上游走。 众人皆知上游水流湍急,却不知上面分叉的小溪流,河水少,水流平缓不说,鱼虾数量也是不少。 其实水流湍急都不是大家鲜少踏足的主要原因。 上游河流也就是宋沅带弟弟来的这里有一个山洞,传言这个洞很是阴邪。 之前半夜有人偷偷来捞鱼,结果听到山洞传来凄厉的哭声和喊叫声。 还有人说抱着的活物到了山洞门口都会自己挣脱束缚,巴巴往里钻。 久而久之,这些传言甚嚣尘上,这些丰富的肉产资源倒是便宜了宋沅。 宋安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脱下破旧的黑色布鞋撒欢了往水里跑,吓得水里的鱼儿四处逃窜。 “姐,快下来,水不冰” “诶,来了” 宋沅应声脱下鞋子往里走,清澈的水映得她的脚丫无比白嫩。 等宋安玩够了水,宋沅和他合围逮了两条鱼,鱼不大,只有一斤左右的样子,不过还是让宋安笑开了来。 宋沅把鱼放在桶里,倒是被宋安阻止了。 “姐,要不咱们拾点柴火给它烤咯,我好饿啊”,说着还不忘舔舔嘴唇,做出一幅馋猫模样。 开玩笑,带回去大家分食,他姐怕是啥都捞不着。与其这样,不如好好给他姐补补身子,没得喂了白眼狼。 就那些人,个个欺负他姐,还想吃肉,做梦去! “行”,宋沅不知宋安的心思,知道了也只有配合。 两人架起火堆烤鱼,鱼在火的灼烤之下发出滋滋冒油的声音,还有鱼皮炸裂的声音,动静不大不小,却把宋安肚子里的馋虫给勾起来了。 “给”,宋沅见弟弟吞咽口水的动作,直接把手里的烤鱼递了出去。 野外的条件有限,没有佐料的鱼肉味道有些寡淡,却没有影响姐弟二人的好心情。 要知道,这个时候能吃上口肉,那是多么奢侈的事。 尤其在宋家,人那么多,胡翠花吝啬,宋安从来没有敞开肚子吃撑过。 “还想吃吗?”宋沅看着舔着嘴唇的弟弟问。 宋安摇头,吃饱了。 就算没吃饱他也舍不得吃了。这些留着,以后可以给姐姐补补身子,自己时不时过来打打牙祭挺好的。 吃饱了,两姐弟寻了个比较阴凉的大树底下,薅一些树的枝叶,做成简易的床,就这样相互依偎躺着。 “姐,你说咱要是天天能吃肉就好了” 宋安手里扯着毛毛草,一边说出自己的期望。 宋沅侧头看他,见他一脸向往。 确实,宋家那么多人,宋老三两口子再疼他,也只是多分一块肉,多一口汤,肉这块他从未真正意义上的饱足过。 “会的,以后姐姐给你找肉吃”,宋沅轻声许诺。 “别,我胡说的,你还要干活,哪来的时间去做这些。” 第26章 愁眉惨淡 看着听话懂事的弟弟,宋沅满足地笑了。 宋安之余她,是她苦难日子里的一道光,因而她也舍得去满足他的期望。 她抱过弟弟的身子,下巴抵着他的头,低声说道:“咱睡一觉” “好”,宋安乖巧答到,而后也闭上了眼。 昨晚的两人都没睡好,正好这里没有吵闹,两人可以好好的补眠。 阳光下的他们紧紧依偎,把彼此当做了依靠。 宋沅姐弟两人是很惬意,喂完猪打完猪草回到家的宋芳却不好了。 她反复清洗自己的手,仿佛猪圈的臭味就永久停留在了上面。 等洗到满意时,她才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起身。 “宋碗儿,你做饭了吗?饿死了”。 早上吃那么点粥,她的肚子早就叫了。 “宋碗儿,你哑巴了?”,还是没有回应。 “宋碗儿,我叫你你听见了吗?” 许久不见回应,宋芳气冲冲冲到厨房,只见厨房冷锅冷灶,早上胡翠花放在桌上的粮食还原封不动摆在那里。 “死哪去了,不知道要吃午饭了吗?” 宋芳低声埋怨,把桌上的玉米面提起来看了一下,又使劲砸回去,而后头也不回出了厨房。 这贱丫头,不会躲在柴房偷懒? 她怒气冲冲去了柴房,里面除了柴火就是空荡荡的床。 这下她傻眼了,这人死哪去了? 她倒要瞧瞧,这宋碗儿什么时候回来做饭。 正好忙了一上午,她也累了,她搬了一张座椅,就这样守在院子门口, 坐着坐着,就这样睡着了。 宋老三几人听见下工哨声响起,捂住饥肠辘辘的肚子,慢悠悠回了家。 门吱呀响起,宋芳一个机灵坐起身,噼里啪啦一顿骂。 “宋碗儿,你个死丫头,你舍得回来了?你知不知道还要做饭?” 她骂得起兴,也不管来人是谁,只想把心里的不满都骂了出来。 宋老三进门,冷冷看着她,把锄头重重摔在地上。 响声吓了宋芳一跳,她抬头,只见她爷那漆黑的眸子里冰冷一片,她瑟缩了下,而后住了嘴。 胡翠花听到她的话,小步疾驰跑到厨房,果然冷锅冷灶。 她出门,看着坐在座椅上的宋芳,恨得牙痒痒,这有骂人的时间,饭都做好了。难道要让她老婆子来伺候她。 “奶,你瞪我干啥?” 干啥干啥,这他娘的就是个棒槌。 宋老三看向胡翠花,后者摇了摇头。这下,宋老三的脸更沉了。对着宋芳就是一顿怒吼。 “还不给我滚去做饭” “我不去,这是宋碗儿的事,凭啥我去做?” 宋芳低头不理,她又不是傻子,什么都去做。 “我早上是不是说过,碗儿的活你来干?” 啥意思,就是宋碗儿等着她来伺候呗? 这下宋芳彻底炸毛了。 “爷爷,你不公平,凭啥她宋碗儿啥都不做?” 凭啥凭啥,凭你现在也找不着她人。 你有本事,你把她找回来给你做饭啊,蠢货。 “就凭我当家,我说了算” 宋芳还要顶嘴,被王大芹死死捂住了嘴。 王大芹一边阻止女儿,一边讨好地对着公爹说:“爹,我现在就让芳丫去做。” 说着,一把把宋芳推到了厨房里头。 “娘,你干啥呀?” 宋芳被推进厨房,满脸不虞,她娘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居然把活揽下来。 听见宋芳咋咋呼呼的声音,王大芹真的怀疑眼前这个蠢货是不是她生的,怎么一点都不会察言观色。 “干啥,做饭,你是还想挨骂吗?你就不怕你爹的棍子了” 提起宋建军的棍子,宋芳终于害怕了。 她歇了心思,认命拿起玉米面去和面,嘴里念念叨叨,“吃吃吃,吃不死你”。 而这边的宋老三夫妻进了门,胡翠花就开始数落宋沅不懂事。 宋老三只觉耳边像蚊子嗡嗡响,简直让人不得安宁。 “得了,现在说这些有啥用?说了就有饭吃了” 胡翠花讪讪,“我这不是看你气坏了吗?” “气坏,气坏有啥用,这是宋碗儿能干的事吗?” 胡翠花惊指了指二房,话到嘴边说不出口。 知晓老伴理解了自己的意思,宋老三点了点头。 “老头子,真是安安做的?那孩子一向体谅人,不能”! 胡翠花还是不敢相信,她懂事的孙子会让她饿肚子。 宋老三无语了,这事都做出来了,还轮得到你不敢相信。 就宋安那护短的性子,刀都能架在他妈脖子上,想要磋磨磋磨宋芳那不是不可能的。 罢了罢了,让他孙子出这口气,不然憋在心里,可别把人给憋坏了。 也正好让宋芳感受感受碗儿的工作,别整天把自己当作大小姐,自己有那命吗? “老头子,安安会不会记恨我们?” 宋老三啪嗒啪嗒嘬着烟嘴,若有所思。 在胡翠花以为自己就等不到答案的时候,他开口了,满是不确定。“应该不会” 他又没打骂宋碗儿,也没克扣她的粮食,宋安有什么理由恨上她们? “那就好那就好”,胡翠花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不会就好。 这可是她最出息的孙子,怨上自己可就不好啦。 厨房的宋芳手脚无措,一点章程都没有。 就这么忙,她都还有时间去埋怨宋沅。 等众人吃饭的时候已经是差不多一个小时以后的事了。 一家人看着盘子里黑乎乎的东西,食欲一下就没了,没人抬碗。 宋建民见大家都愁云满布,为了缓和气氛,笑兮兮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 这一筷子,就差没把他的命送走,你糊就糊点,放那么多盐干啥,真当盐不要钱哪。 还有这饭,干成这个样子,咬都不好咬,关键还喇喉咙。 不过他没敢说出来,而是使劲扒饭,下午要上工,还能怎么办?饿肚子啊? 众人见他的模样,将信将疑端起碗筷,最后只能和他一个想法,凑合吃,毕竟还要上工。 这个时候,一家子愁眉惨淡,纷纷想起了宋沅的好来。 要是碗儿在,这个土豆指定炒得脆脆辣辣的,下饭。 还有这酸菜,一定是酸咸适宜,各司其职,谁也不抢谁的味。 最主要的是,这饭一定会飘着玉米淡淡的清香,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干干的,像锤子锤过一样。 这要是以后都吃这玩意儿,日子可咋过啊? 第27章 进山 等宋家吃完饭,上工哨也已经吹响。众人来不及休息,提起锄头就往地里跑。 午后的阳光有些毒辣,即使中午小憩了一下,这精神头依旧有些萎靡。 “诶,我听说你们那边动静不小,咋回事啊?” 有好奇心重的人三三两两围在一起,嚼着东家长西家短,也正好可以打打瞌睡,提提神。 “何止早上啊,中午也不差。你看宋家人的嘴脸,不就知道了?”说着,嘴唇蠕动像上指了指宋家的方向。 顺着李巧儿的方向看去,可不咋的,平时精神还算抖擞的宋家人咋的一个个焉了唧的,这下大家更感兴趣了。 “不是,闹啥啊?给我说说!” “能闹啥,欺负宋碗儿惹到硬茬了呗。”话是漫不经心,却也充满嘲讽。 说归说,李巧儿的锄头可没少挥。 “你说这话谁信哪!就宋碗儿那样,对那家人言听计从的,算什么硬茬,你别是逗我们” 宋沅平时塑造的形象太成功,大家愣是不敢把她和“硬”字相提并论。 要真是硬来,那估计也是到了鱼死网破的地步了! “害,谁说硬茬是宋碗儿了。你们忘了,宋老三他们的心头宝了”? “哦”,意味深长的哦字代表了知道硬茬是谁。 也是,宋家最受宠的不是大孙子,是小孙子。 那可是嘴甜手勤的小家伙,别说宋家人疼他,就是别人,那也是稀罕的紧。 这遇见人婶啊伯娘的就笑着招呼,但凡能帮上忙的也乐意搭把手。 “咋的惹到他头上了来,可别气坏了”,张秀妹有些激动,可见宋安平时人缘是真的很好。 “可不咋的,就宋家大房那丫头”,李巧儿说的时候,不时转头查看,声音也低了下来。 “那大丫头心黑啊!早上不起来被宋安小子嘲讽是资本小姐做派。这不,气不下的她蹭安小子不在家拿宋碗儿出气了。你不知道,那一巴掌下去,宋碗儿的半边脸肿得像猪头。你别说平时就爱护碗儿的安小子了,我看着都不忍心” 这话说得,大家都沉默了。这李巧儿平时打骂丫头可不手软,要真连她都看不下去,那是真的太可怜了。 “那咋的安小子就闹起来了。”黄小秧撇撇嘴,这不忍忍就过去了的事儿吗?谁家的孩子还没挨过两巴掌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脾气,那宋碗儿就是他的心头宝!动了能有好果子吃?你不知道那架势,我们到的时候菜刀都快落在宋芳母女头上了,要不是建民拦着,今天宋芳不死也残” “啊?这也太严重了!”众人惊讶。 “害,还有更严重的呢!”李巧儿的声音压得小小的,众人要靠在一起才能听见。 “我听他们家那动静,那刀一开始是架在他娘脖子上的。” 众人蹙眉,“这也太不像话了,那是他娘,咋的就动刀了!” 这小的时候都能对着老娘动刀,老了可还能靠得住。要知道,宋建国可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啊! 姐弟感情好是好事,但这都忤逆到对老娘动手了。即使是宋安人缘再好,这些老娘们儿也对这举动颇有微词。 “诶,也能够理解。碗儿也是可怜啊!我住得离你们老远都能听见她娘的骂声。” “这么些年要不是安安护着,宋碗儿怕是早就被磋磨死了。你说,这安安要不虎一点,狠一点,这些人怎么长记性哦?” 罗小珠叹气,宋碗儿的日子难过是整个大队公认的。 “呸呸呸,那哪是她娘啊,她早就过继给了建成,她只有爹”。 说起宋建成,那也是个老好人,宋安的性子倒是有几分随他。 那时候蔡琴生产回来,宋家人人嫌弃碗儿克亲,可偏偏宋建成把她当宝贝,走哪不是抱着就是背。 就为了这,宋建成还老早下了学,挣来的钱都花在了这闺女身上。那时候的宋碗儿,谁人不道一声像年画娃娃。 可惜了! 要是建成还在的话,指不定得多心疼呢! 也好,至少还有弟弟护着。不然怕是早早受不了折磨跟她爹后去了。 “诶,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喂,你们几个,交头接耳干什么呢!公分还要不要了” 计分员不时走动巡查,抓着这些偷懒的人是真的没有办法,只能吼几句。 听着没了公分,几人一下散开,而后卖力劳作。 宋沅醒来的时候,太阳正高高悬挂在了天空中,阳光比早上更毒辣几分。 她坐起身,身边的宋安还在呼呼睡着,小脸因为天气灼热变得红扑扑的。 宋沅去到溪边洗了把脸,清冷的水去了几分热气。 再回头的时候,宋安正眨巴眼睛,不知今夕何夕地盯着宋沅。 “姐,咋的你醒了也不叫我” “这不是看你睡得香吗?回家吗?” 出来了一早上,也不知道家里乱成什么样了。 “不想回。” “那你去找宋杨玩好不好,你小弟可崇拜你了。姐姐有些事要办,你玩好先回家好不好?” “姐,你都知道了?”听到宋杨的名字,宋安的眼神惊恐,而后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 “嗯,昨天才知道” 要不是昨天宋杨往上凑,她还不知道安安的用心呢! “姐,我没啥意思,就是担心你” “我知道”,他什么样儿的心思自己还能不知道吗? “那我不能和你一起去办事吗?” 他的眼睛湿漉漉看着宋沅,加上那乖巧的模样,宋沅差点就妥协了,好在及时刹了车。 “暂时不能,等能带你的时候一定带上你” “好”,小家伙瞬间焉巴了。 “你回去玩别再去河边了,危险”。 宋沅不太放心,男孩子都贪玩,而宋安是个旱鸭子,她就怕他不知天高地厚和别人下河。 “知道了,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宋沅算算脚程,差不多得六点多了七点了。 “得天黑了” “那我到时候来这里等你,我们一起回家!” 见他期许的目光,宋沅不忍拒绝,答应下来了。 一再叮嘱宋安走路小心,不要下河云云。 最终宋沅还是不放心,把弟弟送到了村口才折回小溪边,捞了条差不多两斤多的鱼准备拿去山上。 今天她溜出来这么长的时间,晚上回去怕是又要被宋芳抓住辫子,再想出来也就麻烦了。 倒不如趁现在还早,能捞些鱼给容祁补补。到了晚上自己也不用熬夜来回奔波。毕竟即使自己再熟悉路程,夜色也还是或多或少会影响速度。 手捏着大鱼,在溪边顺手扯了把草把鱼窜好,她又再次回到水中,这次她的目标是虾。 河水里孕育出来的虾最是营养,搞些过去给容祁养伤,也能让他伤口好得快一些。 虾的体量小,也比较灵活,宋沅抓了半天也才抓了二十来个。 她也不贪心,和鱼窜在一起提着进了山。 第28章 没药吗 容祁喝多了粥,清晨起来就开始尿急。 鉴于自己的伤势不宜移动,他使劲憋使劲憋,憋得他都差点内伤了,到中午的时候还是憋不住了,差点就尿在裤子里头。 他单手捂住肚子,另一只手抵墙壁,挣扎了好久才算下了草床。 才堪堪移动了几步,他便大汗淋漓,伤口也隐隐作痛。 本想就此作罢,随便在洞里找个地方尿了。 可一想到照顾自己的是小姑娘,让人整日闻着这尿骚味,那太欠妥了。 后又忍着痛移步到洞口,掀开藤蔓的时候他不淡定了。 一是弯腰撅到了伤口,伤口发出阵阵痛意,让他险些站不稳。 二是洞外的悬崖离出口实在是太近了,若他没有注意直接踏出去怕是早就出了意外。 他闭上眼睛,努努力适应着自己所处的环境。再估量着自己受伤的身体情况,他是没把握能完好无损的跨过去的。 到时候一步不注意,摔下去可真的没命了。 思索再三,最后只能厚着脸皮地站在洞口往外尿。 尿完一下轻松了许多,他提了提裤子,一脸满足。 再回去的时候,比起身的时候难了许多,至少这矮小的床,是真的很难再躺下去。 他尝试了许多种方法,没有人搀扶的情况下,他只能把自己狠狠摔在草床上。 索性草床被宋沅铺得很厚,并没有让他身负枪伤之外的伤势了。 宋沅来的时候,他才堪堪忍着痛意睡着。 只是作为军人的警觉,宋沅走近他一下警醒起来。小姑娘说的是晚上过来,那么现在靠近的会不会是敌人? 按兵不动还是先发制人?容祁做好决定还没完全爬起来洞里就明亮起来。 他抬头望去,只见稚嫩的小姑娘带着一条鱼俏生生地站在洞口。 容祁有些惊喜,“你怎么来了?” “我趁现在有时间过来看看你”,宋沅的声音很是柔和,没了昨晚的冷酷无情。 “麻烦你了”,容祁有些不好意思。 “没啥,对了,你刚才起来了是吗?”宋沅有些担忧,这样会不会扯动伤口,徐爷爷上来一次很难的。 “你怎么知道?”这小姑娘未免太警觉了些,不做侦察兵可惜了。 他还兀自惋惜,却被宋沅下一秒的话燥红了脸。 “哦,洞外有尿骚味,我想着是你起来了”,自己的嗅觉可是很敏锐的。 容祁抓了抓头发,这姑娘实在是不太委婉。 “对了,你中午吃饭了吗?”,没给他尴尬的时间,宋沅的下一个问题开始。 “吃过了” “哦” 既然吃过了,那锅应该已经空了,正好自己可以用。 宋沅走近,探身去拿锅。 低头的瞬间,容祁正好看到了她的右半边脸,肿得老高。 他拉住宋沅的手,关切地问道:“有人欺负你了?” 宋沅抬头摸了摸自己的脸,笑了笑说没事。 其实宋芳那巴掌虽然会让脸肿,却不至于这么厉害。 是她自己的揉搓,导致的这副模样。 “你上药了吗?” “哪用的上那东西,冷水敷敷就行了。再说,我这样可是有大用处的。” 毫不在意的态度让容祁心里很不是滋味。究竟是什么样的生活让她觉得伤痛大有用处? 对自己是亲自请了大夫,可到她那就变成冷水敷敷。 那声音,那语气,说明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容祁突然有些好奇,她究竟在经历些什么! “我带了鱼,给你炖汤喝” 宋沅指了指洞口,轻声询问容祁的意见。 听到汤,容祁有些抗拒。昨天吃的粥,他今天想吃些干的,这样饱腹感强一些,会不会太不识抬举了些? 宋沅见他的迟疑,侧头看着他,等他的回答。 容祁也不扭扭捏捏,既然是询问,那证明是可以商量的。 “我想吃干的,我不太习惯喝汤” 宋沅点了点头,每个人的饮食习惯不同,她尊重。 “你躺会儿,我出去准备准备”,说着宋沅抱着锅走出了山洞。 宋沅抱着锅径直去了河边,洗刷了一边锅,然后开始收拾鱼虾。 等都准备好了以后又去旁边的树上折了一节枝丫,洗净以后放到锅中一同带回了小屋。 把鱼肉穿在拾回来的枝丫上,宋沅又抱着锅去了河边,这次锅里多了小米。 淘洗回来以后,放了三分之一的虾仁在锅中,而后直直上火开煮。 锅里煮饭,宋沅也没闲着,另生了堆火直接烤起了鱼。 鱼很大,比之下午的那两条多花了不少时间,等她再次端着锅出门的时候,太阳已经小了不少。 用碗铲了半碗饭递给容祁,同时递过去的还有烤好的鱼肉,容祁眼睛一下亮了。 见宋沅把整条鱼都递给了自己,他有些疑惑:“你不一起吃吗?” 宋沅摇了摇头。都说当兵的饭量大,她生怕这里不够他吃。 容祁手顿住,第一次吃独食吃得不那么心安理得。 要知道,在部队的时候,他吃独食常常被靳天明调侃,那时他是一点反应没有。 如今,他反而多了些局促。 “你吃,我回去吃!” 为了不让容祁尴尬,她站起了身,去了外面透气。 看着这巍峨的大山,翠绿翠绿的各类树木让大山多了些生机。 林间不时还有各类鸟雀的歌声,也让这孤寂的深山热闹不已。 宋沅想到自己的机会,她的眼睛里面多了一丝色彩,在这太阳光的照射之下更加明亮。 等她回神回山洞的时候,容祁已经解决完了烤鱼,碗里的饭也见了底。 她伸手去接碗,想要给他添上,却把容祁阻止了。 “我吃饱了,剩下的留作明天的早饭!” 宋沅看了看锅里,饭有些少。 按容祁这顿的饭量,这里指定不够他吃的。 容祁看出了他的担忧,有些羞囧。 他出任务这么长时间以来,今天的这餐是最好的,所以难免贪食了些。 “够我吃了” “好”,宋沅愣了一下,而后应了一声。 她又坐了会儿,陪容祁说了几句话,看了看天色已经不早,就准备离开。 “你回去给你的脸敷些药,好得快” 宋沅的脚步一顿,久久没有说话。 连一个陌生人都提醒她敷药,宋家人只说用冷水敷敷就好了,心里的那个决定更加坚决了。 “你是没药吗”?容祁想想只有这个可能。 宋沅也没隐瞒,点了点头。 容祁想说我给你些钱你去买药。可自己此刻,吃的穿的用的都是小姑娘提供的,他的津贴不在手上。 容祁懊恼,自己身上怎么就不带点钱呢! “过两天就好了,你早点休息,要是想尿想便了往山洞里面走走就是,那里背着这里,不会臭,也比你去外面安全” 容祁有些燥,“好,我知道了,你自己小心一些。” “嗯”,宋沅答应着往外走。 山洞寂静下来,容祁忽然有些不适应了。 以前自己做任务的时候,一呆就是好几天,可从未有这样难熬过。 天明和首长,他们知道自己失踪了吗? 第29章 红花油 而此时的军区里,靳天明还在和于拥军讨价还价。 “首长,让我去!我们搭档了那么久,比别人默契” 于拥军目光从文件移到靳天明的身上,有些恨铁不成钢。 这小子,慌急了不带脑子。 都说容祁是受伤坠崖,那昏迷的可能性很大。 平时默契,那是长时间以来对对方思想和行动的了解,再加上肢体语言来表达的。 这人都昏迷了,你怎么去配合?难不成得靠心灵感应啊! “老于,我看你这可热闹得很”。寂静的房间外传来一道粗犷爽朗的声音。 靳天明眼睛一亮,是师长回来了!那自己的行动有着落了。 门一开,靳天明立即起身,对着来人敬礼。 “师长好!” 武云岭停下脚步,回敬了一礼,这才爽朗大笑,“天明也在啊”。 “老于,你们这讨论什么呢?” 于拥军让武云岭坐,正准备细细道来。 靳天明可等不了了,他得去救他兄弟。 “报告师长,我正在和政委申请参与搜救容祁同志!” 于拥军用手指了指他,这小子,自己还会隐瞒不报咋的。 “容祁?” 见自己老搭档疑惑的神情,于拥军赶紧出声介绍目前的情况。 “老武,是这样的,之前咱们不是派发个任务下去,由容祁带队。在撤退的时候,容祁同志被敌人击中掉下悬崖了。这不,你去军区开会了,所以这事还没来得及跟你汇报” “老于啊老于,你该给我去个电话的”,武云岭气急,这是整个师不可多得的将才啊,怎能因为开会就耽误了搜救的时机了呢! “老武,你别激动,我已经安排下去,搜救小队很快就可以出发了!” 于拥军也很惜才,可有些部署它需要思考,需要琢磨啊! “报告师长,政委,我请求加入搜救小队”,靳天明觉得这是个好的时机,赶紧起立敬礼表明自己的决心。 “准了,你对那里的地形熟悉。要给我把容祁同志安全带回来。还有,搜救要秘密进行,可不能惊动了敌对分子,不然容祁同志会更加危险哪”,武云岭直接拍板决定。 “是!” 得到指令,靳天明敬了个礼赶紧出发。 “老武,天明这才参加任务回来,无论是状态还是体力都不适宜……” 于拥军话没说完,武云岭直接伸手打断了他。“那是他出生入死的战友,兄弟,是可以把后背交托给彼此的人,你觉得他能坐得住吗?” “再则,他对环境地形熟悉,搜救会更加方便。老于啊,有时候常规是可以突破的!” 于拥军没有说话,或许是自己考虑得太多,反而畏首畏尾,背道而驰了。 靳天明才走出大院,他和容祁的队员整齐站在国旗之下,见他出来忙敬礼询问情况。 “副队长,咋样了?咱是不是可以一起去救队长了?” “立正,成什么样子了!讲一下,此次的行动只有我一人获批参与,知道你们担忧队长。但是你们还有更重要的任务,那就是好好训练,难道你们要队长回来还要操心你们的训练吗?” 靳天明目光从眼前的队员身上一一扫过,看到最右侧的人严肃地开了口。 “蒋川” “到”,一名身材挺拔,目光坚毅的男子站了出来。 “我和队长不在的这段时间,由你来安排大家的作战训练。要是我们回来你们训练落下了,我唯你是问。” “是!” 交代完,他放心地朝着搜救小队集结的方向跑去。 山洞里的容祁在沉思着,此时洞外再次传来声响。 宋沅扛起一大捆野草到了洞边,解开藤蔓分成了几次放进山洞。 “你不是走了吗?”容祁的声音略微清冷。 “还没走,草床是按我的身高去做的。你带得有伤,起身以后不方便躺。” “我去上面割了些野草,给你把床加高一些,这样你起身方便又不会弄到伤口” 见这么一个稚嫩的女孩儿为自己忙前忙后,还考虑那么周到,容祁心里很是感激。 “你先躺着,我去把上面的都搬下来了” 说着,宋沅又出了山洞。 来来回回跑了四趟,宋沅这才终于把野草都搬运到了洞内。 原本白皙的脸庞变成了红色,脸上的泪珠从额头滑倒鼻尖,最后再慢慢落到地上。 她胡乱用袖子擦了擦汗,而后走到床边。 “我扶你起来”,宋沅有些急切,这一通折腾天色都有些暗了,也不知道安安一个人在溪边等自己会不会害怕。 有宋沅的搀扶,容祁起身比早上快捷了许多。 他拖着病躯。眼巴巴靠在墙壁上看宋沅忙活。 “好了,我扶你试试高度” 宋沅扶着容祁走到床边,此时的高度已经调整了许多。容祁单手去扶着草床,慢慢悠悠坐下,而后躺了上去。 “这个高度很合适,谢谢” “不用客气”,说着宋沅又跑到之前放碗的地方,那里有柳青杰帮忙买回来的蜡烛和火柴。 “我把蜡烛和火柴放到你旁边,这样你起来上茅厕也亮一些,但是你用完一定要确定它熄灭了,不然会着火” 宋沅很不放心地交代着,倒是让容祁很不好意思。 “那你自己照顾好自己,我先走了” 也不等容祁回答她就转身,行动间皆是迫不及待。 可不是迫不及待吗,现在太阳都下山一会儿了,自己再不回去,等下天就黑了。 宋沅一路小跑,到约定的地点时见两个小孩在溪里打闹,耳边是他们欢快的笑声。 宋安抓起一只从脚边游过的虾,抬头的瞬间只见姐姐站在溪流上方的芦苇荡边。 他很惊喜,迫不及待就迎了上来。“姐,你终于回来了” “我回来了,你慢点,慢点走”,这溪边小石头那么多,宋沅是真的害怕宋安被石头割到脚。 宋安三步并做两步走到姐姐身边,心安定了不少。 他看着姐姐因为赶路而红晕的脸,抬手用自己的袖子去给她擦汗。 擦到那红肿的半边脸时,他忽然想到自己放在木桶旁边的东西。 他拉着宋沅,带着她去了放桶的地方。 “呀,你们抓了这么多鱼虾啊!” 宋沅看着木桶里活蹦乱跳的鱼,惊喜的同时又懊恼,这是来这等了多久。 “嗯,我和杨杨抓的,主要是这里的鱼虾比较多。” 说话间宋安起了身,手里不知拿了什么东西,他倒在手上轻轻往宋沅脸上敷。 “红花油?” 宋沅惊讶,据她所知,弟弟可是个没钱的主,哪来的红花油? 第30章 药钱 下午宋沅把弟弟送到村口,小家伙直奔宋杨家。 宋杨见到他很是欢喜,以为是宋沅来叫他一起去挖昨天剩的竹笋! “很多吗?”宋安若有所思。 自己带着姐姐出来了这么久,晚上回去两手空空的话,指不定又要被数落。 自己还好,姐姐就不行了。 他不想再多生事端,如果真如宋杨所说那么多的话,带点东西回去也能堵住大家的嘴。 “嗯嗯,很多很多,这么多,我和沅沅姐姐都背不完。” 小宋杨用自己的小手比划,笨拙的模样逗乐了宋安。 “你拿上自己的小背篓,我回去拿我的,咱们一起上山看看”,宋安道。 吩咐完,宋安一路小跑回了自家,到门口的时候还往里看了看,见没人这才开门进去。 拿了背篓和锄头回到宋杨家集合,一个十一岁的大朋友带着一个六岁的小朋友,两人手牵手往山上走。 “安子哥,六子他们好烦啊!他们骂沅沅姐是瘟神,是倒霉蛋!明明他们运气才最差。” 来到熟悉的地方,此时的宋杨想起了昨天六子的所作所为,开始明目张胆的告状。 “对了,宋六子他还朝沅沅姐扔石子,可惜我打不过他们”。说着,小脸耷拉了下来。 “没事,哥会收拾他们!” 宋安轻轻拍宋杨的肩膀,安慰着自己的小眼线。 “好,等我长大了,我也去收拾他们,给沅沅姐姐报仇” 小家伙义愤填膺,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以示决心。 “就你那小身板,什么时候才能收拾宋六子”。 宋安兴致缺缺。不是他说,宋杨瘦瘦小小的一个,跟那胖墩宋六子,那体格都不是一挂的,估计只有被揍的份。 “我努力吃饭,总能收拾他的” 宋安敷衍地点了点头。努力吃饭的前提是有饭吃。就现在,哪家哪户不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哪里来的随便吃,小宋杨还是天真了些。 两人一说一答,没多久就来到了竹林。 这才动手挖了几颗,背后突然传来竹壳叶被踩碎的声音。 两人抬头一看,只见几个大队的女孩正颤巍巍的背着背篓进了竹林。 女孩们没想到竹壳叶的声音会这么大,还惊动了宋安。 看见宋安冷冷的眼神,几人心虚的躲开了他的视线。 “你们来这里干嘛?这是我们先发现的!”宋杨小脸一拉,凶巴巴开始宣示主权。 “这又不是你们家的,凭啥就你们能来?”为首的女孩理直气壮地回怼宋杨,只是声音里还是暴露了一丝底气不足。 宋妮看着眼前的竹笋,有些后悔昨天没跟着宋碗儿一起来。这么好的笋,全部便宜她宋碗儿不说,还让自己挨了一顿骂。 好在她娘聪明,让她今天时刻注意宋杨或者宋碗儿的动静,只要跟着她们就不怕找不到这地方。 她今天哪里也没去,就坐在家守着。 好在被她守到了,她看见宋杨和宋安出门,赶紧叫上两个妹妹背上背篓跟上。 可惜的是,一路上又遇到了几个跟自己一个目的的女孩。 宋安拉了拉宋杨的袖子,见小家伙疑惑的目光,他小声分析。 “杨杨,你再不挖估计等会儿会有更多的人过来,到时候真的就没咱的份了?” 小宋杨听了小嘴一瘪,有些想哭。 这些人太讨厌了,还得分他的份,不行。 “好了,赶紧动手,晚点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宋杨果然被诱惑住了,拿起他的小锄头开挖。 “羞羞羞,不要脸,骂我沅沅姐是倒霉蛋,现在要挖她发现的笋,不要脸。” 小家伙一边挖,一边念念有词骂着入侵者。 几人听见宋杨的数落,却不敢开口反驳,毕竟人家说的都是事实。 算了,被骂几句能换来这么多口粮,也算是值了。 相对于宋杨,宋安就淡定多了,他太理解大队里的这些婶子伯娘的手段,因此对现在的局面是一点不惊讶。 与其多费口舌,不如争分夺秒挖。 男孩子的力气比女孩大了不少,加上宋安只捡大个的挖,没一会儿就挖了一背篓。 见宋杨的背篓还空着,他又帮着小家伙挖了几个,这才把他的背篓填满。 挖好了两人就要下山,宋妮几人看了急得不行。 她娘可说了,既然宋碗儿运气那么好,跟着她准能捞着点好处。 可是这大片的竹笋,挖了泡着够吃好几个月,要是自己跟着走了,别人来挖了就没自己的份了。 内心几经挣扎。最后,宋妮等人还是舍不下眼前的好处,只能遗憾目送两人离开。 “安子哥,她们挖完了,咱的笋没有了”,宋杨的声音带着哭腔,是真的心疼上了。 春笋味道最是鲜嫩不过,自己才吃上一顿呢,怎么就被跟了呢! “得了,有点出息。我姐能找着这里,指定还能找着其他的”,不得不说,宋安对他姐是盲目的崇拜。 说起他姐,也不知道她事办得怎么样了,脸有没有消肿一些。 不行,光敷冷水哪行,自己得想想办法。 小宋安背篓倚在土堆上歇息,眼睛看着远方,面露难色。 诶,有了。 宋安回头看着自己背篓里的笋,心中有了主意。 “诶,安子哥,这不是回家的路啊”,宋杨年纪虽然小,但是记性不错。 “我知道,我先去趟卫生所,咱们去和赤脚大夫谈笔生意”。 准确来说,是去求人办事儿。 徐立先和林大海正在翻晒药材,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两人还以为是谁来看病了,待人走近,才发现是两个孩子。 “小娃儿,你们咋跑到这里来了?” 林大海开口询问,徐立先站在一边没有说话,眼睛不时打量宋安,他知道,这是沅丫头的弟弟。 “大夫,你们这有红花油吗?” 他可是听别人说了,红花油的消肿效果很好。 “有,你要给谁用?” 林大海见两人衣着整洁,也没见哪个身上有肿的地方,想来是给其他人用的。 “多少钱?”,宋安没有回答林大海的问题,反倒是问出自己担忧的价钱。 “1毛钱一小瓶” “我没钱,可以用其他东西抵吗?你看,我有竹笋,你要多少都行,给我换一瓶红花油可不可以?” 宋安有些忐忑,他第一次以物易物,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林大海往宋安的背篓里看,好家伙,这么小一个人居然背了这么一大筐的竹笋。 “你可以让你家大人来买!”现在的东西,样样稀罕。就这两个小娃娃,自己真要换了,明天不知道谁又要上门讨要东西回去呢! “大夫,你换给我好不好?我姐脸肿得老大了。我家里人不会给她买药的,你换给我可以吗?” 宋安急了,他家人是不可能为姐姐花钱的。 林大海见他急切的模样有些动容,是个有情有义的孩子啊!也罢,就当做回好人就是。 想通了他回到屋内,也就是药房。拿了一瓶小小的红花油塞进宋安手里,而后低头去整理他的药材。 “谢谢,你看你要多少,我给你背进去。” 林大海说不用,但宋安哪肯白拿人家东西,固执地说把东西给人背到房里,最后林大海只能象征性拿了两颗竹笋当作药钱。 第31章 冷凝 宋安拿到了红花油很是高兴。仔仔细细端详了半天,这才放进自己的口袋。 他没有带宋杨回家,而是带着宋杨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把背篓藏起来。 “安子哥,我们不回家吗?”小宋杨扯着宋安的衣角,扬起小脸看着宋安,澄澈的眼里满是不解。 “我不是说带你去个好地方吗?不过杨杨,咱们先说好了,去的这里你不准跟任何人说,就连你爹娘都不行。” “还有,你一个人也不能去。万一像今天被人跟了去,咱就什么也没有了!” 宋杨本来还很高兴,可听到宋安的别人可能跟来马上就不好了。 他警惕地环视四周,生怕已经被人盯上。 “好”。小家伙连声音都变得细弱蚊蝇。 得到承诺,宋安小大人似的摸了摸宋杨的脑袋给予表扬。 不是他太过自信。别看宋杨小小年纪,但每次叮嘱他的事他都能做到守口如瓶,因而宋安对他是再放心不过的了。 两人走在河道边上的小路上,此时太阳已经快要落山。 春天的风总是来得有些猝不及防,不,应该说是夏天了。 三个月为一季,今天正好是四月的第一天。 夏天的风相对于春多了些暖意,但威力却也不小,把小道两旁的茅草和新生的小树都给吹弯了腰。 宋安顺着吹弯的茅草看去,河岸上的人还有不少,都是些小孩, 大家的谈话声,吵闹声传来,倒是显得宋安这边的形单影只,孤寂冷清了。 宋安并不羡慕,他从来都知道自己与他们的不同。他们需要玩伴,而他需要的是姐姐。 “安子哥,沅沅姐被你娘打了吗?” 宋杨走得气喘吁吁,也不忘问宋沅的情况。 “不是,被宋芳打的”,宋安声音有些闷,这小孩儿问题咋这么多,还专挑戳心窝子的话题。 “哦,我知道,那人最讨厌了!我老是听见她跟别人说沅沅姐的坏话。” 宋杨认得宋芳,因为她每天放学都游手好闲在村里乱逛。有一次还听到她给别人说沅沅姐姐不仅克亲,还好吃懒做。 要宋杨说她才好吃懒做呢!自己都要出来找野菜补贴家里。她那么大一个人了还无所事事,整天嚼舌根。 哎,也不知道三爷爷三奶奶咋想的!他们家过得也不好啊,三爷爷三奶奶自己都面黄肌瘦的,怎的她们家就有这种闲人呢? 搞不懂,大人的想法好复杂。 “得了,我知道她的脾性,你还是省点力气”,喘成这样,还说那么多话,宋安真怕他一口气上不来。 有了宋安的指令,小家伙撇了撇嘴,没再说话。 两人一路沉默着,宋安还不时回头去拉身边的小鬼。 等走到溪边的时候,看着那些个鱼虾,宋杨眼睛瞪大,口水差点流了出来。 “肉肉,肉肉”,宋杨手颤抖地指着鱼虾,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知道,今天晚上够你吃的”。宋安面容严肃淡定,这小子,真没见识。 他说话间,目光朝四周转了一下,找了一圈,还没有宋沅的身影,眼里有些失望。 “安子哥,我可以抓吗?”小宋杨虽然兴奋,但很清楚这是宋安的领地,所以拿东西前要问他的意见。 “你抓,就在浅的地方”。宋安折了溪流边上的苦蒿,一点一点把枝叶分离,意兴阑珊回复宋安的询问。 得了许可,宋杨脱了灰扑扑的布鞋,蹑手蹑脚走进水里。此时的水与早上相比凉了不少,宋杨下去就打了个寒颤。 不过他的注意力都在肉上,那管得了这些。 宋安见宋杨进了水,自己也找了些事做。 他在看得见宋杨身影的四周拾柴,他有些想念早上的那个味道。 为避免宋杨害怕,弯身拾柴的时候还时不时与他交谈几句。 柴拾好了,宋安便也下水了。他的目标很明确,是那几条个头比较大的草鱼。 这些草鱼鱼身细长,在水里游得正欢快时,宋安一个俯身,把一条逃得慢的鱼带出了水面。 鱼扑腾着尾巴挣扎,宋安手捏得死死的,愣是没给它逃脱的机会。 把鱼送进岸边的桶里,宋安又折身回去。只是有了刚才的动静,这些鱼也机灵了许多,离宋安远远的不肯靠近。 宋安心道还挺聪明,就把目光投向了一旁游得自在的肥虾。 暮色越来越浓,快要把天空都铺满的时候,宋沅回来了。 宋安很是高兴,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姐姐身边,轻柔为她擦去冒出来的汗液,而后把她带到木桶边上,擦了自己换来的红花油。 “你们在这多久了?”宋沅声音还有些颤抖。看这桶里的成果,肯定待了很久。 “一会儿,姐,咱们烤了鱼吃再回去!我饿了!”宋安期盼地看着姐姐,见她点头的瞬间高兴地拿起鱼去一边处理。 宋沅笑了一下,弟弟这哪是饿了呀,平时吃得那么少也没听他坑过一声,他是怕自己回去吃不上饭! 也好,她走了这么久的路也饿了,吃点东西再回去也挺好。 这样想着,她拿着火柴去了早上烤鱼的地儿,这里地方不大,宋沅老早就看见了宋安拾的木柴。 她走过去,把柴团好,然后从裤兜里摸出了自己所剩无几的火柴,划拉了两下轻柔地放在细柴地下。 火柴接触到细柴,火光闪了一下,细柴上面多了火点。随后,火点越来越多,细柴燃了起来,一下把周围照亮不少。 这时,宋安的鱼也处理好了。宋沅用木枝把鱼穿好,招呼着还在忙活的宋杨上来烤鱼。 等两个小家伙双手都拿了木枝,宋沅起身顺着下游去找。 她之前在这里见过野鸭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迁徙了,总要去碰碰运气。 一路走了老远,都没有踪迹。 就在宋沅有些泄气的时候,终于在芦苇最密集的地方发现了一些动静。轻轻拨开芦苇一看,大约有10几只小鸭子正嘎嘎叫着。看那样子,应该才孵出来没两天。 宋沅没有惊动它们,松开芦苇自己走了。等这些鸭子长大。可以给她提供不少的野鸭蛋。 “姐,你干嘛去了?” 宋安还以为姐姐是去方便,结果老半天都没有回来。 “姐去看看能不能找到野鸭蛋!”宋沅接过宋杨和宋安一人手上一只烤鱼。 “我没看见这里有野鸭子啊,找到了吗?”宋安有些兴奋,早上吃的野鸭蛋味道并不输鸡蛋。 “没有,不过找到了好几只小鸭子”,宋沅把鱼翻转了个面,继续烤着。 “小鸭子?”宋安有些兴奋。他们家还没喂过鸭子,他都没见过小鸭子的样子呢! 宋沅点了点头,“过几天带你们去看。不过回去之后不能说,到时候带你们回来捡鸭蛋” 两个小家伙对视一眼,听话地点了头。 差不多又过了五分钟,鱼也差不多烤熟。宋沅把手上的鱼分给两个小的。 宋杨接过来鱼有些兴奋,低头啃了起来。 酒足饭饱,回去的时候小宋杨兴奋了不少,一路上喋喋不休说着话,倒是让这一行热闹了起来。 等宋沅姐弟到家的时候,家里的气氛有些冷凝。 第32章 指名批评 宋沅背着背篓,宋安提着水桶,两人进去的时候,宋家的人聚在堂屋里,脸色难看,而一旁的宋芳局促地捏着自己的手,头低垂着。 “要我怎么说你啊?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碗儿可是比你小了不少,可从来没出过差错。” 宋老三的烟杆在桌上使劲敲了敲,眼里冒火。 这个孙女,真是让他丢尽了脸面。 卢花不耐地坐着,都这个点了,冷锅冷灶的,她都饿了。 平时碗儿在的话,下工回来就能吃上饭。今天?不说也罢! 她捂住自己的肚子,准备起来喝点水充充饥。 就这么一个侧脸,她眼尖地发现门口站着的人。 “碗儿,你们回来了?”卢花惊喜喊道。 众人听到她的喊声,纷纷往门口的方向看去, 宋老三见到碗儿的时候,脸色更加不好看了。这个孙女,让她不用上工还真的就撒手不管。自己疯玩了一天,倒让他们这一大家子被大队长留了下来。 “回来了,三伯娘,你们吃饭了吗?” 宋沅笑笑回答,当没看见宋老三。她也没想到卢花眼睛会这么尖。 “没呢!”卢花有些委屈,这不,肚子都咕咕叫了。 她捂住肚子,实在是不想看见宋芳,直起身子朝宋沅走去。 “呀,碗儿,你们弄到鱼了?”卢花声音拔高,脸上笑得灿烂。 “嗯,弄到了几条。”宋沅说着,蹲身去放背上的背篓,卢花赶紧伸手去扶。 胡翠花听到声音也迈着小步走了过来,再看到桶里活蹦乱跳的鱼时,细纹密布的脸上也出现了笑意。 她回头对着老爷子点了点头,随后伸手去摸宋安的头,笑着夸奖:“咱安安真不孬”。 宋安在胡翠花揉了两下以后轻轻躲开她的手,开始睁眼说瞎话。“奶,这是我姐捞的,干我啥事?” 胡翠花笑容一滞,显然没想到是这么个结果。 不过今晚有了好菜,她也不吝啬自己的夸奖。“都是好孩子,都是好孩子。” 宋沅看了没觉得有什么,站起身来说自己去做饭,问胡翠花这些鱼怎么处理。 “这鱼还活蹦乱跳。这样,碗儿你把小的这条弄去烧饭,大的这两条留着,这过几天就要收小麦油菜籽了,收完连着又是种玉米插秧,都是体力活。到时候有这鱼补补身子,也有些力气干活” 胡翠花说着伸手去捞小的那条鱼递给宋沅,自己提着桶去了外边,深怕晚一步宋沅会伸手去和她抢手里的水桶一样。 “给我,我去处理,你先做饭”。 一直坐着的宋建民起身去接宋沅手里的鱼,这要是以往他才懒得动手。可今天实在饿极了,多个人帮忙也能快些吃饭。 “谢谢三伯”,宋沅赶紧松了手,笑意盈盈道谢。 她又不傻,有人帮忙还不撒手。 “这孩子,客气啥”,宋建民被谢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拎着鱼出了门,心情好了不少。 心道碗儿相对宋芳,也太懂事了些。只要这一搭手,这孩子就这么满足。想来,以后自己可以多帮衬着些。 宋沅把鱼交出去,自己进门去做饭。路过宋老三面前的时候,她低下头乖巧叫了声爷爷。 宋老三看着低眉顺眼的孙女,努努嘴略微沉吟了几秒,这才开口:“嗯,去做饭!大家伙儿都饿了”。 “诶,就去,爷爷,对不起,是我回来晚了”,不管做没做错事,先把态度摆出来。 “不怪你,去忙”,人都认错了,还能怎么办?拖下去饿的是自己。 有了宋沅的对比,宋老三看宋芳越发地不顺眼。做错事还那么多理由,什么时候能有碗儿这么有觉悟。 “碗儿,我来帮你”。卢花抱着自家婆婆递过来的河虾,兴奋走向宋沅。 宋沅闻言回头,对着卢花扬起一个腼腆的笑,“辛苦你了,三伯娘” 这笑很衬卢花的心,她摆了摆手,“说啥辛苦?都是我们自己要吃的。你看我能做啥” 宋沅把面拌好,宋安的火也烧了起来。 宋沅忙碌地把甑子放进锅里,一边往里倒面一边回复卢花。“麻烦三伯娘帮忙把虾线拔了” “好”卢花应了声。 上好面,宋沅也没闲着。有宋安看火,她便去酸菜坛子里拿了些酸菜出来。 胡翠花递过来的鱼有一斤半的样子,但分到每个人碗里就没几块。 切点酸菜和着一起煮,到时候酸菜能够沾点油末腥子,倒是也比干炒的下饭不少。 把酸菜装进碗里,宋沅又出门拿了两棵竹笋,用刀剥了叶子,直接丢进木盆里去洗,剥下来的叶子直接被宋安丢进了灶膛。 切完笋,第一道饭也好了。宋沅忙擦干净手,去抱甑子出来分饭。 洒水,搅拌,分完饭,宋建民带着处理好的鱼进来厨房。 他处理得很仔细,内脏啥的全部掏空,宋沅直接拿起去了骨头切片。 宋建民在一旁看着宋沅熟练的动作,不时点头。 “碗儿,还有需要三伯做的没有?”比起去看宋芳那张脸,他倒希望碗儿能支使自己做些事情。 宋沅见他真诚的模样,倒是也没客气。“三伯,麻烦你帮我去扯点葱,咱们煮鱼用。” “好勒,等着。” 宋建民大步流星走了出去,宋建军看他的模样很是嫌弃。一个大老爷们儿,不坐下说话,非得去掺和厨房的事,也不闲害臊。 那殷勤的模样,是能多吃块肉还是咋的? 还别说,真让宋建军猜对了!胡翠花念着宋建民帮忙处理鱼,缩短了不少的做饭时间,直接给他多分了两块鱼肉。 宋建军见那多出来的鱼肉,脸都黑了! 宋沅鱼肉切了大半,卢花也处理完所有的虾回来了。 见帮不上什么忙了,倒是站在一旁和宋沅说着话。 “还是你靠得住,就大房那丫头,没帮上忙不说,还让大家丢了脸” 见卢花恨得牙痒痒的样子,宋沅都有些好奇宋芳究竟做了啥好事。 “三婶儿,她又干了什么?”宋沅没问,宋安倒是没有顾忌。 “她啊!让她去喂猪,她忙出去玩。下午大队的男人去猪圈挑粪的时候,那小猪饿得嗷嗷叫,找了半天没找着她人” “那些人从草棚帮忙抱了些草给小猪,回来就直接给大队长说了。” “大队长去猪圈等了她半天,结果晚上她背了个空背篓回来。大队长气不过,下工的时候当着大伙儿的面把咱一家子留下来,指名道姓指着你爷爷,批评他让宋芳上工又不叫她尽心”。 卢花说着还吐了口唾沫,那种大家盯着她们嘲讽的模样还在她脑子里,让她恨不得撕了宋芳。 第33章 晚饭 卢花是真的气,这么轻松的活儿都能被大队长指名批评,可见宋芳完全没有用心。 “别气了,三伯娘,明天我就上工了!”宋沅切菜的手用力了些。 猪圈里的小猪从抱来一直是她喂养,小家伙刚来的时候十分黏人,和宋沅处得老好了。 这猛不丁说饿得嗷嗷叫,宋沅心里可不是心疼嘛。 做好饭,宋沅把去完虾线的虾倒进锅里煮,等到煮熟了捞出来,把锅里的水舀了开始做菜。 因着宋沅拿回来的鱼肉,胡翠花特赦宋沅可以放油。 宋沅应了,见胡翠花在灶台旁边虎视眈眈,宋沅只放了一点点猪油,够炝锅用的,这都让胡翠花心疼的砸了一声。 宋沅当没听见,把一旁的酸菜倒进锅里翻炒,等味道出来以后加水。 宋建民光是闻着这酸菜的香味都开始分泌口水,他吸了吸鼻子,满足地笑了。 宋安烧的火很燃,水开宋沅便下了鱼骨。这下宋老三也坐不住了,背着手过来看了一眼,这才心满意足走开。 他走开后宋沅见时间也差不多了,直接下了鱼肉。鱼肉很嫩,经不起煮。这才在锅里翻滚了两下,撒了葱宋沅就拿了个大盆给舀出来了。 鱼肉做好坐着的人都有些蠢蠢欲动,个个伸长脖子往灶台这看。 宋沅只当没看见,慢条斯理开始炒竹笋。 竹笋也很鲜嫩,但相比于炒的,宋沅更喜欢腌的,酸酸脆脆,很是开胃。 宋沅刚端着盘子去铲锅里的竹笋,宋家人纷纷站了起来。 抬桌子的抬桌子,摆碗的摆碗,这忙碌的样子让宋安撇了撇嘴,心道没鱼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积极。 鱼虾上了桌后,宋沅明显感觉到大家眼睛都亮了。 胡翠花把打好的饭分下去,一个个的没有着急动手,安静等着胡翠花分肉。 这是老宋家的规矩,饭要分,肉要分,至于旁的菜,随便你吃。 见宋建民碗里的鱼肉仅次于宋老三,宋建军的脸跨得很,心里不住埋怨胡翠花看不清形势,这以后他们可是要靠自己养老的,这还明目张胆偏心老三。 胡翠花哪里看不清众人的小九九,但她自认奖罚分明。 “别盯着老三那碗里的肉,那是他帮忙挣来的。一个个只知道饿,不知道帮忙” 宋建军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可看到胡翠花那同样拉胯的脸没了声。 宋沅一共分了3片肉,和宋家女眷一个样。 蔡琴见状,直接伸出自己的筷子,从宋沅的碗里夹了两块放进自己的碗里。 至于宋建国,她是没管的。一是男人分得多,二是平时都是宋建国分给她,她自然也就理所当然霸占这两块肉。 宋沅愣了下,她可是看见蔡琴那筷子上都沾满了饭粒,那是进过蔡琴的嘴里的,她隔应得晚饭都不想吃了。 “蔡琴,你饿死鬼投胎啊”,胡翠花难得地站在宋沅这边,开口怒斥蔡琴。 “她都是我生的,我吃她两块肉咋的了”,蔡琴很是理所当然,不落一分气势回怼婆婆。 “还给碗儿”,宋建国开口了。 这婆娘越来越自私了,想来是对她太好了,舍不得打舍不得骂,以至于她眼里逐渐只有她自己,孩子和他都排后面去了! 虽说对自己好是应当的,但抢孩子肉吃这说出去多难听! 蔡琴不可置信看着宋建国,见他脸色不好,捏着筷子的手紧了几分。 她挑了挑鱼肉,宋建国以为她听进去了,脸上的笑还没铺满,就见蔡琴夹起鱼肉往自己嘴里塞。 等鱼肉都吃完了,她又扒了一大口饭。这才抬头悠悠去看宋建国,一幅我都吃了拿什么还的架势。 宋建国手捏紧,第一次想要揍这个捧在手心里的伴侣。 宋安见宋沅半天不动筷子,知道她在介意什么,抬起她的碗扒去上面一层,这才还回去。 他用力拉拉宋沅的衣角,等宋沅低头来,他凑在宋沅耳朵边上小声声交代。“姐,上面一层我都扒我碗里了,剩下的不脏了,安心吃!” 宋沅捏了捏小家伙的手心,是感谢。 其实宋安爱干净的毛病没比宋沅好多少,可他见不得姐姐为难。 宋沅松开握住弟弟的手,轻扒了下碗里的饭。把鱼肉直直分给了胡翠花,至于宋安,她会给他重新找的。 胡翠花见碗里多出来的鱼肉有些错愕,待看到宋沅那有些忐忑的脸时,她的眉目柔和了不少。 “碗儿怎的不吃?” “奶吃,奶辛苦!我喝点汤就是”。 宋芳见这里的动静,心里直道宋碗儿果然是傻了,到嘴的肉都舍得让出去。 这不关她的事,不过要是宋碗儿的那几块肉能给自己吃就好了。 一家人心思各异,却都没有说话,忙着扒饭。 吃完饭,天空已经被黑色填满,没留一丝空隙。 宋芳早早躲进了屋子。宋沅弯腰去收拾碗筷,被一只布满老年斑的手拦住了。 “去休息会儿!这里奶奶来” “那怎么行,奶可是累了一天”,宋沅不知道胡翠花是真的要洗碗还是假意客套,只能和她推拒着。 “听话”,胡翠花拍了拍宋沅的手。 “娘,我来,你们出去”,卢花见状赶紧把活揽了下来。她做媳妇的还在这坐着,让婆婆洗碗那不是让人数落吗? “行,还是你懂事”。胡翠花顺水推舟,把宋沅带了出去。 “碗儿,明天呢你去猪圈喂猪,顺道把这两天弄回来的笋腌上。猪草我会让芳丫去割,我也会监督她!” 胡翠花的声音软绵绵的,可宋沅却违抗不了。 “诶,好” 见她答应下来,胡翠花拍了拍她的手,而后站起身来,嘴里念叨:“也不知芳丫下午都去干啥了”! 见她走开,宋沅和宋老三交代了声自己去趟猪圈,而后匆匆出了门,她没注意的是,身后多了根小尾巴。 宋沅到猪圈的时候,小家伙们都已经睡了,许是太熟悉宋沅身上的味道,竟一个个翻身起来,走到宋沅面前拱了拱她的裤脚。 宋沅爱怜地蹲下身去轻抓小家伙的耳朵,它竟吭哧吭哧叫着,仿佛是控诉宋沅为什么一天不见人影,放任宋芳饿着它们。 “受委屈了?我以后天天亲自来喂你们,好不好?” 小家伙似乎听懂了,斜着头去蹭了蹭宋沅的手心。 第34章 知青 宋沅伸出大拇指地去给小家伙顺毛,可真是委屈死了。 “沅丫头” 一道比较苍老的声音从后方响起,宋沅回头,徐立先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 “徐爷爷,你咋的过来了?”宋沅有些惊讶,平时徐爷爷可是巴不得与自己老死不相往来。难道是刘奶奶有事找自己? “你过来”,徐立先朝她招手。 宋沅依言走过去,到徐立先跟前的时候他打开了手里老旧的电筒。 电筒暖黄的光直直对着宋沅的脸,照得她有些睁不开眼。 正当她抬手想去挡的时候,徐立先呵斥她别动。 老人走上前,仔细看着宋沅肿胀的右脸,布满褶皱的脸庞越来越沉。 不省心的丫头,明明昨晚的一切都昭示着她不似表面这么柔弱,可转眼就被人欺负成这样了,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你啊你!” 徐立先恨铁不成钢,慢慢从裤兜里摸索出来一瓶药油。 冰冰凉凉的触感让宋沅躲闪了一下,在触及老人那不太高兴的脸时,她讨好地笑笑,重新把脸凑过去。 “徐爷爷,你咋知道我需要药啊?”宋沅嬉笑着问,声音清脆,仿佛受伤的不是她。 “你说呢!”徐立先轻扣她的脑袋,这小家伙,明知故问。 “碗儿,徐老”。气氛正温暖时,身后一道声音响起。 两人回头,看着从黑暗中走出来的男孩,高大的身影略显单薄。 “青杰哥”,宋沅虽是应声,心里却止不住狐疑,今儿个怎地一个个都往猪圈跑。 “我给你带了点药”。 柳青杰开门见山介绍自己的来意,顺势把药递到宋沅面前。事实上,他下午就来了一趟,但没见到宋沅的身影。 后面和别人来锄粪的时候才听说今天是宋芳来上工。 不过宋芳那嫌这嫌那的状态,他就知道准出事。这不把小猪饿得嗷嗷叫,甚至还惊动了大队长。 他知道碗儿舍不得小猪挨饿,会过来加餐,所以打算来个守株待兔。 他放下碗筷就过来了,自觉来得够早,哪知徐老比他更早。不过倒也没那么多计较,只要是给碗儿上药就行。 “谢谢你,青杰哥”,宋沅没有矫情,直接把药接了过来。 既是别人的好意,她自没有拒绝的道理。这些人情,她会从别的地方还回去。 徐立先见柳青杰过来,交代宋沅勤擦药就背着手离开养猪场。 看着徐立先的背影越来越模糊,柳青杰收回视线。 “碗儿,那些东西已经出手了。野猪肉5毛一斤没要票,两只野猪去掉内脏一共是150斤,计75块钱。野兔是5块钱一只,三只计15块。至于野鸡,我自己留下来一只给我母亲补身体了,按照黑市行情来算,我要给你2块钱,加起来一共是102块钱” 柳青杰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荷包里掏钱。 宋沅环顾四周,上前按住了柳青杰的手。 “青杰哥,大娘补身子的鸡就不算了,当我孝敬的。还有,你得把我上次差的那些扣除了。剩下的,你帮我藏起来,你知道的,我那个家藏不住一分钱。” 宋沅想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前脚刚放下后脚就被拿了,到时候人倒打一耙说她偷钱她是有理也说不清。 “行,那扣除上次差的5块,一共是95。你要用的时候来我这拿”。 想想宋沅的情况确实为难,柳青杰直接答应了下来。 算好账,两人心照不宣各自撤退。 …… 大房的宋芳,吃完饭躺在自己的床上咿咿呀呀哼着小曲儿,仿佛晚上被骂的狗血淋头不是她。 越哼心里越是甜蜜,这要不是今天爷爷那么强势地安排自己去上工,自己也不会阴差阳错遇见那人。 想着那人清秀的面孔,还有那文质彬彬的模样。宋芳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加快了不少。 今天下午,宋芳本来就因为做饭的事情气得不行,正好她的小姐妹约她去玩,她也就半推半就地答应了。 “芳芳,我跟你说,这次新来的知青可俊了。你不知道,那通体气派,一看就知道不是农村的。” 罗彩娟挽着宋芳的胳膊,一边诉说着自己对新来的知青的认知,而两人走的方向正是大队分给知青的地。 正是青春少艾,这些姑娘,看着那干干净净,清清秀秀,满身书卷气的男孩子,可不就是稀罕嘛。 罗彩娟说得天花乱坠,宋芳却提不起一丝兴趣。就罗彩娟说的这些,她宋芳可瞧多了。 干干净净,清清秀秀,她自己哥哥就是这副模样。满身书卷气,她见过小叔宋建成意气风发的模样,可以说到现在为止,她见过的男孩没有比小叔更加贴合书生气这个词儿了。 “不是,彩娟,我上着工你就拉我出来说这个?” 宋芳甩开罗彩娟的手,不太想搭理喋喋不休的人。 罗彩娟见宋芳拉胯下来的脸也不恼,只悠悠看着她。 宋芳是瞧不上自己说的这些人,她们老宋家的人都长得好。不说别的,就说眼前的宋芳,虽然脾气差没脑子,倒是那张脸却是很有欺骗性。 罗彩娟本人是一张大饼脸,五官扁平,面色蜡黄,眼下方的位置布满许多的斑点。 所以对于拥有好皮囊的宋芳,她是羡慕的,对宋芳也更多了些包容。 “芳芳,你可还别真瞧不上这些人。那人再差,总归是城里来的。你再看咱村里这些庄稼汉,哪个不是黢黑黢黑的,就那汗味都能臭死个人。你别告诉我,你将来就想嫁个庄稼汉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在土里刨食?” 就她俩这个年纪,再有一年就该成婚了。 现在都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真要父母去定,那指定为了家里兄弟的彩礼钱就随便把女儿给卖了了。 与其接受那样的命运,不如自己放手博一把。 下乡的知青,可全部是城里来的。这以后要是回了城,那自个儿的身价不也是水涨船高了嘛! 宋芳被罗彩娟说得有些沉默,罗彩娟的话是说到了她的心窝窝里去了。 她最讨厌的就是做乡下人,整天上工卖力,晒黑了手糙了到头来也没个积蓄。 这要是进了城,随便找个工作,那是干净又体面。她可是一直羡慕二姑的生活呢! 宋芳狐疑看着罗彩娟,这些男知青真有她说那么好? “得了看你那小样,我还能骗你不成。信不信的,你自个去瞧瞧不就成了。” 宋芳将信将疑,跟着罗彩娟的步伐去了小岗亭。 小岗亭是片不大的山头,此时田里的人正辛勤劳作。 罗彩娟似乎和这些知青很熟,过去打招呼的时候大家都笑眯乐呵地应着。 “芳芳,你看对面那个,我没说假话!” 宋芳顺着罗彩娟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身着白色衬衣的男子正笨拙地锄着地。 宋芳有些嫌弃,这笨拙的模样,还城里人,也就能糊弄罗彩娟这种看谁都俊俏的人。 她正要声讨罗彩娟,对面的人突然站起身来朝这边看过来。 男人清瘦,头发有些长,被汗水沾湿了紧紧贴住额头。脸部白皙,桃花眼,高挺鼻梁,薄厚适中的嘴唇,加在一起是真的俊俏。 还有脸上那副圆框眼睛,可不就是书生的模样吗?宋芳心跳忽地一下加快了。 第35章 小叫花子 罗彩娟看她那呆呆的模样,哪还不知道是啥情况,直接捂嘴笑了一下。 她就说宋芳也不是那种安心待在农村的人。平时看起来清高,实际不也一幅没见过世面的样儿吗?看见好看点的人不也照样走不动道吗? “芳芳,咱们过去打招呼?”虽是询问,却先迈开步子走了出去。 “韩知青,辛苦了!”罗彩娟扬起自认为最美的笑容,殷勤地打着招呼。 韩强还没适应这种劳作的生活,手都磨破皮了。心里正暗自不得劲儿呢!罗彩娟就撞了上去。 他侧脸斜睨这两个不速之客,没有回应罗彩娟的话就撇开头。 这些村姑,真是没点见识。就这一下午,往这跑的姑娘就不下于十个。 他就说为什么号召知识青年下乡建设嘛,这一堆子懒人,可不就得要人帮衬。 这个生产队的人也真是的,完全不给人适应的时间,活重伙食差,真不是人呆的地方。 “韩知青,需要帮忙吗?”罗彩娟看他不时去擦汗,可见平时不怎么干活。她使劲支愣旁边呆滞的宋芳,希望她也能献献殷勤。 “不需要” 韩强惜字如金,暗道这两人愚蠢,没见到他这不欢迎的态度吗? 罗彩娟还想说话,韩强直接一个转身背对着她俩。 两人深觉尴尬,索性也就回到老知青那边侃大山。 韩强态度虽不好,但他的皮囊好!宋芳非但没觉得人不礼貌,反倒欣赏起了他的“硬气”。 宋芳翻来覆去,脑海里一直是那一双带着眼镜的桃花眼,多情而深邃,抓得人心痒痒的! 她想,她大概知道自己想嫁什么样儿的人了。 宋沅从猪圈回来,各屋的油灯已经熄了,想来都已经歇下了。 她摸黑来到厨房,往锅里加了些水,准备热点来洗澡。 农村的柴火不太好弄,以前宋沅一天一洗,耐不住胡翠花的碎碎念,就改成了五天一洗。 洗完澡,宋沅直接回了屋。 躺在硬邦邦的床上,她的眼睛清亮地盯着茅草屋顶,思绪无比清晰。今天首战告捷,可接下来要什么时候才有这样的机会呢? 依着她“目前”的性格,她是不会主动去挑事儿的。 可宋安在,宋芳估计也不敢再惹事了。那她能做的就是等。 宋沅有些烦躁,这要等到何时是个头?难道真要一辈子就耗在这个家里? 想不出办法,宋沅只能盘算着目前的财务情况。值得庆幸的是,有了柳青杰帮忙出手货物,目前她手里的钱是这辈子最多的。 不过也得早做打算,容祁看起来食量很大,就自己托青杰哥带的那两斤小米,也不够支撑几天了。 这还得看容祁的伤口愈合程度,若是不好,估计还得带他去正规的医院,那手上的这些钱根本不够看。 安排衣物,吃食这些琐事,宋沅尝到了自己当家做主的好处,就是有些费钱。 …… 翌日,宋家众人都去上工,宋沅喂完猪回来准备腌笋。 从厨房的角落把空闲的坛子抱出来,加水洗净,而后倒扣沥水。 接下来到了处理竹笋的环节,剥笋壳,切笋片,烧火焯水,再平铺晾干水分。一整个上午下来,宋家的院子里到处都是宋沅忙碌的身影。 前两次带回来的笋差不多100斤左右,去处笋壳大概剩个70斤的样子。宋沅总共花了半天才堪堪把它搞定。 除了腌笋,宋沅还得担起做午饭的任务。 中午的饭桌上,胡翠花状似无意提起家里的柴火需要多拾一些存放着。宋沅哪里不知她的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就这一天下来,还没有分到事的只有她。 宋沅说自己会去拾柴,不过会往山里走一些,晚饭需要她们自行解决。 “不能做完晚饭出门吗”?胡翠花有些不情愿,吃惯了宋沅做的饭菜,其他人做的差点意思。 “奶,我能回来就回来做,我也知道您的辛苦。但您想,这附近的柴是不是老早被大队的小孩儿捡光了!” 大队的孩子众多,而山里总是存在很多危险,平时这些孩子找野菜,拾柴这些通通都是在山的外围进行,若是去晚了到处都像特意打扫过一样干净。 “行行行,去!多拾一些”!胡翠花听了立马放口。也不管宋沅是不是进山,山里有没有危险。 吃完饭,宋沅背上拾柴的架子,拿起弯刀和斧头直接去了秘灵山。这里尚未被人踏足过,掉下来的细碎树枝这些很多,不用她去伐木。 宋沅也不是什么都要,比如野果子的树枝烧不燃,还捂火,她是不要的。还有那些已经糟了(坏了)的木柴,她也是不要的。 她要的是漆树,白桦以及青冈木。这些木柴不仅火烧得旺时间还长久。 宋沅提起自己带过来的弯刀麻利开干。 秘灵山坡势比较陡峭,平坦的地少,宋沅在平地上捡了一圈就把目光投向半山。 踩着湿软的泥土往上,蓬松的土质一踩就没过鞋子,有时还把宋沅往下带了不少,她只能拉着一旁的小树条或者扶着湿润泥土往上。 没过鞋子的地面上,冰凉的泥土夹杂着干枯的树叶一下就进了去,不硌脚但难受得慌。 宋沅低头看了下,没在意。这要是走一步就脱鞋子倒泥土,那她今天在秘灵山过夜也不一定能拾多少。 她捡起来藤蔓上,小树旁的柴,费力往下扔。 这扔的力度可讲究了,力大了柴碎成几段,捆的时候费劲儿。这力气要是小了,那柴就扔不到指定的位置,还得二次拾柴。 倏而,宋沅眼尖的捕捉到远处的矮树丛上面搭着跟又粗又长的白桦枝。 宋沅抬起脚迎上去,矮树丛看起来矮,实际比她高出去不少。各种树的树枝穿插从树丛里过,就连那些长满刺的藤蔓也要插一脚。 树枝不算大,直径差不多是她两手合围这么宽。宋沅踮起脚尖去,她所站的位置就只能够到头头,不好使力。 观察了下,宋沅灵活钻进树丛里,用手扒开个够她头出的洞,直接站了起来,矮树丛的枝丫也顺势往她手臂和身体上招呼。 这次她直接用手使劲拖拽树枝,使劲往前拖拽,树枝顺势滑出来不少,不过才拖拽到一半无论她怎么使力树枝也没有动静。 没办法,她擦擦汗,绯红的小脸上汗好似擦不完一样。她胡乱抹了一把,弯身从矮树丛里往上。 越过树丛,到坡度更高一点的地方,宋沅站起来这才看到被卡住的白桦树枝原来不似底下的平滑,反倒伸出了几枝枝丫,横在了树丛的周围,以及那些低矮的树枝底下。 宋沅费力从后方把树枝抬起,在枝丫都解放开来后使劲儿一扔,树枝往下了不少。 就这样扔,拽并行,树枝落地的时候宋沅的呼吸都乱了。那原本梳的光滑的头发,在矮树丛里走一遭,上面全是细细密密的树叶和细枝。 有的地方因为挂到树枝上,头发直接被揪起来,像个鸡窝,顶上的细碎毛发还稳稳上漂着,随着宋沅走动一颤一颤的飘动。 那原本白净的小脸,也因为树枝的剐蹭沾满不少灰尘,加上汗水滴落,白灰地界分明,和一开始整洁的形象相差甚远,倒像是大人口中所说的小叫花子。 第36章 相濡以沫 她本想去抓头发,顾忌到手上沾满泥土和灰尘便只能作罢。 轻轻甩了甩头,把贴在脸上的头发甩往后些,这才拎起斧头去坡埂上剁柴。 那种直接可以捆绑的她直接团到一边。像在矮树丛里拖出来的白桦,只能放到坡跟平有都些高度的土埂上,这样去剁的时候方便翻面,也方便用脚去帮忙。 把粗柴剁成和背架子差不多的长度,宋沅这才把背架子的绳索解开。 放柴的顺序从硬到脆,最底端也就是最靠近背部的地方放粗硬的柴,往上叠加的是比较脆的。 捆好柴,宋沅蹲下去背,因重量太重而放置背架子的地方太矮,她直接一个趔趄向前栽去。好在反应迅速,直接用手撑住才不至于脸着地。 几经折腾,宋沅把柴背到自己上山回家都必经的路口,这才放下悠悠去了牛棚。 她去得早,徐立先和刘丽珍都还没有下工,牛棚那颤巍巍的大门紧锁着。 为了尽早拿到药材,宋沅只能绕道去了卫生所。 幸运的是,作为中医的林大海外出采药,诺大的院儿里只有徐立先一人在整理药材。 徐立先低头摆弄药材,盯药盯久了,脖子都有些发酸。 他揉了揉脖子,抬头歇息的功夫,就看见围墙外边的宋沅正伸长脖子往里看。 徐立先有些疑惑这丫头今儿个怎么过来了,脚下却没有犹豫,慢慢踱步出了门。 “沅丫头,你有事找我?”徐立先扶着门框,精神矍铄盯着宋沅。 看她那小模样,该是有些难题。 宋沅见人欣喜地迎上前去,不好意思地道出了自己的来意。 “徐爷爷,我看容祁的背部有很多淤青,我想问下您有没有药可以治?还有,你之前帮忙处理的枪伤,需不需要换药什么的?需要的话我还得给您求些药。” 作为一个不懂医理的人,她是什么事都得来麻烦徐立先这个行家。 “得了,让你去弄我还不放心了。你等下,下工了我和你一起去看看。” 想起宋沅那晚的莽撞行为,徐立先是真的怕她又折腾他的病人。 他也正好瞧瞧,那个年轻人那么多淤青之下到底有没有内伤。 如果真有的话,还得再想想办法。总不能留这么眼睁睁这么看着他留下病根儿! 那还是个保家卫国的儿郎,总是需要一幅好身体的。 能给他治的就治了,去公社医院不靠谱,沅丫头弄不来大队的介绍信,他也不想她去弄。 “不了!这样您太辛苦了” 宋沅有些犹豫,那晚让徐立先上去是迫不得已。 现在情况有些好转,她不太愿意去麻烦老人家。这一来二去的,让老人走了那么多山路不说,还耗费了大量时间在里面。 这要是搁自个屋里,觉浅的都该睡一觉醒了。 徐爷爷年纪摆在那,也不太适合奔波。 “行了,墨迹啥?你等我收拾收拾咱就出发” 老爷子拍板决定,这要是等宋沅决定,这顾忌那顾忌,那病人早就上黄泉了。 徐立先迈着步子回到院子里头。宋沅来的时间赶好,离下工差不离。正好太阳都下山了,也照不着小院。 他弯腰去把晒在院儿里的药材端回屋里,老人的身体在大簸箕的对比下显得格外清瘦单薄。再加上那头斑白的银发,更衬得老人家的沧桑。 宋沅赶紧上前帮忙,毕竟都是自己耽搁的活儿。 一老一小进进出出好几趟,这才把药材都搬完。 徐立先轻拍着手,招呼宋沅走在前头,自己在后面轻带上院门。 院门没锁,因为林大海还要进,只是把锁扣轻扣在了门上。 两人径直往牛棚走。因着徐立先的公分是固定的,所以一个月去领一次公分票就行,不用每天下工都等着清点劳动成果后划分。 “徐爷爷,您真不用和我去!你这回的早的话可以给奶奶做做饭。等她下工,也能吃口现成的。” 徐立先背着手,暗忖宋沅这张小嘴太能叭叭。那是他的老伴儿,他还能亏待了不成。 心里有些嫌弃,却又无比欣慰。总算那老婆子没疼错人,是个会关心人的好孩子。 “行了,你要是能走快几步,这饭不定能早熟多久!”小小年纪,操心的倒不少。 他已经合计好了,这会儿回去直接煮个玉米糊糊。他们老了,牙口不太好,正好可以省去嚼这一步。 尤其是这几天老伴儿消化不太好,总要吃些方便消化的。 宋沅跟着徐立先来到牛棚,后者开门后拿起门边的铁火杵去敲角落里的小铁火。 小铁火是烧煤的,每天很省事儿,不用的时候盖点湿煤就能管上一天。 见徐立先的动作,宋沅熟练走到煤火旁边的破旧木桌旁拿起烧得有些薄的小铁锅递过去。 徐立先接过,宋沅从桌子上拿起深褐色的木瓢舀水递了过去。 用水涮了下铁锅上的灰尘,锅烧干以后这才把其余的水倒进去。 徐立先拿起缺口众多的碗去粮袋里面盛玉米面。玉米糊糊就得冷水的时候下锅,这样容易搅散。 “徐爷爷,您少煮点,下顿就不好吃了。”宋沅见徐立先舀了一大碗的面,在旁提醒到。 “这么点,三个人哪里有剩的?”真当他不做饭,连下多少米都不知道啊! “那不行,您少煮点,我吃过了的”。 老两口劳动力本就低下,公分少,分到的粮食自然也少。这平时都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自己在这吃,那又得耗掉一个人一顿饭的口粮。 “你吃没吃过我不知道啊!”这丫头,真当他不知道她在宋家过的啥日子是! “我不饿,您煮您二老的就行。” 宋沅无视徐立先那探究的眼神,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 这喂到她肚子里,那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她的粮食都是胡翠花拿着公分票直接去分的,从来都没有经过她的手过。 这分给她吃了,她也拿不出粮食来还,又让她怎么忍心去占两个老人的便宜呢! “行了,吃点,你这上山回来,宋家怕是洗锅水都喝了,哪还有你的份?再说,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饭才能长高。” 徐立先还是连带着宋沅的份下了锅,都说人是铁饭是钢,再亏也亏不了孩子。再说,一顿饭能吃掉多少? 这都14的姑娘了,瘦成什么样了。不说白胖,这连最基本的健康标准都达不到还在这犟。 “我……” 宋沅正要反驳,徐立先听见外面的动静起身迎了上去。 宋沅赶忙跟上,只见徐立先伸手接过刘丽珍手里的锄具,满脸笑容拉起老伴的手。还不时低头去询问老伴累不累?身体吃不吃得消。 两个老人互相关心着,各自说了自己的情况后相视一笑,那笑太明媚,这气氛太温暖,让宋沅想到了刘丽珍教她的成语:“相濡以沫!” 第37章 别样的温馨 “诶呀,你个老头子怎么不告诉我沅沅来了?” 刘丽珍放开老伴儿的手,嗔怪地看着他,这人真是,让孩子笑话了。 听见提起自己的名字,宋沅赶忙上前扶住老人。“刘奶奶,下工了呀!” “下工了,下工了”,老太太笑意盈盈,是真的开心。 徐立先就这样看着老伴原本和自己紧握的手递到宋沅手边,气得他吹鼻子瞪眼。 这小丫头,啥都好!就是和刘丽珍感情太好这点不行,这老是抢了老伴的关心,让他常常被忽略。 他幽怨睨着老伴儿,可后者连个眼神都没施舍给他!正忙着关心小罪魁祸首呢! “沅沅,奶奶上次教给你的都记下了吗?” 这段时间太忙,宋沅都没时间过来,刘丽珍也一直没有机会去检验她学得怎么样了。 “都记下了,,初时尚觉晦涩难懂,后来按照您说的方法理解,再多琢磨琢磨也就明朗了。” “好好好”,一连几个好字,刘丽珍慈爱地摸着宋沅的头发,对她的努力满意极了。 她知道这小丫头是个爱读书的,刚被下学的那段时间情绪很是低落。 她看不下去孩子的颓丧,她也信奉那句腹有诗书气自华。认为女孩子,本该要博学一点的,气度都会宽广一些。 正好自己也还有这本事,索性私底下教教这孩子,倒是让孩子精神起来了。 孩子也争气,聪明好学,不懂就问。这么些年下来,也算是有个初中生的水平了,甚至她敢打包票,比一般的初中生还要优秀许多。 只可惜这世道,早早取消了高考,改用了推荐制的工农兵大学。不然自己再教个两年,这丫头也有个渠道去摆脱这个吃人的家。 就说这工农兵大学,每年就那么几个名额,大队这么多初中生,高中生,连带着知青都巴巴望着呢!怎么轮也轮不到这小丫头这里。 刘丽珍虽惋惜宋沅没有这样的机会,平时教学却也照样严格,就盼着宋沅多明些事理。 “那好,等下奶奶再教些别的。”刘丽珍很高兴,苍老的手一下一下轻轻扣在宋沅手背上。 只要每次看着宋沅那求知的眼神,她就觉得高兴。 “奶奶,今天怕是不成了”。宋沅话音有些小,实在是羞耻的。 她这段时间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算是辜负了刘奶奶的期望了。 “沅丫头在山上救了人你不是不知道,今晚我和她得去看看那人的恢复情况。” 徐立先见宋沅为难,抢声给自己老伴解释。 “哦,那没事!去!去看看是好的。” 这人也救回来几天了,想想也该换药了!至于学习,有的是时间和机会。可人命,就只有那么一条。 “诶呀,我火上的锅啊”。 徐立先正高兴着呢!这一笑就瞥见火上的铁锅,顿时焦急万分。 怎么就忘了这事了,粘锅可就不成了! 宋沅两人就这样看着徐立先小跑着进屋,有些佝偻的身躯此时灵活极了。 “你慢点”,刘丽珍嘱咐道。 “你看你徐爷爷,都多大的人了,也不知道稳重一点”。 见徐立先没有放慢脚步,刘丽珍转头与宋沅抱怨。 “我相信爷爷有分寸的”。老人家可不是真的抱怨丈夫,那话语里的浓浓情意皆是对老伴儿的担忧。 宋沅很羡慕二老的感情,相约陪伴彼此约五十载,眼中传递的浓浓情意不像大队的任何一对夫妻。从眼神与行动之间可以看出,他们的结合是因为爱而不是为了繁育下一代。 “你们两在门口站着做什么?粥快好了。” 铁锅很薄,加上火烧得很旺,他才搅动了两下就有要冒的趋势了。 徐立先见门口的两人还在说话,丝毫没有进屋的意图,开口打断了两人。 “来了来了”,刘丽珍一边回答一边拉宋沅进屋,嘴里念叨着:“你看!果然夸不得。” 宋沅不好接话,就这样腼腆笑着。 “你这老婆子,又在说我什么坏话了?” “哪里说你坏话了,我是说你这人夸不得”。 “那还不算坏话算啥?” “行行行,我说错了” 两个老人你来我往拌着嘴,周身缠绕的是家长里短的幸福感。 宋沅看得羡慕,心想自己以后也要找一个包容,爱护自己的人。像二老这样过一生,才不枉来这世间一趟。 “我说这孩子,傻愣着干什么呢!赶紧过来帮忙,吃完饭咱们好出发” 徐立先吩咐着陷入沉思的宋沅,自己去端锅。 “好,就来” 宋沅收起思绪,被这幸福的氛围感染,熟练地上前帮忙摆碗。 “吃,吃完了自己加”。徐立先给宋沅舀了满满一碗的粥,让她吃完自己加。他则去床底下拿了一个玻璃瓶,里面装的是宋沅给做的萝卜干。 “好” 宋沅点头答应,端起粥的时候,心里沉甸甸的。 徐立先舀的粥很均匀,大家的一样粘稠。 宋沅捏起筷子,安静的喝着粥,偶尔去夹一块萝卜干,心里很满足。 “爷爷奶奶,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说着宋沅就放下碗筷,安静地坐在原位。 徐立先眉头一挑,这孩子,小鸟胃啊!吃这么点。 不过他没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他知道宋沅是极其会换位思考的人,想来是怕多消耗自己的口粮。 罢了罢了,随她去!要真劝了,她心里该有负罪感了。 现在这样,就算没饱,也算是能垫垫了。 “沅沅,要吃饱啊!”刘丽珍蹙眉道,就怕孩子因为羞涩耽误了吃饭。 “吃饱了,奶奶”。宋沅笑着回答。 虽说没有十足的饱,但也比自己在家吃得多。 “好了,老婆子,你在家收拾一下早点睡,我们走了”。 徐立先随即也放下自己的碗筷,起身去拿药箱,没让宋沅多等。 “知道了,去” 有过上次的经历,刘丽珍也淡定了许多。 “爷爷,不急的,你吃好饭再说”。 宋沅连忙去劝阻,如果因为自己,让老人家吃不饱饭就得奔波,那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走,我吃饱了”,这段时间,老婆子消化不太好,连带着他的胃口也差了许多。 果然人老了,消化不良,少眠,以前没有过的问题现在一一都出现了。 他竭尽所能去帮老伴儿调节身体,可人还是得服老,有些东西是不可逆转的,愁人哪! 见徐立先拿了药箱,宋沅赶紧去接过来背在肩上。两人出了牛棚的大门,就这样慢慢消失在暮色之中。 第38章 端了老窝 容祁的伤口因为药物的作用,有了好转的趋势。也正是如此,他醒着的时间越来越长,恢复了自己以往的生活作息。 估摸着天刚擦亮,他就睁开了双眼。因为腹部的伤口还痛着,无法活动,他就只能这样定定地盯着山洞顶部。 山洞里光线极少,他盯了一个上午也没看清上面的情形。脑子里倒是想了许多任务期间的细节。 中午的时候,艰难挪动身子起身,紧靠着山洞崖壁,把宋沅昨天做的饭给吃了。 饭有些硬,材料单一,却也难掩美味。 以前对容祁来说,食物是用来饱腹的。在部队的时候,每天无论什么菜他都能面不改色造它两大碗。 如今吃了两天宋沅做的饭菜,再去想食堂的伙食,味道着实寡淡了些。 吃完饭,他躺在床上午睡了会儿。 差不到两点的时候,生物钟准时把他叫醒。 洞内实在有些沉闷,容祁慢慢起身去山洞门口吹了吹风,原本有些晕眩的脑袋吹得格外清醒。 就这样倚在洞口静立了会儿,他的伤口有些隐隐作痛。可每天躺着,这后背也有些麻木。 他站起来活动了活动,脚上的伤口又被牵扯到。索性又回到原来依靠的地方,太阳照得一切十分明朗。 这太阳还如此之大,容祁心里止不住盘算小丫头何时才来。 这会到天黑,估摸着还有五六个小时。再加上路上的路程,怕是远远超过了这个数字。 容祁有些郁闷,以前他从未觉得时间如此难熬。这受伤的两三天下来,倒是想找个人说说话了。 又站了会儿,容祁乖乖的回去躺着了。虽没有睡着,但也躺到了宋沅到来的时候。 听见响声,他激动得想要坐起来,结果没成功不说,还扯到了伤口了。 宋沅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容祁捂住肚子,见她进来,慌张地移开了自己的手。 “你怎么起来了?动到了伤口是不是?是不是饿了?” 小姑娘一个健步扑到自己身前,担心的模样让容祁动容。 “我没事,还不饿”,不饿是假的,实际上他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你先等等”,说完宋沅折身回去看徐立先,怕他因为夜色跌下山崖。 徐立先气喘吁吁进来,摆摆手示意宋沅自己不用搀扶,一步一步走到容祁身边。 几个深呼吸,慢慢把自己的节奏调整好,从宋沅手中接过自己的药箱。 “行了,沅丫头去给这小子做点吃的,我来看看他的恢复情况。” 宋沅连声答好,抬起砂锅去了小屋。 “这里痛不痛?”徐立先绕开伤口去按压容祁的腹部,轻声询问。 “不痛” “这里呢?” “也不痛” 一连问了几个地方,容祁都说不痛。徐立先便也放心下来。 看来身上的淤青是摔下来触碰到的皮外伤。至于骨头和内脏,应该是没有碰到的。 “不痛就好,我给你的伤口换些药,再过两三天就会慢慢愈合,到时候可以多走动走动” “好,辛苦您了!” 而小屋内的宋沅,看着已经没多少米的口袋发愁。也不知道青杰哥能不能再帮忙淘换一些。 诶,宋沅叹了口气,暗道明天得去找趟青杰哥了。连着吃了这么多天的素,也是时候弄点油给他补补身体。 今天就先将就些!等会儿自己再去弄个陷进,争取明天给他吃些肉,自己也正好打打牙祭。 计划好之后,宋沅去之前发现荠菜的地方掐了把荠菜,准备给容祁凉拌着吃。 在采摘荠菜的时候,宋沅闻到了一股很熟悉的味道。 这股味道让宋沅很是欣喜。她都计划着等下顺道去看看河道边还有没有野鸭蛋,有的话明天整好能和这味道的本源做个菜。 回了小屋,宋沅去河边打水洗菜,也顺道去碰运气看能不能继续捡到鸭蛋。 这次比之前走远了很多路程,可却也让她发现了野鸭大本营。 唯一不好的是,这些鸭子都在窝里,想要拿蛋就得和它们正面交锋。 看着野鸭那宽厚的唇,宋沅都能想到咬到手上是什么感觉!她缩了缩手,有些害怕。 为了降低受伤的概率,她特意回身折了两根芦苇杆,准备去按头。 手握道具,宋沅直接往鸭窝边走。用芦苇杆轻轻去按住野鸭的头,另一只手去握住鸭身把它抱离了窝。 夜晚鸭子感光能力差,倒也方便了宋沅行事。 从窝里捡起鸭蛋,她先是打开她那古董电筒去照下蛋。 这个时节不算冷也不算热,正是孵小鸭的时候。 灯光能够辨别鸭蛋中是否有小鸭。没有的话鸭蛋是清澈的,有的话要么有血丝,要么有一团黑影。 好在,第一窝鸭蛋除了放一个引窝蛋,其余的都能带走。 她把鸭蛋放到一旁,把鸭子抱回窝里休息。 有了好开头,宋沅继续走访下一窝,可惜的是,这窝鸭蛋全部起了血丝,宋沅只能把老母鸭抱回去捂着鸭蛋,深怕冷死了她的肉肉。 就这样一窝一窝的照,宋沅最终端了4个鸭窝,收获了38枚鸭蛋。 而剩余的,有6窝是有了崽,按理说能孵出50来只小鸭,但有的出不了壳,数量又有了折扣。当然,存活率也不能完全保证,所以到底能孵多少还是未知数。 再有其他的就是公鸭,宋沅准备今天晚上设陷阱抓不到东西,明晚就来收拾它。 抱着鸭蛋回去,宋沅全部洗净放到锅里端了回去,到小屋以后,才留下10颗明天炒菜用,其他的全部煮了。 水开宋沅直接下了虾。虾皮要剥,所以没那么多将就,至于荠菜,只能等会儿重新打水来煮。 来来回回三次,宋沅终于把饭菜做好,也做好了简易的陷进。 端回山洞的时候,徐立先已经为容祁换好了药。 舀了一碗饭给容祁,她才从简易口袋中拿了10个鸭蛋递给徐立先。 是的,宋沅又割床单了,好好的床单,被她割得只剩几块布条。 “给我做什么!你自己吃”,徐立先推拒着,他老了,这些东西他年轻的时候吃过。倒是宋沅,可以尝尝味儿。 “拿着!您和刘奶奶一人5个,至于我,你看,我还有这么多呢!要不是不好拿,我都该给您拿生的,方便您回去做菜。” 宋沅说着,牵起自己的简易口袋给徐立先看。 徐立先看着里面密挤密的鸭蛋,这才接过宋沅递过探头来的鸭蛋放到药箱里。 宋沅也没闲着,直接拿起鸭蛋在洞壁上敲,而后慢条斯理剥着鸭蛋。 第39章 回房睡还是? 宋沅把鸭蛋递过去的时候,容祁有些讶异,吃饭的动作直接停住。 “接着呀!给你剥的”,宋沅手又往前伸了伸,递到了呆愣住的容祁面前。 容祁接过鸭蛋,宋沅又从口袋里掏了10个出来,放在了草床边上。 给出去21个,她还剩7个,自己吃两个,剩下的5个明天给安安做早饭。 容祁见她的布袋一下空了,连忙把草床边上的还给她。 能有口吃的都挺不错了,女孩儿看起来那么瘦,自己可不能把所有的便宜都占了。 “我够了,你多吃点,早点好了就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了。” “对了,你需不需要报个平安?” 这个问题本来最初就应该考虑的,但奈何她手上积蓄不足,加上又没人上公社,所以就耽搁了下来。 现在自己有了钱,明天又正好是赶集日,大队特意放了一天假,青杰哥指定得上公社,正好可以帮他报报信。 容祁愣了下,而后认真思考了,最终摇了摇头。 他和首长约定好的电台频率是机密,还是等自己好了再去和首长沟通。 “那行,那我们就先回了。” 宋沅说着站起了身,接过徐立先的药箱,搀扶着老人就走了。 容祁张了张口,就这样看着两人的背影离去。 “爷爷,他伤势怎么样了?” 走离山洞有很远的距离,宋沅这才开口询问。 “你这孩子,我还以为你不关心呢”。夜色很暗,徐立先走得小心翼翼。 “我那不是想着私底下问您嘛,这要是当着人问了,万一情况不好人还有心理负担。” 这人啊,一旦有了心理负担,成天就光琢磨去了,精力分散,哪来的好心情对抗病魔啊! “你啊你!挺好的,不用担心。” 伤口恢复得不错,不出意外的话,半个月左右这人都可以离开这里了。 这样挺好,早点好麻利了沅丫头早点解脱。 这傻丫头,怕是贴了不少东西进去。 徐立先一开始知道宋沅和柳青杰走得近的时候,心里就有些犹豫。 毕竟自己的防备成真了,宋沅看着柔弱可欺,可事实上并没有那么单纯。 真正单纯的人不会那么好的隐藏自己,他甚至怀疑宋沅在宋家表现出来的弱者形象是真的顾忌血脉关系的示弱,还是为了像外界传递自己弱者的身份。 可听到宋安为她换红花油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担忧。反复考量纠结之后,才说服自己放下芥蒂,放下过去,放下成见去接受宋沅。 若她真的大凶大恶,完全犯不着为个陌生人来回奔波操劳。 他宁愿自己和老伴儿一样,想得单纯一些,也不要纠着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说到底,宋沅用了七八年的时间,为徐立先重拾了相信他人的勇气。 “那就好”,这下宋沅也彻底放下心来。 两人在黑夜中穿梭了很久,在山脚下,宋沅叫住了徐立先。 “爷爷,你等我下”,说完,往岔路旁边的小路走。 徐立先只听见窸窸窣窣的声响,想要上前查看却又被黑夜困住了脚。 不多时,微弱的光亮离他越来越近,他看见女孩原本挺直的腰杆弯曲了很多,而她背上背着的柴火高过了人。 “咋的还拾了这么多柴火啊?之前拾的不是还有吗?” 这丫头,时不时就上山拾柴,就一日三餐用的,估计都还剩不少呢! “囤着点,心里安心些”。 反正早晚都得拾,既然胡翠花吩咐了,她便拾掇一些,正好也可以有时间偷溜去看容祁。 “来,我给你背”!徐立先伸手去拉宋沅肩膀上的背带。 小小的年纪,本应童心未泯,徜徉在知识的海洋中,却早早被生活磨练了心智,压弯了腰肢。 “不用了,爷爷,咱赶紧回”,宋沅侧身躲过徐立先的手,拒绝了他的好意。 老人家本就不适应农村背背挑挑的生活,何况年纪也大了,这活对他来说太重了。反倒是自己,从小做到大,已经适应了。 徐立先轻叹了口气,也没再多说话。他清楚意识到,柴火要是背到自己身上,那估计很久都回不了家。 宋沅先把徐立先送到牛棚,老人考虑他背上的重量连声拒绝,却没有撼动宋沅的意志半分。 “行了,回去!学着保护点自己。”徐立先一手拉着大门上的铁扣,一手对着宋沅挥了挥,让她赶紧走。 “好,您早点休息,今天又耽搁您了!” 徐立先没有多说话,直接摆了摆手,而后身子隐于黑色之中,门也传来被关上的吱呀声。 看着徐立先进了牛棚,宋沅这才回家。 夜有些清冷,一个人的乡间小道,偶尔有几声稀碎的狗鸣。 她回到家,把柴火背到自己房门口,宋安听见动静赶紧出来帮忙,倒是把宋沅吓了一跳。 “你怎的还没睡?”这明天要上学的人,此刻怎么就在自己门口。也不说养好精神,好好去上课。 学习需要清醒的头脑,那样才能快速理解知识点。甭管以后有没有机会被推荐去工农兵大学,这学到自己身上的东西,总归是有用到的一天。 “我看你还没回家,所以等等你”,宋安低声音道。 宋安自己也困,可他不想姐姐回来面对的永远是冷清清,黑漆漆的屋子。 “好了,你去睡!我弄完这些就来”,宋沅催促。 “我帮你!不在乎这一时半会儿!”宋安倔强地抱起柴就往房间里走。 这要真让她一个人收拾,那又得费不少功夫。 本来吃得就少,再少眠,还要不要活了? 宋沅没说话。两人沉默着把柴抱进屋里。 “好了,准备睡觉!你是回二房睡还是在这?” 宋沅的问话让宋安沉默下来,他静静看着姐姐,想要看看她的脸色。 奈何夜色太浓,他愣是没看清宋沅的脸。 “我想跟你睡”,宋安努了努嘴。 “那睡!” “好勒!我睡里面” 宋安的声音里少了沉闷,多了欣喜。人也跟猴子一样,利落地爬上床。 床老旧得有些承受不住这突来的重量,吱呀着有些晃动。 宋沅摇了摇头,自己也开始把外衣脱下,准备睡了。 躺在床上的姐弟两各怀心事。 宋沅闭着眼睛,思绪万千。她们姐弟两年龄都上来了,本不该再睡一张床的。 可安安从小喜欢黏着她,而柴房就这么大小的巴掌地儿,确实放不下安安的床了。 以后,以后有机会给安安做张床,让他自己睡去。 第40章 越来越孝敬了 宋安紧贴着宋沅,手指轻轻抓住她的衣服。 耳边是姐姐平稳的呼吸声,宋安却没有睡意,眼睛睁得大大的。 他的脑子里一直浮现自己昨天看到的场面。 原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也会有人关心姐姐。 而姐姐不只会对自己笑,她对着别人的时候,是那样鲜活。 本是应该高兴姐姐有人疼爱的,可他心里却有些害怕,害怕自己不再是姐姐的唯一。 “怎么还不睡?” 就在他兀自胡思乱想的时候,寂静的空间里传来宋沅的问话。 宋安掩耳盗铃似的紧闭着双眼,明显急促的呼吸声却暴露了他的状况。 感觉姐姐的眼神一直定在自己身上,他稳了稳心神,而后下定决心一般开口。 “姐,我是说如果,如果有很多人都对你好,你还会不会喜欢我?” 宋安的问话让宋沅呆住了,这傻小孩,问的什么问题。 自己喜欢他是因为他是弟弟,不是贪图他对她好! 今天是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让他有了这样的疑虑? 久久没有听到姐姐的搭话,宋安失望地蜷缩起来。睫毛一颤一颤的,呼吸也慢了几分。 “这瞎想啥呢?姐姐喜欢你,那是因为你是姐姐唯一的弟弟,是姐姐的亲人,这是不管别人怎么对姐姐好都无法改变的事实。况且,你对姐姐这般好,大概没有人会比你对姐姐好了,你瞎操心这些干什么?” 宋沅一直都觉得自己是幸运的,七岁之前有小叔护着,七岁之后有安安护着。 虽然她身上的活永远干不完,可永远有人在身后用关心和保护润泽她的内心。 “没有,我就是怕!” 怕什么他没有说出来,反倒是伸手抱住了宋沅瘦弱的身躯。再说话时声音里被坚定取代。 “姐,我以后会对你更好的!等我再读几年书,有了招工的资格以后,我就去县里打工。到时候,我把你接出去,咱就不稀罕这个对你不好的家了!姐,你等等我好不好?” 听着弟弟的话,宋沅呼吸一滞。 原来,弟弟一直怕自己离家,是因为他还没有能力赚钱吗? 可是,她自己有能力的啊! 总归是让他操心了,宋沅轻轻摸着宋安的脑袋,声音虽是斥责却柔得一塌糊涂。 “说什么傻话呢!你要好好读书,没准儿以后能上个大学,到时候挣得不是更多,姐也倍有面儿不是。” 已经有小叔为了养活她放弃了学业,断不能再为了她断送弟弟的前程。 虽然工农兵大学推荐名额有限,但等到安安高中毕业,能遇着别的机遇也说不定呢! “不!那姐姐还要被磋磨好久!要是姐也能读书就好了,你那么聪敏,就算不能上大学,也能像大姐那样在外工作的!” 说起大姐,她的活法让宋安有些羡慕,要是他姐也能这样就好了。 都说五指有长短,宋安虽然小小年纪,也是把胡翠花的偏心学了个十成十。 同样是姐姐,他更爱姐姐,与大姐总归是有些隔阂的。 “各有各的好,也各有各的差!你怎知大姐在外面就一定过得比家里好!” 家里虽然条件差一些,可宋荞好歹是被二房夫妻捧在手心长大的。 在家有关怀,在外可就是个独立的大人了,所有的都要得承担起来。 “可见不着爷奶,爸妈,姐能多吃些也是好的”。 这吃得少,还做那么多事!她的身体是越来越瘦弱了。 “好了,不想那么多了,睡!明天你还要上学!对了,你明天走的时候来趟姐这儿,给你装好东西。” 在外读书,中午是不回来吃的,明天给他把野鸭蛋带上,也能好好补补。 “好” “睡!”宋沅轻轻拍打着宋安的后背,就像小时候给他拍觉一样,宋安的困意一下袭来,眼睛也越来越小。 第二天清晨,宋沅老早起来把饭做好,见宋家人还没齐整出现在堂屋里头,她朝着宋安招手,后者了然背起自己的布书包跟他进了柴房。 宋福在一旁看着,很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这是姐昨天捡的,你留着等会儿和中午吃。等下次你不上课的时候,咱再去溪边找找有没有”。 宋沅边唠叨着边把野鸭蛋装进宋安的书包。 “不用给我拿这么多,你自个也留两个吃。” 宋安说着从书包里拿出两个递回去,被宋沅阻止了。 他还要说话,屋外却传来他奶招呼吃饭的声音。 “安安搁哪去了?赶紧出来吃饭,该上学去了”。 胡翠把饭分好,却不见姐弟两的身影,眼神询问地看向宋建国夫妻两,两人齐齐摇头,倒惹来老太太的白眼。 这爹妈当的,连孩子去哪也不知道。 “好了,都装起来,该吃饭了,姐还得上工。” 宋沅在胡翠花声音落下后匆匆开口,没等宋安反应过来就出了门。 “你去哪了呢?看不见要吃饭了啊!下次在这样,别怪我不给你分。” 胡翠花脸色很不好看,数落着宋沅迟到的行为。 “知道了奶!”,宋沅没有争执,垂着头乖巧地应着,倒是让胡翠花的火气没地发。 “奶,那下次我的是不是也没有了?” 宋安跨着书包,慢悠悠的走进堂屋,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他姐就吃那么一点,还不准备留?那是要饿死她吗? “你这说哪的话,你可是读书人,奶饿着谁也饿不着你啊!对了,你怎地就把书包背上了,这还要吃饭呢!” 胡翠花拉胯的脸上立马挂起笑容,招手让宋安到她跟前坐。 全家可就这个孙子最出彩了,可都指望着他以后带领大家过好日子呢! “那也不能饿着我姐,她每天干那么多活,公分该够她吃饱了的!” 宋安低声陈述着事实,端起玉米糊糊吸了两口,而后放下碗去拿桌上的土豆,剥好皮以后递给胡翠花,后者因为他的动作气也不生了,笑眯乐呵接过来开始啃咬。 “咱安安越来越孝顺了”,宋老三眯着眼夸了宋安,眼睛紧盯宋安剥土豆的手,心想这个该是孝敬他的了! 只见宋安剥好抬起手,方向却不是他那边。 宋老三差点一口气上不来,眼睛恶狠狠瞪着宋安手递过去的方向。 宋沅没有接过宋安递过来的土豆,让他自己赶紧吃,别一会儿上学迟到了。 听着她关切的话语,宋老三脸色这才好了些,算她还有些分寸。 第41章 红糖饼干 宋安闻言,直接把土豆塞进嘴里,三两下直接解决完,而后把剩余的玉米糊糊喝掉。 “我吃完了,先去上学了!” 他放下碗站起身来,斜躺在他腿上的书包一下被甩到了左侧的膝盖上方。 “成,走路当心点”。 宋建国头也没抬交代着,倒也放心宋安一个人出门。想来也是,乡下嘛,能让孩子上学就不错了,每天上工,哪来的时间和闲心去送孩子上学? 宋安走后,宋芳和宋福也匆匆扒了饭就走,从这到公社的路,可比宋安到小学的远多了。 虽然他们脚程快,可也还是赶的紧。 “昨晚拾了多少柴?” 几个读书人出了门,胡翠花的关怀到了宋沅这儿。 她没有关心宋沅回来的时间,也没有关心她吃没吃饭。心里想的是宋沅带回来的柴火。 “就这么烧的话,够小半个月的”。 做饭虽也废柴,但她昨晚背回来的挺多的。 “那行,等会儿记得上工。这两天都是你堂姐帮忙的,你可别歇两天就懒散,咱庄稼人,就没有懒散的命。” 胡翠花敲打着宋沅,主要是怕两天的时间,让宋沅学会躲懒,别到时候还累得她被批评。 “我知道的,吃了饭就去了”。 胡翠花这话完全是多余,宋沅太知道自己需要公分了。 胡翠花见宋沅什么都答应,也没了念叨的兴趣。喝完粥直接去房里换了身衣服,再回来时直接去了厨房。 从宋沅的角度看,胡翠花正小心翼翼地打开橱柜的门。 橱柜里面只有几只母鸡下的蛋,看这趋势,胡翠花今天是要去赶集了。 果不其然,胡翠花把鸡蛋拿了出来,放好以后径直出了大门。 没多会儿,再回来的她手里多了两把稻草。 “碗儿,吃好了来帮忙”。胡翠花扯着嗓子喊。 宋沅把桌上的几个空碗带上,去了厨房。 胡翠花见她进来,直接把稻草递给她。宋沅熟练地扯着稻草头,胡翠花开始往里包。 一边包,一边往横向加稻草固定鸡蛋,固定完了后再继续放。 稻草包鸡蛋,可以减少鸡蛋在路途中的损耗。 鸡蛋不多,才20来个,直接编成了两串,对于熟练的胡翠花来说,没多大会儿就编好了。 “成了,你上工去!今天能够的话多割些猪草备着,明天就该抢收小麦了。到时候你过来帮忙,咱也能多拿几个公分,到时候也能多分些。” 收完小麦,把交公粮的部分余出来,其余的直接给大家分了。 小麦是精细粮,一年也分不到多少。麦子可以打成面粉,做馒头,包包子,饺子可都用得上。 胡翠花可不是急嘛,就盼着宋沅能帮帮忙,多弄些公分,到时候能多分一点。 “行” “那你去,多割一些,中午我做饭,你就不用惦记家里了”。算算她走快一些,回来正巧能做午饭。 她累一点没关系,主要是碗儿必须得腾出时间帮忙赚公分。 “好”。 宋沅背着背篓出了门,就遇上了同样准备赶集的樊小玲。 “碗儿,上工了?”樊小玲笑着问。 “是啊,婶子赶集去啊?” “可不,去换点盐回来,再买两双手套,接下来可没时间去赶了。收小麦,油菜籽,种玉米,栽秧子,怕是一个月都忙不过来了。” 说起接下来的活计,樊小玲有些唏嘘。活路不少,她可得去称两斤肥肉熬油,不然一个月下来,得瘦一圈。 她和李二苗还成,大壮他们三兄弟可不能跟着遭罪。 养好身体多赚些公分,到时候也好有些钱为大壮说亲。 不说还好,一说还真是愁啊!这要是遇到厚道人家还好。要遇到个蛮不讲理的,光是彩礼就得让人脱层皮。 “好,那我不耽搁婶儿了,我先上工去了” “去去,婶儿也得去等等你罗婶子她们!” 松桥大队去公社的路并不宽敞,只够两个人并排走,牛车去不了,大家都只能踏正步。 阴天和晴天还好。若是碰到下雨天,这路泥泞不堪,一脚下去鞋子都要重好几两,还别说滑了。 再有就是从这路大半都是在山林之间,树木把路遮得有些很暗,胆子小的人都是结对而行。 宋沅和樊婶子分道扬镳,先去了养猪点给猪抱了些猪草,而后直接去了柳青杰家。 去的时候柳青杰背着背篓正要出门,见宋沅过来还有些许诧异。 “进来坐”,柳青杰招呼道。 “不了,我是来看看你要不要去赶集,去的话请你带些东西回来呢!” 宋沅像男孩子一样摸摸自己毛茸茸的脑袋,有些不太好意思。这托人带东西,全得靠人家人力背回来。 “去的,你要带什么?告诉我我就给你带回来了。” 柳青杰看宋沅那为难的神情,不忍心见她为难,特别大气地答应帮忙。 得到应允,宋沅的眼睛睁得圆溜溜的,晶莹点点,嘴角也咧起,露出了几颗大白牙。 “麻烦青杰哥帮我带点小米,可以的话带点大米,割一斤肥肉,再带两斤红糖饼干!” 说着,她边往自己衣兜里翻找着票据,拿出来票据里有一张一斤的肉票;一张五斤,一张一斤,一张两斤的粮票。 票据保存得很新,都是之前柳青杰给她的,她没机会去公社所以也没仔细看都有些什么票,现在才发现饼干票是没有的。 宋沅有些局促,抿了抿唇,很快掩饰了自己的情绪,声音清冷无比说出自己的决定。 “饼干就不要了,没有票。” 红糖饼干她吃过,是许依言姐姐给的,说只有供销社有。 她原本琢磨着可以给容祁带些回来当午餐,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沅沅想吃红糖饼干啊,那让你青杰哥带些红糖和面粉回来,云姨给你做。” “云姨会做吗?”宋沅纯属好奇,纵使高手在民间,但在这乡野间却少有人会花时间去研究这类吃的。 “这有啥难的?” 安静云难得这么自信,作为地主家的女主人,她什么好东西没有见过,红糖饼干,左右也就是那么些个做法。 “我也没有糖票” 宋沅很清醒意识到自己依旧没有其他的票据。 “得了,我会想办法,晚上你过来拿饼干就是了”。 柳青杰见一大一小犯愁的模样头也大了。 碗儿和母亲真当自己是吃素的? 混了这么些年,不就红糖和面粉吗?多的没有,几斤他还是弄得到的。 “不要了,太危险了” 宋沅凝视着柳青杰,坚定地摇了摇头。 没有票据要拿到东西,那渠道必然是黑市。 许依言说了,城里管控严格,红卫军时不时在街上游荡,就等着抓这些来往黑市的人。 抓不着还好,抓着了那是要坐牢的。 青杰哥家里才躲过艰苦的日子没几年,犯不着因为自己的私心,再让他去冒险了。 “成了,我有自己的方法,你就甭操心了,回去上工!明天就要抢收小麦了,你今天的活估计不轻。” 第42章 村里来人 就宋家三奶奶的脾性,柳青杰自觉自己还是挺了解的。今天碗儿不定得累到啥时候,弄点吃的给她补补挺好。 但凡是他能弄到的,那都不是事儿。 倘若真的没有渠道和能力,他不会盲目去许诺。 “好,那我回去了,你弄得到就弄,弄不到就算了” 宋沅还在叮嘱,柳青杰却嫌她聒噪,直接挥手表示自己清楚,让她赶紧走。 从柳青杰家出来,宋沅的眉头蹙起,好似遇见了什么世纪大难题。。 她真想自己去弄,到时候抓就抓了。 可惜,她去不成。 今天是赶集,危险又增添了几分,只愿青杰哥能够小心一点。 罢了,他肯帮自己这些忙,那晚上去山里给云姨打个野鸡补补身体,就当还他一些人情罢。 除了野鸡,猪圈顶上晒的竹荪再给云姨几颗,到时候正好和野鸡煲成一锅。 那滋味,保证叫人流连忘返。 想通了以后,宋沅的脸依旧冷着,步子却比刚刚轻快了不少。 回到养猪点,宋沅去了草棚,准备把猪食煮上。 宋芳割一天的猪草,还抵不上宋沅自己半天割的。除开她刚刚抱去喂食的,剩下的也只够中午一顿的。 宋沅顿觉头痛。 今天的任务可不就是重嘛,除了晚饭猪食,最起码还要明天一天还有后天一早的。 除此而外,还有要踩粪的厥草,也需要割了。 头痛归头痛,她还是利落地把猪草剁了,煮好猪食后准备去打猪草。 她刚一出草棚,就见宋杨穿着一身青色的补丁衣服站在猪圈边上,背上背个小背篓,手上提着把镰刀,嘴里一直咕噜咕噜在逗小猪崽。 “杨杨?你怎么在这?”,宋沅惊讶道。 毕竟这养猪的地儿除了背粪挑粪的人,其他可不愿意往这凑。 尤其猪倌是名声速来不太好的宋沅,大家对这里更是敬而远之。 原本玩的正欢的男孩因着宋沅的出声吓了一跳。人差点没站稳摔了。 宋杨慢慢回过头来。小脸上还惊魂未定,却勉强扯起笑容。 “我奶说不能白拿姐姐的东西,让我来帮你割些猪草。” 宋杨的奶奶就是胡翠花的妯娌,是胡翠花认为婆婆偏心的四房媳妇。 两家人自从宋沅的曾祖父母去世以后就没走动。 前几天宋杨带了竹笋回去,老太太当时还纳闷是谁给的,问宋杨没说话也没在意。 结果没过几天宋杨又带回去鱼虾,老太太按耐不住,怕孙子做了偷鸡摸狗的行当,严刑逼供这才撬开了他的嘴问出了来处。 听到是宋沅给的时候,老太太还有些恍惚。 想她何小兰和胡翠花明争暗斗了那么些年,谁也看不上谁。没想到到了孙子辈,宋沅还照拂了她的孙儿。 她自问不是个只会占便宜的主,所以打发了宋杨来帮忙割猪草,反正能和宋沅说得上话也就宋杨。 至于克兄克叔的传言,那都不是事儿。 有的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 要碗儿真有这能力,怕胡翠花一家早就死绝。 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可怜大家愚昧,让个孩子背负了许多。 本来说好昨天就要帮的,两奶孙看见上工的人是宋芳便歇了心思。 宋芳这丫头,跟她奶一个德行。 明明是上一辈人的恩怨,见着何小兰这个小奶奶那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最让人气的是,不会叫人不说,何小兰还撞见她和别人编排自己。 时间久了,何小兰也不待见她。 “那都是你自己得的”。 宋沅不敢居功,竹笋是宋杨挖的,鱼也是他自个打捞的,跟她可没多大关系。 “那也是你带我找的”。 宋杨思路很清晰,他知道,若是没有宋沅,他绝对找不到那么好的竹笋。 若是没有宋沅,河道两边每天都有人把守着,他挤都挤不进去,从哪拿了那么两条鱼回去。 所以,他奶让他来帮忙,他是一百个愿意的。 他觉着,跟着沅沅姐,哪怕没有收获那也是好的,总之心里舒坦。 反观和六子他们一起,除了被使唤,找到的东西也得分出去一半。 时间废了不少,到头来还得把成果拱手。 宋沅看着小家伙认真的表情,有些无语凝噎。 她可从来没想过,要用物质来换取别人的帮助啊!还是一个小孩儿。 见宋沅发呆,宋杨走上前,轻轻拉住了她的手晃了晃,在宋沅回过神来时,仰起头笑道:“其实是我想跟着姐姐,因为姐姐运气好,可以找到吃的!” 宋沅知道,小家伙是善解人意,怕她拒绝他的帮助,这才说了这看似要占便宜的话。 罢了罢了,傍晚带他去找些好吃的! 两人结伴去山上,到山脚下的油菜籽田的时候,宋沅停下了脚步。 菜籽田里面的鹅肠草长得很好,很嫩。 可是宋沅只能看看,她的身量虽也娇小,可菜籽种的比较密集,一旦进去势必会碰到菜籽。 “姐姐,我在这割”。宋杨看清了菜籽地,再看了看自己,主动要求道。 “算了,咱重新找个地儿,这要是碰着了,还得挨骂”,虽然宋杨身量比较小,可难防有个万一。 主要是菜籽可以榨油,大家都指望这点油改善生活,损耗了可不得不偿失了嘛。 “我会小心的,这样咱们也能快些!” 小家伙没犹豫,把自己的小背篓放在路上,一个纵身跳了进去。 他猫着身子走了进去,菜籽之间的空隙正好容得下他。 宋杨很是高兴,小步踱步到方才的地方,拿了自己的小背篓。 “姐姐,你去其他地儿割,等下来我和我一起背就行”,宋杨仰着头看向宋沅,稚嫩的小脸神采奕奕。 “行,你自己小心着点,如果不够你蹲着就直接出来” “好” 见宋杨答应,宋沅不再犹豫,直接往上走了。 她没有直接上山,而是围着山脚转了转。 山脚下有很多土,因为比较阴,种出来的庄稼并不好,因而荒废了下来。 此时荒废的土里倒是长了许多鹅肠草,蛤蟆叶,以及其他很多猪草,倒是省得她再往上走了。 她蹲下身子,一手扯住草叶,一手用镰刀去割,认真地劳作着。 大概中午12点,大队的下工哨吹响。她用袖子擦了擦被太阳照出来的汗,开始把猪草装框里。 正是此时,大队长才吹完下工哨,一个队员急匆匆跑过来找大队长。 “大队长,刚有几个打扮十分体面的人打听你。我直接给带到你家去了,现在你快回去看看!” 大队长听得一愣,面露疑惑,打扮体面的人,他印象里可没这些人啊!公社的人一般不下来的啊 “有说找我什么事吗?”大队长虽疑惑,步子却是往家方向迈,速度很快。 “没说,不过我看那些人神情十分严肃,想来是有很重要的事。” 王二麻没说的是,他光看着那些人不怒自威的样子,腿都有些打颤。 第43章 凶多吉少 此时的大队长的家里,大队长的妻子给人倒水,虽不至于像王二麻那样腿打颤,但呼吸都是提起来的。 “大娘,您不用麻烦!” 说话的人起身接过了水,特意放低了自己的声音,脸上也难得挤出笑容,却还是有些唬人。 “不麻烦不麻烦,你们先坐着,他一会儿该回来了。”他指的是大队长。 “好,您忙您的去,我们在这等着” “诶,好” 大队长妻子心里也正好有些发毛,如获大赦走了出去,正好遇见了赶回来的大队长。 “诶哟,你可回来了,人都在堂屋呢!” 大队长脚步一顿,往堂屋方向看了看,凑近自己妻子的身边,声音压得小小的。“有没有说找我啥事?” 大队长媳妇儿也不时张望着,声音也压得很低去回答丈夫的疑问。“没说,你自个进去看看。说话可得注意些,我看那些人可不是善茬。话说二明,你是不是惹了什么事?” 就那人高马大的样子,再加上那严肃的表情,可不看着就不好惹吗? 大队长媳妇儿这心里七上八下的,两只手绞在一起无处安放,生怕大队长做错了啥事,让人上门讨债来了。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我的为人你还不清楚,我至于去招惹别人吗?”大队长郁结了,夫妻这么多年,这傻婆娘居然怀疑到自己头上。 “那,不会是咱学军招来的?”说到宋学军,大队长媳妇儿的声音有些颤抖,话也脱节脱节的。自己儿子一直在县里做工,可别是他招来的! “成了,别瞎想”,大队长被自己婆娘说心跳都慢了几分,心里却也琢磨起来。 他细细琢磨了一番,回过神见自家婆娘站着六神无主,张嘴还要说些什么,他直接一个眼神打断了她的意图。心道可别说了,越说这心里越没个谱。 “行了,你去做饭去!”大队长眉头紧皱,不太耐烦地挥手让自己婆娘赶紧走,自己也往堂屋方向走去。 “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大队长边进门,边扬起不太自然的笑容说着场面话。 眼睛却如雷达一样,扫视着堂屋里的几人。 果然如自己婆娘所说,看起来都很威严,大队长的心里也泛起了嘀咕。 见要找的人归来,靳天明站起身来把自己的证件递过去,“是我们叨扰了”。 大队长忙不迭接过证件,一看吓一跳,这个军官,可是了不得的人物,这找自己有啥事?不会他们大队有人作奸犯科了! 他心里有些发怵,手都有些抖了。这个时候,可最忌讳犯错!一个犯错周围大队都要传得纷纷扬扬,他这人好面子,到时候脸往哪搁。再说,这公社的好些指标,怕是也要错过了咧。 “解放军同志可是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大队长的声音里带着丝微不可查的颤意,生怕如自己所想。 靳天明见人爽快,直接道出了来意。 “是这样的,之前我们执行任务时有位队员在这片地界上失联了,这次来主要是想问下大队上最近是否多了人”。 他们搜救小队在这山里已经转了两天,还是没找到容祁身影。正好山下有个村落,所以过来问问情况。 大队长眉头一凛,仔细想了想,这队上可没听到哪家救了人啊! 他凝重地摇了摇头,靳天明的心也颤了几分。 “敢问那位同志是在哪里失去音讯的?我也正好可以问问队员情况。” 虽然没听说,但他可以发动队员帮忙去找找。 靳天明心里一喜,指着秘灵山的方向描述着。 大队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心越来越往下沉,这多半是没有生还的希望了呀。 大队长声音沙哑道:“同志,您说的这个地方是我们大队的禁地啊!那山上经常有野兽出没,之前上山打猎的人不是缺了胳膊就是少了腿,就算情况好点,那也都是伤痕累累。算算,我们这也有快20年没人踏足过秘灵山了!” 众人听了大队长的话,相互对望着,脸色凝重。 他们也想过最坏的可能,这两天围着彭小强说的地方往下找了很久,却是没有一丝收获。 靳天明还是不死心,“大队长,就没人进去过吗?” 他们进山这段时间,可没遇见过大队长说的这些猛兽。他在想,会不会有胆子大的人往里走过! 大队长摇了摇头,大队是明文规定的,加上那几个老人是活生生的例子,可没人敢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靳天明的心沉入谷底,那么意气风发的人,就真的这么没了? 他恍惚还能听见容祁凛眉数落调侃自己的声音,人却不见踪影。 还想说些什么,可喉头干涩,半天发不出声音。 就这样干站着,张了几次口,话才从口而出,声音沙哑。“既是如此,那我们先告辞了” 说着,大家起了身,一个个的身形都有些颓丧。 宋沅和宋杨从地里回来的时候,正好遇见了靳天明一行人。他们气场强大,面容严肃,让宋沅侧目注视了一番。心中不禁疑惑,这些人来大队有什么事? “姐姐,怎么了吗?” 宋杨轻触了宋沅的手,一下拉回了她的思绪。 她低头看着宋杨,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笑着摇头:“没事”。 或许,别人只是路过。此时的她完全没有把这些人和容祁联想到一块儿,和宋杨一起往村里走了。 “靳队长,按这大队长的话,容祁队长是凶多吉少啊!” 说话的虽不是容祁的直属下属,却也听闻过容祁的大名,对他是十分佩服的。 “再找找!”靳天明的声音沧桑,茫然交错,脑子难得没那么清明。 这附近应该还有其他的大队,这个大队的人不敢进山,没准其他的没这忌讳呢! 这人真要被猛兽吃了,那衣服碎片什么的总要留些!他更倾向于人被救走了,关键是得找救人的是谁! “行,咱再找找”,众人附和着。他们也不太相信这有勇有谋,骁勇善战的人就这么丧身于这片山林。 第44章 抢收小麦 一行人匆匆从松桥大队离开,企图去临近的大队询问,不过这也没影响宋沅的生活。 中午吃了饭,宋沅和宋杨把地里的猪草背完,就准备上山去割厥草踩粪。 厥草生长条件不算严苛,很多土质上都容易生长,但阴处好像长得格外的好。 割厥草的同时,宋沅没忘记带宋杨来的初心。他们所处的这片山是宋沅特意选定的,这里去年收获了很多椿菜。 果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傍晚回去的时候,两人背篓里多了很多鲜嫩的椿菜,还有一小捧茶树菇。 “我就说,跟着姐姐总能找到好东西。” 宋杨眉眼弯弯,对此次的收获很是满意。 “哪里是跟着我就好,是到了季节了,你就算随便找都有收获。”财物就在山上,谁人都能发现。 “可是,我之前就没拿到这么多过”宋杨捏紧自己的背篓绳认真道。 以往他跟大家一起进山,都是群没长大的孩子,找到的东西本就少,再要分一分,可不就更少了嘛。 宋沅觉得好笑,倒也没说话。 两人分道扬镳,各自回了家。 今天有些晚,回来的时候大家都在。蔡琴看见宋沅进来,狠狠瞪了她一眼。 倒是胡翠花,鼻子用力嗅了嗅,眼睛都亮了。 很快,眼睛里的光彩慢慢暗淡。椿菜是有了,可鸡蛋她都给卖了,换了两斤盐,还有一斤肥肉。 “回来就去做饭,大家都饿了。”宋老三坐在屋檐底下吞云吐雾,褶皱的脸上享受极了,声音却有些沙哑不耐。 “就去”,宋沅忙下背篓,从里面拿出椿菜就走。 就在宋沅刚进厨房,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宋安就出现在了身后。 宋安原本在写作业,听到宋沅的声音,第一时间就跑了出来。 “姐,你从哪摘的椿菜啊,这么嫩?”,宋安一只手去挑拣椿菜,兴匆匆地贴近宋沅。 “作业写完了?”,宋沅没回答,反倒提起另一个话题。 “嗯” 话虽说着,宋安熟练蹲下去烧火。 晚饭做好,一家人围坐在桌子边,脸色却有些沉。 “芳丫去哪了?都要吃饭了还不回来?” 王大芹看着公公不虞的面孔,讪讪道:“彩娟说有些事找她,两人就出去了。” 至于去做什么,她没问!反正她闺女放学回来都要出去转一转的。 “哼,那罗彩娟是什么好人?芳丫成天跟她玩,能学到什么好?” 宋老三眉头蹙得更紧,显然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 而此时的宋芳,有些失神的往家里赶。 今天罗彩娟让她一起去知青点玩,她一想到那双多情的桃花眼,脚就不受控制地跟了上去。 可惜,那韩知青太不礼貌,自己和他打招呼他都爱搭不理,甚至还直接回了卧房关紧了门。 要不是胡知青说今天是他两做饭,韩知青能在他那小破屋子里坐一个晚上。 宋芳本来想发发脾气,可他眼神一对着她,她所有的气都只能往回憋。 她就不信,多处处那韩知青发现不了她宋芳身上的优点。 回家时,家里很是寂静,她踢着自己的碎花布鞋,慢悠悠往堂屋去。 “诶,吃饭了?” 宋芳看围坐在桌边的众人,高兴凑上前去。 她挤到王大芹和宋福两人的板凳缝隙中,低头去拿筷子。 王大芹顺势挪了挪身子,想给宋芳留出位置。宋芳还没有坐下,眼光触及桌上的菜时,脸一下沉了下来,筷子也直接摔到桌子上。 “宋碗儿,你不知道我吃不得椿菜啊?”眼神恶狠狠地盯着宋沅,恨不得把她揉碎吃了。 “那你吃不得我们大家就不能吃了吗?”没等宋沅说话,宋安便悠悠开口。 宋家众人都很爱吃椿菜,唯独宋芳,只要一吃,全身就长红疙瘩。 本来顾及她不能吃,宋沅都格外炒了土豆,还煮了一大碗茶树菇汤。 可宋芳哪管这些,就抓着椿菜这个由头,把从知青点受的气直接撒在宋沅身上。 宋安的话一出,宋老三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 这个丫头,饭点不在家不说,一回来就闹腾,她不吃,还不等大家吃了吗?要知道,宋老三就最爱这点香椿这类野菜。 “爱吃吃,不吃滚蛋,正好粮食也没多少了!” “我……” 宋芳看着发怒的爷爷,还想说话,就被王大芹拉坐在板凳上。 “爹,你别跟她计较,既然人齐了,咱吃饭?”王大芹右手掐着女儿的手臂,脸上是讨好的笑容。 宋老三饿极,也懒得跟和丫头计较,不发一语端起碗筷,众人有样学样,也赶紧拿行动起来。 吃完晚饭,大家都洗漱睡觉,宋沅则去了猪圈拿了些晒干的竹荪,而后去了柳青杰家。 去的时候,柳青杰双腿张开,正在编织背篓,给宋沅开门的是安静云。 “来了,快进来”,安静云看着宋沅,满脸笑意把人迎了进去。 “谢谢云姨。” 柳青杰抬头看了眼宋沅,继续手底下的工作:“来了,东西都给你带回来了,红糖饼干我妈也做好了,放一起的。你直接带走就是。” “你这孩子,哪有你这样说话的?”安静云拍了拍儿子的胳膊,一脸不赞同地瞪着他。 宋沅见状,赶紧笑道不妨事。 柳青杰也没辩解,只见他从地上捡了跟竹篾接上编了一圈,这才放下已经成形的背篓起身。 “走,我带你去拿”话语里有些赶人的意味。 他知道宋沅还要赶路,所以不太想她在自己这耽搁太长时间。 安静云不懂其中的弯弯拐拐,柳青杰的话直接把她气够呛。 “柳青杰,你是皮痒了是?” 说着,她去拉地上的竹篾,想好好教育这臭小子,怎么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 “云姨。我青杰哥是知道我有事心疼我呢!您别气着自己。” 宋沅阻止了她,手轻轻放在她背后拍着安抚。 “沅沅就别为他开脱了,这臭小子,越活越浑了”。 “我哪是为他开脱啊?我说的是真的!青杰哥很好,云姨就不要责怪他了” 说话间,柳青杰抬起个崭新的小背篓朝两人走来,里面装的是宋沅要的东西。 “背上走” “好”,宋沅放开了安静云,小跑到柳青杰面前低身去背背篓。 “云姨,我今天有事,就先走了,打扰你们歇息了!” 安静云看着懂事的她,摆了摆手。 等宋沅走过,安静云看着一言不发的儿子,叹息着摇了摇头,回了自己的屋子。 诶,儿子大了! 宋沅背起背篓,直接小跑往秘灵山走。 她没有去洞里,直接去的小屋。 放下她带上来的东西,去了昨晚做的陷阱边上查看,里面赫然躺了两只鸡,一只兔子。 她跳进去把东西拿出来,去了小河边处理。 容祁在山洞里等啊等,眼看都已经过了平时宋沅来的时候,他心里疑惑,难道那小孩今天不来了? 就在他失望时,洞外有了动静。 他摩挲着起身,刚坐好就见宋沅点着电筒进来。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话语声里有他自己没察觉的幽怨。 宋沅愣了下,看来自己没先来山洞让人误会了。 “要来的,不来你吃什么?饿了?我来拿锅。” 见小姑娘脸上泛起的歉意,容祁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多事。 “不饿,你慢慢来。” 宋沅点了点头,拿起床边的砂锅直接往外走了去。 容祁看着她消失的背影,心里有些懊恼。 这小孩,看起来又瘦了。也不知道,l救自己给她带来了多少负担,光是每天脱身来照顾自己,都要耗费好大的力气! 好在,自己恢复得还不错。他感觉要不了多久,自己就能走能跳了,到时候看看怎么帮帮她。不行的话就直接让她脱离那军困苦的生活! 宋沅拿着砂锅去了河边,打了水回来把野鸡剁了扔锅里煮,在旁边另起火开始烤兔子。 等她做好端到山洞时,估摸着差不多十一点了。 “你是先喝点鸡汤还是先吃兔子?” 宋沅的话让容祁有些诧异,这姑娘是从哪弄来的这些? 不过想到她敢冒险活动于这深山,好似这些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总归是有些本事的。 只是他有些疑惑,既然她自己都有本事,为何还过得那样不好?是顾念亲情亦或是其他? 这小姑娘可就像个谜团一样呢! “吃兔子!鸡汤等会儿再喝。” 宋沅应了声。拿刀割从左前兔腿处割了些肉下来递给容祁,自己也割了一些吃了起来。 容祁借着蜡烛的光一边啃着兔肉,一边观察宋沅,女孩吃东西很秀气,却出奇的好看。 “你今天伤口还痛吗?” 宋沅见容祁一直盯着她看,用手背轻轻擦拭了嘴角。 不经意的抬眸与容祁的目光对上,后者慌乱得赶紧躲避。 “没有痛,已经好很多了,想来快好了。” 听着说情况良好,宋沅轻轻点了点头。想着自己明天要参加抢收,不一定得忙到什么时候才能上来,她还是先说下比较好。 “我们大队明天开始要抢收麦子了,我不定什么时候能上来,饭我已经给你做好了,鸡汤和兔肉应该够你明天吃的,我还给你带了些红糖饼干,你可以垫垫肚子。” 说着,宋沅去摸自己带来的东西,才想着全部都放在了小屋。 正好水壶里也没有水了,她拿起水壶,径直回到了小屋。 第45章 许大伯 回去看着背篓里面的肥肉,宋沅懊恼地锤了锤自己的额头。 光记着做饭,忘记熬油了。 她把猪肉和水壶带上,一起去河边洗了洗,决定带去山洞熬,反正那里有碗。 宋沅回来的时候,容祁正在活动自己的头部。看见宋沅手里提着的肥肉,有些惊讶,“咋还带了块肥肉?” 宋沅把猪肉放在一旁的锅盖上,一边去腾砂锅。 “我今天请人带回来的。熬了油给你炒菜吃。” 容祁哑然了,这姑娘一开始凶巴巴的,谁曾想她对着个陌生人,确实也太舍得了。 “你不用破费,我啥都能吃的”,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 在部队的时候,靳天明每个月的工资都要寄差不多一半回老家。他说农村的生活其实并不好过,一年到头劳作,一家子也只能赚个百来块钱,平时都得靠他寄钱回去接济。 大人都尚且觉得困难,更何况她一个小女孩儿呢! “人说吃了油身子好些” 宋沅从水壶里倒了些水把砂锅洗干净,而后把肥肉切成小块小块的,扔进了锅里。 一切准备妥当,她起身慢步走向山洞后面。 容祁看着她的身影轻呼口气,庆幸自己拉撒都是靠着毅力走到外面解决,不然此刻就尴尬了。 宋沅也疑惑地挑了挑眉,还以为会是尿骚味冲天呢,结果传来的只有长久不见阳光的潮湿味道。 她也没多纠结,抱了捆柴就这走了出来,正好队上容祁的目光,她探究地看了过去,眼角微扬,面容清冷。 “有事?” “没有”,容祁摇头道。 “哦”。 火光烧得很旺,虽是深夜,容祁却没有一丝困意,就这样看着蹲在地上熬油的宋沅。 宋沅有些困了,自从把容祁救回来以后,她睡眠的时间就很少,眼底下乌青越来越明显了。 “你眯会儿,我看着”。容祁缓缓挪下床,看着呵欠连天的宋沅道。 宋沅倔强地摇了摇头,努力撑起眼皮完成工作。 把猪油倒进一旁的大海碗里,她拍了拍手,回头和容祁告别。 “我先走了,你早些休息” “好,自己注意点安全。你抢收小麦太累,明天就不用来了。我有你给的红糖饼干,对付个一两天不是问题的。” 他出任务的时侯,极端的条件下,饿个一两天都是常事。 “你病着呢!哪能让你饿着!”宋沅不赞同,她只希望他能早点好起来,到时候大家各走各的道。 没等容祁说话,宋沅就出了山洞。 困意的摧残,敦促宋沅花了差不到一小时的时间跑回了家。 她才堪堪睡了几个小时,大队的鸡就叫了。 尽管被窝很舒服,她还是努力克制困意,摸身起来准备做饭。 许是这几天都没睡好,她的脚步有些轻飘。这才走到厨房,里面就有道忙活的身影。 “今天的饭我做,你回去再睡会儿。” 听到动静,宋安回过头和姐姐解释。他知道姐姐回来的晚,打算让她好好补眠。 左右就是顿早饭,大家对付对付也就过去了。 宋沅的小脸有些苍白,走到灶边夺下宋安手上的锅铲,“我来做” 宋安不依,直接把她推回房间,她又多睡了差不多一个小时。 “诶哟,这该死的贱丫头!宋碗儿,你跑去哪里躲懒去了,怎么能让安安做饭?” 蔡琴难得比任何人都早,看见做饭的是宋安,只觉心头窝了一团火直接喊了起来。 她的嗓门儿很大,吓得睡梦中的宋沅一个机灵坐了起来,木床不受重负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嚷嚷什么呢!谁做不是做?有吃的不就行了?”宋安实在是受不了母亲的大惊小怪,他姐就不能有个休息的时候了。 再者谁规定,他就不能做饭了?能够自力更生不好吗?至少以后要有个突发情况什么那也不至于饿死自己。 胡翠花闻言快走到厨房,看见宋安忙碌的身影本想责怪宋沅。结果见孙子不高兴就住了嘴,反倒是斜瞪了蔡琴一眼,恨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话真多,有嚷嚷的力气,等会儿给我多割些麦子,多挣几个公分。” 婆婆发话,蔡琴不敢多言,唯唯诺诺地应是。 早饭吃得很顺利,也许是蔡琴的大嗓子告知了众人早饭出自谁手,宋芳难得的没有多话。而一旁的宋老三和宋建国很欣慰能吃到宋安做的早饭,都埋头呼哧呼哧吸溜着粥。 早饭过后,一家子收拾起镰刀去了大队委会,等着大队长分配地方,宋沅也顺道去猪圈喂了猪。 再回来的时候,地已经分了出来。宋沅兀自走到卢花身边,沉默地跟着她下了地。 “碗儿,不用那么弯” 卢花抬身休息休息时,见宋沅腰弯得低低的,在一旁出言提醒。 收小麦最好的方法是蹲在地上去割,不过这样比较费腿,总之不是费腿就是费腰,都没个好的方法。 “好”,宋沅乖巧答应,手上的镰刀挥舞得特别快,一点也不输在座的大人。 胡翠花很是欣慰,还好家里有个碗儿不用上课。这干活的麻利劲儿,比家里任何一个孩子都强。 抢收进行的热火朝天,四月的天气已经开始转暖,没多时,太阳就直接当空照着,加上长期俯身的动作,众人脸上都布满了汗珠。 宋沅跟着众人站起身,用破旧的袖口去擦了擦额头的汗。恰逢此时微风吹过,把麦子吹得弯了腰,此起起伏,犹如河道中那层层叠叠的涟漪。 要不说风吹麦浪好看呢,那金色的麦穗,在风中摇曳着它婀娜的身姿,影影绰绰,让这金色在摇曳之中流光溢彩。 宋沅就这样跟着宋家众人收了三天的麦子,期间宋安他们放了农忙假,直接被胡翠花打发去替宋沅养猪去了。 “诶诶诶,你看,那是正国不是?” 宋沅还埋首去割麦子,想蹭着太阳没出来多干些活。旁边的几个妇人用镰刀指着田埂上走来的人,脸色都是羡慕。 “好像是的”,说话间,被讨论的男人已经走到了众人跟前,只见他身材魁梧,皮肤黝黑,不怒自威。 “正国回来了?”一旁的韩翠兰眼尖,笑意盈盈打着招呼。 要知道这可是县里公安局的局长,讨好了不定以后自家能沾些光呢! “回来了,四嫂忙着呢!”许正国接了韩翠兰的话,脚却不见停下,俨然没有多谈的意思。 韩翠兰见许正国走的方向,撇了撇嘴。 也不知道这宋碗儿走了什么运,全大队就她一人得了许正国的青睐。这不,老许家的媳妇儿在坡对面呢,他去却直直往宋碗儿这走,显然是要去找那小扫把星。 “碗儿” 宋沅听见熟悉的声音条件反射地抬头,就见自己不远处站着自己的救命恩人。 她瞬间扬起发自内心的笑,甜甜地叫了声“许大伯”。 第46章 别出声 “哎!别干了,过来歇会儿” 许正国看着她沁满汗液的额头,心疼地招了招手。 宋沅欣喜,下意识迈开步子。才走了几步就想到胡翠花等人还在这,只能回头灼灼看向胡翠花。 胡翠花听见许正国的声音,目光早早就往这边瞟,见宋沅回头的动作挥了挥手让她赶紧走,眼睛一直不看她。 她肉痛啊,索性眼不见心不烦。心里埋怨许正国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赶在抢收的时候回来。这一带走碗儿估计就是一天,她又得损失多少个公分。 心里虽恼怒不已,她却不敢轻言开口。要知道碗儿当初被蔡琴丢到山里,是许正国救回来的。他当时就警告了众人善待碗儿,还普及了遗弃和虐待孩子是要蹲大牢的。 从那以后,他就好似盯上了他们家,但凡有时间就往宋家跑,每次都问宋沅在家有没有受委屈。 胡翠花那个心虚啊,深怕宋沅说错话,一家子都得去蹲大牢。 好在宋沅比较识趣,每次都说好。 胡翠花以为宋沅是识趣,是示弱,实则是她不想别人整天为她的事烦心。 许正国一个局长,整天不知道要多愁案子呢,何必再给人添麻烦。 得到许可的宋沅三两步走到许正国旁边,抬起自己的小脸就是甜甜的笑。“许大伯怎么有空回来了?今天不忙了吗?” 许正国回之一笑,急忙扯起自己的衣角去给宋沅擦汗,不知道的人得可劲羡慕这父慈子孝。 “大伯也有休息的时候,想着好久没来看碗儿了,索性就回来了?碗儿最近怎么样?割麦子累坏了!” 平时严肃,嗓门儿大得没边的许正国压低自己的声音,生怕吓着眼前的乖孩子。 “不累,我都习惯了”。宋沅摇了摇头,看向许正国的目光里皆是崇拜。 听到习惯二字,许正国爱怜地揉着宋沅的脑袋。 从宋建成出事以来,他娇养的姑娘一下改变了许多,人也能干不少,却也叫人心疼。 “走,大伯带你去打猎去,咱碗儿今天吃口肉”。 宋家本就不富裕,还供那么几个读书人,想来也离捉襟见肘差不离了。 碗儿在那个家的处境本就尴尬,想来好吃的也到不了她嘴里。 正好今天他来了,自然要带碗儿吃点好的。 别的不敢说,个把野鸡野兔他还是能猎到的。 “可是我今天还得抢收小麦”,宋沅回头看向地里劳作的人,绯红的小脸上有些犹豫。 “咱今儿个歇一天,就算你做了,反正到时候你也吃不饱,还不如不做了” 宋沅听这话有些羞囧,耳朵都羞红了。原来自己的处境传到了许大伯的耳朵里面去,亏她每次都挖空心思营造自己过得很好的迹象。 她咬了咬唇,正想反驳就被许正国给打断,“别想说什么你很好,你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你觉得我会信吗?” 还没出口的话卡在喉间不上不下,她只是想在对自己好的人面前体面一些,如今却成了无稽之谈。 “你告诉大伯,你想去吗?” 宋沅的眼睛看着远方的山,矜持地点了头。她其实并不馋肉,前几天在山洞里才吃了兔子。她只是想和许大伯多待一会儿,大伯是除了小叔对她最好的长辈,他身上有小叔的影子。 “想去就成,剩下的交给大伯。” 许正国拉起宋沅的小手,宋沅疑惑抬起头看向眼前伟岸的男人。他粗糙的掌心擦过宋沅的手背,有些刺痛,却也很温暖。 宋沅没有挣脱,这田间小路很是狭窄,两人最终呈一前一后的姿态站立着。 “三婶儿,我带宋沅去玩会儿,成不成?”,许正国对着田埂下面的人喊,声音之大,让田间劳作的所有人都直身看向他。 胡翠花也同样抬起头,汗水从脸上的褶皱间划过,快速流向下巴的位置。 “成不成?”许正国又喊了一嗓子。 众人看着许正国身旁怯生生,却又满含期待的宋沅,纷纷把目光投转到胡翠花的身上,他们也很好奇胡翠花到底应不应。 灼热的目光像炭火一样灼烧着胡翠花身子。她咬了咬牙,而后摆出一幅和煦的模的样。“成,怎地不成?只是要麻烦她大伯照应着了。” 这该死的许正国,就爱管闲事。她敢说不行吗?嗓门儿那么大,不就是想让人多逼着她答应吗? 还有碗儿这死丫头,也不知道心疼心疼人,多劳动分粮不行吗?非得跟着许正国走,他许正国有商品粮吃,你宋碗儿有吗? 到头来别人拍拍屁股走人,你还不是得从土里刨食? “行勒,晚点我再送她回家。” 许正国好似没看到胡翠花那快咬碎的牙,拉起宋沅转头就走,怕晚一步胡翠花反悔。 走到了进村儿的小道,两旁宽敞了许多。许正国松开宋沅,从自己上衣衣兜里掏出一个油纸包,原本有些鼓囊的口袋一下干瘪了许多。 他摸了摸油纸包还有些余热,也不敢耽搁就把它往宋沅身边一递,里面赫然包裹着两个白花花的大包子。 “大伯在城里给你带回来的,你先吃着,咱中午就不回来吃饭了。” 宋沅看了看许正国,看他鼓励的眼神,伸手拿了一个。 虽然很久没有吃到肉包子,宋沅并没有狼吞虎咽。反倒是慢条斯理,小口小口的咬着,看起来养眼极了。 许正国看着她啃咬的动作,满意极了。手上依旧拿着油纸包,脸上却扬起了笑容,与那黢黑的皮肤相衬有一些违和。 “好吃吗?” 听见问话,宋沅下意识地低头,模样要多乖巧就多乖巧。 “好吃你就多吃,大伯带得挺多,管饱”。说着,他指着自己另一边的口袋拍了拍,宋沅惊讶地看着,有些动容。 “我吃一个就够了。”一是粮贵,二是长期以来的饮食,她的胃容量小得可怜。 “也行,饿了就跟大伯说。” 许正国没有劝,把油纸包折好放进口袋,跟着宋沅的步伐走着。 虽然没有沟通过去哪里的山打猎,但两人心照不宣,直直往秘灵山的方向去。 迎着日光赶路,宋沅精神有些困顿。好在一路上许正国和宋沅说着她的生活,倒也让她不至于迷迷瞪瞪。 山洞里,容祁手扶后颈窝躺在草床上,暗叹这次伤势好得太慢。 忽而,平时安静过头的洞口传来交谈的声音,很小声,但容祁捕捉到了。 他警惕地坐起身来。小心翼翼走到门口,想看看是怎么回事。 才拉开一绺藤蔓,就见一抹熟悉的身影正往上走,身边还跟了个没见过的人。 似有所感,宋沅回头看向山洞,就见碧绿的藤蔓中间藏着一双锐利的眸子。 她看着身旁的人,小幅度地朝着容祁摇了摇头,示意他别出声。 “怎么了?”没听见宋沅走动的声音,许正国侧头问。 “没事”,忽来的声音叫宋沅的心跳快了几分。人慌乱说着没事,脚步快了不少,深怕许正国起疑心。 “那走”,宋沅脸上那一晃而过的慌乱没有逃过许正国的眼睛。看穿了宋沅的掩盖,他自然得全了她的心思。 可心里却有了计较,碗儿有事瞒着自己。 意识到这一点,他回头看了看来时的路,眉头紧蹙。 第47章 别上山了 “怎么了大伯?”看许正国回头,宋沅俏生生询问,心里却似打了鼓,砰砰砰,心脏就差跳出了胸膛。 也不知道大伯那么敏锐,有没有察觉到容祁的存在。 虽然把他交给大伯是更好的选择。大伯是部队退下来的,对部队有很深的情节。同为军人的经历可以保障容祁的生活过得好一些,也方便帮他联系部队,但宋沅还是有些顾虑。 她努力平复心中的慌乱,想着等晚一些再问下容祁。 如果他愿意跟大伯走,那自己就舍下脸面就去求一求大伯,好的环境也能助他快速恢复。至少,不用每天都得饿到深夜才有饭吃。 “没事,走!大伯看看你这段时间有没有进步。” 没察觉出异样,许正国收回目光,看了看茂密的树林,心里升起了对宋沅考较的心思。 经历过宋沅被丢这事,他对宋沅的生活充满了担忧。 自从知道这片山林对她宋沅来说没有太大的危险,他索性教起她打猎。 虽然不至于让她大富大贵,至少能让她沾沾荤腥。 自己这次工作了这么长的时间才回来,自然要检验下小姑娘的本领有无精进。 “没有”,宋沅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索性大大咧咧承认,省得到时候丢人。 就许大伯教她的本事,她只学得点皮毛,保证自己时不时能为自己开个小灶。至于旁的,想都不用想。 “不用这么看轻自己,有无长进等下就知道了。”许正国只以为她是谦虚。 宋沅吞了吞口水,有些心虚。这实话说出去大伯不相信,就希望她等会的表现能少气点大伯。 说话间,两人来到了山顶。 山顶的树木茂盛,密密麻麻地伫立着,但视野却也开阔了不少。 “去拿上你的工具,大伯在这等你”。正好他可以查看,这段时间动物繁衍情况,看看附近存不存在危险。 “好,那大伯你小心点”。宋沅不放心地三步一回头。 在她的观念里,许大虽然伯是军人出身,但转业了这么些年,也不知道他手脚功夫有没有退化。 这树林里头时不时还是会跑出一些危险动物,她怕伤着了他。 “知道,你自个也小心些”。 话都说到这了,宋沅只能小跑回去拿自己的东西。 许正国站在原地看宋沅,待她的背影越来越小,他才背着手四处转悠起来。 很快,他的眉心拧在一起,脸上露出了少有的凝重。 这附近,多了很多脚印,看那尺寸,得是高大的成熟男子留下的。看那密集的模样,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许正国心道这里已经不安全了,还得叮嘱碗儿丫头少上山。 虽然目前还不知道这些人的意图,但防范着总是好的。不叮嘱碗儿,就怕自己不在的时候碗儿和他们碰上,届时她会有生命危险。 “大伯,拿来了。” 许正国还在想怎么开口,却被宋沅打断了思绪。 “好,那我们开始。”看下宋沅背在身上的弓箭,许正国点了点头。 两人往里走了走,脚步很轻,这样不会吓到猎物。 突然,一道灰色的影子从两人眼前急驰而过。宋沅取下弓箭,屏气凝神对着那影子就死一箭,只可惜,射空了。 见第一只箭掉落在地上,宋沅立马从背后的箭筒里抓出一只,单眼紧闭瞄准,箭以破碎虚空的架势射了出去,却也晚了一步。 两次的失败没有叫她气馁,她视线紧盯那身影的动向,见它朝前跑去她也赶紧跟上,手也快速搭上箭筒。 “咻”,前头的灰兔听见声音,回头看了眼穷追不舍的女孩,正是这一刹的回眸,让它丢掉了自己的生命。 “擦”,箭矢插入地里的声音。兔子应声而倒,空气中传来淡淡的血腥味。 宋沅大步上前,抓起地上的兔子,向着许正国的方向挥了挥,炫耀着自己的成果。 “不错,就是出箭的力道小了些。”以至于箭总是轻飘飘的,射程太短。 想来也是。碗儿的年纪摆在那,力道能有多大,还是自己苛求了。 “走,回去烤肉”,猎物到手,也就没有必要继续停留在这了。 “大伯,我可以再猎一只吗?我想给我弟弟带些回去” 有了许大伯的由头,她可以正大光明地给宋安吃点肉食。 看着宋沅清澈眼底的乞求,许正国正了正声,轻轻地点了点头。 两人带着兔子继续向前,这次却没那么顺利,半天都不见猎物的身影。 宋沅有些急切,呼吸都沉了几分。 “沉住气”,许正国道。 粗矿的声音一下安抚了宋沅的焦急,她又四处张望,慢慢前进。 这次比较幸运,老远看着四五只兔子在吃草,许正国也重视起来。 他朝着宋沅摊手,宋沅会意,把手中的弓递过去。 许正国接过弓箭,从宋沅背上拿出两只箭,一前一后射了出去,动作连贯,速度奇快。 很快两只箭矢都射中了目标,箭在空气中的声音惊动了其他兔子,一个后蹬就四处逃窜。 许正国接过宋沅手中的箭,再次射了出去,目标再次倒地。 他没有贪心,握弓的手卸了力。 加上之前碗儿打的那只,怎么着也够吃了。 宋沅跑过去拾起地上的兔子,两人带着往回走了。 “去河滩边烤!”许正国提议。 这兔子带回去,指定进了别人的口。与其便宜他们,不如直接吃了。 许正国处理了三只兔子,另外一只留着给宋沅回去交差。 生火烤肉,两人堪堪吃了一只兔子,其余的都剩了下来。 “这些你留着。”许正国把兔子递给宋沅。 “哦,对了,我刚看了,附近有很多脚印,这里不安全了,你以后就不要上山了。” 许正国没有忘记正事,严肃地叮嘱着。 闻言,宋沅捏肉的动作一顿,心里有了思量。那些人,会不会是来找容祁的? “知道了,大伯,我平时也不怎么上来的。”宋沅撒谎了,以往确实如此。自从救了容祁,她是天天上山。 “知道了就行,你吃完咱就下山!”看这时候也不早了。 宋沅递到嘴边的肉不香了,现在下山?那她晚上不是还得回来,这怎么着都不划算。 第48章 平安顺遂 “怎地了?”见她心不在焉,许正国询问道。 “大伯,我小屋里的床单脏了,我想趁现在洗洗。” 洗床单?他还以为是什么大事。 许正国爽朗地挥着大手,示意身旁的碗儿赶紧行动。 “行,洗!我等你” 宋沅愣住了,许大伯不按常理出牌啊!他在这,自己还怎么去给容祁做饭? 还有床单,自己哪来的床单,床单都被撕光做口袋了。 她连忙摆手,头也不由自主摇着。许大伯留下来,自己就露馅儿了。不行不行。 “不用了,大伯,你难得回来一趟,先回去陪陪依言姐!我都霸占你大半天了,我要是依言姐该生气了。”宋沅用自己代入许依言的角度,义正言辞拒绝。 许正国一听,想起自家的娇女,可不是吗,她那脾性晚了可是要生气的,小嘴可都能挂油壶了。 只是,留碗儿在山上,他还是不放心。 再者,碗儿这么着急自己走,该是和她瞒着自己的事有关。他想知道碗儿隐瞒的事会不会有危险。 再有,自己这会子回去,被大队多事的婆娘看见碗儿没有一起,再一煽风点火,胡翠花怕是要发难了。 罢了罢了,孩子有秘密,他不看便是,自个儿去山脚下等碗儿! “成,我先回去,这兔子我也带回去,晚点你来我家拿。” 他亮了亮手中的兔子,其灰色的毛发有些暗淡,脖颈间少有的几撮白毛被鲜红的血液染红,眼睛也失去生气,俨然已经断气。 “不了,你带回去给依言姐和大伯娘。你给我烤的还有这么多呢!” 宋沅指了指身旁的两只完整的兔子,直接拒绝。 做人不能太贪心,她一个外人都占用了大伯如此多的时间,要是大伯再真的空手回去就真的说不下去了。 “给你烤的是给你吃的,这个你带回家给你弟弟尝尝鲜。” 尝鲜? 宋沅脑袋飞快转着。一整只带回去?分了到安安嘴里的拢共就那么几块,说不定她奶还不舍得吃,要等宋金回来才肯做。 与其她还不如直接带个兔腿回去呢,就不信胡翠花他们能让她剁下来分了! “大伯,你带回去!我不想给他们吃,安安我直接带只兔腿回去就是。” 宋沅直接坦白自己的心思,大伯是自己亲近的人,不必要隐瞒。 一碗稀粥她们都舍不得给她留,她又何故借别人的东西来讨好她们。 感激与否还是回事,恐又要得寸进尺让自己多要些了。 许正国盯着宋沅,一脸的不赞同。一家人,怎么就不想给他们吃了? 他真怕碗儿心里怨宋家人,怨着怨着,也把自己给搭进去。 松桥大队最重孝道,这要让人听见了,碗儿可不得被唾沫星子给淹死。 许正国喉结动了动,劝说的话在嘴边打转,最终没能说出口。 不经他人苦,没理由劝他人善。碗儿变成这样,宋家人个个都有责任。 想到他们的做派,许正国自己都觉得寒心,索性把所有的话都咽回肚子,带着兔子下了山。 见许正国走远了,宋沅踩灭了火堆,提着烤好的两只兔子去了山洞。 容祁听见熟悉的脚步声,赶紧点上蜡烛。 “你吃午饭了吗?” 看着坐起来的容祁,宋沅还有些惊讶,这都能坐了,腹部的伤应该结痂了! “吃过了,你怎么想到上山来了,和你一起的人呢?”上次她白天上山,还是脸被打得红肿的时候。 容祁目光灼灼看着宋沅,上下打量一番后才送口气。 想来她这次上来是借了那人的光!不过没受委屈就是好的。 “和我上来的是我大队里一个伯伯,带我上来打猎,这会儿先回去了。” 宋沅卸下一只兔腿,递到了容祁跟前。 容祁用一旁的湿床单擦了擦手,也没客气,直接接了过来。 “对了,我伯伯说山上有很多脚印,也不知道是不是来找你的。” 容祁咬肉的动作一顿,有人来找过? 是他们动作太轻,还是自己感知力弱了? 虽然自己不是千里耳,但听觉较常人总归是好一些的。 难道这段时间自己一直在养伤,各项能力都下降了? 这会子,人怕是已经错过回去了! 当然,也不排除是那些人想看看自己死透了没。 “我大伯是部队转业回来的,若是你想,我去请他把你带上,到时候也能为你联系部队。” 宋沅声音有些低,容祁是她救的,照顾了这么些天,这要就回去了,她还有些不适应。 她一直都是一个人,这好不容易来了个看起来比她柔弱的人,可不是就有些别样的满足感嘛。 容祁要是走了,这满足感也就烟消云散了。 “不去了,在这你也能把我照顾得很好不是吗?再说,和他走我还得跋涉,要是碰到伤口你之前的努力不就功亏一篑了吗?” 他察觉到了宋沅的失落,眉目一凛。这话虽有安慰她的成分,却是权衡利弊后最好的结果。 自己就快好了,再过上几天,腿也差不多利索了,到时候他再联络首长。 小姑娘救了自己,总要看看她过的什么日子,自己要是能帮上忙,也算是报恩了。 “真的不走了?”宋沅的声音很大,里面夹杂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开心。 “嗯,不走了”。 说完,容祁就见小姑娘脸上的笑晕染开。 容祁心里一顿,心道宋沅也太容易满足了些。 “那我去给你做明天的饭。” “对了,你和大伯走还能吃口热乎的,留在我这整天就只能吃些凉的,硬的。” 想来,容祁不走是有些吃亏了呢!就生活条件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儿! 不过感叹归感叹,她可不希望容祁真的为口热乎的就走了。 “好,你慢点,少做些,我吃了兔子已经饱了。” “好好好,知道了。兔子我要带只兔腿回去给我弟弟,其他的你晚上或明天吃都可以。” 小姑娘神采飞扬,声音轻快,连手上的动作都彰显着她此刻的高兴。 “好” 托她的福,容祁在部队的时候也没舍得顿顿吃肉,这到了乡下,却借着小姑娘的光吃了好些,他都能感觉自己长肉了。 也不知道这伤好全乎了,他的身手会不会因为肥胖而退步。 幻想下满身肉,步都跑不起来,走路肉都一晃一晃的。 光是想到这个场面,容祁都气笑了。 宋沅抬着锅出了门,这次是小心翼翼的,脚步也轻了不少,没在地上留下什么印记。 她有些怕大伯说的那些人去而复返,若是战友,到时候容祁不走都说不下去了! 可若是想要他命的人,自己了没有能力保证他无虞。 总归是小心为好。 心里纵然千思万绪,等她做完饭回来,脸上挂着的笑还没消减。 容祁心里嘀咕,自己不走,小姑娘好像挺高兴的。比一开始凶巴巴的模样,鲜活多了,看起来很可爱。 走路的时候,那耳后的小辫子一颤一颤的,让小姑娘灵动多了,就是看上去很瘦。 容祁暗下决心,等自己好了,一定得想想办法让小姑娘长些肉。 女孩子嘛,肉嘟嘟的更可爱一些,对健康也大有裨益。 “好了,饭做好了。我得回去了,你自个小心些,听见动静也别出去,到时候被人抓走了,我可救不了你啊!” 宋沅言不由衷,那嫌弃的小模样挂在脸上,实则怕容祁趁自己不在就走了。 “知道了,你早点回去,今晚好好休息,这段时间来回奔波,辛苦你了!” 宋沅想想也是,确实辛苦,自己都五六天没睡个好觉了,所以顺从地点了点头。 “那我走了”,宋沅声音很潇洒,动作麻利扒开藤蔓走了出去。 山脚下的许正国在周围转了一圈,摘了一大抱香椿,才堪堪等到宋沅的身影。 他没耽搁,抱起来紧紧跟在宋沅的身后。 宋沅蹦蹦跳跳走在前头,完全没注意身后事多了尾巴。 许正国看她去了养猪点,这才转身回家。 回家时家里已经弥漫着饭菜香味,开门正好遇见了端菜出来的妻子。 “回来了?”江莹抬头打了招呼,眉目间温柔至极。 “回来了,依言呢?”许正国拎着兔子走到妻子跟前,把兔子和香椿交了出去。 江莹连忙腾手,过程中指了指房间,小心接过许正国手里的东西。 “呀,这香椿可嫩着呢,晚些打两个鸡蛋炒一盘,也算是个不错的荤菜。” “鸡蛋全什么荤菜,你那腊肉不是还有几块嘛?炒腊肉!正好这两天你累着了,好好补补。” 江莹听着也是,附和地点头。 头才点了两下,她随即想到自己的女儿,努了努嘴对丈夫说道。 “丫头刚还说呢!我爸怎么这么没良心,自己闺女了不看,巴巴上赶着去看碗儿妹妹呢!” 听着妻子绘声绘色学女儿说话,许正国噗嗤一笑,这个调调是他女儿惯用的,想必还跳脚了呢! “这小丫头,让她平时多照顾些碗儿,这咋还争宠了呢?碗儿可是我相中的儿媳妇,我多照顾着点怎么了!” 别的不说,他希望碗儿后半生能在自己跟前生活。他能约束自己的儿子,也能竭尽所能去疼爱碗儿,保她后半生过得平安顺遂一些。 第49章 儿媳妇 许正国话音刚落,许依言房间里的宋荞右脚才踏出去一半,险些绊了一跤,还好她及时扶住了门框。 原本她听见许正国回来,正满心欢喜想出门打个招呼呢,结果就听见了这话。 “啥?儿媳妇?你怎么想一出是一出。” 江莹也震惊了,这死老头,平时不声不响的。 她只知道他疼爱碗儿,可没想到他居然存了这样的心思。 屋外江莹拔高的声音被宋荞阻隔在外。 碗儿,儿媳妇?许大伯是想让明毅娶了碗儿。 这一刻,宋荞觉得好冷,从内而外的冷,冷到她骨髓都打颤。 碗儿?真是讽刺!家里人讨厌她至极,偏有人当她是宝。 此刻的宋荞无比埋怨这个自己可怜到大的妹妹,许多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情绪喷涌而出。 凭什么,从小到大,碗儿什么都不做就能轻易捕获这些人的爱。 小叔是,安安是,许大伯也是。安安就不说了,可小叔和许大伯,明明是她先认识的。 宋荞抿唇咬着下唇内侧的唇肉,一手死死抓住门框,一手紧攥手心。 不一会儿,抓住门框的指节渐渐泛白,另一手心通红一片,嘴唇处也传来了铁锈的腥味,她却仿佛感受不到,依然用尽全力维持这些动作。 宋荞内心不甘,亏她时时刻刻注意许家的动向,眼巴巴讨好许正国,讨好江莹,讨好许依言。 就连回家都选和许正国一天,一回来家门都没进就直接来找许依言,做足了好姐妹的姿态。 她一直以为自己做得很好,许依言亲近她,江莹也乐意和她唠嗑,聊家常。 虽然许大伯没有过多的表态,宋荞觉得归根结底是他不善言辞,把喜怒都放在了心中,相信时间长了许大伯也能感受到她的赤诚。 可现实给了她狠狠一巴掌,许大伯对着碗儿,是十足的慈父样。所以他一开始,就打的是碗儿做儿媳的注意! 对了,明毅呢?那个高大结实,爱笑的男人也想着娶碗儿吗?他们明明差了那么多岁! 在宋荞担忧的时候,江莹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忧心忡忡地看向丈夫:“我知道你喜欢碗儿,可她和咱们明毅是年纪不是差太多了?” 要知道,她儿子都21岁了,碗儿才14。真要成亲,至少得等到碗儿17岁,到时候她儿子都24了。 江莹看着丈夫欲言又止,担忧丈夫的希望落空。 碗儿如此小,等到了适婚年龄真的就愿意嫁给明毅了吗?正国他是不是太想当然了? 这世间千般事皆可有法子去促进,去转变,唯独一个情不受人控制。难道正国要挟恩撮合他们? “差些怕什么!正好明毅可以蹭着碗儿长大的这些时间去建功立业。等碗儿长大了,明毅也能成熟稳重些,也能多疼碗儿一点不是?” 自己婆娘纯属是瞎操心,他们夫妻两不也相差了七八岁。这二十几年下来,孕育了一儿一女,不也过得和和美美? 江莹隐晦地翻了个白眼,合着自己的儿子就该对碗儿好?要不是年龄对不上,她都怀疑许正国是不是把两个孩子给调换了。不然怎的如此埋汰自己儿子,疼爱碗儿。 想起小碗儿,小小的年纪经历了这么多苦难,非但没有怯懦,反而出落得愈发大方明媚,江莹自然也是喜欢得紧。可这并不代表碗儿就适合做她儿媳了。 “那你问过明毅的意思了吗?”生活是他们过的,要找什么样的伴侣总该要儿子自己拿主意。 不说还好,一说江莹有些心酸。儿子18岁就被丈夫送去当兵,这一走就是三年。 因着和丈夫生着气,这走的三年硬生生没有给家里来过一次信,也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儿子的意思?许正国的步子停住。面上有一瞬的迟疑,下一秒却绷着脸说道:“他能有什么意思?俗话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能翻出天去不是?” 不管他愿不愿意,碗儿他是一定要娶进门的。 只要自己在,这就是铁板钉钉的事儿。 丈夫的话完全不估计孩子的意愿,江莹心里一堵,感受到了儿子的无力。 她们那个年代没逃过盲婚哑嫁的老规矩,她儿子也要承袭这种传统吗? 现在兴情投意合,婚姻自由,自己的儿子好不容易有了选择的权力,江莹不想剥夺。 第一次,她忤逆了丈夫的意愿。 “我不管,我希望儿子幸福,如果他不愿意,你甭想左右他的婚姻。”江莹声音虽软绵绵的,却落字可闻,字字都表明了她的决心。 他们这一代人,还没尝够父母做主,包办婚姻的苦吗?何苦还要孩子去尝呢? 就碗儿家附近的胡来睇,没生出个儿子,一直不受婆家待见,人就把她当作传宗接代的用具。 生的女儿不受待见,丈夫还整天游手好闲,在外拈花惹草。 还有村西的林二娃两口子,婆娘把他骑在身下,时不时就要干一架,林二娃一个大男人为了孩儿却只能忍气吞声。 想到自己的儿子将来可能面临这种生活,江莹就觉得内心凄苦,眼泪一刹保不住,溢出了眼眶。 那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她不想他受苦。 “我说你这是咋了?这不和你商量的吗?咋就哭上了。可别哭了,别人不知道以为我欺负你了,” 许正国声音明显慌乱了,手足无措看着妻子,脸瞬间板了起来。 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自己的婆娘掉眼泪。 江莹的哭是那种很惹人怜的哭泣,也不发声,就悄摸摸抹眼泪,怎么看怎么可怜。 许正国冤啊!这不是看妻儿都能敞开心扉地对碗儿好,才有让她做儿媳妇的想法吗? 若是媳妇不愿,他也不强求啊! 毕竟他能约束儿子,那是因为父子天然的压制作用。 而对妻子,那从来都是妥协的份。 “我,我就是为儿子委屈,从小到大,什么都得听你的,一大老爷们儿了,连自己做主的权力都没有。” 江莹额边的一缕头发有些凌乱,在夕阳的映射下显得格外温柔。 暖黄的日光配上晶莹剔透的泪珠,怎么看都有种落寞与破碎感。 江莹细细啜泣,一字一句都在指责许正国独断专行。 许正国舌头一卷,憨厚的脸表情有几分皲裂。 他就说,生产之痛的时候她没哭,差点丧夫的时候她没哭,现在倒为了几句未来儿媳的话哭了,原来搁这儿等着他呢! 许正国气结,难道在妻儿眼中,他就真的不为自己儿子考虑吗?他做的一切都是基于一个父亲的立场。 他了解儿子,知道什么是适合他的。 看得明白,自然也乐意去督促儿子成长。 罢了罢了,既然妻子接受不了,那就等碗儿长大些再说。 长大些,愈发明媚动人,他就不信妻子不想为儿子聘回来。 恐怕到时候不用他说,妻子自个儿都会跑上跑下张罗。 就是宋家那一大家子人,怕是不太好应付。 毕竟碗儿当了这么多年的劳动力,骤然失去,总得有东西贴补上,不然人家该不放人了。 “成了,擦擦眼泪,看明毅自己的意愿。” 若儿子真不愿,和碗儿成了对怨侣,那与他的初衷背道而驰,他就是罪大莫及。 江莹见丈夫退步,自己为儿子争取到了婚姻主动权,慢慢擦拭眼角的泪水,眼神里头的光一下慢慢聚拢,转身去厨房继续端菜。 宋荞不顾许依言的挽留,浑浑噩噩走出许家,目光呆滞,脚步轻飘。 江伯娘虽然替明毅争取到了看他的意愿,可他从小就对碗儿那么好,想来也是愿意娶她为妻的! 那自己,等这么些年,深深熬成老姑娘,又是多么可笑? 宋荞的脑子里一直浮现许明毅和碗儿相处的时光,好像他特乐意靠近碗儿。 但凡许明毅遇上碗儿,只要是他自个儿身上有的东西,巴不得全部都给碗儿。 不知不觉间,宋荞走到了家门口还不自知,整个人垂头丧气的,就像失了生气的提线木偶。 “荞荞,你回来了?”是蔡琴惊喜的叫声。 蔡琴下工看着远处熟悉的背影,赶紧跑上前查看,结果真的是女儿回来了,她顿时欢天喜地招呼。 “娘,下工了?” 宋荞抬起自己苍白的小脸,有气无力地回应着母亲。 “怎么了荞荞?生病了?” 蔡琴探手想去摸摸女儿的额头,却被她一下躲开。 宋荞下意识的动作让蔡琴内心有些不安,心道难道荞荞是在外面受欺负了? “娘,我没事,咱回去做晚饭去!”宋荞抬手挽住母亲胳膊,试图打消她刨根问底的念头。 果然,听到女儿说做晚饭,蔡琴的关注点立马被转移。 “成,饿坏了!也不说早点回来,赶上午饭也成啊?” 蔡琴扭动着躯体,步子快了不少。 这傻孩子,果然是还没长大,怎地就不知道照顾自己呢? 这以后要是离开了他们夫妻身边,又有谁能毫无保留地去爱她呢? “还好,不是很饿”。 第50章 试探 宋荞和许正国一起回来的,到大队的时候也才是正午。 只不过她忙着和许依言联络姐妹感情直接去了许家,蔡琴才会认为她这个时候才到。 母亲的关爱让宋荞醒过神来,她突然抓紧母亲的手,心里是种别样的痛快。 碗儿纵使有别人的疼爱,但她终其一生,都享受不到母亲的爱意。 宋荞因为儿媳妇言论对妹妹有了怨怼,她情窦初开时便喜欢上了许明毅。 许明毅长得周正,成绩好,为人也仗义。因为许正国当过兵的缘故,他的家境在宋荞大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大队半数以上的姑娘都想要嫁给他。 三年前,许明毅被许正国送进了部队。很多姑娘叹息这一去不知是几年,而她们韶华易逝,错过了最好的婚嫁年龄,往后的亲事多少会受些影响。 纵使许明毅再优秀,可能嫁给他的归根结底只能有一人,她们也总不能无望地等着。 思量权衡之后,许明毅的婚事这才无人问津。 宋荞也是这些姑娘中的一员,比较幸运的是,她和许明毅说得上话,总能跟在他的身边。 别人放弃了,她总想着要为自己的爱情博一把。 于是,在曾经的情敌一个个都嫁人之后,她依然拒绝上门说亲的人,就这样等着。 一等就是三年,从将将青春的16岁到了别人口中的老姑娘。 随蔡琴进了院子之后,蔡琴把女儿推到屋子里休息,自己则火急缭乱地跑到厨房,开始她丢下已久的厨房事业。 卢花两口子回来的时候,听见厨房霹雳乓啷的响声,还在感叹碗儿今天怎么这么闹。 等宋荞从二房屋子里出来的时候,卢花会意往厨房一瞥,果然看见之前装聋作哑的妯娌正专注地做着饭。 卢花朝着丈夫撇了撇嘴,也没再继续关注蔡琴的动向,反正有人做饭就是好的。 “三婶,下工了,我给你们打水洗洗手” 宋荞从屋子里出来,看着灰头土脸的叔叔婶子,疾步走到水缸边上。 即使在县里做了工人,宋荞也不似宋芳那般爱拿乔,撸起袖子就为三房两口子打水。 “那可真是谢谢荞荞了,荞荞啥时候到家的?我家文子和穗穗在县里可还好?” 卢花谢过侄女的好意,开始打探自己一双儿女的境况。 她的儿女算不得多聪明,但会替别人考虑。 知道自己成绩不好以后,不忍利用家里的资源混日子,索性就下学去县里找些事糊口。 堂姐弟三人都在县里,虽不在一处,但有个事儿的时候,总能有个人支应一声。 这会一家里静悄悄的,想来儿女并没有一起回来。 也罢,这抢收的日子,回来该让婆婆压着出去帮忙了。 “都挺好的,文子长高了一些。” 说着,宋荞就对着卢花比划着宋文目前的身高,看得卢花心里一热。 “诶呀,长这么高了,我还想着个子都长得差不多了呢,谁成想又长高了,长高了好,以后好说媳妇。” 卢花说得眉开眼笑,下一秒又紧张起来。 “对了,穗穗呢,穗穗怎么样?” “就知道您会问,我前几天去裁缝铺看过穗穗,她师傅夸她机灵好学,说要不了多久咱穗穗就能出师挣钱了。” 宋荞有荣与焉,心里也为堂妹高兴。毕竟她好了,以后也能照应着姊妹一些。 大家相互帮衬着,日子能比单打独斗过得轻松许多。 “真的?穗穗不是才去了一年多点吗?” 就她所知道的,一般都得苦练个年,该不会是老师傅说安荞荞心的? 卢花有些惊讶,要知道穗穗在家时,婆婆总是嫌弃她成绩不好,人也不够机灵。 咋换了个地方,就被师傅夸了。 “真的,师傅说穗穗天生该吃这碗饭,一看就会,比其他人教着省事儿。” 说到这,宋荞也不得不羡慕堂妹的那一双巧手,绣出来的东西比她好了不是一星半点。 知道婶子联想到的是什么,宋荞也没有多言。 这人啊,并不是什么都表现在脸上的。 有的东西,是骨子里带来的,天生的,一般不轻易发觉。若真让人发觉了,那指定是往着好的方向走,而且比旁的人轻松不少。 就像这次,她奶就看错了。 穗穗在家的时候,也只是比碗儿好些罢了。现在,她可是裁缝师傅的眼珠子。 “好好好,他们都好我就放心了,你也去多陪你娘说说话。” 这做父母的,有的望子成龙,望女成凤。一开始卢花也有这些希望,可现在,她只盼望着自己的孩子过得平安顺畅就足够了。 卢花暗自消化着宋荞带来的消息,笑眯乐呵回到了三房的屋子。 宋沅回来时,看见家里多出来的人还有些惊讶。 “碗儿,咋的?认不得你姐了?” 宋沅仔细看了看蹲在地上搓着衣服的宋荞,可不是差点不认得嘛。 宋荞相比之前,更像是城里工人的形象了。 “荞荞,和那死丫头有什么好说的。” 蔡琴一把拉起女儿,转身就往厨房去。 宋安不听自己的话,巴巴往宋碗儿跟前凑,她可不希望女儿也是如此。 “娘,我和妹妹说几句话咋的了?” 宋荞挣扎着想要从母亲手里解放自己的手,纵然在许家听到了那个事心里憋着气,宋荞还是出自本能关心自己这个命运多舛的妹妹。 “你别挨她,挨她倒霉。你这好不容易当上工人,可不能让她给搅和了。” “娘,您能不能别那么迷信,那真要您这么说,我就该带着碗儿往城里一站,城里人全倒霉了,那咱不就可以往城里走了?” “那能成?”蔡琴有些不信。 “您都知道不成,那为啥还要这样说碗儿?” 那也是您身上掉下来的骨肉啊! “成了成了,总之你离她远些。” “是是是,那我出去把那些衣服都搓了,你看我这手,也都打湿了。” 蔡琴认真一看,自己女儿的手背都搓红了,她心疼得不得了。 “洗什么洗,刚回来谁叫你做这些?那个死丫头会洗的。” “说什么呢?那丫头会洗什么?” 是胡翠花回来了,正好听见了母女二人的谈话。 “娘回来了,您给说说,这荞荞在外那么辛苦。刚回来就说给我们搓衣服,我说衣服碗儿会洗。” 胡翠花看着孙女撸起的袖子和泛红的手,心里满意极了。 不过倒也认同蔡琴说的话,碗儿今天跟着许正国疯了一天,也确实该做点事了。 一家人都忙得累死累活,就她不省心地跟着别人跑。 “你娘说得对,好不容易回来,就休息休息,衣服给碗儿就行。” 胡翠花说着,人也出了门。 既然宋荞都已经开了头了,正好她们的衣服被汗水打湿,臭烘烘的,正好让碗儿洗了,明天换身衣服。 胡翠花回去把衣服换了下来,也支使着宋老三换。 出来的时候,抱着两人的衣服扔在院子里的水缸前。 “碗儿,你等会儿把这些衣服洗了。” 三房的两口子听到这话有些激动坐起身。特别是卢花,忙活了这么多天,谁不愿意省事一些? 她走到窗户面前轻轻观察院内的状况,见水缸前那一堆衣服,心里有些意动。 人走到床边,翻开床头边上的木箱子,伸手准备拿衣物换掉。 手才伸了一半,她犹豫地停下手来。 “怎的了?磨磨蹭蹭的?” 宋建民衣服的盘扣都解了两三颗,还等着媳妇给自己拿干净衣裳呢! “你说,咱之前说对碗儿好些,那咱再让碗儿洗衣服,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宋建民手一顿,显然也想到了自己说的话。 是啊,一洗就得洗那么多,该忙活大晚上了?他们夫妻其他方面也没啥可对碗儿好的,索性就不增加她的负担了。 “是有些不合适,那咱就再将就将就。”宋建民又把自己的衣服扣了回去。 晚饭过后,蔡琴吩咐宋沅洗衣服,自己拉扯着宋荞回屋休息。 “娘,您先回,我有事和碗儿说。” 蔡琴有些不高兴,可见女儿认真的模样,只能妥协地松了手。 宋荞折回身来,只见院子中的两人已经忙碌开来,宋安舀水,宋沅揉搓着衣服。 宋荞见状,走过去蹲下,拾起衣服有模有样揉搓起来。 多出来的手很修长,让宋沅有些意外,看着宋荞有些失神。 “愣神啥呢?你姐也不至于对你那么差?”宋荞轻笑。 “只是有些意外” 说完,宋沅也没再说话,事实上,她和姐姐基本很少有话说,她虽不像别人那么见不得她,可自己懂事以后,她也甚少搭理过自己。 宋荞搓着衣服,抬头看着对面埋头苦干的妹妹,心里有些矛盾。 “碗儿,有没有想过改变下现在的生活?” 宋荞的话听在宋沅耳中,让她警觉起来,难道大姐察觉出什么了? 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露出了什么破绽,佯装茫然地看着对面清秀的女子。 宋荞轻笑,“咋的?没想过?” 宋沅摇了摇头。 “你咋想起来说这个?” “这不是看你也14了嘛,也快到议亲的时候了。人都说,婚姻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总要谨慎一些的。” 宋沅皱了皱眉,议亲? 宋荞的意思是通过婚姻来改变现状?那谁知道会不会是从一个火坑跳到另一个火坑? 想要活好,能靠的好像只有自己。 “没想过” 于她而言,她现在最想的是如何脱离这个环境。 婚姻,那算是比较遥远的事情了!她脑子中完全没有这种念头。 “那你现在可以开始想想了!我看许大伯对你那么好,没准想让你做他儿媳妇呢!” 宋沅状似无意地试探着,目光灼灼地盯着宋沅,但凡她有一丝动静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宋沅有些怒,宋荞这话什么意思?是觉得别人对她的好是别人用心? “不会,许大伯不会那么做”,宋沅很笃定,她知道许大伯对自己的好很纯粹。 “如果,我是说如果呢?如果许大伯开口了,你会答应吗?” 如果,哪来的那么多如果? “不会” 第51章 招了贼 宋荞松了口气,只要妹妹没那个想法,许大伯就不能按头让她答应! 可这内心有一点点的烦闷是怎么回事?碗儿那满不在乎的语气,太不把明毅当回事了? “你不觉得明毅很好吗?对你也好,当初可是有多少人想要嫁他呢!” 宋荞今天的话委实多了些,宋沅狐疑地抬头盯着她。 那目光,似乎有着某种穿透力,要把宋荞内心的想法看得一清二楚。 在宋沅的注视下,宋荞的心扑通扑通跳快了好几个拍子。 “大姐,你今天很奇怪。” 没等宋沅开口,宋安便沉着脸开口了。 他从来不知道,大姐居然怎么关心他姐的事儿。 宋荞被宋安说得一滞,张嘴想要反驳,却又有些哑口无言,只能讪讪解释。 “我哪里奇怪了?问都不能问了不是,我这不是关心她呢嘛。我不问的时候你嫌我冷漠无情,我关心了你说我奇怪。” 宋荞语气不太好,就这个弟弟,对自己和碗儿的称谓那是天差地别。 就好像他们才是亲姐弟,而自己是外人。 不说别的,就拿碗儿来说,既是叫了自己大姐,那碗儿该是二姐! 可宋安偏偏就只叫碗儿姐,就仿佛她是唯一。 “奇不奇怪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宋安撇了撇嘴,盯着宋荞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没有错过宋荞眼中的慌乱与心虚。 声音大就有理了?事出反常必有妖,大姐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能有什么数?我不过是觉得许明毅人不错,加上许大伯对你二姐好,所以问问她的想法。” 这话听起来很合理,宋安也找不到反驳的话,只能绷住自己的小脸,不客气地拒绝宋荞突来的关心。 “我姐还小,轮不到你操心这事。” 这话说得宋荞更气了,轮不到?说得她是有多没资格? 都说长姐如母,她哪来就没资格了? 宋沅还在回想许明毅的样子,以及相处的过往。好像也就是正常阿兄对妹妹的好,大姐怎就想到他们会说亲? 是大队的人看她和许大伯走的近嚼舌根子了?亦或是大姐臆想出来的? 宋沅很疑惑,原本清明的眸子里多了些懵懂。 木讷地在水里轻甩了衣服,不经意间便触及大姐那憋红的脸颊,她身体似乎还有轻微的颤抖。 想来是安安说话让大姐不舒服了,她便也如常嘱咐了下弟弟。 “安安,和大姐说话客气些。” 不管大姐为何突然说起这事,她和她们是亲姐弟。以后安安免不得还要大姐的帮衬,自然也不能让弟弟把她气着了。 “哦” 姐姐发话,宋安听话地点了点头,挪了挪自己的脚挨宋沅更近,头偏向宋沅轻轻触碰她的肩头。 宋荞捏紧衣服,每回都是这样。 她但凡说话,宋安总觉得自己要对碗儿不利,整个人都充满戒备。 只要碗儿一开口,宋安就像只猫咪,乖顺地依偎在碗儿身旁。 这姿态,让她怎么插得进去? “算了,我说的你们也不爱听,我先回去了。” 声音不太好听,走路气冲冲的,看起来是生气了。 搁谁谁不气呢?明明都是一母同胞的姊妹,宋荞却觉得自己永远融不进弟弟妹妹的圈子。 “总算是走了,突然关心你的亲事,肯定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宋沅停下揉搓的动作,手轻轻拍了拍水,正好溅到宋安的手上。 “安安,不许没大没小。那是大姐,总归不会害我的。你这话被大姐听见,她该难过了。” 宋沅的神情很严肃,不知弟弟怎会有这样的想法。 姐姐虽然平时和他们说不到一块去,但时常会护着他们。再怎么样,宋安也不能曲解大姐的用心。 宋安眼睛定了一下,而后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好了,姐不是要凶你,只是咱不能把别人想得太坏。有的时候先入为主的观念,是会误导行为的。” 纵使是未雨绸缪,也不应该随意揣测别人的用心。 自己倒也罢了,可安安是个男子汉,心胸需得宽阔一些,气度大一点。 正常的防备可以,可言语中伤他人不行。若别人真的存了害你的心思,你这一顿吆喝会不会更激化别人的情绪? “知道了” 宋安声音闷闷的,他这么草木皆兵,还不是因为这个家对他姐太大恶意。 除了自己,他谁也不信。 宋安表面是答应了,宋沅也不知道他放没放在心上。无奈了摇了摇头,而后继续搓洗衣服。 …… 宋沅直起身子,腰部的酸涩让她一时半会儿没适应过来,就这样僵直站在原地。 洗完衣服虽不太晚,但各房的油灯都已经熄灭,有的还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宋沅抬头看了看满天繁星,右手轻捶了自己的肩和腰,步履缓慢开始晾晒衣服。 宋沅手上动作很快,今天借许大伯找她的契机安排好了容祁的吃食,今晚她也终于可以停下来好好休息休息。 把衣服晾晒完成,宋沅打水洗了脚,钻进温暖的被子里头,不一会儿便进入梦乡。 翌日一早,宋沅起来的时候,宋荞已经在厨房忙活开来。 听见进门的声音,宋荞下意识回头。 “碗儿起来了?今天我给大家做早饭,你要不再回去睡会儿?” “起来了,我来帮你!” 宋沅说着就要上手,却被宋荞用双臂挡了回来。 “成了,你该做事就去,你帮我,那这功劳算谁的?我好不容易孝敬她们,你可不许抢功啊。” 宋沅反复尝试了几次,都被宋荞拦下,便只能放弃了。 昨夜她睡得很好,这个时候是睡不着了的。 既然厨房有大姐照应着,那她去猪圈看看,顺便把猪食给煮了。 再回来的时候,宋家人已经全部起来了,卢花看见她,还咧嘴打了个招呼。 “吃饭了!”厨房传来宋荞的喊声。 众人闻声抬步进门,蔡琴刚坐下,见女儿的袖子还高高撸起,心里就有点不舒服。 “死丫头,仗着荞荞在家就躲懒,把自己的事都推给她。荞荞在外那么辛苦,回来两天就不能让她休息休息?” 蔡琴说话的时候紧盯宋沅,叫她拿筷子的手一顿。 “娘,您干啥呀?我不过是想着经常不在家给您做顿早饭孝敬孝敬您嘛,咋就怪妹妹了。” 宋荞及时解围。 娘对碗儿的偏见实在太大了。弟弟已经过世那么多年,还能比一个活人吗? 可娘过不去,她做女儿的也不能说什么。 “还是荞荞孝顺” 蔡琴笑眯乐呵端起婆婆分下来的饭,大口大口扒着,脸上是止不住的满足。 胡翠花是真的没眼看,这就一顿饭,至于吗? 别说蔡琴了,宋建国也忙不迭地端起碗,情绪不似蔡琴那么外露,可小口小口抿着的时候,那细细品味的姿态尤为显眼。 早饭过后,宋荞要求和大家一起出发抢收麦子,胡翠花倒也欣慰,忙不迭夸赞孙女懂事。 “哟,蔡琴,女儿孝顺啊,在外面工作完了回来也不嫌弃,直接和大家伙儿上工呢?” 这个时候工人可是很吃香的,大家都难免羡慕蔡琴。 “那可不,我荞荞孝顺着呢!” “娘” 宋荞嗔怪地挨了挨母亲,让她不要瞎攀扯。这就下个地,多寻常的事儿,怎么就值得炫耀了? “你看你看,还不让人夸了” 蔡琴说出的话虽有些埋怨,可眼里的得意怎么也掩饰不住。 “那是你荞荞懂事。” “伯娘,我们先过去了哈?” 宋荞拉起母亲赶紧走,这要在呆一起,母亲指定又得炫耀了。 哎,蔡琴几人走后,交谈的人心里叹了口气,这蔡琴的好日子就要来了。女儿那么出息,还孝顺。 反观自己的女儿,倒也懂事,就是没宋荞的工作体面。 回头再瞥见从自己身后走来的宋沅,女人又长叹了口气。 宋荞是出息,碗儿也不差,上工啥的陪起陪落。 只是,这听话的女儿不得蔡琴待见,往死里忙活也还是被指责埋怨。 女人回头看向远去的母女二人,手挽手走在这狭窄的田埂上,倒显得碗儿形单影只了。 女人感叹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便弯腰开始劳作? 下工回来,胡翠花难得的心情很好,想着宋荞明天就得赶回县里了,便大方地准备杀条鱼犒劳犒劳大家。 “天杀的,我的鱼呢?” 众人洗手的洗手,擦脸的擦脸,听到胡翠花的哀嚎声,都惊了一下。 “咋了咋了?” 宋建民放下手里的帕子,大步流星走到母亲身边,见她呆愣看着水缸,眼睛也往里瞟。 只是,前几天还在水缸里游来游去的大鱼去哪了?只剩下两三条不大不小的鱼,无精打采地游着,有一条还翻起了白肚。 家里招贼了?这事宋建民的第一个想法。 “是哪个天杀的,把我鱼弄哪里去了?” 这家里上工前门都锁得紧紧的,外人进不来,那贼就出在家里,这才是胡翠花最痛心疾首的。 在外忙碌得要死要活,家里人却拖后腿。 胡翠花把目光锁定众人,首先看的是宋沅。 碗儿每天都负责做晚饭,回来的得比别人都早,完全有时间去拿。 宋沅坦然地接受胡翠花的注视,她要吃不会自己去河里捞?还用得着小偷小摸? 第52章 对峙 见宋沅坦荡无辜的模样,胡翠花随即移开了视线。 碗儿向来听话,做不出这种事,也没胆量做这种事。 她年纪尚小,能依附的只有这个家,所以不敢做任何小动作。 视线后移看向一众人,个个都殷勤往水缸边看,焦急的模样不似作假。 胡翠花看不出端倪,心中正暗自恼火。突然门从外面打开,跃然入眼的是宋芳兴高采烈的脸。 “怎的了?” 宋芳被寂静的氛围吓停了脚步,脸上的笑容直接僵住。自己不在的这一小会儿家里发生了什么大事儿? “奶,你盯着我干啥?” 她奶那布满褶皱的脸上,因为瘦弱,五官有些向里凹陷,衬得那双眼睛很大。加上此刻那恨不得吃人的凶狠目光,怪吓人的。 若是再黑一些,她的小命怕是就要交待在今晚了。 “去哪了?不是说读书很累吗?还有闲工夫出去瞎逛?” “我…” 宋芳刚要随意胡诌,却反应过来她奶所处的位置,紧张地咽了下口水。所以是被发现了吗! 她心虚别开头,估算着现在逃跑来不来得及。 该死的,怎么这么快就发现了,再晚点时间,她就能把锅甩在宋碗儿身上了。 “出去逛了逛?有什么事儿吗奶?” 宋芳的眼神闪躲没逃过胡翠花的眼睛,她心一沉,眉目也凛然许多。 她压住怒火,看向门边的孙女。 “鱼呢?” 声音太响亮,许是做贼心虚,宋芳被吓了一跳,而后为自己狡辩。 “鱼?什么鱼?” “啊?奶,鱼不见了?” “碗儿,你每天下工做饭,你看见鱼了吗?该不会是你一个人给吃了!” 怕自己被打死,宋芳隐在左边衣袖下的手用力捏住左手的手腕肉,开始胡乱攀扯别人。 她心里一点也不后悔。 “呵,今天我们一起回来的,碗儿没那个时间。家里这一屋子人,就你一个人不在。” 宋芳急得跳脚,这死老太婆什么时候这么聪明了? “哈,就因为我不在?你门不会就想把事情推到我身上?” 宋芳嗓门很大,颇有几分心虚的意味,企图用声音来掩盖自己的慌乱。 “你心里有数!” 胡翠花恶狠狠瞪了孙女一眼,真是不让人省心。 “娘,可别是误会了,咱芳芳那么乖巧,怎么可能会偷东西呢?” 王大芹赶紧上前解释,她也不想她的芳丫在这个当头出事,公公婆婆本就有些不喜芳丫的行事,这要真是她拿的,怕是有得闹了。 王大芹心里七上八下的,按说她闺女生活还算是比较好的,自己有些好吃的也会省下来给她,但就怕她脑子一抽犯傻啊。 “也只有你管这叫乖巧了。” 卢花最看不得宋芳大摇大摆的样子,在王大芹话一出口之后小声嘀咕,不想却被妯娌听见了。 王大芹回头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卢花,这贱婆娘,有事就要拉扯她女儿一下。上次差点害她女儿被砍这事还没算账呢!现在又在这胡咧咧。 卢花不甘示弱,她说的本就是事实,便放心大胆回瞪妯娌。 乖巧?这个家最会偷奸耍滑的就是他们大房,宋芳这个大房出来的女儿把父母的德行学了个十成十,也敢和乖巧沾边?也不嫌燥得慌。 “哼,我还不至于老眼昏花,话那么多,不如这个家让你做主?” 宋芳的心虚闪躲众人都看在眼里,就王大芹这个蠢婆娘眼盲心盲,居然挑战胡翠花这个当家女主人的威严。 王大芹脸上的表情就像便秘一样,心里嘀咕:“你真舍得让我当家做主,我未必就做得差。” 几秒之后,她赶紧惊恐的摆手。“娘,我哪敢啊?这个家您是主心骨,你当家做主是最好的。” 说完心里暗自呸了一下,倒真的盘算起自己当家做主是什么模样。 “宋芳,我问你鱼呢?” 胡翠花也懒得看大儿媳这个蠢货,只想知道一家子的口粮去了哪。声音比之前尖利了不少,光是从她叫住大名就能体会到她的愤怒。 宋芳见事不对,提起脚丫想跑,打算出去避避风头。 胡翠花看穿了她的意图,不咸不淡吐了句:“若是今天你跑了,那以后我老宋家就没这个人。我立马请主事的老人见证,从此把你逐出这个家门。” 宋芳一听,那还得了,起势的脚步僵直定住。这要是被逐出家门了,她以后怎么生活?在哪里安家? 要是她身上有钱,倒也可以顺势脱离这个聒噪的家庭。问题是她啥也没有。 王大芹也被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抓住女儿的手,生怕她做啥事。 “芳丫,要真是你拿的,你就认个错!这又不是啥大事。” 王大芹怕了,从宋芳的举止间,她相信了婆婆的猜测。 宋建军狠狠看着女儿和妻子,真是两个蠢货,一吓就露出马脚。 特别是芳丫,拿了就得想好后路,还是太蠢了,自己好的她是一点没遗传到。 不是啥大事?胡翠花脑子嗡嗡作响。 这蠢婆娘,这还不算大事?她生平最恨小偷小摸。宋芳不止做了,还偷的是自个儿家里。 这小小年纪习这么个烂习惯,这以后稍不注意,这个家是不是就要被她搬空了? 宋芳听了她娘的话,一个健步走到胡翠花面前,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奶,我错了!” “鱼哪去了?” 粮食最精贵,若是早些知道,还能拿回来。 至于如何惩治宋芳,拿回鱼再定夺也不迟。 宋芳支支吾吾,始终不肯说出去处。 “好,好得很!建民,去请你七叔公和九叔公,还有队长,支书”。 宋芳见宋建民跑出了家门,知道她奶动了真格,怕自己真的被逐出去,俯身大力的抱住胡翠花的腿。 “奶,我错了,我送给了知青。” 胡翠花本就瘦弱,差点被宋芳这一扑扑倒。 宋沅眼疾手快,快速跑到她的身旁稳住了她往后仰的身子。 胡翠花稳住,侧头看了眼宋沅,难得地给了一个温柔的笑。 不过她没忘记自己的正事,“你什么时候和知青扯上关系了?” 他们老宋家,可从来不和这些城里来的娃娃走在一起。 “之,之前。” 宋芳话音停顿,是真的怕了胡翠花。 罗彩娟带她出去那次,她就看上了气质斐然的韩强。 可惜韩强太好清冷,她放下自己的骄傲去接近他数次,也只堪堪得了几句不痛不痒的答话。 人都有一个属性,那就是贱。 韩强越是不搭理宋芳,她对他越是势必可得。 这不,今儿个去的时侯瞧见韩强因为抢收小麦瘦了一圈,她看得都心疼了。 正好知青点和韩强很好的哥们儿王毅感叹,韩强就是性格倔强,不肯落于人后。这要再这么折腾下去,他的身体迟早得垮。 宋芳一听那还了得,担忧看向韩强,仿佛一阵风都能把他吹走。 “你们知青的粮食都不够吃吗?” 她忧心忡忡,这要是垮了,她去哪找这么合她心意的人? “也不是不够吃,就是长期不沾荤腥,这粮食再够吃也顶不住啊!” 宋芳傻眼了,不都说城里来的知青都比较富有吗?这连荤腥都沾不上,怎么感觉比自己家还磕搀? “要是韩强能好好补补,估计过阵子身体就能养回来了。” 王毅好像没看见宋芳的失神,继续絮絮叨叨。 宋芳眼睛又偏向远处的韩强,心里暗自下了一个决定。 “你在这等我一下” 宋芳一路小跑回家,她记得之前宋碗儿和宋安捞了几条鱼没吃,先给韩强拿一条补补身子。 她看向水缸里游来游去的鱼,心道拿一条应该没事。撸起袖子就把手伸向了最大的那条。 鱼是抓到了,这不刚送回来,就直接被逮住了吗? “你他娘的傻啊,知青和你非亲非故,能比你家里人对你好去?” 真是气死胡翠花了。 她气急地锤了锤自己的胸口,还想再瞪一眼宋芳,就看见她面含桃花,一幅小女儿家的模样。 胡翠花心里一咯噔,该不会被人骗了身心! 她挣脱宋沅的搀扶,颤颤巍巍往屋外走。 “娘,您去哪?” 被胡翠花叫回来的宋建民亦步亦趋跟着他娘,胡翠花刚一挪步他就问道。 “我去知青点拿回咱的鱼。” 正好去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勾搭了宋芳这死丫头。 宋芳摇头想要阻止,却被众人围在外面,怎么也进不去。 一家人浩浩荡荡去了知青点,到的时候知青刚吃完饭。 知青点众人满足地掏了掏牙齿,这王毅就是有本事,舍得贡献一条鱼给大家打打牙祭。 心里正美着呢!大门忽然被扣响,知青点的大哥宁佑不得不起身去开门,心道这么晚还有谁会过来。 甫一开门,一群气势汹汹的人把他推开径直进去,他则是一趔趄差点摔倒。 宋沅扶住和宋安扶住了他,并报以一个抱歉的笑容,也跟着往前去了。 “你给的谁?” 突来的问话弄蒙了知青点的人,只有王毅在看见宋芳那一刻慌了。 宋芳看了一圈,都没找到韩强的身影。 “吱呀”,是木门被打开的声音。韩强的身影从那漆黑中走来,看得宋芳一阵痴迷。 “他” 宋家众人的目光落在韩强身上,他挑了挑眉,不置一词。 胡翠花怒气冲冲上前,泥泞的衣服看得韩强头疼,索性错开步子躲过了。 “你还敢躲?” 韩强不明所以,这些人是否太过野蛮了一些? “这位老人家,不知道您这般是为了什么事?我自认并没有惹到您?” 这话就向明火,一下就点燃了胡翠花这根炮仗。 “不知道?你要不要脸?我宋家的鱼还挺好吃的?咋翻脸就不认人了?” 韩强眉头一皱,显然想到了什么。知青点众人也是一愣,纷纷想到了进了肚子鱼肉。 “老人家,话可不能乱说,我什么时候拿了您家的鱼?” 他可没有偷的习惯。 胡翠花见他坦荡的模样,气不打一出来,索性看向宋芳,让她自己说。 宋芳接收到胡翠花的示意,心里身子颤了一颤,还是闭着眼睛开口了。 “今天下午我从家捞了条鱼,拿去你上工的位置给你了。” “哦?你亲手给的我?” 他可没收到甚劳什子鱼,况且这姑娘是谁他都想不太起来。 “没有” 宋芳摇了摇头,他太忙了,她把鱼给了王毅。 “呵”,韩强气笑了。 “既是没送到我手里,怎么就知道这鱼一定是给我了?” 第53章 保证 宋家众人被他说得一愣,目光灼灼看向了宋芳。 宋芳急得想哭,声音也染了几分委屈。 “我给王毅了,他说你们是最好的朋友,会转交给你的。” 话毕,韩强看个傻子一样看向宋芳。 果然是头脑简单,别人说什么都信。 而后讥讽地看向王毅,悠悠开口。“我怎不知自己何时多了个好朋友?” 他刚来的时候,王毅可是最见不得他,随时随地都要呛几声,怎么到了别人跟前就变了话。 关键的是,还打着自己的名号骗人。 王毅被说得脸通红,缩了缩自己的身子想把自己隐藏起来。 知青点众人面面相觑,所以他们吃了条骗来的鱼?现在被人找上门儿了? 胡翠花狠瞪了宋芳,真是没脑子,害她麻烦都找错了人。 再看向韩强时,没有之前那么咄咄逼人了,却还是横眉怒视。 胡翠花是迁怒了,若不是韩强勾搭了她孙女,怎的会有这些事。 韩强读懂了胡翠花眼神传递出来的东西,看了眼她身后的宋芳,厌恶更甚了几分。 “这位老人家,做人可不能偏听偏信。我和您孙女,说的话拢共不超过十句。” 宋芳脸色一白,是难堪的。 胡翠花看向孙女,见她点头,不善地瞪了眼韩强。 她适才没错过韩强眼中的嫌弃,想她胡翠花的孙女,什么时候轮得到个外人嫌弃了。还是个下放的知青,有什么可傲气的? 胡翠花气结,这个死丫头,单相思也就罢了,还被别人骗得用家里的东西补贴了别人。 “娘,别忘了咱来的目的。” 宋建民见老母亲的关注点偏离,适时在旁提醒。 管她宋芳被不被嫌弃,又不是他闺女,他关心的是肉啊! 胡翠花闻言把目光移向王毅。“既然鱼不是送给你的,该还给我们了。庄户人家,可就指望着这口提提精神。” 王毅一滞,看向身旁的众人,大家的眼神都有些躲闪。 还是宁佑担起了老大哥的责任,上前一步解释。 “三奶奶,鱼我们不知道来处,便也给吃了。这样!你看下公社的价格,我们赔给您?”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宁佑提出了解决方案。 胡翠花心想有钱也不一定有买处,却也不好向宁佑发难。 “我没在公社上买过,庄稼人。要吃就去河里捞了,犯不着上公社。” 宁佑闻言也难住了,松桥大队物产还算丰富,确实用不着花钱去买。 “那这样?我按照猪肉价折钱给您,您看怎么样?” “宁佑!” 其他知青喝住了宁佑。这鱼肉可不比猪肉精贵,怎么就给了猪肉价? 他们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一年劳作到头,也就只能攒那么些,家里根本指望不上。 如今这要是按猪肉价给出去,一个得贴补几毛,那也能买好几个鸡蛋呢! 宁佑抬手示意其他人稍安勿躁,笑意盈盈地看着胡翠花。 “我也不占你大便宜,猪肉八角一斤,你给我六角。可能你要吃亏一点,但没办法,是你们知青点的人先骗人的!” “您说的是,就按六角。您知道鱼大概有多重吗?不瞒您说,我看见的时候鱼已经成了鱼汤了。” 他没说假话,他们下工回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飘荡起鱼肉香味。 王毅说是捞的,他们便也没多想。 概因平时大家伙儿也会入乡随俗,经常上山下河弄些东西搭着饭吃,因而并没有对王毅的话产生怀疑。 “差不多三四斤的模样,自己家吃的,也没上过秤,都是把在手里估量的,就按三斤算!” 胡翠花回想自己放下去时候的斤两,给了一个大致范围。 至于喂瘦了还是喂胖了,她也不清楚,谁吃亏也说不准。 宁佑闻言让胡翠花稍等,自己径直进了屋子。 再回来的时候手上捏着钱,直接递给了胡翠花。 “三斤一块八,咱就凑个整儿!给您两块。” 胡翠花接过,也没去数,直接揣进兜里。 既然别人愿意多给,她就当做是赔罪的,自然就收下了。 “还算你这人敞亮,以后约束好你们的人。” 说着,胡翠花带着一行人走了。 宋家一行人走后,知青点的众人轻轻关上大门,面面相觑后纷纷回了屋子,各自去翻钱出来凑给宁佑。 他们一共十一个人,韩强没吃,那就是每个人两角。 宁佑推拒着众人递过来的钱,爽朗笑道:“好久没沾荤腥了,这次权当我请大家了。” 众人见他不收,也不再坚持,暗道好好记住他这个人情,之后纷纷回屋休息。 大家都没有指责王毅,但王毅就是感觉到,大家他的眼神不一样了。 王毅看了看宁佑,也跟着回了屋子,只留下宁佑一个人拧眉思考。 他对大家的约束,是不是太过松懈了? 这今天是这一出骗鱼,往后是否会有更严重的? 若真是那样,他们知青该如何自处?与乡民间的矛盾是不是要激化?又如何达到建设祖国大好河山的理想? 宁佑苦恼地轻敲了桌子,他虽是大家伙儿选出来的,可人都有自己的思想,这也不好约束,谁知道有没有人会阳奉阴违? 宋家人没料到自己这么一闹,让宁佑有了这么多的疑虑。一行回到家后,都焉了唧的。 胡翠花看众人,尤其是几个儿子那失望的神情,暗道一句没出息,却又觉得心酸。 轻咳一声,在大家注意力都集中的时候,傲娇地哼了哼,而后开始吩咐晚饭准备事宜。 “丧个脸做什么?建民,去把水缸里的鱼都给杀了。碗儿去做饭,安安帮忙。” “宋芳,你跟我来!” 听着有肉吃,宋建民终于活了过来一样,兴冲冲去抓鱼,还不忘招呼自己婆娘帮忙。 宋芳跟着胡翠花进了堂屋,战战兢兢不知道该怎么做。 “跪下”,胡翠花厉声道。 宋芳看了看跟过来的父母和二哥,再看了神色不明,啪嗒着烟嘴儿的宋老三,噗通一下跪了。 “我有没有说过,女娃子家要恪守规矩,要手脚干净?这两样,你占了哪?” 胡翠花狠狠拍着桌子,是真的气到了。她之前就耳提面命,不论是哪一种,都对名声不好,要传出去了,这十里八乡的,谁还敢要? 千叮咛万嘱咐,结果就是有人记不住。 “奶,我就是单纯的喜欢韩知青,这咋就不恪守规矩?我又不是和他亲嘴拉手了!” 见她不知悔改,胡翠花直接给气笑了,斜睨着她,心道你倒是想亲嘴拉手,你也得看人家韩知青愿不愿意。 宋芳觉得委屈,都新中国了,她就想追逐自己的爱情,怎么就要挨骂了。 难不成像罗彩娟说的,她们这些女娃子就是随便许人为兄弟挣彩礼钱的? 不,她不能让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宋芳握紧拳头,暗自发誓要加把力,早点脱离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家。 “那你偷了家里的口粮怎么说?” 别说不是你挣来的,就是你挣来的,这一大家子都没分家,你也该考虑考虑这一大家子人的感受。 “我就是看他瘦了,想给他补补。” 要是瘦病了,她还有什么盼头? “那你怎么不看我瘦了没?你爷瘦了没,你爹你娘你哥瘦了没?” 宋芳撇嘴,心道你们不是一直都瘦的吗? 就她爷她奶,半截黄土埋身下的人了,要胖来做什么? 还有她爹她娘,老宋家就没亏待过,她才不用操心呢! 再者,她爹娘心都偏得没边了,她干啥还要去关心她们? “你那什么眼神?既然你那么喜欢他,直接下学和他过日子去!” 胡翠花是真的气着了,宋芳心里怎么想的,胡翠花是心知肚明的。毕竟这个孙女太蠢,什么想法都挂在脸上。 宋芳一听下学,顿时不干了。 这韩知青要真愿意娶了她,那下了便下了,她最多不过苦几年就跟着他回城,可韩知青这不还没开窍呢吗? 那她下学干嘛?像宋碗儿累死累活帮衬家里?她才不干呢! 面朝黄土背朝天,那不是她想要都生活。 “我看你们就是偏心,一有点事就让我下学,我碍着你们什么了?” “送你去学校是学礼义廉耻,如果这都没做到,读书于你有什么用?” 胡翠花痛心疾首,她也算识得两个字,自然懂得读书的好处。可若是连基本的做人都做不到,花再多的钱也是白费。 “那老师教的是语文,数学,哪有你说的这些?” 宋芳觉得自己真冤,学校学的可没有她奶说的这些,她奶就是借题发挥罢了。 “那我今天就好好教教你做人” 胡翠花夺过老伴儿的烟杆,准备往宋芳头上敲,想要她清醒清醒。 “娘,您别动气,我再跟芳丫说说,她会懂的。” 王大芹上前阻止了婆婆,怕一烟杆下去她女儿烟消玉陨。 劝解着婆婆,又快速跑去抱住女儿。小巴掌小巴掌往她背上拍,嘴里念叨:“你个死妮子,你奶说什么都是为你好,偏你如此犟,还不好好给奶奶道歉?” 宋芳想要推开王大芹,她娘才下工回来,衣服灰扑扑的就往自己身上扑,得多脏啊? “死丫头,你真的想下学?” 王大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恶狠狠地询问女儿。 “不想” “不想还不想个法子,低头认错能要了你的命?” 宋芳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母亲,连她也觉得自己错了? 王大芹仿佛没看到女儿委屈,眼神示意她赶紧道歉。 宋芳不想真的下学,便也依照母亲的意思认错,保证自己再也不会犯。 第54章 妯娌大战 胡翠花本就是想吓唬吓唬她,让她能长记性,明事理,知廉耻。 见她跪地扶手认错,头疼地挥挥手,便让此事揭过了。 宋芳转身离开之后,胡翠花长叹了口气,喃喃道:“也不知道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她知宋芳的认错很敷衍,装睡的人叫不醒,就算她说破了嘴,点不醒的人依旧点不醒,只能暂时作罢。 宋老三皱了皱眉,苍老的面孔上有些阴沉,猛吸一口烟后,倒扣烟杆在桌角用力敲了敲,把烟灰全部都抖了出来。 烟灰纷纷扬扬,一下四散开来。 人啊,长大了总归是要离开的,又何必去阻拦呢! “儿孙自有儿孙福,说多了都是仇。有她爹娘管着,你就少操点心!”宋老三捏着喉咙轻咳,苍老的声音随之响起,无奈之意弥散开来。 管教是好的,可就怕越俎代庖遭人嫌弃。 老大两口子也四十好几的人了,道理都懂,就让他们自个儿去操心! 胡翠花斜睨宋老三,有些埋怨老伴儿。 他就只会做好人,别人要怨都是怨她。 若是老大两口子真的靠谱,孩子又怎会教成这样? 她要是再不提点提点,以后芳丫被人骗了身子,到时候就悔之晚矣。 不过老头子有一点说得对,儿孙自有儿孙福,实在管不了就随他们折腾去! 吃过饭后,宋沅按照惯例上了秘灵山。 “饿了?今年小麦长得格外好。等过几天,小麦收完了,别人家有了富足的小麦粉,到时候我给你蒸些馒头,闲时你便可以垫垫肚子。” 小姑娘眉飞色舞,俨然是对丰收的喜悦,这也太容易满足了。 看她向往的模样,看得容祁心情也好了许多。 “哪用得着那么麻烦?我这腿也差不多好了,到时候自己在山里找找就行。” 容祁觉得自己差不多该活动起来了,最近这段时间没有任务在身,也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都过去快十天了,伤口已经长了新肉,他该自己为吃食奋斗一下。 这个山上物产那么丰富,自理以后女孩也能少些负担。 自己找?眉头紧皱起来。 “你可别拿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这还没好全呢,就想着自己觅食。 到时候要是招来野兽,把你吃了还好,要是咬伤咬残,我还得虎口夺食,冒着危险去救你。这就算了,我还得贴钱给你看病。你是觉得我看起来像有钱人吗?” 宋沅背着手围着容祁转了两圈儿,说到有钱人的时候还竖起大拇指回指了下自己,那认真的劲儿,看得容祁一阵好笑。 “你还笑,你是觉得我说的话很好笑吗?” 小脸一板,声音愠怒,倒有几分初识时的模样。 宋沅觉得容祁太轻视了秘灵山,她说的本来就是事实。 秘灵山看起来是风平浪静,但并不代表没有危险,不然也不会被大队列位禁地。 还有,她是真的穷好不好?用了几年才攒的几十块都用完了。要不是那天捡漏,容祁就等着喝西北风去了,哪还有命在这笑她? 真真是不让人省心,才好一点就得意忘形。 “我不是笑你,只是觉得你有些可爱!” 明明是个孩子,说的话却成熟老道。 “可爱?” 这是个宋沅从来没听过的词,听着倒不像什么坏词,宋沅小脸都有些热了。 “对了,你照顾我这么长时间,我还没问过你的名字呢!” 小姑娘之前防备心挺强,看似好说话,却保留自己的底线。就像上次说的她的大伯是退伍军人,却从未透露过那人目前的状况,以及服役时的部队。 因为尊重,他也没瞎打听。 这不,现在氛围正好,他门也更熟识了些,她总不能连个名字都不说? “宋沅,我叫宋沅。”这是宋沅第一次大声向别人介绍自己的名字。 以往都是由小叔对着别人说我们沅沅,小叔失踪之后,大家仿佛只记得碗儿这个名字。 但凡有个什么事,都是碗儿长碗儿短,宋沅这个名字全然被淹没在岁月中,只有鲜少几个人坚持叫着。 “圆?团圆的圆吗?”容祁问道。 大家起名都图方便,也有的想图有美好的寓意,圆算是用的最多的了。 宋沅摇了摇头,走到容祁身边,拽过他的大手,把手放平,五指拉开,轻轻在容祁的手心写着自己的沅字。 容祁觉得有些痒,却没有打断她,认真看着宋沅一笔一划写着自己的名字。 “沅?” 这名字可不简单,寄寓了不少期望。 “嗯”! 宋沅用力点了点头,很自豪自己是这个名字。 沅,上善若水。既有待人处事秉持良善之心的希望;也有能如水一般随意变通,不随波逐流,有自己美好的人生的期许,就是不知道取名者取的哪个寓意,亦或是二者兼有。 “好名字!”配得上她。 宋沅被夸得不好意思,抬起砂锅去做饭。 每天给容祁变着花样做,她都有些黔驴技穷了。 加上原材料的局限性,她也有些愁。 理了理带过来的零星腊肉和黑黢黢的土豆,她心道图个方便,直接做个闷饭,也不麻烦,还好吃。 “我说真的,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你不用来回奔波。” 容祁专注看着宋沅的脸,没见她脸上有任何情绪变化。 心里暗叹了口气,这小姑娘也太绷得住。 “我也说真的,都熬了这么些天,你就安心养伤。你也不用过意不去,你养好了我可是有事找你帮忙的。” 宋沅依旧面无表情,直直坐在一旁等他吃饭。 既然是怕麻烦她,那就给他一个心安理得的缘由!何况她也不是真的别无所求! 只是自己的所求,是不是依旧是空呢? 宋沅心绪有些复杂。 “什么忙?”容祁果然迫不及待地问了。 “你先养好身体我再告诉你” 容祁狐疑地看着对方,不知是真的有事,还是只为了减少他的负罪感? “我……” 容祁还想说话,宋沅直接站起身子,说了句还有事就冲出了山洞。 翌日,依旧是忙活着小麦的一天。 今天宋沅的身后多了一个小尾巴,宋杨背着一个小长条口袋跟在她身后捡洒落的麦粒。 “去去去,别在这耽误事” 胡翠花见来人是死对头的孙子,毫不客气开始赶人。 谁捡都行,就宋杨不行。 “我跟在你们身后,哪里碍事了?” 宋杨据理力争,绕道离胡翠花远远的。 奶奶说得果然没错,三奶奶就会赶人。还会冷着一张脸,就像别人欠了他钱一样。 宋杨记得他奶说得胡翠花胡搅蛮缠的话,却没记住他奶说的赶紧消失。 “嘿!小兔崽子,哪来的那么多废话?让你走开就走开” 胡翠花还上手去推了一推,这小兔崽子不亏是那人的孙子,跟她一样讨人厌。 胡翠花力度不大不小,宋杨一个没站稳,绊住就近的麦子根兜摔了出去,脸直接擦过上面,尖锐的麦秆戳破了宋杨的脸蛋。 “呜呜呜” 小孩委屈地哭了,他就想捡个麦粒,现在还受了伤,都疼死他了。 突来的哭声惊动了周围的人,大家慢慢直起身子,寻找声源。 有好事的人问胡翠花:“她三奶奶,宋杨那么乖巧,你怎么就下的去手推人。” 胡翠花有苦说不出,她没想过推他倒的,只是想让他换个地方罢了,咋就摔了呢? “没事杨杨?” 宋沅赶紧去扶宋杨,只见他瘦弱的小脸上皮都戳破了,有的地方还在沁血。 “沅沅姐,我好痛” 这种痛不似给刀割的那种,这是火辣辣的疼。 “小兔崽子,你可别想赖我啊!” 胡翠花忙不迭上前,就怕这小崽子借题发挥。 到了跟前,见蹭破了不少皮,胡翠花只觉心里一咯噔,这下怕是有得闹了。 胡翠花伸手去掏了掏裤兜,掏出五角钱递给宋沅,“碗儿,奶在这割着,你送这破孩子去林大夫那里看看,上上药。” 毕竟是自己理亏,这个时候胡翠花是一点都不吝啬。 宋沅接过钱,蹲下一把捞起宋杨,背上撒腿就跑。 猝不及防离地,宋杨顾不得哭,双手死死把住宋沅的肩头。 “沅沅姐,慢点,可吓死个人了。” “还有力气说话,不疼了?” 宋沅一说,宋杨立即想起自己脸上的上,瓮声瓮气道:“疼”。 “疼还说话?” 宋杨委屈地瘪了瘪嘴,头轻抵宋沅背部,憋着气不说话了。 宋沅急匆匆跑到卫生点,吓得林大海赶紧放下手头晾晒的药,去接她背上的宋杨。 “怎的了?” “被麦桩戳破了脸,您给上上药”。 林大海心刷地落地,掰过宋杨的头查看伤情,给两人安了心。 “不算严重,我给你擦点药,你再带点回去,一天抹两三次,过几天就好了”。 宋沅轻呼口气,谢过林大海便带着宋杨走了。 此时的麦田里,两个年迈的妇人正针锋相对。 “胡翠花,我和你什么仇什么怨?好好的孩子跟在谁身后都好好的,到了你跟前就受了伤。” 何小兰气急,三嫂也不叫了。 “瞎嚷嚷什么?不就戳破点皮吗?多大点事儿?” 谁家小孩不是磕磕碰碰的,这何小兰就是存心找茬。 她还不清楚她的脾气吗?巴掌大点事也能被她说得像是天塌了。 “你说什么?”给你脸了,说得这么轻松。 “我说屁大点事儿。过两天就好了,我也让碗儿带他去上药了,你还想咋的?” 何小兰紧盯胡翠花,气急反笑,逡巡了下四周,转身就走。 见她离开的身影,胡翠花心里正暗乐自己扳回一城,弯腰准备继续劳作,不料周围响起了惊呼声。 何小兰去而复返,手里拿了个石块,对着胡翠花的脸就要拍上去。 “既然戳破起没多大点事,那我也让你尝尝,我也给你钱去上药。” 胡翠花见那尖利的石峰,心颤了一下,赶紧别开脸。 “你躲什么躲,不就破点皮的事儿吗?” “何小兰,你他娘疯了。” 第55章 一伙儿的 “碗儿,你咋还在这,你奶和你四奶奶快打起来了。” 说话的是个比较肥胖的女人,大家都管她叫小四婶。 何小兰和她分到的麦田相近。方才,何小兰听到孙儿受伤就火急火燎去找人算账。 就胡翠花和何小兰的恩怨,怕是一言不合就打起来了。 小四婶也着急啊,但她怕被扣分儿,不敢轻易离开麦田半步。 宋沅一听,怕两人真的打起来,两个人加起来都已过百,这谁受了伤都很难养好。 “杨杨,姐姐先过去,你自己慢慢走过来,可以吗?” 宋杨知道事态紧急,用力地点着头,见宋沅要走,一下拽住了她的袖子。 “沅沅姐,你能不能帮我保护着我奶”,小家伙的眼睛里充满期待? 虽然奶她平时可爱骂我,但是有好吃的从来没有缺过我的。 宋沅怔愣,而后拍了拍小家伙的手,示意他放心。 她心里吐槽,小家伙怎么就能央求作为胡翠花亲孙女的她去保护他奶,不怕她祖孙二人联合起来收拾他奶吗? 也没空和他分析那么多,宋沅直接一马当先往他们家的麦田跑去。 宋杨也跟着跑,只是迎面而来的风直直拍打着他的伤口,好不容易消散的热意再次爬升,他只能停下呼哧呼哧吸着气。 对了,他该去找爷爷和爹娘,万一真打起来了,总得有个帮忙的。 小孩子的观念里,一家人总得有个撑腰的。 “我傻啊?我不躲,你捡的石头你是想杀了我啊?” “我呸,要你命?我没你那么狠心!” “可别说得那么好听,你何小兰心黑谁不知道?” “呵,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儿了,我心黑还不是你们给逼的。” 两人你躲我追,看得旁边的人着急。 “我们逼的?我们逼你占便宜了?” “占便宜?谁占便宜还不一定呢?你以为你们家好,就宋老三那样的,不会叫的狗才狠,谁能从他眼皮子底下占便宜?” 何小兰气得脸通红。当初她生完儿子之后,身子一直不见好。婆婆见状给了她几块钱让她上医院看看。不料被胡翠花撞见了,就嚷着婆婆偏心,非得闹着分家。 这混蛋玩意儿,婆婆补贴多少给宋老三以为他们不知吗?只是没有像胡翠花这样斤斤计较罢了。 要她说她还吃亏了呢,她就三个孩子,胡翠花那时已经五个孩子了,上学的钱都是大家出,胡翠花当她不会算账呢! “你个疯婆子,说事就说事,扯我们家宋老三做什么?” 胡翠花不敢了,特别是麦田四周传来的探究目光,盯得她太阳穴生疼。 “成,那咱就算算,这麦田是你家的吗?想推人就推人,是不是没人看见你能给他杀了?” “麦田不是我们家的,但他妨碍我了,我还不能说说咋滴?” “你那是说吗?” 何小兰凑上前去,真想一石头给她拍土里去。 宋沅小跑过来,张开双手一下挡在了两人中间。 “四奶奶,实在对不住!我奶她不是故意的,我代她向您赔罪,我已经带杨杨上过药了。” 宋沅气喘吁吁,奈何何小兰不买账,拉开宋沅还想上前。 还是大队长宋二明听见动静赶来,才呵斥住了何小兰。 “都不想要粮食了,在这闹半天,耽搁了多少事?蹭着天气好不加把劲儿,非得闹腾是?” 宋二明气啊,今年的麦子丰收,这些人不蹭着天气好劳作,非要像往年一样,等大雨来浇,让麦粒发芽吗? “不是。二明,你给婶子评个理儿,把我杨杨推地里了,她说不就破皮的事儿?搁你家你心疼不心疼。” 我不心疼,我头疼,宋二明暗道。 这两人不和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们的理谁也评不了。 这不,他还没回话呢,胡翠花生怕落于人后开始辩解。 “一戳破我就让碗儿带去擦药了,还要我怎么样?放神龛上供起来是不?” “你看看,这说的什么话?蛮不讲理。” “你看看,怎么说都不爱听,还说我不讲理,谁不讲理?” 两个人不依不饶,吵得宋二明脑瓜生疼。 这不,还不时靠近宋二明,生生把他包围住,唾沫星子还不时往他脸上招呼,弄得他那是一个糟心。 宋二明理了理身上披着的外衣,吼了一声够了,才把两人给停住。 见何小兰还要说话,宋二明直接抬手打断。 “我的两个婶子诶,能不能消停一些?” 还有那些看热闹的人,就不知道劝劝。 “我知道是怎么个事了,我来给你们断断。” “四婶子家的杨杨被三婶子推倒受伤了是不?那三婶子负担起杨杨上药的药费,另外再给杨杨几个鸡蛋补补身子。” 听了大队长的提议,何小兰嘀咕:还算你公道! 何小兰是满意了,胡翠花就不干了。那屁大点儿伤还吃鸡蛋,怕好不死他! “我说二明,你这心偏得没法了” 胡翠花嚷道,这鸡蛋多金贵,多攒些钱它不好吗?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嘴还那么贱。宋二明蹙眉,明显也生气了。 “若是三婶子觉得不公,那便让四婶子打回来,到时候我给你争取鸡蛋成不?” 何小兰一听来劲儿了。 “二明这主意好,正好我攒的鸡蛋还没送到供销社,一天一个够你吃半个来月的。” 说着就要上前,还是被宋二明给拉住。 这两人就是钉子板子,一碰上就吵。 胡翠花被说得心塞,见宋二明不耐的样子,只能瓮声瓮气表示,自己家鸡蛋在抢收前都送到了公社,目前家里只有五六个鸡蛋。 五六个虽少,但总比没有的好。 何小兰看胡翠花吃瘪,心里暗乐。 “二明,婶儿卖你个面子,今儿就这么算了,晚些记得把鸡蛋送过来。” 说话间也不看胡翠花,交待完直接往回走。 何小兰回去的途中,遇到匆匆忙忙的儿子媳妇,赶紧拦下人。 “振邦,你哪去?” 宋振邦听见老娘的声音差点没没刹住脚,脚踩滑出去好远,溅起的尘土纷纷扬扬蓬得老高,呛得何小兰直咳嗽。 这倒霉催的,就会给你老娘添堵。 “娘,你咋回来了?我听见杨杨说你和三伯娘吵起来了,我说我过来看看呢!” “看看,看看,要真等你来,你就给你老娘收尸你!” 这老实巴交的儿子,也不知道随了谁。 “呸呸呸,净说些不吉利的。” 宋振邦拍着老娘的背,力道也不知道减减,拍得何小兰背生疼,她估摸着应该红了。 “停停停,宋振邦,你是要你老娘命不是?” 何小兰上前一步,躲过儿子即将要拍下来的手。 这倒霉孩子,可太愁人了他,还好,还好杨杨不随他。 “嘿嘿,对不住娘,没收好力道。” 男人扬起憨厚的笑意,看起来滑稽极了。 “成了,回去上工去,净瞎耽搁。” 这耽误的功夫,不知道要搁去多远。 “对了,杨杨呢?伤得严重不?” 何小兰想起孙子,赶紧问问情况, “搁他妈那,伤得不严重,就破点皮的事儿。” 何小兰青筋直突突,听听,这是当爹的说的话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胡翠花儿子呢! “娘,你咋看着又不高兴了?” 宋振邦忐忑啊,老娘这阴晴不定的,他心慌啊! “我高兴得很,都要高兴疯了。” “娘,你这不是骗人吗?你看你那脸,都快耷拉到肩膀那去了。” 耷拉到肩头,何小兰血压直接升高。 “知道你还问,缺心眼儿啊!赶紧给老娘滚!” 她也不知是不是上辈子造了孽,居然生了个这么惯会气人的东西。 照他这样气下去,自己也不知道还有几年好活。 傍晚,下工哨响起,路边站满了人,一个个提起镰刀,手锤着腰。 胡翠花带着宋沅回去,直接开了橱柜的门,从升子里拿出十来个蛋,一个一个比对着,挑出最小的六个放到桌边。 宋芳见胡翠花的动作,心里一喜,她奶这是发了什么善心,今晚居然要吃鸡蛋了。 “碗儿,待会儿你给何小兰送去。” 至于她,她还不想看见那糟心玩意。 “拿什么拿呀?奶,好不容易攒的,你也舍得往外送。” 吃鸡蛋的幻想落空,宋芳嗓门很大,抗议着把鸡蛋送出去的决定。 “你懂个屁” 就会在这瞎嚷嚷,也不说看大家累了,帮忙做做饭。 “我怎地就不懂了,你们不是十几年没走动了吗?怎么就要送鸡蛋了,奶,你不是割小麦累傻了!” 说着,还不忘拿手在胡翠花面前比划来比划去。 胡翠花差点气哭了,这谁家孙女会说她奶傻了? 胡翠花背过身去,示意宋沅赶紧走。 宋芳上前一步,直接拦住宋沅的路。 “宋碗儿,奶傻了你也傻了是不是?” 宋沅看着宋芳,就像看一个傻子。 这还读书人呢,说话一点规矩都没有。 宋芳才不会察言观色,宋沅走左边她走左边,走右边她就走右边,直接和宋沅杠上了。 “今天我不小心把宋杨推摔伤了,鸡蛋是赔给人补身体的。” 胡翠花见她阻止,才喃喃说出了事实。 “不是,你咋就推他了” 看她打破沙锅问到底的趋势,胡翠花指得把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 “不是,奶,宋杨咋突然就到你们身后了?” “之前我娘看到宋碗儿送笋给人家,宋碗儿,你该不会是和他一伙儿的?不然他为什么要去咱家的麦田?他不知道他奶和咱家不走动吗?” 宋芳声音很尖锐,无凭无据就开始污蔑人。 “宋芳,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是神吗?能提早预料到奶会伸手推他?” “总之你肯定也不怀好意。” “成了,别吵了!瞎咧咧什么?鸡蛋是我的,我想给谁就给谁!” 真的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碗儿,去” 第56章 发疯找茬 大门叩响,半天没听见动静。 宋沅又轻轻拍了拍,许久才听到一个比较轻飘的脚步走近。 “吱呀”,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何小兰有些斑白的头发,接着是那布满褶皱与风霜的脸颊。 “碗儿过来了?” “哎,四奶奶,我奶让我把鸡蛋送过来!”宋沅把鸡蛋递出去。 何小兰也没客气,直接接过,而后随手拿了一个递给宋沅。 “多亏你送杨杨去上药,这个鸡蛋就当谢礼了。” 宋沅连忙推拒,有些哭笑不得。 这猝不及防送她个生鸡蛋,她也没地方弄熟啊。这要是被宋芳看见了,怕是又要翻天了。 “看我,老不中用了,回去你也没地方煮,明天我让杨杨给你送过去。” “真不用,本就是我们家的过错,我可担不起您的谢意。” 说着,宋沅从口袋里摸出两角钱,是刚刚上药用剩的,反正也用不到她头上,干脆直接给四奶奶,让她再给杨杨多买瓶药水。 “这可不行,你自个留着。” “收下,四奶奶,这也不是我的,我又不上集,留着没用。您拿着,还能给杨杨买瓶药水,可别留疤了。” 这古人说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现在虽不兴那一套,但总归是别留疤。 旁的不说,这要是留下了,以后说亲怕是会有些阻碍。 虽然现在多数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若是以后女方嫌弃了,这日子也过不安宁。 “成,四奶奶承你这份情,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来找四奶奶。” 胡翠花这个孙女,可不像她家的人,比她们明事理多了。 “行,多谢四奶奶!” 说着,宋沅离开了宋老四家。她还惦念着家里是否有人做饭,别人可以不迟,但不能饿着安安。 宋沅才推开门,守着的宋芳就拦住她的去路。 “怎么?献殷勤回来了?别人怎么不留你吃饭呢?” 就是个没脑子的,那鸡蛋不送,别人能找上门来? 不就戳破点皮,三两天就好了,也值得吃鸡蛋,还以为自己是啥金贵人? 宋沅没理她的讥讽,直接略过她走了。 才踏出去一步,枯黄毛燥的长发就被送宋芳一把拽住。 宋沅吃痛,反手去拍宋当芳的手,宋芳就着姿势来到宋沅面前。 “不得了了哈,以为奶让你送鸡蛋就是得宠了?你也不散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你忘记了,我可没忘—克亲!小叔,乃至你亲哥都是你克死的。想在这个家翻身,你做梦呢?” “放开” 宋沅声音很冷漠。积攒多时的情绪慢慢往外释放,空气变得有些冷。 这个家,谁都没有资格提她哥,要不是他们的吝啬,她哥不一定会死。 尤其是大房,如果没有宋福那一绊,那他们就会是足月生,届时宋承的营养说不定就已经吸收够了,就不用还没看过这世界就告别了。 鲜少见宋面无表情,却让人不战而栗的样子,倒是把宋芳唬的一愣一愣的,抓住宋沅头发的手用力地捏住。 宋沅见她没有反应,直接伸手去掰她的手。 宋芳的魂一下回归原处,更加用力地拽住宋沅的头发。 “啊!你个贱丫头,居然还敢吓唬人,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宋芳不敢承认刚刚被吓傻了的自己很丢人,右腿缓缓抬起往宋沅身上招呼。 “我让你给我甩脸子,给你脸了是不是?” 宋芳以为自己能像以往一样任意打骂宋沅。很不幸,今天天时地利人和,宋沅压根就没惯着她。 腿还没踢到宋沅身上呢,就被宋沅一脚给揣回去,脚腕处剧痛袭来。 “宋碗儿,你要造反了是不是?” 宋芳眼睛里蓄满泪光,几乎是用吼出来的。另一只空着的手直接往宋沅脸上挥。 屋内写作业的宋安听见堂姐骂人的声音,放下手头的笔赶紧往外跑。 目光在触及宋芳的手时,他的眼睛差点活剥了宋芳的皮。 该死的宋芳,就会欺负我姐。 她娘的就是个猪脑子,从来不会长记性。 宋安气急,也不管是不是姐姐,直接爆了粗口。 宋安跑上前,见平时打扫家里院子的大竹扫靠在墙边,随手一捞直直往两人的方向去。 宋芳的手不停挥着,宋安从后一大扫帚直接往她背上拍,扫帚的枝条落在她的脸上,突如其来的疼让她傻了。 她回头要看看偷袭她的人是谁,才一动,那挂在她头发上的扫帚枝直接扯起了头发,此时是双重的痛了。 宋芳囫囵放下拽着宋沅的手,而后用力往自己头发上招呼,毫无章法地掰着树枝,有的叫她掰下了,有的却直接勾起她好多头发。 “杀人了!宋安杀人了!” 想也能想到,这个家,会帮宋碗儿的只有宋安。 宋芳就是想让大人们看看,这就是他们口中品学兼优的好孩子。 “整天就知道瞎嚷嚷,宋芳,你有哪天能消停点儿?” 胡翠花是真的厌烦这个孙女,成天张牙舞爪的,整个院子里只听得见她的声音。 紧跟胡翠花身后的是王大芹,看见宋安手上的扫帚时她目眦欲裂。 “宋安,你干啥呢?” “既然大伯娘教不了堂姐做人的道理,我来教。” 要不是他们抬嘴,宋芳能屡教不改吗? “你个小兔崽子,你翻天了是不是?” 王大芹说着就要上前去拉宋安的手,大力的样子吓得宋沅赶紧稳住弟弟。 “大伯娘就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真当这个家是你做主了吗?” 宋安丝毫不惧,眼睛定定看着王大芹,余光能看见胡翠花小跑过来的模样。 “老大媳妇,你给我放开安安” 要死了,欺负她老婆子跑得慢,还想拽她孙儿,真是愈发大胆了。 “娘,你能不能啥事都偏心宋安?” 胡翠花听这话,霎时不乐了。 什么叫她偏心安安?那安安就是个规矩孩子,要不是你女儿太欠,能做出无缘无故殴打堂姐的事吗? 说到这,胡翠花瞬间想起竹扫帚中间有了条大裂缝,这稍微用力可是会夹住手的。 胡翠花不淡定了,赶紧去掰开宋安的手,看有没有受伤。 果不其然,双手一张开,宋安的右手被竹缝夹起了条长长的血泡。 “赶紧放下,痛不痛啊,奶的乖孙!” 胡翠花那个心急哦,这手可是要握笔写字的,伤了得耽误他不少课业。 “你………” 王大芹气结巴了,这施暴者反而被心疼,还有没有天理了? “我什么我?” 胡翠花狠瞪了王大芹一眼,几十岁的人了,不会问清缘由,就会偏袒自个儿肚子里出来的。 “安安,你给奶说,你为啥打你堂姐?” 这一问话,就像打开了机关,宋安一下委屈了。 “奶,你们是不是真恨不得我姐死?” “她宋芳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就刚刚,她一只手拽我姐头发,一只要扇我姐耳光,腿还往我姐身上招呼。奶,这个家要真容不下我姐,那我们分出去过就是了,就算是做乞丐我们也能把自己养活,不用在家受这气。” 胡翠花一听分家那还了得?连忙抱住宋安的头,手捂住她的耳朵安慰道:“没有的事,咋就分家了,不怕不怕,奶给你们主持公道。” “奶每次都说这话,可每次受苦的都是我姐” 宋安小奶音有了哽咽的味道。 胡翠花吓得心啊肝啊的哄着,见宋安不理才回头将目光转向宋芳,“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就在宋芳激愤得要开口时,又被胡翠花喝止了。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宋芳说出来的未必就是真相。 她努了努嘴,看向宋沅:“碗儿,你说!” 碗儿胆小,不敢随意糊弄她。 “我刚送完鸡蛋回来,堂姐说我去献殷勤,还说有奶在,我在这个家休想翻身。” 没错,宋沅篡改了一部分话。 既然都要被骂,那就大家一起好了。 “宋碗儿,你……” 宋芳气结,她是这么说的吗?宋碗儿这死丫头还想挑拨离间。 “你给我闭嘴,鸡蛋是我让送的,老娘的鸡蛋自己做主,咋了?不高兴,不高兴憋着。一天天的,净不让人省心。” “再有,你该给老娘学点人情世故了。在家有人惯着你,出门了别人可没有义务惯你。” 真的是,都说了是赔出去的,还整幺蛾子。 这要是你宋芳被人磕到碰到,别人不送赔礼,你怕是祖宗都能给人骂从地里爬出来了。 不懂得易地而处,真真是白长了年纪。 “行了,碗儿,别和她一般见识,去做饭!” 宋沅顺势进了厨房,反正胡翠花也不可能真罚了宋芳,斥责的话听听也就罢了。 倒是胡翠花,抱着宋安轻哄,说了许多好话才让宋安有了笑意。 宋芳在一旁看着,牙都酸了。不忿地踢了踢腿,结果踢了个空气。 “奶,我去帮我姐做饭”。 早点吃完,他姐有啥事也方便做。 “成,去!帮忙安慰着你姐点,今天是委屈着她了。” 帮忙跑前跑后的,结果还没落好。得亏着碗儿性子好,加上她没有仪仗,不然怕是有得闹了。 第57章 罗家事端 胡翠花叹了口气,这碗儿啥都好。要不是自己的小四因她而死,她也该被娇养着。 可惜造化弄人,那么鲜活的儿子,她都快记不清他的模样了,只依稀记得他叫娘时,那依赖快乐的声音。 这死娃子也是,也不知道拖个梦给她。难道不知道她爹娘挂念着他吗? 虽是骂了句死娃子,可胡翠话这心里苦得要死。 娘的小四啊!你咋这么狠心呢? 王大芹在一旁安抚着女儿的情绪,就见婆婆失神的模样。 她撇了撇嘴,不用说也知道,能让她婆婆这样的,就只有那个死了的老四。 要她说死了好,没死的时候婆婆有啥好的全紧着他,她们家的娃全得靠边。 还有那宋建成,活着是个睁眼瞎。 旁人都知道宋碗儿克亲,是个祸害,都恨不得离远一些,就他一个人当宝贝。有啥好的,都往宋碗儿跟前送。 害得她的三个儿女,只敢羡慕不敢怒。每次看她们渴望的眼神,她的心痛啊! 好在,宋建成死了,宋碗儿终于从天上坠下来了。 要说她婆婆也真是的,人蔡琴那亲生母亲都把孩子扔掉了,她非得费尽力气找回来。 找回来她还以为能咋的,不也给大家当牛做马吗? 也不知道她婆婆做给谁看?还浪费了家里那么些粮食。 王大芹全然忘记,宋沅挣得比她只多不少。 胡翠花的情绪一下低迷,生生影响了大家伙儿。 才吃过饭,宋家人正准备睡下,忽然门前响起嘈杂,匆忙的脚步声。似有很多人从门前领过。 宋老三忧心不已,支使宋建民出去看看是啥情况。 宋建民打开门,抓住了往前跑的人,“大哥,这是咋了?” 胡大平上气不接下气,“罗小军那个孬种,快把来睇她们母女打死了。” 要不是小竹机灵,蹭乱逃跑去找大队长,他们还蒙在鼓里呢! 胡来睇和胡大平是本家,虽不是亲的,但总归姓一个字,见不得好好一个人被糟蹋没了。 “建民,我不和你说了,我得去看看。” 打架,这可是大事。 宋建民赶忙回去告诉他爹,直接被宋老三派遣着和哥哥去看下情况。 都是一个村子里住的,可别闹出人命。 去看看,能劝就劝,帮得上啥忙就帮。 宋建国和宋建民匆匆去了,只有宋建军站在原地不动。 宋老三瞪他,他直接撇开眼走了。 要他说,爹就是瞎操心。 别人家是死是活,关你啥事? 浪费那么些个睡觉时间,谁赔你? 要真死了就死了呗!大不了送上几毛钱吃席,正好还能沾沾油腥味儿。 宋老三锤着自己的胸口,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 这大儿子,咋就不随他们两口子呢? 现在你不帮忙,以后需要帮忙的时候看你咋整? 他还以为自己是害他,这叫换工,换工懂不懂? 别人有帮助的时候他置之不理,难道是想等他们百年之后,兄弟三人一人抬头,一人抬脚,一人在旁喊加把劲儿,然后把他们送上山吗? 照目前这情况,怕是老大连加把劲儿都懒得喊,这日子还有啥盼头啊? 而另一旁的罗家,屋里屋外站了不少人。 罗小军看着不觉羞耻,反而更加兴奋地捏着拳头往胡来睇身上招呼。 一旁的罗母拉着大队长的手,直言自己家没事,就是寻常的教训教训媳妇。 “教训教训,你家教训能把人教训得鼻青脸肿?” 要说罗家的事,还得从一口酒说起。 乡下的汉子,鲜少有不爱酒的。 喝了酒打架这事,那是频繁得很。 只是,罗小军这次做得过了些。 今儿个晚上,罗小军在晚饭桌上喝了二两包谷酒,下了桌子人就有些醉意。 正好此时罗菊从跟前走过,他便吩咐小女儿去厨房给他倒洗脚水。 罗菊也知道父亲不待见自己,乖顺地按照吩咐去做。 就在罗菊把水抬来,罗小军把脚放进去后,立马缩回给了蹲在自己身前的女孩一脚,顿时就把她踢飞了好远。 “你她娘的,倒个热水也不知道试试,你是要烫死谁?” 罗菊本就疼痛,加上罗小军的大声斥骂,直接吓得哭了。 胡来睇听见动静出来,便见小女儿坐在地上哭,上前去查看,女儿肚子上青了一片。 她理了理女儿的衣衫,盖住了受伤的地方,上前和罗小军理论。 罗小军见她人高马大,只能认怂躲进屋里。 胡来睇见状也懒得理睬,只能先抱着女儿回屋,用之前剩下的红花油给女儿抹着。 罗小军回屋,独自坐在床边,想着自己被一个女人吓到,越想越不甘心。 这胡来睇,生不出儿子也就算了,还敢唬他。 谁家娶媳妇儿不是为了传宗接代,偏她胡来睇说不生就不生了,还掏心掏肺对着这么几个赔钱货。 他是说不得,打不过。这老罗家的香火,怕是就要断在他手上了。 越想越不忿,在酒精的作用下,他的胆子比平日大了不少。 他急切地在屋内走了走,想找个法子为自己出气。 这不想了半天想了个绝佳主意,到柴房拿了根刚剁的柴火就去了几个女儿住的房间。 趁着胡来睇没注意,他直接一棍打在了胡来睇的肩头,打得胡来睇往前倾了不少。 大女儿罗梅见状,直接吓得放声大叫,整个人六神无主。 那柴火是她劈的,那是生柴,这一棍下去,她娘怕是不好了。 罗小军听到她的声音,往胡来睇身上补了一棍,就提着木柴向她走来。 霎时间,屋内只听到母女几人的喊叫声和痛斥声。 罗竹因着上茅厕才幸免,见父亲发了疯的样子,撒腿就往大队长家跑。 “大队长,我爹要把我娘和我姐姐妹妹打死了,您帮忙做做主啊!” 半大的姑娘,泪珠爬满脸颊,声音颤抖着向宋二明求助,眼睛里惊惧不定,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宋二明不忍心,挨家挨户叫了几个汉子,就和罗竹去了罗家。 “大队长,这是家事,您就不要管了!” 罗母声音有些冷,这些人吃饱了撑的,一个个往她家赶,不就想看热闹吗? 要她说,就该教训教训胡来睇。平时不把他们娘两儿的话放在心上,正好这次让她长长记性。 “家事?这要是死了人,我看你们怎么交待!” 说着示意身后的胡大平几人去拉架,结果罗小军像个泥鳅一样,抓都抓不着。 大队长看得心急,没有办法,只好使出杀手锏。 “罗小军,你赶紧停下,再不停下我就报警,,到时候公安来了,可就不是这么好说话了!” 兴奋的罗小军听到公安,这才吓得停下了动作。 连滚带爬到宋二明面前,颤颤巍巍道:“大队长,我就教训教训妻女,不犯法!” 宋二明轻轻甩开他的身子,碎步移开了些距离,对罗小军的鄙夷更甚。 就这么个胆小的孬种,只敢窝里横。 特别是借着喝了两口猫尿,就这样把妻女打得伤痕斑斑。 一旁围观的女人们见他停手赶紧去拉屋内的母女三人,个个都颤抖着不叫人靠近。 宋建民看人伤的不轻,赶紧跑去接林大海。 这个时候的天已经黑了,虽是有月光照着,这行路还是磕磕绊绊。 才走过自家门前,他便遇着气喘吁吁赶来的林大海。此时他肩上还跨着个药箱,正吃力地往罗家方向赶。 “建民,伤得怎么样?” 林大海见行色匆匆的宋建民,停下步子问道,右手抬起衣袖擦擦额头的汗,他是被大队长派人支会过来的。 因着还要整理药物,所以比他们晚了许多。 “远远看着,不太好!”宋建民接过林大海的药箱,为他减负。 这林大夫大把年纪了还被折腾,也真是不容易。 林大海叹了口气,这乡下男人,不顺心了就打妻儿,他半夜都出诊了许多次。 他光看着,都为那些女人憋屈得慌,一个个的鼻青脸肿的,简直是造孽啊! 可是没有办法,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没了娘家的仪仗,她们只能忍气吞声,默默承受着每一次醉酒后的殴打。 “咱赶紧去看看” 林大海声音有些颤抖,是为那些不幸的女人。 “成,您自个儿小心着点!” 宋建民搀扶着林大海,两人火急火燎地,踩着月色往罗家赶。 “你还没犯法,这都要出人命了,你还觉得我是吓唬你。” 见宋二明颤抖过后吊儿郎当的样子,宋二明气得要死。 这大队好不容易放平浪静了段时间,这又给他整事。 这要是传出去,下次他去公社开会,又要被人拿出来调侃了。 “那谁家不打妻儿?你问问!” 罗小军理直气壮反问宋二明,随后走到一个男人跟前,抓起他的衣服就问:“大山,你打过你妻儿没有?” 嘴里吐出来的酒气夹杂着久未刷牙的臭气直冲叫大山的人的鼻尖,人嫌弃得赶紧躲开。 这一躲,罗小军还兴奋上了。 “哈哈,你躲啥呢?心虚了!就上次,我还在地里遇见你们两口子干架了呢!” 许大山没理会他,甩开他又要凑上来的胳膊。 他是和婆娘干过架,那是一言不合打的,虽谁也没饶过谁,但手上都有分寸。 可不像罗小军,一个人把妻女往死里揍。 “你给我站好咯!说事呢!你这成什么样子了?”宋二明道。 罗小军眼睛斜看着宋二明,打了个酒嗝。摇摇晃晃,指手挖脚对着宋二明。 宋二明看着他的样子来气,直接抬起他刚刚洗脚的水泼了他一脸。 “现在清醒了?” 放置许久的水已经冰了,加上夜晚的寒冷,罗小军的酒意下了大半。 他擦了擦头发上滴落的水,而后看向宋二明,小心说着自己清醒了。 第58章 教导女儿 宋二明看他讨好的笑容,怎么看怎么嫌弃。想训斥几句,罗母那吃人的眼睛盯着他,好在屋外传来了宋建民“来了来了”的声音。 接着,映入眼帘的便是已经上了年纪的林大海。 “林大叔,劳烦你帮忙看看,小竹她娘儿几人伤得如何。” 宋二明见大夫来了,直接让开路。 “成!” 林大海进去屋内,见鼻青脸肿的母女几人,叹息之后招呼宋建民把药箱给他,而后开始慢慢消毒。 屋外的宋二明背着手在外来回走动,担心母女几人伤势严重。 这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打的?就小竹跑过去叫他们又耽搁不少时间。 这要是出了人命,他怎么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啊! 许久不听见屋内的动静,宋二明有些焦躁了。 “林叔,情况怎么样?要不咱赶紧送医院去?” 这要是晚了,就怕错过抢救时间啊 去房里拿洗脸帕的罗母一听上医院,瞬间不干了。 “大队长,上医院,这钱谁出?” 她家可没有多余的钱给那娘四个住院。 “钱谁出?谁打的谁出!” 见罗母还要说混账话,宋二明直接一个眼神过去,让她的话憋在了心头。 罗小军也有些后怕了,伸长脖子往屋内看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大事。 “现在后悔,早干嘛去了。” 罗母捏着帕子上前给罗小军擦头,倒叫他推开了。 “大队长,我就是气啊!这娘儿几个都骑到我头上去了。” “呵,谁不知道,你罗小军在家就是霸王,你真当大家伙儿眼睛瞎了?” 游手好闲,拈花惹草,要不是没抓到实质性证据,他非得送他去关两天。 “大队长,听你这口气怎么全成我儿的错了?她生不出儿子我罗家不嫌弃她,她反而带着孩子在家作威作福,是哪个男人能忍受得了的?” 罗母被儿子推开,气不过把帕子往门上一挂,直直对着宋二明发泄她心中对胡来睇的不满。 “婶子啊婶子,为啥就非得要个儿子?说养儿防老养儿防老,那养了儿子最后无人看的少了吗?那只有女娃的人家户,人晚年就凄惨度日了吗?” “不说谁,你就说我七叔公家。早年大叔便过世了,几个姑姑不是把叔公他老人家照顾得好好的?那精神头,谁不说是大队头一份?” “这生子生女,讲究个缘字,那都是人。怎么男娃就和女娃有啷大差距?” 宋二明愁啊,就是因为这愚昧的想法,多少女娃生下来就遭受嫌弃? 那么多例子在前,生儿生女,好好抚育,往后孝敬不就行了? 她们大队还算好一些,别的大队女儿多的人家,后面生下来的要么掐死,要么扔了。那怎么说也是一条人命啊! “你有儿子当然说这风凉话,你要没儿子我看你着不着急。” 一个个的,站着说话不腰疼。 “成,婶子,你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咱就算一笔账。” “就从罗小军出生算起,他孝敬了你多少?” “前二十年,你娇养着他不让下一次地。” “娶妻后的十几年,东逛逛西晃晃,您就说,能拿几个公分?您吃的穿的哪样不是来睇和您自个儿挣出来的?” 罗母被说得哑口无言,只能绕到一边去。 这时,宋建民和林大海出来了,宋二明的注意力马上转移到他们头上。 “咋样?林叔?” 林大海摇了摇头,而后道:“脸上手上我给上药了,这身上,我留了些药,让屋内的媳妇些给她擦擦。” “不算好啊!” 这胡来睇也是坚强,那么重的伤没坑一声,反倒是一直低声安慰着女儿们,这谁看了不动容? 胡大平听见,压抑许久的怒火直冲天灵盖,一个健步直接提前了罗小军。 “胡大平,你干啥?” “干啥?来睇虽不是我亲妹子,可你把人糟践成这样儿,我就该收拾收拾你。” 胡大平气啊,要指望胡来睇娘家帮她出头?那是完全不可能的。 就她爹娘,极度重男轻女,看她名字不就知道了。 那底下的兄弟,虽然懂几分道理,可架不住是个病秧子。 既是一个姓的,来睇平时也和他媳妇走得亲近,他就做一回大哥,好好帮这个苦命的妹子讨回公道。 “要死了,胡大平,你放开我儿子。” 罗母上来,拳打脚踢直接的,被健硕的胡大平一手定住了。 “大平,松手!”宋二明呵斥。 “大队长,那也算是我本家的妹子,我就看她任人欺负?” 宋二明头疼极了,拍了拍胡大平的肩头,轻言道:“我既是来了,就会给他一些约束的。” “罗小军,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我就把话说在这。殴打妇女是犯法的,这一次是警告,以后你要再敢随意向他们母女动手,那我亲自去报警。” 罗小军被胡大平抓得怕极了,急忙点头说是。 “大平,气归气,这日子还是得过。” 只要得过,那胡大平就不能做得出格。 胡大平看罗小军孬种的模样,手一松,罗小军直接直直砸在地上。 “今儿个就放了你,若是下次在犯,就别怪我集结我胡家的青壮年了。” 罗小军哪敢说什么,只能低头。 宋二明见差不多了,想着明天还要抢收小麦,便吩咐大家伙儿都回去休息,自个儿留下来等擦药的几个妇女。 屋内的几个妇女,一边擦药,一边小声叹气。 见胡来睇母女几人相互依偎,都别开头抹了眼泪。 实在是太可怜了! 也不知道抹了几次,才把母女几人身上的伤都抹了个遍。 “你们母女早点休息”,细细吩咐一句后,出了门就开始抹眼泪。 这背上全是淤青,又怎么会休息得好呢?怕是躺都躺不下去。 可不这么说,她们还能说啥呢! 宋二明见她们的表情,也知道情况不算太好,直接挥手让她们走人。 等人走了之后,他又警告了一番罗小军,这才背着手忧心忡忡地走了。 等到院子里安静下来,屋内的罗菊带着哭腔开口:“娘,姐姐,对不起!都是我没做好事,才让大家被连累了。” 胡来睇抱着女儿,用自己粗砺的手去擦她的眼泪。 “娘的乖小菊,不哭了,一会儿眼泪该弄疼伤口了。娘知道,娘的小菊已经很好了,都能帮着娘做事了不是?” 罗菊委屈得眼泪直掉,又不敢发出声音来,只听见屋内用力吸鼻子的声音。 她端过去给爹之前,明明都已经试过,一点儿也不烫。 可是不知咋的,爹非说烫脚。 罗竹见妹妹哭得不能自已,心里也很内疚。 “娘,都是我的错,要是我跑得再快一些,娘和姐姐们就能少受点苦。” 都怨她,脚生那么短,那么近的距离花了老长的功夫。 “娘的小竹也没错,还知道搬救兵,可聪明了。” 胡翠花一一轻抚着几个女儿的头发,安慰着她们。 “娘,我好恨啊!我恨不得杀了他!我为什么就趟着这样一个爹,别人家都是有力一处使,就他,游手好闲还打我们?” 若是有选择,她宁愿不要这样的爹。 罗小兰扬起自己猩红的眸子,里面旭起了杀意。 胡来睇看得心惊,忙着去拉老二的手。 “小兰,你们姐妹几个听着,咱是要学会反抗,但不能杀人。杀人是犯法的,要坐牢的。你要是进去了,你让娘和你姐姐妹妹怎么办?” 胡来睇忧啊,这傻妮子怎会有这样的想法?要是她平时上工不注意,孩子干了傻事咋整? 倒不是她怕丈夫殒命,而是担心女儿走上不归路啊! 这杀人是要坐牢的,坐牢不说,那杀人过后的感觉都能折磨人一辈子。 “娘” 胡来睇耳边传来大女儿弱弱的叫声,她抱了抱女儿。 “大丫,你是姐姐!娘不指望你能保护妹妹,但你要保护好自己啊!” 这孩子,也不知道像谁!性子太弱了。 这要是以后嫁人遇见了他爹这样的,这日子怎么过下去啊! 每次自己都叮嘱女儿硬气一些,可真有了事,她只会选择默默承受。 胡来睇这次是铁了心想要训训女儿了,以前放任她来,可这次离死亡那么接近。她真忧心哪一天自己不在了,这些个儿女怎么生活。 唯一的办法,是让他们学会反抗,至少是不怕事。 “娘,我怕!” 胡来睇叹了口气,把罗梅垂于耳畔的碎发一一理到耳跟后。 “大丫,你告诉娘,你在怕啥?” “娘就问你?你爹打你的时候你痛不?” 罗梅似乎又想起了父亲挥棍的模样,身子不由自主颤抖着。 “痛”,都要痛死了。 “既然你痛,那你觉得,还有比这更可怕的事吗?” 罗梅茫然,她只顾着怕痛了,脑子里根本没想其他的! “儿啊!既然没有更差的,那如果是那人错了,你就得学会还手。你想想,都已经到这份上了,还用得着顾虑其他的吗?” 罗梅一听,还真是。 反正都已经那么痛了,为什么就得任由人打了? 可是,让她动手,她没做过,也不敢做。 胡来睇见女儿瑟缩的模样,叹了口气。 想来她是听进去了,只是还难做出改变,还是慢慢来! 第59章 带伤上阵 这一夜,大家入睡得比平时晚了一些。 有的妇女设身处地地想,如果自己是胡来睇会怎么样? 答案是模糊的。 只知道可能会还手,可要永远逃离这样的生活,她们也没有那个勇气。 嫁出来的姑娘,再回娘家是不受欢迎的。做客还好,要是离了婚回去,一天两天还算客气,时间长了,娘家人都嫌弃得紧。 所以,要么做最坏的打算离婚,然后继续去忍受娘家的白眼和和嫌弃;要么将就着,次数多了也差不多习惯了。 “媳妇,你翻来覆去的干啥呢!你不瞌睡啊?” 在卢花接着翻了十来次之后,宋建民终于忍不住了。 这翻身就翻身,还把他的被子都给卷走了。这晚上怪冷的,没有被子是真的无法入睡。 “建民,我告诉你,你要敢这样打我,我跟你鱼死网破。” 卢花恶狠狠的话把宋建民吓着了,赶紧缩过去抱着妻子。 也是这空挡,卢花抬起脚对着丈夫就是一脚,实在是心中郁结难解。 “说什么傻话呢?你嫁给我这快二十年了,我什么时候打你了?耍耍嘴皮子这事常有,我承认的。可谁家牙齿不会碰上嘴唇呢!” 宋建军痛得龇牙咧嘴,这傻媳妇哎,也不知道心疼心疼他。 这罗小军也真是的,整这一出,可别给他媳妇吓出毛病了。 这要以后他媳妇把这事记在心上,他不是整天得提心吊胆的。 别的还好说,要是媳妇跟他动手,他是还手还是忍着? 也不知道,这整个大队就他媳妇儿这样,还是每家每户都这样。 最好大家都挨收拾,宋建民幸灾乐祸地想。总不能就让他一人受苦? “算你识相”,耳边是妻子软下来的声音。 卢花也知道宋建民不可能打她,只是心里因着胡来睇家的事受了影响,急于得到丈夫的保证罢了。 卢花说完翻身睡了,吓得宋建民半晚上没敢睡觉,深怕睡着以后又被媳妇踢。 翌日,鸡鸣声响起,宋沅便起了床。 昨夜她去山上得早,就着罗家的事,倒也没让长辈起疑心。 今儿个她起来做饭,看见桌上摆放的是大米的时候,宋沅都惊呆了。 这不年不节的,她奶怎么会舍得拿出来? 不是胡翠花舍得,昨夜受到影响的可不只有卢花,一把年纪的老太太思想也得到了升华。 胡翠花心想这吃了还能得顿饱,要是猝不及防两腿一伸,那她省下来的东西不就没有意义了。 虽然小辈可以吃,可她废了那么老大劲儿,为啥就不能趁自己能动能吃的时候享受享受? 真等死了,坟前也就一碗贡饭,那能不能化成鬼吃上一口还不一定呢! 所以也不在乎以后了,干脆就想着当前。 宋沅想了一下,心中便有了主意,早饭就吃米粥,配个泡笋,再配个萝卜干。 做好以后,宋沅看着这搭配,小手拍了拍,这简直是绝配。 饭熟以后,宋家人也起来了,简单抹了脸,就往堂屋走。 “咦,今天是米粥?” 卢花有些新奇,这婆婆是发了什么善心? 其余人听到卢花说米粥二字也赶紧朝桌边围了过来,看见白花花的米粥时,个个露出欣喜的样子,不停地咽着口水。 松桥大队的水田面积少,水稻产量不比玉米,红薯这些。 每次分到的米,稀罕程度比小麦更甚,胡翠花都是捏在手里,只有过年过节,或是一家人齐整的时候才吃。 众人乖觉地坐在桌边,眼睛定定看向屋外,就等胡翠花来舀饭。 胡翠花一进门,见儿女孙儿的目光变成欣喜和期待,立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嘴里骂了句“好吃鬼”,便加快了走路的速度。 粥宋沅熬的比较稀,胡翠花给的米也就一小碗,宋家这么多人,熬稠了不够吃。熬稀还可以喝点汤,不然宋沅自己可能啥也捞不到。 胡翠花提起盆里的木勺,第一碗先盛给了丈夫,接着是自己,几个儿子儿媳,再到孙儿孙女,到宋沅这儿,盆里只剩看不见几粒米的稀汤了。 宋安紧盯木盆,眉头紧皱。 胡翠花听见耳边响亮的“呼呼”的吞咽声,再看宋沅一幅习以为常的微笑模样,胡翠花眼里涌现了少有的愧疚。 “奶,勺子借我一下”,宋安朝着胡翠花伸手。 胡翠花没有说话,提着木勺往自己眼里舀出小半勺米粒匀给宋沅,就把木勺递给宋安。 宋芳见状,眼珠一转,把碗往胡翠花面前一递。 “什么事?” 见又是这个让人省心的孙女,胡翠花没了好脸色。 “奶。你的粥分给宋碗儿,同是孙女,是不是要公平一些?”说着还示意热胡翠花看自己已经快空了的碗。 “公平个屁。碗儿做事的时候你怎么不做?” 多大脸,老娘给你分了大半碗稠粥,到头来,还盯着我碗里这些。 “我这不是还要读书呢吗?” 胡翠花气结,筷子一扔。 “你还读书,没读书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动手?既然你这么说,你读书的钱还是我出的呢!怎么不叫见你孝顺孝顺我?” 宋芳没讨到好处反而被骂,瞥了胡翠花一眼,把碗一放,嘀咕道:不给吃就不给吃,我上学的钱可是我爹娘挣的。 胡翠花虽已六十,但这耳朵可还灵光着呢! “你爹挣的,你问问你爹,他好意思说是他挣的?一天天就会浑水摸鱼的东西” 宋建军见战火烧到自己,急忙放碗去拉作死的女儿。嘴里含糊不清对自己母亲说。 “娘,芳丫胡说的,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说完,还不忘嘿嘿傻笑。 胡翠花见这傻样,并没有被逗笑,内心是一片苍凉。 这个老大,人生已经过半的人了,做事没有弟弟们勤恳不说,对自己老两口是越来越敷衍了。 倘若以后他们不在了,他们一家子还怎么生活? 就老大家的几个儿女,宋金稍微好一些,另外两个小的,跟他爹一样,这以后谁惯着他们? 胡翠花是知道老大的打算的,心里慢慢的不乐意了。 虽是兄弟,但另外两个儿子也需要过自己的日子,这什么时候都要靠他们,谁顶得住啊! 她是偏爱老大不假,可另外两个也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 宋老三见老婆子半天不扒粥,一幅失神的样子,心里叹了口气,用手肘轻拐了下老伴,吩咐她先吃饭。 宋老三知道宋建军是指望不着的。一开始,他做些不切实际的梦,自己想着老宋家能捞着好处,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老大那不着调的,人懒不说,人情世故也极差。不说别人,就是他爹宋老三自个儿,也看不下去这样的人。 近些年,宋老三心里愈发不安。 以前他纵着大房,这二房三房又怎能没有怨言呢? 有些事,临了临了才想明白,可似乎来得太迟了些,他除了继续对大房好,又能怎么的了? 胡翠花如梦初醒,端起已经豁口的碗吸了一口。 小麦种植面积广,至少还得两天才能收完,这会子不抓紧一些,等会儿上工哨就该响了。 米粥入口,软糯清甜。胡翠花满足地喟叹了声,白米就是香。 转念一想,又觉得可惜。这人不齐,这米就吃了,以后孙儿孙女回来,该记在心里了。 这碗儿也是,煮的时候咋不知道先问一声了,兴许就那一声,就拦住自己了呢? 哎! 没等胡翠花感叹完,上工哨就吹响了。 一家人齐整站起,而后各自去拿自己的镰刀。 胡翠花和宋沅今儿个分到的麦田离家近。因为不知道何时落雨,所以大队一直都是从远及近地收。 麦子已经从金色开始便枯了,这是完全成熟的预兆,要是再晚的话,估计麦粒就要开始往下掉了。 果不其然,胡翠花一镰刀下去,外力的作用让麦粒簌簌往下掉。 她见这一幕,心里有些怨念,也不知道又要便宜谁家! 心里如是想,耳边便响起了宋杨叫碗儿的声音。 胡翠花脸色一沉,昨儿个赔出去五角钱和那么些个鸡蛋,脸色能好才怪。 不过今儿个她不说话了,也不理宋杨,反而脚步不自觉离得远远的。 走到田埂边缘,就见远处走来的熟悉的身影。 她心一晒,这人怎么来了? 走近一看,来人脸上基本没有一块好肉,眼睛直接乌青,肿了一大块。 “来睇,你怎么来上工了?” 就他们家的情况,大队长该是要给两天假的。 大队长确实给了,可胡来睇还是坚持来了。 “现在抢收,我过来大家也能少累一些。” 别看只有一个人,胡来睇的手脚利索,那拿的都是满公分。有她在,这一天至少得多收个几百斤。 “话是这么说,可你这伤看起来挺严重,该是好好养养的” 宋沅闻言扭头看了眼胡来睇,被她的伤吓了一跳。 这右眼淤肿,额头,眼底下,还有唇角都青红一片,也不知道那眼睛有没有事! “养啥啊?那一大家人不还得吃饭啊!” 就罗小军那样的人,多做一些都要了他的命,能养活自己就不错了。 她不来上工,家里几个小的怎么办? 伤得再严重,这日子不得照常过? 胡翠花叹息,是个苦命的人,而后吩咐胡来睇不行就慢着点,自己割完帮她割一些。 听老三说,最严重的是身上的伤,可做了母亲,是半点不由人啊!自个不吃,还能饿着自个孩子? 能帮着点,就帮着点,说来,两人还姓一个字呢! “哎” 胡来睇没有拒绝她的好意。嘴角轻扯,想要笑笑表示自己的感谢。 只是,终究没有做到。 这嘴才一咧,“嘶”的一声,撕裂的疼痛袭来。 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膀子,指着自己的田走了。 第60章 人七劳三 一切不好的事情,慢慢随时间的流逝也被众人遗忘。 火热的抢收过去,迎来了短暂的歇息。 快中午时,胡翠花背着自己家小背篓往大队的仓库去。 经过几天的晾晒和脱粒,今天也到了分小麦的日子。 宋家一家人早早地去了仓库帮忙,独余下胡翠花在家修整,顺便带背篓去领小麦。 宋沅还是一如既往的上工,因着小麦收了,不用再顾忌拌倒粮食,猪草割得也顺心不少,没一会儿田里就堆起了一大堆。 宋杨跟在宋沅背后捡了几天的麦粒,再加上他堂哥堂姐拾的,虽不多,但也足够一家人包餐一顿。 这不,刚晾晒脱粒,何小兰就给碾成了白面做了馒头。 宋杨心不在焉地坐在院子里玩着他爹给他打的小木马,堂哥堂姐不带他玩的郁闷很快被取缔,厨房传来的面粉的清香味儿把他馋虫都勾了过去。 “杨杨,进来” 何小兰见时候差不多,便叫屋外的宋杨进来,自己拿起抹布去揭篜盖。 好不容易听到召唤,宋杨撇下小木马,屁颠屁颠儿往厨房跑去。 “奶,你叫我?” 宋杨吞了吞口水,实在是太香了。 许是他奶听见了他的心声,眼前多了一个白花花的馒头。宋杨看了看何小兰,后者捏着筷子往前递了递。 宋杨下意识去接,却被烫的瑟缩了一下。 “也不知道慢点” 何小兰看着烫伤的孙子,直接气笑了。 这傻小子,那着急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虐待他了! 宋杨嘿嘿傻笑,这不好久没吃着了,有些着急了吗? 他把手放在耳朵边上捂了捂,再次去接时,馒头因接触空气也冷了几分,至少到了宋杨能拿的温度了。 拿到后,迫不及待往嘴边送,张嘴咬了一大口,咀嚼两下之后,脸上变得惊喜。 他指着自己的嘴,含糊不清地对奶奶说糖,馒头里面有糖。 糖是精贵儿玩意,老贵老贵了,很难得才吃一次,没想到吃个馒头却吃出了甜味儿。 “你这傻小子,这糖奶搁的,奶还能不清楚不是?” 簇新的面粉虽也带着淡淡的香甜,可若不加糖,那点甜味儿就微乎其微了。 见孙子像小松鼠一样嚼着馒头,腮帮子一动一动的,看着可真是讨喜。 “好吃不?”,何小兰把蒸熟的馒头放进一边儿的木盆里,她还得赶着篜下一锅。 等其他人回来,放的微凉的馒头正是好吃的时候。一口咬下去,绵软甜香。 “好吃,奶的手艺是这个” 宋杨比起了大拇指,奶做菜差那么点儿意思。可做的馒头,那是顶呱呱的香。 何小兰不知道孙子内心的想法,要知道了,直接一个暴扣下去。 “香!那你给你碗儿姐送两个过去,趁着她在上工”,晚了可不好找人。 宋杨听得眼睛都亮了,把剩余的馒头往嘴里一塞,把手摊开在何小兰面前。 何小兰愣了一下,而后把他的手拍掉。 “就你这小脏手,别说吃了,人看都不想看。等着!” 说完,何小兰往自己屋里走去,回来时手里拿了一块帕子。 这是新的滤帕,本是买来做饭的,因着以前的还没坏透,就搁置下来了,正好可以用来包馒头。 这样既干净又卫生,还不打眼。 胡翠花把馒头包好,去外面的屋檐下拿了宋杨的小背篓,把帕子放到里面去。 “杨杨,你去帮帮你碗儿姐姐” 碗儿帮了杨杨,她自也念着碗儿的好。 正好现在离吃饭还有一段时间,杨杨去帮她背点猪草也是应该的。 “好” 宋杨跑出来喝了口水,背起自己的小背篓就要走,要出门的空挡,却是被何小兰给拦住了。 何小兰又给孙子拿了两个馒头,这样路上也能吃些。 宋杨拿着馒头,兴高采烈地往地里去了。 他知道宋沅的大致位置,早上他去山上掰蕨菜的时候,看见宋沅了。 “沅沅姐,沅沅姐” 宋沅低头割猪草呢,就听见宋杨叫她的声音。 她起先没在意,这都快饭点了,谁还巴巴往地里跑。 只是,这声音越来越近,宋沅赶忙回头去看。 只见一个消瘦的小团子背着一个背篓往她这跑,背篓因跑动还不时往后甩起。 宋沅有些惊喜,忙问道:“杨杨,你怎么来了?” 宋杨隔着田坎就往下跳,没站稳还趔趄了两下子。 站稳后直直往宋沅身边跑,接近的时候直接矮下身坐了过去。 “我奶叫我来的,我还给你带了东西。” 宋杨去翻背篓里的帕子,解开后小心递到宋沅面前,小脸巴巴看着宋沅,等着邀功呢! 宋沅狠狠吸了两下鼻子,而后撇开眼去。 “你咋把这带出来了,你奶知道吗?” “知道,她让我给你带的,这些可都是我跟在你们身后拾的麦粒做的”。 说着,他还把馒头往宋沅面前递了递。 “你吃,姐姐吃过早饭,不饿的!” 面粉独有的清香勾住了宋沅的味蕾,可她却知道粮食的精贵,这年头哪家哪户不是省着吃的,她不能接受这份好意。 “我吃过了,还吃了三呢,等会儿回去还有!” 见宋沅一直不动,宋杨有些急了。 “姐姐,你快吃!吃完咱们还要背猪草呢!” 宋沅内心挣扎了下,而后就着宋杨的手咬了一小块。 馒头已经凉了不少,咬下去的时候,往里瑟缩了好多,到了嘴里又慢慢膨胀,甜味一下铺散开来。 一个举着,一个咬,不一会儿,两个馒头就被消灭了。 宋沅看了看日头,也到了回家做饭的时候,索性收起镰刀,抬起自己已经满了的背篓往之前堆放猪草的地方走。 宋杨把帕子收好,放到自己胸前的口袋里。背起自己的小背篓跟在宋沅背后。 宋沅把背篓放下,从口袋里拿了一根不算长的带子拴在背篓后面的空隙上,而后往背篓里面开始装草。 宋杨也没闲着,也有模有样地往自己背篓里面装。 等宋杨装满背篓,宋沅也装得差不多,把带子系好,便和宋杨背着走了。 两人来回两趟,才把田里的猪草背完。 宋沅看着高高的猪草堆,松了大口气。 这些,够喂好几天了,下午自己可以进山去看看容祁。 宋杨背完要走,被宋沅叫下了。 之前她捡的竹荪还有很多,便抓了两把给宋杨,算是他的回礼。 宋杨见是好东西,也没拒绝,奶说了,有来有往,关系才能长久下去。 且他知道沅沅姐的脾气,你对她好一分,她便要回三分的。 带这些东西回去,往后奶有啥好的,也会记着沅沅姐的。 “去!” 宋沅自己还要倒猪食给小猪,也没留宋杨就让他走了。 宋沅回家的路上,正好遇见了分小麦回来的胡翠花。 远远看去,胡翠花脸色不太好,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奶” 宋沅叫住了她,而后小跑到她身旁。 “我来背!你歇歇气” 背篓不算特别重,却也压得胡翠花的背有些弯。 见是最听话的孙女,她也没有推脱,直接卸下来。 宋沅背起背篓,这才试探问胡翠花怎么了。 一说这个胡翠花就来气,忍不住开始和宋沅吐槽。 “还能怎么的,这一年的公分是才赚了。这活干得再仔细,不如别人家多一口嘴。” 现在讲究的是“人七劳三”,就是把粮食分为比例制的,一个人口占七分,而公分占三分。 宋家劳动力少,人口倒是多,可架不住家家户户人口多啊。 本来大队就有一百多户人家,这再按人口分下去,一年的公分也分不了多少,胡翠花可不就是气嘛。 更气人的是,公分达不到大队要求的,还得倒往里搭钱,用来奖励那些公分平均较高的人户。 这不,宋家出了个搅屎棍,宋建军的公分可比规定的差了好几十呢!当场被罚了三十几快块钱。 现在什么都是公中出,宋建军被罚的那些钱,自然也是让胡翠花去交。 本来这就够难受了,再见站在人群堆里,嬉笑着和别人谈话的大儿子,气不打一处来。 这好好一个人,也算年轻力壮,可就是被罚钱了! 宋沅听了前因后果,有些唏嘘。就她大伯那样的,被罚三十几钱已经算幸运了。 不说别的,就抢收小麦的时候,他一个上午光是跑茅厕,都跑了不下十次,公分能高才怪了。 不过这话可不能当着胡翠花说,说了指定是要被骂的,她只能低声轻哄。 “奶,咱公分是少,可我堂哥堂姐,还有荞荞姐厉害着呢!咱分到的少,可他们也不在家吃啊!” 这话可算把胡翠花说舒坦了,宋家在外的几个人,那都是包吃住的,只是工资少了些。 不过少些就少些,总比饿着强。 只有宋金这个读书人,是靠着家里给的粮食过活。 这样一算下来,自家的粮食是够吃了。 可转念一想,谁还嫌粮食多呢? 罢了罢了,有这么个不成器的儿子拖大家后腿,回去该有得闹了。 老二是老实,可老三精明着呢,心里指不定气成啥样呢! 第61章 小风波 胡翠花没有猜错,中午宋建民几个男人把剩余的小麦给背了回来。 胡翠花虽说分得少,但其实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今年分了将近五百斤小麦。 午饭的时候,宋建民端着碗没有说话,但眉目间的不虞被明媚的光线勾勒得更加明显。 罚出去的三十多块钱,说是胡翠花交的,可实际上呢,交的都是他们的血汗钱。 老两口再能干,毕竟上了年纪,拿的公分只勉强够得上定的基础分。 而大房的王大芹亦是如此,算来算去,整个家贡献公分最多的便是宋建国和宋建民兄弟两,对了,还外加一个宋沅。 “老三,你愁眉苦脸的,谁欠你的了?” 宋建军见弟弟坐那丧个脸,自己对号入座,便觉得兄弟看不起他,才特意当着众人摆脸色,于是便发作了。 宋建民闻言也不看宋建军,直接夹了两筷子菜,就准备离开堂屋。 自己身上出了错不自省的人,宋建民是想都不想搭理,索性眼不见心不烦。 “宋建民,你垮着个脸给谁看呢?我是你大哥,说句话都懒得回,你还把我放在眼里吗?” 不得不说,没有自知之明还爱找茬这事儿上,宋芳绝对是得的宋建军真传。 “咋的?我就该一天都得笑着吗?那你给我说说,有什么值得我高兴的?” 平时你自己垮着脸我不说你,结果还只准州官点火,不准百姓点灯吗? 宋建军觉得弟弟的大声回怼下了自己的面子,脸阴沉得可怕。 “别以为我不知道,不就因为那点钱吗?也值得你这么埋汰我?” 宋建民青筋直跳,气得想骂人,这大哥话也说得太理直气壮了些。 就三十几块钱的事?那你倒是自己出啊! 不说别的,三十几钱,够称近四十多斤肉了,若是换成衣服,都够买两三件! 结果你自己败出去了,还不让我惋惜惋惜? 宋建军没错过弟弟脸上一闪而逝的鄙夷嘲讽,直接气得没了理智。 “你那什么表情?” “没什么表情,你还吃不吃了” 言下之意,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宋老三见宋建军还要继续作,直接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 这老大也是,害家里损失了钱,不知道夹着尾巴做人不说,还妄想挑起事端。 自个儿是偏袒他不错,可也没糊涂到连别人暗自生气也不准。 宋老三桌底下的动作没逃过宋建民的眼,他嗤笑了一声,端着碗筷走了。 他就知道,大哥才是爹的儿子。他和二哥,大概就是捡的。 别人犯错大张旗鼓,大哥犯错老爷子是轻拿轻放,甚至是拿都不拿。 卢花见丈夫愤然离去,看了看脸色不好看的公公与大伯子,也赶紧夹了菜,匆匆打过招呼跟上。 “建民,建民!” 卢花在后喊,以往一听她声音便有回应的宋建民没有停下脚步,反而快了几分。 儿媳的声音越来越急,牵动了胡翠花的心也不上不下的。 再回头看那不服气的长子,胡翠花一个白眼过去,真是蠢到家了。 怕儿子心里有隔阂,她赶紧扒了两口饭,往三房屋子去了。 三房屋子里,窗户没有打开,光线有些暗淡。 宋建民坐在靠窗的床边,话也不说,大口大口往嘴里扒饭;也没见吞咽,就这么咀嚼着,嚼得腮帮子一鼓一鼓的。 胡翠花看得心疼,这也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她能不疼吗? 轻手轻脚走到儿子跟前,见他没有任何反应,便也坐了下来。 “建民,我知道你心里苦。” 他们是太不公正了些。建民的两个娃都在外讨生活,没有问过家里要一分钱。而建民两口子也勤勤恳恳工作,公分全部算入公中。 到头来,辛勤供别人吃穿,供别人孩子上学,得的是不理解。 可能咋办呢?她只想大家都能活得好! “娘,你真的知道吗?你若真知道,我就不会过成这样儿了!” 宋建民的目光终于聚在在胡翠花脸上,有些犀利,也添了几分失望。 倘若真知道,就不会非要掬着这么大家人住在一起。 倘若真知道,就不会让大哥在家里摆谱,连侄女也能轻易就爬到他们头顶上。 倘若真知道,就不会想着压榨一个儿子的劳动力去补贴另外一个。 以往他都不说了,可这连续这么几年下来,他们到底有多少钱去给大哥擦屁股呢? 本来大队没有这种交钱的规定的,可架不住有这么些懒汉子,为了鞭策他们,便定下了这个规矩。可你看,有谁改了呢? 但凡大哥服治,哪怕肯上进一分,这钱他就贴不出去。 说实话,他怕了。 过了这么三十几快四十年的日子,他怕自的孩子往后还要过。 他就不说了,和大哥一母同胞,趟着了没办法 可他儿子呢?难不成要步他的后尘去供养堂兄? 不是他看不起两个侄子,实在是他们的作风与大哥无二致。 “建民,这么些年都过下来了,证明你心里是有这个家的,咋今天就过不下去了呢?你大哥脾气傲一些,你就让着他一点。” 宋建民气得站起身来,眼睛直直盯着母亲,眼底猩红一片。 这话亏娘说得出来,别人家都是哥哥让弟弟,他们家倒反了。 反了不说,他让的还少吗? 小时候,因为一个梨,大哥对他大打出手。而爹呢?不仅没有说大哥,反而给他讲起了孔融让梨的事儿。 在爹娘眼里,根本就看不到他的退让,一步步纵着宋建军走到今天,还觉得不够吗? “娘,您说这话不亏心吗?从小到大,我和二哥什么不是捡他剩下的?衣服是,吃食是,就连娶媳妇儿的彩礼大哥都规定不能超过他。 我念着您和爹,哪样不是照着你们的意思做?您告诉我,您还要我怎么做?啊?是不是我还得感恩戴德地跟他说,大哥你真好,今年又替咱家花出去三十几块钱?” 这话说得胡翠花一噎。 谁家的钱是大风刮来的,这要真这么说,老大才觉得是羞辱呢! “娘,既然大哥是您的心头肉,那咱就分家!分了我也不住您跟前,往后就不用看我这糟心儿子。” 再这么住下去,他早晚一天得气死。 见老三真的动了气,胡翠花怕再说他真的闹着分家,眼神躲闪地借口厨房还有事,急匆匆地走了。 宋建民见状,端着碗哈哈大笑,笑着笑着,笑声中裹满了哭腔。一个顶天立地的七尺男儿,生生被母亲的粉饰太平气哭了。 他看着躲在门后的媳妇,愧疚从骨髓里慢慢往外怕。 都是他无能啊,才累得媳妇儿女跟着受罪。 此刻,他心中坚定了分家的想法。分了以后,他要离这里远远的。 宋建民如是想,吃完饭也没有把碗放出去,手枕着头就这样翻身睡了。 而从三房出去的胡翠花,面对宋老三的问话支支吾吾,看得宋老三一阵着急。 “就问你老三咋样了?你就能这样支吾半天,他是不是有不满了?” 真是欠收拾了,从小教他的兄弟和睦都被他忘脑后去了。 自己还在呢,就敢给老大摆脸色。要是自己死了,是不是得把老大按在地上打? 可以说,这次宋老三真的是多虑了。 不用熬到他死,宋建民就会从这个家搬出去。 这不,宋老三的问话没有压低声音,反而张扬了几分,听在了躺在床上面无表情的宋建民耳朵里。 他翻身起床,穿上鞋就往外走,今儿个,他非得去给自己弄个宅基地不可。 卢花跟他这么多年的夫妻,自然知道他心里想什么,赶紧从床头柜里拿出自己瞒着婆婆存下来的钱,才有八十来块,怕是宅基地都拿不下来。 狠叹了一口气,捏着这点钱发愁了起来。 “你瞎咧咧什么?咋的?还不许我儿不高兴了?那当初你娘偏袒老四的时候,你气得跳脚呢?” 宋老三被揭了老底,脸色黑沉。 狠狠瞪了眼自个老伴儿,理弱的他背着手往自个房里走。 留下的胡翠花呢!见麦粒也晒的挺好,就想着去磨成面粉,晚上做顿饺子,哄哄生气的老三。 小时候,老三只要不高兴,给他做点好吃的便也好起来了。 如今分了小麦,去年腌的腊肉还有一小块,做点好吃的安慰安慰他,大家也打打牙祭。 胡翠花称了五斤麦子,捏着一把细筛子就往大队的磨坊走去。 她也没招呼其他人,就一个人走了。 大队磨坊这时很是热闹。刚分了小麦,大家都想在第一时间尝尝鲜,因而磨坊里面排起了不短的队。 有的是一家几口,也有的和胡翠花一样,就一个老太太。 胡翠花随意找了个地做下来,拿出自己带来的筛子,开始把没完全去掉壳的小麦去壳。 新晒的小麦很脆,就这么一揉搓,那壳就去了。 像胡翠花这样到现场细致去壳的人不少,不一会儿,风一扬,地上的碎壳子被掀了起来,纷纷扬扬往远处去。 就这样等了两三个小时,这才轮到胡翠花,磨坊也安静了下来。 村里没有牛和驴,推磨全靠的是人工。 她一边推还要一边添磨,瘦小的身躯忙得团团转。 还好,还好她只带了五斤,都忙活了两个小时。 至于其余的,等大家都得空了,磨粉之后去做面条。 胡翠花擦了擦汗,捏起磨坊墙上挂起的饭扫,围着石磨周围仔细的刷,直到,石磨纤尘不染,她才停了手。 用带来的布袋仔细把面粉装好,看着那白白的粉末,胡翠花脸上终于扬起了笑容。 这下晚上能敞开肚子吃饱了,也希望老三的早点消气。 第62章 野餐时光 胡翠花磨面的时间,宋沅背起了她的背篓正往秘灵山走。 因为走得多了,她的脚程也快了不少。 她到的时候,阳光正烈。 擦了擦额头的汗,把背来的背篓往洞边一藏,整个人闪身进了山洞。 今天的山洞里没有熟悉的“来了”的声音,草床上也不见了容祁的身影。 宋沅只以为他去解手了,便也坐着等着。 等了十来分钟,还是没见到容祁的身影,她便也坐不住了。 起来看了看砂锅,里面的饭还没动过,想来容祁还没吃过午饭。 再去摸了摸被子,因着山洞的潮湿,被子也有几分湿气。 反正容祁也不在,宋沅便把被子叠好,小心地抱到外面去晾晒。 外面没有绳子,宋沅便找了树比较茂密,且树身矮小的地方,把被子往上一搭,倒也全部铺成开来。 她才拍了拍手,暗道大功告成的时候,便也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 原以为是蛇的她,吓得一动不敢动。 毕竟,听这声音,铁定是个大家伙。 她猜得也没错,只是这个大家伙是个人。 容祁猎了两只野鸡,准备回来腾砂锅煮点汤喝,就见一个瘦弱的身影正背对着自己,身体还在轻微颤抖。 “小丫头,你怎么了?” 听见熟悉的声音,宋沅猛地回头,听之前的声音没了,便松了口气。 “你去哪了?我刚还以为遇到蛇了。” 宋沅天不怕地不怕,可就怕这软乎乎的蛇啊。 她可还记得,之前玉米成熟的时候,她到自留地去掰玉米,结果一条黑乎乎的大家伙直接从她脚背上划过去,而那时,她穿的是草鞋。 那种冰冰凉凉,湿滑的感觉,她是一辈子都忘不了。 容祁一听,顿时乐了,原来这小姑娘还有怕的东西呢! 他把手中的野鸡提起来扬了扬,阳光下的他,比之前草床上的他鲜活了不少。 之前被荆棘挂伤的脸已经好全了,苍白的唇有了血色。那双深邃的眼眸,也有了光彩。 就是,怎么看怎么硬汉的一个人,笑起来露出来一颗虎牙,平白把生人勿近的气质打破了,看起来有些呆,有些可爱。 宋沅看得噗嗤一笑,以往山洞里乌漆麻黑的,就算点了蜡烛光线也依旧暗淡,她都没怎么注意去仔细看容祁的容貌,没想到容祁的这颗虎牙这么可爱。 容祁被笑得一愣,随即闭上了嘴。 之前靳天明笑他的虎牙让他看起来很无害,他便也闭紧了嘴再也没笑过。至少他的队员从不知严肃的队长还有一颗显嫩的小虎牙。 是他这段时间休息得太久了,这才把这茬给忘了。 其实,容祁的虎牙并不特别明显,若不是他咧开嘴笑,常人是很难发现的。 见他苦大仇深的样子,宋沅小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几分。 来了这么十来天,难得见她笑得如此欢快,容祁便也随着她去了。 只是,宋沅这一笑,便持续了好久。就像被人点了穴一样,也不出声。就只看见眼睛弯得像月牙,眼珠就像琥珀一样,晶亮晶亮,看起来挺赏心悦目的。 可架不住她一直笑啊,笑得容祁脸都开始红了。 “嘿,差不多得了哈,我这鸡一会儿该臭了。” 容祁本意是让她别在笑话自己,哪知是惹祸上身。 宋沅的笑一下收起,看他手里已经没有了气息的鸡,又变成了初次见面时那个冷冷的小姑娘。 “容祁,你这么大个人了,能不能听话一些?都说你还没好全,不能乱跑,你就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是吗?” 从来没有训过人的宋沅训容祁那叫一个熟练,仿佛挖掘了一个天赋一样。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容祁还在嘴硬,这要是靳天明等人看到这个场景,一定会大跌眼镜。 从来只训人的容祁,居然被一个小丫头大声训斥,而且还没发作,简直是稀奇。 “怎么就没这么夸张,若是以后留下什么病根,我看你到时候怎么后悔” 多大的人了,还没安安省心。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这虽然没伤到骨头,但养一个月是应当的! 况且,有些病要是落了病根,往后天晴下雨的总是有状况,到时候悔不当初就晚了。 要是条件不允许他养伤也就罢了,问题有这个条件啊。自己每天都会来给他做吃的虽不是大鱼大肉,那总归是过得去的。 是不是他们这些人,都闲不住啊! 有的人想闲都闲不了,比如自己。 宋沅心里已经开始盘算,怎么找一个契机分家,往后一个人便能随心所欲,做啥都行。 此时的宋沅不知,契机已经慢慢降临。 “知道了,小小年纪操那么多心。我保证下不为例,那咱们是不是可以把它吃了?” 听到容祁的保证,宋沅脸色才好看一点。 “那你想怎么吃啊?”宋沅边问边走向容祁。 “要不咱烤一只,炖一只?” 话刚说完,容祁又否定了这个决定。 “算了算了,炖一只!另外一只你带回去和你家人一起吃。” 自己现在没法报答宋沅,那便送只鸡,正好可以改善一下伙食。 伸手接鸡的宋沅闻言一顿,手举在半空中。 和家人一起吃?带回去只是为他人做嫁衣! 宋沅把手放下,缓缓摇了摇头,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不了,在这吃!” 容祁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从宋沅刚刚那一刹的停顿间,猜测出了她和家人感情可能不太好。 也是,现在都重男轻女,女孩儿的生活是要过得艰苦一些的。 “行,今天让你尝尝我的厨艺。” “好,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把东西做熟了” “小丫头,小看人了!等着!” 宋沅闻言笑了笑,明明和容祁才认识没多久,但一起的时候很放松。 可能是因为他不知她生活的环境,而在他身旁,她不用刻意伪装自己。 “那我进去拿锅,咱们开煮?” 虽是询问,宋沅已经率先跑了出去。 两个人一人抬锅一人拿鸡,就这样走到了河边。 因着容祁说要露一手,宋沅把锅放在河边便返回树林里面去了。 现在四月,虽久未下雨,但秘灵山的山间土质湿软,是野生菌生长的好时节。 反正有人做吃的,那她便捡些食用菌晒干,储备着六七月的时候吃。 宋沅今天的运气特别好,才进了树林没一会儿,便遇见了刚冒出头的野生鸡枞。 鸡枞成熟的季节在五月份,现在的它们才从土里开始往外长。 宋沅直接采摘了,这树林之中,野生动物极多,这要是给踩了怎么办? 何况以宋沅收刮一切的性格,往后她还是会来的,那便各个时期的都采摘一些。 说动手便动手,宋沅把背篓放下来,提起一根生树枝就开始蘑菇采摘大业。 期间,遇到诸如平菇,牛肝菌,茶树菇,以及木耳,椿菜,蕨菜等东西,宋沅都来者不拒,通通收入囊中。 还好宋沅今天背的背篓是线条结构比较密实的那种,可以很好兜住这些菌子。若是她打猪草那种,怕是猴子摘桃,到最后啥也不剩。 因为秘灵山的封闭性,没一会儿,宋沅各种东西就捡了满满一背篓,其中以鸡枞和茶树菇最多。 宋沅背着背篓开始往回走,趁着今天的天气好,她准备把木耳,茶树菇和鸡枞九成都晾晒起来,留多些平菇,椿菜和蕨菜带回去交差。 其实鸡枞新鲜时营养价值最高,若是割点肉和辣椒一起炒酱就更下饭了。只是目前的条件不允许,宋沅便只能晒干了。 回去的时候,容祁的鸡肉也做得差不多了,宋沅把带回来的茶树菇和鸡枞洗干净,就这样铺在鹅卵石上晾晒。 此刻太阳光照比来时弱了许多,但经过一天的照射,鹅卵石上温度极高,没一会儿菌子上的水就晒干了。 宋沅翻了个面晾晒,刚翻完容祁就叫吃饭,宋沅只能起身去洗手。 刚在火堆前落座,容祁直接递过来一只鸡腿,烤得金黄金黄的,看起来可诱人了。 宋沅一口咬下去,鸡肉香味在嘴里散开,别说,还挺好吃的。 她吃得津津有味,容祁三两下就解决了鸡腿,此时正拿碗倒熬的汤呢! 汤熬得很好,加了些宋沅采摘回来的茶树菇,味道并没有被盖住,反而更浓郁了几分。 容祁把汤盛出来,像个小孩儿似的用手把香气往宋沅这扇。 宋沅知晓他的意图,愣是没接招。 容祁做得无聊,暗道这小丫头定力太好,便把鸡汤递到宋沅面前。 宋沅没客气,接过直接吹吹喝了一口,而后在容祁的期待中点了点头,道好喝。 容祁淡漠地点了点头,心里却已乐开了花。 吃完东西,太阳已经开始西沉。宋沅把晾晒的菇子全部拾起来,准备带回去小屋子晾风。 容祁知道她的打算后主动揽下任务,他说此时山上找他的人应该不会再来,白天他可以在洞口晒,正好那里有充足的光照,可以缩短晾晒的时间。 宋沅想想觉得有些道理,便把东西背到了洞外。 交待好他怎么晾晒后,便也起身告辞。 这个时候回去,把猪喂了以后正好可以赶上做晚饭的时间。 第63章 腊肉失踪 宋沅起身下山的时间,胡翠花才磨好面回家。 因着快两个月才吃的饺子,胡翠花便想着多弄些馅儿料。 把面粉锁进橱柜以后,提起竹篮子往后山上去寻些荠菜。 四月的荠菜已经有些老了,很多地方都已经没了,胡翠花废了老大劲儿才寻摸了一小点叶子比较鲜嫩的。 从后山回来,她顺道去了自留地里,里面有一小片韭菜,可以再做个韭菜鸡蛋馅儿。 等她到家的时候,宋安也已经放学回来了。 宋安进门的时候神情有些失落,吓得胡翠花赶紧上前询问情况。 原来宋安今天照常背着自己书包去上学,可到了半途,自己的书包直接开口了,他很珍惜的笔和本子全部掉了出来。 胡翠花听完,暗道原来如此。难怪她孙儿刚进门的时候书包是抱在面前的,想来是怕书又再掉了! 见宋安闷闷不乐的,胡翠花便让他把书包给自己看看能不能修补,不能的话给他重新做新的。 宋安闻言,终于笑了。把书包大咧咧展示在胡翠花跟前。 书包的口子开得很大,不过缝缝还是能用的,能省便省! 胡翠花让宋安把书和笔拿出来,她自个儿则进了屋去拿针线。 宋安依言照做,胡翠花回来时书包已经完全腾空。 她拿起顶针带在了右手中指上。绣花针针高高举到头顶,而后放得远远的,瞪大眼睛去穿线。 可惜,穿了好几遍,要么没穿着,要么穿着了线弄分叉了,往针眼儿里一拉,一半进去了一半还在外面。 宋安看得心焦,直接接过自己穿了起来。 胡翠花见状,欣慰地摸了摸他的头。 宋安不愧年轻,用剪刀把胡翠花穿叉了的那小节线给减掉以后,三两下就把针穿好了。 递给胡翠花以后,他便坐在她旁边开始写作业。 一老一少,一个缝的认真,一个写的认真。 胡翠花缝好时,宋安正奋笔直书,她见了轻轻把书包挂在自己坐的椅子上,而后去了厨房。 天色也不早了,她准备取腊肉烧了,和酸菜做一个馅儿。 胡翠花走到晾腊肉的角落处,踮起脚尖正要去拿,却发现腊肉数量不对。 去年分的肉她切成五小块来熏制的。除了除夕和元宵节吃的,和女儿回门时打发女儿的一块,应该还有两块才对,可此时竹竿上只有孤零零的一小块。 这个家出门都是要上锁的,看来又是自家人作案。 胡翠花第一个就想到了宋芳,毕竟她有前科。 还别说,真让胡翠花给猜对了。腊肉是昨天给出去的。 原本被胡翠花教训过,加上上次送鱼事件后韩强那不屑一顾的态度,宋芳都硬气发誓不再喜欢韩强。 可感情这东西,叫什么?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宋芳便是如此。 她忍了好几天没去找韩强,可她身边依旧有个对男知青虎视眈眈,势在必得的罗彩娟。 罗彩娟三天两头往知青点跑,回来的时候总是在宋芳耳边提韩强今天做了这,明天做了那。 这才在她耳边念叨了两天呢,她便忍不住想去看看了。 可宋芳相貌出众,一直以来都是被讨好的对象,又怎能一下子放低身段去讨好韩强呢! 就宋杨出事那天,她发疯和宋沅吵架以后,便跑了出去。 也没地儿去,就在大队里瞎转悠。 走到一户人家门口时,便听见远处热热闹闹的交谈声。她知道那是村里老人和妇女的聚集之地便没有上前。 毕竟这妇女多的地方,就是嚼舌根,传小话的大本营呗! 宋芳也不关注这些,可在她转身以后,便从那些长舌妇的口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有个女人说,“听说宋三爷家的孙女儿宋芳,倒贴一个男知青,结果人家睬都没睬。送出去的东西,还被骗了。结果你猜怎么着?胡翠花带着一家人去讨去了。” “我也听说了,你说这宋芳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就这些城里来的娃娃,谁能看得上咱们村里的这些个姑娘。” “那不说年轻呢!想事情简单,就图一乐呗” 本来这些话也不算不过分,宋芳虽气却也能忍住。 可以后一个尖锐的老太太直接骂宋芳没有脑子,还恬不知耻,直接给她气踉跄了好几步。 宋芳没忍住就上了前,结果别人看见她如惊弓之鸟纷纷逃走。 没有了理论的地方,让宋芳憋着气那是不可能的。 她思索起别人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家里人是不会把家丑外扬的。那可能性只有一种,便是知青点传出来的。 宋芳气急,直接往知青点去,就想和他们理论理论。 她找的第一个人便是韩强,一上去便指责韩强小肚鸡肠,不喜欢她便不喜欢,为何要让她成为大队茶余饭后的笑谈。 韩强没说话,那一脸你是谁,值得我去传言害你的姿态刺痛了宋芳的眼。 她发誓,早晚有一天要韩强收起他的骄傲,在她面前俯首称臣。 只可惜,宋芳太高估了自己。 制定的一系列计划,在看到韩强日益消瘦后被她抛之脑后了。 而恰好此时,之前骗了宋芳的王毅凑上前来就是道歉,说不应该欺骗宋芳,他当时就是太心痛韩强饿瘦了。 都说吃一堑,长一智。王毅说得口干舌燥宋芳也无动于衷,看得王毅直接捏紧拳头。 要不是听说宋芳家条件还行,加上她人长得还不错,不然以她这傲慢的姿态,王毅才懒得理她呢! 事实上,王毅下乡只比韩强早一个月,不过他没有后者那么要强。 韩强做什么都拒绝别人的帮助,而王毅是求之不得。 可就算别人能帮他,那也是暂时的。 过了刚来那段时间,热情的老知青便慢慢释放自己的真性情。 王毅得不到帮助后,就苦心钻研既能躲避劳动,又能吃饱的方法。这不,宋芳便送上门了。 虽然明眼人都看得出她喜欢的是韩强,可这并不妨碍王毅把她当做攻克的目标。 别说,第一次交手宋芳就乖乖把家里的鱼奉上。这智商,王毅不把她当摇钱树都说不过去。 王毅在宋芳这讨了没脸,便灰溜溜回到自个儿的屋子。 从知青点回来的宋芳,则琢磨着如何给韩强补身子。 那天晚上,她趁着大家都睡着了偷偷跑到厨房,本来是想撬开橱柜门看里面有什么好东西的。奈何胡翠花买的锁太过货真价实,她撬了半天愣是没有一丝松动。 许是做贼心虚,她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只能退而求其次,把目光转向角落里的瓶瓶罐罐。 虽然里面的东西都不值钱,可味道还是挺好的。 就算不能为韩强补身子,那也能下饭哪! 她就这么蹲在角落里,一个罐子一个罐子去开,结果恍惚一抬头,便看见了高处挂着的腊肉。 宋芳顿时心动了。 这腊肉她奶一般都是重大的节气才舍得吃。就比如他们家,她奶认为的大节便是除夕,元宵,端午,中秋。 此刻离端午还有一两个个月,那她奶便一时半会儿不会察觉腊肉不在。等她察觉了,说不定那时韩强都已经变成了她的人了,给自家人吃点好的她奶总不好舍不得! 不知道该不该说宋芳太自以为是,就韩强对她爱搭不理的态度,别说一两个月,便是一年,她都不一定能成为韩强的对象。 就算真的成了,一个在还未迎娶人家女儿时,便通过人家女儿的手拿家里东西的人,又怎能靠得住?家里长辈又真的会接受这么个人吗? 宋芳显然没想这些,确认目标后便回去睡觉了。 第二天下午,她早早便从学校赶回来,拿了家里的腊肉就往韩强劳作的地方去。 把腊肉递给韩强的时候,人不仅没有表现出欣喜,感激,反而是一幅看傻子的模样,直接给宋芳整懵了。 她不可置信问韩强怎么不接,后者一句无功不受禄把她怼了回来。 等她再想问时,韩强已经背过身子离她老远。 宋芳气得直跺脚,抱起自己的腊肉往回走。 路上遇见了吊儿郎当的王毅,人询问她来干什么,她便直接把腊肉丢了过去。 她心想,既然你不要,那便给别人。 到时候你知道香了以后,自有求我的时候。 王毅接到腊肉时,刚开始是懵的,后面则是欣喜。 这次他也学乖了,也不再想着用这些东西去收买人心。 上次宋家讨要鱼钱后,知青点的人便和他有了隔阂,他自然也不用再去讨好他们。 见四下无人,王毅一个人提着腊肉回了知青点的宿舍藏了起来,想着隔三差五能打打牙祭。 至于宋家那里,并没有人看见他接了宋芳的东西,到时候上门讨要大可来个死不认账。 毕竟只要不是傻子,不会在同一个人身上栽两次。 胡翠花气归气,还是把仅剩的一块腊肉取了下来烧好,剁好包成了饺子。 等宋芳回来的时候,宋家人都在,她便问是不是宋芳拿了腊肉。 宋芳听胡翠花发现了有些错愕,转头就是拒不承认,可她躲闪的眼神并没有错过大家的眼睛。 第64章 气晕了 胡翠花手拍桌子,直接把宋芳给吓傻了。 “说,是不是又偷了去送给那劳什子韩知青了?” 宋芳还想狡辩说不是自己拿的,可偏偏声音细弱蚊蝇,没有一丝底气。 “宋芳,你这脑子里究竟装的是什么?豆渣吗?” 人那么嫌弃你,你送再多东西都是徒劳。 上次说也说了,可就是不见改。这要再不纠正,往后家里丢的东西是不是更多? “奶,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脑子里装豆渣,这和之前那些大妈说她没有自知之明有什么差别,一样的伤自尊。 何况,宋芳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很聪明,不然为什么堂姐堂弟,还有宋碗儿那个死丫头都在为这个家忙碌,就她还在读书呢? “我不这么说你还要怎么说你?一个姑娘家,你懂不懂什么叫羞耻?” 若是人真的喜欢你,是不会在婚前就做这么丢份子的事的。 “我怎么不知羞耻了。我就喜欢韩知青怎么了?我追求自己的幸福怎么了?你还以为现在还是你们那样,结婚了都不一定知道对方长啥样吗?” “更何况,韩知青哪里不好?人又高又俊,家里还是城里的。你们不说支持我,就会说我,就是看不得我过得好!” 要是自己往后真的嫁给韩知青了,一定要和这个家断绝关系,都是一群爱斤斤计较的穷亲戚,不要也罢。 若是暂时回不了城,那倒是可以依靠依靠家里,那样日子应该和现在没什么差别。 自个儿也不用下地,还能有一个英俊潇洒的丈夫陪着,岂不美哉? 都到这个时候了,宋芳还在做着白日梦。 胡翠花看她一脸向往的样子,眉头紧皱着。 这芳丫,想事太太简单了。 不说别的,若是韩家真那么好,韩知青又何必下乡? 要知道,下乡虽是国家号召的,可但凡有些能力的,那是想方设法躲过去,难道他韩知青就是真的无私奉献,要把青春献给祖国的伟大事业? 看他那做事不发一语,神情也从未好过的模样,便知他并不是特别愿意下乡。 而且,就芳丫这好吃懒做的习惯,就算韩知青真娶了她,回去以后也是要被婆婆搓磨的,倒不如嫁进一些,娘家人还能帮她撑撑腰。 胡翠花是气得脑袋疼,斜睨了下方的老大夫妻,还有宋福这个孙子。只有王大芹一人在焦急苦恼,另外两人是事不关已,仿佛讨论的人和他们没有一丝关系。 胡翠花对宋建军不满了,女儿做错事,不知教育,就这么旁观着,往后若真的过得不好,他这个爹还能指望得上? 胡翠花把对宋建军的气也撒了出来,言语间不免严厉了几分。 “你想屁吃呢?没看见韩知青对你敬而远之的态度吗?你给的那腊肉,就是打水漂的模样。” 宋芳一想,那东西本来就没送到韩强手上,打水漂那是注定的事。 送都送出去了,还要像上次一样拿回来?她丢不起那人,索性破罐子破摔。 “那我也乐意。” 只要我对他足够好,他总有被感动的时候。 “乐意什么乐意,你送的是老娘的东西。你乐意,老娘可不乐意。” 这死丫头,太没有眼力见儿了。 “你若是那么想送,那便下学自己上工,到时候你爱送多少送多少!” “糟心玩意儿,还以为我是千方百计阻挡你追求幸福。你就看看,没有这个家支撑着,你能怎么追求幸福。” “你便是靠着自己的一双手把你自己养活,往后你做什么我便不再多言。” 宋芳闻言,眼睛阴沉得可怕。 说来说去,不就是想让她下学吗? 可凭什么?既然她们生养了自己,那就活该负责她的一辈子。 这才哪到哪,就开始不乐意了。 她可真怀疑,往后但凡大哥二哥需要,她便能被当做货物明码标价。 “你可惜你那几个钱你就直说。” 一学期的书学费也才三块钱,加上他们中午在学校吃的是自个从家带的,那一个学期下来也不到十块钱。 就这么点钱,奶她可真是小气抠门。 “那几个钱?你还嫌弃少了是?你倒是说说,哪一分一厘是你挣回来的?” 宋芳听着这质问声,嫌弃胡翠花又开始翻这些账本儿,忽然推了一下胡翠花坐的木凳,胡翠花直接一个后仰,腰重重摔在了木桌上。 “说这说那,我算是看明白了,不就看我是个赔钱货,心里不高兴了吗?我告诉你死老太婆,你休想让我下学!” “你若是真给我下了,往后我爹才不会给你养老呢!你有多大脸?像蚂蝗一样吸着我爹娘” “你生了那么多儿子,生来看的?” 本就被桌子撞得生疼的胡翠花,忽然觉得天一下塌了。 她为孙女好,结果人怎么说的?死老太婆?蚂蝗? 胡翠花白眼一翻,整个人晕倒过去。 宋家顿时如一锅粥,闹腾开来。宋芳也趁乱直接进了大房的屋子,关门声之大,差点把晕过去的胡翠花震醒。 胡翠花一晕,宋建国和宋建民两兄弟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就像宋建民,尽管心里一直不满父母的偏心,可他们若真有个好歹,他照样急得焦头烂额。 “建民,去请林大夫啊” 宋老三颤抖着手,指着门口对宋建民说道。 宋建民也反应过来,跌跌撞撞往外跑。 “建国,把你娘背回屋去。” 关键时刻,宋老三能吩咐的只有这两个儿子,至于宋建军,还站在一边观望呢! 他就这样静静看着紧闭双眼的胡翠花,内心一直在猜测他娘是不是为了吓唬女儿这才装晕。 毕竟以前娘和小婶吵架,只要娘不高兴了就这样干。 宋老三见他那副探头探脑的模样,直接心灰意冷了。 宋建民去了林大海家,请求他帮忙看诊。 人才刚拿上药箱,宋建民直接把人捞到背上跑了。 “建民,慢着些” 虽然不用自己走,可这跑得也颠人啊! 宋建民充耳不闻,依旧小跑着。 林大海见他不听劝,索性问起了他家里是什么人需要看诊,是什么症状。 宋建民一听,终于回过神来。 “和宋芳说了两句,就这样晕过去了。” 林大海见听他说得如此模糊,直接闭嘴了。 无非就两种情况,突发疾病,或是气急攻心。到宋家看看便知道了。 林大海到宋家的时候,宋老三夫妻两逼仄的房间里站满了人,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他摇了摇头,这些人也真是,这空气本就不流通,还这么多人堵在这,不觉得闷得慌吗? “得了,你们留下一个人陪着就行,这么多人在这,也帮不上忙。” 林大海边说边伸手去探胡翠花的脉搏,果然如自己所料,气急攻心,一下承受不住晕了。 林大海吩咐宋建民拿煤油灯给他,他从自己药箱里面拿了根长长的针就这样在油灯上烤。 烤了翻面,而后往人中穴刺了一下,而后又给她的五个手指都放了血,胡翠花这才悠悠醒来。 宋沅回来的时候,宋建民正小心地送林大海出门。 宋沅礼貌和林大海打了招呼以后,有些不安地往家里走。 此时的宋家是不寻常的静,静得宋沅有些莫名其妙。 宋安见他懵逼的模样,走到她身边拉起她的右手,小心解释了下刚才发生的事。,而后叮嘱她千万要保持沉默,毕竟这个家她的地位最低,随时都可能被别人拿来出气。 宋沅听到宋芳又为了个男人整出这些幺蛾子的时候,直接无语了。 见大家都争先恐后往宋老三老两口屋里走,宋沅背篓都没来得及放下也跟了进去。 胡翠花脸色苍白,无精打采的模样,宋沅还有些不习惯。 她捏了捏自己的大拇指,而后小心地问胡翠花感觉怎么样了。 胡翠花气息比平时弱了几分,见宋沅怯懦的样子,便努力撑起身子,宋建国立马去托住她的后背。 “碗儿回来了?我已经没事了。” 胡翠花说完才看见宋沅身后的背篓,心里不免一酸。 果然是不能相比,人比人,气死人。 一个孙女把自己气得发晕,而另一个辛苦劳作回来,背篓都没来及放下就直接关心自己的身体状况,可不就看着心疼吗? “碗儿,也不说把背篓放下,不重啊” 难得从她嘴里听到关心的话,宋沅随即一怔,而后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不重的,奶,我今天捡了鸡枞,还有茶树菇,我给你熬汤喝。” 宋家众人在听她汇报今天做了什么时,都凛起眉头。暗道碗儿太不懂事,没见着她奶身体不好吗? 只有胡翠花细心听着,而后点了点头。 “好,碗儿手艺最好了,熬的汤指定好喝。” 说罢,她眼睛四处张望着,似乎在寻找什么。 胡翠花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宋芳的的影子,神情一下失落起来。 宋老三正想着怎么安慰,胡翠花便又喃喃开口,这次是对着宋建军夫妻。 “老大,芳丫是什么德行你也看见了,从大后天开始,她便不用再去学校了。” 既然不把大家放在眼里,那就正好让你感受感受劳作的苦。 宋建军夫妻还想说些什么,直接被宋老三瞪了回来。 “对了,我今儿个包了饺子,你们去煮了!今天刚发的小麦磨的面,管够。” “老三媳妇,今天你来分饺子?!男人一个多捞个十二三个。对了,记得给碗儿多捞些。” 说完,便挥了挥手,让大家出去。 胡翠花心想,与其给那白眼狼吃,不如给这乖巧懂事的孙女吃,好歹她还能感激自个儿呢! 第65章 县里寻人 卢花得了命令,便率先去了厨房烧水煮饺子。 宋沅和宋安则去外面把背篓里的东西收拾出来。 “姐,你刚刚不应该开口的。他们心情不好,要是拿你撒气怎么办?” 宋安的小脸微沉,不认同地看着宋沅。姐姐孝顺是好事,可那些人不会讲道理的。 不管那些人怎么样,他最在乎的只有姐姐的安危。 “这不是没事嘛。安安,不要那么老气横秋的。” 才十一岁的孩子,说话那么老成。 此时的宋沅显然忘记了,自己比起宋安是有过之无不及,她自己也才是个刚进十五岁的孩子。 “诶呀,说不过你。姐你说这些菌子怎么吃啊?全部煮汤啊?” 宋沅也歪着头想,这么多菌子都煮汤,怕是要喝吐了。 “先洗了!总有它的去处的。” 今天奶晕了这么一出,明儿个爷指定往县里去二姑。 就二姑那脾气,什么好的都想往怀里揣。 宋沅都能想到她的说辞了。“我家在县里,也没个山啥的,这些看着挺鲜嫩,我拿点回去煮汤给孩子喝”。 “孩子可说了,最稀罕他姥家的这些山珍了。” 宋安一想也是,便也没开口了。 “吃饭了”。 卢花把饺子分好,这才喊了外面的人。 等大家都进去,她把宋沅叫到了厨房帮忙。 说是帮忙,实则是让宋沅过去吃东西。 因着胡翠花的吩咐,卢花便把饺子点了个数分好,之所以叫宋沅进厨房,是她多给她留了几个。 从宋芳和几个女人头上扣的,也不多,才八个。 宋沅进去便发现了不正常,抬头看卢花,只见她了然笑笑,而后用手示意宋沅快吃。 宋沅看懂了她的善意,便也承了情。 卢花见她端起碗,满足地笑了。 等宋沅把多出来的饺子吃了以后,才放心端七碗筷往外走,她得先去伺候婆婆吃喝。 卢花走后,宋沅看着碗里的饺子有些失神。 她感觉,三伯和三伯娘好像不一样了。 至于变得怎么样,她也说不上来。 就目前看的话,是挺好的。 宋建民夫妇从上次那件事以后,说要好好对宋沅,便开始慢慢改变。 虽然可能做得并不是太好,但他们夫妻会尽力去弥补以前对宋沅的亏欠。 宋沅夹起碗里的饺子细嚼慢咽,这还是这七八年来第一次,她的待遇和宋芳一样,不,比宋芳好一些。 不知怎的,她对着碗里的饺子就笑了。 笑着笑着,眼泪花子就蓄满了眼眶。 卢花才出去了一会儿,就端着碗筷回来了,摇头叹气的,一下吸引了宋沅的注意力。 她闭紧眼睛,用力地挤着上下眼皮,把眼泪花子都憋回去以后,才抬头问卢花:“三伯娘,怎么了?” “你奶一个都没吃,说吃不下” 卢花觉得婆婆这次被气得狠了,不然怎么连好东西都没了胃口? 宋沅一滞,显然没想到是这个结果。 不过她注意到卢花也还没吃东西,便开口道:“三伯娘,你把奶的碗放锅里温着,自己先吃点东西垫垫,我这差不多好了,我去喂奶?” 卢花点了点头,到这个点,她确实也饿得慌了,只能这样试试了。 宋沅不再细嚼慢咽了,开始加快了速度,原本两三口一个的饺子,她直接一口吞了。 这才没两分钟呢,她便站起来放碗了。 卢花听到动静抬头,见宋沅的动作也是一愣。 “碗儿,你咋这么快?” 这孩子吃这么快,想来是惦记着喂她奶的事,也太实诚了些! 哎,这被忽视的,往往比被珍视的懂事,孝顺得多。 “我嘴大,三两下就解决好了。” 这话说得卢花一愣,而后噗嗤一笑。。 这孩子,说话这么好笑。咱家怕就她嘴最小了! 还别说,虽然碗儿在这个家的地位低,可她这相貌,比家里任何一个孩子都要出众得多。 那会子,她看着可嫉妒了呢!她卢花娇养的孩子,怎么就没一个被嫌弃的丫头好看。 “三伯娘,我去了” 宋沅端着碗,和卢花打招呼,这才走出了厨房。 出去的时候,众人见她端着个碗,纷纷把目光往她身上放。 宋沅淡定点了点头,继续往外走。 王大芹见状,来不及吞咽,端起自己的碗筷赶紧跟上。不过她的目的地于宋沅不同。 王大芹敲了敲自己家的房门,在宋沅进了老两口屋子后,宋芳才拖拖拉拉来给王大芹开门。 她往门缝里探出个头,见屋外只有王大芹,皱了皱眉后直接放开了门栓子,自顾自走了。 王大芹脸一黑,赶紧进了门。 艰难用手肘把门推关上后,她这才把宋芳的碗筷放到床头柜上。 见女儿直直盯着窗户往外看的时候,她的气一下上来了。 “我说你这个死丫头,把你奶都气晕了。这还不说,你好歹问一句,你是真的不想上学了是不是?” 宋芳仿若没听见母亲的声音,愣是没给出任何反应。 其实啊,宋芳看似没反应,其实心里已经滔滔不绝了。 “我才懒得管她呢!要死就死,早点死了还好一点。说不准到时候就是她娘当家了,到时候她想做什么还不时她娘说了算。” 越盘算,宋芳这心里越是乐开了花,只是表面依旧是不动声色。 王大芹定定看着女儿,见她木愣愣的样子,直接轻捏了下女儿的胳膊,效果立竿见影,马上就传来了宋芳的痛呼声。 “还知道痛,宋碗儿那个贱丫头都跑去献殷勤了,就你这个死丫头,连饭都不出去吃。” 王大芹说气归气,还不忘低头去咬饺子。 宋芳闻到了腊肉香味,这才忍不住把眼睛往母亲身上放。 “看什么看,你的在那” 王大芹就知道自个儿女儿脾气,看似硬气,只要在她面前表现的享受一些便立马装不下去了。 宋芳转头去端起碗,数了数里面的饺子数。 脸色立马一沉,筷子也“啪”一声拍在床头柜上,气势汹汹开始质问王大芹。 “怎么就这么几个,打发叫花子呢?” 这才十五个饺子,够谁吃的? 好不容易吃顿白面,还抠搜成这样。 果然自己想的没差,往后若真嫁人了,得赶紧和这些穷鬼撇清关系。 她声音有些大,吓得王大芹赶紧去捂她的嘴。 这死丫头,大家都在气头上,她也不说收敛收敛。 还有,十五个咋了?这饺子这么大的个头,她都能吃饱,这女儿怎么吃不饱了,无非就是眼大肚皮小。 “吃就是了,你要真吃不饱,我给你匀几个。” 宋芳神色难看,听到母亲的话后,这才眉开眼笑拿起筷子。 也不干别的,先把王大芹碗里的饺子匀了四五个过来,也不管王大芹吃没吃饱。 王大芹见状,心里有些难过。这个女儿,被养得太自私些了。 而宋老三屋子里,宋沅才进去,轻轻叫了声奶,胡翠花便悠悠睁开眼。 见是宋沅,眉目微皱,难道老三媳妇儿没有按照自己的吩咐做事? “碗儿,你咋来了,不吃东西了” 宋沅走近,把碗放在床头柜上。轻轻去抚胡翠花,让她依靠着床梁。 “我吃好了,奶也吃点” 说着低头去吃了吃饺子,想让她散些热度。 胡翠花见她认真的模样,眼睛里有些发酸。 “奶吃不下,你别忙活了” 尽管这肚子早就咕咕叫了,可她这心里一点进食的欲望都没有。 “那哪行啊?奶,俗话都说了,人是铁,饭是钢,你若不吃一点,身体怎么能好?” “你看咱这个家,没有你起来做主,那不成一团散沙了吗?” “再说,这可是一个人磨面,剁馅包的,不吃可就亏了”。 宋沅挤眉弄眼的,说得胡翠花脸上有了些笑容。 她仔细端详着宋沅的脸,以往她太忽视碗儿了,没想到,看似怯懦的她,如此能说会道。 最主要的是,就这孩子有耐心,巴巴来哄着自己吃点东西。 “奶,吃点!吃饱了想啥做啥才有力气不是?” 胡翠花见她着急的模样,点了点头。 宋沅一喜,夹着饺子递到了胡翠花嘴边,见她低头吃了,还不忘拿自个儿洗干净的手绢给她擦嘴。 胡翠花被伺候得好了,暗道碗儿这孩子太懂事。 宋老三回屋的时候,胡翠花吃得也差不多了。 宋沅问胡翠花要不要喝些汤润润喉,胡翠花应了。 宋沅轻轻抬起碗,高度正适宜胡翠花吞咽,不至于太急,也不至于够不到。 宋老三见了,也有一瞬的失神,宋沅这单薄的身子,与他记忆中的某人高度重合。 宋沅给胡翠花擦了嘴,又问她要不要躺下,见她摇头后才走出了屋子。 而她走后,胡翠花那淡淡的笑容淡去,留下的是无尽的忧愁。 “好些了吗?你说你,跟自己置这么大气?” 胡翠花看了看宋老三,撇开了头。 什么都有你说得,管教孩子我上,招人记恨我背,到头来,你还说我与自个儿置气。 胡翠花算是看出来了,这个老伴儿,心眼子是真多。 见胡翠花不好,宋老三没再说话,想着要是明日还不好,就去县里寻秀莲,那丫头总有办法让老婆子开心。 第66章 宋家二姑 翌日一早,宋老三醒来的时候,胡翠花便已睁开了眼。 宋老三问她感觉咋样,胡翠花也不答,直接翻了身背对着他。 宋老三叹了口气,起身趿拉着鞋子,吃了碗粥之后,往县里去了。 昨儿个才分了小麦,大队长特意给队员放了三天假,让大家伙儿休息好了,好继续菜籽的抢收,因而宋老三才能这么不管不顾往县里去。 王大芹见公公走了,也偷摸着出门。 只有宋沅,自个儿没来得及吃东西,就先去宋老三屋里伺候胡翠花了。 约莫三个小时后,也就九点的样子,宋老三在一个巷子里停了脚。 他走到巷子里一颗有桃树的人家门前,轻叩起了门。 屋里的郭老太听见声音,蹙了蹙眉,没理会,继续缝补手里的衣服。 没多久,叩门声没了。郭老太扬起笑意,她就说嘛,还是有眼力见儿的人。 笑意还没持续多久呢,叩门声又响起。她放下手头的事儿,不耐烦往院子里走。 门开的时候,屋外站了个老头,郭老太凛眉,想问来人是不是找错了人家,话快要出口的时候,才想起了来人是谁。 其实也不怪郭老太,她本就瞧不起宋家乡下人的身份,加上乡下忙,两家人根本就没有走动。 郭老太以为宋老三找上门是来打秋风的,脸上十分不乐意。 “亲家公,你咋来了?找秀莲啊?她没在家,去厂子里头了” “哦,那我去厂子里找她!” 宋老三心急,便也不管郭老太的怠慢,转身匆匆离开了。 等他走远,郭老太挑了挑眉,直接关上了房门,从头到尾,她都没有想过请宋老三这个亲家公进屋喝口水。 宋老三急忙赶到县里的纺织厂,说是厂,其实也就是个小作坊。 他找了门卫,请他帮忙找找宋秀莲。后者见他缝满补丁的衣服,还有有些泥泞的鞋子,有些不想搭理。 宋秀莲那爱干净,趾高气昂的模样,可不像是有这种亲戚的。 不过有人来访,通知被访的人是他的责任,尽管再不乐意,还是转身去了。 “宋秀莲,门口有人找” 正在浆纱的宋秀莲一顿,盘算着这个时候会是谁找她,便听门卫说是个乡下来的男人。 宋秀莲一听,心里有了数。去另一间小屋子,找了在整理布料的宋荞,两人一起出了去。 “爹,你咋来了?” 老远见着宋老三那精瘦佝偻的身影,宋秀莲吃了一惊,赶忙迎了上去。 起初她还以为又是二哥,被二嫂逼着来送东西给荞荞了呢! 谁知道居然是自个爹,这个时候还早,就跑到这儿来找自己了,想必是折腾坏了。 家里的哥哥弟弟也是,有事他们来一趟不就行了,非得折腾老人家跑一趟,这么些年的年纪白长了。 “秀莲啊!你请个假,跟我回去看看你娘!” 宋老三见着女儿,就像见着了主心骨,手颤抖着去握闺女的手,声音也微微颤抖。 他的焦急让宋秀莲心里一咯噔,她娘怎么了? 上次她回去的时候,老娘的身体可还硬朗着呢!怎才几个月的时间,就出了大事了? “爹,我娘咋了?” “你娘被宋芳那死丫头气晕了,这会子还气着呢,谁说也不听,我就想着你去看看,她也想你了,没准你去了她就能好些了。” 宋秀莲一听,哪还坐得住。让宋荞去请假,她自己带着宋老三往郭家走。 她得回去换件衣服,顺便拿点钱票,给胡翠花买点吃的。 宋荞有些迟疑,让两人等着她,她去请个假,被宋老三挥手拒绝了。 耽误一个人也就够了。更何况,宋荞去了也没啥用,倒不如留下来上班,还能有一天的工钱。 宋秀莲带着宋老三进了门,屋内缝补衣裳的郭老太见宋老三去而复返,脸色有些不虞。 碍于宋秀莲在,她撇了撇嘴,草草打过招呼之后便继续手头的事。只低下头去的模样,要多嫌弃有多嫌弃。 又缝补了两针,她又看了眼宋秀莲和宋老三,想打听打听他找来有什么事,却见他的鞋子灰扑扑的,踩的地方仿佛也积了层灰。 郭老太头都疼了,眉目狠狠皱了几下。这乡下来的,果真是不爱干净。 还有宋秀莲,没事往家里领干啥?好好的不上班?钱烧得慌啊! 心里不住吐槽,却又不敢当着宋秀莲的面说出来。所谓眼不见,心不烦,她理了理膝盖上堆放着的衣物,便转身往自个屋子里去了。 宋秀莲给宋老三和了一杯糖水,让他在堂屋里坐坐,自己去换身衣服。 一进屋子,宋秀莲三步并作两步往床尾走去。 在床尾的柜子里翻出了一个上了锁的小柜子,再从自己裤腰上取了一把钥匙开了,而后从里拿了几张钱票,便又重新锁上。 之后又快速地换了件体面的衣裳,便出门去了。 她到堂屋的时候,郭小伟正从外面进来。 见他外公局促地坐在堂屋,而自个母亲换了衣服,一幅要走亲戚的模样。 他没忍住,问宋秀莲是不是要去外公家。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便让两人等着,他去屋里拿点东西。 再出门时,招呼两人走。 宋秀莲秀眉一凛,呵斥了儿子。 “你去干啥,你在家好好温书。” 这熊孩子,成绩那么差还整天想着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懂事。 郭小伟一听,不干了,变声期的他,声音有些哑,活脱脱一幅公鸭嗓。 “天天温书,谁还没有个休息的时候,我就去外公家走走,耽误不了。” 见他铁了心,宋秀莲想要阻止被宋老三拦下了。 当然要卖父亲面子,宋秀莲也不再说不让儿子去的话了。只是没好气地瞪了眼他,便带着两人去了供销社买东西。 县里的供销社比公社大了许多,商品种类也多了不少。 宋秀莲采买的时候,郭小伟也凑上前去,偷偷摸摸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糖票,称了半斤水果糖。 称完趁着宋秀莲没看见,把糖拆了往自己衣服口袋里装。 一旁的宋秀莲,买了两斤红糖,买了四五斤饼干,再称了两斤猪肉,便结束了采买。 他们三人到家的时候,宋沅带着宋安还在山上割猪草,家里剩的就卢花和蔡琴。 宋家三兄弟不见了人影,宋建军和宋建国不知所踪,而宋建民则借了大队里的土胚模具偷偷打起了土胚。 宋秀莲把肉递给卢花,自个儿带着红糖和饼干进了宋老三的屋子。 一进门见自个儿亲娘躺在床上,气若悬丝,脸色苍白着,这眼泪一下没绷住就出来了。 “娘啊,我这才几个月没见你,你咋病了。” 宋芳这死丫头可真是,她娘身体一向好,怎么就被气成这样儿了。 这老人本就上了年纪,要真有个三长两短,她非扒了这死丫头的皮。 胡翠花听见女儿的声音,还以为是做梦,直到有人走近,她才惊地睁开眼。 “秀莲,你咋来了?” “我要不来,还不知道你病得这么严重了呢!” 说着,看向四周,没见到大房的身影,便气道:“这人都死哪去了,就放您一个人在屋里,你要口渴了想尿了,咋整?” 特别是王大芹,你女儿不懂事,你还不懂事不成。 而被她埋怨的王大芹,此时和一个年轻人正往家赶呢! “你说说你,这脾气不见改,还不赶紧坐下,等会儿碗儿回来,她会伺候我的。” 女儿虽是为自己出气,胡翠花却怕她气着自己,连忙伸手示意宋秀莲坐下。 沉默的郭小伟听见碗儿的名字,殷勤地走近。“外婆,表妹和表弟去哪了,我怎么没见着人啊?” “呀,小伟也来了,快来坐,你表弟表妹割猪草去了,也差不多回来了。” 话才说完,就听见宋沅姐弟两的声音,郭小伟也没坐,一下窜出了房间。 “碗儿,安安,你们回来了?” 突然窜出来的身影吓了宋沅一跳,她下意识赶紧护住身旁的弟弟。 过了一瞬,见来人并没有任何动作。宋沅定了定神后见是郭小伟,便浅浅笑着。 “表哥” 宋沅礼貌叫着,看到郭小伟那是一点也不意外,想来,她那二姑此刻已经在屋里了! 别以为宋老三就只找了宋秀莲一人是偏心,实际上,宋家大姑和二姑是双生胎,只不过她命不好,九岁的时侯便高烧烧没了。 “你们准备做什么?我帮你啊!” 好不容易见到他们,郭小伟很是热情。 “小伟,你进来玩,他们会做的” 屋内的胡翠花听到外孙要帮忙,赶紧拒绝。只是声音太小,郭小伟没有听见。 这外孙大小也是客,可不能让客人动手。 宋秀莲见了,便让胡翠花不用担心,说让他帮帮忙是应该的。 说着,两人便聊起了各自的近况。 郭小伟见姐弟二人不太搭理他也不恼,四下环顾,见周围没人,便邀功似的张开自个口袋给姐弟二人看糖果。 宋沅见了,神色淡淡的,倒叫郭小伟没了精气神。胡乱从口袋里面抓了糖果,直接塞给姐弟二人。 宋沅躲过,无功不受禄。更何况,她还不想又被二姑冷嘲热讽。 “我特意给你们买的,我娘不知道。” 笑话,让他娘知道还得了。 他就是看碗儿表妹乖巧懂事,这才格外喜爱几分。 结果娘倒好,自个儿好不容易才把碗儿讨好了,娘几句话就把人得罪了。 宋沅推脱不过,便也接受了。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左右,宋秀莲便听到了叫吃饭的声音。 她想扶胡翠花起来吃点饭,却被后者拒绝了。 “你们去吃,我还不太想吃”。 她现在过去,也吃不了多少东西,反而累得大家担心。 宋秀莲没再劝,搓了搓手起身。 刚踏出房门,便见从外面回来的兄弟三人,她似笑非笑,对着几人就是一通冷嘲热讽。 “诶哟,三个大忙人可算回家了!” “都忙些啥呢?想必发了不少财。” 不然怎地连母亲卧病在床都不顾了。 宋建国和宋建民闻言也不恼,挠了挠头道二姐回来了。 只有宋建军一人沉着脸,看宋秀莲的眼神有些不善。 “你一个出嫁的女儿,整天就讥讽自个兄弟。你要真闲得慌,出门右拐。” 回娘家回娘家,那证明你是个客,有句话叫客随主便,你个外人手伸那么长,不是惹人厌恶是啥? “宋建军,你说话客气些。” 从小到大就这个鬼样子,本事不大,脾气不小。 “成了,嚷嚷嚷嚷,成啥体统?” 宋老三本就愁着呢,结果孙女不省心,儿子女儿也一样。 也不知道他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才生了这么些讨债的东西。 他背着手,垂头丧气走了。 第67章 油盐不进 兄妹几人见父亲那略微蹒跚的脚步,心顿了几分,便消停下来了。 进了堂屋,卢花和宋沅已经把菜摆好了。 今儿个胡翠花不在,分饭的任务落到了卢花手上。 她给宋秀莲母子打了和宋老三父子几人一样多的饭,其余的便平均分下来了。 “吃饭呢!可算赶上了!” 宋沅抬起碗的手一顿,回头便见一个模样俊秀的年轻男子站在身后,他旁边则是王大芹。 宋沅秀眉微凛,这个笑面虎怎么回来了? 王大芹大早上不见人影,就为这去了? 也是,这个家能改变胡翠花决定的,怕也只有这个笑面虎了。 “哟,宋金和大嫂回来了,我说你们不回来吃饭了,都没煮你们的饭”。 早不回来晚不回来,这个时候她上哪去找饭菜去? 要想让她不吃,那她一早上忙活些啥? “这不碗儿还没吃呢吗?我这赶了一天的路了,确实有些饿了,碗儿应该会懂事一些的?” 宋金并不接招,把目光直接锁向宋沅。仿佛宋沅不让出这碗饭便是罪大恶极。 以往宋碗儿分得少,他不在家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待遇就变了? 娘说,宋碗儿像变了个人,还敢大声和妹妹呛嘴。还是说妹妹的事,有她掺合? 若真如此,那以往可算是小看她了。 他倒要看看,她都还有些什么本事? 不得不说,大房的人把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诠释得淋漓尽致。 宋安闻言抬头,仇视地看着这个堂哥。 倒是长得人模狗样的,就是心黑! 柿子专挑软的捏,他倒是想得美。 “堂哥赶路累?那我们上工不累?我可还记得堂哥在学校吃的,也是从家里带去的粮食。既是这样,挣公分,挣粮食的人不吃饱,堂哥往后吃什么呢?” 一个活都不干的人,想屁吃呢! 郭小伟在一旁听着,也赶紧附和。 “碗儿上工辛苦,不吃饭怎么去挣公分?表哥若是饿了,表姐的饭还没动,表姐也不做事,想来不吃一顿也没多大事。” 笑话,都能把外婆气着了,想必是吃饱了撑着的。 宋金闻言,笑意一顿。 而原本想叫宋沅让饭的宋老三觉得外孙说得有些道理,便示意卢花把宋芳的饭递给宋金。 宋金愣了一瞬,暗道郭小伟多事。脸上却是挂上得体的笑容,谢过卢花后接过碗。 既是为妹妹的事赶回来的,那这便算是受点酬劳。 他表面功夫倒是做得好,直接起身多拿了一副碗筷,分出一半递给王大芹。 郭小伟见宋沅不用把饭让出去,犹如一只斗胜的大公鸡,可劲儿展示了自己的兴奋。 见宋沅都不怎么夹菜,他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其他人,直接夹了一筷子肉放在宋沅碗里。 接着,一筷又一筷。 宋安看得眉头紧蹙,觉得这个表哥有些多余。 而宋秀莲呢!眼睛里暗芒涌现,舌尖差点被咬出血。 她便知道,儿子闹着回来就是为了这个小狐狸精。 “碗儿最近食量不错啊!” 她儿子夹的菜是那么好吃的吗? 小小年纪便会勾引表哥,往后大了还得了。 甭说什么亲上加亲,有她在,宋碗儿就休想进她家门。 不得不说,宋秀莲是想得太多了。不说郭小伟和宋沅太亲。就算不是,她也不会嫁给一个只会忍气吞声的人。 过了七八年这样的日子,真当她有瘾啊? 宋沅听她开口,心跳快了几分,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只听下一秒,宋秀莲便略带忧伤说,“若是承儿还在,想来也差不多和碗儿一样高了。” 说着,嘤嘤哭了起来,仿若她真的很疼爱那个逝去的孩子。 众人见她落泪,也没多想,纷纷安慰着。 一旁的蔡琴,听宋秀莲提起儿子,眼眶一下红了。 原来小姑子对她的伤痛如此感同身受啊! 都怪宋碗儿,若不是她抢了承儿的营养,这个时候陪着吃饭的就该是她的儿子。 蔡琴眼睛怨毒看着宋沅,恨不得用眼神杀了她。 坐在她对面的宋安,见她又要发作,一下急了。 此时,他非常嫌弃这个二姑。 这个二姑就是一根搅屎棍,每次回来都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把这个家搅得不得安宁,害得姐姐又得受委屈。 要不是自个儿人微言轻,做不得主,不然他真想两扫帚把她扫地出门。 “二姑这么想我哥,想必也带了不少祭奠的礼品,等会儿我带你们过去看看他啊?若是我哥知道了,指定高兴呢” 宋安天真无辜地看着宋秀莲,眼神里都是感激。 既然那么想,你倒是去烧钱纸去啊!每次都光说不做,达到目的了便拍拍屁股走人,他可不惯着这个毛病呢! 让你提,最好晚上梦见我哥,叫他吓死你。 宋秀莲被说得面红耳赤,胡乱点头答应了。 祭奠用的东西,她是钱找不到用处了? 这个小侄子越来越难缠了,不过只要宋碗儿不勾着她儿子,她便不会抓着宋碗儿不放。毕竟,蔡琴会替她收拾这小贱人的呢! 宋金见宋秀莲偃旗息鼓,右手轻推了下眼睛,暗道一句可惜。 他还以为,今天又有好戏看了。 不过这个姑姑也是愚蠢,次次都是一样的说辞,也没点新意。 就是他,也没有被勾起怀念的心情。 罢了罢了,都是些俗人,能指望她干啥大事? 吃过饭后,宋金从宋沅那里揽下了伺候胡翠花的活。 娘急急忙忙把他找回来,自是想要让胡翠花改了主意,他当然不能辜负母亲的期望。 他走近宋老三两口子的卧房,闻着那满屋子未消散的烟味,嫌弃地皱了皱眉。 不过一瞬的时间,便又变成一幅翩翩公子的模样。端着碗就到了胡翠花床跟前。 “奶,好些了吗?” 声音之关切,听得很进来的宋秀莲都动容了。 “我大孙子回来了?” 胡翠花很是惊喜,感觉精神头都好了一半。 这大孙子说去县里读书,快两个月了都没回来过一次。 这突然回来了,胡翠花就差喜极而泣了。 别人都说这大孙子努力,成绩又好,这读完这个学期,她可能就是大队独一份的大学生他奶了。 胡翠花也是这样认为的,毕竟宋金可是给她们说了,自己很得老师的器重,学校工农兵大学的名额老师会帮忙举荐的。 “回来了,这离家这么长时间,可想您和爷了。” 胡翠花被说得一乐,这被惦记的感觉太舒坦了。 往后,跟着大房过活,她可就指望着这长孙孝敬她呢! 于是,宋金喂的饭胡翠花很是珍惜,也不用劝,自个儿便张嘴了。 饭喂了一半,宋金试探道:“奶,你可要快点好起来。这芳丫不懂事,给您害成这样。等过几天我去问问她老师怎么教的,都说教书育人,愣是一点道理都没教会。” 一听宋芳的名字,胡翠花的笑容慢慢淡了,看宋金也没有那么慈爱了。 她还真以为是想自己了才回来的,结果是来当说客的。 “你学习那么忙,可不能耽误了。” “就这十几天来,芳丫做了很多事,都没有道理可言。既然是老师教不了,那咱就不浪费那钱了,在家我自个慢慢教。” 真当她胡翠花说话是放屁啊?这次她还真是铁石心肠了,就算天王老子来了她也不会改主意。 宋金脸色冷了几分,不过很快掩饰住了。 “奶,你说这劳心劳力的。钱都交了,总不能就打水漂了,这也要不回来。” 言下之意便是,钱都交了,下什么学? “哦,那块钱也做不得什么事,不要便不要了!” 胡翠花油盐不进,心道你爹败出去的三十几我都没心疼呢,我能心疼这块? “奶,芳丫不懂事,我代她像您道歉。您也知道,这知识也算是她傍身的东西了,往后她可指望着这学历找家呢!这都读了这么些年,钱也花了,总得坚持到底才有名堂。” 这闲了十几年,突然让她回来干农活,怕不是要她的命。 “甭说了”,胡翠花有些来气了。 一个个的,就只盯自己眼前的利益。 “她读了这么些年,成绩怎么样我不说,想来你也是清楚的。那我便及时止损,往后的日子还能存个几十块呢!” “奶,账不是这么算的!” “甭管它怎么算,我就一句话,往后谁成绩要是差,就给我回来劳作,别霍霍我那些血汗钱。” 说着,饭也不吃了,倒头就睡,直接用被子盖过头。 宋金见了,又低声说了很多要是宋芳一开始就和宋沅一样,苦归苦,没有自个的骄傲便好了。这接受了这么些年的教育,被人捧了那么些年,这一下接受不了落差,所以才会犯蠢的话。 胡翠花一听,心就凉了。这要是接受不了落差,那往后日子怎么过。 还有,什么叫和碗儿一样。说得就像她都亏待碗儿似的。 碗儿她虽然每天劳作,但举止可比宋芳端庄大气。 对了,人还有分寸,还孝顺。 宋金还要说什么,被一旁的宋秀莲呵斥了。 母亲那拒绝谈话的姿态摆足了,这大侄儿可真没眼力见。 说什么成绩好,得老师器重,莫不是掺了水的?这点小事都看不清楚。 第68章 逮个正着 宋金斜睨了眼宋秀莲,眼含讥诮。二姑这个出嫁女,手倒是伸得够长,娘家的事什么都要过问。 也不知,若是郭家的小姑跟她一样的做派,她心里会怎么想。 还有奶,说是疼自己,结果自己一个小小的请求都不答应,就是这么疼人的? 罢了,宋芳总归是要嫁人的。自己也算是完成了母亲的嘱托,至于结果,想来她已经有了心里准备。 “那奶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 宋金也不再自讨没趣,这才出了门,就见房檐下的母亲正巴巴望着这里。 对上她期待的目光,宋金摇了摇头。 王大芹大失所望,暗道婆婆不讲道理,又怨女儿没有分寸,不懂示弱。 朝儿子招了招手,自个儿率先进了屋子。 房间里的宋芳听见动静,腾地坐了起来。 见是母亲,眼里都是控诉。 她原本以为到了饭点大家会叫她吃饭的,早早就趴在窗户边上听外面的动静,等来的就是自己名下的饭菜被大哥和娘给吃了。 她那个气啊,别的母亲都是紧着儿女,就她的娘,不顾她不说,还吞食了她的东西。 “你又怎么了?” 王大芹是真的心累了,昨晚就因为宋芳的事没睡好,今儿个一早又早早赶去城里找回宋金。 结果儿子也愣是没让婆婆改变主意,她这心里本就不痛快,再遇上这不成器的女儿,是真的没有心情去将就她了。 “怎么了?娘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你和大哥把我的饭吃了,我就饿着?” 也不说在外面找点能吃的带进来,就这么空手空脚的,还一脸不耐烦的样子,宋芳真的是要呕死了。 “你要吃不会起来啊?真当自己是个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吃饭还得人伺候。” “你” 宋芳气结了,娘怎么能说这种话。 果然有大哥在,连娘都变了。 “我就两个月不在,你又惹什么事?你真当自己是个宝啊。” 宋金的声音由远及近,宋芳瑟缩了下,赶紧躲在了母亲身后。那紧张的模样,就像是老鼠见了猫。 宋金走了进来,宋芳轻轻把头从母亲背后探出来,对上哥哥那似笑非笑的目光,她吓得又躲了回去。 才过了两秒,许是察觉自己这样不对,才又探出脑袋,讪笑着打招呼。 “大哥回来了!” “呵,我再不回来,不知道你是不是要把这天给捅了。长出息了啊!还学会偷东西了。” 想到这里,宋金眼中一道暗光一闪而过。 自己不在家,这家里的生活还是过得好,又是鱼又是腊肉的。 宋芳哑口无言,相对于父亲宋建军,她更怕的是眼前的哥哥。 有个成语叫什么来着? 兵不血刃,对,就是兵不血刃。 大哥每时每刻都一幅谦逊和煦的模样,要真惹了他,你自己什么时候死的都不知道。 “我看你脑袋里装了浆糊,为了个臭男人,断送自己悠闲的日子,真是个蠢货。” 宋金完全没有避开母亲,这个妹妹,他还以为就算不太聪明,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也该有点成算。 不曾想,一个男人就暴露了她的愚蠢。 有个词叫徐徐图之。 人都到了你地盘上,这些个下乡的知青,不就如同折了翼的鹰,好好筹谋筹谋,再适当用些手段,他还长出翅膀飞了不是。 不说他,便是他家里有些实力,这天高皇帝远的,后援到之前,你完全可以有机会把他捏在手里头。 也是,以宋芳这猪脑子,怎么能想到这些? 这样也好,按她的性子,有了保障之后绝对趾高气昂,不把他们这些人放在眼里。 与其这样,倒不如像现在这样,乖乖的就挺好! 听到大哥说自己是蠢货,宋芳只撇了撇嘴,不敢回嘴。 “奶那里是不会改变主意了,接下来你便好好上工!” 正好也磨磨你的心性。 有人看着,做累了便不会再琢磨些有的没的。 宋金说完,就往自己的房间走了。 要不是娘去找他,这个时候,他还在睡回笼觉呢! 这一趟,算是白走了,还浪费他那么多时间,想想都晦气。 与王大芹的担忧不同,宋芳心态可平了。 昨儿个想了一宿,也不在意是不是不能上学了。 在学校,看那些头疼的题目,还有老师那古板的模样,她也不自在。 若真不能上,她倒多了时间去接近韩知青,没准儿要不了多久就能把他拿下。 这样想想,不读书也挺好的。 宋芳想着,嘴角慢慢扬起一抹笑容。 得亏王大芹太困没注意到她,不然准得以为她姑娘中邪了。 宋秀莲和胡翠花又说了些话,便借口要和弟媳联络感情,直接去了二房的房间。 去的时候,蔡琴正坐在床上,认真地拉着鞋垫。光透过菱形格子的窗户照进来,把她脸上照得一格一格的,有一番别样的韵味。 宋秀莲撇了撇嘴,这个二弟媳,不愧是自己二弟千方百计求来的,可真是好看,连带着生的孩子都好看。 “哟,弟妹这手艺是越来越精了哈,瞅瞅这鞋垫,可灵活着呢!” 宋秀莲摸着鞋垫上的花瓣,有些羡慕蔡琴的巧手。 “二姐说笑了,我就绣着玩”。 左右不上工闲着也是闲着,正好有鞋垫和针线,给自个男人和自己绣绣鞋垫,免得手生了。 “你听听,这不人比人气死人吗?” 宋秀莲虽是调笑,内里却暗骂蔡琴瞎显摆。 就一幅鞋垫的事,说话就那么大个。 “二姐可别说了,我也就会做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事了。若真要论起来,二姐才是厉害呢!” 不然一个农村姑娘嫁到城里,还能把丈夫收拾得那么服帖。 宋秀莲这下笑容才实了。不说别的,这个弟妹倒是有几分眼光。 “厉害什么厉害,一转眼就都老了,。再过个几年,娃儿婚一结,不就变成老太太了。” “那也是个厉害的老太太。”蔡琴腼腆道。 “对了,你家几个儿女都长大了,也到了快结婚的年纪了。” “荞荞自个儿有本事,就不说了。” “碗儿呢,就会在土里刨食。还带着克亲的名头,你怎么打算的呢?” 一开始说得好好的,才没几句话了,宋秀莲就开始给蔡琴上眼药。 只要蔡琴觉得碗儿不好,纵使小伟再喜欢碗儿,依着蔡琴的性子,指定是不会让碗儿霍霍小伟的。到时候不用自己出面,事情便解决了,儿子便是要怨也怨不着自己。 蔡琴闻言,捏着针挠头发的手一顿,脸色也慢慢变化,之前和煦的笑容一下收了。 “那也怨不得别人,她本就克亲。到了年纪,嫁的出去就嫁,嫁不出去就让她去找个寺庙做姑子去” 蔡琴冷漠的模样在宋秀莲的意料之内。 若是如此,那她便没有后顾之忧了。 为了不败坏自己的形象,她佯装用力地扇着自己的嘴,一脸歉意道: “你看我这嘴,好好的说这些做什么,咱说点别的。” 蔡琴笑笑,话题便这样揭过了。 时间在指缝中慢慢划过,宋秀莲在二房屋内一坐就是一两个小时。 为了体现自己的公平,她又去三房的屋里坐了会。 到了三点多的模样,宋秀莲就提出要走。 这会子去县里的班车倒是有很多趟,但到了下午五点半就得收车了。 若是去得晚了,就只能等明天了。 宋秀莲本身就是请假来的,可不敢再耽误一天,那也得损失不少工钱。 临走的时候,她眼尖地看见昨晚宋沅姐弟两收拾出来的菌子。 果然如宋沅所猜的那样,对着宋家人哭穷说县里没山,也吃不到她惦记的这些美食,直接给宋老三心疼坏了,找了个麻袋全部给她装上了。 宋秀莲兴高采烈要走,郭小伟却不愿意。 好歹他也有两天假,这才和表妹表弟呆了多久,娘就非要把叫回去。 而且他都说了自己认路,明天能自个儿回去,宋秀莲依旧不准。 也不说狠话,就这么咬牙切齿看着你。 最后,郭小伟被不情不愿地拉走了,同行的还有宋金。 在县里生活习惯了,他是一刻都不想在乡下呆。 正好和二姑一起,没准儿还省了一趟的车费。 王大芹见状,还要再留儿子,被他一句忙着学习堵了回来。 那三人走后,宋家又变得寂静。 傍晚时分,宋沅和宋安上工了回来,便履行了承诺煮了菌子汤。 当然,这些菌子是两人今天才找的。 因着是今年第一顿鸡枞汤,胡翠花虽是病着,也喝了一大碗。 等伺候完胡翠花,宋家院子里也安静了下来。 宋沅收拾好厨房,去自个儿屋里小坐了会儿,估摸着大家都睡熟了,蹑手蹑脚就准备上山。 只是,今天格外的不顺利。 宋沅才打开门,便听见宋芳咋咋呼呼的声音。 “宋碗儿,大晚上的,你要去偷人啊?” 宋芳本是鸡枞汤喝多了起来上个茅房,结果就逮着宋碗儿往外走,她哪肯放过这个机会,直接嚷嚷起来。 宋沅被叫得一顿,随即做出反应。 “偷人?堂姐高估我了。我今儿个手不知怎么痒得不行,出去找个川芎倒被堂姐误会了。” 宋芳“嘁”了一声,一脸的不相信。 哄鬼呢!手早不痒晚不痒,偏偏等大家伙儿都睡了才痒,这宋碗儿,怕是要去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堂姐既是不信,可以和我一起,正好帮忙找找?” 宋沅好笑,直接提出帮忙的提议,可想而知,直接被拒绝了。 宋芳让宋沅去找,自己没那个心思,也没那义务陪她,说着便走了。 只是,真走还是假走就不一定了。 宋沅出了门,索性就去找了川芎。 宋芳看似回去睡觉了,实则说不定躲在那里看着呢! 既然谎已经说了,那自然得圆回来。 第69章 容祁下山 宋沅猜得没错,宋芳是回了屋子,不过正趴窗户上,目光灼灼盯着外面。等着抓宋沅的小辫子呢! 宋沅随便找了株川芎,直接掐了几片叶子,便回了宋家。 知道宋芳躲在暗地里,她直接在院子里捶起了药草。 表面看着气定神闲,实则内心忐忑不已。 昨儿个自己才呵斥容祁,不让他乱动。今儿个自己就被宋芳逮着,想来今晚是去不了山里了。 别说今晚,往后好几天怕是都去不成了。 也不知道上次给他的红糖饼干还有没有,不然得饿死了。 哎,都怪自己,警惕性还是太差了些。 宋沅把捶好的川芎胡乱摸在手上,她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副作用,但现在是得这么做给宋芳看。 宋芳见宋沅有条不紊,不慌不忙的样子,内心迟疑了。 难道宋碗儿真的就为了采株川芎? 迟疑了一瞬,宋芳的眼睛突然眯了起来。 不可能,宋碗儿那么狡猾,一定没有那么简单。 只是刚刚遇见了自己,她收敛了! 宋芳也不急,反正白天她也睡够了,索性就耗着! 看是你宋碗儿沉不住气,还是我宋芳顶不住睡意。 此刻的她斗志昂扬,十分好奇宋碗儿隐瞒的秘密是什么! 越是好奇,这心里越发不好受。 这以往的日子,她怎么没好好关注下宋碗儿呢!没准早就能抓到她把柄了呢! 只是,注定让宋芳失望了。宋沅在院子里停留了一会儿便回了屋子,后面再无任何动静。 宋芳就这样守了小半夜,也没守到宋沅出门。 最终抵不过睡意,直接眯了过去。 意识模糊时,她暗骂宋沅浪费她的时间。 翌日,早饭过后宋沅便去了喂猪。 宋芳见是日常工作,便没有跟上。 宋沅轻车熟路来到柳家门前,警惕看了看四周之后,叩响了柳家的大门。 不过很可惜,来开门的是安静云。 “哟,碗儿来了,快进来” 安静云十分客气,脸上笑意盈盈,侧身便邀请宋沅进屋。 宋沅想着以宋芳的脾性,说不定反应过来就会直接杀去养猪点了。 这个时候,自己还不能被她抓住任何把柄,因而直接拒绝了安静云的邀请。 “不了云姨,青杰哥不在家吗?” 一般情况下,他在家就不会累着云姨来开门的。 就是不知道,这大清早的去干嘛了! 果然,安静云抿了抿唇,压低了声音:“他一早便出去了,说是去找些路子赚钱。” 安静云从早上起来便提心吊胆的。 孩子懂事上进是好事,可这当下,日子难过。若是不小心被抓了,这孩子往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她已经失去了那么多亲人,剩下的便只有这个儿子了。 都怪她这不争气的身子,累得儿子受苦。 叹了口气后,她才后知后觉宋沅还在自己身旁,忙收拾自己的情绪,询问宋沅找儿子的目的。 “对了,你找青杰有什么事吗?” 宋沅有些为难,青杰哥这一去忙碌就是一天。倘若再麻烦他,那也太累了。 可若不像他求助,自己还能找谁呢? 安静云见她纠结的样子,便知她的为难。 叹了口气后,让宋沅不用害怕,能帮的柳青杰就会帮。 宋沅心下感动,犹豫再三后,请安静云给柳青杰带了话。 “云姨,麻烦您让青杰哥帮我上山看看那人,路线按照我之前走的,那条应该没有危险。” “我是没有办法了,不然不会让青杰哥冒这个险。昨儿个出门遇见了宋芳,现在一举一动都得小心。麻烦您了!” 说着,她便看向安静云。 后者知道她说的是哪里后,脸色苍白了一下。 柳青杰有跟她交代过宋沅去的地方。 可正是如此,她才忧心,那可是松桥大队的禁忌啊! 若是帮这个忙,那她的儿子会不会遭遇危险? 若是不帮,那小碗儿那,自己该怎么回绝? 见安静云不搭话,宋云心一沉,不过很快恢复了。 “云姨,您不用为难,我知道青杰哥忙,他没时间便罢了。” 是啊,谁的母亲会放任自己孩子去冒险呢! 她还是太着急了,病急乱投医。 宋沅和安静云打了招呼便走了,心里盘算着自己找个机会试试。 只是,宋芳没有给她任何机会。 她和安静云说话的时间,宋芳便反应过来,若是宋沅要做什么,大可利用白天的时间。 为了不打草惊蛇,她悄摸摸从家里出来了。 她到养猪点的时候,宋沅才从柳家回来。 见宋沅在给小猪打扫粪便,她嫌弃地吐了口口水。 也只有宋碗儿,才肯干这么脏的话。 也是,就她那样的,也只配干这个了。 宋芳撇了撇嘴,捏紧鼻子躲在了一旁。 圈舍之内的宋沅还在卖力把猪粪铲出来,抬到了粪坑边。 突来的臭气,一下直冲宋芳天灵盖,她没忍住,手抬起扇了扇。 只是,这样并没有隔绝臭气,宋芳挪了挪自己久蹲的脚,直接踢到了一旁的石子上。 宋沅闻声往宋芳的方向看,吓得她立马屏住了呼吸,头也低了下去。 宋沅个头很小,就这样往下看,什么也没见,便转身继续劳作。 宋芳见其回头继续铲粪,心无旁骛的样子,觉得自己是找罪受。不过还是按捺不住想抓宋沅把柄的心,生生忍住了。 宋沅没有看到人影,但她知道宋芳肯定就在附近。 没多久,宋沅便确定了自己心中所想。 虽然宋芳藏得很好,但她满带灼意的目光还是被宋沅捕捉到了。 宋沅装作不知,老老实实地劳作了一天,宋芳便也在暗中跟了她一天。 见她一直死死盯住自己,宋沅都要呕死了。 这个堂姐,这个时候倒是挺有耐力了。 想着想着,宋沅便忧虑了。也不知道容祁,有没有自个儿起来找点东西吃。 晚上七八点的样子,宋沅见其他人都睡了,想看看宋芳还有没有盯着自己。 她打开房门,准备先去趟茅房试试。 结果,她这才开门走了没多远,大房的门便咯吱响了一声,宋沅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这个堂姐,是和自己死磕上了。 宋芳盯得太紧,宋沅没有办法,只能乖乖回屋了。 目送宋沅回去后,宋芳迟疑了,难道是自己多心了,宋碗儿就真的是手痒取了川芎? 最后的最后,宋芳决定,明天再盯宋沅一天,若是没有任何动静,那便是自己想多了。 宋沅躺在床上,望着黑漆漆的房间,丝毫没有睡意。 再说柳家,柳青杰差不多天黑了才到家,回来的时候,眼底的疲倦怎么也遮不住。 安静云看着心疼,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碗儿的请求。 整个晚饭过程中,安静云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 柳青杰见了,还有些疑惑,以为是母亲担心自己在外的事被暴露,就嘱咐了她不用担心,自己有分寸。 晚饭过后,安静云亦步亦趋跟在儿子身后,欲言又止的模样,纵是柳青杰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 “娘,怎么了?” 听见儿子开口,安静云还想掩饰说没事,脑海里却突然浮现宋沅那张无助的小脸。 那瘦弱的小脸上没有眼泪,只有一脸的隐忍倔强,让人实在是不忍心。 她咬了咬唇,终于下定决心把话传给儿子。至于怎么抉择,端看他个人。他也大了,能自己拿主意了。 “碗儿早上来过,说是昨天要出门的时候被宋芳盯上了,估计这两天是一样的。想让你帮忙上山看看。” 柳青杰一听,脸一下沉了,又是宋芳,这丫头究竟搞什么名堂? “好,我知道了!” 柳青杰没说去不去,倒是如平常一样往厨房去烧了水。 伺候完母亲之后,他才去了杂物间,拿了一把斧头,外加一把弯刀,再带上了几张他从公社带回家的饼,上山去了。 “吱呀”,是关门的声音。 黑暗中,安静云的眼睛随着关门声响起慢慢睁开。 就这样久久凝视着后门的方向,仿若能看见柳青杰的身影。 凝视许久之后,一道浓重怅然的叹息声在屋内响起,随后消散。 而即将被关照的主人公,即山上的容祁也有些心神不宁。 小丫头说会来给自己做饭,这么多天从来没有食言。 可昨晚,他等了一个晚上,也没有等到她的身影。 其实容祁也并不是等宋沅的饭食,而是担忧宋沅是不是出了事。 他忍了一个晚上,今天起来弄点东西吃了之后,便巴巴望着上山的路。 心道小丫头上山的时间也不确定,没准儿白天就来了。 只是,从白天等到了晚上,从日出等到日落,宋沅都没有出现。 他内心焦躁急了,想直接下山去找找她,又怕给她惹了麻烦。 就在他辗转反侧之时,外面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 他敏捷地坐了起来,心里隐隐有些期待。 这个时间段,该是小丫头上来了? 而洞外的柳青杰,从上往下眺望,有些轻喘,呼吸也乱了几分。 这个时候,他有些佩服碗儿的恒心。 这么个小丫头,是怎么做到每天往返这里的? 待呼吸稍微平缓一些之后,他才抬起步子往山洞里走去。 第70章 千钧一发 “怎么是你?” 昏暗的空间内,两个男人四目相对。 容祁睫毛轻颤,目光越过柳青杰往外看去,想寻寻小丫头的身影。 “别找了,她没来”。 柳青杰把斧头和弯刀放下,一步一步走近容祁,把手中的饼子递了过去。 容祁因着他的话大失所望,而后接了柳青杰递过来的油纸包,轻轻放在了一旁。 “你不吃?” 柳青杰有些疑惑。碗儿请自己上来的目的不就是给他送吃的,他倒好,直接放到了一边。 “我吃过了” 容祁白天自己起来找了些吃的,虽是吃了,可太过忧心,并未进食多少。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两个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姿态完全展示了两个人的不熟悉,相顾无言。 柳青杰细细打量着容祁,实在想不通这人身上究竟有什么神奇之处,居然让冷心的宋碗儿出手相救,还乐此不疲往山上送饭。 只是,他看了半晌也没看出个特别之处来。要说特别的话,便是这小子长得特别齐整。 眉目间英气十足,鼻子高挺,嘴唇微微抿着,给人的感觉很威严,很难以接近。 嗯……还有些壮,总体来说是多数人都会喜欢的类型。 可碗儿那个小丫头,不至于被这个男人迷住?她可还只是个孩子啊! 容祁被打量的有些不自在,放在膝盖上的手轻轻移了位置。 随后,想到宋沅的身影,他抬起右手,轻轻抵在了唇边。 “咳咳,我想请问下小丫头怎么没来?” 是病着了亦或是被什么其他事绊住了? 虽是铁血硬汉,但在不熟悉的人面前,容祁还是有几分拘束。 “碗儿啊!被家里堂姐盯上了。她们感情本就不好,若是再让她知道碗儿救了你,怕是又有得闹了。” 柳青杰虽是说得隐晦,容祁却是了然地点了点头。 小丫头定是在家人面前藏拙了!若是让他们发现了他的存在,小丫头怕是…… “你也不用担心,她堂姐这人头脑比较简单。碗儿很聪明,定然会处理好的。” 此时的宋芳不知道,她最瞧不起摸狗崽子居然说她头脑简单。 要是知道了,看一下柳青杰的身躯,怕也只能夹起尾巴做人,然后再寻个好的机会,跑去大队长那里告他一状。 容祁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却在洞内又寂静之时,反应过来柳青杰的称呼。 小丫头不是叫宋沅吗?婉儿是小名? “婉儿是她的小名吗?挺好听,符合她的气质。” 容祁轻笑出声,仿佛小宋沅就在眼前。 嘴里轻轻念着婉儿婉儿,性子虽不柔顺,却很美好。 柳青杰听到他的笑声,斜睨了他一眼,气从心间涌出。 碗儿,符合气质?他在想什么?? 碗儿对他那样好,他就这般奚落她? 还是说,容祁认知的婉和自己口中所说的不一致。 意识到这一点,他心中的郁闷减了几分。 眼睛盯着洞口,滞纳空洞。 “碗儿,是有个碗吃饭的意思。” 容祁的笑意一顿,猛地抬头看像柳青杰。 “碗儿,是饭碗的碗,是她小时候她奶给取的明。可没想到,有一天亲手打破这个寓意的,也是她奶” 柳青杰觉得很讽刺。当初建成叔在的时候,宋三奶奶对碗儿虽不至于溺爱,可也是宠的。 走哪都乐意带着,人也收拾得干干净净。 可建成叔失联的消息一传来,碗儿的待遇直接跌入谷底,完全没有给这个小女孩准备的机会。 那双手也从白嫩慢慢变得粗糙,再是布满老茧。 而那双盛满她天真与快乐的眼睛,慢慢失去了光彩。 “她,过得如此不好吗?”容祁低声呢喃。 柳青杰见他的模样,想着碗儿为了他劳心劳力,便也想让他看看碗儿的生活,总要他记好碗儿的恩情的。 若是可以,帮碗儿摆脱了那家! 自个倒是想帮,可自己在大队上名声臭了,和碗儿走近,只是平添些话头给别人说。 自己倒无所谓,可小碗儿不行。 于是,柳青杰滔滔不绝,像容祁描述着碗儿的生活。 “不好。世人说的命运多舛用来形容碗儿,便是再恰当不过了!” “她出生时,一母同胞的哥哥便没了气。彼时她家里只有一个姐姐,她父母盼多年的儿子去世,而她活了下来。” “医生说,她哥哥离世是因为营养不足,可想而知,活下来的她成了父母的眼中钉。” “出院的时候,她母亲便不想带着她,是她父亲拦下了。” “回来以后,她母亲便不给她奶水喝,是她小叔叔见她可怜自己抱回去养了。” “建成叔对碗儿很好,有什么好吃都一律都捧在碗儿面前,那时候的碗儿活泼好动,眼睛里皆是光彩。” 说着,柳青杰的眼里出现了怀念。 “因着建成叔的疼爱,她爷奶对她也偏爱几分。” “她七岁那年,建成叔报名参军,才一年多的时间,部队便来信说在一场爆炸中失去了音讯。” “疼爱的小儿子没了,宋三奶妈对碗儿的态度急转直下。大队本就有碗儿克亲的说法,这下更像是坐实了。” “在宋家人悲痛的时刻,她的母亲把她带出了家门,再回去时天已漆黑,而身旁的碗儿没了踪影。” “碗儿被她扔了,扔进了现在的这座大山,据说还是山的深处。” “那时候的秘灵山,是大队眼中的禁忌。因为队里的老人们进来就没完整的出去过。” “后来,宋三奶奶不想建成叔绝后,把碗儿找了回去,记在了建成叔的名下,户口也移了过去。” “只是,她的生活发生了变化。。饭吃不饱,活干不完。以往的堂兄姐弟们,早就嫉妒她的好日子。” “疼爱她的人不在,个个都放开了胆子欺负她。起初碗儿还会反抗,可她那些伯母就顺势打骂她。她爷奶也放任这种行为,久而久之,别人变本加厉,而碗儿慢慢甘于现状,变得懦弱。” “不知道碗儿在这山里有了什么奇遇,她好像很喜欢这山,不然也不会遇见你了。” 柳青杰轻言调侃,说出来之后他心里畅快了不少。 而容祁,心中就像被一团棉花堵住了,闷,酸,痛。 原来只以为是她家境不好,家里人重男轻女,所以日子过得也艰难些。 何曾想原来她过得如此艰难。 在这艰难的日子里,她却捡了个自己。她一开始见面时的冷脸和疏离便解释得通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还有眼前这些对她好的人。而她自己的心性在这逆境中变得坚韧。 这般苦难都经历了,往后的她应对事情会更轻松一些。 这便是这份艰难给她最好的回报了! “你回去以后,麻烦帮我带句话。你就说让她不用担心我,我能照顾好自己。” 容祁觉得,之前心安理得地享受这么个女孩的照顾,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柳青杰点了头,给容祁煮了一锅粥后便下了山。 第二天一早,柳青杰借着背粪撒自留地的菜去找了宋沅,交代了下容祁的情况。 宋沅很开心,自己没去的时候容祁也能照顾自己。就是不知道,对他的伤有没有影响。 “谢谢你,青杰哥” 宋沅是真的很感谢柳青杰,他在自己最失意的时候,给了她独立的希望。 “不用客气,我只是希望,我们都能过得好一些。” 他们是同病相怜,都承了宋建成的恩惠。唯一不同的是,碗儿是宋建成的女儿。 “我回去了,你自己小心点宋芳。” “好” 柳青杰背着粪走了,宋沅目送他远去,才进了圈舍。 宋芳跟在宋沅身后跟了一个上午也没发现异常。 中午回去的时候,被宋老三骂不务正业。并勒令她下午哪也不能去,乖乖和自己去找大队长给她分活。 宋芳不服气,却在触及宋老三那张脸时吞下了所有的不甘。 下午,没了宋芳盯着,宋沅都觉得轻松了不少。 她背着背篓往秘灵山走去,准备去弄些草来踩粪。这样,她明天上工时,便可以直接上山了。 今天的秘灵山很静,静得有些可怕。 宋沅心里犹豫了,这静好像风雨欲来的前奏。 她定了定心神,往之前割草的地方去了,却不知,危险正悄悄降临。 秘灵山的厥草长得非常茂密,几镰刀下去,就可以捆成一小捆。 宋沅弯腰割了一会儿,见差不多够背了,就装草准备走了。 回去的路上,宋沅总觉得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有喘气声,她昂起头看了看,没发现异样,便接着走了。 才走了没两步,从山上蹦出一道影子,直接落到了宋沅的跟前。 宋沅立马停下,一条灰黑色的狼正对着自己龇牙咧嘴,前脚半蹲着,随时都在准备攻击。 宋沅心里一惊,步子往后退了两步。 这一动作就像触发了机关,黑狼直接跳了过来。 宋沅背着背篓,不好躲闪,直接摔在了后坎。 狼见宋沅躲过去,蓄起力气准备重新发起攻击。 宋沅不知哪来的力气,背着背篓旋转了一下,背篓上的草帮她承了一击。 宋沅顺势扯开背篓的带子,自己也被赘着往后倒。 野狼见宋沅几次三番都躲过了它的攻击,眼中狠意更甚。前身伏地,耳朵往后竖立,背毛也立起来,唇可卷起或后翻,门牙露出,宋沅甚至还看见了它流下的哈喇子。 宋沅害怕的吞了吞口水,看了看四周的地形,跑好像不太现实,可斗?她手里只有一把镰刀。 饿狼又朝着宋沅扑过来,宋沅抑制住心里的慌张,笨拙地一个闪身,躲到了路的前坎。 饿狼见宋沅躲开,顺着她身形移动的地方扑了过来,千钧一发之际,宋沅踩滑,掉到路下面去了。 第71章 不用逞强 因祸得福,宋沅摔下去虽撞到了自己的屁股,却摸到了一棵不大的干木。 野狼在上面徘徊咆哮着,宋沅抓紧了时间用镰刀胡乱砍了两下,把多余的枝丫直接砍掉,变成了根勉强能用的棍子。 野狼听见动静,一步一步慢慢往下靠近,宋沅则借着蕨草茂密的优势,慢慢往上爬。 等宋沅爬到路上后,还没来得及喘息。反应过来的野狼三步并作两步,一个纵步直接跳了老远,眼看离路只需要一跃。 宋沅见势不对,撒开脚丫子先跑为敬。 才跑了没多远身后就听见疾驰而来的呼呼风声。 宋沅慌乱回头,那狼竟是离自己只有一步之遥。 无暇思考其他,宋沅随着本能往左一闪,而后直接一棍子拍在了野狼后背上。 “咔擦”,是干木断掉的声音。 宋沅傻眼了,这是天要亡我。 饿狼被激怒了,直接一个反扑,把宋沅抵在了地上。 眼看狼牙离自己越来越近,“啊”的一声,宋沅不知哪来的力气,一脚直接踢在野狼肚子之上。 野狼被踢开,宋沅顺势往右移。 就这样来回转了几圈,宋沅的脸憋红了,力气也即将枯竭。 眼看野狼再一次扑了过来,宋沅却没了躲的力气,认命地闭上了眼。 眼合上的那一刻,宋沅心中感慨万千。 怕是自己尸骨无存了,也没人会在意! 就是好不甘心啊,她隐忍了这么些年,也没过上自由的日子。 安安,往后自己不拖累他,会过得更好的? 还有小叔,她还没等到他回来。 容祁,他能照顾好自己好吗? 合眼的那一刻,千里之外的一户人家,一个女人惊呼一声,而后家里人手忙脚乱拥着一人向外走去。 宋沅就这样计算着时间,预想中的疼痛没有来,只有重物落地的声音。 宋沅不可置信地动了动耳朵,依旧闭紧眼睛,继续等待着。 容祁见地上的小姑娘头发乱糟糟,脸上有些慌张和惊恐,就这么闭着眼睛等待死亡的到来。 容祁心一紧,不敢想象,若是自己慢一步,这世界上是不是从此就少了一个外冷心热,赤诚热烈的女孩。 他回头看了眼还要扑过来的野狼,眼中蓄起了杀意。 等那影子接近之时,他一闪身,直接抬起右脚,一脚踢在了野狼的腰腹处,随后传来的是野狼声嘶力竭的惨叫声。 宋沅倏然睁开眼睛,就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立于眼前,把危险挡住了。 眼眶一热,喉咙发痒,嘴颤抖着好半天,才轻呼了一声容祁?话声里满是不确信。 容祁听见小丫头微弱的声音回头,就见原本紧闭的双眼此时睁开了,却很空洞木然。 趁着容祁走神的时候,野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蹿起咬了容祁的裤脚。 容祁吃痛,踩着的力气松了几分,野狼顺势挣扎,几下就挣脱逃走了。 容祁见那慌张逃窜的身影,也没往前追,而是回头慢慢走到了宋沅的面前。 这傻姑娘,是不是自己没来,她就真的死在这儿了? 好在那头狼才刚成年,战斗经验尚且不足,不然她哪能撑到现在? 容祁昨晚听了柳青杰说的那些话,一夜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他实在想不通,这么懂事,为别人着想的丫头,怎么就得了个全家厌弃? 心里郁结难解,今儿一早,他啃了柳青杰送来的饼子,尚无法解开心中的烦闷。 到了日上中天的时候,他实在是忍不住了,便想下山看看她。 心里如是想,他也照做了。 顺着几人来时的路,慢慢摸索着下山,中间因为岔路,走错了好几次。 好不容易又重新找了条路,走着走着便隐隐约约听见有打斗的声音。 他停住脚步,屏声细听,打斗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他当时还有些纳闷,不是说这山无人敢进? 难道是野兽打斗的声音?想到这里,容祁加快脚步,往一边走去。 自个伤还没好利索,若真是野兽打斗,自己过去不就是送死吗? 只是,走了没几步,他便听见了人吃痛的声音。 心一凛,腿也不由自主往声音之处走。 此刻,他无比庆幸自己来了。 当野狼的牙离宋沅越来越近的时候,他心跳都慢了半拍。 之前有些瘸的腿此时健步如飞,三两下跑过来,一脚踢开了野狼。 “没事了没事了” 容祁走到宋沅身边蹲下,轻拍着宋沅的头,声音有些沙哑。 宋沅眼光木讷地从地上移动到容祁脸上,而后紧紧盯住,仿佛要把他看进心里。 容祁硬朗的脸印刻在宋沅眼中,成了安心的代名词。 小丫头不哭不闹,就一幅呆呆傻傻的模样,吓到了容祁。 “宋沅?” 容祁轻呼了几声,宋沅终于回神。 目光触及容祁被狼咬的地方,裤子破了个洞,隐隐有血液流出。 她坐起身来,往四周环顾了下,往路前坎去了。 在路前坎摘了几片青蒿叶子,一边揉着一边走回容祁身边。 叶子揉出汁水之时,轻轻揭开容祁的裤子放在了他的伤口处。 容祁见状,心下一涩。 拉过宋沅为他敷药的手,只见左手的掌心往手腕的方向,擦去了一块皮,此时还在往外渗血。 “你自己受伤了,怎么不先处理你自己的伤?” 宋沅随着容祁看向自己左手,把它往里翻了翻,藏了起来,无所谓地道:“没事,小伤,过两天就好了。” “你怎么下来了?你走这么多路,你腿有没有事?” 都这个时候了,她的关注点还在自己身上,容祁本该感动的,可她云淡风轻的样子,叫他心中的气快要抑制不住了。 “我要是不来,你今天就交代在这了。” 她不知道,看到那一幕时他有多害怕。 宋沅愣了愣,随后移开视线。 “交代便交代,这就是命!” 若是命运如此,那便坦然接受,也好过这样活着。 话虽如此,此时的她也有几分后怕,可当时,她是真的放弃了的。 反正关心她,爱护她的人不在了,便是安安,伤心过几日,有父母的陪伴,总会好起来的。 容祁喉头一紧,想问问她为什么这么无所谓,却又说不出口。 大概是被生活压弯了腰! 容祁叹息了下,学着她的模样,揉了些青蒿给她敷手。 刺痛感袭来,宋沅瑟缩了一下,想把手往后藏。 抬头的瞬间,见容祁看着自己,那关心的模样,让她直接扭开了头。 “痛了吗?忍一下,忍一下就好了” 说着,容祁轻轻弯腰,往宋沅的伤口上轻轻呼气。 凉幽幽的风落于皮肤上,疼痛似减轻了几分。 “这样,有没有好一些?” 容祁的声音很温柔,让宋沅一下看呆了。 “嗯?” 一句轻轻的问话,又拉回了宋沅的思绪。 “不痛了” 宋沅左手略微用了些力,把自己的手从容祁手中抽了出来,而后往背篓倒的方向走去,慢慢扶起了背篓。 “宋沅” 容祁的喊声让她凝滞了几秒,容祁也顺势走到了她的身后。 帮她把背篓扶稳,他轻拍着她的头,看她还有些惊魂未定的模样,轻叹了口气。 “小丫头,痛就是痛,没必要藏着” “不痛啊” 宋沅扬起不太自然的笑,轻晃了下自己的手。 “你不用时时刻刻都那么坚强,想哭就哭,害怕就说,不用逞强。” 宋沅的笑顿住了,她抬头看着容祁,便见他鼓励的双眼。 宋沅不知怎地,眼睛一酸,氤氲起一层薄薄的水雾。又怕容祁看穿自己的脆弱,立马低下头去。 “怎么了?不怕了不怕了,往后我护着你” 许是容祁的声音太柔太煽情,宋沅眼泪没绷住,迟来的恐惧袭来,她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哭声吓得容祁手足无措,只能像以往哄家中妹妹一样轻轻把她抱在怀里,往她后背拍了拍。 “不怕了不怕了,有我在” 容祁的安慰淹没于宋沅的哭泣声中,她似要把这些年的委屈和害怕都哭出来。 以往,不论受什么样的伤,她都自己自己忍着。 这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有人让自己痛了就哭。 宋沅就这样趴在容祁怀里,眼泪蹭了他一身。 容祁见她这样,嘴角咧了几分,也明白小姑娘是压抑太久,哭出来便好了。 宋沅哭了一会儿便停住了。 坚强的孩子,情绪总是能很快被消化掉。 容祁轻轻拭去她的眼泪,“好些了吗?” 触及容祁关心的眼神,羞涩一下包裹宋沅,她脸通红,加上刚刚哭过,鼻子还一颤一颤的,看起来楚楚可怜。 她倏然背过身去,整理了下自己,而后扬起笑意。 笑容与还未干的眼泪并在一起,倒叫人更加怜惜。 “我好了,谢谢你!” 至于容祁说的有他在,宋沅是没当回事的。 他养好伤后,大概就会离开这里了! 届时,他做他的事,自己依旧是松桥大队的小农女。 “往后,你便做我妹妹!你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好的坏的,都行。若是觉得不好,便把我当个箩筐,可以把情绪和委屈往里放一放。” 宋沅一顿,而后点了点头。 “好了,我送你回去!” 宋沅迟疑了,她还没分家,没法让他出现在大队人面前。 若是宋家人知道自己的本事,怕是这个家就分不成了。 看出了她的担心,容祁轻笑着揉了揉她的头。 “我不和你回去,我就看看你生活的环境。” 若是这样,宋沅便能接受了。 点了点头,带着容祁往寨子里走去。 快要出山的时候,宋沅便停下了脚步。 容祁把背篓放了下来,他知道,他不能再往前走了。 “那个,就送到这,等过段时间,我再请你来坐。” 这一刻,宋沅决定加快自己分家的步伐。 第72章 上公社 “没事,我住山洞挺好的。” 此时的夕阳还未西沉,柔和的日光撒在了不远处的房屋之上,看起来温暖极了。 宋沅从容祁放下来的被背篓里拿出了两捆厥草,递给容祁一个。 容祁有些疑惑,见宋沅就着厥草坐在地上,他便学着她的样子,坐了下去。 两人并肩坐着,阳光透过树叶落在脸上肩上,倒是惬意得很。 宋沅眯起了眼睛,就这样沐浴着阳光。 “容祁,谢谢你救了我” 就在容祁习惯了周围的寂静之时,宋沅回头对他道了感谢。 劫后余生的笑容映在容祁脑袋里,许久不能忘怀。 “不用谢我,你不是也救了我一次?”,容祁笑道。 宋沅摇了摇头,那不一样。 她救他,只是给他疗伤,提供了住食。 而他救她,是确确实实从狼嘴里夺下了她的命。 不说这些,往后她再对他好些,便当回报他的救命之恩! “你看,那里便是我生活的地方” 宋沅突然就很想和容祁说说话,她指着远处的村落,向他介绍着这个承载了自己十四年光阴的地方。 容祁顺着她的手看过去,只见一片房屋密挤密地挨在一起,阳光铺在上面,看起来就像一幅油画。 他没能找出宋沅指的房子,那里于他太过陌生,可于宋沅却是熟悉,或许她早把那里刻在了心底。 容祁看着微笑的她,终是问了一句不合时宜的话。 “我听你那个哥哥说了你的处境,有没有想过分家?” 她虽小,但以她的能力,自是能让自己过得舒坦一些。 宋沅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微愣后点了点头。 “想过,老早之前就已想过,只是没有那个契机。” 她现在作为宋家四房的孩子,若是没有宋老三两口子的允许,她是分不出去的。 但作为家里劳动力,宋老三他们又怎么舍得让宋沅分出去呢! 想要分家,很难,除非得到大队长,支书和族老的支持。 “没事,我来给你想想办法” 这样,她便能过得好一些。 刚刚拥抱她之时,他才知道她有多瘦弱,比肉眼可见的还要瘦很多。 这种瘦,怕是长期吃不饱所致的。 既是如此,他过几天便去一趟公社,给她一个分家以后能光明正大吃饱喝足的理由。正好也杜绝那些人吸食她劳动成果的可能性。 宋沅想要拒绝,见容祁严肃的模样时,便点了点头。 目光不经意离开容祁,就瞥见身后不远处那矮小的树枝上,挂满了鲜红的累累硕果。 宋沅眼睛亮了几分,嘴里开始分泌口水, 容祁见状,顺着她的眼睛望去,便见枝头的樱桃,红得正好。 “想吃?” 宋沅点了点头,樱桃是农村最多见,也最受欢迎的水果,当然也是她的最爱了。 “等着” 容祁说着,便朝着樱桃树走去。宋沅见状也赶紧跟上。 于是,低矮的樱桃树下,一个高大的男子拽着树枝摘果子,一个瘦弱的女孩跟在身边,不时接男人递过来的樱桃,直接塞在了嘴里。 吃了差不多容祁三捧的数量,容祁便不再给宋沅摘了。 他知道,这小东西虽然好吃,但吃多了容易醉人,狠了还得拉几天肚子。 宋沅也知道容祁的好意,便拍了拍手,歇气了。 对了,容祁一直在给自己摘,他自己还没吃呢! 于是,她仰起头,问容祁怎么不吃。 容祁笑笑,摘了几颗丢进了嘴里。 别说,虽然长在山里,没有充足的光照条件,但还挺甜的,很解渴。 宋沅见他也吃了,傻傻的笑了。 趁着容祁吃的时间,她也摘了几颗往自己兜里放。 容祁见了,一把按住了她的手。 “你今天吃多了,再吃肚子该痛了。” 宋沅笑笑,解释道:“我知道,我摘点回去给我弟弟,他可爱吃这些东西了。” 说起宋安,宋沅神采奕奕。 见这个弟弟让她如此惦念和开心,容祁便知,这个弟弟对她挺好。 容祁也没说话,直接又给她摘了两把。 “走,回去!我该回去收你那些蘑菇了” 这个时候回去,天差不多已经黑了。再晚些,山间就有了露水。 晒好的菌子着了露水又要回,(回即是回潮,湿润的意思),到时候一天的功夫可就白费了。 “你下山的时候还给我晒了?” 宋沅想不到容祁还能记得她那些小东西。 “是啊,你交代的事,我总要给你办好的。” 宋沅点了点头,想着自己的那些美味,心里满足极了。 “那你回去,我也回去了。” 美食当前,宋沅赶人赶得毫不客气。 两人就此道别,一个往山上一个往大队走。 这件事之后三天,原本在县里上学的宋金突然在天快黑时回了家。 宋老三两口子和大房的人见了有些意外,随后是惊喜,再之后是担忧。 “儿子,你今儿个不是在上学吗?怎地就回来了?”沉默之下,王大芹问出了大家心中的疑惑。 这书读的好好的?怎么就回来了?难道是犯错了? “有些事,回来一趟。对了,爷奶,明天让芳芳和碗儿和我去一趟公社。” 宋金有些烦,回趟家哪来的那么多理由? “公社,去了干嘛?” 王大芹很惊讶,声音都大了几分。 去也行,带上芳丫就好,带宋碗儿那死丫头是怎么回事? 不对不对,儿子是发烧了?他不是也不待见宋碗儿吗?怎么就要带她上公社了? 与其带那死丫头,还不如带上他老娘,自个儿还能休息一天不是。 “您别管了,我这么大人了,带妹妹去公社逛逛怎么了?” 宋金话一出口,众人都不说话了,便是王大芹想说,也只能张张口,没发出声音,都稀奇地看着宋金。 这孩子以往最见不得碗儿了,怎地就突然要带她出去逛逛?撞邪了? 还有,碗儿去了,谁去上工? 这家里总共就这么几个人,每个人头上的事情都不少,这去一天也要扣许多公分。这可真是难为人。 宋老三欲言又止,而宋金狼吞虎咽扒了几口饭后,回他自己屋里了。 大房,王大芹挨着丈夫,问他儿子怎么会一反常态,非要带宋碗儿出去。 宋建军闭了闭眼,也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索性拍了拍妻子的肩。 “随他去,他做事总有他的道理。” 宋金的屋子里,他就这样睁着眼,祈祷自己心愿达成。 “老头子,你大孙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真让碗儿和芳芳和他去啊?” 胡翠花还是觉得有些不妥。 宋老三靠床擤了下鼻涕,喃喃道:“让他们去。” 孙子都说了,还能博了他的面子不成。 胡翠花听老伴这样说,便不再多言了,直接去了宋沅房里通知她。 宋沅有些纳闷,不知道堂兄为何如此反常,但又不想放过上公社的机会,便点头答应了。 这厢因着没有分到好差事还躲在屋里生气的宋芳,听到自己哥哥要带上宋碗儿,直接是火上浇油,气得在房里来回转着。 宋建军躺着,见女儿沉不住气的模样,不耐的“嘶”了一声,吓得宋芳赶紧上床,躲在被子里独自生闷气。 宋芳越想越不甘心,凭什么,那上不得台面的死丫头也要去公社?她就活该呆在大队一辈子,就只配当牛做马。 “既然你想去,那我便要你好看”,打定主意,宋芳眼底多了丝狠色。 另一间屋子的宋沅,想着明日便能去公社,看看有小叔影子的地方,便痴痴笑了。 或许自己和小叔不能同步生活,但她会寻着小叔的脚步,做一个和小叔一般温暖如玉的人。 这一夜,宋沅睡得无比的好,梦里见到了许久未见的小叔,他与之前一样,叫着自己沅沅,又叮嘱了许多事情。而他依旧年轻帅气,丝毫没有变化。 翌日,吃过早饭以后,宋金便催促两人换一身好看一些的衣服。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不明所以,不就上公社逛逛吗?穿得干净舒适不就行了? 宋芳欢欢喜喜进屋去挑衣服,宋沅却纹丝不动。 “宋碗儿,你换一件新一些的衣服。” 宋金面色不愉,这宋碗儿搞什么鬼?都说让她去换了?脚底下生胶了? 说了带她上公社,怎么穿得跟个叫花子似的。丢不丢人的不说,灰头土脸的别人能瞧得上她才怪。 宋悠悠沅看了他一眼,更加确定他今天在谋划些什么。不然不会这么在意穿衣这种小事。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是已经过了明面,现在说不去恐太迟了,不过倒是能恶心恶心他。 “我这衣服挺好的,若是堂哥认为不合时宜的话,那我便不去了!别给你丢人了” 宋沅手指在打结,声音也细弱蚊蝇,一幅胆小怕事的模样。 这个堂哥去了县里两年,不仅眼睛瞎了,记忆力还后退了。 她的衣服都是上面的姐姐们穿完给的,到她手上都是好几个补丁了,让她去找新一点的衣服?去梦里找啊? “你……” 宋金眼底一沉,想要呵斥宋沅,又似想到了什么。 怕得罪了宋沅,一个你字从怒气匆匆慢慢变得柔和,而这转变可是僵硬得很。 她若不去的话,就又少了几分把握。 宋金细细打量着宋沅,心里埋怨老天不知怎么想的,宋碗儿这豆芽菜,脸比自个妹妹还要好看上几分。 别人口中的颜色好,她是占得满满的。 多余的不说,至少在宋金见过的女生里面,没有一个比她长得更好看。 此时的她虽是清瘦稚嫩,身着粗陋布衣,那姿容却已露角,是怎么也掩饰不了的。 “行行行,随便你怎么穿,你们先等着,我去趟茅房。” 宋金实在尿急,让宋沅和众人在门口等着。 他走开后,胡翠花把宋沅叫进了老两口的屋子。 “给,出门不比在家” 看着胡翠花递过来的一块钱,宋沅很是惊愕。 奶她那么吝啬的人,怎么会舍得? 而且自己不是不受她待见吗?怎么会给钱?做样子还是真的给? “咋的?不要啊?” 胡翠花见她呆愣的模样,有些恨铁不成钢,又把钱往前递了递。 宋沅迟疑了下,还是接过来了。 她倒要看看,胡翠花心里在想些什么! “得了,虽是给你这么多,但是省着些花。” 胡翠花挥手让宋沅走了,眼底多是不舍。 宋沅见了只觉好笑,既是舍不得为何要给?她看了看手中的钱,终是捏着出门了,只余下胡翠花依依不舍地看着外面。 宋沅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胡翠花叹了口气。 本是不该给碗儿钱的,因为家里本不富裕。可念在这孩子尽心尽力照顾自己这么些天,还是得给些甜头。 只是这孩子,也太不懂事了些,也不知推拒推拒。 第73章 相中了 宋芳换好衣服出来,见站在一旁的宋沅,“哼”一声,像只话花孔雀一样抬起高傲的头颅转向一边。 去了又怎样,还不是一幅穷酸样,衣服都拿不出件好的,丢人。 “走” 宋金一声令下,宋芳一下冲了出去,还不忘撞一下宋沅。 宋沅见状,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衣服跟上去了。 走了差不多一个半小时,三人终于到了公社。 与赶集天的嘈杂不同,今儿个的热闹要安静许多。 路上行人匆忙,纵有三两人走在一起,交谈声不绝于耳,却又井然有序。 宋沅站在这光滑的马路之上,看着两旁的高墙瓦砾,闻着不远处飘来的食物清香,心一下被填满了。 她总觉得这一幕,就像在她生命里出现过一样,熟悉而又饱满。 宋芳看她呆呆的模样,翻了个白眼。 真小家子气,一个公社而已,便让你暴露了没见过世面的一面。若是以后,自己能嫁去省城,甚至更远,那她是不是得羡慕疯了? 宋芳在脑海中都想象到了宋碗儿在自己身后,羡慕嫉妒的模样,脸上得意的笑容又灿烂了几分。 “走,去供销社看看。” 宋金想起此行的目的,不由分说带着两人往供销社走,脚步透露了几分急切。 临近供销社的时候,宋金脚步慢了许多,眼睛不时往对面瞟,似乎在寻找什么。 他虽努力表现自然,宋沅却发现了他的不安与紧张。 宋沅眉头皱了下,心下也留意了几分。 走过热闹的街边,在一个位置比较宽敞的地方,墙边悬挂的“供销社”几个大字映入眼帘。 供销社是一个不算特别大的门脸,房屋有些老旧,墙体虽是水泥的,却也泛起了黄。此时大门敞开着,里面不见任何人影。 三人就站在供销社门口,宋金也没说带两人进去,就这样引导着两个女孩,面朝供销社对门站了一会儿。 宋沅疑惑,到了供销社门口,不进去又为何提议? “诶,买不买的?不买别挡着路,影响生意勒。” 才站了不到两分钟,三人就被一个强势的女声呵斥。 宋沅回头看去,只见供销社里一个身穿着红色花衬衫的女人正不耐地看着他们。 那倨傲的模样落在宋金眼里就仿佛在说,穷酸鬼,买不起就走远点。 宋金神情有些不耐,暗道等自己发达了,非要让这些看不起人的东西好看。 一侧头,见两个女孩投来的眼神,抬了抬指头让她们进去。 得了特许,宋芳欢喜得不得了。看也不看宋沅,蹦蹦跳跳进了大门,耳边的两个辫子跟着一颤一颤的。 宋沅站在原地,难得的有些羡慕宋芳的肆意。 “杵着干嘛?进去啊!” 宋金推了推眼睛,催促着宋沅。 难不成就这样待在门口,那人家又得喊了,他丢不起这人。 微愣了下,宋沅便也进去了。 进门的瞬间,光亮暗淡了几分。供销社的大门虽是敞开着的,可屋内还是昏暗一些。 踏过大门,首先进入视线的是一张大大的伟人照片,旁边是“买卖公平”几个大字。 往下是放置商品的货架,而在往外一排成人高的柜子阻隔了购买者与陈列的商品,柜台前几个装得鼓鼓囊囊的麻袋横七竖八躺在前面。 宋沅越过这些麻袋,站到了柜台前,一排一排扫视着这琳琅满目的商品。 她没打算买,就这样随意地扫视着。一旁的售货员见状努了努嘴,有些不悦。 “哥,这个头花不错,你给我买呗!” 宋芳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宋沅看了看这陌生的地方,挪了挪脚,往她的方向慢慢靠近。 “不买,买点实用的。” 宋金声音很冷,看宋芳时很是不耐。 这个妹妹,真当自己是摇钱树,什么都想买,一点也不懂得体贴人。 “不买你带我来这干啥?” 宋芳气死了,狠瞪宋金一眼,不买不买,不买让我进来丢人现眼? 再见售货员那冷冷的脸时,宋芳更觉丢人,直接扭头往下一个窗口走了。 宋沅见状,怕战火殃及自己,便也不再靠近,而是仔细看着货架上的商品。 看着看着,宋沅突然抬起了头,往供销社外看去。 不知是错觉还是怎的,她总觉得有几道目光正紧紧盯住自己,让她很不舒服。 而不远处的国营饭店内,几个衣着干净,整洁的人正正对着供销社,其中一男子问身旁的人。 “觉得怎么样?” 身旁的女人没说话,目光灼灼地看着一个呆儿郎当的男孩。 男孩十七八岁的模样,但往那一坐,整个人给人的感觉是匪气十足。 男孩嘁了一声,讽刺地笑了。 “什么怎么样,你们不是都决定了?” 自个读书读的好好的,竟然被家里老爹接回来了。 接便接,还安排了这么一出好戏,真真是煞费苦心呢! 看来自己苦心经营的名声,还是让他着急了,不过不着急,这才哪到哪啊? “又不是和我过,总得你自己瞧顺眼。” 男人很是头疼,想不通从小懂事的儿子怎么变成了这样。 “顺不顺眼又怎样,不都是赔钱货?” 这话说得男人和身旁的女人一怔,心照不宣地苦笑着。 这一刻,他们深刻地知道自己错了。因为他们的重男轻女,让他看所有女孩子都是赔钱货,也不待见他们。 曲正平很是后悔,都说大人的行事作风会影响孩子。 他早的时候不信,非在年幼的儿子面前嫌弃他的几个妹妹。现在好了,儿子因着他的影响看谁都不顺眼。 曲鸣见父亲懊悔的模样,玩味的笑笑。 “那个瘦的看着不错,挺精神的。” 曲鸣公子哥似的点了点宋沅的身影,就像挑选货物一样。 既然你们那么担忧,那我便给选选! 看她那模样,应该也是不太受人待见的,可怜啊! “真的?确定了?” 苏敏神情激动,再三向儿子确定着。 这可是这么久以来,儿子第一次开口说看上人,虽口气勉勉强强的,却让他们看到了希望。 “假的” 曲鸣很不耐烦,一旁的苏敏则扬起了笑容。 “走,咱们近距离看看去”。 这远了也不太看得清脸,近了能看看他们的行事谈吐,也能从细节中观其人品。 更何况,儿子好不容易松口了,得赶紧去和人定下时间,他好上门啊! 曲正平匆忙结账,带着儿子往对面去了。 “您好,买什么呢!这边商品都挺齐全的!” 售货员的声音响起,十分雀跃。 宋沅有些好奇,抬头便见几个衣着不凡的人走进来,而之前不耐的售货员正笑意盈盈招呼着。 宋沅砸舌,果然有钱别人都得高看几分。 不过她也没在意,这些人虽区别对待,但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 “宋碗儿,你有钱吗?一个人离那么远,可别做出偷东西的事丢我们的脸。” 宋芳一嗓子,让所有的视线都盯上了宋沅。 他们可看到了,就那个小姑娘是和她们一起的。 人家同行的人都说了,他们可得警惕着。 宋沅蹙了蹙眉,宋芳果然是不找自己麻烦就过不去是! 是她这么久都没发过脾气,让她觉得自己是病猫是? “堂姐何故说这话,爱偷东西的不是你吗?把奶气病了不说,还要趁她们不在污蔑我啊?” 宋芳没想到宋沅会说她偷东西,脑海中一下浮现胡翠花那双眼睛,神情也紧张了几分。 众人看她那躲藏的模样,也明了过来。看宋沅的时候,满含歉意。 宋沅不在意地笑笑,这些人与她何干,他们的歉意又不能当饭吃。 一旁的曲正平眉头却是拧成股麻绳似的。 这一个二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啊!这要是娶进了门,闹腾起来他们可招架不住!! 曲鸣与她老爹不同,听着宋沅的回击,脸上的笑容真诚了些。有意思,有意思。 再见宋芳旁边的宋金时,别有深意的错开了脸。 一次巧遇自己,一次直接和老爹接头,这人主意挺多啊! 他还说爹娘从哪物色得这么快,原来是有人主动送上门儿啊! 不过也罢,那小姑娘长得挺好看,特别是那双眼睛,似有很多故事,生动极了。 曲正平见儿子看宋沅时挂起的笑容,心中不住纠结。 罢了,往后到家了再好好教教,总会懂事的。 说着,便示意宋金出门。 宋金见状,心里忐忑了几分。 在供销社旁边角落里,曲正平夹起一根烟,神色不明。 “你给带的人,年纪也太小些了!” 他指的是宋沅,瘦瘦小小的,脸还稚嫩着呢! 这是要做媳妇的,不是带回去养的。这要人看见了,该说他们缺德了。 “不小了不小了,一个十七,一个也十四了,若是按我们农村的来,十四的明年都能结婚了的。” 这领导,到底是看没看上啊? 曲正平沉默了,他也知农村人出嫁很早,可他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可若不定下来,往后儿子变卦了,自个儿怎么办? 咬咬牙,曲正平和宋金说要考虑考虑,便回了供销社。 第74章 考虑考虑 微笑送走曲正平后,宋金的脸一下阴沉下来。考虑考虑?说到这份上不就是没戏吗? 宋芳和宋沅这两个没用的东西,给她们寻摸地过好日子的机会,却没有人抓住。 浪费他的时间不说,他还能怎么筹谋那个名额呢? 宋金回去交代了两人赶紧回家,自己便往县里去了。 宋芳不明所以,哥哥是疯了?说带自己来公社逛的是他,现在甩手走的也是他。 脸色还那么难看,自己又没做什么事。 宋芳目送着宋金出去以后,眼睛盯着宋沅的方向,一个主意涌上心头。 趁宋沅还在看小人书,宋芳拿起了之前看中的头花,向售货员指了指宋沅,没等人家反应过来便跑出了供销社。 售货员追了出来,街边已经没有宋芳的身影。 售货员气急,气势汹汹走到宋沅跟前。 亮光被遮挡住,宋沅只觉眼前一暗。 抬头想看看是什么情况,却见一人,怒气冲冲站在跟前。 宋沅有些纳闷,还是礼貌地问人家是否有事。 “怎么没事?和你一起的那个女娃,抓起头花就跑,你说这损失算谁的?” 宋沅闻言,往之前宋芳站的位置看去,确实没了人影。 “头花多少钱?” 她就说,宋芳怎么这么安静,原来在这等着她呢! 只是,看这售货员的架势,是有理也说不清了,索性问问价格,能承受的她便给结了。 “两角” 售货员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别以为是我坑你,你那同行的人拿走的,是我们刚送过来的热销的好货。这要是旁的,就几分钱就行了。” 宋沅了然地点了点头,拿出胡翠花给的一块钱递了过去。 售货员见她爽快,脸色也好看了不少。 找零的时候,好心的嘱咐宋沅,往后和人出门不要离得太远,也不要看书太过入迷。 若是多碰见这样的几次,可就倒了大霉。 虽是没多少钱,难道你还愿意当这冤大头? 售货员本是傲气的,只是见宋沅这身衣服,还有她礼貌的态度,便起了恻隐之心。 收了钱之后,还在嘱咐。 “小妹妹啊,你得离这种人远一些!不要觉得我是挑拨离间,这拿了东西把你丢在这,自个跑了,有什么后果都是你来承担。 这次还算好的,拿的你能负担得起,若是拿的贵了,你若是没钱,现在就该坐在公安局里了。” 宋沅点头,表示记下了,谢过她的提点之后,便出了供销社。 在供销社外的角落找了找宋芳,却不见人影。 宋沅也不着急,宋芳经常在这读书,是非常熟悉的,不至于走丢,她便自个儿逛了起来。 街上算不得繁华,宋沅逛了许久,也没找到所谓的黑市在哪,只能兴致缺缺的回了家。 而另一边回县里的宋金,正一脸阴沉地坐在候车室候车。 上次从家回去县里以后,宋金脑海之中一直反复闪现胡翠花说的读不好书就回来种地的话。 他今年高二了,家人都以为他成绩很好,实则是他自己放出的假话。 初中的时候,他成绩是挺好的,一直名列前茅。 可到了高中之后,他忙着勾搭女同学,加上课程也难了许多,没多久便跟不上老师的节奏了,成绩可不就下滑了。 想着宋安因着有个好成绩一直被爷奶惯着,他成绩下滑的事便不能泄露出去。 他辛辛苦苦隐瞒了两年,可这只有几个月的时间,高二就得结束了。 现在不兴高考,上大学靠的都是工农兵推荐名额。 他成绩这么差,学校的名额他是指望不上了,可他又不想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劳作。 回去的第二天,他走在街上,心里沉闷不已。 本是出来散心的,可见着街上体面的行人,他心中的郁气不减反增。 恰好此时,几个妇女走在他前面。说着公社书记儿子找亲事的事。 宋金听了一嘴,也没在意。公社书记家,那找的都是门当户对的,跟他关系不大。 只是,那几个人说了几句后,像做贼似的聚在一起,小声说着自己听来的小道消息。原来,那家的儿子竟是好男风。 那领导家里都着急不已,想趁着事情还没传开正到处寻摸着找个颜色好的姑娘定门亲事,看能不能挽回那孩子。 宋金听得一震,直接上前和那几人攀谈起来。 妇人见他跳出来还吓了一跳,警惕地离了老远。 宋金先是赔礼说自己冒失吓着别人,而后又说自己无意间听了两人的对话,正好他自己有个远房表妹,家里父母逝去,正孤苦无依,若是能得这门亲事,倒是她的福分。 几个妇人一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眼神对视一眼,便把事情原原本本说给宋金听。 宋金听完,暗道机会来了,直接找了车回了公社,在公社书记家附近又打听打听了消息。 得到满意的答复后,第二日,他便打扮得清俊去了县五中,准备和曲鸣来个偶遇。 事实上,他也偶遇成功了。 只是,妇人口中好男风的男子见他,嘁笑了声便走开了。 宋金还有些受打击,他这模样,难道不好吗? 惆怅之余,便又想着公社书记想找儿媳,想来是不满意儿子好男风的。 这样即便自己进了曲鸣的眼,恐也难得认可,更遑论那个名额了。 这么一想,心中就平衡了许多。 看曲鸣也风华正茂,年纪堪堪十七八岁的样子,自己家里不就有两个现成的妹妹? 宋金心头一震,又立马坐车回了公社,蹲守在公社办公大楼门口,蹲了两天,才终于躲到了曲正平。 曲正平见眼前年轻人眼中藏不住的奸滑,心里不喜,声音也冷了几分。 “不知你拦下我,是有什么事?” 宋金腼腆笑笑,说为曲鸣而来。 曲正平以为是儿子的相好上门,脸色更加不好看。 见他态度变了,宋金哪还敢卖什么关子,直接说明了来意。 “你想要什么?” 既是知道他儿子的情况,还上赶着促成这门亲事,想来必有所图。 宋金心中一喜,脸上强装镇定。 “这不,咱们公社的工农兵大学的名额分到您手上,我想要那个” 曲正平一听,胃口不小,冷声道:“现在还早着呢,我手上也没我名额。” “现在是早了些,但名额总会下来的”,他自己只是早做谋划而已。 “可以,但得看看你那两个妹妹,能不能入我儿子的眼。” “这是自然,您若是有时间,我把她们领过来您瞧瞧。” 这话说得,就像两个妹妹是个可以任人挑选的货物。 曲正平说两日之后,宋金便忙不迭答应。 两人约定好时间地点之后,宋金又赶回了县里。 上了一天课后,又要请假回家。 宋金班主任神色不虞,这不知是来读书的,还是来逛菜市场的,这才上了一天的课,又要请假。 若是能把这点子热情放在学习之上,还愁成绩提不上上去? 自己越发不受老师待见,可这相亲的事又给黄了。 难道就这样认命吗?宋金反问着自己。 宋沅回到家的时候,正是午休时间。 见胡翠花坐在门口晒太阳,她便把荷包里的八角钱递了过去。顺便解释道自己本是能把钱全部带回来的,只是堂姐趁自己不注意的时候,拿了供销社的东西就跑,所以花出去了两角买了她拿走的东西。 胡翠花闻言,骂了宋芳几句,便让宋沅去休息了。 心道那丫头,她是管不了了,以后有个家,够她磨的。 而宋芳呢,带着自己新买的头花,又往知青点去了。 大家见她,尴尬地笑笑之后,便各自回屋。 只有她自己,尚且不察别人的态度转变,笑魇如花地去拍韩强的屋门。 韩强被吵得不行,门才打开了个缝隙,见是宋芳直接黑脸,用力地关上了门。 宋芳的笑意僵在脸上,回头看了看冷清的屋子,庆幸没人看见她的狼狈。 又在心里暗骂韩强不知好歹,便匆匆离开了。 宋金回县里的第二天,下课之后便被曲正平找到,说等下个周一,便是好日子。届时,他将带着儿子上门提亲。 宋金一听事成了,嘴都咧到了后脑勺。 匆匆请假之后,便收拾着又回了松桥大队。 “啥?你给碗儿找了个人家?” 胡翠花半是惊讶半是气,暗骂这个孙儿不知分寸,这碗儿才多大,就给她寻了人家。 “奶,你放心,人家家里可好了,碗儿嫁过去就等着享福了。” 宋金眉开眼笑,胡翠花心却依旧沉着。 要真那么好,你不仅着自己的妹妹,非得给你不待见的堂妹。 要说宋金总是装得一幅谦谦如玉的样子,可胡翠花却深知他的脾性。想着也无伤大雅,便也随他去了。却没想到,有一天他会用这份伪装来对付自己。 “不行,就算享福也是往后的事,这碗儿才多大?” 胡翠花连声拒绝,这女人结果早了,身体不成熟,往后多的是病。 她虽对碗儿不甚好,却没想着要她的命。 “奶,这享福的事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 宋金着急不已,这要是不答应,他的名额可怎么办? 好说歹说,胡翠花依旧不肯松口。 没办法,宋金只能卖惨,说自己虽名列前茅,但人外有人,排名在他之前的就有好几个。 学校的工农兵名额就一个,怎么轮也到不了自己。可这提亲的人家说了,若是碗儿嫁过去,便给他这个名额。 宋金可怜兮兮地叫着奶,你不疼我了,为了一个孙女连我的前程都不要了吗?直接喊得胡翠花心烦意乱。 “成了,你先出去,让我们考虑考虑。” 第75章 入梦 “老婆子,你怎么看?” 宋老三抽着烟,眉头的郁气久久不散。 “能怎么看,我不同意。这跟卖了碗儿有什么区别?” 至于那个推荐名额,她送礼也好,总能有办法的。 可这碗儿,只有这么一个,还是小儿子最疼爱的。若是真答应了,往后她怎么有脸去见她的建成? “那你说说能怎么办?” 要他说,这个孙女能为堂兄铺路,也算是她的福气了。 “送礼,好好表现,总有办法的。” 总之,不能把碗儿送过去。 闻言,宋老三也不吸烟了,把烟杆抱在面前,沉思了一瞬后,用烟嘴指着胡翠花。 “糊涂啊糊涂,人既是看上了碗儿,那别的人还在意吗?” 若是拒绝了,怕是要惹恼了人,不说大孙子,可能底下的小的也要受影响。 他不能为了一个死丫头,就断送了几个孙子的前程啊。 胡翠花睨了他一眼,便不再说话了。拒绝的态度摆得正正的。 大房的屋子里,宋金也正说着这事,让父亲去劝劝爷奶,别让他的努力付诸东流。 宋芳听了,人直接炸了。 “大哥,你什么意思?有好的亲事,不想着你妹妹,居然推给了那个死丫头,你到底是谁大哥?” 宋芳也不见得就想嫁人,她心里还有个没征服的韩强呢。她只是气不过,哥哥居然偏向别人。 “闹什么闹?这事是我说了算的?带你和碗儿上了公社,人家看上她了我怎么办?归根结底,还不是你自个没有出息!” 宋金语气很重,一下让宋芳定在了原地。 宋代见她呆愣的模样,暗道这个妹妹,一点脑子都没有,就只会撒泼打滚,逞口舌之快。 真当他就愿意让宋碗儿嫁过去?这又不是亲的,往后她纵使发达了,想的也是宋安。 可有什么办法,人家偏生就看上她了,他也劝人说宋芳年纪大一些,懂事一些。可那曲鸣就只要碗儿,他能怎么办? 既然长远的不成,那他就得抓紧眼下的利益。 “碗儿嫁过去,他真能给你那个名额?” 宋金重重点了头,这是一开始就说好的。 王大芹沉默了一瞬,拍了拍儿子的肩。便往老两口房间去了。 没一会儿,老两口屋子里便传来王大芹哭天抢地的声音。 “我不活了,孩子好不容易挣来的机会,就这样白白断送在他亲爷奶手里,这日子还有什么盼头啊?” “老大家的,你起来” 胡翠花抿着唇,十分不耐。 这些人,真的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一点考虑的时间都不给她。 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那也是个活生生的人啊,碗儿小的时候,自己也是疼入骨的。 “我起来做啥啊?我的儿子都要被人毁了,我还起来做甚啊?” “娘你也太狠心了,金儿也是你从小看到大的。他那么优秀,可这世道不给人出头的机会。” “这好不容易有个机会,您又拧巴着,您让他往后怎么办?” 这死老太婆,平时标榜自己有多爱金儿,如今就舍出去一个宋碗儿,就值得她犹犹豫豫的。 王大芹的声音引来了二房三房的人,而宋碗儿本人却还在山里转着。 “你这是要逼死我?宋金是我孙子,碗儿就不是我孙女了?” “娘,您这话说得,让碗儿嫁过去是享福,我们还能害了她不成。” 走到门口的宋建国听到这,怒不可遏。 他的碗儿才多大,这些人就丧心病狂地打她的主意。 “不行,我不同意。” 他一个做父亲的,任由她被欺负了这么久,如何还要用她的婚姻做筹码? “老二,你别不识好歹,我给她找的人家,那是你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 宋建国觑了王大芹一眼,就是你找的我才不放心。 就你那恨不得我碗儿过不好的模样,能给她寻什么好姻缘? “既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那便让你家芳芳嫁去。” 这话出口,直接说得王大芹哑口无言。 她也舍不得这么好的亲事啊,可儿子说了,人家看不上她闺女。 “老二,若是碗儿嫁过去了,往后就能帮衬宋安,我家金儿毕业了,也能帮衬他几分。” 宋建国油盐不进,王大芹便用宋安给他下套。 宋建国依旧不为所动,而一旁的蔡琴闻言,眼睛都亮了,直接伸手去抓丈夫的膀子。 宋建国见她的模样,失望至极,直接一甩甩开了。 甭管能帮衬谁,他都不会让碗儿做牺牲。 “爹,您说句话,这要是金儿出息了,咱家日子也能好些不是?” “您也得为他着想着想啊?您就忍心他在土里刨食,风吹雨淋的?” 王大芹目光殷切地看着宋老三,希望他能被自己说动。 “若是只有那命,不受着还能咋的?” 突来的女声让王大芹脸色一愣,目光狠狠地回头,又是卢花这个贱人。 真是哪哪都有她,自己上辈子和她有仇? “你什么意思,闭上你的臭嘴”。 王大芹挣扎着,就往卢花的方向扑去,手大力捏着卢花的嘴。 “大嫂,你要干啥,放开” 宋建民不好上手,在一旁着急地叫着。 “卢花,你这个贱人,三番五次和我过不去,我今儿个不教训教训你我就不是王大芹。” 说着,手也用力了几分,掐得卢花大叫。 宋建民听到媳妇的呼痛声,那还管得了其他,直接撸起袖子去拉人。 而一旁的宋建军,也立马上前帮忙。 一瞬间,宋老三两口子的屋子就成了战场,你打我,我骂你。 “够了,都给我滚出去” 胡翠花看这闹剧越演越烈,直接大喊出声。 这些个人,几十岁了,还不成个样子。 因着婆婆的呵斥,众人停了下来。 “滚出去”,胡翠花声嘶力竭下着逐客令。 “娘,那你好好考虑啊!” “做梦,碗儿是我闺女,我不同意我看谁敢做这主?” “宋建国,你别给脸不要脸!” 脚步声远去,可几房的争吵却没散去。 各自回到屋里,宋金见母亲泼妇的样子,气得锤墙。 真的是分不清轻重,让她去劝说爷奶,她倒好,直接本末倒置,和三婶打了起来。 这下好了,奶没松口不说,还被气着了,他瞧着更不会答应了。 与他们的心烦心乱不同,宋沅正和容祁并排坐着吃东西呢! 容祁救了宋沅之后,牵扯到了之前的伤口,又在床上趟了好几天。 今儿个趁着伤口不痛,他便又打起了山里动物的主意。 这不,才打了两只野鸡呢,宋沅就上来做饭了。 见她的那一瞬,容祁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直接把东西背到了身后。 “咦,你身手不错啊!” 难得的,宋沅没有生气,反而夸了他。 “那是,打个野鸡,这算是小事。咱怎么吃?” 容祁得瑟起来,邀功似的把野鸡往宋沅跟前递,等着她拿主意。 “要不烤一只,炖一只?你上次烤的就很好吃。” 想起那个滋味,宋沅都忍不住咽口水。 “得勒” 说着便去找了木棍把鸡串起来。 宋沅见他麻利的样子,摇头失笑,便也炖起了鸡。 一个小时之后,两人在火堆前排排就坐,一人手捏一只鸡腿,惬意的享用着。 “味道怎么样?” “好吃” “你那汤好了没,我闻着也挺好。” “快了快了,啃完这个鸡腿,就可以喝了。” “那行,我留着点肚子。” 宋沅听了,点了点头,是该留着些肚子。 今儿个的鸡汤,可是用新鲜鸡枞煲的,可鲜了。 “对了,我快好了,再歇个一两天,我就去趟公社,给家里报个平安,你之前说要我做的事,我现在能做了吗?” 宋沅一听,鸡肉顿时不香了。 他上公社,是不是就不回来了? “小丫头,想什么呢?” 宋沅偏头,不让他蹭着自己,他手上可都是油呢! “我不是小丫头,我都十五了。” 容祁想说,就你这小身板,不是小丫头是啥? 可见她不高兴的样子,他便改了主意。 “沅沅,你让我做的事是什么?” 宋沅听他再问,一颗心都放在了后一句上。没注意到前面的称呼的变化。 “我想请你帮我找找我小叔。他之前做任务的时候失踪了,这么些年没有一点音讯。” “对了,他叫宋建成,若是方便的话,你帮我打听打听他的下落。” 容祁一听,点了点头。只是心却沉到了谷底,这人怕是早已凶多吉少了,只有这小丫头,还抱着希望。 “成,我给你打听,你再吃点,吃完早点下山。对了,给你弟弟带些肉回去。” “好”。 吃了东西,又揣了一块鸡肉,宋沅就这样下山了。 回来的时候,宋安像以往她不在家时一样,正大咧咧躺在自己的床上。 宋沅失笑,轻轻挠了挠他的胳肢窝,宋安一下就醒了过来。 “姐姐,你回来了?”宋安翻身起床,伸手去抱姐姐的胳膊。 ”回来了,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 说着把怀里的鸡肉递了过去。 宋安见了,惊喜了一瞬,接过鸡肉,就要往嘴里送。 快要咬上的时候,他手突然一抖,鸡肉递到了宋沅跟前。 “你先吃” 宋沅摇了摇头,“我吃过了,这是给你留的。” 宋安固执地摇了摇头,表示无论姐姐吃没吃过,都该再吃一口。 宋沅拗不过他,轻咬了一口之后,宋安才兴高采烈地吃了。 而此时,黑暗的屋子里,胡翠花的脸上蓄起了密密麻麻的细汗。 起初时,胡翠花在一片白蒙蒙的地方,四周安静极了,安静得她有些害怕。 可没多久,眼前的景却慢慢变化,沟壑丛林,还有一直响的炮火。 胡翠花吓得惊慌失措,四处乱窜,深怕炮火打在她身上。 可是,跑着跑着,她突然扭了脚。 就在她以为要死了的时候,眼前多出了一双染满鲜血的手。 胡翠花惊慌得要大叫,来人却比她先开口。 “娘,是我!” 胡翠花听这熟悉的声音,眼泪一下掉了下来。 抬头望去,只见身着军装的宋建成正站在她眼前,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对面的人便慢慢后退。 “娘,您怎么舍得?沅沅是我闺女,你怎么舍得用她换别人的前途?” “娘,您口口声声说疼我,就是这样对待我闺女的?” “娘,您好狠,这么些年,我的闺女都过些什么日子?” “娘,我心好痛啊!” 口口声声都是儿子的控诉,胡翠花一下惊醒过来,心有余悸。 从未入梦的小儿子,难得的给她托了梦。却是数落她忽视了碗儿。 梦里宋建成那痛心疾首的模样还历历在目,胡翠花暗下决心,这一次,她不会牺牲碗儿。 第76章 威胁 “怎的了?” 胡翠花起身的动作惊醒了一旁的宋老三,他摩挲起床,苍老的身躯十分缓慢,声音格外沙哑。 “老头子,建成他怪我”,胡翠花呜咽着,靠在了老伴的肩头。 “胡说,他怎么会怪你”?宋老三无力道。 都走了那么些年了,老婆子想来是魔怔了。 若是他真的能怪他们便好了,他就算拼尽力气也会留住儿子。 见老伴不信,胡翠花哭得抽抽搭搭。 “是真的,刚刚他入我的梦了,他说我们苛待了碗儿,他心痛。” “老头子,建成他终于来看我了,却是指责我,我是不是做错了?” 宋老三沉默了,嘴唇轻颤着,混浊的双眼里染了一层朦胧的薄雾。 他羡慕地看着老伴,声音颤抖着问:“真的梦见了”? “梦见了梦见了”。 宋老三闻言,也不说话了,倒头就睡,只是久久不能入眠,而一滴泪就这样悄无声息落在老旧的枕头之上。 一旁的胡翠花,看了看睡下的老伴,便一人独自垂泪许久,才又重新睡去。 翌日一早,宋沅觉得全家人都不太对劲,尤其是,气氛简直是冷到无法形容。 她捏着筷子,小心抬头看着其他人,见他们脸色都不好看,旋即又低头喝粥。她便是好奇发生了什么事,也没人会为她解释的。 中午时,宋沅更觉蹊跷了。她回来做午饭的时候,才蒸上饭便见二房的屋子里出来一个人,是宋建国,还说要帮她做午饭。 宋沅摇头拒绝,愈发好奇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二伯没去上工,这可是史无前例的事啊! “我也没事做,我帮你” 宋建国不由分说夺过宋沅手里的菜刀和土豆,到一旁的角落里削去了。 宋沅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转身去忙其他事去了。 “建民,二哥这回来真的?” 卢花有些苦恼,这二伯哥不来上工,这一天的公分便少了十二个。 这要是事不解决,恐怕还要罢工几天。 “管他呢!让他歇歇也好”! 一年到头做个没完,到头来还要用闺女来给别人的孩子铺路,这心里指不定多苦呢! “你……” 卢花无语了,这建民想事咋这简单呢? 不过这二伯哥是怎么回事?这么些年不也放任碗儿被人欺负?现在想着后悔要弥补了,会不会太晚了些? 一旁的蔡琴,也是被人问得烦了。 “哟,荞荞她妈,你家建国咋没来上工了?” “嫂子,建国有些病了。” “哦,那是得休息休息,请大夫了吗?” “没,建国说再等等。” 就这样应付了个人,蔡琴的好性子也没了。 这一个个的,闲的,就非得问这问那。 后来的人再来,蔡琴索性埋着个头不说话,人家也只能沉默着回去了。 好不容易挨到下工,以为能轻省一些。谁知回了家还不如在土里呢! 大房的宋金自个儿待在屋里,饭也不出来吃,一喊就是前途都要没了,还吃什么饭,饿死得了。 宋建国就不同了,大口大口的,从没这么舒坦。 王大芹见大家大快朵颐,心里就更不得劲儿了。她儿子可是还饿着呢! “娘,您真忍心金儿就这样饿着啊?那可是您大孙子诶,您就不能为他想想吗?” 王大芹话音刚落,宋建国就鹦鹉学舌似的说起了话。 “娘,您忍心让碗儿去嫁人?她才多大?你不看我便罢了,可她现在是老四闺女。要是老四在的话,她可是被娇养大的,就忍心这样被你们当作筹码去换宋金的前程?” 王大芹气急,嫁过来几十年,从未觉得宋建国如此讨厌过。 “娘,你要看长远些,如果金儿能去上大学,毕业了您就能少上些工了。” 宋建国也不甘示弱,立即发表自己的观点。 “娘,您就看看现在。碗儿吃得不多,公分还多,主要是还不花钱。若是碗儿嫁出去了,一年得少了多少公分,多少口粮,就人去读书的钱,你从哪拿?” 王大芹一听,急了。 “娘,账可不是这么算的,这以后金儿领了工资了,钱肯定会还给你的。” 场面话谁不会说,若是以后你们敢收我儿的钱,那你们就等着瞧! “娘,做人不能只会任人画饼啊,您得看看当下的情况啊!” 宋建国见招拆招,直接给王大芹整无语了。 “宋建国,你!” “你什么你,若真想去读大学,卖你们家宋芳去啊?那样我还敬你们是条好汉,卖别人的闺女算怎么回事?” “够了,一天吵吵吵,有完没完。” 胡翠花听不下去了,直接拍了桌子。狠狠看着聒噪的两人,心烦得不得了。 还有宋金,这个孙儿什么时候学得咄咄逼人了。还学会用绝食来吓唬人了。 既是如此,那就饿着?看你能饿几顿! “要吃就吃,不吃滚蛋,吵吵吵,耳朵都聋了。” 大家长发话,众人只得闭紧嘴巴吃饭。 午饭过后,胡翠花也是真动了脾气,把吃剩的饭和菜,自己能吃的东西全部给锁上了。 既然要绝食,那就彻底一些。 同时,她拦住了宋建军两口子和宋芳,让他们不准回屋,她要让宋金尝尝被人冷落的滋味,看他下次还敢不敢随便威胁人。 百无聊赖的宋金在屋里翻来覆去,覆去翻来,一直到下午上工的时间要到了,也没个人进来送吃的,心里怨气十足。 躺在床上想了半天,心一狠,做了个决定。 眼神随即变得阴狠,捏住床弦的手用力了几分,青筋根根分明。 既然你们下不了这决心,我来帮你们下。 宋建国下午照旧没去上工,宋老三夫妻两也没说他。 他利用难得空闲的时间,一个人去了河边。 微风拂过面颊,他的脑袋也清醒了几分。 浑浑噩噩过了这么些年,日子过成这样差的,便只有他了!大儿逝世,他便纵着妻子怨恨女儿。 都说稚儿无辜,他怎么没认清这个道理呢! 以往他眼瞎心瞎,可如今,他不能看着闺女跳火坑啊! 除此而外,父母的偏心自己是知道的,如今有碗儿,日后,荞荞和安安,谁能保证就不会成为他们的牺牲品了呢? 宋建国难得的想硬气一回,就这样在河边待到下午快要下工的时候,才摸着时间回了家。 路上遇见了下工的宋老三两口子,宋老三斜眼瞪了儿子,便不再说话。 推开屋子大门的时候,屋内的宋金立马坐起身来,往屋子中央走去。 屋子中央是几根大大的横梁,此时原本光溜溜的横梁上吊着一根系好结的绳索。 他轻车熟路踏上凳子,就这样面无表情把头往那绳索里钻,眼睛里没有一丝害怕,倒有一丝得逞后的笑意。 “咣当”,众人才放好镰刀,就听见大房屋里的动静。 王大芹着急不已,直接略过所有人去开门。 可以说宋金是真的聪明,门被王大芹推开的一瞬间,众人便见到了上吊的宋金。 胡翠花头嗡的一下,人直接没站稳摔了下去。 还是宋建国和宋建军反应快,小跑去把宋金解救了下来。 “我的儿啊,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啊?”王大芹喊得声嘶力竭。 宋金虚弱的睁开眼睛,而后瞥向一边。 “你们为什么要救我,让我死了便罢了,这么些年的努力到头来要付诸东流,我活着还有什么盼头?” 宋建国眉目一凛,便明白这小兔崽子打的什么主意。 早不吊晚不吊,偏偏这个时候,时间还拿捏得那么准,这是要逼死他的碗儿啊! 胡翠花也反应过来,颤抖着跑过来,听见宋金的话,瞬间老泪纵横。 王大芹也哭得不能自已,见婆母进来,怨恨地看着她。 “娘,都到这份上了,您是要金儿去死吗?” 胡翠花哽咽着摇头,见宋金奄奄一息的模样,心疼极了。 这个孩子,怎么就这么傻啊? “娘,我求您,您就答应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宋建军噗通一下跪倒在母亲面前,用力地磕着头。 胡翠花吓得后退,她不想这样的,她只是不想辜负了小儿子啊,为什么所有人都要逼她? “我不活了,就让我们娘两一起死了!” 王大芹哭闹着,就要往一旁的柜子上撞去。 “不行不行,我不能对不起四儿。” 胡翠花倒退着念念有词,被宋建军听到了。 他倏地站起身来,恶狠狠地看着胡翠花。 “娘,只有四儿是你的儿子,我便不是吗?你为了个死人,就要放弃掉我的儿子吗?” 听着儿子的指责,胡翠花连连退步,眼泪模糊了她的双眼,她却一直否认道:“不是的不是的。” 宋老三见一家子的情况,轻轻握住了胡翠花的手,道:“同意了!” 胡翠花不可置信地看着老伴,却见他点头的模样。 宋老三心里也很复杂啊!纵然不想对不起小儿子,可老大说得对啊,老四已经死了那么多年了,不能因为他伤了老大的心啊! 胡翠花见状,悲从心来,狠狠哭了几声,便点了头。 宋金见状,眼底闪过得意。 只是,没维持几秒,就被打破了。 “不管你们怎么想的,碗儿是我闺女,我不会同意的。” 第77章 宋安救姐 宋建国丢下这句话,意味深长地看着宋金,便摔门而出。 宋金愣了一瞬,而后看着宋建国离去的方向,讽刺一笑。 在这个家,最没有话语权的人便是这个二叔了,你同不同意对我有影响? 宋金满怀期待地看着胡翠花,小心翼翼地问她是真的同意吗? 胡翠花闭眼点了点头,让他叫人家上门。 不明所以的宋沅蹙了蹙眉,这与她何干?还有?上什么门? 宋沅百思不得其解,可惜,众人都忙着关怀宋金,没有一人能为她解惑。 宋安从宋杨家回来,见家里气氛凝重,而绝食的宋金正虚弱地坐在桌边,脸上笑意满满。 宋安心一下沉了,他这得意的模样,是说动奶了? 宋安有些不安,走到宋沅身边问话。 宋沅把刚刚的情景原原本本的给宋安描述了一眼,只见小家伙抬头,狠厉地瞪着宋金。 随后,也不管宋沅再说什么,直接进了厨房,再回来的时候,笑意盈盈地跑到宋金身后,关怀地问他身体怎么样! 宋金正得意着,觑了宋安一眼,笑着说还好的时候,一把明晃晃的菜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还好?不是想死吗?我成全你啊!”,宋安愤怒地吼着。 玩苦肉计?我今天就送你上路。 一个堂哥,不保持一个亲戚的距离也就罢了,还想利用他姐,是真的活腻了 突来的情况打得大家一个措手不及,王大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颤抖着让宋安放下刀。 面上是恳求,心里恨得不行。 这个死小子,上次是芳芳,这次是金儿,反了天了,反了天了。 “安安,你做什么?” 宋老三怒不可遏,这一个个的,都不让人省心啊! 听见爷爷不认同的话,宋安悲戚一笑,对这个家失望极了。 “做什么?看不出来?” 宋安说着,刀又挺进了几分。 “安安,别伤着你堂哥。” 胡翠花欲哭无泪,实在是心疼极了,这才上吊还没好呢,又是刀,别给他划破了。 宋安没有停手,反而是疯狂地笑着!笑得胡翠花头皮发麻,急得跳脚,心道这都是造的什么孽啊! “哟,心疼了?原来你们是有心的啊?我还以为全部是狼心狗肺的东西呢!” 宋安对这些人是真的失望透顶,他不奢求他们对姐姐好,可不予不取,这不是最基本的吗? 可是这些人呢!厚颜无耻来形容再合适不过了! 该爱姐姐的时候,他们一个个都是狰狞的面孔,行动上磋磨,话语里谩骂,精神上打击着姐姐。可到了用得上姐姐时,他们又急不可耐,哪怕问一下当事人的感受,征求一下意见都没有。 难道在他们心里他们就是个能随意支配的物品吗? 太可怕了,这些人太可怕了。 “说的什么话?谁让你这样和长辈说话的?” 宋老三疾言厉斥,对这个天生反骨的孙子,他是又爱又恨。 这小子,怎么就不能和他们一条心呢? 就为了那么一个克亲的赔钱货,就这样对抗他的爷奶,他真的是白养他了。 “长辈,你们配的上做长辈吗?你们做的事和畜牲有什么区别?” 宋安口不择言,把自己能想到的词都给用上了,也成功引爆了宋老三的怨恨。 不过他才不会在意,而是继续说道。 “谁家的长辈,会往死里压榨孩子的劳动力?” “谁家的长辈,会克扣孩子的粮食?” “谁家的长辈,会放任一个孙女去欺负另外一个孙女?” “谁家的长辈,会恬不知耻地用一个不受疼爱的人去换另一个人的前途?” “说长辈这几个词的时候,你扪心自问,你对得起这些词吗?” “我再也没见过这么恶心的长辈,恶心,恶心到我都想吐了。” 说着,宋安出自本能地干呕起来,苍白的面色和摇摇欲坠的身体一下刺痛了宋沅。 宋沅视线一一扫过眼前的人,原来这些人打的是这个主意,是不是这些年,她伏低做小,太惯着他们了? 宋沅眼底暗光一闪,她把这些仇都记在心里了。至于当下,她最在乎的是对面的那个小人儿。 “安安,把刀放下” 宋沅心疼极了,她的弟弟是得鼓起多大的勇气才能握紧刀啊! 他那么小的年纪,却还努力撑着胆子来保护自己。 宋安闻言,对着姐姐明媚一笑,那笑里的灯光,灼烧了宋沅的胸膛。 他见姐姐担心的模样,柔声道:“姐,你别怕,有我在,谁也不能伤害你。” 宋安正说着,宋金却想趁他分散注意力的时候挣脱他的桎梏。 宋安也不看看宋沅了,直接扯起宋金的头发往后拽,扯得后者龇牙咧嘴。 “老实点,我不介意现在就送你去见阎王。”宋安恶狠狠地道。 宋金一个娇生惯养的人哪见过这个场面,自诩聪明的他一下乱了阵脚,被宋安死死的拿捏住。 胡翠花等人见心爱的孙子受苦,围在一旁想上前拿刀却又不敢,只是一直颤抖着手。 宋安眼神一一扫视在场的所有人,心里盘算着,他能拉几个垫背的? 目光略过宋沅时,他内心苍凉无比。 今天这个局面,都是他心慈手软,是他懦弱造成的。 小小的身体颤抖着,眼睛里盛满了歉意。 “姐,对不起!是我太天真了,才会让你受这么多苦!” “姐,你说人真的有下辈子吗?” 宋安眼神期待地看着宋沅,没等后者反应过来,他又喃喃低诉。 “若是有的话,下辈子我还想做你弟弟。我们投胎换一户人家,这次我们擦亮眼睛才投,日子苦点没关系,我就想换一个爱你的爹娘。” “到时侯,爹娘爱你,我也会好好保护你!我一定不会再让你过这种日子。” 宋安就像交代遗言一样,说得宋沅心慌慌的。 她一步一步上前,向宋安伸出双手,轻声诱哄。 “安安,不用下辈子!我不用疼爱我的爹娘,我有你就够了,有你在身边,就是姐姐最幸福的日子了。” 宋安看着那双伸向自己的手,那掌心的温度让他贪念,他好想奋不顾身握住,脚都踏出了小半步,却又快速收了回来。 “不,不,不,你看看这些人贩子,他们想用你去交换宋金的幸福人生,我不同意,我绝不会同意。” “姐,若是有个人能帮帮你就好了!可是我找不到,我找不到,我找不到,我找不到能帮助你的人呀姐。” “既然他们这么想毁掉你的人生,那我便带着这个罪魁祸首一起下地狱。” “只是到时候,你能不能硬气一点。我不在了,你要硬气起来才能过得好。” 宋安有些疯狂了,小小的人控制不住情绪,就只想把眼前的人弄死。 他颤抖着拿起刀,用力地往宋金脖子上砍。 宋沅吓得连连摆手。 “安安,你不能做傻事!你知道的,你没命了,我更活不下去了。他们不会放过我的。你乖,你好好活着,好好活着才能保护我!” “你看,你看他们就像豺狼虎豹一样盯着我,你死了,我也活不成的。” “安安,姐怕,姐怕” 宋沅不管旁人吃人的眼睛,一步一步接近宋安。 蔡琴突然冲出来,直接撞到宋沅。 “儿子,你不能做傻事,你想想娘,你想想你爹,我们不能没有你啊!” 蔡琴有些癫狂,脑子里又想起了失去宋承的场景,意识竟有些不太清楚了,直直朝着宋安走去。 “你别过来,你走,走开,都是你,都是你的错,你为什么生了姐姐,又不护着她啊?都是你的错,姐姐才会落到人人可欺的地步。都是你,都是你。” 见母亲走过来,宋安带着宋金一步步后退,姐姐的悲剧都是母亲给的。 “安安” 宋沅大叫一声,竟是直接栽倒在地。 “姐” 宋安喊的撕心裂肺,哪有精力管什么宋金,直接飞奔向宋沅,轻轻扶起她。 宋金一下得了自由,想到自己被宋安弄得提心吊胆,直接是怒气冲冠,一下走到宋安背后,一脚踢在了他的背上。 蔡琴大叫一声,一巴掌拍在了宋金的脸上。 安安是她的命根子,谁也不能伤害,谁伤害谁就死。 不一会儿,蔡琴和宋金扭打在一起,宋安则面色发灰,紧张地抱着宋沅。 “啊!” “啊” “啊” 宋安泪流满面,声音悲切绝望,深深的无力感包围着他全身。太痛苦了,他为什么会趟着这样一家人啊! 这一喊把众人的魂都喊回来了,宋建民见地上的姐弟俩,悲从中来,一个健步过去,抱起宋沅就往外冲。 宋安见姐姐被抢,直接拽住宋建民的手,就要咬上去。 “安安,三叔带你姐去看大夫!” “对,看大夫,看大夫。” 宋安终于有了理智,忙不迭起身,亦步亦趋跟在宋建民身后。 “回来,哪都不准去!” 宋老三直接喝住了两人。 他看向宋沅的身影,就像看一个仇人。 若是没有宋碗儿,今天就不会有这一出闹剧。 她今儿个最好是死了,不然他非得打死这个祸害,搞得一家人不得安宁。 宋建民顿了一下,又被宋老三喝止。 他停下身来想反驳父亲,却又有一股力气轻轻拉扯着他。 低头一看,怀中的侄女悠悠转醒,虚弱地让他不用为她和父亲杠上。 第78章 曲家上门 宋沅已经有了主意,既然这些人要用她去换宋金的前程,那她就抓住机会,彻底摆脱这些人。 只是弟弟,不能又任何损伤。 “安安,姐姐不求别的,你不要做傻事好不好?姐姐只有你了!” 宋沅拉着弟弟的袖子,乞求着自己唯一在乎的人。若是连他也没了,那她还有什么盼头啊! 宋安不说话,就这样紧紧抱着姐姐,身体不住颤抖。 宋沅心酸极了,对宋家人的怨恨更甚。 出去散心的宋建国回来,见两个孩子一个哭着,一个丢魂似的颤抖着,悲从心来。 “你们还有心吗?全都是吸血鬼”。 宋建国痛心疾首地锤着自己的大腿,以往父母偏心,压榨他便也罢了。可碗儿和安安,才多大啊。 宋老三见一向老实的儿子指着自己骂,怒火更甚,颤抖着走到宋建国身边,一脚踢在他的胸口。 “放你娘的狗屁!” 他只是想过个好日子,怎么了?以往还有易子而食的呢,就只是嫁个女孩,怎么就不行了? 吃他的穿他的,他还不能做这主了是吗? 全都是狼心狗肺的东西,只看得到他们自个的苦,怎么就不想想他这个当爹的做爷的? “宋三爷,你们家是怎么了?” 宋家外围站满了人,一个个的焦心极了。 这怕是碗儿又遭殃了? 宋老三脸黑一层,踱步走到屋外,见那密密麻麻的人头,羞愤地甩手。 “没事,没事,回去睡你们的觉。” 众人半信半疑,有的扯着脖子往里望,只见里面宋家建国抱着两个孩子,看那身量,是安安和碗儿无疑了。 还说没事?恐又拿碗儿出气了!碗儿这日子,难啊! 人家不开门,众人也只能摇头回去,叹息声此起彼伏,一直到人群走远还有余声。 何小兰混在人群里,她可是听见了宋安那绝望的悲鸣声。好好的孩子,在自个家时还是笑容满面的呢! 也不知道这短短的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不管怎么说,宋老三和胡翠花两口子,作孽了呀! 何小兰想到小碗儿的遭遇,不免摇头叹息。 宋杨见奶奶这副模样,直接吓哭了。 “他们,他们要逼沅沅姐嫁人。安子哥指定是阻止不了,才闹的。” 宋杨父母一听,心头就像被泼了一盆冷水。 这孩子才多大啊,怎么就得嫁人了。 三伯家的日子,过得也不差啊! 还有,顶上的宋荞她们,哪个不是到了适婚年纪,怎么就得嫁最小的一个了呢! 何小兰理了理头绪,弯腰抱起了自个的孙子,轻言细语问他,还知道些什么! 宋杨见奶奶问,像倒豆子一样全部说了出来。 “今天安子哥说,他堂哥不知从哪找的门路,说是人家看上了沅沅姐,若是能把她嫁过去,就给宋金一个工农兵大学的推荐名额。” 宋振邦惊得连连后退,这和卖了碗儿有什么区别? 还有,若是那人家真是好的,能轮的上碗儿吗? 只能说,宋振邦还是想得太简单了些。 在宋金眼里,利益大于一切。 就算知道曲鸣喜欢男人的事,只要他能给自己带来利益,宋芳他指定是能舍的,只不过,人家没有看上她而已。 不然他自个的亲妹妹嫁过去,他有的是办法让她多帮衬自己。宋碗儿就不一样了,她指定恨死自己,往后也没什么便宜可占了。 何小兰一家人还在唏嘘宋老三两口子不做人事,宋老三自己家里,也是乱得不可收拾。 “今儿个话就撂这了,你们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 就这个祸害,早点送出去他心里早安心。 只要她在,宋安这心就和他们齐不了。 这才多久啊?都动两回刀了。学校学的礼仪孝道全都还回去了。 若是这祸害继续待在家里,不定哪天家里就真出人命了,到时候更得不偿失了。 现在她还有些用处,她应该庆幸他们还乐得用她。 宋老三把一家人全都赶走了,只余下了宋建国父女几人。 宋建国要去抱宋沅,却被宋安推开了。 “别碰我姐,你没资格” 姐姐被欺负的时候,你躲。姐姐受伤的时候,你装作视而不见。 就现在这模样,假慈悲给谁看? 宋安看他的眼神,很是冷漠,这一刻,宋建国的心里后悔不已。 见姐弟二人拒绝的模样,只得跌跌撞撞走开了。 他走后,宋沅扶着宋安的手站了起来。其实她没真的晕倒,只是没办法劝住弟弟,才装晕的。 不过也不好让宋安察觉,她只能继续佯装虚弱地被扶去了房间。 “姐,我带你逃!逃得远远的!” 黑暗中,一道稚嫩的男声响起,把这瘆人的寂静都给打破了。 “不逃,没有介绍信,哪也去不了”。 “你不用担心,姐会想法子的”。 只要他们真的敢让人上门,她便能借这个机会搅的天翻地覆,顺便分家。 况且他都能想到带自己逃,宋家人就没想到吗? 现在正是关乎他们宝贝金孙的前途的时候,这暗地里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自己呢! 但凡自己多踏出一步脚,一定会有人从身后把人拽回来。 “可是,你能怎么办呢?”小小的男儿已经有了哭腔。 “你忘了,我可以求助许大伯啊!他是公安局的,再没有比他官更大的了。” 宋安抿唇一想,还真是,心也放下了大半。 “睡睡!明儿个又是新的一天。” 宋沅轻轻拍着弟弟的后背,抚慰人心的声音一下就给宋安催眠了。 只余下宋沅一人,对着漆黑的屋子,毫无睡意。 翌日,宋家的气氛更冷了。谁也看不惯谁,见着都是冷哼一声。 宋金内心忐忑,怕经过宋安这么一闹,自个爷奶反悔,清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去打探两人的口风。 昏暗的屋子里,宋老三神色不明,混浊的双眼就定定盯着屋外,沙哑地开口。 “答应你的,便是答应了!” 宋金一喜,旋即想到宋安父子,心有余悸问宋老三那两人怎么办。 宋老三嘁一声,让他不用管。 在他的地盘上,还能翻天去不成? 得到满意的答复,宋金欢天喜地地出了门,仿佛已经看到大学在朝着他招手。 宋建国依旧没有上工,他去找了大队长,想要划一块宅基地。 宋二明头疼了,这家人一个二个的都要宅基地,先是宋建民,再是宋建国,真要分家了? 宋二明问宋建国真决定了?后者坚定地点着头。 再问宋老三两口子是否同意时,他绝口不提。 宋二明没法,便让他回去等消息。 就算是真要划地,那也得大队委会审核通过被才行。 宋建国闻言点了点头,出去后,侧脸回头深深地看了大队长的屋子一眼,他不指望一次就成功,至少他踏出了第一步。 往后,他带着妻儿四人,谁也不能伤害他们。 以往那样对待碗儿是他的错,往后他会竭尽全力去弥补。 他正算着呢,想着自己身上也没个钱,便直接往山里去了。 去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猎到野物,也能送去供销社换两三个子儿。 在山林里转了一圈,飞鸟走兽是有,可他努力了半天,愣是毛都没有抓住一根。 宋建国有些沮丧,便出了山林,直直往家去了。 家里很是安静,宋建国躺在床上,盘算着怎么才能挣钱,至少先把宅基地给拿下。 一筹莫展之际,宋家人下工了。 众人才踏进家门,宋荞便紧跟其后。 宋金见了,心又一沉,害怕再生事端,看宋荞的眼神里皆是戒备。 宋荞觉得莫名其妙,和众人打了招呼之后,便回了二房的屋子。 才踏进门,见父亲愁眉苦脸地躺着,她隐隐觉得不对,今儿个一家人的反应实在是太诡异了。 宋荞:“爹,咋的了?” 宋建国闻言,直接坐起了身,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只是,话都到了嘴边,他又给咽了回去。 荞荞是闺女,不要没劝到不说,反而被他们盯上,成为下一个被牺牲掉的人。 他没本事护住碗儿,断不能再把疼爱了十几年的大闺女也搭进去。 他摆了摆手,而后又侧身躺回床上去了。 宋荞不明所以,只能求助地看向母亲蔡琴。 蔡琴叹了口气,把前因后果给她说了一遍,还骂宋碗儿就是个搅家精。 宋荞听了,便也沉默了。 她一直郁闷的心里仿佛照进了一束光,把之前的郁气都给驱散了。 心里盘算着若是碗儿说亲了,那许大伯的主意该是要落空了! 她又细细问了母亲那家人的讯息,只可惜,宋金啥也没透露,蔡琴是一问一个大张嘴。 只听说了人家家里条件很好,嫁过去宋碗儿是指定享福了的。 宋荞一听,心中的那点愧疚也没了。 她的立场开始偏向宋金那边,苦口婆心开始劝导。 “爹,咱从小到大也没能给碗儿什么好日子。如今她大了,若是那家人真的好的话,也算是她的福气了。” “公社的人家,嫁过去她至少不用下地,也能吃饱饭了。” “最主要的是,一个好的婆家,也能给她好的前程不是。” “再不说那,若是有了人家的帮衬,往后安安那里,是不是也能请人搭把手?” “就算你不放心,你去问问宋金,打听打听人家的风评,再做决定也是可以的。” “至于说的碗儿年纪还小,可以和他家商议一下,能不能先定下来,等咱碗儿大一些再嫁过去。” 宋建国耳朵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荞荞说得是有些道理,可宋金从未透露那家人的信息,他即使有心去打听,也没个着落啊! “爹,儿孙自有儿孙福,没准儿这是碗儿的机遇也不一定呢!” 宋荞是真的觉得,能拿得出名额的人家,家境一定是好的,至少在公社是说得上话的。 别人既是看上碗儿了,她嫁过去一定是珍之重之,总比在这乡下,一天劳累着好! 到时候,夫妻琴瑟和鸣,人家再动用点关系给碗儿寻摸个工作,碗儿又不是懒惰的人,别人也不会低看了她去。 往后她再努力些,还有安安,她俩总能给碗儿撑腰的。 宋建国不说话,也不知听没听进去劝。 宋荞只能叹息,别的不说,至少可以让人上门了解了解。 正好她可以休息个一两天,人家上门她也能帮忙掌掌眼。 宋建国没答应,她便也不再说话。 心想着父亲在乎碗儿了,往后定是能护着她些的。 等他气消了,再让人上门也是好的。 她却不知,不管他们同不同意,宋金都已经和人家约定好了时间。 只等着明日一到,人家曲家就要上门了。 第79章 谈条件 宋荞也不再劝说父亲,起身去厨房帮忙了。 才进厨房,就见两个弟弟妹妹眼睛红肿,想来是狠狠哭过一番的。 她叹了口气,上去接替了宋沅的活,让她去一边休息。 等吃饭的时候,家里的气氛越发凝重,宋荞见了,也只能低头吃自己的饭,而后和大家一道去上工了。 地里,大家看宋家的眼神充满探究。 这乡下没有什么消遣娱乐的方式,众人对别人家的家长里短也是乐意探听得很。 有时候把这东家长西家短拿出来乐一乐,那生活也能少些苦。心里也能甜一瞬。 况且,昨晚的动静大家伙儿是听到了的。 就算宋老三极力掩盖,那事肯定是出了的。 就是不知道,这回又是把小碗儿怎么样了。 可怜催的,十四岁的娃儿,被摧残这么多年,也不知道往后的人生里,性子会不会受影响。 若是一直这么懦弱下去,往后大了去了夫家也是要受欺负的。 可他们终究是个外人,你说再多别人也是左耳进右耳出。 别说,让宋老三丢了人了,回去了不定得怎么磋磨碗儿呢! 所以即便是再好奇,他们也没敢问出口。 宋家人不是没感受到旁人那炙热的目光,只是装作不知罢了。 就这样忐忑地过了一天,第二天一早,宋金一反常态,嘴角抿起了笑。 宋荞不明所以,却留了个心。 而一旁的曲家,曲正平正叮嘱儿子,既是看上人家姑娘,上门去要嘴甜一些。 往后把人娶回来,心要收了。把那些该断的不该断的关系全部断了,安安心心回归家庭。 曲鸣笑嘻嘻说知道了,那吊儿郎当的模样看得曲正平头疼。 他内心不住在想,这样做会不会太对不起人家闺女。 可这是他儿子,要是不采取点措施,真看着他这么堕落下去吗? 曲正平眼睛微眯,凝视着桌上的茶杯许久,只得一句叹息,往后他们便对那闺女好些,就当替儿子赎罪了。 时针指向九点,曲正平起身理了理腕上的手表,和妻儿提着早已准备好的东西出门了。 与此同时,一个小小的人儿正穿梭在林间小道上,满心急切的他,忘了害怕。 耳边不时传来各种鸟的怪叫声,宋安充耳未闻,急匆匆的小跑着,脸被热得通红。 离公社还有三分之一距离的时候,两帮人相遇了。 宋安见别人干干净净的打扮,心里狐疑究竟是去做什么的。 而曲正平见他一个小孩,独自走在这林中,也有些好奇他是从哪来的胆子。 此时的宋安还觉得,只要父亲不同意,宋金万万不敢让人上门的。 因而和对方对看了一眼过后,他便扭头走了。 他的事可还多着呢,去了公社还得一番打听,可不能耽误事儿了。 宋安走过以后,曲正平回头和妻子说:“这么小的娃娃,也不知道大人怎么放心让他一个人走这路。” “乡下的孩子,早熟一些,父母也没养得那么精细。” 一旁带路的人给曲正平解释了。他是公社的办事员,正好熟悉到松桥大队的路,便和曲家人一起来了。 曲正平点了点头,看看这狭窄的路,和这茂密的山林,心里佩服着这些父母的心大。 几人歇息了一番,才又继续赶路。 在中午十一点的时候,从生产队员的口中打听到了宋家的位置。 大门被叩响的时候,宋金忙不迭去开门。 见来人后,他的嘴角都快咧到了胳肢窝。 客客气气把人招呼坐好,才三步并作两步去地里叫人。 宋金喜气洋洋地跑到地里,别人见他都很稀奇,问他怎么有空下地了,只得一句家里来客人了,来叫爹妈爷奶。 一路被问过来,宋金也不嫌烦,难得的保持着笑容。 “爷奶,客人来了!” 旁边地里的宋建国心一紧,明白了什么,眼睛像机关枪一样扫视着宋金,后者见了,朝着他挑衅地笑了笑。 宋老三笑眯乐呵,招呼着宋荞去喊宋沅。 宋荞有些纳闷,却也照做了。 路走到一半,才想起可能是人家上门了,她心里便也急切了几分。 宋家人请假走后,余下的人群吵翻了天,都在疑惑宋家这时候能有什么人上门。 “哟,我看打扮齐整得很,那穿的衣服簇新簇新的,脚上是大皮鞋呢!” “对啊对啊,还带着那么多礼品,不管来做什么的,宋家是发了!” “我看还有一个年轻小伙子,正好宋家荞荞也在家,不会是上门提亲的?” 众人讨论得热火朝天,有羡慕的,有唏嘘的。只有人群中的何小兰,心沉到了谷底。 见别人都忙着说话,她交代自己媳妇,若是有人问起自己做甚去了,便说去了厕所。 她不太放心这宋金找的人,准备去找孙子去盯梢,只要一个不好,就直杀大队委会去。 至于她这个老婆子,去了也不受待见,先挣点公分! 宋杨所处的位置在宋老三家上工的不远处,这不,人家一走,他也跟上前去了。 宋老三一行人急匆匆回家,见堂屋外面放的礼品时,乐得开花似的。 宋老三点头,心谙是个大方的。 曲正平几人听见动静,也赶忙起身出来打招呼。 “诶哟,叔和婶子回来了?这没打个招呼就上门,叨扰你们了!” “嗨,是我们怠慢了。早知道咱就不出门了”。 宋老三爽朗地笑着,眼睛不时打量着曲正平旁边的曲鸣。 见他长相清俊,个子高大,心下更满意了。 “哪里哪里!您忙活着,是我们来打搅您了!阿鸣,叫宋爷爷。” 曲鸣虽不太情愿,却还是乖乖地叫了声。 宋老三高兴地应了,而后招呼大家落座。 趁宋老三背过身去的时候,曲正平掐了儿子的胳膊一把,在他看过来的时候,斜瞪了他一眼。 这人是你相中的,你自个还散漫成那样,谁乐意把闺女交给你? 曲鸣见他挤眉弄眼的模样,没忍住笑了一声,态度比之前真诚了不少。 与此同时,公社妇联迎来了一位小小的举报人。 陈敏给眼前的人端了杯水,而后坐到他的对面。 宋安有些局促,见陈敏坐了下来,直接点名此行目的。 “您好!我是来举报的。我之前听老师说包办婚姻和虐待孩童是犯法的,我今天是来举报这两样的。” 陈敏见说得他有条有理,也来了兴趣,让他详细叙述一下。 “我举报的人是我爷奶,她们从小便对我姐不好!就在前两天,他们商量着为我姐包办婚姻,让对方以工农兵推荐名额作为交换,把我姐嫁过去。” “而且,我姐今年才十四岁,我请求妇联的同志们给予她保护。” “小朋友,这话可不能乱说的啊,若是污蔑了人家,可是不能善了的。” 陈敏紧紧盯住宋安的眼睛,不错过他的任何一丝变化。 宋安见对方不信,说话都有些急了。 “我可以为我说的话负全部责任,若是一句假的,你们大可把我关紧监狱里面。” 这个时候,最重的惩罚大概就是蹲监狱了。 陈敏被这童言童语说得一愣,而后笑了。 这孩子,认为是谁都能被关进监狱的? 不过见他说得如此认真,她也正色几分。 更遑论提及了工农兵大学,此事便不只是解决家庭纠纷那么简单的,更涉及了推荐名额是否能公正,公平地给到相关人员。 这能给得出名额的,在公社是具有话语权的。若是过了这一关,往后故技重施,得断送多少有志青年的前程。 且受害方年纪这么小,她们是得拿出措施来的。 于是她安排宋安在原地休息,她则去了办公室和几位同志商量。 好在大家都是做实事的,听了前因后果后,都义愤填膺地要救宋沅出水火。 之后,几人带着工作笔记,准备和宋安回家,先做做老人的思想工作,把这犯罪行为扼杀在摇篮之中。 一行人浩浩荡荡准备出发,宋沅也被宋荞带回了宋家。 洗净了手,她便直直往堂屋去了。跟在她身后的宋荞,犹豫了几秒,直直往厨房去了。 此时的堂屋中间,曲正平和宋老三正相谈甚欢。 宋沅的到来,生生打断了两人。 宋老三神情十分不愉快,宋沅只当没看见。先是礼貌和眼前的陌生人打招呼,而后直直看向年轻的曲鸣。 “听说你要娶我?” 虽是问话,语气却笃定。 宋金老早就开始敲锣打鼓的唱戏,想来对这门亲事是势在必得。 也不知道,眼前的人是怎么想的。 对面的曲鸣见她大咧咧说起这事,只觉这人合他的胃口。 反正这生活太无聊,何不如和志趣相投的人扎堆找找乐趣。 “是啊!你嫁吗?” 曲鸣气定神闲地紧盯宋沅,他的问话让宋老三没了好脸色,这人只怕是不懂什么叫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他还在这呢,便要越过他去问碗儿,这也太不知礼数了些。 曲正平也觉儿子问话问得不妥,连忙对着宋老三歉意地笑笑。 两个年轻人不管几人的弯弯道道,宋沅抿了抿唇,问曲鸣: “你怎么就想娶我?据我所知,你并不了解我!” 不了解便要娶?这是多想不开?若是自己是个爱打爱骂的,那他往后的日子可不算好过。 曲鸣认真地盯着宋沅一瞬,而后做云淡风轻道:“因为你长得好看。” 这一答,不仅宋家人,连同曲正平夫妻都一脸黑线。 宋沅明显错愕,因为是第一次有人夸她好看。她就纳闷了,自己这瘦得都快脱相了,这人从哪看出她好看的? 她真想大问他一句,“大哥,你是眼睛长到脑袋后面去了?” “肤浅”,宋沅没好气。 可不就是肤浅嘛,你若说些其他的,勤劳能干啊啥的,至少那能代表内在美。 可这就一个相貌,那就是见色起意。 都说色衰爱弛,这话出口给人的印象分就低了不少。谁知现在你喜欢我好看,往后会不会因为别人好看而抛弃人。 只要是正经人家,听了这话都的远着他三分。 他却毫无遮掩地说出来。得了,目测就是一傻子。 “碗儿,怎么说话的。” 宋金急忙打断宋沅,深怕她还要说些什么,直接把人吓了回去。 宋沅朝他看去,见他那惊慌的模样,心情大好。 “要我嫁给你,也不是不可以,但咱们得谈谈条件。” 第80章 搅和了 “哦?说来听听?” 曲鸣还是一幅玩世不恭的态度,只眉头微微张了几分,比起之前舒展了不少。 原以为是个可怜虫,倒是让他改观了。 嗯……是个有意思的可怜虫。 宋沅眼睛扫视着宋家众人,盼她嫁的自然是又欣喜又忐忑,而她那无为的父亲,却一直黑沉着脸。 宋沅嗤笑,黑沉着脸有什么用?能帮她逃过这些人的安排? 好笑!做了一辈子的乖儿子,就算如今自己的闺女要被卖了,也只是苦着个脸。 “碗儿,别闹了,哪有女孩子自己出来说亲的?” 宋金使劲推搡着宋沅。这人曲家见过了,礼数也算到了。 现在他只想把她送走,该割草割草去,该做饭做饭去,别在这碍他的事。 “是你嫁还是我嫁?” 一句话噎得宋金话也不说了。 当然是你嫁了,若是我能嫁还用得着在这担惊受怕。 趁着这间隙,宋沅一脚踩在宋金的脚背上,疼得他当场单脚跳了起来。 宋沅嘁笑一声,小丑。 “宋碗儿,你要造反?堂哥你都敢打?” 王大芹气急,都说打在儿身,痛在娘心。 见儿子痛得龇牙咧嘴,王大芹心中的怒火蹿起,却又不敢当作别人的面上前打人,脸都憋红了。 这贱丫头,等人走了,有你好果子吃的。 宋沅悠悠看向王大芹,心里畅快极了,今儿个她也算是好好体验了一把什么是狐假虎威。 再看一旁胡翠花等人,也是一脸不赞同,却又碍于面子不说的模样,宋沅直接笑开了。 这才哪到哪啊?这就让你难受了? 那是遇见自家人了,若是别人外姓,就宋金的那点算计,早被人按头打了。 也是,在这个家,男孩是宝,女孩是草,宋沅是最不受人待见的草。 接下来的条件,我要让你们后悔替我答应这门亲事。 宋沅走向前去,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曲鸣,调侃地说:“真要听啊?不怕我狮子大开口?” 那促狭的模样,倒是让她又灵动了几分。 曲鸣会心一笑,倒是风华绝尘,让宋沅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恢复了。 此时的宋沅不知,他的笑不是愉悦,而是不在意。 “说来听听,没准就劝退我了呢!” 小丫头,是真聪明呢还是自诩聪明? 曲鸣话一出口,宋金心便慌乱了。 看向宋沅的目光多了仇视,想上前去拉宋沅,又怕她猝不及防在给自己来一脚。 瞥见不远处的妹妹,宋金眼神示意她去拉人。 女孩子嘛,尤其是一个妹妹那样的,吃亏不了。 看热闹看得正精彩的宋芳,见宋金那抽风似的眼睛,不仅没会意,还反问一句:“哥,你瞪我干啥?” 一句话把所有的视线都吸引到宋金身上,他心里恨死了这个蠢货妹妹,却又不得不保持着得体的(尴尬的)微笑。 宋沅嗤笑一声,这个堂姐,可真是好玩呢! 还有宋金,我条件还没说呢,你便急了? 可你在随意决定别人命运的时候,可考虑过别人是否急,或是怕? “放心,我的条件你都能做到,且很轻松就能做到”,宋沅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打破了这份尴尬的沉默。 却也叫宋金坐立不安,就像凌迟一样。 曲鸣眼尾一挑,乐得配合宋沅,抬手示意她继续。 那拽拽的模样,叫人只想上去给他一耳刮子。 宋沅手指着宋金,回头望向曲鸣。 “听说你许诺了他,若是我嫁过去便给他一个工农兵大学的名额?” 曲鸣惊诧地看着父亲,不过一瞬便又收住了。 “是有这么回事。” 宋沅突然对着曲鸣笑了,笑得很开心,也很美,饶是玩世不恭的他也呆愣了一瞬。 “那我嫁给你的条件便是,收回那个名额。还有这些礼品,全部都带回去,我要你不带一物的娶我。” 曲鸣讶异地看着宋沅,看她笑魇如花的面颊时,探究取代了讶异。 这还是第一次听说,女方什么都不要的。 曲鸣眼神扫过宋金,想来是这人对他过分,不然不至于断了他的路。 宋沅话音刚落,宋金气急败坏的声音直接刺穿了所有人的耳朵。 “宋碗儿,你胡说什么?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那是他好不容易争取来的,谁也别想给毁了。 “答不答应?”仿若是为了刺激宋金一般,宋沅直接笑意盈盈地索要着答案。 宋金直接炸了,惊恐的他上前拽过宋沅,直接一巴掌甩了上去。 “我让你胡说”。 一巴掌把宋沅的头直接扇到了一边,宋沅捂着脸,放声大笑了。 “哈哈哈” 突来的笑声让宋老三等人像看疯子一样看着宋碗儿。 同时,众人眼里都闪过凝重,这怕不是被打傻了。 宋沅讽刺一笑:“看见我过的什么日子了吗?那我话就在这了,若是要我嫁过去,就得让他们所有的希望落空咯。” 宋老三听宋沅这话,也急了。 他答应这门婚事的初衷,是让孙子去上大学。 若是什么都捞不到,他还嫁个屁啊嫁。 “宋碗儿,给我闭上你的嘴。” 宋沅回头看他,愣愣地看着,儒幕崇拜,希望,再到失望,让宋老三体会了一把她的心里变化过程。 “怎么,爷?这就心痛了?那你放任别人欺负我的时候,可知我也会痛。那你放任宋芳打我,还说无碍的时候,可知我的失望。那你们一个个,克扣我口粮的时候,可知我饥饿时的焦灼?” “你们不在意,就只想着马儿跑,还想马儿不吃草。这天下哪来的这般道理?” “如今,为了你所谓的大孙子的前程,你又当一回人贩子,那你可知,我对未知的未来充满了恐惧?”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不是要毁了我吗?那就大家一起毁灭!” 宋沅说完,回头去看曲鸣的瞬间,又变成了乖巧懂事的模样。 “你别怕啊!我性子不是这样的。不过,若是你对我不好,我就不敢保证了。” 前一秒还晴空万里,后一秒便诡异遍布,让曲鸣都不自觉起了寒意。 曲正平吞了吞口水,他没想到这家人还有这些弯弯绕绕,他就光想着给孩子寻亲事去了。 现在看来,这家人品德作风也太低下了些。 若是孩子真嫁到他们家去了,是不是就得像个无底洞似的扒住他们吸血? 曲正平摇了摇头,都说娶妻娶贤,这外家那也必须得是一个考量指标啊! 外家贪婪,他曲家纵使腰缠万贯,那也万万不行啊! 宋老三没错过曲正平的迟疑,心道若是宋碗儿还在这,这事绝对得给搅黄了。 “老三,老三媳妇,把宋碗儿给我拉下去。” 声音冷肃,可见动了气。 猝不及防被点名,呆愣的宋建民两口子直接怒了。 你们不做人,还得拉上我们,不干不干。 儿子媳妇半响没有动静,宋老三那个心累啊。 “老三,我使唤不动你了吗?让你把她给我带下去。” 宋老三吼完脱了力一样,手指也颤巍巍的。 这臭小子,他还能动呢,都使唤不动。往后是不是更使唤不动了。 “我看谁敢?” 大门从外踹开,许正国带着几个身穿警服的人走了进来。 宋老三有些错愕,却是鼓起胆子问许正国,突然造访他家何事? 许正国双眼凌厉看着宋老三,让他宛如坠入冰窟,人也无神地往后退了两步。 许正国看了看宋家一家老小,好得很,全部都在呢! 看着还挂着微笑的宋沅时,他急切走到宋沅旁边,抱住了宋沅。 “不怕不怕,碗儿不怕,伯伯来了,谁也不能随意做碗儿的主。” 声音温柔,一下抚慰了人心。 胡翠花见那父慈子孝的模样,不干了。 “正国,我自己家的孩子,还做不了主了?别以为你当了个官,就能随意插手别人家的事。” 不就芝麻大点官,就对着别人家家事指手画脚。 许正国听她死不悔改,直接回头看了眼身后带来的弟兄。 两人人会意,直接上前拽住了胡翠花的胳膊。 “伯伯,我不怕”,就在气氛快要凝滞的时候,宋沅瓮声瓮气地开口了。 见她神色不像说假话,许正国这才放开宋沅,而后牵起她的手,走到宋老三夫妻跟前。 “今儿这事,我还就偏管不可了。” “有人举报,你们宋家包办婚姻,我这是接了命令来的。” 说着,还亮了他腰间别着的家伙事。 胡翠花一听形势不利,直接撒泼打滚。 “这是哪个烂心肝的说的?我就为孙女寻了一门亲事,怎么就成了包办婚姻了?” “谁家闺女的亲事,就不经过父母爷奶的眼了。” “就看我们老实,上来就乱按罪名,也不怕天打雷劈啊!” 她的表现,在许正国看来正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寻亲事?寻亲事用得着用工农兵大学名额来换?” “你们是不是觉得自己倍聪明,那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条件这么好的人家偏偏就选中了你们,还舍得用工农兵大学名额来换?” 曲正平一听,背脊都直了。 这人什么来历,怎么他们私下的交谈知道得清清楚楚。 还有自个鸣儿的事,他是真的知道还是吓唬吓唬人? 曲正平心里百转千回,怕儿子的事被喧嚷出去,就要上前和许正国攀谈,奈何胡翠花先他一步。 “还能咋的?人都说了,人家看上碗儿长得好看。” 不是她吹,这十里八乡的,就没几个能比碗儿好看。 嗯,就是现在瘦了些,好看的程度打了折扣。 呵呵,愚昧。许正国怒极反笑,眼睛略过曲正平一家三口,恨不得弄死这些人。 “看上碗儿长得好看,那咱这一公社,就碗儿一个人长得好看?人家长得好看,还门当户对的人,少了吗?” 宋建民一听,也回过味了。 是啊!这一整个公社,就碗儿一个长得好看的? “大哥,你这话什么意思?” 他咋觉得这中间有什么阴谋呢? “什么意思?你们不兴去打听打听的吗?你们相中的好女婿,他妈的喜欢的是男人,把碗儿嫁过去,就是当个摆设。” “你胡说,不可能!” 胡翠花也被打击到了,这若是喜欢的是男人,那碗儿嫁过去不就是守活寡吗? 不对,一定不是这样的,这可是她大孙子找的亲事。碗儿是他堂妹,他万不会推她进火坑的。 胡翠花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看向宋金,希望他能反驳,却见他躲闪的模样。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胡翠花只觉头脑嗡嗡作响,这是害天地了啊,怎么就要把自己的堂妹嫁给这样的人呢? 宋碗儿也愣住了,她虽知道没什么好事,却不想原因竟是这个。 看向曲鸣的时候,眼里多了丝可怜。 这喜欢的是男人,还要被逼着娶自己,这离散的鸳鸯,可真是苦勒。 曲鸣被看得一怒,谁他妈需要你的可怜了?你现在不是应该抓住机会,把这婚事甩出去吗? 还在那看,再看眼珠子给你抠了。 宋沅读懂了他的意思,回了一个我懂的眼神过去。 她就说呢!说是看中自己的长相,却是一幅不高兴的样子,原来是被逼的。 这都不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了,苦哉,可怜哉。 可怜,实在是和自己一样可怜。 曲鸣气急败坏,这刚刚看着精明的人,怎么也跟个二傻子一样,不信谣,不传谣,懂不懂? 曲正平也回过神来,朝着许正国道歉,说不应该病急乱投医,便拉着曲鸣匆匆走了。 丢人,实在是太丢人了。 刚刚那人的模样,明显是看出自己的身份了,再在那待下去,不是自取其辱是什么? 眼见几人出了门,宋沅甩开了许正国的手,提着被人落下的礼品,追了上去。 “等等” 听见她的声音,曲鸣脚步一定,心想着看她还有什么花样。 宋沅把东西往他手里一递,踮起脚拍了拍他的肩头。 “大哥,你真勇敢。” 喜欢男人,这是敢为人先啊? 曲鸣听着这没头没尾的一句,正想说些什么,宋沅却一转身就跑了。 第81章 前因后果 送走曲正平一家,宋沅回到屋里,迎接她的是宋老三夫妻及宋建军一家愤恨的眼神。 死孩子,人都走了,那礼品显然是特意留下来的,就你能,全部送走了。 宋沅耸耸肩,轻松了许多,至少目前她不用当个交易品去交换别人的前途。 至于那些吃的用的,又落不到她头上,干嘛留下来便宜别人? 许正国见她回来,直接往这胆大包天的孩子脑袋上拍了一下。 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遇到了麻烦也不知道求助人这点不好。 还是得叮嘱啊,得教啊!不然哪天被人卖了他都不知。 宋沅耸鼻,当着这么多人被教训,也太难为情了。 她讨好地看向许大伯,希望他能给自己留点面子。 许正国头撇向一边,佯装没看见她的乞求。却在背过神去的时候,被她那吃痛皱眉却又不敢言的模样逗得忍俊不禁,心中的气也消散了几分。 正好宋家人现在也不大愿意见碗儿,也不太乐意自己这些闲杂人等在这屋内,提醒他们的愚蠢,他索性拉着碗儿出了门。 “大伯,你咋的回来了?” 宋碗儿脸上讨好的笑着,仰头看许正国的时候,那娇憨的小表情,才像是一个十四岁孩子该有的嘛! 按理说今儿个可不是休息的日子,许大伯是没有闲工夫回来的,难道真的有人举报了? 只是爷爷那么一个好面子的人,这事不算光彩,应当是不会声张的。旁人不知,那又是谁举报的?安安? 这回宋沅可真是猜错了,去公社举报的宋安离松桥大队还有一段距离呢,他带来的救兵自然也还离得远。 宋沅好知的眼神引起了许正国的回忆。 “是你依言姐通知我的。” 今儿一早,许依言如往常一样上课,却发现自己平时最爱学习的同桌心事重重,心神恍惚的,和她说话也是半天不理,上课更是独自发呆。 这不,才下了一节课,许依言便抱着解决问题的仗义心态,问了好友是否遇到难事,若是有的话说出来没准她能出出主意。 而正心神不宁的曲烟,见许依言热心的模样,便向像找着了主心骨。 虽有些犹豫,最后也把困扰她的事说了出来,希望许依言能给她出出主意。 “依言,如果,如果你明知道一件事是错的,但是却对你的亲人有利,你会怎么做?” 她期期艾艾地看着许依言,想从她嘴里听到肯定的答案,以此来减轻自己内心的负罪感。 事与愿违,许依言想也没想,便说着她会阻止。 既是有错误的,再有利于自己的亲人,那都会横加给别人痛苦。 与其这样,何不如去想个两全其美的方式,既成全了自家人,又不用损害别人。 曲烟一听,急得都要哭了。 若按依言这种说法,她算不算助纣为虐,断送的会不会是另一个女孩子的一生。 “依,依言,今儿个我爸妈带着我哥去你们大队提亲了。” 许依言帮她拭去泪水,认真道:“傻姑娘,这提亲是好事,有什么可难过的?”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难道是和她哥哥感情太好,担忧有个嫂子来夺走自己的爱。 许依言一晒,可真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她就没有这种忧愁,哥哥可是好几年没有写信回家了。 再有,老爹一早就为他物色好了人,就她自个儿也挺满意的。 “不是,不是的。” 事关曲鸣的声誉,曲烟太犹豫了。 若说出去,别人会怎么看待哥哥,他之所以变成今天这样,可全是为了自己。 若是为了自己内心的负罪感出卖他,自己就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可…… 可那个女孩子,她也是无辜的啊! 许依言见她犹豫不决的样子,伸手覆在她的右手之上,鼓励她继续往下。 这种嫉妒难言的感觉,她虽不曾体会,却也知道很折磨人。 突来的温热仿佛为曲烟打了一剂强心针,她凝视着许依言,终于下定了决心。 “依言,我爸妈带着我哥下乡去提亲,可是我哥他,他喜欢的是男人。” 喜欢男人?许依言愣了,还能这样操作? 长这么大,第一次听说有男人喜欢男人的。 这两个男人走在一起,还要睡一个被窝,妈呀,想想都觉得奇怪。 曲烟的哥哥她见过,看着俊朗阳光,不像是她说的这样啊! 可好友那么在乎她哥哥,也不会说假话。 难道是曲鸣伪装得太好了?许依言心里是一百个问号。 “而且,而且他们要提亲的对象才十四岁。” 许依言内心一百个麻麻批。这消息,一个比一个令人震惊,恕她接受无能啊! “哎呀妈呀,害命啊这是。” 话脱口而出,见曲烟苍白的小脸,她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立马捂住了嘴。 心里想了许多措辞,还没来得及用哪句呢,便见曲烟梨花带雨的模样,她慌乱地去拉她的手。 “你别哭啊,我说错了,我说错了!” 小姑娘眼泪不要钱似的,噼里啪啦就往下掉。 天知道,她只是太过震惊与错愕,才会脱口而出那样的话。 可那本来也是实话啊! 十四岁的姑娘,身体都没有发育成熟,若是家庭条件好些的,那心智还真是个孩子。 在她最懵懂纯真的年纪,亲手毁她的一生,不是害命是什么? 对了,他们那边十四岁的孩子多了去了,关键是曲鸣那玉兰芝树的模样,哪家的姑娘能配得上他啊? 就好友爹娘疼爱她哥的模样,要聘的姑娘那指定是相貌和品行都极好的。她们大队有那样的人吗? 这一刻,许依言的关注点完全跑偏,她抑制不住心中的好奇,追问提亲提的哪家。 曲烟:“宋家” 许依言翻个白眼,我怀疑你在逗我玩。 这范围也太大了些,松桥大队大半的人都姓宋,且有十四岁女孩的就有好几户,究竟是哪个宋家? 见许依言那你忽悠我的眼神,曲烟急了。她确确实实听到的是宋家啊! “嘿,我那里宋家都几十户人呢” 我就算猜那猜中的概率,也是小得很。 曲烟不说话了,完全没想到是这个结果,她还以为乡下跟公社一样呢,就他们院子里头,左邻右舍姓的都不一样。 一家一家说下去,那能说出好几十个姓氏出来呢! 也对,乡下都是亲戚扎根儿了的生活,互有帮衬嘛。 她仔细回想那天他们说话的细枝末节,好像没什么特别的。 哦,对了,爸爸说那女孩的哥哥不愧是读过高中的,是有几分胆量和小聪明,可惜太急功近利了些。 “我想起来了,那个女孩有个上高中的哥哥。” 许依言一听,给了曲烟一个表扬的眼神,你看这范围不就缩小了嘛! 于是,她凝神,手托着下巴去排除。 好像他们大队上高中的是有两三户人家,可有的是独生子,有的是家里老幺啊。 要说符合条件的,那只有宋三爷爷家。 符合年龄的女孩,只有,只有碗儿妹妹。 我的妈呀,这是什么惊天推断。 她赶紧再问曲烟,是不是记错了,只见对方果断的摇头。 我的妈呀!这要被祸害的可是爹爹相中的未来嫂子啊!就算不成,那也是个可爱的小妹妹! 许依言手一拍课桌,简直是岂有此理,居然敢霍霍她的妹妹。 那巴掌声很是响亮,把正准备上课的老师吓了一跳。 还没来得及训斥呢!只见她风一样飞奔出了教室。 许依言内心只有一个想法,赶紧通知老爹去,晚了碗儿就被卖了。 她一路疾驰都顺风顺水,到了门口却被拦了下来。 门卫大叔见她上课铃已经敲了,还在外游荡,心里直骂她不懂珍惜机会,有好多女娃娃想读都没有机会呢! “大叔,我真的有急事。” 门卫不为所动,这谁都有急事,那这书还读不读了。 左说不通,右说不动。许依言怒了。 “大叔,我真的有人命关天的大事,我远房妹妹就要被人给卖了。” 门卫大叔一个你当我傻的表情送给许依言。 你在学校读书,你咋就知道她要被卖了?能掐会算? 小姑娘,忽悠人也不说严谨一些。 诶哟,真的是欲哭无泪。 “这么跟您说!我刚听我同学说,他们家上我远房表妹家提亲,我那表妹才十四岁啊,我得去找救兵救她去啊!” “嘿,你这小姑娘,那婚姻之事,人家长辈说了算,你插手干什么?” 这不多管闲事呢吗!这要上门去了,才是给人添乱。 许依言见说不通,直接自己翻了墙出去了。 跑到了附近的公用电话亭,赶紧给县里的老爹打电话。 “老爹,您儿媳妇儿就要被卖了,您赶紧救人去。” 这几句话,把接电话的人吓了一个机灵。 此时手里的电话成了一个烫手山芋,拿着也不是,丢也不是。 许正国见他半天不说话,没好气地把电话接了过去。 真的是,接个电话也接不明白。 “喂,我是许正国。” 许依言翻了个白眼,我给你去的电话,我还不知道你是谁。 她深呼一口气,“我说,你儿媳妇要被人祸害了。” 是女儿的声音,许正国先是惊喜,再是愤怒,这个时间,她不上课,在外逛什么?还有,儿子都还没来信,他哪来的儿媳妇。 “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 “嘿,你这人,一上来就骂人。我可告诉你,我今天听我同学说了,他们家上宋家提亲去了,对象是碗儿,你说我是不是瞎说。唉,老爹,这算不算是包办婚姻啊?” 许正国正色了几分,连忙问女儿是否确定。 “确定,你赶紧去,去晚了就定下了。还有啊,我同学说了,她哥喜欢的是男人啊!” 消息带到,许依言赶紧挂了电话,准备回去上课。 再多的信息她也不知道,还是不要耽误了老爹救人的时间。 再有,这节课的老师,那可是很严厉的。 第82章 妇联来了 “原来是这样啊,我可得好好感谢依言姐,帮我搬来了这么大一救兵。” 宋沅嘴甜地说着感谢,却挨了许正国一下巴掌,直接拍在头顶。 “我说你这孩子,你依言姐不说,你今天准备怎么做?” 有了问题不找他,自己就想解决,要阻止不了怎么办?到时候再退亲,那她的名誉又要受损,往后想找个好人家也是难咯。 当然,也别说她事先不知道。他就不信,人家要上门提亲,就没和这些人打过招呼。 这熊孩子,就是心太大了。 宋沅见许大伯脸色不太好看,声音也严肃了好多,急忙凑上前讨好地拉了拉许正国的衣袖,撒娇道: “我这不是想着您日理万机的吗?我自己能办妥,又何必劳烦您跑一趟呢?” “诶哟,我们碗儿还知道日理万机呢!”许正国哈哈大笑。 这孩子,当初上学时成绩就好,可惜了,建成没有音讯后就被耽误了下来。 自己当初也想过供她,可老宋家不放人,她自个也乐意听老宋家的话,他当时可是气了好久呢! 现在看来,即使身在黑暗,孩子也在努力上进着。 好啊!只要她好学,勤劳,往后的生活会比现在好的。 宋沅神气极了,指了指自己的鼻头。 “那是,您可别瞧不起人,我可是宋碗儿诶。” 许正国一想,还真是,是个体贴又聪明的孩子,就是太神气了些,他决定收一收她的气焰。 “嗨,给你得意得,休想转移话题。” 宋沅不满地嘟了嘟嘴,这哪是我转移话题,明明是您先说的。 您现在倒打一耙,我这心伤着了哟! 还有,不是她不想求助于许大伯,而是她自己有十足的把握能搅黄了这门亲事。 就如她自己提的要求那样,她恨透了这家人,是不可能让她们利用自己来牟利的。 若是曲家人同意了她的条件,按照宋金那无利不起早的性子,他是万万不能放任自己唾手可得的东西不翼而飞的。 他大有可能直接毁约。毕竟相对于一个对他没有助力的人家,他何不如留下堂妹,再继续去找下一家能给他带来利益的。 那这个时候,她就安全了。届时,她可以借由其他事件去刺激宋芳,让她闹事给自己一个分家的理由。 人都分出去了,你宋金还能做我的主? 倘若是曲家人不同意,坚决用那个名额来作为交换条件。那么,她势必要借下许大伯的势,威胁曲家人若是答应了,便举报他们滥用职权。 现在革委会查得那么严,而曲正平好不容易才爬上那个位置,为了自家的利益,曲正平一定会知难而退的。 听了宋沅的解释,许正国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这早早失去庇护的,又何尝不是呢? 只是,饶是她说自己的计划有多么完美,许正国依然后怕不已。 这若是曲家人不畏惧呢,若是人家上头有人呢?真要闹到退婚那一步? 就算能闹到那一步,人家愿意退吗? 这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女孩子来遮掩他儿子的丑闻,就算为了堵住悠悠众口,曲家也不会轻易放过碗儿。 到时候他一个外人怎么插手? “诶呀,大伯,这事都已经过去了,您就别愁眉苦脸的了!您看看我,多乐呵。” 宋沅指了指自己的嘴角,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连唇边还缺了一颗牙的牙床都露了出来。 许正国瞬间被逗乐了,这孩子,鬼精鬼精的。要是他们明毅真有这个福分,往后的生活可就乐呵多了。 也不知道那臭小子,气性怎么那么大!他这不都是为了他好呢吗? 他书读得不好,报效祖国怎么了? 诶,许正国长叹了口气,可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叹气归叹气,许正国不忘从兜里掏出了一个油纸包递给宋沅。 纸包虽已失去了温度,宋沅还是乐呵呵地接了过来。 只有两人身后的警员小王,一幅果然如此的神情。小王即是早先接到电话的人。 副局火急火燎带着他们往外走,还不惜动用了局里的车,结果路过包子店的时候,急得要命的人居然还停下来买两个包子。 副局对他这未来儿媳妇,可是真好啊! 宋沅当着众人打开了油纸包,先是把包子一分为二,递给了许大伯身后的人。 这好端端的麻烦别人跑一趟,没有谢礼已经算寒掺了?这许大伯给的包子再不给人尝尝味儿,也太不礼貌了些。 两人连忙摆手,这副局买的,他们可消受不起。 副局那小气鬼,吃了他的东西,回去又得操练起来了。 况且,他们刚刚吃过了,还饱着呢! 躲在大门后的宋芳见宋沅把包子递出去,秀丽的眼睛都能生出火来。 那饱满的肉粒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看得她都要流口水了。 宋碗儿这死丫头,不说孝敬自家人,还好好的往外推。 吃里扒外,活该她这门亲事成不了。 此时的宋芳完全忘了,这亲事成不了,最急的是她哥宋金。 屋内的宋金还在生气呢! 宋碗儿这死丫头,也不知撞了什么邪,平时屁都不敢放的一个人,居然有本事搅和了他给说的亲事。 不行,他不能再等了。 若是现在不拿下这个名额,等过段时间大家都得了风声,走关系的人更多了。 论财力,他是万万不能和多数人比的。 就他爷奶那吝啬的性子,也指定不会出钱给他走关系。 他能抓住的只有眼前。 宋金暗下决心,一出堂屋的门就见贼眉鼠眼趴在大门上的妹妹,气不打一处来。 若是她能争气些,他至于这么苦恼吗? 多大的人了,一点姑娘样子都没有。 他选择性地忽略了自个妹妹的性格。 若是宋芳不乐意,她只会闹得比宋沅凶,比这更难看。 他才走上前,正骂骂咧咧的宋芳一回头,猝不及防见了一张大脸,直接吓得一个哆嗦。 “哥,你是鬼啊?走路都不带声音的。” 宋金瞥了她一眼,实在不想说话,踏步就要走。 宋芳这时反应倒是机敏,一把拽住大了兄长的袖子,大力把他拽了回来。 宋金气上来了,想要大声呵斥宋芳,却被她捂住了嘴。 “哥,你干嘛去?许正国可还在外面呢!” 言下之意,你现在出去,不就是找死呢吗! 宋金转了转眼珠,理智回笼了许多。 指了指妹妹的手,让她放开自己。而后以一个自己嫌弃过的姿势,扒着门往外看。 宋沅见大家都不要她的包子,也不为难人,直接递了一半给许正国。 许正国摆了摆手,说不要。 “拿着啊,大伯,当感谢你的。” 许正国愣了一瞬,哈哈大笑。 这小丫头,用他买的包子感谢他,真是个小机灵鬼。 他也不推辞,把宋沅手里的包子全部拿了过来,好整以暇看宋沅的反应。 这下轮到宋沅傻眼了,这咋全没了呢? “哟,这眼巴巴的,难道大伯只值得半个包子啊!” 知道是跟自己开玩笑呢,宋沅眼波一转,不要脸地开始套近乎。 “大伯,您这话多见外。你值的可不只一个包子。可您这是给我买的,总要给我一口尝尝味儿啊!” 许正国受不住她的攻势,自己留了一小半,其余的全还给她了。 宋沅接过立马咬了一口,而后眯着眼睛享受着,那小模样,跟山里的松鼠一样一样儿的。 许正国乐得看她开心的模样,也把留下的那半边包子往嘴里送,两人对看一眼,笑了。 宋沅吃了半边,完整的那一个直接留下来了。 事也办得差不多了,许正国就要走人,宋沅当然是跟着相送。 才走到村子门口呢!便遇见宋安带过来的几个人。 其实,陈敏等人来的路上正好遇见回去的曲正平。 大家都是老熟人了,曲正平还是她的上司呢!见他提着的那些礼品,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宋安的话也说得过去了,能给出工农兵大学名额的,也只有他们这个级别的人。 看那模样,应是没成事,她也乐得给他几分面子。 只是人来都来了,还是要去这小娃娃家里做做思想工作的。 几人互相点头作为招呼之后,便相对而行。 陈敏几人才到村门口,就见穿着制度的许正国,心下明白,有人比她们更早了一步。 宋安见到许正国,眼睛一下焕发光彩。 一路小跑到许正国跟前,仰着头问他:“许大伯,你是来救我姐姐的吗?” 认真的小模样,可太讨喜了。 许正国点了点头,抬头看向他带来的人,眼神询问他这些是什么人。 宋安会意,骄傲地拍着自己的小胸脯说:“她们是我请回来救我姐的。” 许正国一愣,而后哈哈大笑,把宋安抱了起来。 “不错不错,安安可是个大男子汉了,以后姐姐就交给你保护了。” “好,我一定会保护好她的。只是大伯,有时候我保护不了的时候,可不可以请你帮忙啊?” 就像前天晚上,他人微言轻的,人家根本不把他当回事。 “好好好,你若是保护不了了,你就来找大伯,可别像你姐姐,好坏都不说一声。” “哎,大伯,你别拉踩我啊!” 这好好的,拿她举什么例子。 两人见宋沅气急的模样,哈哈笑了,笑声传了老远。 第83章 去而复返 许正国放下宋安,走到陈敏等人面前打了招呼。 听闻她们是妇联的人,便化身成为一个爱护小辈的忧心家长。 “同志啊!可得麻烦您好好给他们做做思想工作了。 我这工作性质,注定不能时常在他们身边。 若是那家人思想滑坡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做点什么,你说等我回过神来,去哪找孩子?” “我听说您们妇联的同志,最擅长解决这类事件,可得麻烦您多多费心了。” 陈敏见他拳拳爱护之意,连忙应下 。心里也不禁纳闷,这外人怎么比亲人还要关心孩子。 “同志,您放心,我们一定竭尽所能。” 许正国千恩万谢,看得身后的小王两人诧异极了。 这还是他们那无往不利,高岭之花的许副局吗? “那您忙着,我不打扰您了” 说着,便带着小王等人走了。 他们走的是另外一条,那条道离县里近,路也要通畅一些,够车过来,只用走一小节路,不然他们怎么能那么快赶到。 陈敏等人目送他们走了,便由宋安带路去了宋家。 乡里乡亲的见着宋家走了一拨又来一拨,暗自揣测他们家究竟发生了何事。 “哎,我看许正国警服都穿来了,不会宋家有人犯事了?” 见紧挨过来的人,王二苗很是嫌弃。 “那要犯事了,许正国能不带着回去?” 想事不动脑子。 “嗨,也是啊!” “行了,赶紧上工。要吃午饭了勒!” 与其关注别人家的事,还是顾好自己! 若是这里不能在下工以前割掉,那下工后还得继续,宁愿划哪头? 要说陈敏等人进门的时侯,宋老三的脸色更加阴沉了。 暗道一个个都吃饱了,为着一点小事,这个上门那个上门。 宋建民可比他懂事理多了,直接上前招呼人家坐下。 陈敏见人态度不好,直接开始工作。 “我们接到举报,你们家长期虐待儿童,还想包办婚姻,这是很严肃的事,犯法的知道吗?” “你们说说,孩子犯了什么错?值得你们虐待她?” 宋沅一听,心里暗道了声:犯了出生罪! 她就不该出生在这个家,直直打破了他们祥和的生活。 陈明声音有些尖锐,问话也有咄咄逼人之势。 宋建军看没上学的宋安,知道人是他带回来的,眼睛猝了毒一样狠狠盯着他,恨不得把他撕碎。 “看孩子做什么?” 陈敏疾言厉斥,这还当着她们呢,若是他们走了,孩子是不是得挨打受骂。 宋建民见人发气,赶紧昧着良心说没有的事,自己家做人一向和善,万做不出那种事。 宋安听了,立马反驳,说三叔撒谎,却被说成小孩子不懂事。 再有其他人,因着宋建民的回答也赶紧附和。 人家不承认,陈敏也没辙。 就算宋安说的是真的,这大人不承认,他们无法说什么。 威逼利诱那套,她们是做不来的。 最后直接挑明把利害关系说清楚了,普及了一些法律知识,便带着人走了。 妇联的轻拿轻放,让宋安很是心灰意冷。 他老远跑了这么些路,不是让她们过来普及知识的。 这事没从根源上解决,谁知道哪天醒来姐姐会不会就被卖了。 这一刻,宋安深刻意识到,靠人不如靠己,只有自己是最实在的。 宋建军和宋建民送妇联的人出去,见人家消失在小路的尽头。宋建军一哈改怂货的模样,大步上前就想捉住宋安。 今儿个太憋屈了,这姐弟两,没一个好东西。 一个赶跑了提亲的人,一个还举报了。 他看就是好日子过够了,想要吃点挂面了。 宋安见他越来越近,丝毫不见怯意,站在原地直接大喊虐待儿童了。 宋建民一惊,赶紧抱起宋安。 看向宋建军的目光,也不善起来。 “大哥,你是嫌还不够丢人吗?” 这人还没有走远,他就要教训孩子。 若是宋安一嗓子把人喊了回来,那不就坐实了别人说的虐待儿童了吗? 这一天来了几拨人,他是真的没有心思和精神去应付了。 不说别的,就等下上工,乡亲父老那里都得够呛。 就这个大哥,只图眼前的安逸。 “宋建民,有你说话的份吗?” 长幼有序,他教训孩子,这人插什么嘴? 若是这次不立住,往后他哪来的威严。 “没我说话的份,刚刚人问话的时候你怎么像个鹌鹑一样,话也不说一句。” 就会窝里横,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有本事,许正国来的时侯你上去争辩啊! 真的是,要他说,这全部都怪宋金出的馊主意。 对啊!宋金呢? 那臭小子去了哪了?好半天没见着人了。 宋建民还在寻找宋金的身影,他却一路小跑,企图追上曲正平几人。 曲正平一家三口,回去的时候脸色不是特别好看。 曲正平两口子,完全是因为许正国的话给燥的。 曲鸣呢,则是因着宋沅。 要死不死的,宋沅的眼睛特别灵动,就像会说话一样。 就算走了老远,曲鸣多还能想起宋沅那可怜他的模样。 曲正平见儿子心不在焉的,实在是心累啊,若不是儿子的性别爱好那么不寻常,他也不至于做这伤天害理的事。 这事黄了,也不知道再去哪找这么好条件的。 罢了罢了,以往是他们太迂腐了。 往后,凭儿子决定! “等等” 一家人各怀心事,步子迈得不是特别大。 宋金努力追赶了一会儿,便见他们的背影。 深怕几人还要走,他老远就发出信号让人等等他。 跑到几人的跟前时,他已气喘吁吁,想要说话,却被缺氧的窒息感拦住了。 “你还来做什么?话都说得那么明白了。” 还想要那个名额?这不是痴心妄想呢吗? 人都没捞着,他怎么可能付给他报酬。 还有那被人说出心思时候的羞耻感,可都是眼前的人带来的。 宋金明显感受到了曲正平的不耐烦,连忙道歉,说不知道堂妹会如此不知礼节的下了他们的面子。 并且一再保证,自己回去以后会好好劝导堂妹,让她答应了这门亲事,就只希望曲家能再给他多些时间。 曲正平哪里肯?经过这事,他也算是认命了。 儿子的幸福重要,以往他们想要阻止,只因为这事骇人听闻,他不想过被人指指点点的生活。 可经此一事,他也算明白了,谁家的闺女不是人心肉做的呢! 但凡疼爱孩子的人家,谁愿意把闺女推进这样的火坑里头。 可若是遇到宋家这样的,一家子看起来都蛮不讲理,还有暴力倾向,还不如让儿子找一个和善的男对象呢! 他也算转过弯儿来了,没什么比儿子开心重要。 传宗接代这回事,指望不上曲鸣,他也还有一个女儿。 到时候招个上门女婿,传承的依旧是他们曲氏的香火。 总不能,逼着儿子娶了,做一对痴男怨女,成天闹得家里不得安宁。 “不必了,我们家不结这门亲了。” “曲伯伯,我知道今天这事,是我们宋家愧对你们了,但碗儿的事我爷奶还是做得了主的。” 爷奶爷奶,孩子父母死了? “我说你这人怎么听不明白呢!你们能做孩子主,你们问过她的意见没!” 宋安心急了,这家里什么事不是爷奶说了算,干啥还要去问宋碗儿的意见 他们把她养那么大,给她定门亲事又怎么了。 宋金还要再劝,直接被曲正平打断了。 这孩子,已经被利益蒙住了双眼。说再多,都是枉然。 见曲正平这里行不通,宋金又把目光投向曲鸣。 他没记错的话,这人看碗儿的眼神可是兴味十足。他就不信,今儿这事若是黄了他就不遗憾。 曲正平明白宋金病急乱投医的心思,直接挡在了儿子身前。 曲鸣伸手推开父亲,他倒要看看,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爸妈,你们先走,下午不是还有事的吗?我和他说几句就跟上来。” 他倒要看看,这人还想做些什么! 曲正平犹犹豫豫,宋金这人,看着不是那么正派,可不要让自个的孩子跟他学坏了。 “行了,先回去,啊!” 有他们在,宋金说话也不自在。 曲正平见儿子态度坚决,只能一步三回头往前边走了。 眼见他们夫妻二人的身影消失在这树林之中,宋金这才问曲鸣,是否真的看上了宋碗儿,他有的办法让人抱得美人归。 曲鸣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说。 宋金却自来熟地上前勾肩搭背,让曲鸣先和自己回去宋家,这样才有机会。 曲鸣看了看肩头多出来的手,嫌弃地抖了抖肩,给他抖落下去了。 宋金讪笑,你一个喜欢男人的,我不嫌弃你便罢了,你还嫌弃上我了,我能吃你豆腐咋的? 不过这是自己命运的决定者,还是好好将就着。 “等等,别卖关子,说重点。” 尽管四下无人,宋金还是做贼似的,凑到了曲鸣身边,说了几句悄悄话。 见对方认真思索的模样,他得意地笑了。 于是,在宋家人又都去上工的时候,宋沅便见曲鸣去而复返,还一脸不怀好意地笑着。 第84章 你怎么想的 宋沅本来也是要早点去上工的,只是肚子突然绞痛不已,便回屋休息了几分钟。 才躺在床上不到一刻,便感觉下身有湿热的感觉,惊得她立即起身去了厕所。 这老大的人了,可不兴尿裤子的!这要传出去了,得多丢人啊! 宋沅羞红了脸,一路小跑到了厕所,裤子褪到膝盖处,却见青黑色的裤子边上都被染湿了大片。 手不经意间碰到了裤子,被染得鲜红一片。 血?宋沅眼睛里霎时染满了慌乱,手上也不知所措,心都冒到了嗓子眼儿。 整个人愣了一刹,心里悲痛不已,明明才反抗了那坑人的亲事,怎么转眼便得了怪病? 她呼气都用力了几分,烈日从茅草屋顶洋洋洒洒射进来,逐渐驱散了心中的阴霾。 她轻咬着唇,强制自己稳定心神,深呼一口气后,用力扯了几张厕纸擦了擦。 这边才擦干净,下腹又刺痛不已。不过一呼气的时间,之前那尿裤子的感觉再次袭来。 宋沅小脸都苍白了,她咬紧牙关,顾不得害怕,扯了几张厕纸垫在裤子上,小跑去了隔壁家。 “大婶儿,大婶儿,在家吗?” 因着不想惊动宋家人,宋沅的声音就像小猫叫似的,小得可怜。 樊小玲还在靠觉,隐约听到碗儿呼喊自己的声音,她只当是错觉,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只是,这呼喊声并没有停止,倒变得急促了许多,隐隐带着哭腔。 樊小玲惊得立马坐起,不知是不是自己多疑,可那呼喊的声音太真实了了。 她倾身到窗户边上,抬手打开木做的窗户,仔细往外寻去,便见了立于自家土墙门外,正焦急苦恼的碗儿。 不是做梦?那碗儿的哭腔是真的?樊小玲翻身下床,因着太激动,动作大得李二苗都被惊醒了。 李二苗睡意朦胧,话也断断续续,不知是呓语还是温柔的呢喃。“你干嘛去?还不到上工时间呢!再睡会儿。” 樊小玲瞥了丈夫一眼:“有事,你睡你自个的。” 趿拉着鞋子,敷衍地答了丈夫一句,就拉开门出去了。 见墙外屋檐下的宋沅六神无主的模样,她心沉了几分。 大力打开了大门门栓,侧身让到一旁,关切地询问宋沅。 “碗儿,咋的了?” 这孩子,老是怕麻烦别人,一般可不登她的门啊! 这无措的模样,可别是出了啥事了? 难道她又被被蔡琴那丧良心的打了? 想到这种可能,樊小玲的心都沉了几分。 听着熟悉的声音,宋沅慌乱的情绪也缓和了不少,之前的惊惧仿佛找到了发泄的地方,眼眸之中起了氤氲的水气,喉间如同被石头堵住,一下哽咽了。 “大婶儿,我……” 宋沅有些难为情,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的情况。 “嗯?”,樊小玲见他她为难,温柔地让她继续。 “大婶儿,我尿裤子了,全是血。不知道是不是得了怪病。” 以往她都是感冒发烧,这次真的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她有些怕。 樊小玲被说得一愣,反应过来后爽朗地笑了。 “这不是尿床,这是月事,代表咱的身体慢慢成熟了,咱碗儿也是个小大人了。” 旁的意义樊小玲不知,她只记得当初她老娘说,来了月事,往后就能嫁人生孩子了。 这傻孩子,跟她当初一个样,不过她可不能像她老娘那样直接。 看她惊慌的模样,想来是第一次来。这么大的孩子,这个时候才来?都是生活太苦给闹的。 她很庆幸孩子能够信任自己,让碗儿进家等一下,自己则回了屋一趟。 回到卧室里,她倾身去开床横梁上的箱子,说是横梁,其实就是在床中间搭了两块木板。 漆黑的箱子里面装了许多衣服,她记得月事带被藏在了老底下。 一件衣服一件衣服的抱出来,抱到底了才寻见月事带。李二苗迷糊间见她去而复返,以为是上茅厕回来了,便翻身继续睡去。 樊小玲舒了口气,而后拿着出门了。这是新的,她年初做好了还没用的。 也庆幸自己没用,不然她去哪里给碗儿找去。 樊小玲把东西递给宋沅,交代她去如何用之后,侧身让她进门。 宋沅摇了摇头,觉得难为情。谢过之后就准备回去了。 樊小玲也不为难她,交代了她月事期间注意保暖,不要抬重物等,才放她回去。 宋沅腿迈出去了两三步,樊小玲又想到了什么,轻叫了她的名字。 “碗儿,晚上下工了来婶儿家一趟,婶儿教你怎么做月事带。” “诶”,宋沅连忙答应。 她很感激大婶儿,能够提出来说教她做,不然自个两眼一抹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捏着月事带回家,按照樊大婶儿教的方法用上之后,宋沅还是觉得有些不太舒服。 因着自己上工的时间比较自由,她便回屋去休息了。 头一触着枕头,疲惫感立即袭来。几个呼吸之间,她便睡着了。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恍惚间,她听到了许多人窸窸窣窣摩挲着前进的声音,还有大门沙哑的咯吱声。 她努力着想要睁开双眼,眼睛却似被胶水粘连了一样,越努力越睁不开。只听得那些声音越来越远。 宋金带着曲鸣回来的时候,直接把人带去了柴房。 他特意寻的上工时间回来,怕宋建国和宋安这些人又坏了他的事。 宋沅的屋子墙体虽已开了缝,但四处堆满了柴火,屋子也被围得昏暗。 宋金两人有些不适应这昏暗,直接踩在了一旁的柴火之上,清脆的断裂声响惊醒了宋沅,暗道一声不好之后坐了起来。 床被起身的动作摇得吱呀作响,吓得宋金差点跳起来。 见曲鸣投过来的鄙视的目光,宋金尴尬地笑笑,之后鼓起胆子寻找声源,却见宋沅正懵懂地看着二人。 宋金提起来的气被扎破了口,一下全散了。 不过也算是意外收获,他还以为,需要他亲自跑一趟,才能把宋碗儿给叫回来。 刚刚还苦恼着用什么理由去取信她,她自个倒送上门了,正好省了他的事。 宋金眼里闪过精光,看了看宋沅,又回头看了看曲鸣,用两人都看得懂的眼神交流一番之后,便后退着出门了,只余下曲鸣一人。 他走后,曲鸣也放松下来,犹如逛后花园一样,闲庭漫步地走到宋沅跟前。 宋沅还迷糊着,只感觉眼前多了什么东西。 从曲鸣的角度来看,只见床上的人儿睫毛轻颤着,小脸因为睡觉的缘故变得绯红,嘴唇倒是有些不寻常的泛白。 他认真地打量着宋沅,后者眼睛却一直半颌着。 此时曲鸣也不知道该感叹自己正人君子还是感叹宋沅心大。 “咳咳” 他轻咳两声想要引起注意。 陌生的男声吓得宋沅努力挣扎,最终战胜困意睁大了眼。 那双眼里,懵懂似小鹿,却又盛满万千星河。 曲鸣不得不感叹,这老天优待了宋沅。 “你怎么在这?” 早上的时候不是已经走了吗?难道有东西落下了?不应该呀。 “我说你是不是应该害怕一些?一个陌生的大男人站在你屋里,你这反应也忒反常了?” 曲鸣忽然有些忧心,这姑娘警觉心也太差了些。 若是歹人的话,十有八九都得逞了。 ???什么意思? 宋沅认真地看着曲鸣,见他那皱眉的模样,嘴角勾起了好看的弧度。 “别人我或许害怕,你的话倒是很安全。” 她可没忘记,大伯说他喜欢的是男人。 既是这样,对她没有什么威胁,有什么可怕的。 就他那高傲的模样,还有敢为人先的魄力,宋沅可是欣赏得不得了。若是有机会,没准两人还能做姐妹呢! 到时候,没准儿她能蹭上些他的果敢和勇气,岂不快哉? “对了,你怎么回来了?”还趁着她睡着的时候。 难道是被许大伯下了面子,回来找场子? 亦或是掉了东西? 呵,总算想起来问了,这反应也太迟缓解些。 曲鸣有些恨铁不成钢,按理说,在这种环境下生活的人应该很敏感,很警惕才是,眼前的丫头,不会是个傻的! 这要是自己妹妹,得好好教训教训。 曲鸣也来了兴趣,言语间开始逗弄宋沅。 “哦,你堂哥把我叫回来的,说有办法让我娶了你。” 他兴味盎然地观察着宋沅,想要看看她的反应。早上那么卖力地搅和,这下总该是吓到了? 宋沅惊了,都到了这地步,宋金居然还不死心。 还有眼前的人,怎么会这么配合他? “哦!你怎么想的呢?” 不会真的是要和宋金狼狈为奸? 他长得这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应当是表里如一的? 宋沅兀自思考着,淡定的模样让曲鸣瞠目结舌。 他挑了挑眉,这人怎么不按常理出牌?现在不应该是惊慌失措,而后寻找机会逃跑吗?怎地还有心思问他怎么想的? 难道是个傻的不成?早上那据理力争的样子,看着挺聪慧的啊! 罢了,这都吓不到你,我再加把火。 他上前一步,手指轻轻拂过宋沅的面颊,眸色也深了几分,有些要做坏事的架势了。 只是,宋沅不按套路出牌。躲开了曲鸣的手。 这喜欢男人的手,干嘛摸自己的脸?也不嫌隔应。 他不隔应,我还隔应呢! 曲鸣一直紧盯宋沅,见躲闪的模样,直接咬了后槽牙。得,被嫌弃了。 “我当然是和你堂哥想的一样了。你看看你这小脸,这么好看,娶了放着欣赏,也是一件乐事。” 宋沅听着曲鸣说话的声音,觉得实在是太欠揍了。早上那目空一切的态度呢!去哪了? 这高岭之花走入凡间,怎么看怎么违和。 第85章 帮个忙呗 曲鸣见她呆愣的模样,做足了她放声尖叫,惊慌失措的准备。 唇角已经从一条直线,慢慢蓄力,准备往上扬了。 宋沅眯着眼看他那张俊逸的脸,脑后勺突然灵光一闪,她仿佛想到了什么。 曲鸣如愿以偿地听到了宋沅的尖叫声,只是她的话让他一个趔趄差点站不稳。 “哦,我明白了!你该不会是喜欢的我堂哥?然后怕他家的人不同意,所以让我给你们当挡箭牌?” 宋沅觉得自己触碰了什么惊天事实,说话的时候小心地贴近曲鸣,声音也极低,就怕隔墙有耳。 她不得不感叹,爱情这东西,实在容易让人失去理智。 只是?喜欢宋金那样的?宋沅有些不太理解,只觉这人白瞎了这一双深邃迷人的眼眸。 要是看上别人,自己还能高看他几分,为他歌颂他爱情的伟大。 可这宋金,除了一张具有欺骗性的皮囊,那颗心肮脏得哟。 气死人了,真的不想说话。 我盯我盯,宋沅仔细打量着曲鸣。越看越想上去给他一巴掌,非得好好打醒他不可。 “你……” 太欺负人了。看上宋金,他至于吗? 虽然宋金制造过偶遇,他曲鸣是那种随便的人吗? 只要是投怀送抱,他就照收不误? 错了错了,太小瞧他了。 不对不对,关注点不对。 曲鸣气得一屁股坐在了宋沅的床上,双手去扯宋沅那枯瘦的两颊。 “谁说我喜欢男人了?” 小家伙,一点明辨是非的能力都没有,就会人云亦云。 宋沅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傻了。 呆愣了一瞬,脸被扯得痛了,她双手用力拍打着曲鸣的手,这才解放了自己的脸。 宋沅痛得狠了,直接倾身上前,也用力揪住曲鸣的脸。 肉眼可见的,曲鸣的两颊被揪红了,宋沅这才扬起得意满足的笑。 其实她也不知怎地,好像天生对曲鸣有亲近感一样。 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她不排斥,也不算太喜欢。 “你这死丫头,放手放手!” 动手动脚的,一点都不矜持。 他的俊脸,可算是遭大殃了。 “你不喜欢男人?那你喜欢什么?” 她都说了她佩服他,这人还想辩解什么? 这是天生的,又不丢人。 “我当然喜欢的是女人。” 所以,这是男女通吃? 宋沅呆呆傻傻的模样,看得曲鸣得意极了。 他凑上前,大眼希冀地盯着宋沅。 “这下,害怕了?” “害怕个什么劲?你这忽悠人也不是这么忽悠的?外面说你喜欢男人,总不能是空穴来风!就你自个,还在这力证自己喜欢女的。”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越描越黑?” 曲鸣真的不理解宋沅的脑回路。他喜欢女人就真的比喜欢男人难接受? 这先入为主的思想哎,可真是害死他了。 “什么越描越黑,我这叫自证清白!” 自证清白?他认真的模样,说得话不似作假。 可这总不能真的是别人凭空捏造的? 难道他有什么仇人?见不得他好?非得打击报复他? “既然你喜欢女的?为什么会有那样的传言?” 这些传言,可是害死人了。 他应该是因为这些传言,讨不到媳妇。才会跑到这穷乡僻壤的,找她这么一个村姑? 这样想想,还挺替他觉得可惜的。 不是她妄自菲薄,而是条件摆在那,想不认都不行。 “当然是我自己放出去的咯!” 想当初,他可是做足了样子,就怕人不相信呢。 没想到有一天,他还得慢慢解释。早知道当初就别演得那么逼真了。 “不是,你干嘛这样害自己?有毛病啊?” 好好的,非得搞些事情,吃饱了撑的? 曲鸣陷入了回忆之中,若不是迫不得已,谁愿意这样自毁名声啊? 当初,曲正平虽是公社书记可还是逃不了重男轻女的习俗。 在曲鸣之前,他还生了两个女儿。 两个女儿也生得聪敏可爱。可架不住他老爹老娘念叨儿子才能传宗接代。 长期在这种环境中,他也觉得自己就该生一个儿子。 为此,他和妻子吃遍了各种偏方,才得了一个好的消息。 曲鸣生下来之后,自然是千恩万宠。 而他顶上的姐姐们,便只有羡慕的份。 随着年龄的增长,曲鸣越发能感觉到姐姐们的日子难过。 真正让他改变的,是妹妹曲烟的到来。 曲烟一出生,小小的一团,谁抱着都能给她惊醒。 曲鸣见她的模样,心都要融化了,小小的身躯里萌生了超强的保护欲。 可他发现他越保护妹妹,爷奶就越不喜欢她。 有一次他放学回家的时候,看见了奶在打烟儿,嘴里不停地喊着赔钱货。 他不懂,明明都是孙子,为何奶要区别对待。 他阻止了两三年,爷奶表面是改了,可暗地里,却依旧我行我素,打骂着烟儿。 曲鸣气急,上前质问他奶,是不气只有男孩子才是宝,女孩子都是赔钱货,都不应该受待见。 他奶点头称是,说再没有比孙子更金贵的了。 那时候他他太小,不知道有什么方法可以改变这种状况,便用了最愚蠢的,却也最有用的方式。 从那次谈话以后,曲鸣便开始疏离妹妹,只和男孩子玩。 曲正平发现的时候,曲鸣已经十二岁了。 当时父亲大声质问他,为什么不知廉耻喜欢男生的时候,他只觉畅快极了。 “为什么?你们不是都说男孩是宝?女孩是赔钱货吗?既然这样,我当然是要带个宝回来给爷奶,带个赔钱货,这不是气他们吗?” 他承认,他是故意的,故意让父母明白,他们灌输的错误的观念会影响他的一生,尤其是择偶观念。 他也成功了,父亲为了纠正他的爱好,特意对妹妹很好! 只是,妹妹毕竟还小,离出嫁还有好几年,他自然得装下去。 可是见着宋沅这可怜他的眼神,曲鸣就是忍不了了。 别人都口诛笔伐,他都能接受。偏偏在一个比妹妹还小的女孩儿面前,他忍受不住了她那异样的目光。 曲鸣的诉说让宋沅红了眼,她向往曲鸣的自由和随心所欲。 若是她的哥哥还在,会不会也像曲鸣一样爱护她,保护她。 曲鸣故作轻松地让宋沅擦擦眼泪,不用太崇拜他的聪明,却见宋沅一直往后退,退得离他老远。 曲鸣傻眼了,这又是为了哪般?女孩子,变卦都变得这么快的吗? “既然你喜欢的是女的,我觉得我自己现在很不安全。” 曲鸣也说了她好看,她完全有理由相信,曲鸣对她有不轨之心。 嘁,现在才反应过来,是不是太晚了些。 曲鸣扬起一个恶作剧的笑容,慢慢挪动自己的身子,越来越靠近宋沅。 “你坐那,别过来了。” 宋沅拔高声音阻止,亏她还羡慕他对妹妹的爱呢,现在看来也是个爱捉弄人的家伙。 “我说,你就不好奇你堂哥说的能让我娶了你的法子是什么?” 宋沅被问得一愣,抬头殷切地看着他,希望他能解答自己的疑惑。 “咳咳” 曲鸣咳了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实在是宋金出的主意太损了。 他追上自己的时候,问自己对宋沅是不是势在必得。 他看宋金那阴险的模样,鬼使神差点了点头,想看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只见宋金一幅不出我所料的模样,而后说自己有办法让宋沅主动嫁给他。 而宋金说的这个方法,便是把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宋沅不嫁,也抵不过大家的指指点点了。 他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堂妹,只是个十四岁的孩子。 利益面前,他罔顾了良知。 宋沅还眼巴巴等着答案,见曲鸣又神游天外,她伸出自己的脚,轻轻地踢向了他。 “大哥,你还没说呢!” 曲鸣见她着急的模样,也没了逗弄的心思,直接说了几个字,让宋沅大惊失色。 宋金他也太丧心病狂了! 宋沅心有余悸,不过再看向曲鸣的时候,又隐约觉得,他是不会伤害自己的。 按捺住心里恐慌,一个绝妙的计划浮在心头,她一直在等的绝佳时机,不是就来了吗? “喂,大哥,帮个忙呗!” 见宋沅很快恢复过来,也让曲鸣刮目相看。 是他看走眼了。 亏他还以为,宋沅是个需要自己来解救的小可怜呢! 现在看来,宋沅也是个深藏不露的小狐狸。 对于她说的帮忙,曲鸣也来了几分兴趣,总觉得不会太无聊。 “说来听听。” 一刹间,宋沅的双眸就像万千星辰凝成的光晕晕染过一样,炫目多彩,亮得惊人。 “既然宋金让你那么做,咱们就如他的愿呗!当然,我说的是做假戏,这样闹开了,我也能顺便分个家。” 曲鸣看着宋沅,这小脑袋瓜儿转得也太快了些。 宋金还以为自己算计得很好呢,没想到,被他堂妹反设计了。 “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帮你?” “凭你把实话告诉了我!” 呦呵,还说错了。 “不干不干,这样会坏了我的名声的。” “你名声已经够差了,不在乎再差一些的。你看看你面前如花似玉的少女,她需要你的解救。” “你既然都把真相告诉我了,你就大发慈悲帮帮我!” 可怜兮兮的模样,很打动曲鸣。 没办法,他太善良了,看不得漂亮姑娘受苦。 虽然心里已经松动,曲鸣还是一幅不为所动的冷酷模样,问帮了宋沅自己能得到什么好处。 宋沅目光转了转,话脱口而出:“要不,咱们结成异性兄妹,这样,保护妹妹,是不是就义不容辞了?” 曲鸣直接气笑了。 这算盘打得挺响。就是不知道,事成了以后会不会翻脸不认人。 “大哥,帮个忙呗?” 宋沅低头用湿漉漉的眼睛去看曲鸣,他一下没忍住,鬼使神差点下了他那蠢笨的头颅。 第86章 分家1 “啊?你要做什么?救命啊!” “做什么?我要做什么还不够明显吗?”,阴恻恻的笑声突然响起,在这阳光明媚的日子里突显一分阴沉,把气氛一下拉得清冷了许多。 “啊!你不要过来!” “你个流氓,你要做什么?” “你怎么进来的?我要报警了!” “你走开啊!” 耳边传来女孩惊慌失措的尖叫声以及男人快要得逞的愉悦声音,宋金回头看了眼屋子,右嘴角慢慢上扬,眼睛闪烁着不明意味的光芒! 右手轻轻拍打着左手,节奏越来越快,力道却越来越大,唇边笑容也放大到了极致。 呵,坏我好事? 真以为我这些年没长智商?你纵使再倔,最后不也是逃不过我的手掌心。 “啊!你这个流氓!走开” “流氓怎么了?往后你都是我媳妇了,我不过是提前享受下自己的权利。” 布帛被撕扯的声音越来越响,惊慌失措的声音也染满了哭腔与绝望。 宋金眯着眼睛享受地支起耳朵,仿佛在听一曲胜利之歌。 那阴沉的脸上慢慢蓄起笑意,心跳越来越快。 又在屋外静候了些时候,不时侧耳去听屋内的动静。宋沅哭骂求救的声音越来越急促,越来越低,他高兴地差点蹦起来。 心里想着事差不离成了,宋金便志得意满地回屋睡觉了。 对于宋沅越发凄厉的驱逐声,他视若罔闻。 现在他需要做的,便是养足精神,等待曲家再次上门。 到时候,他一定会紧紧将那个名额攥在手心里。同时,他会让曲家心甘情愿地付出更多东西。 毕竟,这次可算是曲鸣有错在先呢! 宋金悠闲地转着五指,目光越来越炙热,嘴角扬起的弧度也越来越大。 宋碗儿这个蠢货,真以为自己就认命了? 对付她这种不听话的人,他有的是法子。 想想她往后进了曲家的门,日子过得比自己好,宋金心头就不舒服。 明明就是个伺候家人的丫头,这突然就要翻身过好日子,宋金怎么想怎么不忿。 可没办法,为了自个的前程,只能先让宋碗儿好好的享受几年。 等往后他毕业了,一定要找个好的理由,让曲家休了宋碗儿。 届时,她是看人脸色过日子的弃妇,而他宋金,将是松桥大队最有文化,最出息的人上人。 “喂,你说他有没有相信?” “我怎么知道?” 宋金进屋后,柴房里原本激烈的动静一下收了。声音的两个主人火速地紧贴着对方趴在门缝边上,耳贴门缝去听宋金的动静。 “我说,你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就真的有人能帮你?现在不都上工去了。” 他不适应地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学着宋沅的姿势去获取外界的讯息。 小小的声音,在这寂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明亮。 他现在最担忧的是演了半天,观众只有自己,小丫头的希望怕是要落空了。 若真没有人来配合他们唱这出戏,最后如何收场?真的娶了这小丫头? 曲鸣惊得拍了自己的额头,还是太冲动了,太冲动了。因着小姑娘的三言两语,便陪着她做些没有把握的事,果然人不能太善良。 曲鸣摇头晃脑,叹息着自己的美好品德拖累了自己。 宋沅则不悦地看向曲鸣,暗骂他真是个乌鸦嘴。戏才刚开始,他便不知忌讳地预言了一个不太好的结局,宋沅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 “不会说话就别说,我一定能成功的。” 便是没有机会,才会想出这下下之策。 所谓天无绝人之路,她就不信,这周围就没有人。 事实上,宋沅赌对了。 何小兰和宋安都不放心宋沅在家,派遣宋杨在这附近候着,若有不对就该找爷奶就找爷奶,该找大队长就找大队长,总之一句话,就是不能让宋沅吃亏。 宋杨坐在宋家的墙角,听见宋沅的呼救声时,原本因为瞌睡紧闭的双眼一下睁开,惊疑不定取代了安逸。 他怕是自己做梦,掏了掏耳朵后,还特地跑到了宋家大门前细听。 结果就听见了沅沅姐姐叫救命的声音。 沅沅姐有危险?怎么办?小家伙有些手足无措。 他想推门进去解决沅沅姐,又怕自己打不过他们,到时候真的就绝了沅沅姐的希望。 可要是去叫人,又怕沅沅姐在这空挡被人欺负了。 宋杨犹豫不决,急得抓头挠耳。 他手掐了一下自个儿儿的手心强迫自己理智一些,头脑被疼痛刺激得瞬间清明。 在权衡一番利弊之后,便狠下心,往大队长所在的地方跑了。 只是,心里一直记挂着宋沅,他边跑便回头,心急如焚再适合不过他当下的心境了。 “喂,我牺牲了这么大,若是一直没有人来,你那无良堂哥该怀疑了。” 宋沅的呜咽声和叫骂声一下停止。 她也是临时起意,根本没考虑其他的。 若真没有人救她,难道真要衬了宋金的心? “要不,你继续顶着,我出去找找人?” 她总不能安心被困于这方寸之地。没有为自己博一把,她怕以后回想起来都要怜悯自己没有勇敢迈步去寻求机会。 曲鸣没好气地白了宋沅一眼,就不该答应她的。 还想让他顶着?他是造了什么孽? “哭什么哭?我家有的是钱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不比你现在过的要好?” 为避免引起宋金的疑心,曲鸣还是很有节奏对着宋金的屋子大喊着。 “你出去?你开门的声音不得惊动他啊?” 现在这样,算是骑虎难下,只能交给上天了。 若真不成,他就把人接回家去,等她成年了再和父母解释一下原委,想来能得到他们的谅解的。 只是,他这么一个清俊迷人的大小伙,突然冠上已婚之名,这多少有些不适应。 “得了,你也别忧心忡忡的。若真没有退路,我会训机跑了,绝不讹上你。” 倘若今天的这出戏以不好的结局收场,那她也会选择另一种方式离开宋家。 只是没有大队长的介绍信,在这世道上寸步难行,这才是她担忧的地方。 从不寄望于他人的宋沅,此时心中一直祈祷有人能听见她的声音。 “大队长,大队长,不好了,沅沅姐被宋金哥打得一直叫救命呢!” 宋杨老远便扯着嗓子喊,声音一下落到劳作的人耳朵里。 “不能?宋金那谦逊的模样,指定做不出这事儿来。”大队长就近的一个妇人道。 宋杨原本还气喘吁吁,也不顾长跑带来的口舌干涸,立马据理力争。 “黄大娘,话可不是这样说的。你们住的远了,当然就只看到宋金最正面,谦逊的模样,其他的你们一概不知。” 就是他自个儿,早些也被宋金谦谦君子的模样给蒙蔽了双眼。要不是后来撞见宋金教宋芳怎么去为难沅沅姐,他估计到现在还认为宋金是个好人呢! 被唤作黄大娘的女人愣了一瞬,而后失望地看着宋杨。有道是别在背地里说人坏话。宋杨这小小一个人,怎么就把那些难缠女人的脾性学了个十成十。 因此,黄大娘的声音也冷了几分。 “你这孩子,怎么编排起别人来了。” 宋金:“我说的是实话。” 原以为黄大娘这样有文化的人,更具有一幅火眼金睛才是,却没成想,她却为了宋金指责自己。 “得了,杨杨,你说的沅沅姐是谁?” 大队长很是疑惑,她们大队有这名的人吗? 宋金用力拍了下自己的额头,忙昏头了,大队里的人记得的只有宋碗儿。 “大队长,沅沅姐就是宋碗儿。您快和我去救救她!她指不定要被打死了,我从她家门前过的时候,都听到她哭了,还一直喊救命。” 宋杨真的急,特别是看着大队长这气定神闲的模样,他直接拉起他的手就要走。 “杨杨,你说的可是真的?宋金可没有理由打碗儿。” 大队长被突然拉起,下意识地跟着宋杨走了两步。 “大队长,您能不能快点儿啊!”宋杨急得都要哭了。 大队长被他的态度惊得正色几分,却还是觉得宋金不太可能会动手。 那可是宋家培养出来的文化人,谦逊和煦得不得了的。 “理由,理由就是宋金要为沅沅姐寻一门亲事,被沅沅姐搅和黄了。” 宋杨气得大喊,这些人为什么就非得寻根问底。 人命面前,到底有多少时间够他们犹豫的? 算了,他们不帮,自己去找爷奶! 宋杨幽怨地看了大队长一眼,拔腿跑了。 “诶,你这孩子,哪里去?” 宋杨不耐烦了,赌气道:“你不帮,我去找我爸妈帮!” “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真的真的”,宋杨气得跳脚。说了半天,大队长还不相信自己。 “行了,我和你去看看。” 自己的职责,不就是为生产队员解决问题嘛。 就算宋杨说得是假的,那也陪着他跑一趟。 宋杨闻言,又走回来几步,见只有大队长一人上了土梗,他立马拉住了人的衣袖。 “不行,你一个人去可不成,要是拉不住可咋整?” 大队长被磨得没法,只能叫上旁边的两名男性队员一起去了。。 都要走出劳作的土里了,大队长突然一个转身,让之前和宋杨搭话的黄大娘去“小河坡”叫宋家人。 “大嫂,你让他家快点,不要磨磨蹭蹭的。” 第87章 分家2 正好宋家人回来,他也做做思想工作。碗儿那么勤奋的人,怎地被养得那么瘦。 “大队长,你直接过去,我去通知安子哥”。 宋杨觉得只有大队长和他回去还是不妥,就三奶奶他们偏心的模样,指定把所有过错都推在沅沅姐身上。 到时候沅沅姐没得到公道不说,反被他们倒打一耙,说不定又得打沅沅姐了。 宋家只有安子哥能给沅沅姐撑腰,他一定要去把他叫上。 “你去叫他顶啥用,人还要上课呢!” “怎么没用?宋家只有安子哥最心疼沅沅姐,他一定会护着他的。” “您快些去救救沅沅姐,我叫了安子哥就来和你们汇合。” 宋杨转身走了,形色匆匆的模样,看得大队长一直摇头。 果然是孩子,风风火火的! 罢了,随他去!让他回宋家,真打起来他也帮不上忙,可能还要被误伤。 大队长看着身边的两人,“走,再快些”。 还好自己在的地方离宋家不远,走快些十来分钟就到了。 黄大娘见大队长他们都随宋杨回去了,也赶紧放下手头的工作,火急火燎地往小河坡走。 “宋三叔,宋三叔,你家出事了!” 埋头苦干的宋家人听到黄大娘的声音,纷纷抬头。 “您别忙活了,宋杨过来说,您家里出事了,宋金快把碗儿那丫头打死了。” 王大芹一听,立马回嘴:“黄大娘,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 这大嗓门,不是败坏她儿子的名声吗? “我乱说什么,大队长他们已经过去了。” 呵,护着孩子是好事。可这不由分说就被下了面子,黄大娘心里也很不舒服。 她又不是爱嚼舌根子的人,要不是大队长吩咐,她才懒得和这家人打交道呢! “他大娘,你说的可是真的?” 远处的胡翠花托着自己干瘪的身躯,疾步走到黄大娘身边,宋建国也几个跃身,走了过来。 “是宋杨来找大队长说的,我只是个传话的,信不信随你们。大队长已经去了,让你们不要磨蹭。” 黄大娘懒得和她们掰扯,说完就走了。 嗤,就这一家子不着急的模样,她还嫌自己少挣了了一两个公分呢! 黄大娘走后,胡翠花和宋老三交换了一个眼神,了然地放下手头的工作上了土梗。 若是平时,他们是不信的。 可这早上碗儿才拒绝了那门亲事,让大孙子丢失了工农兵大学的名额,他发气起来,打人也是意料之中的。 “爹娘,您真信啊!” 王大芹咽了咽口水,巴不得宋金把人打死了才好呢! 她好好的大学生她娘的头衔就这样被那死丫头给毁了,她才不关心她死不死。 “信不信,你儿子什么德行你不知道啊?” 他平时装得再像,可人打小就在他们跟前长大,他什么脾性他们还能摸索不出一二? 宋建国见父母的样子,心里一急,直接几个纵步翻过土埂跑了。 蔡琴身边的宋荞也是一惊,赶紧跟上父亲的步伐。 早上的事她虽不清楚,却也知道是碗儿搅和黄了的。 “诶,你听,是不是有脚步声?” 曲鸣突然振奋,摇了摇快要心灰意冷的宋沅。 后者坐直身子,凝神屏气去听,还真听到了几道急切的脚步声,听着离自己这里还有些距离。 够了! 宋沅精神一振,赶紧去挼自己的头发,三两下就弄得乱糟糟的。 接着,她大力去扯自己的衣服,把刚刚作戏时被曲鸣扯破的地方扯得更大更破。 最后,她暴力地去戳自己的眼睛,几个拉回,眼睛就被戳的通红,抬头去看曲鸣时,眼角挂起两滴泪珠,一下就从眼窝里溢了出来。 曲鸣看得一惊,这行云流的动作,这说来就来的眼泪,这他妈的太随便了! 宋沅扯完自己,再伸手去扯曲鸣的衣服。 曲鸣吓得直接抱紧身子:“你要做什么?” “大哥,做戏的做全套。你这衣衫整整齐齐的,谁相信你要那啥?” 曲鸣一听,用眼神喝止了宋沅:“大姑娘家家的,扯别人的衣服是怎么回事?我自己来。” 曲鸣利索地把自己的衣服扯乱,再看了看宋沅,问她怎么样,却见她上下打量自己。 宋沅觉得,曲鸣这模样,好像还差点意思。 她蹙了蹙眉头,究竟差什么呢? 对了,眼睛。 “你能不能把眼睛弄得猩红一些?就我们商定的那状态,你眼睛应该猩红,状态也要癫狂一些。” 曲鸣叹口气,认命地抬手去戳眼睛,眼尾一下猩红多了。 “这样行了?” 真是败给这个女孩了。帮忙还得折腾自己。 宋沅满意地点了点头,这速度,这果决,够意思。 宋沅再打量了下,抬起手就往自己脸上招呼。 曲鸣惊得去拉她的手,“你这又是做什么?” “那我反抗你,肯定会被打的嘛!” 曲鸣歇气了,“我来,若是别人观察仔细了,手巴掌印都不符,不就穿帮了。” “好,你力道大一些,效果越惊人越好。” 曲鸣颤抖着抬起手,比划了两下之后,用力往宋沅脸上挥去。 宋沅吃痛,暗道自己选了一个不太聪明的法子。 曲鸣打完,宋沅心心眼地看着他。 他哪里不知她的意思,半蹲下来,把脸凑近,而后生生挨了两巴掌。 不划算,简直是太不划算了。 曲鸣心底里唉声叹气,两人看着对方,皆看到了对方惨兮兮的模样。 “噗嗤”,宋沅笑了,笑得很欢乐,颇有种苦中作乐的意思。 她再环视一下四周,拉着曲鸣又走回了那残破的床上。 “来!戏可得做足了。” 说完,便不再管曲鸣,自己倒先喊上了。 “我求求你,你放过我!” “救命啊!谁来救救我?” 声嘶力竭,绝望至极。 大队长和两个队员听到这里,心想完事了。 交换眼神之后,就要去踹门,不想,身后就像一阵疾风刮过,有人比他们更快。 宋建国一脚踹开大门,屋内的宋沅两人听到动静,表演得更卖力了。 宋沅眼睛绝望地看着曲鸣,眼泪哗啦啦地淌。 后者看了没有一起怜香惜玉的心,反倒觉着,往后不能去惹这小妮子。 这对自己太狠了。 “你滚开啊!” 宋沅略带哭腔的声音,一下刺激了宋建国的大脑。 他抬步往柴房走去,一脚踹开了宋沅的屋门。 接下来的场景,让他目眦欲裂。 他的女儿,正被一个男人按在床上,绝望地看着他。 宋建国愣了一秒,气从心来,眼神阴狠地朝着曲鸣的方向走来。 曲鸣见状,心里怕了几分。 正想逃呢,却被宋沅死死抓住了。 她听到,屋外还有几道脚步声,曲鸣可不能就这样被宋建国给吓到了。 到时候,别人说是他偏袒自己的女儿怎么办? 曲鸣真的怕了,眼神示意宋沅放开自己,后者却淡定地摇了摇头。 嘴唇里吐出了几个字,一下把曲鸣镇住了。 “大哥,戏要做全了。” 曲鸣认命地闭上双眼,手也继续往宋沅身上扒拉,静待着被人揍。 事实也是如此,他才闭上眼睛,人就被宋建国扯开了。 “咚”,曲鸣一下落到地上,疼得他呲牙咧嘴。 他无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抽风地去答应宋沅的请求。 看宋建国那抬起的脚,曲鸣下意识地去抱住自己的头。 宋沅想要去拦,却想到自己现在是一个受害者。 她愧疚地撇开自己的双眼,心里不住地道着歉,大哥,感谢你的付出。 宋沅知道自己太不地道了,却死死忍住自己的情绪。 好在,后来的大队长和宋荞几人赶来了。 宋荞见状,心惊了,而后沉入谷底。 见愤怒得快要失去理智的父亲,她一下抱住了他。 显然,她也认出了地上的人去曲鸣。怕父亲惹出大祸,只能死死克制住自己的戾气去阻止父亲。 “哇”,劫后余生的标配,宋沅一下哭了出来,哭得肝肠寸断。 大队长几人也愣住了,宋杨说得是被打,万想不到,居然是这么个情况。 宋金被宋建国踹门的声音惊到,直接一个单身趿拉着鞋子出门了。 “怎么了怎么了?” 一幅关心的姿态,灵活地挤进柴房,见曲鸣被踹在地上,他一下慌了,这到底是成没成事? “你一直都在家?”宋二明眼里没有一丝暖意,就这样直直盯着宋金。 宋金咽了咽口水,艰难地点了点头。 宋建国挣开女儿,一下走到宋金面前,挥手打了上去。 比起曲鸣,他更恨的是宋金。 明明在家,却放任自己的堂妹被欺负。 那个名额,真的就比自己的亲人还要重要? “啪”的一巴掌,把宋金的头打偏向了一边,正好被赶来的宋家人看见了。 王大芹三步两步跑到宋金跟前,冷冷看着宋建国。 “你瞅我做甚,今天我就是打死他,你也得认了。” 王大芹一听,想要回嘴,却被宋建国那阴沉的脸色吓退。 她目光闪躲,见到床上的宋沅和床下的曲鸣时,一下找到了发泄的地方, 众人尚且没反应过来,她便溜到了宋沅面前,一手扯着宋沅的头发,一手挥着巴掌往宋沅脸上招呼。 “你个破烂货,成天就会惹事。活该你被野男人给办了。” “不要脸的东西,还累得我的宋金被打。我要是你,就直接一头磕死算了。” 第88章 分家3 “贱人,自己偷人还搞得兴师动众。果然是没有教养。” 众人心惊,这都是什么人,你儿子见死不救,倒成了宋碗儿的罪过了。 曲鸣被一句野男人气得够呛,见屋内站满了人,心道这下算是衬了小姑娘的意了。 “野男人?若不你儿子跑到半路把我拉回来,我曲鸣要什么样的姑娘没有?” “若不是你儿子出主意,说把人办了亲事能成,我至于被打?” “好,好得很,你们就等着!我曲家的怒火,我看你们谁承受得起。” 不得不说,曲鸣这几下把纨绔无脑四字表现得淋漓尽致。 众人却被他无意间透露出来的信息惊到了,胡翠花一个没站稳,差点摔了。还好身旁的宋建民眼疾手快,一下扶住了她。 她手指颤巍巍地指着宋金,问曲鸣说得都是真的吗? 宋家却没有搭话,眼神死死地盯住自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母亲。 他往后还要仪仗曲家,母亲却一下把人给得罪了。 也不知道,曲鸣这人,好不好哄。 半天没得到回应,胡翠花心里也有了答案。 宋沅突然翻身下床,小跑到宋二明跟前,一下就跪下了。 “大队长,求求你救救我!” 声音中的惊惧,一下让宋二明红了眼。 他急忙脱下自己的衣服给碗儿披上,这一家子,关心的都只有宋金,却无人去管碗儿此刻的狼狈。 以往他只当宋碗儿日子难过一些,却不成想,宋家就是这么糟践人的。 特别是那王大芹,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又是打又是骂的,与她在外爽朗的模样简直是大相径庭。 “孩子,你先起来”。 宋二明只觉喉间被堵住了,话出口却不成串。 宋沅没有起来,反倒是仰起脸,满怀希望地去看宋二明。 脸上那明显的巴掌印子一下进入宋二明的视线,那可怜兮兮却又暗怀期待的模样,让宋二明为难了。 自己究竟能怎么帮她?只要她还在这个家一天,这样的日子就还得继续,他帮得了这一次,那下一次呢! “大队长,求求你,帮我分家!” 宋沅哽咽到话断断续续的,却也觉察得出她的无奈与失望。 宋二明张了张嘴,话没出口就被宋金截胡了。 “分家?分什么家?你都这样了,除了嫁给曲鸣,你还想怎么样?就你往后这名声,谁还敢要你? 宋金话很急切,却叫宋二明更气。 这屋里就他们这几个人,他们指定不说出去,碗儿的名声怎么会坏。 还是说,作为家人的他们,会四处去败坏? 也不是不无可能,就目前的样子,宋家人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他都不觉得意外。 “你死心!我就算死,我也不会嫁的。” “宋金,为了一个工农兵大学名额,你就这样设计你的堂妹,你良心过意得去吗?” 宋沅一句话,又透露了许多问题,宋二明眉头都快皱成了一团。 为了一个名额,让自己的堂妹被玷污了,这也太缺德了。 倘若真是这样,就算他得了那个名额,他给他评估打分的时候,也不会让他得逞的。 就这样一个品德败坏的人,获得了权势名利之后,谁知道他能做出什么事。 大队长眼神的变化没有谈过宋金的眼睛,他心中惊疑不定,这个宋碗儿,都到这时候了,还不忘给他找事。 他目光略过曲鸣,见他无暇顾及自己,便开始狡辩。 “你是我堂妹,我怎么会去害你?” 曲鸣头一下抬高,“意思是我冤枉你了,好,好,好得很,你休想从我爸那里拿到名额。” 宋金急了,这人怎么就不知道隐忍了,先稳住宋碗儿不行吗?非得在意这些有的没的? 若真任由宋碗儿闹下去,他还想抱得美人归,做梦呢! 他舔着笑去安抚曲鸣,后者却不领情。 而他自以为做得隐秘,却被屋内的人看得明明白白。 “宋金,你真让我恶心。敢做不敢当,算什么男人?你当初勾搭我的时候,还好我没看上你。” 曲鸣又加了一把火,更是让大家失望。 不明所以的宋二明几人都被震住了,宋家人人却齐齐后退了一步。 所以他在知道曲鸣喜欢男人的基础上,想过自己献身,奈何别人没看上才想到了自己的堂妹? 胡翠花眼前一黑,暗叹这都是造了什么孽啊? 若真是曲鸣看上了他,他就真的要嫁进曲家?他们老宋家的脸往哪搁? 最初始的意图被人当面拆穿,宋金脸倏地通红。 见家里人那失望的模样,他气从心里来,说话也没有遮拦。 “宋碗儿,你这人真是。别人说风就是雨。 你就不想想,我能害你吗? 人家起意要玷污你,是想占有你的同时,也不用付出那一个名额。” “就你是憨的,搞不清楚情况就胡乱发疯。” 这个念头一起,宋金更觉得自己猜对了。 宋沅回头看了一眼曲鸣,调侃味十足。 “你看,把帽子甩给你了?” 曲鸣明了,回了宋沅一个还用你说的眼神。 宋金没注意到,只觉宋碗儿被自己说服了,正对着曲鸣横眉冷视了呢! 他心里暗喜,若是这样能激发宋碗儿争强好胜的心,亲事不用自己操心不说。名额也能通过宋碗儿捏在手里,同时还能让他们变成一对痴男怨女。 就算宋碗儿真嫁过去了,日子也过不了舒坦,想想都大快人心。 宋沅嗤笑一声,声泪俱下抱住宋二明的大腿,表示自己在这个前有狼后有虎的家待不下去了。 宋建国的精气神一下被卸了,若是自己强势一些,碗儿是不是就能躲过这些无妄之灾? 宋二明把目光投向宋老三,想听听他们的意见。 后者紧抿着双唇,都走到了这地步,他至少得抓住一样。 “曲家小子,这人也差点被你强了。若是你真有点良知,便叫你家人来提亲!我也不多要,就之前商定好的东西就是。” 宋老三的话里处处透露出他的“大方”,却叫一旁的宋二明等人大为意外。 这孙女出这事,不讨回公道不说,还要顺势给她嫁了? 碗儿这孩子,平时得多不受待见。 宋老三不知旁人怎么想的。孙女他多的是,可名望,他还没感受过。 既然碗儿有这个价值,她吃了家里这么粮食,那为家里付出些什么,也算是她的福分。 况且,曲家的条件确实不错,若是他是女的,他都想嫁呢! 偏就碗儿想不通,难道他们就真的会害她? 宋老三痛心疾首,为着自己这“不听话”的孙女。 “嗤,都到了这份上,真当我傻啊!那个名额我不给了,爱嫁不嫁!” 曲鸣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偏宋家人就是拿他没办法。 看他们那急切的模样,曲鸣只道那小可怜,是真的够可怜啊,一家子都把她当作筹码。 “呵,我还就不要了!有你们这样的亲戚,我还怕往后我家被搬空了呢!” 宋老三被说得凝滞,再就老脸一红。 他生平还没贪过什么东西呢,却被别人给误会了,这感觉,燥得慌啊! “你说的什么话?人都被你碰了,你还想赖账不成。” 宋建军见父亲被堵得没法,直接把事情定性了。 宋沅惊惧地叫了一声,“大伯,你怎么能冤枉我!我清清白白的姑娘,三两句话就被你说得失去了清白,让我往后怎么做人?” 宋二明也挑了挑眉,这家人太不像话了。 宋碗儿趁热打铁,再次在宋二明面前磕头,请求她救自己于水火之中。 “碗儿,闹什么闹?” 事情都到了一定地步了,胡翠花觉得这个一向听话懂事的孙女太没有眼力见了些。 到了这个时候,不为自己争取利益不说,还想一个人搬出去潇洒? 难道真像大孙子说的,两人商量好了,既不用彩礼还白得一个人,想得未免也太安逸了些。 她冷冷地瞪了下宋沅,而后把目光投向曲鸣。 “喜欢碗儿也是你说的,既然都到了这份上了,成亲既全了你的心事,又能保证碗儿的名声,有什么不好?” 曲鸣摇了摇头,“敢情你们是要把这个人塞给我了?算盘打得挺好!” “那啥,大队长,看清楚了这家子的豺狼虎豹没有?你来评评理,他们家孙子教唆了我,最后还要我付出代价。虽说我这人做事浑了些,蠢了些。可你说说,这家人缺不缺德?” 若是真有歹心的人说得这话,宋沅只觉脸皮太厚。 可曲鸣帮的自己,万不能让他被讹上。 宋沅悲戚大笑,笑着笑着眼泪就留下来了。 突来的状况弄懵了宋二明,他疑惑地看着宋沅,只见后者笑得更癫狂,更绝望。 “既然没人能帮我,那我就让你们亲眼看看,你们是怎么一步一步把我推向悬崖的。” 话音一落,宋沅起身,转头撞向了土墙。 众人惊叫,倒是曲鸣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宋沅,却还是晚了一些。宋沅的额头磕掉了一块皮,额头已经在渗血了。 他责备地看着她,演戏而已,有必要搞得那么吓人吗? 目光触及宋沅那暗淡无波的双眼时,一下惊住了,她她她,她不会来真的? 也是,举目四望,看不到一丝希望,该是没有勇气了的。 屋外一个小小的身影惊慌地串到了宋沅屋里。 看着姐姐额头和脸上的伤,宋安只觉悲戚。 都怪自己,非要听她的话去上学,若是今儿个陪她,寸步不离的守着她,是不是就不会出了这事。 还有这些冷漠的人,全是刽子手。 “姐,你不要吓我,安安以后再也不离开你了!” 宋安跑到宋沅身旁,木讷地蹲下,小心翼翼地去牵姐姐的手。 “姐,你和安安说句话,好不好?” 宋沅很疼,疼得不想说话。 宋安没得到回应,一下把曲鸣推倒了。 “都是你,你既然喜欢的是男人,为什么还要来祸害我姐。” “还有你们,一个个的,为了一点利益,就要卖掉我姐,我恨你们。” 小小的男子汉,眼睛地染满了仇恨。 他轻轻去抱宋沅,只觉窒息。 第89章 分家四 王大芹见他充满恨意的目光,撇嘴道,“做给谁呢!真要死别死在家里头,晦气”。 “还有你,宋安,站着说话不腰疼。要不是你姐自个儿烂贱,谁能近了她的身?” 王大芹刻意忽略宋沅才有十四岁的事实,认为她就是被富贵迷了眼,半推半就的。 做这副要死人的状态,完全是想摆脱他们这些亲戚罢了。 王大芹说得难听,饶是好脾气的宋荞也起了怒意。 “大伯娘,您别忘了,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堂哥,是他带回来的人,怎么错全在碗儿了?” 此刻的宋荞无比后悔,她只当宋金为了工农兵名额给碗儿寻的亲事,就算牵扯点利益也不打紧,只要碗儿过的好! 可他怎么能可以隐瞒,人喜欢男人的事呢,这不是让碗儿守活寡吗? 碗儿才多大,若真是成了,往后她的人生就要和这漫漫无边的寂寞做伴了。 宋荞心底愧疚,觉得自己太过自私了。 若不是她担心碗儿要和她竞争许明毅,跑去劝了父亲,事情会不会就到不了这一步。 碗儿如今的样子,和心灰意冷有什么区别? 宋沅忍着疼,轻轻去捏了捏宋安的手,叫她不要担心。 宋二明见状,叹息了一声之后,也下定了决心。 胡翠花见宋安责怪的目光,欲言又止,有苦难说啊! 这碗儿都被人按在床上了,这说出去谁不是指指点点的?她自个承受这些也就罢了,偏要累得宋家的儿孙都受影响。 家里几个孙子孙女都到了说亲的年纪,你说这猝不防出了这事,好的亲事又怎么上门? 所以只能对不起碗儿了。 至于曲家,看那夫妻两都是敞亮人,碗儿想来会过得不错的! 宋建国也被儿子的目光震住了。初时他也曾满眼崇敬的看着自己,从何时起,那目光里只剩下了失望和憎恨? 蔡琴见宋安一直抱着宋沅,心里老大不舒服。直接走过去拉扯宋安,却被他甩开了。 蔡琴看着宋沅,一脸鄙夷。“我的安安,你和这破烂货牵扯做什么?这样烂贱的人,你别被人当枪使了。” “往后,你可是有大出息的人,你就不怕坏了你的名声?” “娘” “蔡琴” “二嫂” 宋荞,宋建国和宋建民的声音同时响起。 宋荞是不认同,是心痛。娘作为母亲的人怎么能这样说自个儿的女儿,你不安慰也就罢了,怎么能拿刀往她心窝子上捅呢! 宋建国和宋建民是愤怒,孩子本就受伤,偏她还要往伤口上撒盐。 就算是旁人,也是同情孩子?遭遇,给他安慰和动力,偏蔡琴就这样心冷。 蔡琴的话叫宋二明大开眼界,这亲身母亲,做到蔡琴这样的,也是没谁了。 “兴富,去把支书,七叔公和九叔公他们请过来!” 这家碗儿是待不住了,那就助他脱离了! “大队长!我家的事不用你管!” 王大芹声音凄厉,看来是被逼急了。 这若是分家了,他们可管不着宋碗儿了,那她儿子的前途怎么办? 她绝对不允许,任何事损伤她儿子的利益。就算是大队长也不行。 宋老三和胡翠花也一脸愠色,这把碗儿分出去,旁人只道他们欺负孤女,往后他们在这大队里如何立足? “二明啊!碗儿的话你也不用当真,咱也不缺她吃穿的,若分出去了,这孩子怎么过活?” 胡翠花想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却被宋二明置之不理了。 王大芹急得赶紧附和,“对,半大的孩子,你指望她能自己过好日子?”。 宋二明见急切的两人,更心疼宋沅了。 是不缺吃,却常年面黄肌瘦,不,宋沅不黄,却是没有血色的苍白。 是不缺穿,却是上头的人传下来的。这七八年来,碗儿的衣服拢共就那么几件,补丁却是一个摞一个。 倘若说得出碗儿有一件新衣服,他倒也相信了三婶的话。 可他们家是什么行事,大队的人是门里清。 还不说碗儿时不时鼻青脸肿地上工,夜里黑不隆冬地还在山上拾柴。 这些他都看在眼里,也劝过他们对她好一些。 可消停一小段时间之后,他们便故态复萌。 至于王大芹说的碗儿自己不能过好日子,他看未必,碗儿是个有成算的人,他再动员大队的人帮衬一些,熬过这几年便是。 “三婶儿,别怪我说话难听,就你攥着的碗儿的公分,虽不够她吃得白胖,却也不至于瘦成这样。” 碗儿养猪做事可是一把好手,她挣来的公分,可是好些大老爷们儿挣不来的。比如宋家的宋建军。 胡翠花被说得一噎,脸色也冷了几分。 她对碗儿是不怎么好,可只要碗儿在,四房就还有念想。若是碗儿分出去了,她的儿子怕就真的要随风消散了! “大队长,伯伯,我请你,一定要帮我们分家,我求求你了!” 宋安扶着宋沅站稳,噗通一下跪在宋二明的跟前。 这个家太可怕了,他不能再放任姐姐待在这了。若这次被轻描淡写地翻过,往后他们会变本加厉地吸食姐姐的血。 姐姐生下来就已经够惨了,不能再连后半生也搭进去! 我们?“安子,你也要分出去?” 宋安用力地点头。他有自己的是非判断能力,这个家从骨子里烂透了。 他想接近光一点,而姐姐,便是他宋安的光。只要凑近,他便觉得温暖。 “伯伯,我和我姐是一家,自然也要分出去!” 往后他也下学,帮着姐姐做事,指定不会连累姐姐的。 就算他挣不了几个公分,少吃点,熬过最困难的日子便是。 随着他年龄的增长,一定练出一把力气,总能为姐姐撑起一片天。 “安安,你说啥呢!谁同意你们分家了?” 胡翠花这下是真的急了。这个小孙子可是她的底线,绝对不能离了心去。 “大队长,这是我们的家事,你还是回避一下比较好!” 胡翠花下着逐客令,若是没有了仪仗,碗儿一个人也翻不出什么浪花。 宋二明痛心疾首,本不想刺激三婶子的。可她太过固执,那便和她说道说道! “三婶儿,你真以为是我想做你家的主吗?是有人请求我,看着一点!” “您家建成,在参军之前,便来我家找过我,知道他说的啥吗?” 宋二明一脸回味,为着那个通情达理,和自己志趣相投的青年。 “他说,战场上瞬息万变,他可能就这样牺牲了也不一定。这个家里唯一放不下的,便是他的小碗儿。 他心知这个家里,没有一个人会真心疼爱碗儿。若真是如此,在碗儿成年以后,便把她分出去过。” 大队长还记得,宋建成说这话时的痛心,想来他也料到了碗儿的生活会过得不尽如人意。 可为了她能活下去,他忍着痛把时间定在了碗儿18岁以后。 “三婶,建成定的碗儿18岁,是想着她能够自食其力,养活自己。 可你看,碗儿从建成离开以后,又何尝不是自己养活自己?” 是他太迂腐了,不懂得变通,才让碗儿受了这么多苦楚。他愧对碗儿和建成哪! “若是平时,我也就揭过了。可孩子刚经历了这样难堪的事,你们一个个的,在做什么?在往孩子身上捅刀。” “若是建成还在,你看他和你们拼不拼命?” 胡翠花嗫喏着说不出话。原来小儿子这般不放心他们,居然留了一手。 可……… 胡翠花说不出来了! 她生平最疼爱的就是小儿子,若这真是她的意愿,她舍不得拒绝。 “二明说得没错,这话建成也给我说过!既然二明觉得时机到了,那便分家!” 说话的是大队支书何荣民,他踏过宋家的大门,见着不同神色的宋家人,只觉失望透顶。 “碗儿,你受苦了!” 何荣民径直走到宋二明身边,目光慈爱地看着宋沅。 见碗儿头顶上的伤口,他眼角下沉,转身严肃地扫过宋家每一个人。 “三嫂,既是碗儿想要分家,那便分!这事我们做主了!” 何兴富已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和他说的清清楚楚。 既是碗儿不愿再受亲情的羁绊,那便直接帮她斩断! “您也别说这是家事,你们这些年做的,若是捅到外面去,有你们一壶喝的。” “到时候别人会不会像我这么好说话,那就是两说了。” 胡翠花从小儿子防着自己的事实里挣脱出来。目光沉沉地看着不远处的姐弟二人,用力闭紧了双眼。 “既是要分,那碗儿一个丫头片子,怎么生活你们考虑过没有?” 就算自家对她不好,可锅瓢碗盏的不用她操心。 这分家后,什么都要她亲力亲为,她不信碗儿就能坚持下去。 她再不好,也没让碗儿操过这些心啊! “嫂子,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便表个态! 往后碗儿的公分若是供不上她吃得的,我何荣民愿意给她分些粮食,不多,也就五十斤,用来助她生活。” “三婶,我二明也愿意,每年给碗儿五十斤粮食。” 五十斤听起来没有多少,可就碗儿一个人,也够她生活两三个月了。 “您也不用觉得我们做戏,等会儿我就叫人把东西送过来,至少能撑到下次分粮。只是三婶,我希望往后您们这一家子,不要再插手碗儿的事。” 第90章 分家5 胡翠花哑口无言,她实在没想到,这两人直接把她的退路都给堵了。 她梗着脖子看着宋沅,“既是你要分家,那你便分好了,我丑话先说在前头,这个家里的一切,都是你叔伯挣来的,我没有权利给你!” 宋建民被母亲提及,有些恼怒,既是您不给就算了,何必要给我拉仇恨。 他正要说话,说自己同意给碗儿分些东西。却不想被打断了。 “那我便不要!” 这个家的一分一毫她都不想拿。自己放在青杰哥那里的钱应该还有七八十,置办这些东西也差不多了。 就算不够,可以把容祁叫下来,之前置办的那些也该用得上,让安安和他一个被窝睡觉,自己随便怎么样,都能抗过去。 “还有,分了家之后,这屋子你也不能住了!” 既然想分,那就断了你所有的后路,我看你怎么办! 这话说得何宋二人一愣,这意思是让碗儿搬出去?这和赶人有什么区别。 宋沅是有些为难了,不过想着那个山洞,却也稳下心来。 那洞内虽住着容祁,却也不是容不下自己。 “可以!” 宋沅说得斩钉截铁。 何荣民和宋二明对视一眼,而后明了对方的意思。 “住处就不用嫂子操心了,许正国家的老房子还能住一住,我会去和他家商量,先把房子借给碗儿。再不济,我们大队为她出些租金,租下来也可。” 老许家的那房子,比碗儿现在住的还敞亮一些,也不算委屈碗儿。 “行,我同意碗儿分家,但是安安不行!” 宋沅紧抿着双唇,目不转睛地盯着胡翠花,思量着到底他们能不能对安安好。 宋安不干了,双眼蓄起水雾,可怜兮兮地看着宋沅。 “姐,你不要我了吗?” 宋沅轻抚着他的头。“姐怎么会不要你呢?” 只是现在自己搬出去,日子过得要艰苦些。 安安留在宋家的话,有宋建国夫妻二人护着,要比和她一起好很多。 “既然不是不要我,那我便和你走!” 宋安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宋沅没法拒绝宋安的请求,点了点头。 “宋碗儿,你自己要发疯,你不要带上我的安安!” 蔡琴见宋沅起意带宋安走,直接坐不住了。 这是她拼了命生下来的儿子,凭什么就要去为宋碗儿当牛做马,她不允许。 若是跟着宋碗儿,被教得更不亲近他们,往后她指望谁去? 宋安哀怨地看着母亲,这个时候她出来捣什么乱? 一个合格的不理世事的母亲,就应该像哑了一样。以往她做得挺好,怎今天就爬起来了? “我不管,若是不让我和我姐分出去,我便一头撞死在这。” 说着,人真就照着宋沅撞墙的地方跑去。 “停停停,让你分!” 蔡琴怕儿子有个三长两短,妥协了。 宋建国站在一旁,沉默看着众人,不发一语。 若是碗儿分出去,能自个吃饱穿好,还不用受这一家人的磋磨,那他支持。 宋安心满意足地看着胡翠花,我自个亲娘都同意了,你也管不着了! 胡翠花读懂了他的意思,心里暗骂这个小白眼狼,喂他那么多好吃的是喂到狗肚子里去了。实在是太糟心了。 “你要和碗儿分出去,也是什么都不能带。就是你上学的学费,都是我给的。若是你执意搬出去,那便退学!” 胡翠花在赌,宋沅不舍得毁了宋安的前程。 若是她不忍心,便会知难而退。 谁曾想,宋沅根本不吃这套。 “可以,奶交了多少学费,明儿个我给你还上。” “你瞎咧咧什么,你哪来的钱?” 别打肿脸充胖子,哄自己呢! “我会想办法!我就算去借都会给你借回来。再不济,我往山里走走,碰碰运气,总能凑齐的。” 就那几块钱,她还是拿的出来的。只不过要说得惨一些,别让人把自己当冤大头就行。 “行行行,既然如此,那你们便分!” 胡翠花是真的气着了,这个宋碗儿,软硬不吃。 宋安也是,那就让他们出去感受感受,活不下去了求她的时候有她们好看。 宋安没看到胡翠花阴沉的脸,自顾自欣喜地抱着碗儿的手,期待着他们的新日子。 宋二明见胡翠花松了口,赶紧说要签个分家书,这样是为了防着宋金再打碗儿的主意。 宋金也急了,想要阻止,胡翠花却一口答应了。 再气,他也不敢当作这么多人的面去驳斥亲奶的决定。 他目光犀利看着宋沅姐弟二人,恨不得把人吃了。 哼,以为分家了就好了?只要你还在这个大队,你就别想摆脱这个家,咱们走着瞧! 宋安麻利地跑到屋子里头,拿来纸笔,宋二明当着众人写了分家书。 宋二明写完,直接递给胡翠花,后者看都没看,直接用狗刨式的字签上自己的大名。 至此,宋沅姐弟两结束了在宋家的日子,不久后便要奔赴他们自己期待的明天了。 宋七叔公和九叔公来的姗姗来迟,分家事宜早已尘埃落定。 宋建民目光一闪,捏了捏身旁的妻子,开口道:“既然两位叔公都来了,自然不能白跑一趟,也帮我把家分了!” 这话就像往深水里投了一颗炸弹,一下炸得胡翠花夫妻二人连连退步。 “老三,你说什么?” 胡翠花不可置信地看着三儿子,希望他说自己是开玩笑的。 这孩子,不就因为分粮的事吗?咋气性这么大? 她那顿饺子,算是白喂了! “娘,都说树大分支,人大分家。我这都快四十岁的人了,不想再劳累爹娘,靠着您二老生活了。” 话说得冠冕堂皇,胡翠花指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况且,我还有穗穗这个闺女,我可不想,她被人算计了去。” 这话算是撕破了脸皮。 在座的这些人,算计宋碗儿的是宋老三夫妻和大房的人,宋建民这话就是,我得防着你们。 确实也得防,宋家的姑娘样貌都不差。这走了碗儿,没准宋金就打上其他人的主意了呢! 就他爹娘那好面子,想过富贵日子的心态,牺牲家里的女孩子,那是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别人他管不着,可他的女儿,是他自个抱着长大的,谁也不能碰。 宋老三气急,“分,分,分,不分还成仇了。” 他没想到,自己好好的为家人筹划未来,却被人当贼防了。 既然如此,那便各过各的。 宋老三觉得这个三儿子太愚蠢了。 现在一家子同心同力,把大孙子供出来多好!那宋金过好了,能把他们这些叔叔撇开吗? 别个不说,就宋金一家子,还真能!那是现在他还得仪仗两个叔叔,说以后发达了,当然是一脚踹开了。 就算他不踹,王大芹那怕别人占便宜的性子,也会撺掇着儿子和两位老人分家的。 对宋建民他们来说,与其为别人当牛做马到那时,现在就过自己舒坦的小日子便最明智。 宋老三说的气话,宋建民却当真了,笑得像个孩子。 一直沉默的宋建国也瓮声瓮气道。“我和老三一起,我也还有荞荞。” 他的荞荞是女孩中年纪最大的,被牺牲的风险也是在第一位的,他不为自己筹谋,也得为女儿多考虑考虑不是? 这要再来一个喜欢男人的,他是真的承受不起了! 胡翠花气得天灵盖都疼了。这一个个的,好得很!这是当作这些叔公的面,把自己架在火上烤啊! 胡翠花声嘶力竭,“分分分,全部分!” 既然翅膀都硬了,那便分!她倒要看看,离了自个,这些人能把日子过成什么样。 王大芹心里乐呵得不行,这些人分走了,往后老两口的东西就全归他们大房了,想想都高兴。 她讨好地看着胡翠花,“娘,我们大房不分。” 虽然她也想尝尝自己当家做主的滋味儿,但比起老两口的东西,那便微不足道了。 再说,婆婆都六十几的人了,还有几年好活?自个当家做主,这不是早晚的事吗? 胡翠花知道王大芹心里打得什么小九九,楞了她一眼,便看向来的两位叔公,让他们作证这家怎么分。 宋沅和宋安没有兴趣,便说自己提前走了。 胡翠花无暇顾及,说让他们遵守诺言,什么也不准带,便也放任他们离去。 宋沅也不想和这里这有一丝牵扯,毫不留恋地转头走了。 角落里的曲鸣也赶紧跟上,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只是今天这忙帮的,自己全是伤。 宋二明带着宋沅姐弟二人,正要去许正国家商量租房的问题,却被身后跟来的曲鸣破坏了好心情。 他回头看着曲鸣,想要训斥他为何这般没脸没皮。却见宋沅真诚地向他鞠躬道谢。 曲鸣摆摆手,说让宋沅安顿下来之后,好好请自己吃顿饭就是。 还得招待好了,随便的饭菜可敷衍不了他,不然也对不起他这身伤! 宋沅哪有不应,忙不迭点头。 曲鸣这才算满意,捂着自己的肚子赶紧走了。 宋建国那一脚可没省力,他得赶紧回去找人看看,可别把他骨头给踢断了。 曲鸣离开之后,宋沅见一大一小两张蒙圈的脸,含糊地解释了一遍原委。 宋二明吃过的米比宋沅吃过的盐还多,哪里不知道宋沅含糊其辞中的真相。 他很不赞同地看着宋沅,他不觉得宋沅心机,只觉她想得太少,拿自己的名声做赌注,简直是愚蠢。 第91章 伸出援手 宋二明想要好好训诫训诫宋沅,可想到她的处境,便也不忍心了。 若是有的选,谁愿意拿自己的名声开玩笑。 那个小伙子说得没错,那一家子,前有狼后有豹的,碗儿若是继续下去,没准真的就被宋金给卖了。 宋二明低声咳了两声,把喉咙痛里的痰咳出来了才好受些。 “罢了,我带你们去你许大伯家商量商量。” 那房子是早年许正国为了父母修葺的,现在看着还很新呢! 许家老两口也是没那个福气,房子才修好没多久,两位老人便相继去世,房子也就空了下来。 彼时许正国自己已经带着妻儿另立门户,也就是目前他们居住的地方。 生活安逸闲适,加上许正国怕触物伤情,那房子便搁置了下来。 正好碗儿如今处境比较艰难,以许正国那疼爱碗儿的性子,想来借到手是不难的。 房子的事不算愁,宋二明愁的是,这锅瓢碗盏,衣服被子啥的,怎么给这二人凑齐。 想到这里,宋二明不免埋怨宋三婶心黑,居然开了个如此不近人情的条件。 她若是让碗儿姐弟两随便带些东西,宋二明都要高看她几分。 可事实却是,她绝情地斩断了孩子们对她的敬爱。 诶,现在这年头,家家户户的锅碗瓢盆都是按人头买的,他上哪给人找啊! 都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没有用具,那有米有力也无处使啊! 还有现在虽已进入夏天,可这湿冷冷的天气还没完全过去呢! 就这夜里,没有个被子,怕是要给冻出毛病来的。 罢了罢了,一样一样来! 宋二明带着姐弟二人去了江莹劳作的地儿。 “正国家的,正国家的”,大队长搁隔老远就喊。 江莹听到声音起身擦了擦汗,往声源处看去,便见大队长带着两个孩子走来。 等人走近了,宋沅脸上的巴掌印完完整整映在江莹的眼睛里,她叹了口气,这小丫头,又受气了。 这眉眼精致的小脸,怎么就经常被伤覆盖了呢! 蔡琴那女人也是的,之前那么温婉的人,怎么失去一个孩子后就变得如此不可理喻。 这要是她的女儿,疼都来不及呢! 江莹还在心里埋怨着蔡琴,大队长却不给她时间。 “江莹家的,你先别忙活了!我给你商量个事儿!” 江莹见大队长急切的模样,虽有疑惑,却还是提着镰刀从地里走了出来。 “大队长,有啥事儿啊?” 这往常,有个啥事都是等正国回来商量,今儿个有什么十万火急的,居然要越过正国去? 大队长也没藏着掖着,道明了来意。 “你家的那个老屋子现在还是闲置着。碗儿姐弟俩今天刚从老宋家分出来。还没有屋子可以住。你那房子方便租给他们姐弟俩吗?” 江莹震惊了,胡翠花舍得放人? 呆愣一瞬之后便是一喜,碗儿分家了? 分了好,分了好,分了碗儿能过好一些,她们正国也能帮衬着。 对了,房子。 “什么租不租的,那空着也是空着,碗儿不嫌弃就过去住。大队长,我顺道请个假,得回去拿钥匙,再帮碗儿打扫打扫!” 那屋子,闲置了好几年,屋内估计灰尘都有好厚。 还有屋外,这几个秋天过去,不定有多少落叶呢! 再有那些老旧的家具,用不了的也得搬走,当个柴火烧也行,不能占了屋子。 这工作量算起来可是惊人得很,若是不帮忙整理整理,今儿晚上,这两姐弟指定是住不进去的。 “伯娘,不用麻烦您了,您给我钥匙就成,我自己能打扫!还有,房子也不能白住您的,您看一个月多少租金合适,这得给的!” 自己有力气,断不能仗着别人心善,就什么也不付出。 许大伯和大伯娘平时对自己已经够好了,可不能再占了他们的便宜去。 给了租金,自己住的也能安心一些。 “咱谁跟谁啊!我要是受了你的租金,你许大伯该恼了。他那臭脾气,你可是知道的,你也不忍心伯娘被他指责的?” 江莹唠家常似的劝诫宋沅,连自己丈夫都编排上了。 宋沅想着许正国那威严的脸,再在脑海里描绘出他叉腰训人的场景,噗嗤笑了一下,却牵动伤口痛得她直呼气。 “伯娘,大伯脾气那么好,您可别唬我啊!您要是不收租金,那我便不住了。” 宋沅知道伯娘是真心对自己好,可她不能不懂事。 她拉着宋安转头就要走,江莹见她认真了,赶紧叫停了。 “成,收,半年给我一块钱!” 这孩子,忒有骨气!若自己再坚持,她们今儿个晚上,怕真的是无家可归了。 宋沅皱眉,一块钱,自己可占了大便宜了。 宋沅欲言又止,就她一人还好,可带着安安,总不能真让他露宿村头。 罢了,伯娘这是怕自己真不住才开的价,自己承了她的情,往后慢慢还! “成,我明天给您拿着半年的租金哈!” 江莹见她太实在,笑意盈盈道:“你就住那屋里,还能跑了不成,啥时候有啥时候给!” 现在孩子刚分出来,自己就算不能雪中送炭,那也不能让人雪上加霜啊! 宋二明见宋沅有分寸,有骨气,知进退,对他们的怜惜更甚了! 就像正国家说得那样,那屋子是得好好打扫。 “成,你带着两孩子去!也不算你请假了,公分照拿,你多担待点,帮忙安顿下她们。” 江莹点头应是,就是大队长不说,她也会尽心帮忙的。 就他们家老许和碗儿的交情,她若不帮,老许得把房梁掀了。 再说,她本就喜欢碗儿这坚强不屈的性子,这分了家,往后她们还得多走动,她恨不得立马就帮两个家伙安好家呢! 宋二明白把人交给江莹,便放心地背着手走了。 他盘算着碗儿姐弟两需要帮忙的地方多了去了,就正国家的一人,怕是忙得够呛。 正好李二苗家的婆娘平时对碗儿也不错,叫上她,再加上自己媳妇,三个人该是够了。 宋二明去叫了樊小玲,后者一听分家,就知道其中有猫腻。 可现在不是深思的时候,她把镰刀递给大儿子拔腿就跑。 宋二明见她火急火燎的模样,摇头失笑。 碗儿有这些关爱她的人,也是福气。 对了,还有自家婆娘。 大队长的心情比之前好了不少,背着的手也欢快了许多。 见地里辛苦劳作的人,不时还夸上几句,搞得大家都觉得莫名其妙。 宋二明不管这些,哼哼唱唱地到了自家的地里,老爹老娘和媳妇儿正挥汗如雨地劳作着,还不时能听见他们急促的呼吸声。 “杏娘,别忙活了,来我给你说个事。” 张杏娘正卖力割着菜籽呢!今天天气闷热,怕是要下雨了。 自己再加把劲儿,争取多割些,这样被浇坏的也能少些。 听见丈夫的声音,她下意识地立马抬头。 “老宋家的事解决了?” 这才去了多久,以往可都是半天半天的。 “解决个屁,那家子丧良心的,让碗儿嫁给个喜欢男人的人,就为了一个名额。” “碗儿走投无路了,求着我和何支书给分了家,你也别忙活了,赶紧上来,去许家老屋帮忙。别叫那两孩子没地安顿!” 宋二明绝口不提宋沅和曲鸣做戏的事,怕隔墙有耳坏了碗儿的名声。 宋二明爹娘也是倒吸一口气,这个堂弟,越来越糊涂了。 “去,杏娘,能多帮衬些就帮衬着,那孩子是个苦命的!”宋二明的娘不住摇头。 以往她也劝过,可人方面答应了,回去了又是另外一幅嘴脸。 说得多了,她自己都不耐烦了。 张杏娘也分得清轻重,把镰刀递给宋二明后,对两个老人道:“成,那地里您二老就多费点心,我帮完就回来!” “去去!” 宋二明几人挥手让张杏娘走,叹息过后,又才弯腰劳作。 “娘,要不您别忙活了,去做饭去?我那三婶,什么也没给碗儿姐弟俩分,您做了,晚上我去叫他们来家里吃!” 宋二明的娘吐了点口水在手上,揉搓了几下才又去拿镰刀。 “等会儿再去,现在日头还早!” 就现在这模样,也才四点来钟的样子,她再割一会儿,再去做饭也来得及。 现在吃饭普遍都晚,到时候碗儿那边也收拾得差不多,吃好了正好可以休息。 宋二明点了点头,他娘有成算就行。 “对了,爹娘,我刚在宋家许诺了要给碗儿五十斤粮食!这也没跟你们商量,就自个儿做主了。” 要说他是大队长,可这公分还是爹娘和媳妇挣的多。 这没个商量就许诺出去,也不知道他们会咋想! 可情况是那么个情况,他要不表个态,碗儿两姐弟得有多绝望? 宋二明的爹是个暴脾气,“商量个屁,就那点粮食你都做不了主?你再合计合计,五十斤够不够?算了,五十斤苞谷,再带二十斤谷子,三十斤麦子”! 正好凑个整,也能让他们多对付些时日。 他们老两口老了,吃不了多少。加上儿子在公社那里领着工资,孙儿也是个有出息的,时不时还要往家里给钱,他们的日子过得宽松许多的。 给的多了,碗儿那个好强的小丫头也未必会收。 “成,我晚些送过去!” 宋二明乐呵了,要不说他们家家里和平呢,这爹娘明事理,怎么吵去? “成了,再搭些土豆,把腌好的酸菜也抱一坛过去。这有粮食,没有菜,那也不好下咽啊!” “另外,咱菜地里还有些白菜和芫荽,萝卜你扯出来看看有没有空心,没有的话也送点过去。” 宋二明的娘见两个大男人只想到粮食就赶紧补充,反正这些东西家里也富余,能帮两个孩子渡难关,也算有了好去处。 “欸,好!” 宋二明忙不迭答应,爹娘给的,能够碗儿吃个两三个月了,还能换换口味。 就是这锅碗啥的,还是难搞啊! 宋二明叹气,这解决了一样,还有一样呢! “叹啥气?”宋二明的爹不明所以,他们不是已经支持他工作了,咋还叹上了? “这不,碗儿的锅碗瓢盆,还有衣服被子,这才是难题呢”! 老两口也没辙了,这铁锅供应不上,他们也无能为力。 宋二明的爹思索片刻后,拍了拍儿子的肩。 “成了,锅我解决不了,去找支书一起合计合计,碗和瓢盆的话,明儿个我用咱家的树,给他们刨两个出来!” 宋二明想着自己爹的木工做的不错,是能做些碗盆的,心一下就落地了。 这样算下来,就只差锅和衣服被子了。 他上会工,等支书那里差不多解决啦,再去商量商量! 都说人多力量大,不行再发动大队委会的干部商量商量,总能找到解决的办法的。 何荣民这里呢,和宋老三两口子商量好分出去的两家每年给多少养老费用后,也准备去看看宋沅那里的情况。 宋建民和宋建国两兄弟,感谢地把几人送出来后,也回去收拾东西准备搬家。 胡翠花可说了,分家可以,谁也别住她的房子,看着心烦。 只要人在她跟前晃,她就能想起两人是怎么气她的,她还想再多活两年。 宋建民两兄弟如愿分了家,也懒得再去和母亲闹僵,索性就遂了她的愿。 正好大队还有一个废弃了的牛棚,宋建民准备先去那里对付完今天。明儿个再去县里通知儿女,之后请段时间的假,安心把房子砌起来。 宋建国呢,见弟弟把唯一空置且无主的地方占了,只得和蔡琴收拾着,准备先去外家借住几天。 第92章 落脚 蔡琴收拾着行李,脸色却很不好看,她实在想不通丈夫怎么就想到要分家。 分了也无所谓,可婆婆的这些苛刻的要求,他居然也答应了。 一年二百斤粮食,再加上十五块钱的养老费。粮食他们勒勒裤腰带也就省出来了,可钱怎么办? 还有房子也没得住,她们自己身上也没藏得有私房钱,这日子还怎么过? 宋建国见她气鼓鼓的模样,轻轻走到她身旁宽慰她。 “你也别愁眉苦脸了,你看宋金的那模样,要不分出来,荞荞早晚有一天也要被他算计了去。” “咱就苦这段时间,自己打点土坯,过段时间久能把房子砌起来了。” “别的身外之物,都没有女儿的安全重要。” 听到女儿的安全,蔡琴的脸色才有些好转。 自己女儿如花似玉的,得过她自个想过的生活。分了也好,别人就管不着她了。丈夫也算是做了件像样的事了。 “行了,分都分了,我能说什么!你等会儿,把安安的衣服给他送过去!” 儿子铁了心不和他们住在一起,他们能有什么办法? 宋碗儿那死丫头别的不说,对安安确实不孬。 儿子现在处在气头上,那就保持些距离,冷静想一下。等他心气儿顺了,没准就自个儿回来了。 再说,他们现在确实没有余钱交给老太太,既然宋碗儿想出这个头,便让她愁去! 只是,这天气凉幽幽的,还把他的衣物送过去,至少他不用受冻。 “也别去我娘家了,兄弟脸色不好看。你去和大队长说说,那烧石灰的窑洞现在用不上,可不可以先借咱们住住?” 那地方虽然不算好,但胜在宽敞,他们搭个顶棚,也能应付几个月。 几个月的时间,也足够把房子砌好了。 最主要的是那里离宋家远,远着些,也避免宋金打自己女儿的主意。 “成,我去问问!” 宋建国把拿着儿子的衣物准备先送过去,却被宋荞拦住了。 “爹,等等,我这还有两套衣服,你给碗儿送过去。” 要不是自己鬼迷心窍,妹妹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别的她暂时帮不上,先给两套衣服防寒! 至于钱,还好她上班留了个心眼,也算是存了快一百了,先帮爹娘把房子砌起来! 妹妹那里,有许大伯帮衬着,应该不至于过得太差。 至于这些人情,往后她再一点一点还回去。 宋建国见她还惦记着碗儿,眼睛红红地点头,抱着衣物走了。 宋荞叹气,这日子,怎么就过成这样了。 目送父亲走远,她才转身和母亲去收拾衣物,一旁看热闹的王大芹却凑了上来。 “我说弟妹,你这动作也太慢了些!都要黑了,还没收拾好!” 她可指望着,这两家人搬走了,她儿子女儿可以搬进去呢! 以往儿子女儿跟他们一个屋,他们想做些什么也不太方便。 这往后地方宽敞了,她也就不亏待自己的儿女了。 “大伯娘,用不着你催,我们马上就好!” 宋荞也是没了好脸色。若不是大房惹得祸,她的弟弟妹妹至于什么也不能带吗? 现在还跑来落井下石,难道她就没有个求人的一天? 王大芹被忤逆了,心气一下不顺,走进来就要和宋荞掰扯。 宋荞懒得理她,直接一句话丢了出去。 “大伯娘要是进来捣乱,我可不保证今儿个就能搬出去。我看这天也暗下来了,正好可以吃吃晚饭,然后洗洗睡了。” 王大芹一听便怂了。这要是耽误下来,老两口改变主意了怎么办。 还有这个宋荞,要是真惹急了,故意死拖死拖的,赖着不走可就麻烦了? 算了,她姑且再忍最后几个时辰。 “我懒得和你计较,手脚麻利点儿的。” 说要匆匆扭着屁股走了,深怕多耽误一分钟,宋建国几人就赖皮留下来了。 宋荞见她那模样,叹口气继续收拾。 出门送衣服的宋建国把东西送到许家老房子那里,见屋内的几人忙得热火朝天的,最终还是没脸走进去。 他站在屋外贪婪地看着儿子女儿开心的模样,心里酸涩极了。 都怪他,若是当初没有没把儿子的死怪罪在碗儿身上,现在他们一家应该其乐融融地在一起。 要不是他没能力,不硬气,孩子的命运也不至于掌握在别人手里。 如今他们姐弟两也算是苦尽甘来,想来是不想见到自己这个窝囊的父亲。 宋建国在外面站了好一会儿,静静凝视着屋内的美好。 最后,还是见有人来了这才把衣服放在了门口的石阶上,落寞地走了。 “哟,热闹着呢!我可是来得太晚了?” 何支书的妻子王萍萍是个性格爽朗的人,这不,人还没进门呢,就开始热闹气氛了。 “大婶儿说的什么话,不晚不晚,能有您的帮忙,咱们可得轻松许多呢!” 最先反应过来的江莹立马把人迎了进去。目光触及地上的包裹时,有些意味不明。 随手提起包裹,用手摸了摸,都是些柔软的东西,想来是老宋家良心没坏透送过来的衣物。 她把东西递给宋沅,后者接过迟疑了一瞬,这块布料,是宋建国屋里的。 她有些不想要,前十几年都没给过什么东西,现在怎么就想起来给了? 看着屋子里站着的人,她敛下自己的情绪,伸手接下了。 “诶呀,才来就不让我歇气啊!” 王萍萍也不矫情,爽朗地调侃着江莹,倒是打乱了宋沅的思绪。 她把带来的砂锅递给宋沅,便也加入打扫的行列当中去了。 “碗儿,大奶奶也没个好东西,这砂锅你先将就着用。至于粮食,你也不必操心了,晚些你何爷爷给你背过来哈!” 宋沅抱着砂锅,鼻子有些酸,眼睛也水润极了。 之前,因着克亲的名义,大家都对她敬而远之。 没想到分家了,反而得到大家的关爱了。 “多谢大奶奶!”,宋沅压低了声音,生怕别人听出了异样。 她瞅着这砂锅还是六成新的,想来也是刚从家里腾出来的。 只是,不知道给了她,人家家里怎么办? 既是大奶奶好心送来的,就先留下对付今天晚上,待自己明天进山把容祁用的砂锅带回来,再还回去,想来也就耽误一两顿饭的事。 宋沅的情绪再压抑,时刻关注她的大人们还是没错过她的变化。 王萍萍走上前来,轻抚着宋沅的头发,声音轻柔,“碗儿,苦日子都过去了,往后咱努努力,总会好的!” 这孩子,怎么就瘦成这样了? 王萍萍有些唏嘘。以往她们家不愿和老宋家打交道,只看着碗儿人比较单薄,没想到,却瘦成这副模样。 也是怪她们!一个大队的本应该帮把手的。可家里孩子孙子的实在太多了,难免会疏忽了去。 加上碗儿的亲人都在,她们也不好越俎代庖了去。 往后,让当家的好好关注关注碗儿姐弟,不能让孩子们对生活灰心啊! “嗯!”宋沅坚定地应着。 日子会好的,她相信自己。 “好了,赶紧收拾了,我可是怕今儿个晚上,咱们大队出现两个没有地方睡觉的小孩子。” 宋沅被逗得噗嗤一笑。“才不会呢!奶奶,伯娘,婶婶们这么麻利,我们才不会没有地方睡觉了呢!” 江莹见她调整好情绪,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头,“真是个促狭鬼,若是这收拾不好了,倒成了咱几个的错了。” 宋沅被说得脸通红,连忙摆手解释她不是这样的意思。 急切的模样,映在了几人的眼中,平添了些这个年龄段孩子该有的稚嫩纯真,几人相视一笑,笑声在屋子里回荡许久。 院子角落里认真铲土的宋安,见姐姐的这份模样,也开心地笑了。 看来,离开那个家,是他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 往后只要能让姐姐开心,他都愿意竭尽全力去尝试。 宋建国从许家老屋回来后变得失魂落魄。他无精打采地准备去找大队长,却被宋建民拦下了。 “二哥,钥匙给你。你和二嫂去收拾收拾。” 宋建民把钥递给宋建国,这还是七叔公给的。 七叔公知道他们没有屋子住便把老屋子借给他们。 老屋很大,两家人完全住得开。 只是同样年久失修,看起来有些残破。 他们两口子已经打扫了自己要住的屋子,至于二哥家要住的,就等他们自己来收拾! 二哥和二嫂都是老实人,不像大哥那样爱耍小聪明,他自然也乐意和二哥搭伙住一屋。 宋建国见房子解决了,感激地要去谢过七叔公,却被宋建民拦下了。 “二哥,先安顿下来!” 这天也不早了,整理好了估计都是半夜。 七叔公知道他们的境况,想来也不愿意他们走这一趟。 若是二哥真的有心,便等安顿好后,请七叔公自家吃个便饭。 宋建国觉得弟弟说得有理,感谢了他的提点过后,欣喜地去通知媳妇女儿了。 “叔公真的愿意借咱们住?” 蔡琴有些不可置信,分家的时候叔公的脸色很不好看,她还以为叔公是对她们提出分家不满呢! “真的,钥匙建民都给我了。” 蔡琴见丈夫手中的那一挂钥匙,心里这才有了底。 “那感情好!叔公大房,他的房子可比窑洞好多了。” 窑洞每年都在烧石灰,四周的墙壁都渗透着石灰的气息,闻多了对身体也不好。若不是没有办法,她也不会想到那个地方。 “建国,我和荞荞收拾得差不多了,你先搬些过去,等会儿再回来一趟,咱三人就能带过去了。” 事实上,他们的东西并不多,两床被子,加上三人每人的两三套衣服。 对了,还有一个蔡家陪嫁蔡琴的柜子和一个手提箱子。 宋建国抗着柜子就出了门,柜子看着不大,可它重啊! 先把它拿过去,后续也好搬些。 第93章 送粮食 “弟妹,实在不好意思,要不是碗儿闹得这一出,你们也不用分家了。” 蔡琴才把东西放下,看着忙碌着的卢花,便讪讪开口。 她私心里认为是宋沅败坏了门风,三房一家怕连累了宋穗穗的名声,才迫不得已分的家。 卢花被她说得一愣,反应过来后却眉头紧皱。 只觉二嫂实在是太拎不清了,哪有这样埋汰自己闺女的。 他们三房分家纯属是想要分,借着碗儿分家请来的人帮忙罢了,怎么就变成怕被连累了? 这才分了家,还有许多事要忙,卢不想浪费时间和她掰扯。 卢花不好开口,宋荞却忍不住了。 “娘,你说的这什么话?就算没有碗儿,这个家迟早也得分。” 宋荞很是火大,她本就因为自己险些让妹妹身陷囹圄而愧疚不已,不料母亲还说出这样诋毁碗儿的话来。 那是碗儿爱的吗?她一个十四岁的姑娘就经历了这些,对她内心伤害得有多大? 娘不说关心关心碗儿,倒还怪起她来了。 今儿个碗儿遭受的一切,爷奶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顺水推舟成全堂哥的心愿。谁想过碗儿是否愿意了? 她今儿个也算看明白了,爷奶重男轻女。早晚有一天,他们都会变成牺牲品。 与其在那个让人窒息的家里伏低做小,何不如脱离出来,自己做主。 爹提出分家的时候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层,可娘这么就这么一根筋呢! 你不心疼碗儿,也不至于把所有过错往她身上安! “行了,嚷嚷什么,我又没说错!” 蔡琴很不服气,这个女儿,今儿个怎么这么反常,这本就是宋碗儿的错,她还说不得了。 要不是她不要脸,非得跟着宋金去啥公社,人家会看上她? 要不是她磨洋工不去上工,人家哪来的机会差点侮辱了她? 要她看,今天的一切全是宋碗儿自己犯贱作来的。 偏这个女儿心善,只看得到表面的东西。 宋荞见母亲依旧无动于衷,心中有些悲戚。 倘若,当初和大弟一道出生的是她,母亲是不是也要这样对待自己? 她一直搞不明白,难道一个朝夕相伴十几年的人,就真的抵不过死去的宋承吗? 难道儿子的命就真的那么金贵?金贵到她能忽视掉身边正在茁壮成长的生命。 宋荞倒吸口气,或许娘是这样觉得的! 宋荞心下悲凉,“娘,我不管你怎么想的,我今儿个都得告诉你。这不是碗儿的错,是堂哥贪心,隐瞒了人家的信息,才会让家人误判。” “还有,若不是堂哥出的馊主意,人家能进咱家门吗?” “您既然怎么多想法,那爷奶每次打骂人的时候怎么不说?” “不说碗儿,就这么些年,奶的偏心,难道您没看出来了吗?” 没有碗儿,三叔他们怕是也早被爷奶的偏心伤透了。 就自己娘,只要吃饱了啥也不用想,就是活得太简单了。 “碗儿再不是,她都是您身上掉下来的肉。我希望你能好好想想清楚,我不求您爱她护她,可您别一有事就把所有的罪过都推到她身上。” “您设身处地地想一想,若您过的是这样的生活,您是否还能高高在上,说话这些话来?” 蔡琴被堵得哑口无言,瞪了一眼还想个她说大道理的女儿,拍拍自己的衣袖,赌气地去打扫卫生了。 宋荞歉意地对着卢花笑笑,只是那笑意有些惨淡,看起来很苦。 她也转身赶紧收拾院落里面的枯叶,不为别的,明天就得回县里了,今儿个给爹娘打扫完,明天他们也能毫无顾忌地去上工。 况且自己这一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房檐下徒留卢花一人,看着母女二人离去的身影,感叹宋荞是真的长大了。 至少,明事理了许多。 …… “来来来,这些东西往哪放?” 才下了工,宋二明便挑着粮食上门了,他后面跟着的老娘背上背着一个麻袋,手里抱着一个坛子,也一起过来了。 “大队长,您这是干啥呀?” 宋沅不明所以,怎么就挑了几个麻袋进来了。 “这是大伯许诺给你的五十斤粮食,你大爷爷大奶奶爽快,给你匀了些麦子,谷子和土豆。” 宋沅一听都是稀罕物,连连摆手拒绝。 “大队长,您的好意我领了。可我不能要这些东西。您放心,我能养活好自己!” 她的那些钱,多的不说,想来筹办了锅瓢碗盏,铺盖以后,还能换个斤粮食! 再不济她请两天假进山打猎,日子总能过得下去的。 可现在粮食金贵,家家户户都是勉强裹腹,她断不能接受大队长带来的这些。 况且这还不是一星半点,看那模样,得有一百多斤呢! 这要是省着些,够一个人大半年的伙食了。 “碗儿啊碗儿,话不是你这样说的,这大伯话都说出去了,你要让大伯食言哪!” “再说,大伯是那种没有分寸的人吗?倘若饿着一家人给你们提供这些,大伯又不是傻是不是?” 他也不管这话说出来碗儿会不会多心。可人性本来如此,一向顾的都是自家人。 只有在保证好自家后,才会有腾出手脚来关注和帮助别人。 他不是圣人,自然做不到让家人饿肚子来帮助这孩子。 宋沅觑了大队长一眼,摇了摇头,大队长可不傻,傻的人能当上大队长?还一当就是这么些年? 知道大队长的好意,可她还是适应不了接受别人这么多东西。 “大伯,我知道你们愿意帮助我!可这些东西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这要是再往前个十几年,这些粮食都够娶两三个媳妇了。 “有啥贵重的?你大爷爷大奶奶胃口小,你堂哥也在外面吃。就我和你伯娘,我们能吃多少?” “与其放陈了差了味道,何不如先给你们度过这段时间。你若过意不去,往后上山找到啥野菜的,给大伯匀一口不就好了?” “是啊,碗儿!你听大奶奶的话,咱先把这段日子对付过去,等往后分粮了,这日子就能好些了。” 宋二明的娘牙都掉了几颗,说话的时候门牙直接露出了缺口,却让人觉得和蔼仁慈。 一旁的江莹,樊小玲几人也在劝着宋沅。 气节什么的固然重要,可再重要能重要得过命去? 就算怕差了人情,那往后慢慢还了就是。 “碗儿,拿着!” 众人异口同声,宋沅视线一一扫过,见他们鼓励的眼神,接受了大队长的好意。 “伯伯,谢谢你!” 谢谢你们,在我深陷泥潭之时向我伸出援手。 “诶哟,都在呢!” 何荣民也背着一个灰扑扑麻袋过来,见地上摆放着的东西,咧嘴笑了。 “这不巧了吗?赶到一块去了。” 何荣民也没有卸下背上的东西,直接看向大队长。“二明,咱俩帮碗儿搬进屋去?” 宋沅想要上前阻拦,却被王萍萍给拉住了。 “都是大爷爷大奶奶的心意。再说,你都收了你大伯家的,不收我们的,就不怕我们心多(生气)啊?” “还是说,有了你伯伯家的那些做对比,你看不上奶奶家的这点子?” 宋沅连忙摆手道不是。何爷爷家那么多人口吃饭,又怎会嫌少呢! “那就是了,既不是嫌少,便收着!若真的过意不去,便和你伯伯说的,有野菜的时候送爷爷奶奶一把就是。” “不过碗儿,奶奶得提醒你,不要因着咱这些话,就有负担,也不要不管不顾往山里走!” 咱这山啊,危险太多,你才迎来好日子,可不兴去冒险。 “谢谢!” 除了感激宋沅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好了,我看屋子也收拾得差不多了,那咱就先回去做饭吃去?” 宋二明的娘,也就是宋大奶奶见天色暗沉下来,询问着几人的意见。 王萍萍还好说,家里有几个媳妇孙女,都会做饭。可江莹和樊小玲不行。 江莹家的许依言回来都很晚了,樊小玲家一屋子的大老爷们,也不会做饭。 想想这肚子还真是饿了,众人点头称是,却是该做饭了。 “碗儿,你带上弟弟,去大奶奶家吃饭。” 宋大奶奶来的时候,可是把饭菜都做好了的,都搁在锅里温着呢! “不了,大奶奶,有您们送来的粮食和锅,我等下煮点粥就是。” 大奶奶家已经带过来那么多东西了,再让她过去吃饭,这心里过意不去。 “那还得忙活,你也没有柴火什么的。听大奶奶的,家里已经做了你们的饭菜,你不能让大奶奶白忙活一场不是?” 宋大奶奶今儿个算是见到了宋沅的好强了。这孩子,懂事得让人心疼。 “去!伯娘现在回去做还得些时间才能吃,不然就让你们和伯娘去了。” 江莹摸了摸宋沅的头发,这孩子,中午想来就没吃饱,先让他们去大队长家填饱肚子,她明儿个再好好招待他们。 宋沅看着江莹,点了点头。 “那走!吃好了咱好再收拾收拾。” “成,走。” 众人出了老许家屋子便分道扬镳。 江莹锤着肩头和腰,今儿个弯得时间太长了,哪哪都疼。 她托着疲惫的身躯慢悠悠地走,这才走到院子里面呢,便见自家的小女儿正在淘米做饭。 许依言听到动静也抬头看江莹。“娘,今儿个下工这么晚啊?” 这都天黑了,娘才回来。虽然菜籽熟了,容易脱落,可这赶工也不是这样子啊! 第94章 雨过天晴 “哪是上工啊,娘给碗儿他们收拾屋子呢!” “收拾屋子?”许依言震惊了。碗儿怎么就需要她娘收拾屋子了,难道是爹没阻止成功,碗儿要嫁人了? 不行不行,爹咋那么没出息呢!不是说要让哥哥把碗儿娶回来给自己当嫂嫂的吗?怎么碗儿要嫁人了爹爹也阻止不了。 许依言暗自焦急,江莹却不能感同身受。 “是啊!碗儿带着安安从老宋家分出来了,没有地方可去,先租的咱家老屋,我和你几个婶娘一下午都在那帮着收拾呢!” 得亏他们那么多人手,才堪堪有个样子。 若真要他们姐弟自己收拾,怕今儿一晚上不睡也收拾不好。 许依言在气头上,也没听准自己母亲在说些什么,心里头还兀自埋怨自家老爹办事不牢靠。 等等,她听到了什么? “不是,碗儿分家了?可太好了!我还以为碗儿又是闷声不做气地等人安排她的婚事呢!” 许依言有些着急,见母亲点头说宋沅确实从老屋那里分出来了,她脸上才有了一丝笑意。 还好还好,老爹总算没有辜负自己的期望。 还有碗儿,终于学会反抗了,真好! 搬出来了也挺好,往后她就可以经常去找她了。 她可以教碗儿读书写字,碗儿可以带她上山去玩。 整个村子里面,能和自己玩到一块的估计也就只有碗儿姐妹两了。 可如今荞荞姐姐已经在为生活奔波,压根儿就没有时间和她玩,她便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碗儿身上。 再说,碗儿和她年纪相仿,感兴趣的东西和话题也自然多一些。 “婚事?”在许依言暗自计划着如何和碗儿相处之时,江莹很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 许依言心里头有事,自然没在意老娘的变化,自顾自道:“可不是嘛,我今儿个才上课,我同学就说她们家要来提亲。提亲对象还是咱小碗儿。” “要不说曲大哥喜欢的是男人,我还挺为碗儿高兴的,毕竟曲大哥家家里条件好,为人也挺和善。” “对了,我还让我爹回来阻止了呢,娘你不知道吗?” 面对女儿的提问,江莹摇了摇头,脸色我沉了几分。 她知道个屁,那个大老粗,也不知道回来打个招呼,她也可以帮着看着点碗儿不是。 碗儿那脸上的伤,估计就是亲事没成被宋家人给打的。 要是他支会一声,她也能留意着,碗儿也就不用受这苦。 还有,老宋家人也真是丧良心,这都是什么人啊,碗儿才多大点,就让她嫁人。 “那肯定是我爹解决了才没和你说的。” “对了,娘,你们收拾好了吗?” 她们家的老屋,可有得收拾呢! 果然,江莹的注意力一下转移到屋子之上。 “没有,屋内屋外堆积的东西倒是清理了,可碗儿他们分家得时候什么也没带出来,这铺盖啊,碗筷啊啥的,什么都没有。” 许依言惊了,这是分的什么家,什么都没有,这跟赶出门有什么区别。 小姑娘义愤填膺,想出去找宋家人理论理论,却被江莹拦住了。 江莹一开始也很不忿,可冷静一想,她们是外人,怎么去评论人家的家事。 若是冒冒然对人家家事指指点点,别人又会把账都算在碗儿头上。倘若给她安一个不顾亲情,忘恩负义的罪名,碗儿的名声怕是更差了。 许依言气憋在心中,甚是难受。索性拿起手中的木勺使劲挥了两下,才稍稍疏解一些。 “对了,娘,咱家我哥的铺盖不是还在吗?反正我哥也不在家,先给碗儿他们呗!” 碗儿那里可以算是家徒四壁,要不给他们想想办法,估计两人得冻病了。 江莹刮了刮女儿的鼻头,见她也帮着出谋划策,宠溺之意溢于言表,。“这还用你说?” 她早就想到了,只是一直忙着打扫还没付诸实际罢了。 “那娘您去帮忙铺上,我来做饭?” 许依言跃跃欲试,今儿个她要做个之前没做过的新菜式。 江莹略微一合计,觉得还真可行。若是碗儿姐弟吃饭回来她再过去,想来又要拒绝了。 这会子趁他们去吃饭,自己铺好了,等他们回来总没话说! 碗儿再好强,也不至于罔顾弟弟的身体健康不是。 说干就干,江莹迈着步子往许明毅的房间走去,还不时回过头叮嘱女儿,“你悠着点啊!” 这孩子啥都行,懂事听话,也乐得为她分担,就是太爱研究些有的没的菜式。 虽然最后也都吃完了,但那个味道有时候还是让她接受无能。 “去去,不用担心我哈!保证你回来,就能吃饭了!” 许依言兴致勃勃抬盆进了厨房,江莹笑着摇了摇头,也随她去了。 宋沅姐弟两人到了大队长家,宋大爷爷很是热情。 先是给他们打了水洗手,而后忙前忙后抬菜吃饭。 宋沅才落座就有些犯难,这饭桌上的饭一样多,她可怎么抬? 这要是吃了,伯伯家的人会不会饿肚子? 宋大奶奶知道她的顾虑,索性把蒸饭的甑子抬上了桌。 “碗儿不用顾虑,吃了就添,大奶奶做得可多着呢!” 宋沅理解宋大奶奶的贴心,抿唇点了点头,这才去端桌上的碗。 宋安见姐姐抬碗,也赶紧照做了。 “来来来,你伯伯家没什么好东西,全部是些家常菜,碗儿和安安可不要客气。” 宋大奶奶当即便给姐弟二人一人夹了一筷子白菜炒腊肉,当然,夹的是腊肉多。 宋沅连忙推拒,大奶奶这一筷子下去,肉都去了大半,别人了可吃不着了。 “吃碗儿,还有呢!”老太太举着筷子,和宋沅拉锯着。 盛情难却,宋沅接过了宋大奶奶夹的菜。轻咬着腊肉的瞬间,宋沅心里头泛起丝丝涩意。 在大队长一家人的热情款待中,宋沅姐弟吃得有些撑了。 大队长见姐弟二人同款揉肚子的动作,噗嗤笑了。 “你们先坐着,我去通知大家收菜籽,这天眼看就要下雨了,被淋了可就不妙了。”大队长轻言细语对姐弟二人道。 收了菜籽,他还得和支书商量商量这锅和被子该怎么解决呢! 宋沅听大队长有事要做,也立马起身告辞。 “你们再玩玩,伯伯去伯伯的,不耽误你们!” 宋二明有些无奈,他只是正常的生产工作安排,绝不是赶人啊! “不了,我们回去把东西都收拾归拢,明天就能好好上工了!” 大队长虽想留人,可一想老许家那还有些乱得场景,便也放人了。 姐弟两走在小路上,宋安看着这黑沉沉的天,却不觉得压抑和害怕。 男孩小心翼翼地望着天空,喃喃喃道:“姐,我们真的分家了?我怎么觉得有些不真实呢!” 回想起今儿个姐姐的处境,他是真的庆幸,大队长伯伯能够帮衬他们。 宋沅看了看弟弟故作深沉的小脸,觉得有些滑稽。 “有什么可不真实的,是真的分了。就是往后你跟着我,要受苦了!” 她条件差一些,不能保证安安能够和在宋家时一样生活得惬意。 “哪有什么受苦不受苦的,只要和姐姐在一块,我就觉得高兴。” 那个家最值得他留念的,也只有姐姐。 他想如果有上辈子的话,他一定也是姐姐的弟弟,所以这辈子生来才如此依恋姐姐。 “成,不说这话了。往后姐姐咱们一起努力,争取过得舒舒服服的。” 宋安点了点头,他相信,他们一定会过好的。 等他明天去和老师谈谈下学的事,往后他们姐弟相依为命,总能为自己奔个好日子的。 两姐弟回去的时候,原本漆黑的屋子里有一丝微光,那一束光照亮了宋沅沉重的心。 她疾步走进去,正看见低头钉被子的江莹。一针一线,专注地穿梭在那布料之上。 宋沅不知怎的,看到这一幕不禁潸然泪下。 她从未见过,有谁温柔地为她缝补被子和衣服,之前这一切,都是她自己做的。 “哟,碗儿吃饭回来了?” 江莹似有所察,盈盈抬起头来,便见流泪的宋沅,还被吓了一跳。 针也不管了,随便放着就走到宋沅的身边。“怎么了怎么了?怎么就哭了?受什么委屈了?” 宋沅摇头,粗鲁地擦着眼泪。 “我只是,只是觉得伯娘低头钉被子的时候很温馨。” 江莹被说得一愣,随即是心疼。这孩子,想来以前都是自己照顾自己。 猝不防看到自己这个样子,才会觉得温馨激动。 她轻轻给宋沅理了理额头散乱的头发,而后把人搂在了怀里,“碗儿,往后都会好的。有个词叫雨过天晴,你就当以前深处在瓢泼大雨之中,等雨停了,就能看见最绚丽的阳光了。” 宋沅点了点头,在这温暖的怀里,眼泪一下就决堤了。 原来,母亲的怀抱这么温暖。就让她放肆一回,就这一回,往后她还是那个无坚不摧的宋沅。 宋安在一旁看得急了,想上前却被江莹用眼神叫停了。 她在心里默叹了口气,想来这孩子是压抑了太久。这好不容易才逃出了那个家,心一下放松了才会把自己脆弱的一面展示出来。 她太苦了,便不要打扰她,让她好好发泄一下! 宋安很不安,俩手攥紧了拳头。尤其听见姐姐那越来越浓重的呼吸声,他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没法。 那个家给姐姐的,原来是如此的伤痛。 可笑他曾经还想留住她,却不想让她变得伤痕累累。 宋安此刻无比悔恨,若是自己早一些放手的话,姐姐是不是就能要幸福一些。 江莹什么也没说,就这样轻拍着宋沅的背。 等宋沅哭得累了,便退出了江莹的怀抱,利落地擦了擦眼泪,坦荡地朝着江莹道谢。 江莹爱怜地上前帮着宋沅整理仪容,整理好之后宋沅又是那个爱笑坚强的女孩。 “好了,被子也钉得差不多了,你们先将就睡着。伯娘回家吃饭了,你们早些休息。” 这晚饭晚了这么久,她肚子还真有些不太舒服了。 宋沅没有拒绝,他们确是需要被子。便只能道谢。 目送江莹离去,宋沅把大队长,支书,许大伯娘和樊大婶的名字刻在心里。 总有一天,她要好好报答他们此刻的慷慨。 送走江莹,宋沅带着宋安在屋外拾了把柴,就着王奶奶带来的砂锅热了水,擦过手脚之后便睡了。 宋沅才刚躺在床上,瓢泼大雨倾泻而至。雨滴低落在门口的石板上,清脆而急促,似要把这段时间以来的晴朗都给浇没。 宋沅静静凝望着屋顶,心里却无比的静。 她终于,狠狠地抓住机会,从那个家逃出来了。 只是不知道,小叔会不会责怪自己,毕竟她算计了爷和奶。 还有安安,跟着自己过这苦日子,往后他会不会后悔? 宋沅想得入迷,早已困极的宋安轻轻抱住了姐姐,砸着嘴继续睡了。 宋沅静静地搂着她,只要他们姐弟在一起,一定能克服所有的困难。 也不知道会不会像许伯娘说的,雨过便能天晴。 宋沅就带着这样的疑惑,慢慢进入梦乡。 第95章 自留地 隔天,宋沅难得地睡得很沉,还是宋安率先醒来。洗了几个土豆煮了当早饭。 大队长他们送过来的粮食还是半成品,需要去磨坊磨过之后才能做饭。 宋沅吃了两个土豆,吩咐宋安继续安心上学之后,去猪圈喂了猪。 正巧这几天她割的猪草还有富余的,那便把时间留下来去磨苞面! 因着他们只有两人,而且磨面很费时间,宋沅才带了三十斤苞谷。 走出自个的小院,宋沅很是心满意足。 虽然这房子是他们租的,但是这是只属于他们姐弟的房子。 抬着苞米都走了几步,想心不同的宋沅还是走回来,把门锁上了。 锁是原先的那个,依然很牢固,她便继续用着。 宋沅也知道自己算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可那么些粮食,还是大队长他们给的,她不能不防。 事实上,宋沅也防对了,她才堪堪移开了脚。宋芳就到了许家门前,不,现在是宋沅家门前了。 宋芳来没别的事,就是想看宋沅过得如何落魄,只是不巧,宋沅早早出门儿了。 她对着大门呸了一声,暗道宋沅小家子气。就这家徒四壁的模样,防谁呢? 还有大队长和支书那些人想来只是嘴头上说得大方,也不可能真的会照顾宋碗儿。 只有那傻子,发了疯想分家出来,她倒要看看,宋碗儿能过出什么日子来。 若以后落魄到回去求人,可不要怪她落井下石。 宋芳围着房子转了一圈,虽然面子上觉得宋沅没有什么好东西,可见着这上着的锁后后,她愈发好奇里面到底装有什么? 只是,四周都是高墙,把外面和里头隔绝得很好,就算她想要爬到墙上去,也是不现实的。 因着她是溜出来的,所以就算没能窥探到里面有什么,没能当面奚落宋碗儿,她也不得不离开了。 宋沅去了磨坊,里面很是寂静。 熟练地把玉米放到磨坊的水盆里淘洗,洗干净捞出来挤水分后,她才得空去把推磨杆架在石磨边上的磨棍上。 一切准备就绪,宋沅先是往磨盘上添了一些苞米,这才跑到推磨杆的那头去推。 这样好似省力许多,可来回跑动添磨却成了难事。 最后一合计,索性就在原地推磨杆,方便添磨。 等第一道面磨下来,已经是十五分钟以后的事,宋沅停下推磨的手,额头已铺了密密的一层细汗。 她没来得及在意,抬着玉米面到了晒面的大簸箕前放下,再用小的簸箕来盛面去筛。 筛的次数端看个人要的是什么面。筛完第一道可以做粗粮吃,口感比较粗糙。 宋沅准备做些粗的,再做些细面。把第一道筛好的苞米面留了一半出来以后,到了另一边的青石磨前去推了。 之前推的磨是白石磨,碾出来的比较大粒。要推细面,还是得用青石磨,出来的东西细腻极了。 宋沅又一人推了两道,筛了两道,才算把面给磨完。 磨完也快到了吃中午饭的时刻,宋沅的腰也酸痛极了。 不过看着眼前的成果,她的脸上洋溢着笑意。 把东西装好袋儿,她计划着先回家煮两个土豆垫垫肚子,再去青杰哥家找他拿钱去置办东西。 宋大奶奶拿过来的土豆不算特别大个,宋沅随便洗了两个放进锅里煮,便收拾土墙房的另一个房间了。 安安也大了,刘奶奶说,古人男女七岁不同席。她们虽已摒弃了这个习俗,但还是得注意一些。 况且,安安是要长成男子汉的人,不能总是过度的依赖自己。 正好房子空闲,便给他收拾一间卧室出来。到时候把容祁也安顿在安安的屋子,自己也不用来回地往山上跑了。 屋子里面的东西摆放十分整齐,宋沅只需要扫地和擦拭就行。 床虽是许大伯当兵之前用的,但胜在木料好,到如今依然是好的。 只是这几年搁置下来,颜色不太好看。 不过农家人,不讲究那些。能用上就行。 宋沅上上下下,把床打扫得整洁,这才去了厨房看之前煮的土豆。 土豆是很容易便熟的东西,从放进去到水冒开,再煮个十来分钟便能出锅。 宋沅就着水吃完后,悄摸摸往柳家后门去了。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柳青杰放下镰刀就去了后门。 见是宋沅,说是诧异也不诧异。 这个大队,能来找他的便只有宋沅。可大中午的,碗儿不是应该上工吗? “你咋来了?” 宋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来你这拿些钱,去公社置办些东西。” 柳青杰剑眉一挑,这话怎么这么熟悉? 上次救容祁的时候就这样说的,难道她又救了个人? 想到这种可能性,柳青杰都头疼了。 这自己都顾不好,还老是揽些事做。 都说生活得苦的人心硬,可碗儿就不一样,明明都在泥泞中苦苦挣扎,却热心去朝别人伸手。 柳青杰内心很是担忧,农夫与蛇的故事时刻萦绕心间,就怕有一天印证在碗儿身上。 他的语气算不得好,“你置办什么东西?之前置办的还不够?” 那个砂锅,就是小,做饭也够两三人吃。还有碗筷也是,就算再救了一个,那也能应对过去。 ??? 宋沅很是疑惑,按照宋芳那喜欢嚷嚷,恨不得她死的性格,她分家的事不应该早就在大队传遍了吗?毕竟可以让她的名声坏的彻底,怎么青杰哥还一脸茫然?宋芳居然舍得放弃这样的机会? 还是说,,她们还没来得及从分家这事上反应过来。 既然他们没说,那就只能自己解释了。 “我昨儿个从宋家分出来了,现在很多东西都还空缺着,所以想拿些钱去公社置办回来?” 分家?柳青杰不敢置信!抬手用力掏了掏自己的右耳朵,难道是自己最近没掏耳屎,堵得太厉害才听岔? 亦或是说他耳背了? 可他明明才十八岁,不至于到耳背的程度。 那是胡三奶奶糊涂了,还是碗儿异想天开了? 一个吃得少还干得多的劳动力,他们舍得放过? 柳青杰的眼神始终带着质疑,“真分家了?”我咋就不信呢! 宋沅重重点头,这事能作假吗? “确实分了!” 分了?柳青杰觉得这两个字如同天籁之音。他全身的经络也一下都疏通了,神清气爽的。 柳青杰声音开始轻飘飘地往上扬了,嘴角也罕见地有了弧度。 “你都要置办什么?我去给你弄?你这去了公社没有渠道也是假的。在供销社买,你没有票做不成!” 其实都说宋沅苦,可她经常把笑容挂在嘴边,整个人给人很温和柔美的感觉。 而柳青杰呢,这几年虽过得还算不错,笑容却在之前的浩劫中被吞噬了。 这突然看到他笑,宋沅一时间竟反应不过来。 “嗯?”柳青杰等不来宋沅的回答,轻轻表达了自己的疑问。 碗儿就算有票了,在供销社买那也贵。他去走走关系,想来能省些钱。 柳青杰很是大方,内心的喜悦无法表达出来,索性把所有的事情揽到自己身上,消磨消磨他那激动的心。 “锅碗瓢盆,被子床单”。 衣物宋建国送来的那些够他们对付过这段时间,等往后有钱了再给安安置办些新的就行。 眼下要解决的,都是最急需的。 “我家这里还有两个铁锅,是有些小,不过你们姐弟吃饭的话绰绰有余。碗筷和被子床单,我去给你弄。” “还有,我不管你是怎么分家出来的。既然分出来了,那就别在和那家人打交道了。” 你容易吃亏几个字,柳青杰没有说出来。 也不是给碗儿留面子,只是觉得,他们总归是一家人,说得多了怕碗儿觉得他在挑拨离间。 “放心!我费尽心思分出来,就算天塌下来了,也断然不会回去。” “锅你家有的话可以从你这拿,不过我不太清楚该给你多少钱合适。你有经验,你看看要多少合适?” 她从柳青杰这拿走的东西可不少了,别的还好说,这铁锅可以说是有价无市,宋沅都有些怕自己的钱不够。 “行了,给我二十块钱就行。对了,和你算算账,上次你让我带东西一共用了六块多,加上今天的,你的钱一共还剩六十五。” 柳青杰也没有拒绝收钱,俗话说亲兄弟,明算账。只有利益没有收到损害,这关系才能长久处下去。 况且,他当时留下这些东西也是费了老大劲儿。 他从来都不做无用功,换些钱给母亲抓药才是正经的。 “行,那要不你帮我问下有没有渠道,你去的时候带上我一起。” 往后她自己得担起一个家,凡事都得亲力亲为。跟着青杰哥找到门路以后,也不至于事事都要麻烦人家。 也不是说背着他和人联络,悄摸摸做起生意。只是单纯不想再麻烦他跑来跑去。 这一趟二趟还好,若次数多了,就是她,心里也是不舒服的。 以己推人,往后还是少麻烦些青杰哥比较好。 “成,明天去。对了,既然分出来了,你去找大队长划块自留地。这往后吃菜什么的也不愁。我家里还有些菜种子,你带些回去早点种下,锄头也可以从这拿。” 柳青杰早当家,知道怎么为自己争取利益,也乐意提点宋沅如何去争取。 在他眼里,这乡下人,土地才是根本。 就算是有大本事的,在困境中,也得学会去利用土地来生存。 碗儿这次积蓄估计得掏光,若不留点后路,他怕往后她们姐弟没东西吃。 宋沅如醍醐灌顶,她就说还差点什么嘛。 她也是个急性子,立马就跟柳青杰告了别。 “成,那我先回了,你早些休息休息,下午还得上工。” 青杰哥每次分到的都是又脏又累的活,这不休息好,还真没有体力去做。 柳青杰也知晓这一点,便叮嘱宋沅先去把自留地的事落实好。这晚去了,好地说不定都被选了。 宋沅知晓他的意思,从柳家出来就要去找大队长商量。 人才走了两步,想起来答应胡翠花要归还宋安的学费,便折了回去。 柳青杰听她要五块钱,当即回屋拿给她了。能用钱买断的亲情都不是事,就怕人家不肯放手。 “那我走了。” 宋沅揣着五块钱走了,那步伐比以往不知轻快了多少。 到大队长家的时候,还没来及叩门便被抽烟的宋二明看见了。 他把烟斗按在石头上擦了擦,热情地招呼着宋沅。 “你来的正好,你大爷爷给你们姐弟做了几个碗和盆”。 因着这事,宋老头还特意请了半天的假。 好在他的手艺还在且利落得很,一早上就做了许多出来。 宋沅看着木凳上打磨光滑的木碗,感激到无以复加。 “谢谢大爷爷。” 宋老头乐呵呵笑着摆摆手,这都是手头活,一下子就齐整了,哪当得了这声谢。 宋沅知道老人家羞涩,也没追着话题往下。 “伯伯,我今天来,是找您划一块自留地。” 第96章 斩杀野猪 自留地可以用来种菜,这时候,家家户户吃菜都是自己种,节省成本不说,也省得老远跑去买。 宋二明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憨憨地笑了。 “碗儿不说我都差点忘了,这一忙就啥也想不起来,我昨儿个就觉得哪里没有做到位,原来是这儿呢!” “来来来,你给大伯说说你有没有想要的? 宋沅摇头,她都可以。主要是看队里能不能给。 只要能给,想来是经过考量的。若是她自个儿提要求,要好的其他人不会同意。可若是土地太寡了,那也种不出好东西来。 她索性就把这个难题交给大队长,让他们看着划分,想来是不会太差的。 不过自留地嘛,她想要离家近一些的,好打理。就算下工晚了,要吃菜也方便。 把想法说给大队长听了以后,大队长表示记下了。不过他得和队委会的同志商量商量,让宋沅静待消息。 宋沅也没指望立马就能得到回复,只是提一嘴让大队长知道这么个事。 “伯伯,那我先走了。”此行的目的达到,宋沅也不再多留,毕竟她手里头也还有一堆事情。 “留下来吃饭,你伯娘已经做饭去了。” 宋二明立马留人,这孩子昨晚才堪堪分了家,锅瓢碗盏还没置备齐全,饭肯定也不舒坦。 他们家虽不是大鱼大肉,但也供得起孩子一顿饭。 宋沅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昨儿个才在这吃了,今儿个可不能在消耗人家的粮食了。 “不了不了,我已经吃过了来的。” “得了,谁家的午饭能那么早,留下来留下来。” 宋沅趁大队长没注意,一下溜了老远。 “我真的吃过了的伯伯,就先回去了,自留地的事儿您还得麻烦您帮我留意着。” 话音还没落,人就已经飞奔到大队长的屋外。那急切的模样,像是后面有虎在追一样。 “我说你这孩子,让你吃了饭再走。” 宋二明声音有些急,在厨房做饭的张杏娘听见动静带着锅铲跑出来,院子里头却已经没有宋沅的身影。 “碗儿走了?” 这孩子,懂事得过了头。这一顿饭,能吃掉多少嘛! 就算真吃得多了,他们一人少吃几口就是,那又不妨事。 唉,都是穷给闹的。 宋二明胡乱地点头,无奈之余有颇为心酸,只得挥手让她回去做饭。 孩子懂事,他们大人也不能拖后腿。吃了饭他可得去和支书他们商量商量,得给碗儿划块好些的,可不能让她吃亏了。 大队长的打算宋沅不清楚,从大队长家出来的她步子渐渐慢了下来,而天气有些燥热,风吹过都裹挟着一丝热意,吹得枝头的树叶乱颤。 就像许伯娘说得一样,雨过天晴,还晴得特别晒人。 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搁家吃午饭呢,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 宋沅努力抬头看向太阳,那光刺得她眼睛生疼。她却没有移开视线,只是用手去遮住了一些,光透过手指落在她的脸上,斑驳明朗。 太阳的那份炽热和明亮,是她所向往的。 曾经对她来说远不可及,现在也不知道她离这份明亮,还差着多少距离。 不过总归是离得近了一些,哪怕就一点。 宋沅感慨半刻之后,便收回目光往养猪点去了。 她得往山上去接容祁,还得在安安放学前回来,不然他还着急了。 眼下只需要把猪喂好,再把她之前藏好的竹荪带回家去,她便可以上山了。 也不知道这几天,自己因着琐事绊身没能去照看他,他有没有照顾好自己。 他那身伤想来是快好了,可别因为狩猎再伤了。 算了,再如何心忧都是猜测,她便亲自去看看。 宋沅把猪食喂给了小猪,小猪这几天长了不少个子,高了也长了,就是看起来没多少肉。 宋沅蹙了蹙眉,她知道这是正常的,光有猪草小猪的营养还是差了些,可她暂时也无能为力。 喂过猪后,宋沅跑到猪圈后面的一个小匣子里面去拿竹荪。 那匣子很大,本是大队从柳家搜来的,因着有些残破,便被扔了。 宋沅见还有用,就捡过来放在了这,正好可以为她存放些东西。 今年的竹荪晒的不多,只有半斤左右,可架不住它不吃秤,看起来很大一袋。 宋沅也没思索,带着就回家了。 走时看了看这个木匣子,眼底留念一闪而过。 可不就是留念,这好歹也陪她走过严冬酷暑,为她存放了多少不想带回去的物品。 现在她可以把东西安心放在家里,却还是有些舍不得这匣子。 可若带回去,这边上都已经开了口,也不能再装什么。 宋沅有些为难,最后还是把它安置在墙角。 待回去找找看有没有角落能放下它,毕竟它见证了自己的生活。 回家把竹荪找了个干燥的地方放下,宋沅便背着背篓进山了。 背篓是她从养猪点带回来的,用来去背山上的那点子家当。 秘灵山中,容祁一早起来就开始翻晒宋沅的那些菌子。昨儿个收起来后,好像又有些回了。 正好今天太阳好,给它再晒晒,往后不容易发霉。 就是不知道,那小丫头在做什么? 之前天天叮嘱自己不要乱动,怕伤口裂开。这才过去多少日子呢,人就不常来了,这次都已经过去三天了。 想到这,容祁觉得自己都幽怨了。 这以往他能一人生活一辈子。可这才十几天的时间,他便习惯了小丫头板着脸叮嘱这叮嘱那的日子。 猛不丁失去了这些闹人的声音,他还有些不习惯了呢! 也不知道那小丫头过得怎么样,他可得好好想想,怎么样才能给她分了家,分了往后她便自由多了。 是了,先去打打猎。容祁这下终于有事可做咯。 小丫头分出来肯定是没钱的。他的津贴又不在身上,只能在这山上猎些野物,卖了换钱。 就是不知道,这东西好不好卖。 容祁甩了甩腿,早些日子伤口处总是有些痒有些痛。 可上次踢了那野狼一下之后,便只有痛了。 且痛得时间毫无规律,痛的时候能痛得脸色发白,直冒虚汗。 他很苦恼,托着这腿,指定影响他的速度。 容祁说干就干,在地上捡了几个小石头,便往树林深处走了。 这片树林他这几天摸熟了,对于上次宋沅遇见的野狼,他觉得只是偶然。 这里还不完全属于深山,很多大型动物都没有出现过。上次只野狼,估计是迷路了。 容祁顺着一排树木才走了没多远,便看见林间蹦蹦跳跳的灰兔,好几只呢!估计是一家几口出来沐浴阳光,不太幸运地被容祁遇上了。 既然来了,那就乖乖跟爷回家。 容祁放慢呼吸,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小把石头,这样方便快速扔出去。 容祁快,野兔更快,在第一只野兔应声倒下后,其他的都开始四下逃窜。 他不慌不忙,找准方向,计算距离后,精准地把石头又扔了出去。 再一次,鲜活的野兔倒下了。 他转身去看其他的野兔都已四下逃窜开去,距离隔得老远。加上前方草木尤其茂密清脆,兔子闪身躲进里面去,没了身影。 容祁也不急,去捡了那两只已经倒下的兔子,轻轻摇晃了下,重量不算低。 他的力道计算得很好。兔子不至于死亡,但也晕了。 从一旁的草堆里扯了几把野草,把两只兔子捆在一起,以防它们醒来以后逃窜。 捆好后,容祁带着两只兔子继续往里,他还想要看看有没有其他的。 从草丛里面穿过,大约又走了二里路,容祁停了下来。 心里树木更加茂密,空气里面有些潮湿。 他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野樱桃树,樱桃正红。 想着宋沅喜欢,他便去摘了几颗,试试味道怎么样,毕竟这里阳光不够充足,恐有些酸。 事实也是如此,尽管樱桃红得发黑,却还是酸酸的,没有一丝甜味。 被酸得牙齿都酥了以后,容祁面无表情走开了。 又走出去一小段路后,容祁在前方发现了一只体型偏中等的野猪,大概一百七八十斤。 他心里乐开了花,就是手里头没个趁手的武器,他得想想自己能不能安全无虞地拿下这东西。 容祁往四周看了看,四周的断掉的树木很多,就是都枯了,没啥用处。 轻叹了一声,看来今天只能铩羽而归了,可这心里有些不得劲儿。 他的腿脚还没好利索,正准备悄悄撤退的时候,野猪那边有了动静,好似往他这里来了。 想来是逃不过,容祁脸上的笑容有些玩味。 他放低了呼吸,准备给野猪来个突袭。 都说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他发现不远处的一块石头,可以说是很完美的武器。 石头是长条的,底下很尖锐。若是用力一些,作用堪比利刃。 他轻轻移了过去,一把捞起石头。 拿起来虽然小了些,不太趁手,但胜算大了不少。 他回过头去,此时的野猪正撅起屁股趴着吃草,姿态慵懒惬意极了。 容祁轻手轻脚走过去,可野猪听觉很是灵敏,在离它只有几米的时候有了反应。 容祁以为野猪要反攻,结果那憨憨被吓得不轻,鼻子里哄了几句后,卯足了劲儿跑了出去。 慌不择路,一头撞在了树上,把自己都给撞摔出去了好几步。 容祁趁热打铁,捏着石块几步跃了过去,在它起来的时候扑了上去。 野猪起身已经很快了,可脑袋被撞得有些晕乎,动作稍微有些迟钝。 容祁抓紧机会,一个闪身扑了上去,正正骑在野猪背上。 野猪甩了两下,没有把容祁甩下来,索性就带着他疾驰跑了起来。 因着它的个头不算高,容祁的脚直接在地上拖行,差点给别了过去。 好在他反应迅速,立即俯身用石块去捅野猪脖子。 野猪吃痛,原地跳了几圈,直接把容祁给绕晕了。 接着,野猪又把被容祁伤到的地方使劲往下按,想要减轻一些疼痛。 这一低头的瞬间,容祁差点被甩到地上。 野猪被伤到的地方实在是不好蹭地,便抬起后脚自己抠了抠。 只是,这一动作,颠得容祁差点骨头都快散架了。 在他眼冒金星的时候,他又捏起石块又胡乱扎了几下。 野猪叫声凄厉,呼吸也急促了很多。容祁以为它就要倒下的时候,野猪大力甩着身子,几下把容祁甩了下来。 看着伤了自己的人类,野猪眼睛猩红,俯着前身就扑了过来。 眼看獠牙就要划到自己,容祁顾不得痛,直接闪身往野猪扑来的方向,手吃着石尖向上,直接划破了野猪的肚皮。 野猪疼得用脚使劲去刨自己痛的地方,容祁却闪身把野猪扑在地上,用力地捅了几下。 一开始,还能听见野猪哼唧想反抗的愤怒声,越到后面,这声响越来越弱,而野猪身下,淌了一地的血。 在野猪声音完全消失的时候,容祁才停下手。 他翻身从野猪背身下来,大口大口吸气。 而刚刚落气的野猪,眼睛还睁大着,就像别人说的死不瞑目。 也怪它倒霉,遇上容祁简直就是无妄之灾。 第97章 被教训了 宋沅来的时候,山洞里空空如也。 她吸了吸鼻子,俏脸累得通红,汗水沿着脸廓慢慢滑下。 “这个容祁,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宋沅一个人念念叨叨,伸手去揭砂锅,看看他有没有自己去做饭吃。 还好,砂锅里面还有些饭,看来这几天没有饿着。 还有碗筷,洗得干干净净的,真是没想到。 宋沅在山洞里转了一圈,见容祁还是没有回来。便捏着自己带来的小麻袋去捡外面的菌子。 这些都晒得差不多了,反正也不会经常上来了,直接带回家。 还有小屋里的米油,不知道还有没有剩的。 “你来了?”这失踪了几天的人突然出现,容祁很惊喜。 高亢的男声响起,吓得宋沅捡菌子的手直接顿住,心脏好像一下上升了几个位置,有些疼。 好在是熟悉的声音,宋沅轻轻呼了口气,等心底的疼痛消失后,才缓缓抬头。 猛然见容祁肩上扛着的野猪,吓了一跳。 “你从哪打的这个大家伙?有没有受伤啊你?” 旁人都说野猪可凶悍了,那一身蛮力造就它战斗力很强,一般两三个人遇见都要避其锋芒。 虽是道听途说,并不能清楚地知晓野猪到底有多凶悍。单就看到的它那长长的獠牙,看起来都吓死人了。 这要是剐蹭到,可怎么好?也不知道,容祁一个人是怎么拿下的。 宋沅再脑海里想象了一通生死搏斗的画面,心都快跳出嗓子眼儿了。 可冷静下来一看,容祁衣服虽有些乱,却很整洁。 怕容祁怕又被小丫头数落,赶紧摆手。“没有没有,这头野猪可笨了。” 他侧身把野猪给卸下来扔到了地上,见宋沅把菌子和木耳都收好了。他疑惑地指了指地上,问她怎么不再晒着,这阳光挺好的。 “我要带回家去了,这次上来,是想让你和我一起回去,我分家了。” 最后一句话,宋沅说得很轻,可嘴角的笑意压也压不住。 毕竟,这是她盼望许久的结果啊! 只是不知道容祁愿不愿意一起下山,她怕他的身份需要保密什么的。 “分家了?” 容祁先是一喜,这小丫头终于要过自己的自由日子了。 嘴角才有了弧度,猛地想到几天前宋沅还忧心忡忡的模样,他一点也笑不起来。 所以,这个小丫头经历了什么?不是说的很难分吗? “他们怎么同意的?” 一句话把宋沅难到了,嘴角的笑意止住。 宋沅拿起麻袋,若无其事走到容祁旁边,戳了戳地上已经死透的野猪,看向一旁站着的容祁。 “这猪挺肥的。” 正好他们还没有油,下山以后可以给容祁称一些,正好用来熬油。 容祁见她装疯卖傻的模样,好笑地摇了摇头。 这丫头,比之前活泼了许多。只是没想到,这活泼却是在这时候体现出来的。 “别想蒙混过关,你说说,你怎么分的家?” 旧事重提,宋沅撇了撇嘴,这个容祁,注意力怎么就转移不走呢! 还有这严肃的声音,怎么和徐爷爷似的,搞得她压力老大了。 宋沅眼神躲闪,“就那样分的呗” 她无所谓的耸耸肩,结果都已经出来了,干嘛在意那些细节。 再说,他一个外人,干嘛老是关注她的家事。 宋沅斜睨了容祁一眼,眼神颇有内容,俨然一幅多管闲事的姿态。 容祁砸舌,自己好像是管得多了。 不过谁让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呢?那暂时报答不了她,多关注关注她的生活和健康总是可以? “给我玩咬文嚼字呢!那样是哪样??宋沅,你该知道,小孩子撒谎是不好的。” 哦豁,这下可碰到了宋沅的痛处了,她单手插在腰间,“说了几次,我不是小孩子了。” 宋沅气急败坏,怒瞪着容祁。 这个人,怎么老是觉得她小呢!她早都能独当一面了好不好! “你别转移话题。”容祁显然不吃这一套。 宋沅见躲不过去,直接闭紧了嘴巴,酝酿着怎么说。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说出来很好说话的容祁会把她训斥一顿。 想到容祁一脸严肃训人的模样,宋沅身子都抖了。 轻轻抬头偷瞥容祁,他却老神在在的盯着自己,一幅不问出来誓不罢休的模样。 见她抬头看他,还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吓得宋沅赶紧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宋沅心中暗自嘀咕,这人看起来怎么有些吓人呢! 她久久没有理清头绪,容祁也不慌,就在一旁守着。 头埋得久了,宋沅轻轻动了动脖子,手不自觉抚了抚自己额头的碎发,眼睛也轻轻抬了一下,恰巧瞥见了容祁好整以暇的双眸。 宋沅吞了吞口水,既然躲不过去,那便迎接暴风雨! “就是,那天和你吃了烤鸡回去,我堂哥给我找了门亲事。” “然后对方是个不错的人,所以我就顺势分家了。” 呵,他就静静地看她糊弄,这简洁得跟什么也没说有区别? “就这么简单?你那堂哥给你寻亲事,他能寻到什么好的?再说,你才多大啊?” 难道这边农村结婚的年龄和他们老家有很大差异?可就算有,宋沅我才十五岁,半大的孩子,懂什么啊? “呃,自然不是好亲事。对方在外的传言是好男风。” 宋沅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容祁的神情,果然就像变脸一样,脸色一下阴沉下去。 “他真是丧心病狂!你也不知道反抗?” 宋沅举了举自己的小爪爪,“我反抗了的。我告诉人家若是娶我可以,得把答应宋金的名额给下了。这不,人家还没着急,宋金便忍不住了。” “哦?那他能轻易放过你?”,一字一句,犹有千斤重量,压迫得宋沅不得不继续坦白。 “他当然不愿意,人家走了以后在半路把人截了回来。给人出了个主意,说是生米煮成熟饭,便能皆大欢喜。” 宋沅感觉周围冷了许多,容祁的眼周聚集风暴,似乎要布一场狂风骤雨。 “他怎么敢?” 容祁的指头捏的咔咔作响,宋沅突然有些怕那手被他掰断了,赶紧解释。 “他没有得逞,反而是那个哥哥人很好,陪我演了一出强暴未遂的戏,让大队长他们看清了宋家的面目,帮助我分了家。” 宋沅说道这里,还有些沾沾自得。要不是她好口才,怎么能说服曲鸣帮忙。 本以为解释了后容祁脸色会好看一些,谁曾想结果恰恰相反。 容祁忽地捏住宋沅的肩头,心中的郁火越烧越旺。 若是可以,他真想划开宋沅的脑袋,看看这小丫头是怎么想的? “我说你胆太肥了。我有没有说过,我会想办法帮助你分家?” 容祁是真的生气了,以至于他没有控制住自己的音量,骤然在宋沅耳边响起,刺得她耳膜生疼。 “有说过,可好机会来了,我得抓住不是吗?” 一句话让容祁瞬间无力,就像力道打在棉花上,不痛不痒的。 敢情他说了这么多,她压根儿就没意识到自己存错在哪! 这据理力争的样子,还觉得自己做对了呢! 若她是只猫咪,怕尾巴都要翘上天去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若对方是坏人,只是想获取你的信任,以方便他们行事怎么办?” “你自己的堂哥尚且靠不住?难道与你一面之缘的人就靠得住了?” 容祁告诉自己她还小,心中的郁气却怎么也消散不了。 他以为,宋沅长期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了那么久,至少练就了一颗防人之心。 可结果偏偏是,她很容易地就相信一个陌生人。 若是别人利用这一点来伤害她,她是一点躲的机会都没有。 容祁突然很怕,自己的这个小恩人踏错一步,便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一直注视他的宋沅见他生气的模样,乖乖地坐着,头一直往下埋着。 “那你要这样说,你不是也靠不住,那我为何还要相信你!” 宋沅心中腹诽,见容祁正灼灼盯着她后,点了点头,妥协了。 “那不是着急了吗?” 这机会摆在面前了,她若不心急那是假的。 既是有一线生机,那冒冒险又怎么样。 “着急,着急你能拿自己的安全和名声开玩笑?” 容祁声音有些沙哑。这世道本就对女子不太公平,若是再往外传出些什么难听的话,她往后怎么在这里立足生根? 她往后是要嫁人的,纵使他知道她很好,可别人会不会介意这些闲言蜚语?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没兴趣嫁人,自然也就不怕别人说什么!” 不是说她年纪小不知道婚姻是什么! 而是从大队生活的影子里,她看透了婚姻的本质。 家暴,重男轻女,颐指气使,传宗接代,无休无止的争吵和劳作,这些仿佛才是婚姻的全部。 若是如此,她为什么不自己活得快乐一些? 自己一个人,想怎么过就怎么过,不用去看别人的脸色,不用去猜疑,去害怕,只用取悦自己就好! “沅沅,你还小!” 有些东西,年少时总以为可以这样那样,可一旦长大了,想法也许就变了。可能是人的思想成熟了,也可能是在环境的压迫下迫不得已去改变。 不管是哪一种,她今天做的决定都可能为以后埋下隐患。 第98章 戒备 “我们把东西收拾好,准备回去!” 宋沅觉得分家的话题太过压抑,她不想容祁一直愁眉苦脸地纠结于此,索性主动转移话题。 正好太阳的势头已经减弱,他们也还有很多东西需要收拾,是时候准备起来了。 她避而不谈的态度落入容祁眼底,经过他自己的某些臆想,心一下软了。 她为自己介绍家时的那种欣喜和依恋还萦绕于耳畔。若是有得选择,谁又愿意拿自己做饵呢! 他真是急糊涂了,没关注到她内心的想法不说,反而指责了她一顿,她心里得多委屈? 容祁有些后悔,一向冷静的他怎么会如此急躁呢! 在宋沅转身进山洞的刹那,容祁沙哑的声音恢复了清冷,“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了!” 宋沅离去的身影顿了一下,眼睫微颤,嘴角也缓缓上扬。 “赶紧收拾!我弟弟还在家等我们呢!” 她的声音没有起伏,容祁也不清楚她到底有没有生气。 只觉心中就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有些闷。 他没来得及管这丝来之不明的情绪,迅捷地抓住了宋沅的手。 “沅沅,我不能跟你回去!” 她现在才以那样的方式分家,若自己再和她回去,有心人见了,只怕会添油加醋说出去,到时候对她更加不利。 她一个小姑娘,他不想她活在别人的指指点点之中。 “为什么?” 在这山上还住出感情来了?宋沅恶趣味地想着。 “没有为什么!” 宋沅被他几个没有透露任何信息的字堵了回来。 她忽然觉得好累,容祁一点也不理解她的苦楚。她白天还要上工,现在分家出来,屋子里没有一丝人气,晚上安安一个人会怕。 可她不上来,难道就真的让容祁自由生长? “你若不跟我回去,我和弟弟就没有被子和锅碗,你以为我想带你回去啊!我只是想带这些东西回去了!” 宋沅甩开容祁大步走开,仿佛又回到了初识时的别扭。容祁心中一顿酸涩,这下是真的生气了!可他本意是不想惹人非议! 容祁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这有事自己再解决不是,怎么就想叉了? “等等我,我和你一起收拾”。 虽只有收拾两字,却也代表了妥协。宋沅的步子微不可查的慢了下来。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山洞,之前宋沅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把床上的被子收收就行。 至于小屋内的米面,应该是没有了的。 不过宋沅还是想去一趟,之前发现的那些鸭蛋,现在应该已经孵出了小鸭,就算没有,应该也快了。 她想去看看,小鸭的出生率有多少,顺便再看看,那些没有抱窝的有没有新下了蛋。 家里现在比较拮据,只能在山上寻摸些东西回去给安安补身体。 至于容祁猎到的那些东西,宋沅是没有任何想法的。 不,有!她想称两斤猪板油熬成猪油做菜。旁的那些,就帮他请青杰哥一起卖了,钱就当作他回家的路费! 他的伤看起来也好得差不多了,腿也没瘸了,想来离开的日子也不远了。 宋沅没了之前的那种不舍,从那个家脱离出来以后,她的心态转变了许多。 就像当初她的生活全部是小叔安排,可等他逝去时,她不是继续生活得好好的? 就像她当初以为安安永远无法割舍对老宅那边的爱意,当抉择摆在面前时,他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自己。 容祁本就不是这里的人,走也是早晚有一天的事。纵使某天他终将成为她生命里的又一过客,她倒也能坦然接受了。 把被子放在了背篓里面之后,叮嘱容祁等她,她便要出发去小屋了。 容祁都要和她回村了,哪还坐得住!也跟着宋沅一起起身了。 他现在别的没有,就有一把子力气和些拳脚功夫,索性再往山林里走几步,再猎些东西。 反正就目前的趋势,他们应该得天黑后才进村。不然大家看到了这些东西,未必不会刨根问底。 有的人天生眼皮子浅,见肉指定得了眼红病,到时候再招惹上宋沅家里的人,那可就有说头咯。 “我再去林子里猎点野鸡,咱们走晚一些。” 宋沅想说他猎的够多了,见他凛眉的样子,话止住了,转而点了点头。 容祁轻呼了口气,提着宋沅的刀走了。 宋沅独自去了小屋,里面的摆设早已改头换面,就她那张休息的小床,上面的床单已经变成好几个布袋子背走了。 不过往后用得着的时间也少了,倒也没那么在意这些改变。 她去揭了揭装米的口袋,里面空空的。 宋沅有些庆幸,还好自己来了,不然他明天吃什么! 收拾收拾布袋,宋沅便捏着往河滩上去了。 正好她的床单也撕完了,这个正好可以用来装鸭蛋。 河滩边还有几只鸭子悠闲地在芦苇丛边上戏水,有的两三只成群,有的两只交颈对叫。 宋沅趁着鸭子不在窝里的时间,赶紧去寻摸鸭蛋去了。 也是运气好,这次她一共收获了二十来枚鸭蛋,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又收了这么多,可见这些野鸭的勤奋。 至于孵蛋的母鸭子,宋沅也一并看了,其中有几窝的小鸭已经破了壳了,正毛绒绒蜷缩在窝里头呢! 宋沅想下手带几只回去喂养,又怕别人听到叫声询问来处。到时候不说会惹来嫉恨,说了往后这秘灵山就再也不是她一个人的清净之地了。 若推辞说是买的,如今她才分完家,若是让老宅的人觉得自己藏私房钱,又要平添麻烦。 可若不带些回去,她又怕小鸭大些被母鸭带着迁徙,到时候就真成眼睁睁看着到手的鸭子飞了。 纠结来纠结去,她还是忍痛离开了。 既是已经拿了这么多蛋,就不要贪心去祸害这些小鸭子了。 每个生命都值得被尊重,她就当自己是个敬畏生命的人好了。 宋沅把东西带到了山洞边,叫了几声没有听到容祁答应。想来他还没有猎到东西,宋沅便也转身往树林里去了。 反正还有些时间,就多囤点东西回去。 这次回去,恐有一小段日子不得空闲了,倒不如利用现在的时间,好好找些能吃的。 之前她采摘菌菇的时候,只采摘了些大的。昨晚才落了雨,那些小的应该露了头。 菌菇新鲜的口感最好,如今也不用藏着掖着,那就再去采摘一些。 这两天才受了其他人那么多的恩惠,摘些送他们尝尝鲜。 若还有富余的,她便熬成菌菇酱,懒得做菜的时候挖上两勺,往那饭里一拌,也别有一番风味。 宋沅才踏进树林,那密密麻麻的菌菇脑袋就映入眼帘。她心下振奋,抓起背篓就开始采摘。 一蹲一移,菌菇的数量慢慢在减少。 等所有菌菇被采摘完,背篓被占去了大半的空间。 宋沅还想往里走一走,却见天色已经暗淡。 环顾四周,树木和丛林已经被夜色笼罩,森冷感慢慢四笼,包裹着宋沅。 冷意让她瑟缩了下,想起家中的弟弟,便只能放弃。 折返到山洞的时候,容祁已经等在那了。他的脚边比之前多了五六只野鸡,想来是刚刚才猎到的。 宋沅看向容祁时带着崇拜与敬意,这才多久,就猎到了这么多。 若是她的话,兴许就两三只!还是运气较好的时候。 两人也没来得及交谈,容祁上山帮宋沅把背篓抱下来。 宋沅把之前的鸭蛋裹在被子里。再把碗筷放进砂锅之中装进背篓中部位置,容祁的衣物寻摸了个麻袋装下和菌菇干放在砂锅旁边,这才把被子搭在最上头。 东西放置妥当后,她侧头去看容祁,却见他把野兔和野鸡绑在一根不算粗的树枝上,做成了两端重量齐平的扁担状。 宋沅也不催,等容祁绑好野鸡野兔后,在他的帮助下背起了背篓,正想伸手去接他手里的树枝,却被他一个闪身躲开了。 “你在前面带路,这点东西,我还能扛得动。” 虽然林林总总也有两百多斤,对容祁来说却也不算得难事。 之前负重训练的时候,若是队友跑不动了,他背上自己的背囊,再背上人,比这只重不轻。 就是真的重了,宋沅那小身板,他也不忍心把东西给她拿着啊! 要不是背个背篓不好拿这野猪,他都得把宋沅的背篓被卸下来了。 宋沅拗不过他,见他还很轻松的样子,便也按照吩咐往前了。 “你还背得动吗?背不动我可以拿一些。” “用不着,你只管走。” 好,自讨没趣。 期间,宋沅问了几次容祁,结果都是不用,到后面她索性就不问了。 可能是回家心切,两人步伐都很快,在天色完全暗下来时,终于回到了松桥大队。 放学回来的宋安一直不见姐姐的身影,还特意跑到了猪圈那块去看。 猪圈里背篓没了,猪食却还没倒给小猪。 他在门边坐着等,等到了暮色降临,依然没有宋沅的身影。 宋安的心里开始焦躁不安,他怕姐姐遇到危险,想去找人却毫无头绪。 还是小猪饿得吭哧吭哧的叫声唤回了他的理智。 转身把猪食倒进猪槽后,慢吞吞回家去了。 既然没有头绪,那就回去做饭!兴许姐姐办完事就回来了,到时候还有口热乎的饭吃。 宋安才熬好了粥,宋沅就轻轻推开了门。 神经一直紧绷的他被细细的声响惊动,立马奔出了厨房。 笑意还没拉满,见到身后的容祁时,一下僵住了,眼神里是戒备与排斥。 第99章 报备 “他是谁?”宋安带着疑惑发问。 宋沅回头看容祁,示意他把东西直接放在院子里头。 没有得到姐姐回应的宋安觉得自己被冷落了,赌气跑到两人的中间,试图隔开两人。 气鼓鼓的模样,倒像是要兴师问罪一番。 宋沅有些好笑,当即便调侃起来。“安安看不见姐姐背了这么多东西呢!还瞪我!” 那委屈的模样,打得宋安措手不及。 “才没有,你快把东西放下,不重啊!” 说着就要上手去接背篓,可他那小身板,宋沅又怎肯卸力,拍开他的手到屋檐下寻地方去了。 宋安亦步亦趋跟着,听见重物落地的声音又回头等了眼容祁。 他不知怎的,就觉得这个人往后会插进他和姐姐的生活里面,这种感觉他很不喜。 鼻孔朝天对着容祁哼了一声,宋安便转头去帮宋沅扶背篓去了。 “姐,你今天去哪了?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依恋地把头靠在宋沅的臂弯处蹭来蹭去,声音闷闷的,没有一丝活力。 宋沅就着脏兮兮的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眼中的温柔让她整个人犹如裹了一层朦胧的光晕。 “姐出去找吃的了,安安那么乖,姐才不会不要你呢!我还怕安安嫌弃跟着姐生活苦呢!” 宋沅语意间的苦涩,让容祁微微皱了皱眉,看向宋安的目光也开始不善。 宋安也感受到了容祁的目光,回头瞥了他一眼,立马离开宋沅的臂弯站直,认真地看着她。“姐,那个家就你是真的对我好,爷奶喜欢我是因为我成绩好,爹娘喜欢我是因为我是儿子,而你喜欢我只是因为我是你的亲人。” “今天我都跟胥老师说好了,往后我就不去上学了。我和姐姐一起劳作,现在我可能还不能为你撑起一个家,那我们就共同努力。等以后我长大些,我得力气和速度一定能提上来的,到时候姐姐就不用上工了。总有一天一定会把姐姐养得白白胖胖的。” 那认真的小模样,逗笑了宋沅和容祁。 被一个陌生人笑了,宋安心里头很不舒服,“你谁呀你,我认识你吗就笑,很不礼貌!” 宋沅正色,呵斥弟弟没礼貌,才半蹲与弟弟平齐,慢慢把事情讲述给他听。“安安,这个哥哥是姐姐之前救的,他受伤了暂时回不了家。咱们现在也有自己的屋子了,先让哥哥哥咱生活段日子行不行?” 宋安眼睛转了转,脑子里在回忆些什么! 会不会之前他没找到姐姐的那些夜晚,就是救他的时间? 那他住进来会不会赖着不走?现在他们家可穷了,养不起闲人的。 此时的他俨然忘记了,那躺在院坝里头的野猪。 宋沅期待地看着弟弟,毕竟容祁要和他分一张床,征得他的同意才能好好相处。 宋安没错过姐姐眼中的期待,咬了咬唇,重重地点了点头。 只要姐姐开心,他都可以。 不想姐姐为难,他跑到容祁身边,一改之前的冷淡,“哥哥,我是宋安,以后你就安心住下,有我和姐姐的饭吃,就少不了你的汤!” 宋安主动示弱,容祁自然也得回应。他慢慢蹲下身来想以同样的高度和宋安对话,才蹲了几厘米的距离右脚开始隐隐作痛。他轻吸了口气,没事人似的继续下蹲的动作,“那就麻烦你们了!” 宋安摇头说不麻烦,又跑到姐姐面前,说自己煮了饭,马上就可以吃了。 宋沅也意识到自己回来得太晚,问宋安饿不饿,后者却摇了摇头。 她又回头看看容祁,后者我摇头。 “那你们在外面坐一下,我去准备菜。” 说是准备菜,也只是准备些土豆来水煮。 老宅菜园子里头的菜他们拿不到,现在也没有油,只有干煮了。 容祁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提起一只野鸡就跟在宋沅身后进了厨房。 “反正都到现在了,把这只鸡炖了!” 宋沅看着容祁递过来的野鸡,不算大,只有三四斤的样子。 虽然很馋,她还是拒绝了。“这些留着卖钱!你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正想来早晚是要离开的。我家的情况你也看到了,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也不为过,路费就得你自己慢慢攒了。” “我也不知道你家在哪,要多少路费,可多囤些也是好的。” 一番话出口,容祁只觉小姑娘想得太多。 就算是要囤路费,他不还得有两只野兔和一头野猪吗? 当然,看到了宋沅现在的处境,野猪他只打算卖一半了,给宋沅他们置办些东西。 另外一半就留下来吃,宋沅姐弟两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没有点油水多少还是有些影响。 他觉得宋安的目标很好,把宋沅养得白白胖胖的。 当然,他觉得把宋安养得白白胖胖的也很有必要。 “吃!我现在已经好了!还能再打猎。可是你看,你现在也没油做菜,你忍心看你弟弟吃得清汤寡水的?就算你忍心,那我还是伤员,总得吃点好的补补。” 宋沅被说得有些意动,却又不好意思真的就占了容祁的便宜。 容祁大概也了解她的想法,指了指还在扑腾着热气的砂锅,“我吃你们的粮食,这样算不算扯平了?” 宋沅一合计也是,只道等饭煮好了就杀鸡。 既然有肉吃了,谁还吃什么水煮土豆啊! 宋沅把竹荪抓在灶台边上,见容祁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样,便我给他安排起了事来。 “我昨天承了很多亲戚的情,正好今天摘的菌菇不少,准备送些给他们尝鲜,你留在家帮我煮饭可以吗?” 容祁有事做就点了点头,他何尝不知,小丫头是想让他撇去不自在的感觉,快速融入到她们的家中。 她用心良苦,他自然也不会掉链子。 “你去!等你回来,咱们就开饭!” “好勒!” 宋沅把带回来的菌菇捡了一些出来分成了四份,准备送给昨天帮忙的人。 现在有些晚了,她一个人走四家有点费时间,索性把去支书和许大伯家的任务交给了宋安。 宋安很是高兴,觉得自己能够为姐姐分忧,提起菌菇走分比谁都快。 见他无忧无虑的样子,宋沅很是欣慰。自己提着两个布袋子,也离家了。 宋沅先去的是大队长家,一是比较近,二是她想把容祁的存在报告一下。总不能大队里平白无故多了个个人,让大家提心吊胆地去猜有什么意图。 给大队长报备好过后,容祁出行露面也比较方便。 宋沅去的时候,大队长才吃过饭在洗脚。 宋沅把菌菇递给张杏娘,怕不不收还特意解释是采摘来的菌菇。 “诶呀,你说你,你就着自己吃多好!你现在日子正是困难的时候,就不用想着我们了!” “伯娘,我那还有呢!正好你们也没时间去找,就拿一些给你们尝尝鲜。” 话都说了,要不收又辜负了宋沅的好意,张杏娘只得叹气着把东西放进屋里。 “你坐那,那又板凳。” 大队长身上披着一件外套,双脚搭在脚盆上,指着屋檐下的板凳招呼宋沅坐下。 “诶,不用管我,大伯。” “大伯,我这次来,还有个事想跟您说一下。我之前在山里救了个人,如今我也分家了,懒得两头跑就把他带了回来。怕他出来活动惊到大家,所以先给您说一声。” 宋二明听得一震,救了个人? 莫不是……? 他想起了之前来寻人的那些军官,莫不是他们找的人被碗儿救下了? “你在哪里的山下救的?之前有人来咱们大队找人,不知道找的是不是你说的那个。”宋二明问话有些急切,心里胆战心惊的,就怕碗儿真的去了那地。 宋沅不知情况,本能地摇了摇头,她也不知是不是。 既然过去了,她也不想提了。谁知道那些找人的是好意还是歹心? 现在容祁好好的,想来不久就能回到他原来的生活环境中去。到时候那些弯弯绕绕,他自己当会处理,用不着她忧心。 “我在秘灵山脚下救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人家找的人。” 宋二明叹了口气,是了,描述的和人家说的一样。 他的注意力更多的放在了宋沅进了秘灵山这件事,眉目严肃,嘴角想下耷拉,整个人看起来严厉极了。 “碗儿,秘灵山是咱们大队的禁地,你那些叔爷爷身上的伤,你不是没见过。你说说你,胆子咋那么大往里去呢!” 宋沅想过会被批评,却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只能乖乖听着。 乖巧的模样不知是不是真的听进去了还是敷衍人,宋二明叹气,慢慢给她讲寨子里面的老人们的经历。 那些进去的人,不是手上被浪咬了就是耳朵被豺豹撕扯过,还有的被野猪顶出去老远,腰到现在都不能恢复。 他不是危言耸听,也听过富贵险中求,可命不在了,拿些富贵有甚用? 宋沅这下是真心地点头表示记下了,她自然知道大队长是好意。反正最近也没时间去,自然是顺着大队长的。 “罢了,以前就不说了,往后不能再去了!” “好!” “你的别嫌伯伯唠叨,伯伯再唠叨,也是希望你能安全。” “我知道!” 第100章 是不是反悔了 “你说的事我也记下了,等你那朋友修养好,我会找个时间给队员们说说。” 只要不触及大家的利益,你就是多十个人也只是当作一时的笑谈罢了。 “成,大伯。我明天想往公社上去走走,您帮我批个假。” 大队长一听,便知晓她要去置办东西,会挥了挥手让她自己安排时间。 宋沅达到目的,便起身告辞。 知晓她还还要往下一家送东西,大队长直接挥手让她走了。 晚风徐徐,空气清幽。宋沅踏着风走在这夜色中,风吹起她的头发,一丝一缕往侧后方飞扬。就连那衣摆,也随风慢慢摇曳。 她半眯着眼睛,提起麻袋往老宅的方向走去。 越接近老宅,她的内心愈发宁静。 短短一天的时间,她的心境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以往的厌倦与忐忑都随风扬散,留下的只有不再在意的坦然。 看着已经熄了灯的老宋家,宋沅深深看了一眼,而后转头轻敲起樊大婶家的门扉。 许是宋沅上门太迟了,敲了半天门也没人来开。只屋内起身和询问的声音隐隐约约响起,宋沅听着便安静立在一旁。 没多久,木门咯吱被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个年轻好大的男子,一眼看上去就孔武有力。 与外表给人印象迥乎不同,李壮山见屋外站着的宋沅,挠了挠头,憨憨的笑了。 “碗儿,进来坐!” “不了,大壮哥,我给你们送些新鲜的菌菇尝鲜,给你了我就走了,大晚上把你吵醒,实在是对不住。” 李壮山挥了挥手,“说这些干啥?瞌睡嘛多一会儿少一会儿没差。进来坐,我娘应该是起来了的。” 娘可稀罕碗儿了,要是知道她来了指定立马从床上坐起来。 “不了,改天再来坐了!” 看宋沅真的不打算进去,李壮山接过宋沅手中的菌菇,道了谢。 等宋沅走后,他轻轻把门关上,提着菌菇往厨房放去了。 回屋路上路过李二苗夫妻两的窗户前时,樊小玲支起身子,轻敲着窗户。 “大壮,是谁啊?” 这半夜三更的,可别是出了什么事。 “是碗儿,说给咱们家送些新鲜菌菇。” 屋子里面顿时兵荒马乱,揭被子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色中格外明显。“你这倒霉孩子,你怎么不叫我起来啊!” 气死她了,一点眼力见也没有。 那小碗儿过来,就该把她叫起来招呼的。 李壮山颓败地低垂着头,他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不知道的还以为碗儿才是他娘的孩子,他顶多就是个捡的。 不过别说,就碗儿妹妹那乖巧的样子,不仅娘馋她做女儿,他们兄弟也馋她做妹妹。 可惜了,可惜碗儿没投胎到娘的肚子里。 不过也可以说庆幸,若是真投到娘肚子里,那他们兄弟三个怕是要被嫌弃了。 “碗儿说她马上要走,我就没叫你,不过我看她的模样,是朝着三爷爷家去的。” “行了,我知道了,你早点睡去!明儿还得上工。” 至于小碗儿那里,她自有自己的想法。 宋沅深吸口气,轻轻叩响老宋家的大门。 昨儿个说今天把安安的书费还上,想来爷奶都当作笑话了! 也是,在他们眼里,现在她们就像丧家之犬一样,谁会在乎她说的话呢! “谁啊?大晚上的,还让人睡不睡觉了?” 半响,屋内传来王大芹极不耐烦的声音。 “我,宋碗儿。” 她倒想说宋沅,可怕里头的人想破脑袋都想不起宋沅是谁。 宋碗儿三个字飘入王大芹的耳朵里,她着急忙慌去推身侧的丈夫。 宋建军不耐烦地甩开她的手,真真心烦极了,有事不会明天说啊? 丈夫推开她的手转身用被子蒙住头呼呼大睡,王大芹气急,轻拍了几下被子,小声嘀咕道: “睡睡睡,就知道睡,宋碗儿回来了。” 抱怨归抱怨,她的头脑可没停止转动。 这宋碗儿大晚上的敲门,莫不是在外过不下去,回来找老两口示弱? 不行,她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他们几房的人出去以后,这家里宽了不少。要是宋碗儿回来,她们不是还得给人家腾地方。 “行了,有事明天再说,我们都睡下了,一点也不懂事。” 王大芹声音尖利,抱怨和不耐烦隔着门宋沅都感受到了。 她心里的真实想法是,这个时候,就一定得阻止他们进门。若是开门了,宋安卖卖惨,以那两个老不死的性子,估计得心疼得不行。 回来住她的房子不说,还得吃她的东西。那吃食给狗吃了她都比给碗儿两姐弟吃了高兴。 宋沅眉头紧蹙,明天她还得请假上公社置办东西,哪有时间过来。 “我送奶的钱还她,还了就走。”王大芹不乐意她来,她还不想来呢! 王大芹粗鲁地呸了一口口水。嘁,冠冕堂皇,就你个小丫头片子,哪来的钱? 王大芹越发觉得,不给宋沅开门是个明智的决定。谁知道那死丫头是不是心里憋着什么馊主意。 “要还明天还,我们都睡下了。” 说完,掩耳盗铃似的缩进被窝里头,两手捂住自己的耳朵,不再听外面的动静。 老屋内,睡不着的胡翠花听到宋沅的声音,还以为是自己一下子适应不过来家里少了这么多人产生的错觉。 当儿媳妇回应的那一刻,她确定是宋碗儿回来了。心中的喜悦还来不及抒发,便被儿媳妇赶人的声音赶走了。 这个老大媳妇,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起来给碗儿开个门怎么了? 半天没有听到动静,胡翠花气急,自己摩挲着翻身起来,拿过枕头边上的火柴,次拉一下点着了柜子上的煤油灯。 布满皱纹的手颤巍巍端起煤油灯,趿拉着草鞋,蹒跚着往院里走去。 这人啊!老了就恋旧了。 才一天的功夫,热闹的家就凄清了许多,她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现在好了,碗儿深更半夜的回来,应该是体会过外面的苦,知错了回来请求原谅。 她是要板着脸还是给孩子一个笑容? 对,该板着的,让她长长记性。 就这样思索间,人已经走到了门外。 抬油灯的左手轻扣住门框,右手去拉插销。 在宋沅泄气准备离开的时候,大门打开了。 她闻声回头,只见胡翠花那褶皱的脸有些苍白,正探头往外看呢! “就你啊?安安呢?” 这大半夜的,怎么就把安安一个人丢下了? “安安搁家呢!我来还您的钱。” 宋沅从荷包里掏出皱皱的钱票,双手递到胡翠花的跟前。 胡翠花后退了一步,不可置信地看着屋外,她还以为,还以为……… 看来,孩子是真伤心了! 第101章 卖肉 “你,你们………” 胡翠花颤抖着手来接钱,心中仍然不敢相信,碗儿就这样把钱送来了,这是真的要和她们划清界限了吗? “总共是五块,您点点!” 有些事当面说清楚比较好,这要过了再闹起来,大家都难看。 “你这孩子,从哪来的钱?” 她要钱不过是不想分家的托词。碗儿一个孩子,就一天的时间从哪来的那么多钱? 别是偷的? 这个念头一起,胡翠花觉得心肝都痛了。 “您别管了,钱给您了,往后安安归我管,我先回去了。” 宋沅的心里蓦然一松,从此刻起,她和老宅就真的两不相欠了。 没去管胡翠花的脸色,宋沅扭头就走。 走过李家门口的时候,门突然从里面拉开。樊小玲的声音缓缓响起。 “碗儿,等等,婶子有东西给你。” 门被拉开一个人进出的缝,樊小玲从缝隙里走出,手离捏着一个不大的布袋。 “这是月事带,之前给你说来我家我教你做,正巧赶上你分家,没来得及顾上。今儿个我算是得空了一会儿会儿,我就做了几个,你先用着。” 宋沅心下感动,自己也确实需要这些东西,就直接接过来。 “婶子,谢谢你!” 谢谢你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总给我意想不到的温暖与帮助。 “这孩子,谢什么!天也晚了,婶子也不留你了,早些回去!” 就算想留,家里也没有地方。 况且宋家的宋芳嘴那么碎,不要明天大队又传出什么闲话了。 “成,那您早些休息,我回去了。” 她出来也够久了,家里的两个人该着急了。 “去,小心着点儿。” “好勒!” 在这样的对话中,宋沅的身影慢慢隐于黑暗之中。 到家的时候,家里静悄悄的,她还以为宋安送东西还没回来,进到厨房,却见他一言不发的坐在灶前添火。 见她进来了,脸上才有了一丝变化。 “回来了,吃饭!” 容祁不知去哪了,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让宋沅觉得原来家这么温暖。 有人等吃饭的感觉,真好! 几人就着鸡肉和竹荪,把宋安做的饭全部吃得干净。 饭后,宋沅把宋安赶回屋里睡觉,自己则和容祁打理起了野猪。 野猪是需要褪毛的,明天一早就要进城,今天就得把准备工作做好。 两人分工合作,宋沅用大队长爹做的木勺淋热水,容祁用尖刀去刮。 淋到水的地方一刮就掉,没淋到的地方还得再加水过一次。 磕磕绊绊,两人终于把猪毛褪下。 宋沅本以为这样就完事了,谁只容祁提起尖刀就往猪肚皮上划了一刀。 “这明天卖的,到地了再说分也一样。到时候还得根据别人要多少来划分。” 宋沅有些急,只当容祁没有做过,不懂规矩。 容祁三两下把猪肉开膛破肚,见宋沅急切,便也慢慢解释。 “猪肉卖一半就行,剩下的一半留下来咱们吃。” 宋沅错愕,吃半扇猪,会不会太奢侈了些。吃的可都是钱哪! 没等她说话,容祁就利落地把猪下水以及猪板油给剖了出来,见她还在愣神,容祁用手肘轻推了下她。 “给我拿个东西盛油,明天咱回来再熬。” 至于猪下水,先挂在一边!有空再弄。 宋沅回神,转身往厨房里奔,出来时手里拿了个大木盆。 容祁把油放下,而后把卸下来的一半猪肉划成小块,野猪看着不大,可它肥啊!肥肉就占了好大一部分呢! 容祁划成小块,是防止吃的时候麻烦,就算吃不完,要烟熏我方便许多。 等把猪肉分好,已经快到深夜。 两人洗净手,纷纷往屋里去了。 第二日,天还没亮,宋沅家大门就被叩响。 宋沅揉了揉睡意朦胧的眼睛,穿着鞋就往外走。 等出了房门,院里的大门已经被容祁打开了。 柳青杰看到容祁有心惊讶,反应过来便觉得理所当然。 他来了,碗儿照顾起来也方便许多。 “你们准备准备,咱们走!” 还得趁着天黑,没人看见他们出门。 宋沅洗了把脸,回屋把头发梳了梳头,在厨房里给宋安煮了两个土豆,便和柳青杰两人出了门。 容祁背着猪肉,宋沅本要拿野鸡野兔的,柳青杰眼疾手快,直接把活给抢了。 走了一个来小时,天麻麻亮的时间,几人才终于到了公社。 进了公社之后,柳青杰让两人紧跟着他,兜兜转转往一个小巷子里走去了。 小巷子很狭窄,黑灯瞎火的,氛围有些怪异。 宋沅紧了紧衣袖,紧跟在容祁身边。 往巷子里走了一会儿,快到尽头时,柳青杰左顾右盼,往左手边的一户人家走去,而后叩响房门。 才过了没两分钟,房子里就传来急促奔走的声音。下一瞬,紧闭的房门就被打开,一个三四十岁的男人探头出来,见是柳青杰才放了行。 宋沅两人紧随其后走上前,却被拦在门口。 “陈哥,这两我朋友,可靠人!有些东西想找你们出手。” 被唤作陈哥的人打量了宋沅二人一番。 容祁进入小院之后也隐晦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在宋沅心里打鼓的时候,陈哥才沙哑开口。 “你们别嫌我事多,主要是查太严了,稍微一个不注意,就要吃公家饭去了。” 柳青杰道知晓他的规矩,陈哥才笑着带人进了门儿。 跨过屋檐走进屋内,里面别有一番洞天。 逼仄的放屋里堆满了东西,一眼望去,尚不能很好地分辨东西的类目。宋沅都脑子里只两个字,杂乱。 陈哥笑笑,只当宋沅他们没见过世面。而后笑着招呼柳青杰,问他有什么需要出手。 柳青杰勾了勾手,容祁把背着猪肉的背篓往陈哥的身边倾斜,待里面的东西露出来,陈哥的脸色露出惊讶,而后笑容更真切了。 “我的好兄弟诶,你可是解了哥哥的燃眉之急。” 陈哥用力拍着柳青杰的肩膀,喜形于色。他这里也会找门路从屠宰场进些猪肉来卖,每次都是供不应求。 现在好了,他们带来的虽然只有半扇,陈哥却好似看见钱财在朝着自己招手。 “愣子,找根杆子,顺带拿秤” “好勒!” 杂乱的货物后面,一道年轻的声音传来,一番翻箱倒柜后,一个男人走了出来。 他个子高,身形很瘦,嘴角那颗痣,让其看起来有些奸滑。 “哟,青杰来了!” “嗯” 对着他,柳青杰的话语很是简短, 男人也不恼,回头直接和陈哥交谈起来。 陈哥简单交代了几句,两人随即把野猪肉上了秤,不多,才一百零一斤。 陈哥又扒了扒猪肉,用五指去比了比肥肉的厚度,而后给出了一个比较公道的价格。 “外面猪肉好一点的一块钱一斤,次一点的八角五分。你这是野猪肉,新鲜又不要票,我给你折中一些,九角。” 宋沅不懂行情,径直看向容祁,毕竟这是他猎的,主意该他拿。 容祁点头表示认可,九十一块钱就这样入账。 野鸡野鸭也直接在这里出手了,野兔野鸡直接按只卖。野兔五块钱一只,野鸡肥硕一点的三块一只,瘦弱些的两块。 最后,容祁一共收获了一百一十二块。 第102章 举行追悼会 容祁拿着钱,荷包还没进呢,就开始询问陈哥他家的东西能不能看看。 陈哥看他有购买的意图,热情地带着他介绍起来,容祁刚到手的钱直接返了一半给人家。 不过倒也算值得,容祁直接要了三十斤现成的面粉。 公社的面粉算两角钱一斤,陈哥这里的面粉一斤比公社贵一角钱,三十斤面粉九块钱。 整个公社的水田较少,米卖得也贵,五角六一斤,容祁秤了五十斤,一共用了二十八块钱。 再有就是玉米面,虽然家家户户都有,可宋沅分家没分到,容祁直接称了一百斤,一共花了十五块钱。 容祁还要了些盐和味精。七零八杂下来,又花了两块钱。 再要鸡蛋时,手直接被宋沅抱住了。 他疑惑地看向宋沅,后者朝他摇了摇头,嘴里还小声吐出了路费两个字。 那焦心的模样,看得容祁嘴角勾勒出浅浅的笑意。 容祁轻拍她的手背,表示自己有分寸。之后的时间里,衣袖却在相中每一样东西的时候都被扯一下。 初时力道还比较小,到后来幅度大了,直接让所有人都看到了她的动作。 柳自己人还好,陈哥二人起初还赔着笑脸,到后来脸上直接再无笑意。 容祁买东西不眨眼的作风,让宋沅都快要吐血了。 他买的东西都带不走,去处显而易见。 宋沅本是要拒绝的,等她想好措辞时容祁都挑了大半。 眼看他的钱要花了一半儿,宋沅急得直接抱住了他的手。 那灼灼的目光,看得容祁都不敢开口,最后摆手只要了这些。 陈哥看着两人的小动作,眼睛直抽抽。宋沅断人财路的做法,让他有些恼火,却又不好当面发作。 “好了,就这些!”在宋沅的一番示意之下,容祁也不好再买了。 付过钱后,柳青杰带着他们绕了一圈,到一处比较破落的宅子面前,再次敲响了人家的房门。 这次宋沅直接在自己进门后,把容祁关在了外面。 宋沅担心要是让他进来,钱财又要散出去不少。 宋沅我拿不准他哪一天离开,心想着总得掬着点他用钱大手大脚的毛病。不然到时候钱没有路费,一路乞讨回去啊? 至于她这里,容祁是指望不上的。她拢共就那么点钱财,这一置办完东西,荷包就两边一样重。 门被关上的那一瞬,容祁伸手要去推,见宋沅眉头微凛,那纯净的双眼之中挂满了警告,他抿了抿唇,嘴角的笑意怎么也隐不住。 怕笑意让小姑娘恼怒,他只得在宋沅自认威严的目光中走到门角,独自躲着笑去了。 宋沅把门关上,快步走到柳青杰身边。去屋里看东西去了,容祁的笑声在脚步声渐渐远后才敢放肆。 进了门的宋沅,在柳青杰的帮助之下挑了几个瓷盆,一幅碗筷,两床被子,外加几个大小不一的坛子,林林总总加起来,把身上所有的积蓄花个精光。 再出门时,宋沅神情恹恹的,显然是为着积蓄花光这事。 容祁眼神询问宋沅为何这副模样,后者虽然知晓,却也不好当做宋沅的面说出来,只得轻指了荷包。怕容祁不能理会他的意思,还把裤子的荷包翻了出来,空空的直接挂在大腿外侧。 容祁会意,稍稍追赶,走到宋沅身旁,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干啥不高兴,钱花了再挣不就是了,你看,我这不还有吗?” 说着便把自己的钱票一股脑地塞到宋沅荷包里,宋沅抬头看他,有些气恼,“我不要你的!” “什么你的我的?我的命都是你救的,钱当然也是你的了。” “还有,我吃你的穿你的这么长时间,你也花钱了不是。” 宋沅摇了摇头,那些都是她自愿的,并不需要容祁时刻挂在心上。 救助他的那段时间,容祁也用他的方式陪伴着自己,他们两清了的。 “你呀!若是次次都这样,你不是得亏个倾家荡产。” 宋沅斜睨了他一眼,看白痴似的看着他。 救他是因为他出现的时间和地点刚刚好。。若是换个宋沅理智点的时间,又或是换个她没有把握的地点,他此刻都不会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 容祁被看得直接闭了嘴。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话这么多的他,居然还招人嫌弃了。 诶,果然是报应啊! 他不禁想,以往老靳和他此刻面临的情况一样,是不是气得牙痒痒。 三人商量了一通后,决定把东西先背回去。 宋沅询问容祁要不要留下来给家里去个电话,容祁不假思索,直接说先回了家去。 他们买了这么多东西,不好留在公社招摇,先搬回家最为稳妥。 至于报平安,他再折返一次便好,就当提前做训练了。 宋沅听他说得有理,便默许了他的决定。 三人把东西分装在三个背篓里面,借着麻麻亮的天色,疾步往松桥大队赶了。 快到家时,天色才完全大亮。宋沅还担心东西被人看到,结果路上愣是没有一个人。 回去的时候,宋安已经起了,自己烧水洗了脸,正抱着扫帚扫院子呢! 见姐姐和新来的哥哥回家来,兴高采烈迎上前,手托举着想帮他们分担些重量。 宋沅几人把背篓卸在了屋檐之下,见时间还早,宋沅便去厨房做早饭了。 早饭也不用多繁琐,直接熬个小米粥,再配个萝卜干和泡笋就行。 萝卜干和泡笋是昨夜小宋杨送来的,给了宋安后便直接跑了。 宋安看眼下家里确实没有吃的,便自己做主收下了。只在心中默默记下大家的恩情,待有朝一日他有能力了便加倍的报答回去。。 因着吃得简单,饭也熟得很快。 吃过饭后,容祁和宋安一起出门了。 他本来是要去公社的,见宋安一人去上学,便跟着他去了。 起初时,宋安还有些不适应,问容祁是不是走错路了,公社不往这走。 容祁坦言自己先送他上学,宋安摆手道不用,心里难为情的同时却又有些感动。 他记事以来,上学都是跟着哥哥姐姐一起,再后来哥哥姐姐毕业了,便和村里的小孩结伴而行。 至于姐姐,每次清晨都被上工哨给叫走了。就算想送他,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从未想过,一个才认识不到一天的人,居然耐心地送自己上学。 宋安从一开始的抗拒,慢慢变成了默认。 路上时不时偷瞄容祁,想看看他此刻的表情。 容祁只当没看见,任由他打量。 宋安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新来的哥哥面慈心善,长相也英俊,和姐姐一样好看。 把宋安平安送到学校后,容祁才疾步往公社走。 到的时候,邮局门口冷冷清清的。 他抬步进去,邮局的人见有人来,脸上有些不耐烦。 “有什么事?” “发个电报”,他本想自己来的,可看那工作人员的态度,想从她眼皮底下摸上电报机,怕是有点困难。 容祁也不为难他们,直接说了个电台的呼号,便把自己早已写好的摩斯密码递给报务员。 人家是熟读摩斯密码译本的人,斜睨了容祁一眼,只觉这人多事,要发什么直接把意思说清楚,她发过去不就是了。 容祁对她的目光置若罔闻。 他发的这些电码,可和普通的这些不同,只有握有相同译码的人才能破译,这也是他老早和武首长商议好的。 短短几个字,“吾安,队中内奸,彭小强,盼彻查。”就花了容祁一块六角钱。 想想,涉及科技的东西还真挺贵的。 钱付过以后,他便站在一旁等待回信。清冷的气质,倒叫旁人不时往他的方向瞥。 没多久,报务员就说有了回应。 容祁接过电码一看,眉头紧蹙。电码译过来的大致意思是:“已知晓,正查。明日是你的追悼会,如期举行。” 他的追悼会?他应该是第一个活着知道自己的追悼会是明儿举行的?隔着老远,他都能感受到首长的恶趣味。 为了不打草惊蛇,如期举行是必要的。只是他的母亲又该和父亲闹了。 第103章 水性杨花 自从父母亲离婚之后,本就没有多少感情的两个人更是相看两厌。每每挨在一起说话,言语中都像裹着刀片,似要拼个你死我活。 现在队里还要举行追悼会,想来母亲这次,是不会轻易放过父亲了。 容祁轻叹口气,又请报务员发了两句话,“请劝导我父母,另请靳同志,帮我寄津贴过来。还有票据” 一封电报只能发送二十二个字,容祁要交代的太多,不得不分做两份发送,后一份直接附带了松桥大队的位置。 两份电报35个字,共付了三块五角钱。 报务员看向容祁的目光都不同了,要知道,目前往外发的信件一封是九分钱,而电报一个字就一角钱。 平时发电报,都是些急得不得了的事,且话都尽量压缩。从来就不曾有过这么阔气的人过。 就这三封电报,是报务员从业以来,发的字数最多的一次。 就现在来看,这人是真的很奢侈。 容祁不懂报务员的心理活动,只在一旁静待回应。 才两分钟的时间,电报就回了过来:“收到,近期靳同志将出发。” 容祁紧盯电码,直接邮过来不久行了,还让老靳过来,多费事。 算了,首长又他的打算,自己执行就是。 从邮局出来,容祁早上卖东西的钱只剩下就只剩下五十二块多。 他本打算再买些东西的,架不住自己没票,只能想想而已。 意兴阑珊回到松桥大队,此时的宋沅已经上工去了。 容祁四下打量,家里都收拾得齐齐整整,好像没什么他能做的。就算是午饭,好像时间也太早了些。 心下无聊,容祁躺在床上神游太空。 而此时忙得热火朝天的土里,众人都在讨论着宋沅分家的事。 李大嘴:“这次老宋家做得太缺德了些,那么小的孩子怎么就分出去单过了?” 李小芳:“可不是嘛?虽说碗儿有个克亲的名头,做事却是一把好手,这么些年,不是把宋家大房那些人养得白白胖胖?” 张春秀:“诶,我可是听人说了,是那丧良心的大房要卖掉碗儿给自己谋福利,碗儿不依,这才自己要求分了家去的?” 黄英子:“啥?碗儿那年纪正尴尬,怎么卖?卖给别人做孩子,那都知事了,别人心里不隔应?卖给人做媳妇,那还小着呢?” 张春秀掐了大嗓门的黄英子一把,这婆娘,是怕人不知道他们再说人背底吗? 黄英子吃痛,哀怨地看着张春秀,就只能你开口,我还不能说话了? 张春秀心下感叹,这人也太蠢了些。往后还是远着点好。 侧头见期待的众人,又低声把自己听到的消息一一说给大家。“我那天路过宋老叔家,听到宋杨说,宋建军那大儿子,为了啥劳什子名额,要把碗儿嫁过去交换。” “呸,要换怎么不用他亲妹子还,那年纪也合适。”自诩颇有几分仁义心肠的李小芳特别不忿。 她虽然为有五个儿子而骄傲,可也不代表她不稀罕闺女。若她自己有一个,她断然做不出这种事来。 李大嘴斜睨了李小芳,恨自己说话居然落后于她。 心里呸了一声,话语里面也是浓浓的火药味儿。 “嗬,你怕不是做梦呢~宋建军那一房可谓是蛇鼠一窝。就宋芳前段时间不知羞耻往知青身上巴,你觉得她能答应了去?有人替她受罪,人心里不一定乐得开花。” 众人静心一想,而后纷纷点头认可。 李大嘴心里暗自得意,说了半天,你们有谁说得比我有道理? “所以说啊!那一家子都不算好东西。爹妈懒惰压榨姊妹血汗钱,大儿子蛇蝎心思把堂妹往火坑推。二儿子也不是啥好东西,就那一身横肉,不知抢了多少碗儿姐弟的饭菜。而且,我听人说了,人在学校经常往女同学身边凑,但凡人家搭一句话,这手就不老实往人身上摸。” 说到这里,李大嘴的声音越来越小,身旁的几个人也围了过来。 “我听说,有一次直接往人女同学胸口摸,直接给人摸肿了。那女同学家里哥哥知道这事,直接在学校门口把他捶得鼻青脸肿。” 黄英子:“还有这事,那谁家有个姑娘不得焦心死了。” “可不是嘛!” 李大嘴:“所以我说宋家大房没一个好东西,就那宋芳,跟她二哥有啥差别?不是恬不知耻往知青身边凑?” 众人笑笑,点头说自己女儿要这样做,直接赏几个大嘴巴子。 前面说得热火朝天,身后的宋芳则怒火中烧。这些贱人,他们怎么敢,怎么敢这样随意讨论他们?还给安了这些莫须有的罪名? “你他娘的说够了没有?你全家才不是好东西呢!”她小跑上去,身子直接往李大嘴身上撞,撞得李大嘴趔趄了几下,往菜籽地倒了下去。 一同说话的几人见她不由分说推到李大嘴,眉头紧皱,眼疾手快的赶紧上前把李大嘴拉起来。 李大嘴站起身来,眼睛像猝了毒一样。 宋芳害怕地吞了吞咽口水,梗着脖子继续和李大嘴理论。 “我让你胡说,我这都是轻的,要是遇见稍微能撒泼打滚的,今天这事善了不了。我话搁在这,要不怕死的就继续嚼舌根,要再被我抓到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李大嘴气急,这还威胁上了?你也不洗干净眼睛瞧瞧,老娘是那种怕威胁的? 我还就说了,你越威胁我越要说,还要说到全大队都知晓。 “哼,我说错了?就你们那家子不知廉耻的人,我看着都烦,还有你宋芳,偷东西送知青被拒的事,,你以为捂得好好的,我告诉你,全大队都知道了” 宋芳气急,瞪着脚想要去踹李大嘴,却被众人围住,那你敢动一个试试的架势,直接吓得宋芳不说话了。 她嗫喏着嘴巴,半天未吐一字。平时那能说会道的本事,也只能在家里才能显摆。 没落到好的宋芳心里暗自不爽,人也把宋沅给记恨上了。 都是你宋碗儿的错,若不是你执意分家,他们也不会被大家议论纷纷。 此刻的她完全忘了,宋碗儿分出去时她的欣喜。 好不容易从那些婆娘手下出来的她怒气冲冲往猪圈去找麻烦,却没见到宋沅的身影。 心里的郁闷无处消散,她对着猪圈的吐了口口水。,临走时还大力踢了脚圈门,直让那不堪重负的卷门乱晃了好几下。 从养猪点离开后,她又匆匆跑到许家老房子,总之今天这事就得算到宋碗儿头上。 她去的时候,正巧赶上容祁出门。 见是男人的身影,宋芳呸了一声,心道臭婆娘只会说自己不知廉耻,那宋碗儿又能是什么好东西,不也把往家里带?这隔得远了,谁知道他们有没有干些见不得人的事,没准宋碗儿都被人睡烂了。 她静静躲在一旁,等容祁转过身来时,英俊的容貌以及正派的气质又让她恨得牙痒痒。 这宋碗儿,艳福不浅。眼下的男人比韩知青长得好,就是人太黑了点。 容祁察觉有人盯着自己,眼睛肃肃看向宋芳的位置,吓得宋芳直接往墙角又躲了躲。 宋碗儿短命鬼究竟招惹的什么人,眼神怎么那么犀利? 宋芳有苦难言,憋屈地紧贴着墙角,深怕容祁会移步至此。 等了好半响没有动静,她才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见容祁离去的背影,,她还心有余悸。 不过瞧着那紧闭的许家大门,她恶胆从心生,心里酝酿了一个好想法。 扶着土墙的手指因为用力有些变形,眼睛里是闪着猩红的光。“宋碗儿,这是你自找的。” 没过半天,宋沅水性杨花的传言就传遍了整个大队,有人路过许家门口,对着许家大门直接吐口水。 第104章 一群疯脑壳 容祁出门只是想给宋沅摘些樱桃解解渴,却没想到会为别人肆意攻击宋沅提供了一个好机会。 从许家出来,寻着记忆走到上次和宋沅采摘樱桃的树下。 才短短几日过去,原本挂满累累硕果的樱桃树已变换了模样。 之前的累累硕果多半已从枝头掉落,树下的泥土之下堆满数不清的灰褐色果核。 细细的枝头上,三三两两的樱桃依旧鲜红如血,只樱桃身上直接丢了块果肉,露出了里面的果核。 这种情况很是多见,四月的土地里能吃得作物不多,鸟儿寻觅不到粮食,便以樱桃为食了。 好品相的果子都已化作“落红”,虽不能滋润土地,却也能用自己孕育新的希望。 容祁深知自然的规律,却也觉可惜。宋沅吃到樱桃时那满足的小模样依然历历在目,如今却没有了好的果实任她大快朵颐,何时才能看见她满足的模样? 闲庭漫步走到尚有樱桃的枝丫底下,从枝头随便摘了几粒樱桃。 还好枝丫不算高,且容祁的个头够高大,不然这些剩余的怕也只是鸟儿们的干粮。 摘来的樱桃随手放进带来的木碗之中,在树下绕了一圈,那孩子的巴掌大的小碗才堪堪装满。 容祁也不贪心,带着一碗慢慢的樱桃回家去了。 他的脚程快,回的时候路上还没行人,想来是还没到下工的时间。 把樱桃放在灶台之上,利落地盛米,洗米,而后闷饭。 他生活的地方习俗与这边相差很多,在这之前,他都没有见过甑子这东西。 加上他来的时间尚短,属实不知道甑子应该怎么使用,索性用了老家的方法。 米进锅之后,他便起身到院里,从昨晚留下来的半扇猪肉上划了一小块,准备和着泡笋炒一个菜。 野猪肉味道比较重,且烫毛并不能保证所有毛发都脱落,只得用两根比较粗实的木棍架住,慢慢送进火灶烧毛。 午饭时间,宋沅依旧没有回来,容祁看着天上高高悬挂的太阳,脸上布满了愁容。 在院子里站了会儿,屋外的路上好像开始热闹了,很多妇人的谈话声越来越近,容祁心想这下宋沅总该回来了! 轻轻走到门边,打开个不算大的门缝,想从中看看人群里有没有宋沅的身影,却从门缝中看到了一张陌生的脸。 对面的人见着容祁不仅没有偷窥被抓的窘迫感,那布满雀斑的脸上还隐隐浮着几丝兴奋。 容祁皱眉,这巴人门上能有什么好事? 屋外的女人见容祁开了门,得寸进尺地拔开门缝,脸骤然贴近容祁,吓得他赶紧后退。 女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容祁之后,才笑得贱兮兮的跑开了。 跑到人群之中,得意满满向大家炫耀。 “我说,那宋碗儿真藏了个男人。唉,你别说,宋碗儿人小归小,却会享受得很。那人一看高高大大的,上了炕准备把人伺候得舒舒服服的。就是不知道宋碗儿那小身板,能受得住吗?” 女人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脑子之中已慢慢幻想着男人精壮的身躯。那陶醉的模样,就只差没留下口水了。 这小伙子,一看就比她们家那糟老头好用。若是能和他舒服一番,做鬼也算值得了! 她心里盘算着,自己能有几分勾引到容祁的把握。 毕竟比起宋沅那不知事的小姑娘,她这种半老徐娘的魅力应是更甚的。 若是容祁知道自己被一个步入中年的女人幻想,一定会觉得晦气! 同行的人狐疑地凝向她,女人脸上那痴迷的的笑容犹在,眼神慢慢迷离起来。 众人轻轻退开一小步,对女人的行为鄙夷极了。 她们虽然也好奇宋碗儿是否真的水性杨花,却没有不要脸皮到去听墙角的习惯。 这还幻想上人家的男人,也不知道谁更水性杨花一些。 “我饿了,先回家去做饭去” 同行的人纷纷找借口离开,只有女人呸了一声,骂人装模作样,而后三步一回头往宋沅家看。 好在容祁去了厨房看饭去了,不然听到女人污秽的言语,指定得黑脸。 宋沅回家的路上,总感觉有很多若有似无的视线往自己身上飘。 那些视线,有好奇的,有鄙夷的,还有羡慕的! 宋沅摸不着头脑,她已经够低调了!从未在人前显露山水,不应该有这些目光啊! 还是说,老宅那边又出了什么幺蛾子了? 百思不得其解,宋沅摇头把所有思绪赶跑,快步往家去了。 也不知道容祁从公社回来了没有,自己还得回去做饭呢! 快到家时,宋沅便见几个女人说说笑笑往她家大门上吐口水。 那得意的模样,直接刺痛了宋沅的眼睛,她大步上前,“不知我哪里得罪你们了?值得你们对着我家大门吐口水?” 质问的声音吓了那几人一抖,而后纷纷回头,厌恶鄙夷地瞪向宋沅。 “我爱吐就吐,用得着你管?小娼妇!” 嚣张跋扈地俯视着宋沅,一幅料定了宋沅自己心虚,不敢回嘴的神态,看得宋沅眼睛都不好了。 她虽与人为善,却不会任人欺负。疾步跨上前,扯着说话的女人的衣袖,大力往门上擦去。 突来的动作让女人躲闪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衣袖上站满了黏糊糊的口水。 “宋碗儿,你个小贱人。你怎么敢!” 女人抬起空闲的那只手就要往宋沅脸上扇,宋沅睨她一眼,灵巧躲过了。 只是女人却没那么幸运,手直接拍在大门上,还拍上了一团糯叽叽的东西,好像是,好像是她刚刚吐的口痰。 这下女人是真的跳脚了,“宋碗儿,你死定了!你们几个是死的?没看见我被欺负了?” 一起的几人见她真的怒了,想着结伴来的,也不好让她一个人受欺负,搙起袖子准备把宋沅按住,给那人出气。 宋沅身量小,一躲一闪几人硬是没能近她的身。 屋内的容祁听到宋碗儿几个字,快步走到院中开门,门开的声音惊着那盛怒的女人,一个不察,四仰八叉往院子里倒了! 众人闻声纷纷回头,见那人滑稽的模样,直接呆愣住了。 只容祁见那些人的手快要抓住宋沅,愤怒地问:“你们在做什么?” 男人粗矿的声音惊醒众人,那人高马大,满脸怒气的样子,吓得几个妇道人家纷纷后退。 许是松桥大队打骂妻子的风气盛行,女人们见容祁较为魁梧的身姿,心底没来由地恐惧。 就自己家那瘦弱的男人都能把自己揍得鼻青脸肿,更何况这高高大大的人呢! 几人撒腿想跑,却被宋沅呵斥住了。 “院子里的人你们不要了?”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见宋沅二人没有动手的迹象,胆战心惊地扶起那女人走了。 待人走远,容祁问宋沅怎么惹到这些人。 宋沅也满头雾水,摇了摇头率先往屋子里去了,只余下“一群疯脑壳”。 第105章 缺了大德 容祁失笑,这小辣椒似的模样又出现了,比她端庄大方,懂事明理的时候可好玩多了。 没来及多想,容祁连忙关上大门,跟上宋沅的脚步往院子里去了 先帮宋沅盛了水洗手,而后去厨房盛饭盛菜,等宋沅洗完手,就能吃饭了。 宋沅觑着容祁忙碌的身影,用力甩手上的水,多余的往身上的布料上擦擦对付了事。 才走到厨房门口,就见桌上热气腾腾的饭菜。她脸上波澜不惊,心中却酸涩极了。 以往她回家,面临的就是做饭等人。不曾想,有朝一日,除了安安,这个世界上还有人会做好饭菜,安安静静地等待自己回来。 容祁好像没看到宋沅的异样,招呼宋沅赶紧吃饭了休息,下午还得上工。嘴在吩咐,手也不停歇地夹起一片瘦肉就往宋沅碗里放,“多吃些肉。” 从昨夜和宋沅回来,他的目标就是把宋沅养肥。这瘦唧唧的模样,一看就很好欺负。 等把她养胖了,再教她些拳脚功夫。自己走了以后,她也能有自保的能力。 “你也吃”,宋沅夹起瘦肉就往嘴里放,细细嚼了两下,惊喜地看向容祁。 “我以为你只是烤肉好吃,没想到做菜也好”! 容祁被惊喜的模样逗笑了,那颗他不愿显于人前的虎牙也随着笑开的动作进入宋沅视线。容祁自己尚且不知,只一个劲地招呼宋沅,“好吃就多吃点”,筷子一刻不停往宋沅碗里夹肉。 眼见碗里的肉越来越多,宋沅连忙伸手按住了容祁的手腕,“我够吃了,你自己夹。” 她虽然爱吃肉,但也不用这么多。老话说,“一顿吃不成个胖子”,还是循序渐进的来。 吃多了,容易腻不说,还容易消化不良。况且,她还没有自私到一人独享的地步。 容祁夹了一筷子泡笋,“这么多菜够我吃,你别操心了!” 嘴上云淡风轻,心里的想法却是看来还得择日上趟山,多弄些肉回来。 老靳不日就来了,想来自己离开的日子近在咫尺。现在给她做好肉食储备,自己走也走得安心一些。 只是不知道这一走,要多久才能回来看看自己这个命运多舛的小恩人。 其实若是可以,他倒想把她带在身边,自己能看着她长大,也能防止她再被人欺负。 只是,从宋沅之前的态度来看,这个地方还有很多她无法割舍掉的东西。 两人沉默着,吭哧吭哧刨着碗里的饭。 午饭过后,二人各自回屋休息。 等上工哨响起的时候,容祁一骨碌从床上翻身起来,直接跑到大门边拦截宋沅。 他现在身体也好得差不多了,想用宋安的名义接点活来做。不然他一个大男人在家,放任宋沅在外辛苦劳作,他是做不到的。 宋沅一出门差点撞上容祁,有些气恼地问,“你在这做什么?”好好的非要站在路中间,要是她反应不及时,他就要被撞飞出去了。 容祁没理会到宋沅的后怕,直接拎起中午时宋沅带回来的镰刀,“我跟你上工去” 宋沅蹙了蹙眉,昨儿个才和大队长说了容祁的事,也不知道他和队员们说了没有。 若是贸贸然带容祁出去,会不会引得大家慌乱? 她还在思考呢,容祁却先一步出门了。 见劝不住,也考虑到他一人在家确实无聊,便也放任容祁去了。 两人走在路上,路过的行人纷纷把目光投向他们,有的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看得宋沅老实不自在。 一路走过,都是三三两两成群结队,不时偷瞄他们的人群。宋沅有些烦,直接拉起容祁,快步离开了。 等两人的身影越来越远,生产队员们的嗓门儿也放开了来。 “诶,看到没有,那个就是宋碗儿的野男人。” “看到了看到了,你别说,那模样还挺俊俏勒!” “我就说宋碗儿这十几年都这么过来了,怎么突然想到分家,原来是迫不及待和野男人勾搭在一起了。” “诶,小小年纪不学好,以后有她悔的。以往我只道老宋家的宋芳不知礼数,可比碗儿这个不知廉耻的好了去了。” “是啊是啊!那宋芳只是口头关心人家知青,可没有像宋碗儿一样光明正大地出双入对,真真是燥得慌啊!” 众人七嘴八舌,啧啧啧的声音此起彼伏。 走在众人身后的江莹怒不可遏,这是谁造的遥,当真是狠得不得了。 她从中午就听到一些风声。可只要她一靠近,大家就沉默着做手上的事,她想了解也没有渠道啊! 想来也是知道她和碗儿交好,怕她上前辩驳,才避开了她去。 可这种风言风语传的时间越长,对碗儿就越不好。 孩子往后的路还长,可不能因为这事影响一生啊! 江莹随即调转步子,往平常大队长活动的地方去了。 若是大队还有人能治的了这些长舌妇,那指定是大队长无疑了。 找到大队长的时候,他边上还跟着两个人。碗儿的身影隔得再远她都认识,就是旁边的人很是陌生。但容祁人高马大的特别突出,看得江莹有些怨怼。 若不是这小子,大家也不至于传出这些闲话。 宋沅见江莹迎面走来,热情地打着招呼。 江莹虽也回了个笑,却笑得十分勉强,心不在焉。 宋沅蹙了蹙眉,伯娘遇到难事了? 小脑袋想不出是什么困惑江莹,只得寻着她的身影注视她的动向。 “正国家的,找我啥事啊?” 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正国家的这个一直践行得挺好。 大队长问话,江莹有心抒发自己的不满,却碍于宋沅在场,只能欲言又止。 大队长不知她的犹豫,摆摆手道:“有事就说,碗儿他们又不是外人。” 话都到这份上了,江莹睨了宋沅一眼。反正碗儿都已经自己当家做主了,早晚都得经历这些。她索性心一横,把自己听到的都一一道了出来,恳求大队长想想办法。 宋沅和容祁对视一眼,终于了然那些人奇奇怪怪的行为为何故。就是不知道,是谁把容祁的存在说了出去,还传出这样的事来。这居心也太恶毒了些! 大队长急得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自己还没来得及通知大家容祁的存在。 也不知道是谁闲得慌,干的这都什么事啊? 他怒气冲冲让江莹指路,他倒要和那群老娘们掰扯掰扯。好好的工不上,非得说这些有的没的。 江莹带大队长去的正是走在她前面的那里人分到的地。那里离大队长目前所处的地方不远,走上个五六分钟也就到了。 他到的时候,那些妇人还在说着自己的所见所闻,完全没有意识到把一个未成年的小姑娘编排成这样是一件很愚昧,很没品格的事。 “早上花林家那口子还在说,就宋碗儿那小身板,怎么能承受的住那身躯。” 污秽的话语语一字一句钻入几人耳中,宋沅并不是不知事,眼光不自觉地看向容祁,见他怒不可遏的模样,心中的怒气隐隐降了几分。 察觉宋沅的目光,容祁先是一愣,而后上前一步,紧紧捂住了宋沅的耳朵。 这些污言秽语,不值得钻进小姑娘的耳朵里。 宋沅疑惑地看着容祁,不懂他这是什么意思。眼神不时示意容祁松开,后者却像没有看懂一样,直接撇开头去。 相对于两个当事人的“平静”,大队长就激动了许多。 “碗儿才多大的年纪,你们就敢造这种谣,缺德!缺了大德!” 大队长看着眼前愚昧的队员,可谓是痛心疾首。乡里乡亲的,怎么就对一个孩子有如此大的恶意呢! 第106章 大队长辟谣 众人被大队长几乎怒吼的声音吓了一跳,僵硬地向后转动着身子。 待看见大队长那张严肃的脸时,纷纷打了个冷战。 要死了,怎么被这阎王爷给抓到了,公分不会被扣?不会被教训? 众人心里闪过很多个念头,唯独没有愧疚。 大队长突然觉得心很累,他理解大家茶余饭后想要解解闷的心情,可你不能不经认证,就随便污蔑一个孩子啊! “看我干什么?一个个的,有二三十岁,有年过半百的,还不知道谨言慎行是不是?还不知道流言止于智者是不是?” 大队长长篇大论,可不识几个大字的队员一脸茫然地看着他。胆子大一些的,还直言问他说的什么意思。 大队长深吸口气,心里不断告诫自己,我不生气,我不生气。 可从喉咙出来的嗓音已经接近冷凝,怒瞪了问话的人,而后一一扫过刚刚相谈甚欢的几人,“我的意思是做事说话前能不能动动脑子想想事情?” “你们都不觉得缺德吗?把一个年幼的女娃编排成什么样了?你们家就没有女娃了是不?若是别人这样编排你的娃,你心痛不?” “碗儿没人心痛,可你们能不能设身处地想想?娃都过得这么苦了,你们干啥还要往雪里加霜?” 底下的人也不知道听没听见去,只乖乖站着,不发一语。 倒也有那种不怕死的,就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小声嘀咕:“她要做不出那种事,谁会无端去说她?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她自以为声音很小,却不知早已完完整整传到大队长耳朵里去了。 “杨大妞,你说啥?既然你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那我来问问你,你是睡在碗儿家床底下了?还是站在她床头边上?你们说的这些,是你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吗?” 杨大妞撇了撇嘴,她还没有那种偷窥别人的嗜好。 可无风不起浪,要是宋碗儿没做点什么,别人为何只传她的闲话? 见她吊儿郎当的模样,大队长是气得心肝都疼了。 “杨大妞,你什么态度?我今儿个就告诉你们,容祁通知是碗儿救回来的好同志,绝不是你们想的那种情况。” “本来碗儿都跟我说过让我给大家提前吱个声,我这忙得脚不沾地,没想到你们就给我搞了这幺蛾子。” “啥?碗儿救回来的?谁信哪!” 这男人看起来健健康康的,宋碗儿怎么就救了? 大队长哪里不知道这些人心里得小九九,只得问众人:“上次二苗说有几个外乡人找我,你们还记得不?” “那些人就是来寻容祁同志的,只不过人被碗儿救下了,他们才空手而归。” 这么一提,大家的记忆又回到了那个明媚的中午。 她们是见了王二苗气喘吁吁,火急火燎的模样的,虽不能完全信任大队长的说法,心中的天平却慢慢偏了。 “容祁同志是咱保家卫国的好同志,你们这样编排他们,也不怕人家同志寒心哪!” 大队长自是知晓容祁的身份的,也知道有时候他们的身份需要保密,可为了碗儿的清白,他也豁出去了。 就算过了人责怪他,他也认了。 众人看向容祁的眼神有了改变,只一个叫杨官秀的却像大队长披露了另外一个事实。 “就算碗儿和这位同志是清白的,可碗儿水性杨花是板上钉钉的。我可是听人说了,碗儿是被捉奸在床,才被赶出家门的。” 若是她真的好,宋家人怎么会不顾亲情把他们往外赶。 宋沅挑了挑眉,有趣!看来宋家有人坐不住了呢! 她轻巧地从田埂上往下跳,不疾不徐走到杨观秀跟前,直直对上她的目光。 “我倒是好奇,这话又是谁说给你听的?” 总不是空穴来风。知道的就那么几个人,她只是懒得一个一个去排除。 杨观秀看她坦然的模样,也怀疑起事情的真实性。 可他们姐妹间,总不能是污蔑的? 定定紧盯宋沅,后者坦荡荡地接受着她的注视,倒让她泄气起来。 罢了,告诉她又何妨? 想通这点,杨观秀的心里也轻松了许多。“是宋芳说的,说你借说肚子痛在家偷人,正好被他哥瞧见了,请示你爷奶后便把你们赶了出来。” 宋沅轻嗤一声,宋芳真是不放过任何诋毁她的机会啊! 不过能憋到现在,也算是有进步了。 比起宋沅,大队长都被这个回答震撼到了。 “放屁,碗儿分家是我和何支书做得主!当时宋三婶支支吾吾,不愿答应,才说得让碗儿什么都不能带来为难她。” “至于你们说的碗儿偷人,那完全是子虚乌有。宋芳能说出这话,你们倒不想想这人是否居心叵测,对待堂妹都能张口污蔑,这样的人有什么人品可言?” “这本是他们的家事,我不该往外传的。但你们一个个的,都给人做筏子,我也便管不了那些人的颜面了。” “你们记住,不是碗儿被捉奸在床,是大房的宋金想要工农兵大学的名额,把碗儿给卖了。碗儿抵死不从,那人又伙同外人想要祸害堂妹。” “我们要是去晚一步,后果不堪设想。你们说说,宋芳这样的人说得话,又有几分真实性?” 既然宋家人不要脸,他也不用为他们顾及了。 碗儿这孩子活得太苦,以往他眼瞎心盲看不见。如今,却是万万不能再放任不管的。 众人听了大队长的话都倒吸了口气,感情到头来,是恶人先告状,倒打一耙啊! 可恨的是他们,居然是帮凶。 众人想起宋芳那张清秀的脸,他们平时只当她高傲了些,却不想心思如此歹毒。 再看向宋沅的时,众人的目光带着怜悯。 虽然他们也不待见女娃,却也不会放任别人去糟践她。 宋沅脸部微微抽搐,能不能不要用这么怜爱,同情的眼神看她?她不习惯,也不需要好吗? 大抵是看穿了宋沅的不自在,容祁上前一步,把宋沅往身后藏,阻隔了所有人的目光。 众人看容祁身上那冷肃的气质,只纷纷移开视线,深怕被容祁盯上。 倒是有一两个会来事的,大声对着宋沅道了句对不住。其他人听了,纷纷效仿。 第107章 姐妹对峙 宋沅缓缓从容祁身后走出,对着众人笑了笑,没说原谅,也没说不原谅,直让人心里犯嘀咕。 宋沅以往给人的印象是闷葫芦,三天打不出一句话。他们只道她还跟以往一样,笑笑就能把事揭过。 她这不说话不表态的模样,倒是有几分震慑模样。有的人心里愤愤不平,这谁还不是别人嘴里头的人物了,偏这宋碗儿矫情。 有的人心有戚戚焉,这宋碗儿,还真是不同了。 杨观秀看了看宋沅,她虽不喜宋碗儿,却也明白是非。既是自己轻信她人诋毁于她,如今有了机会,她是想将功赎罪的,“我们这些离得远的,是宋芳让别人传的闲话。你们若是想要解决,还得去找她人。” “现在大半个生产队都知道了这事,大队长想要还碗儿公道,就必须让所有人都知道事情的真相。” 大队长点点头,觉得杨观秀说得不错。难得他们大队还有一个敢做敢认敢说的孩子,看向杨观秀的目光里带了丝不算明显的欣赏。 杨观秀只知大队长看她的眼神有些怪异,却又说不出哪里怪。 宋二明吩咐碗儿自己上工,他则要去宋家上工的地,警告宋芳停止一切诋毁。 宋沅看了看大队长,直言道自己也要过去。 老虎不发威,永远都要被人当病猫。 是时候反击反击了,不然宋芳以为自己还是那个任她欺负的泥人脾气。 “行!”宋二明没有迟疑,直接应下了。苦主想要讨公道那是天经地义。更何况,比起他处理,碗儿能自己立起来才是重中之重。 只有让别人看清楚碗儿不是任人欺负的脾气,这人才能长长记性。 三个人往宋芳上工的地方走去,而此时那里依旧热火朝天的说着宋沅水性杨花的事情。 “你说,还真看不出来,那碗儿娇娇弱弱的,看起来逆来顺受的,没料到居然是那样的人。” “是啊!谁能想到呢!果然是没妈教的孩子,礼义廉耻都没有。” “得亏我念着她克亲的名头拘着我家三丫,不然给带坏了我去哪里哭去?” 众人你来我往,完全没有鼓励一坎之隔得宋建国和蔡琴。 “你说,我知道的都有两个,那不知道是不是有更多的??” 蔡琴听着这些议论,心里对宋沅的不满更甚。 她就不该把这个祸害生下来,三天两头的让她出丑,现在还闹出了这事,真是丢死人了。 “我当初就应该把她再扔远一些”。这样许正国找不回她,自己耳根子也能清净一些。 宋建国汗流浃背,没理会旁边的女人。 “就是你,一天闷头闷脑的,要是那祸害的事殃及了我的荞荞怎么办?” “有完没完了,那是你闺女,你宁愿相信别人嘴里的破话也不愿相信她的清白?那天的事情怎么样,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若不是他去的早,闺女的清白就没有了。 “你就会对着我嚷嚷,你倒是和那些长舌妇说啊!” 蔡琴气不过,她这男人,那时候图他实诚。现在看来,那是什么实诚,分明是傻! 本是随口之谈,宋建国却好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脉,扔下镰刀竟真的往那几个妇人那去了。 “你们这样编排我闺女,也不怕犯了口德!你说的那样清楚,莫不是你是那男的,或是是我闺女?” 众人见宋建国人高马大的,汗流还一汩一汩从额头往下滴,膀子间的肌肉更是唬人。 说闲话的兴致全无,众人扭头搁菜籽,谁也不理会宋建国。 宋二明几人来的时候,宋建国才堪堪回了土里,蔡琴见他发怒,欲言又止。 “宋芳,别忙活了,上来有事和你说!” 宋二明招呼着宋芳,一旁的众人竖起耳朵听动静。 宋芳觉得莫名其妙,看宋二明身后的两人时,眼神才慢慢变得惊惧,难道她们知道了? 宋芳心不在焉,声音孱弱地问大队长有何事,那脚却像生了根,半天没有移动一步。 大队长顾及她的脸面,再次让人上来细谈。 宋芳见躲不过,才不情不愿从田埂上爬出来。 一向反应灵敏的容祁还来不及反应,宋沅像阵风一样朝前跑去,虎了唧提着宋芳的手,让她惯性地抬起头来,而后“啪”的一巴掌直接甩人脸上。 还没等宋芳尖叫呢,宋沅自己却诶哟出声。 这宋芳的皮肉是什么做的?看起来那么肉实,拍上去就让她的手受了罪。她这指关节处,痛得没法了。 宋沅用力地甩手,想把疼痛感甩开。 那被痛得龇牙咧嘴的模样,让容祁一阵好笑又心焦。也顾不得礼法,直接上前拉过她的手查看,脸当即黑了。 打人这种事他可以代劳啊,就她偏要逞能,手都打红了! 容祁心里有一丢丢的责怪,手却很诚实地帮着宋沅活动筋骨,粗粝的拇指轻轻揉捏着宋沅的指节,倒是真的减少了些疼痛。 “宋碗儿,你有病啊?” 宋芳气急败坏,一上来就给她一巴掌,她要宋碗儿好看。 人气势汹汹往前冲,容祁也停下动作严阵以待站在宋沅旁边,单手撑开,成保护状保护着宋沅。 宋芳吞了吞口水,实在是容祁的态度太过冷硬了。加上容祁长相具是棱角分明的直线条结构,但长相就给人不怒自威的威严感觉。 “你才有病,你闲的啊?整天编造一些子虚乌有的事情,居心何在?” “你做得还不让人说了?”宋芳眼神躲闪,声音也不复自信之态。 “那你要这样说,我也没啥办法。就是你脱光衣服,往韩知青宿舍闯的事情我也不给你瞒着了。” 宋沅作伤心状,似是被逼无奈才说了这话。 呵,凭空捏造,谁不会啊?端看谁编得更精彩,更容易引人入胜罢了。 “你,你血口喷人,我何时做过这事了?” 她是喜欢韩知青不假,却断然不会如此不要脸面。 “堂姐忘了吗?就前儿个早晨啊!” “你胡说,宋碗儿,你果真恶毒,居然妄想毁我名声!我没有做过,你就算说破了嘴皮,我也是没有做过。” 第108章 是我对不住你 “你做没做过不是凭你说了算的,我眼见的才为实。” 有的事不发生在自己身上,有人永远都不会感同身受。 你传这些话的时候有多兴奋,现在心里就有多煎熬。 宋二明因着宋沅的话拉下了脸,这姐妹闹剧,没必要闹成这样!你诋毁我我诋毁你,能有啥好处? 他想上前调和二人之间的矛盾,却被容祁拽住了胳膊。 疑惑地回头看容祁,后者只对他摇了摇头。 “啧啧啧,碗儿说的不会是真的?” “这是想嫁想疯了?还脱了自个衣服往上凑。”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简直是蛇鼠一窝。” 耳边被讨论的对象从宋碗儿变成了自己,宋芳只觉天旋地转。 那些无知村妇隐晦的鄙夷眼神,更是刺痛了宋芳的眼睛。 而王大芹听见众人的议论,撸起袖子就想上前打宋沅。 “宋碗儿,我打死你个居心不良的!” 宋二明更快一步,直接架住了她的手。 她的动作更认证了宋沅的话,大家的议论更欢快了。 “我就说过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能把家里的粮食巴巴往外送,送自己那是早晚的事。” “真是伤风败俗!” 一字一句的诋毁,听得宋芳都要疯了。她和自己爷爷一样,最爱名声,没想到会折在宋碗儿眼里。 宋沅见大队的人被提起了兴趣,你一句我一句数落和猜测着,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容。 看哪!人家才不会管真相是什么,只要有一句不好的话,她们就能凭空给你想一百个缺点。并且乐此不彼的往外传播这些话,从三两人闹到家家知晓。 看着宋芳那无措的模样,宋沅坏心眼的起了一丝兴奋之意。 只是,她总感觉有一道灼热的目光紧盯着她。原以为是王大芹,可对视上她那满目仇恨的双眼,宋沅清楚感知到俨然与刚刚那道不同。 她不动声色离容祁更近一步,而后在他高大的身躯的掩护下寻找那道目光的源头。 容祁警觉性比宋沅高,自然早就感受到了那道目光。头顺势低下去,在宋沅耳边低诉了几个字。 宋沅抬眸看他,眼神里具是震惊。他怎么知道自己的意图? 容祁笑笑不说话,那颗被他刻意隐藏的虎牙若隐若现。 “要看吗?” 宋沅点了点头,更凑近了容祁,而后在他的指引下找到了那道目光。 看着人群中灼灼看着自己的韩强,宋沅只觉耳热。当众诽谤他人,还被拿住了,这,也太羞耻了! 好在,韩强凛眉和她对视了一眼之后,率先转移了目光,人也慢慢后移,往地里劳作去了。 “你见个屁,我前儿个在家睡觉,你见的是鬼啊?” 她生性就比较懒惰,就算是下学上工,有王大芹护着,她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前儿个早晨,她搁家里睡大觉呢!去哪找的韩强? “你说在家就在家了?” “不是,我爷奶可以给我作证哪!” 见她真着急了,宋沅只觉好笑。这才哪到哪,就着急了? “你们是一家人,当然向着你说话了!” “你你你………”宋芳竟是找不到一句反驳的话。 实在太没趣味了,我两句话就偃旗息鼓了,她还以为要多费一番嘴皮子呢! “宋碗儿,你就是诬陷,你才没有看到我去没去过知青点呢!” “那你就看过我和容祁行那苟且之事了?” 话赶话,宋芳直接接了句“没有”,人群之中一下就炸开了锅。 “既然没有,你凭啥在整个大队说我水性杨花?” “我……”她就是气不过,别人都觉得宋碗儿分家是大房的错。 “我说芳丫,你这良心可太坏了,我们还真以为你说的是真的。” “对啊,那是你堂妹,再有什么不是你也不能这样毁她名声啊!” “是啊是啊,搞得我们大家都以为碗儿真的………” 宋芳见这些争先巩后讨伐自己的村妇,恼怒至极。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当初可不是我按着你们的嘴让你们说宋碗儿的坏话的!现在想做好人,晚了!” 开口的和没开口的人心里一顿,那个以为藏得很好的心思被人这样揭穿,众人只觉脸上像火烧了一样热。 “哈哈”,宋沅突然发笑。笑这些人的愚昧,笑自己之前的隐忍不发。 “宋芳,我有没有说过,不要惹我?你真以为我还是以前的宋碗儿不是?我为什么分家,真要让我当着大家说出来吗?我怕说出来了大家的唾沫能淹死你们大房的人。” 宋沅一步一步逼近,宋芳一步一步后退,吞了吞口水,挑衅道:“你真以为大家像你想的那么好?为你讨公道?别傻了,说出来人家只会惋惜为什么那机会没落到她们头上。” 要知道,闺女如草,儿子如金,以草易金前途,这是多少人前仆后继也会去做的事情。 宋沅一顿,这点宋芳算是说着了。工农兵大学名额,那是很多人争破脑袋都想得到的。 “那又如何?就算是这样,也让大家看清了你们的真面目了不是?机会没落到她们头上,怪只怪他们儿子不会工于心计,算计他人。” 宋沅抿着笑,全然不在乎别人的模样,让宋芳心里越发不确定了。 “既然大家那么好奇,那我就……” “宋碗儿,你给我住嘴!” 宋芳急言打断了宋沅的话。她还要脸。 快步上前贴近宋沅,气急败坏却又不得不隐忍地问:“你究竟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好问题!宋沅眉骨一挑,饶有兴致地看着宋芳,看来她还真没拿自己当回事呢! “你说,你都在乎名声,那作为你堂妹的我在不在乎呢?” 宋芳一怔,随即是讽刺的笑容。你还要名声,你宋碗儿从生下来就没有一个好名声。声名狼藉久了,居然还没适应? 宋沅知晓她心里在想什么,唇又贴近她的耳朵一点。“那我就没办法了,只能如实说了。你说有个这么会算计的哥哥,会不会有人就此不敢娶你了呢!” “你,好得很!” “那当然了,不好能站在你面前。” 宋芳可谓是骑虎难下,退步是自己的名声。可若放任宋碗儿说出来,哥哥名声被毁,父母爷奶指定会把错全部安她头上,两者都让人为难。 回头去看田埂之下的父亲和爷奶,见他们脸上的怒意,宋芳一下知道自己该怎么选了。 在她被诋毁的关头,只有母亲愿意为她辩驳。她的爷奶和父亲就像局外人一样,无非是嫌弃她是女孩。 是了,是女孩的错。 若是今天她不把所有错误承担下来,往后的日子怕是难了。宋碗儿就是前车之鉴,不是吗? 腿后撤一步,眼正对着宋沅的眼,咬牙切齿道:“今儿是我对不住你,是我鬼迷心窍,胡乱编造谎话污蔑你,是我的错!” “呵,大家都听到了吗?” 宋沅的声音很大,眼睛一一扫过那些说她水性杨花的人,后者皆是埋着双眼,心虚地不敢和宋沅对视。 “我不用你对不住我,反正我也污蔑了你。只是希望你记住,有些事但凡进了别人的嘴里,你就是有口也难辨,所以下次想好了再说话。” 众人心里苦涩,有口难辨,不就是含沙射影说她们呢吗? 可毕竟自己理亏,谁也不敢出来说话。 宋沅说完便走了,完全没注意到宋芳那一脸的不甘愿。 第109章 月黑风高夜 宋芳看着容祁和宋二明护着宋沅离去的背影,气得咬牙切齿,面目也变得狰狞,纤细的五指紧紧捏成团,眼中是经久不散的怨毒。 “宋碗儿,我今天所受的屈辱早晚有一天我一定加倍奉还。” 别得意得太早,以往十几年我都能把你压在底下。往后的几十年我也能有办法把你压制下去。 咱有的是时间慢慢耗! 说闲话得几人回头看见这样的宋芳,心头具是一颤。 妈呀!这还好是白天,要晚上能出人命。 宋建军家的芳丫,啥时候变得这样瘆人了? 目光太过专注,直接惊动宋芳。她一个侧目,见众人一幅见了鬼的模样,眼神变得犀利凶狠了不少。 离得近的人嫌弃地皱了皱眉,而后提起镰刀隔菜籽去了。 “诶,这个碗儿变得也太多了!你听说的那话,含沙射影的,哪还有以前唯唯诺诺的模样。” “是啊是啊!变硬气了不少,就是不太懂规矩。” “变就变了,没有那个家压着,想变什么样就变什么样,关咱们什么事?” “诶,就是听她那话,心里头没劲儿。” “呵,那还不是借势欺人,你看今天要没有大队长,她敢这么说话吗?” “是啊是啊!” 其余人纷纷符合,心里都认定了宋沅突来的硬气来源于他人。 田间地头,议论并没有因为宋芳的那声对不住止声,只话题变成其他的罢了。 不过这些都与宋沅无关了,她提着简单,担忧地问容祁:“你真要上工啊?” 不是不相信容祁,只不过他们当兵的真能做来这些事吗? 别领了活干不完,反倒给自己弄伤了,届时她还得为他操心呢! 容祁见她那脸上毫不掩饰的担忧与嫌弃,竟觉好笑,他是当兵,不是养尊处优,怎就不能上工了? “怎的?怕我连累你?”容祁满是揶揄地提问。 宋沅本能地摇头,要是容祁真干不完,她指定得帮忙的。 她只是担心容祁不适应这样的生活。 “那就是了,你要相信我!说不定等你下工了,我都下工把饭做好了。” 宋沅翻了个白眼,你就吹!!别到时候我回去把饭做好了你也没下工。 “得了,你这嫌弃影响我上工,你忙你自个的去!” 容祁把宋沅推走,后者只当他是恼羞成怒,三步并作两步走开,消失在田野小道上。 容祁二话不说,提起镰刀就干。一开始有些笨拙,才一瞬的功夫,竟是比旁的人还快了去。 宋沅躲在不远处的树林里,见他真的能干才放心离去。 她没察觉的是,她转身后容祁眼中那无奈的笑容。 傍晚,夕阳西斜,昏黄的光照下,泥路也照得几分诗情画意。 离许家老宅不远的小路上,一个瘦弱的身体挎着背包,急切地往家里赶。 “安子哥,等等我!” 宋安闻言回头,便见跑得气喘吁吁的宋杨,脚步也立住了。 三两分钟过去,宋杨停在了宋安的面前。后者提起自己的袖子,轻轻给他擦拭着鬓角的薄汗。 “你慢慢走就是,我这不停下等你了。” 宋杨听着这数落也不恼怒,脸上是憨憨的笑容。 “怎么?找我是有事了?” 这个堂弟,平时可都忙着帮衬家里,可不会偷懒出来玩乐。 宋杨脸上的笑容一顿,替换成了义愤填膺的怒意。 “安子哥,你那个堂姐太坏了,她今天在大队传沅沅姐的坏话,说沅沅姐小小年纪,水性杨花,缺男人似的,直接往家里带了一个。” 随着宋安脸色越来越沉,宋杨的声音也越来越小,最后几乎都听不见。 宋安气得想要吐血。从前在一个屋檐下也就罢了,他们都搬出来了大房居然也不消停。 “宋芳在哪,我找她算账去!” 嘴长在脸上,不会说话就不要说了。 小家伙怒气冲冲,宋杨随口说了个地方,和宋安同仇敌忾走到了同一阵线上。 步子才踏出去半步,宋安的衣领就被人从身后拽住。 “干嘛去?”是个不算陌生也不算熟悉的男声。 “放开我,我找人算账去。” 都怪他,若是自己不同意他住进来,姐姐就不会被人传闲话。 这人不说与他去为姐姐讨公道就罢了,居然还提拉他的衣服阻止。 “就这样去,然后引人笑话?” 小小年纪,能维护亲人是好事,就是太冲动了。 “不要你管,你也是罪魁祸首之一。” 宋安挣扎着,想从容祁手下挣脱。 “你这样去了,就能为她讨公道?别是为她拉仇恨!” 有些事不用放在明面上来说,私底下更能天衣无缝。 “还有,你收拾你那堂姐有什么用?要我说,最该收拾的是你那堂哥。” 若不是他自私自利,或许沅沅就不会出此下策脱离出来。 宋安小手捏紧,看着容祁的眼里皆是不忿。 他当然知道罪魁祸首是谁,但那人是老宋家的宝贝疙瘩,寻常不出门,他能冲进老宋家给他教训? 更何况现在是新学期伊始,他只怕早早就躲回了学校,没准还在筹划怎么能轻松拿到那名额呢! 宋杨迷茫的看着多出来的人,瞪圆的眼睛里是满满的羡慕,这个哥哥长得真高大,比大队最高的伯伯还高出一个头。 还有他这块头,看起来就很厉害的样子。 “我那堂哥,偷鸡不成蚀把米,怕是早就躲回学校去了。” 气氛一下凝滞,容祁也觉不愉。 宋杨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视线在两人身上打转。 慢慢地,眼珠转得频率慢了下来,手也自告奋勇地举起来。“我知道,宋金从学校回来了,说是反正去不了大学,他不读了。” “我还知道,他每天晚上都要出去转转,说是被沅沅姐搞得心情不好要放松放松。” 容祁眼睛一亮,半蹲着身子和宋杨平视,“当真?” 可能没想到容祁会突然开口,小宋杨愣了一瞬,而后肯定地点了点头。“嗯嗯,我看见了的!” 消息确定,容祁不由分说碰了碰身旁的宋安,“走,回家,给你姐做饭去,完了我带你去干大事。” 吃完晚饭,天色也完全被黑暗笼罩,这月黑风高夜,天时地利人和,不做点什么,怎么对得起自己些良心。 容祁使劲按捏着手指关节,这许久没活动,手确实痒痒了。 宋安不明所以,脚步不由自主跟着容祁回家,宋杨也赶紧跟上。 第110章 “好事成双” “喂,吃了饭你能带我干啥大事?” 宋安揉搓着土豆,混浊的水随着动作往手缝里钻,而后在缓缓滴落。 别是骗他的?怕他出去找宋芳所以撒谎? 要知道就不要收留他了,胳膊肘往外拐。 宋安气鼓鼓的,揉搓的力道越来越大,土豆碰擦木盆内壁的声音咣当咣当。 容祁知道宋安不信任甚至是排斥自己,若不是看在沅沅的面子上,估计自己早就被扫地出门了。 “怎么?怕我骗你?” 他的手早就痒痒了,教训宋金势在必行,带上宋安无非是看在他爱护姐姐。 可这小家伙还有些固执,打心底里认为自己是一个怕事的人了? “才不是”,宋安着急辩解,只是陡然加大的声音多少有点欲盖弥彰的意味。 “就算你不去,我也会亲自为姐姐讨回公道,我只是,想让她一回家就能吃口热乎的罢了!” 以往在宋家,姐姐都是最后上桌的。现在有条件了,他也想让姐姐休息休息。 就是,他个子比较小,不知道对上宋金到底有几分把握! 要是,要是事情败露了,爷奶又要认为是姐姐挑唆他的了! 姐姐已经够苦了,若是他再拖累她,那……他不敢想后果。 “放心,会讨回来得,我保证”! 容祁拍了拍宋安的脑袋,那掌心的温度,带了一丝丝灼热,还带着一丝安抚人心的神奇力量。 宋安心一下定了,侧头看像容祁,心中有狐疑,有犹豫,也有了隐隐的期盼。 这个人人高马大的,应该能说话算话的?宋金那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在他手上讨不到好处的? 他抿唇思考,眉毛忽高忽低,额头的肉被紧皱的眉头挤压在一起,隐隐形成了几条清晰的纹路。 容祁被他纠结的模样逗得轻笑出声,不想笑声却激起了小家伙的逆反心理。 他麻利地将头从容祁掌心下撤离,原本安静的乖孩子变成张牙舞爪的小狮子。 “过嘴说谁不会?关键是要行动!” 别扭的姿态,多了几分十几岁孩子的稚嫩。 容祁不死心地伸手揉了揉他的头,“行,等下带你行动。” 难得的,宋安没有躲开,抿紧的唇轻轻蠕动,虽没有发声,却难掩他的好心情。 宋沅回来的时候,就见之前刻意保持距离的两人其乐融融地站在一起,她心底疑惑,自己不在的时候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自己弟弟虽然小,但心里比很多人都要高傲,只不过在外人面前不轻易表现出来罢了。 怎就一个下午的时间,安安就能卸下所有的架子和防备。 想到这,宋沅愈发好奇,“你们俩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两人闻声回头,脸上皆浮起不同程度的笑容。 “姐,你回来了?” “沅沅下工了?” 异口同声,都带着急切。 宋安听见容祁和自己一起出声,刚刚积累的好印象一下跌落,哀怨地看了容祁一眼,哼!真是没一点眼力见。 明明自己才是姐姐的弟弟,他瞎掺合什么? “回来了,安安今天这么早,还给姐姐做晚饭了?” 好在,宋沅的回答先紧着他,宋安挑衅地睨了容祁一眼。 哼!让你没眼力见,姐姐先回答我,没有脸了? 都说男人幼稚起来不分年龄,容祁接受到宋安的挑衅,轻哼了一声。 宋安想着他的不服气,嘴角才隐隐有挑起的趋势,就见那个男人殷勤地给姐姐递水,宋安的笑意一下收起,眼神凌厉地瞥向容祁。 宋沅也没想到容祁会突然给她递水,微愣了一瞬后,轻抿了一口,才道了谢谢。 晚饭还算丰盛,大小两个男人竟然杠上了,谁也不愿落让宋沅动手,但凡宋沅有一点动作两人就争先恐后帮她做了。 一开始宋沅还没察觉,再她又一次想看锅里的饭怎么样时,一大一小两个人率先去那锅铲,谁也不肯让着谁。 “你们俩干什么呢?”这架势,跟打起来没什么二致! “没有,我就想看看这锅铲干不干净!” 容祁捏着锅铲,装模作样地上下翻看。 见他若有其事的模样,宋沅摇了摇头,离开了厨房。 晚饭比较粗糙,因家里两个男性心里都有事,吃饭的时候就跟有人赶着一样。 宋沅把筷子轻放在桌子上,眼神定定地看着两人。 那灼热的目光,看得容祁就要送菜进嘴的手一顿,疑惑道:“我有哪里不对吗?” 宋沅说不出所以然,轻摇了头。 就是说不出来,才觉得怪。 最让她觉得奇怪的是,容祁才一放下筷子,宋安也跟着放下。 两人约好似的,纷纷找了借口开溜。 “奇奇怪怪”,宋沅摇了摇头,开始收拾碗筷。 呼哧呼哧,风呼呼吹过,在那黑乎乎的田埂之下,两个头颅紧紧靠在一起。 “怎么还没来?不会是不来了?” 宋安小声小气,声音里透着紧张。 “别忙,等一下!”容祁老远看见有一个身影走来,因着不确定是不是那人,只得先安抚着宋安。 宋金今儿个吃完饭,依旧悠闲地往外散步。 以往他只当乡下穷,不想看一眼。没想到,乡下也有乡下的好,譬如这空气,少了很多粉尘的味道。 “来人了,你看是吗?” 宋安严阵以待,撅着小屁股轻轻挪动,借着月色慢慢往上爬,待看清楚人后又退回原地。 “就是他!” 容祁会意,两人对视一眼,在宋金走过去之时,容祁一个健步跳上去,一个灰扑扑的麻袋从他手上麻利地往宋金身上套。 宋安也不落其后,在容祁套好麻袋之后,一马当先直接往宋金身上踢。 一开始精神抖擞地踢踹,到了后来还隐隐喘着气。 容祁轻抚着他的后背帮他顺气,小家伙眼睛一转,直接往往路边拿了一块石头,就要往麻袋上扎。 容祁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他的手。 手被握住,宋安不解地看着容祁。 容祁指着不远处的小道,示意宋安,有人来了,而后拉着他人往底下跑了。 宋金觉得自己承受了无妄之灾,在地上翻滚挣扎了几下,疼痛更加明显。 抽气声,呻吟声缓缓响起,音量越来越大。 远远而来的两人看见路中间有一个会蠕动的麻袋,心里还纳闷究竟是什么呢! 待一走近,听见宋金那鬼哭狼嚎的声音,来人对视一眼,心中有了答案,手脚并用直接往麻袋上砸。 宋金晚晚没想到,一个晚上,自己会“好事成双”,伤痛感又加重了好几分。 第111章 来访 “姐,你为什么要拉我?” 宋文气喘吁吁地问身旁的宋穗,很是不解姐姐为什么轻易就放过了那个人渣。 对,人渣,卖自己堂妹求前途的人,不是人渣是什么呢? 从小就排斥挤兑的堂妹,他实在想不出他怎么有脸去和碗儿提的? 也对,那种人,没脸没皮,跟大伯父如出一辙,真真不愧是父子。 早上听自己父亲说起宋金的杰作之时,他就恨不得给他一拳头。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机会,才几下就被姐姐拦下了,他心中的郁气还没消呢! 宋穗睨了身旁老大不愿意的弟弟,叹口气道:“再打就出人命了,还不知道前头的人打得多重呢!要是打死了,你不是惹祸上身了吗?” “可是” 可是那个人还有心情出来溜达,证明他心里根本就没有任何悔意。 “没有可是,就算他在作恶多端,你的手上断然不能背上人命。况且你忘了,他身后的是爷奶!” 宋穗自然知道弟弟不忿的是什么!她又何尝不想为碗儿出气,为这个家的女性出气? 可是那是宋金,他背后依靠的是宋老三和胡翠花。别的不说,就爷奶两人以父母的身份来压自家爹妈,爹娘怕是又要难做了。 是啊,自己怎么没想到呢?这个家还有两个偏心至极的老人呢? 宋文的胳膊一下耷拉下来,整个人也失去了少年人该有的意气风发。 “得了,教训过就行了。往后咱多防着他点就行了。你也别多想,咱早点赶路,回去陪爹娘吃饭去!” 他们姐弟早早离家讨生活,都没能承欢膝下。此番爹娘分了家出去,是该要好好陪陪他们的。 爹爹那么孝顺的人,想来也是被伤了心了! “哈!”宋文长叹了口气,而后跟着姐姐回家去了。 月色朦胧,万籁俱静。容祁拉着宋安,小家伙还不满地甩了甩手,显然是为着容祁之前阻止他的事生气呢! “咦,你们去做什么了?半天没见着人?”宋沅不经意一瞥,就瞥见一前一后的两道身影,心中纳闷,手却不停搅拌着火上的铁锅,锅中此时已经有了淡淡的猪油香味。 容祁两人心照不宣对视一眼,而后道:“出去散散步,你怎的还在忙,早些休息,这里我来!” 说罢,他便伸手去接宋沅手里的木勺。 “哪用得着你啊?以往这些都是我来忙活的,我都习惯了!” 做得多了,自然也就不觉得累了。再说,现在的日子多好啊,没有约束,是她自己喜欢的生活。 “哪来的那么多习惯,往后我在家里,这些我来做。你早些回去休息,之前为着照顾我山上上下的跑,精神还没养好呢!” 容祁不由分说把宋沅推出去,自己承接了她手上的工作。 “我……” “别我了,这里有我,去休息!”他能做的不多,只希望自己在这里的时间,能让这个女孩轻松一些。 事实上,他心里有些矛盾。一方面想着对宋沅好,让她多一些这个年纪女孩的纯真。一方面,又怕自己让她慢慢适应了有人依靠的感觉,自己又抽身离开,给她造成更多的伤害。 心中虽是矛盾不已,可看着宋沅辛苦劳作完,还要回家操心这操心那,他心里就很不好受。 “可是,你会吗?”宋沅有些不确定地发问。 “会” “哦” 宋沅抿了抿唇,三步两回头的往卧房去了。 难得的,她一沾着枕头就睡。也不知道是一夜的奔波和白日的劳作太过疲累,还是因着有容祁的兜底,心中有了可以信任的人才会如此。 总之,她很快就进入梦乡,对容祁和宋穗几人干的事毫不知晓。只留宋家老宅的人火急火燎,想要找出打人的人。 “你可看见打你的人了?”宋老三啪嗒着烟嘴,神情十分严肃。 就这么一个大队,熟人熟事的,按理来说不该有这事。 他当然也想过是碗儿想要报复,可孙子说了,人是直接从后给他套的麻袋,以碗儿的身形,怕是不会这么轻松得手。 宋金不耐地推开王大芹给他擦拭药油的手,“会不会擦,痛死了!” 王大芹难掩心疼,又是道歉又是保证动作放轻才让宋金脸色好看一点。 “没有看见,人是从我后背方向来得,动作很轻,等我反应过来已经被罚了。” 宋金轻拭着嘴角,眼里阴寒一片,心想着要是发现是谁绝不让人好过。 一家子因为宋金的话沉默了,气氛一下冷凝。一旁的宋福一脸事不关己地咬着自己的手指甲。在宋沅手上受气了的宋芳眼底却闪过一丝笑意。 翌日,宋沅起得出奇的晚,醒来的时候已经日晒三杆。 看着已经大亮的天色,她着急忙慌去拿自己劳作的衣服,手下摸着的却是一张硬硬的纸张。 宋沅有些疑惑,她睡着之前可没拿过纸张这东西啊! 好奇心驱使,她捏过纸张,入目的是一段不算长的文字,“我去上工了,安安也送去学校了,猪我也喂过了。厨房里温得有饭菜,醒了记得吃,猪圈那边我会照顾好!” 笔锋遒劲有力,文字稍稍有些潦草,宋沅却看懂了上面的意思。 上工的事有了安排,她的心定了下来。随手把纸放在一边,宋沅轻抱住自己的膝盖,有些出神。 好像自从容祁来了身边,自己就有了许多偷懒的机会。 这是种不好的兆头,她若不及时阻止,往后自己会越来越懒得。 坐在床上出神了好半响,她才摩挲起来,去厨房溜达了一圈,看到了灶上温着的稀饭。 稀饭比较浓稠,是用米熬的,里面还放了些瘦肉,老远就散发着香味。 宋沅小心翼翼端起来,如品茗一般细细吞咽着。 临近中午,容祁匆匆回家想做饭,却见宋沅已经站在灶前,,那熟练的动作,看得容祁有些心疼,却又有一种岁月静好的安宁感。 他看得出神,门却不合时宜地被敲响。敲门声有些急切,惊得宋沅抬头望了过来。 阳光熹微,两人的目光便撞在了一起。入目的是宋沅清澈明朗的眸子,就像小鹿一样,水灵灵的。 容祁抬手示意她不用惊慌,指了指自己,再指了指外面,示意自己出去开门。 第112章 心动 屋外的姐弟两大一包小一包的提着,等待的过程有些焦灼。 “姐,你说碗儿会不会不欢迎咱们啊!”毕竟碗儿在宋家时,他们也曾欺负过她。 “不知道”,宋穗冷冷道。 她又不是碗儿,怎么知道碗儿心里怎么想的?与其在这杞人忧天,还不如等等直接看碗儿的态度。 就算人不欢迎他们,那也是理所当然!毕竟他们在家的时候,也和所有人一样,站在碗儿的对立面。还是这两年在外面的经历,才让他们知晓自己的错误。 又或者说,这两年的经历,让他们有了足够的勇气和担当去承认自己的不良行为。 在姐弟两各怀心事之时,门从里面打开了。一个陌生的高大男子冷冷看着他们,面相有些瘆人,声音更加剧了这种形象:“有事吗?” 宋穗有一瞬的呆愣,只觉周围冷肃了许多,,身子骨都在打颤。 为了见着堂妹,她强忍住心中的冷意,僵硬地扬起笑容。“我们想找碗儿,她在家吗?” 找碗儿?容祁上下打量着姐弟两人,这还是这么多天第一次有年轻人来找沅沅,就是不知道目的为何! “进来,她在做饭!”容祁挪开脚步,先往里去了。 姐弟两人对视一眼,还没有动作又听那男人说,“进来以后记得关门。” 这下谁也不磨蹭了,提起东西就往门里进,宋文殿后,还不忘用肩头去关门。 进了门,看着院子里收拾得井井有条,姐弟两的心终于落下了一点。 想来碗儿过来还行,就是自己搬出来了,会清苦一些。不过在老宅的时候,脏活累活都分给她,吃的也不如大家好,又怎么不算苦呢? 现在至少自由了!宋穗在心里不停安慰自己,就是不知道有几分自欺欺人的成分。 两人各有心事,脚步自然赶不上容祁,他一马当先去了厨房,宋沅听到动静抬头,自然地问他,“谁啊?” “不知道,说找你的,我领进来了!” 找她的?宋沅疑惑,这个大队还会有主动找她的? 很快,姐弟两人的出现打断了宋沅,只她的疑惑慢慢转变成了错愕!他们怎的会来找自己? 错愕归错愕,宋沅还是第一时间打了招呼,“二姐,三哥,你们回来了?” “嗯,回来了,听说你分家了,过来看看你!” 说话的是宋文,与之前见面的时候不同,此刻的他脸上盛满担忧,声音也变得沙哑难听。 “好,那咱们去堂屋坐!”宋沅放下手中的锅铲,容祁很自然地上前接过她的工作。 到了堂屋,兄妹二人把东西放在了桌上,宋沅则去倒了两杯开水,再往里加了些糖。 把水递给二人,宋沅才坐了下来,宋穗的问题就直接问了出来。 “搬出来怎么样?饭可还吃得饱?家里的东西有没有置办齐全?”碗儿是被赶出来的,奶奶也太洗心狠了些,什么也不给她分。 她着急的模样,让宋沅微愣了一瞬,宋穗自己也因为宋沅的变化捏紧了指头。 “都置办齐全了,饭也吃得饱,比以前轻松了许多。” 这话不是吹的,自从搬出来之后,她除了上工,其余的事想什么时候做就什么时候做。 而且如今有了容祁,好多事情都被他分担了去,自己不用起早贪黑了。 “过得好就行,过得好就行。”宋穗喃喃道,心中因为宋沅的话好受了一些。 “碗儿,三哥给你带了些东西。”眼见气氛又要沉默,宋文把自己带来的东西拿了出来。 “你也知道,三哥没什么本事,懂的也不多,就给你带了些调料。” 宋文把袋子里的花椒,八角等等调料一下拿出来,还细心给宋沅讲解它的用途与味道特征。 宋沅看着眼前的人,心中渐渐起了波澜。 宋穗见弟弟的动作,也迫不及待拿出自己带来的东西,“二姐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你,就给你带了两身衣服。” 衣服是她做学徒的时候师傅给的料子,之前没舍得穿,现在作为礼物送给碗儿。 虽然看着有点寒掺,往后她有钱了,自然会重新送点好的。 宋沅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他们怎么突然转变这么大? 宋沅久久不语,姐弟两也不太自在。把东西都重新放在了桌子上后,提出了告辞。 “留下来吃饭!” 姐弟两过段地摇了头,在要走出去的片刻,宋穗突然回过头来,紧紧抱住了宋沅。 “碗儿,以前是二姐错了,不该由着嫉妒蒙蔽了双眼,对你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 碗儿还没出生之时,霸占小叔怀抱的一直都是自己。等碗儿出生后,一切都改变了,小叔所有的好都偏向了堂妹。 如果不曾拥有过,那心中的怨念就不会那么深。 如今长大了,也明白了碗儿的艰难以及小叔的苦楚,可伤害已经造成了,她也没有勇气去和堂妹道歉。 耳边是湿湿的热气和女孩身上淡淡的肥皂香味,宋沅还有些适应不过来。 其实二姐和三哥,也没有苛待过自己。他们没向大房的那几个分了她的粮食,也不会在自己挨打受骂时幸灾乐祸。 他们只是从来不曾正眼瞧过自己,也不曾向自己表达过善意罢了。 可谁规定,谁就一定要对谁好呢? 宋沅反应过来,僵硬着想去回应时,宋穗利落地离开了她的怀抱。 她深深地看了堂妹一眼,千言万语汇成了一句:“碗儿,对不住!” 宋沅摆摆手表示都过去了,宋文看着姐姐,有些羡慕她能拥抱碗儿,羡慕和苦涩相加,他看向宋沅,说了自己的打算。 “碗儿,二哥那个饭店还需要一个学徒,你看看要不要和二哥一起去?” 宋文想的是,在大队和老宅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倒不如直接去了城里。 宋沅微愣了下,说自己会好好考虑。 “好,那我们走了,晚点来找你”,问问你的答案。 “好!”宋沅把姐弟两人送走,回来时容祁抱着手臂依靠在厨房门边,一派慵懒悠闲的模样。 “走了?” “嗯”,宋沅点了点头,没有一丝情绪流露。 “你堂哥说的话我听见了,你有没有考虑过,回去读书?你年纪还小,读书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没想过偷听他们说话,只是想去告知可以吃饭了,却听到了那句话。 虽然都是对宋沅好,但是她这个年龄,还是读书会比较适合。 读书?宋沅心中狠狠一动,她何尝没想过呢! 第113章 生病 “没想过”!宋沅说得斩钉截铁,话语中的遗憾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她虽时时刻刻想着能读书,可此刻的她又怎么有时间和精力呢? 她不是一个人,她还有安安。她去读书了,她们怎么生活?粮食从哪来?学费从哪来? 还有自己一走,安安一个人怎么生活? 各种因素叠加起来,她又怎会有资格去触碰那两个字呢? “想去就去,其他的不用考虑,有我呢!” 容祁伸手摸了摸宋沅的脑袋,心中开始谋算起来。 他这么些年的津贴都没怎么动过,加上自己父亲再婚之前给的存折,供两个孩子上学完全不成问题。 况且,这乡下也花不了几个钱,往后他还有津贴,怎么算条件都是允许的。 宋沅抬头看着容祁,有感激,有遗憾。“不了,我不想读。” 如果说一开始她对容祁有恩情,可这份恩情在容祁狼口救下她的时候便已两两抵消了。 就算是她为他花出去的那些钱,他留下的半扇肉和买的粮食也已经足够偿还了。 如今,容祁就只是借住在她家而已,早晚都是过客,又何必要拖累别人呢! 亲人都尚且厌烦于她,又遑论他人呢!宋沅就从未想过把希望寄托在其他人身上。 容祁蹲下身来,眼睛与宋沅平齐。“沅沅,我是希望你能过得快乐一些的,你还小,不用背负那么多!” 城里许多像她一般大的孩子,还在肆意挥霍着时光呢! 就只有她,早早被命运磨练,少了孩子的童真与快乐。 宋沅心中一惊,不用背负那么多?她心底有些酸涩,又有些庆幸。 看向容祁的眸子沾了几分泪意,从容祁来了以后,她发现自己越来越脆弱了。 第一次有人说自己不用背负那么多。第一次有除了安安以往的人会为她煮饭,会让她歇下揽过所有活路。第一次会有人因为她冒险的举动责骂于她,会为她担心。 可是,正是因为他的这些关心,才让她更加清楚的明白,自己不能因为他的关心就失了分寸,他没有责任也没有义务要去承担她们的生活重担。 忽地,她就好想放任一下自己,学着宋穗的样子,一点一点走近容祁,轻轻抱住了他的腰。 “谢谢你!”谢谢你这段时间给我带来的温暖,也谢谢你让我感受到了有哥哥的日子是什么样的。 “我什么都没做,有什么可谢的?”容祁不知道小姑娘何来的感谢,却也能感受到她此刻的脆弱。 就是眼下这副身子,太过柔弱了些。容祁不满地蹙了蹙眉,心中探索着怎样才能把她养胖一些。 宋沅摇了摇头,他做的虽然不多,却足够让她感受到善意。 “好了,我们吃饭,你还不饿吗?” 说到这,宋沅肚子竟配合地叫了几声,羞得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走,吃饭!”宋沅瓮声瓮气道。 午饭时间很是和谐,多半是容祁在给小姑娘夹菜,恨不得把所有的肉都夹给她。 午饭过后,两个人也没闲着。因着容祁留下来的半扇猪肉也有八九十斤,除了熬油的肥肉,瘦肉也还剩下个四十来斤的样子。 本来剩这么多,应该用来熏腊肉的。可大队有句老话,立了春之后熏的腊肉,放不得时间长。 况且,好的腊肉一般都需要用七八天时间来熏,现在正是农忙的时候,他们也没有时间来守着不说。宋沅拿不准容祁的朋友什么时候会来接他。若是来得早了,容祁尝不到味就得走了。 与其这样,不如换个做法。正好现在是吃菌菇的时候,她早上割猪草的时候就拾了好多鸡枞,可以用来和肉熬些菌菇酱。 说干就干,宋沅去切肉,容祁也帮着洗鸡枞。两人分工合作,效率倒是高了不少。 宋沅切的肉很多,除了鸡枞这类菌菇类的酱,她还打算做个辣椒酱。 辣椒是她们饭桌上必不可少的元素,配着肉自然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两人忙了一个中午,才堪堪把所有肉酱给熬好,倒进玻璃罐里头,得了整整五罐。 下午的时候,容祁照例去上工。因着他速度快,竟是离下工时间还有一两个小时就把事情都做完了。 满公分只有十二个,做完了宋二明也没给他分活。 容祁请他帮忙领公分票,自己则寻宋沅去了。 宋沅下午的工作也很简单,依旧是割猪草。 容祁来寻她的时候,她才把割好的猪草背回来,白皙的脸上因为劳累染了绯红,汗珠贪恋地巴在她的额头和琼鼻之上,看起来楚楚动人极了。 “你怎么过来了?”发现容祁的时候,宋沅还有些惊讶。 “我来看看你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宋沅摇了摇头,她这也差不多了。 “要不,我带你出去玩?”宋沅指了指外面。实际上,分家以后,她好像都没出去找过吃的。 对于那片小溪流,她着实有些想念了。且最近天气不错,可以多捞一些鱼虾晒着。往后青黄不接的时候有下饭菜。 难得见她调皮和向往的模样,容祁轻笑一声,点头应允了。 咱也不得不说,有时候带个有身手的人就是方便。 容祁到了溪边,三两下脱鞋就跑进水里,等宋沅动作跟上,他手中都已经捉了一条肥硕的鱼。 那鱼使劲扇着尾巴,宋沅怕它溜走,直接拿自己带来的小背篓来接,只鱼摆尾的动作太大,扇得宋沅脸上全是水。 宋沅抬手擦脸,鱼腥味一下飘入鼻中,原本高兴的脸随即耷拉下来,嫌弃地皱了皱眉。 容祁好似没看到你,直接伸手给她擦拭,这下鱼腥味更重。 “走开走开”,宋沅嫌弃地后退,容祁挑了挑眉,手伸得更长了。 手又要触到她的脸时,宋沅立即抬右手挡住自己,控诉地看着他,“容祁,你太幼稚了!”一点都不像个大人一样稳重。 小脸气鼓鼓的,声音多了几分薄怒,眼睛之中还多了几分嫌弃与惧怕。 容祁的手立即收了回来,他怎么就幼稚了。小孩子,真会瞎说。 容祁的脸不似刚刚那般高兴,“不闹你了,我捉鱼去”。资源丰富,多给他们储备一些。 接下来,两人之间就和谐了许多。 天公不作美,两人收拾回去的时候,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 容祁二话不说,脱了自己的衣服给宋沅顶住,一手拉起宋沅在雨中奔跑起来,转眼就消失在那朦胧的雨幕之中。 尽管反应及时,第二日,宋沅还是病了。这是她近三年以来第一次发烧感冒,病情来势汹汹,直接吓哭了宋安。 第114章 靳天明来了 宋沅和容祁回来的时候,身体没有任何异常反应,还和容祁宋安高高兴兴做了晚饭。 异样还是她睡到半夜之时,嘴巴干涩,唇瓣慢慢有了干裂之意,身体也像火烧了一样灼热。 她不是不知道自己病了,只是大脑的清醒度已经不足以支配自己的手脚,让她起来求助其他人。 还是第二日一早容祁迟迟不见她起来,去叫时才发现她小脸已经烧得通红。 “沅沅?”容祁焦灼地叫着宋沅,想探知她是否还清醒着。 叫声清晰明亮,以往明媚的姑娘没有答应,蹙眉哼哼唧唧说胡话。 “小叔,哥哥,难受,我好难受!”她一边说一边挠自己的脸,声音中多了一丝哽咽之意,脸上很快一道鲜红的指印悦然于眼底。 容祁伸手去抓她的手,想阻止她的动作,却被她躲开了。 “小叔,骗子,沅沅难受!”小姑娘哼哼唧唧,哭腔越来越明显。 容祁没再迟疑,抓起小姑娘抱着就跑。 也不知道村里的卫生站在哪,抱着小姑娘像个傻子一样在大队里穿梭。 心中心急如焚,偏宋沅还不老实,手一直无处安放,紧紧抓住容祁的衣角叫着:“哥哥,不要走。” “好,不走不走!”容祁一边慌乱看路一边轻哄女孩。 “骗子” “不骗你,哥哥就在这里配着沅沅!” 许是容祁声音太过能安抚人心,宋沅竟迷迷糊糊睁开双眼,眼睛一眨不眨,泪眼婆娑地看着容祁,“真的?” “真的!” 得了应允,宋沅多年的委屈找到了发泄的地方。 眼睛半颌着,小手胡乱拍打着容祁,“哥哥,这么些年你去哪了?你知不知道我好难过啊!” 细若蚊蝇的声音让容祁心痛极了,也只有在烧得如此糊涂的情况下,她才愿意放下自己心中的防备。 容祁当然知道她的难过,日子难过,心里难过,随即回道:“哥哥往后哪都不去,就陪着你长大,好不好?” 小姑娘委屈巴巴地瘪着嘴,头胡乱点得飞快。“嗯!” 容祁像个无头苍蝇的事被众人看在眼里,有些因为传言心怀内疚的直接问了容祁发生了什么! “沅沅发烧,我不知道卫生站在哪!” “诶哟,来来来,我带你去!” 说话的妇女一个翻身上了田埂,眼里的焦急都快溢了出来。 在这乡下,什么病症都不怕,就怕人发烧。若是一时能控制住还好,若是控制不住那是要烧死人的。 就算是死不了,那脑子也被烧坏了。她们大队有前车之鉴,因而她懂得事情的严重性。 “老林叔,老林叔,快救救人啊!” 妇女带路,老远就开始招呼林大海,容祁焦急跟在身后。 林大海和徐立先还在屋内讨论一位中药的药效,门就被咋咋呼呼的女人推开了。 见容祁怀中抱得有人,知晓需要诊治,便立即让出位置,让容祁把人放在了诊床上。 徐立先也看见了病患是宋沅,佝偻的身躯一度轻颤,心中纵使焦急万分却又不得不忍下来。 容祁给林大海让位置的时候,见到他身旁熟悉的人,想招呼一声便见徐立先隐晦地摇了摇头。 结合当下的情景,他立马明白了徐立先的苦心。 之前和老人接触过,敏锐的他自然知道老人的见识和谈吐不像是乡野之人。 如今他避嫌的模样,更加印证了自己的想法。 下放的人都被打了臭老九的标签,和他们相处过密在当下确实不是一件值得张扬的事。容祁点了点头以示礼貌,而后目光便放到了宋沅身上。 医疗条件有限,林大海检查一番,给宋沅用了些药,让容祁给她敷敷额头便在一旁静待结果。 一个上午的时间,宋沅虽不再说胡话,但烧依旧退不下来。 眼见宋沅的脸越来越红,呼吸越来越困难,容祁等不了了,一把捞起宋沅,说了句晚些送药钱过来,便带着人回去了。 把宋沅放置在自己床上,利索地去翻出自己之前剩下的钱,背着宋沅就往公社去了。 公社虽然条件也不算好,但是医理条件始终比大队卫生站强,况且他们那有西药和温度计,能够更加准确地检测宋沅的病情。 一路背着宋沅疾驰,到了公社医院的时候,竟是没个人上前询问。 容祁在走廊上徘徊,打听,却始终不见一个主事之人。 等好不容易见了一个小护士,问她情况却说医生都在会诊,有个大人物家的孩子也被送到了这,医生腾不出手脚来看顾宋沅。 容祁看着小护士趾高气昂的模样,忍下心中的气询问:“那位孩子情况严重吗?您看看,我妹妹情况比较严重,麻烦帮忙支会医生一声,哪怕先过来帮忙抓些药也行。” 小护士没有应允不说,还朝着容祁翻了个白眼,“我说你有点觉悟行不行?人家领导家里的孩子,我们能耽搁得起吗?你妹妹这不还有气吗?等着!” 容祁告诫自己不气不气,可拳头就是捏紧起来了。 把宋沅放在医院的木制座椅上,他顾不得什么好男不跟女斗,上前直接拽住了护士的衣服。 “我说,把医生叫来” 那猩红的眸子,以及颈间凸起的青筋,才终于让护士有了些惧意,抬手颤颤巍巍指着不远处的房间,说医生都在那里诊断。 容祁管不得其他,把护士扔下,直接带着宋沅往她指的房间行去。 护士轻吸了口气,咬牙切齿地看着容祁,转身往外跑去。 屋子里叽叽喳喳,纷纷输出自己的见解。 容祁听着那些恭维的话语,直接一脚踹开了门。 “你是做什么的?”说话的人高声训斥。 “看病” “没看着正忙呢?” 容祁随意瞥了一眼这些人,眼里的谄媚还没完全隐去。还有那病床上的孩子,此刻也安稳地睡着觉,他不知,这些人怎么就腾不出时间来看看宋沅的病情了。 “有多忙?”容祁低声询问,平时在部队的威严模样才放出来三分,就把那些酒囊饭袋唬得一愣愣的。 “我……” “闹事的人在哪里?” 原来是那小护士去搬了救兵,找了几个民兵队的人回来。 容祁侧头回眸,领队的人一怔,而后吞咽着口水,强硬道:“你不知道医院是个肃静的地方吗?” “知道,我还知道,人命关天,医者理当救死扶伤。” 视线一一扫过那群所谓会诊的人,一个个地都躲闪着容祁的扫视。倒是那一身便服的两人,仿若没看见容祁,依旧老神在在的坐在一旁。 容祁轻嗤一声,就像砸到了为首之人的痛脚,人二话不说,让民兵队的人把容祁带出医院。 几人得到指令,一个个地寻着时机,准备上来抓捕容祁,后者也不怕,直接摆好了迎战的姿势。 剑拔虏张之时,一道刚硬的声音阻止了闹剧。 第115章 哥哥 靳天明没想到,自己见到曾经的战友会是这样的场景。 那人身上背着一个呼吸微弱的女孩,正被一群人围在中间。平时爱洁的他身着宽松,稍许泥泞的衣服,看起来有些狼狈。 靳天明有些触动,立马上前,把各种证件递过去,医院的人才战战兢兢的打量着容祁。 容祁没在意别人的目光,回敬了靳天明一个军礼之后,激动地朝着他身后的人走去。 “老郑,你快帮我看看,小丫头烧得时间有些长了。” 跟随靳天明来得郑胜利二话不说,立马帮着容祁把宋沅扶下来坐好,认真地为她检查身体。 那些医生想起证件上的职位,心底有些害怕,讨好地上前想要帮忙,却被容祁制止了。 没有医德的人,他不相信。 若是迫于权利之下的妥协,他更不屑。 “麻烦帮我找个病房,再给我拿些药,我给这丫头输上。”老郑声音有些急切,让容祁的心七上八下无处安放。 好在,想要将功赎罪的人反应都比较灵敏,在老郑说完药名后纷纷出面协助。 容祁再担心也帮不上忙,直接被老郑赶在了病房外,不时探头往里望。 “我来的时候,师长已经着手调查间谍之事,这次计划缜密,旨在肃清队伍。” “那就好,人长期潜伏在我部之内,于军队于个人都是威胁。我只是没想到,你会来得这么快!” 靳天明有些错愕,他没听错的话,容祁的声音里带着遗憾与嫌弃。 这次失踪发生了什么事?居然让他们战区的兵王乐不思蜀过上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日子? “我要来晚了,你这也不容易解决!” 想想刚刚的场面,若是再晚一分钟,他怕是就要和这些人动手了。 容祁一想病房内的宋沅,后知后觉地庆幸,靳天明和老郑这个时候能赶来。 “这次师长让我带上老郑,主要是看看你的伤情,若是没有太大意外的话,上级命令你立即归队。” 好的上级能够安抚人心,容祁就是这样的存在。 若是他能早些归队,底下的队员训练也能积极一些。 容祁双手捂脸,无力道:“再给我些时间。” 他得好好安顿好小丫头和她弟弟,不然走得不放心。 安顿?容祁精神一振,“我的存折帮我捎带了吗?” 就算不能留在两小孩身边,物质生活还是要保证的。 靳天明闻言从自己随身的包里翻出两个存折递给容祁,“也不知道你需要哪个,都给你带上了。” 容祁点了点头顺手接过,都带上也好,能防不时之需。 “里面那小丫头,就是救你的人?” 不是靳天明不信,只是那孩子看起来太小太瘦弱,他实在想象不出她怎么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把容祁藏好,并躲过他们所有人的追查的。 “嗯!” “那,她的家人呢?” 靳天明很不解,孩子烧成这样,就容祁一人送人过来,有点说不过去。 容祁沉吟几秒,把宋沅的情况给他说了下,靳天明难得的沉默了。 难怪容祁想要多些时间,这安顿不好人,心里也不好受。 两人没再说话,就在走廊上静待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医院里恢复喧闹,容祁却觉得时间就像静止了般,特别难熬。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傍晚,老郑才带来好消息,宋沅的烧退了,人也醒了。 容祁这下再也坐不住,三步并作两步往病房里钻。 “怎么样?好受些了没有?” 宋沅还有些无精打采,见他焦急的模样轻点了头。 目光四处流转,屋外的光线有些暗淡。女孩轻抿着唇,伸手扯了扯容祁的衣袖。“我想回家!” “你还没好,,咱们再观察观察” 容祁轻言细哄,宋沅却很坚持地摇头,那脸上的脆弱和破碎感,看得容祁直皱眉头。 “这里待着不舒服,我想回家!” 这里不是她熟悉的领地,心中没有任何安全感! 再有把安安一个人丢在家里,她不放心。 容祁板着脸给宋沅掖好被角,不想理会她的请求,却见小姑娘瘪着嘴,掉着金豆豆,要多委屈就多委屈。 容祁心中一沉,把目光暼向一边,怕自己心软。 忽地,,手指被粗粝的小手轻轻拉住,耳边是小丫头沙哑却又微弱的声音。“哥哥,我想回家。” 哥哥?这是宋沅在清醒的情况下第一次这么叫自己,容祁的心一下柔软起来,就像被棉花包裹住了一样。 真是拿你没办法,容祁叹了口气,回头看病床上的那张小脸,清澈的眸子里盛满了期待。 见她执拗的坚持,容祁竟狠不下心来拒绝。回头问过老郑之后,扶着宋沅起身,半蹲在床前,把人背了起来。 “有不舒服就告诉我!嗯?” “好!” “还有,要乖乖的趴好,不能再吹凉风了。” “嗯!” 有求于人的宋沅要多乖就有多乖。 靳天明两人要跟容祁回去,却被人直接拒绝了。“我们家没有多余的房间,你们在公社对付一晚,明天再去找我。” “还有,老郑,明天你再帮忙带些药什么的,小丫头还没好全,我不放心。” 吩咐完,也不理会两人听没听见,直接带着宋沅走了。 靳天明抵了抵后槽牙,我们家?真是恬不知耻。 就容祁这行为,妥妥的过河拆桥。 可能怎么办呢?和他计较? 两人只好商量着,去招待所对付一晚。 而这边的容祁,深怕宋沅一个人无聊,又或许是怕她再发烧,一路上喋喋不休地说着话。 宋沅手轻攀着他的肩头,面前是他宽厚的脊背,耳边是他关怀的话语,竟是生出了几丝欣慰感。 “我有些瞌睡,想睡觉!” 言下之意,你不要再说了,一是有点吵,二是我真的没有精力去回复你,一个人唱独角戏会很难受。 容祁听懂了小姑娘的潜台词,索性乖乖闭了嘴。 回到家的时候,宋安可怜兮兮地坐在大门坎上,眼睛红彤彤的,一看就是哭过。想来是大队的人给他说了情况,吓着了。 宋安见两人归来,像一阵旋风一样跑到容祁面前,刚要说话就被容祁制止了。 容祁弯腰示意他背上的宋沅睡着了,小家伙抽搭了几下鼻子,跑到前面给容祁开门去了。 第116章 宋安无力 许是药剂致眠的原因,容祁把宋沅放在床上,她竟是恬淡的安睡着,呼吸平稳绵长,长长的睫毛覆住双眼,脸颊两旁挂着两抹红晕。 宋安伸长脑袋看姐姐的脸,见她睡得安稳,才恋恋不舍地和容祁往外走去。 两人脚步很轻,门一关上,小家伙便忍不住提问:“姐姐的烧退了没有?她有没有吃东西?醒着的时候有没有精神啊?” 都怪他,宋安脸上闪过自责。姐姐昨晚淋了雨,他起的时候竟没想到去看一看。 若是看了,姐姐就能早些就医了。 一连串问题脱口而出,眼中的担忧浸满眸子,容祁心一下软了。这姐弟两,真真是一模一样,都在为对方考虑。 这种至深的姐弟情分是容祁从未感受过的。自他懂事起,父母便已离婚各自生活。 后来母亲再婚,也没有考虑生育的问题。至于现在和他同父的妹妹,也才四五岁,他常年在部队,因而并没有那么多感情和牵挂。 容祁抬手揉了揉宋安的头,安慰到:“烧已经退了,还没吃东西。咱们现在去做?等下你姐醒了就可以吃了!” 从回来到现在,大概也睡了个把小时,若是再加上他们做饭的时间,想来也该醒了。 终于能为姐姐做些什么,宋安很是急切。“那走!咱们赶紧做,别等会儿姐姐醒了还得饿肚子。” “好,听你的” 一大一小两个人转眼进了厨房,一人坐在火边烧火熬粥,一人在旁准备饭菜。 暮色四合,空中那一轮弯月慢慢爬上正中间,一缕缕月光洒下,把屋内照得朦朦胧胧。 宋沅就是在这朦胧的环境中醒来的,她撑起身子起床,脑袋昏昏沉沉有些难受,口舌也有些干燥。 借着月色,她看清了自己所处的环境,竟是回来了吗?那我睡了多久?容祁和宋安呢?现在大概是什么时辰了? 脑中很多疑问,肚子也发出几声抗议。许是饿得久了,腹中空荡荡的不说,心里也莫名染了几分慌乱。 她努力压下这种慌乱感,扶着床慢慢坐起身,准备去厨房找些吃的。 才穿好鞋子,起身时身子竟全无知觉,就这样瘫软下去,脑子里也完全没有任何意识,一片空白,连疼痛感觉都意识不到。 身子软绵绵的,外界的所有声音都被隔绝开来。宋沅手撑着地尝试站起来,却是几番努力也徒劳无功。她张口想要叫容祁两人帮忙,却是发不出任何声音。 心中被一丝丝惊慌包裹着,须臾之间,,她深吸口气,才算把情绪压制下去。 又隔了分把钟的时间,她的手才缓缓抬向木床架子,想要依靠它站起身来。 所幸,这次她终于恢复了一丝丝力气,腿也慢慢挪动着站起来了。欣喜一点一点生出,却很快戛然而止。 双腿还没站直,又摔了下去。这次可没刚刚那么幸运,头直接磕到了床弦上。 “彭”,声音传到厨房,原本忙碌的两人对视一眼,着急地往外跑。 容祁个子高,脚步也迈得快,进屋的时候,宋沅还没爬起来。 看着地上狼狈的女孩,他心中莫名一惊,立即上去把人抱起来,急切问她:“有没有摔疼?怎么不叫我们呢?” 宋沅没想到自己狼狈的一面会被他们看到,轻抿着唇,顿了一瞬才开口,“磕到头了,有些疼!” 声音软绵无力,若不是离得近都听不清。容祁这才理解,这哪是不叫人,分明是叫不出来! 把人放在床上坐着,一手固定好她的身体,一手轻轻抬起,“我给你揉揉,是不是饿了?马上吃饭了!” 宋安想要上前帮忙,却慢了一步。于是,听着容祁的话,他自顾自跑到厨房,把桌子摆好,饭菜盛好,才又跑到宋沅屋门前:“可以吃饭了!” “好!” 回了宋安,他又回头看着宋沅,“来,我带你去吃饭,吃完饭咱吃顿药,这样好得快一些。” 宋沅抿了抿干涸的唇瓣,嗓着声音道了句好。 容祁固定住她的肩膀,把人打横抱了起来,直到到了桌边,才把人小心翼翼地放在小板凳上。 桌上的肉粥还冒着热气,小葱的清香钻入鼻底,瞬间把宋沅的馋虫都勾了起来。 她抬手想去握筷子,面前却多了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宋沅惊愕地抬头,竟是容祁拿了一个木勺,把粥舀到了自己嘴前。 看了看容祁,再看了看气愤的宋安,宋沅只觉羞涩。“我可以自己吃的,我手没事。” “那刚刚怎么还摔了?” 若是真的有力气,就不至于扶不住床弦。 宋安虽是看不惯容祁所有事情都比自己快一步,却也赞同容祁的做法,殷切地对着宋沅说:“姐,他说得对,你现在是病人,我们伺候你是应该的。你若是不好意思,我来喂你。” 说着他就伸手去接容祁手中的碗勺,却是被人直接躲开。 “你上学也累,我来喂她,你自己吃完赶紧睡觉,明天还得早起呢!” “不耽搁这一时半会儿!” “我喂她,你吃完多复习复习,别荒废了学业。” 见容祁说什么也不肯让步,宋安气得瞪了他一眼。 哼,那是我姐姐,就你会在她面前表现。 纵使再不甘,为了姐姐能早些吃饭,宋安只得妥协。 为表达自己的不满,他抬起碗咕噜咕噜吸粥,声音之大,惹得两人纷纷侧目,他却只当不知。 容祁轻叹口气,果然是小孩子,而后耐心地吹粥递到宋沅面前。 一开始宋沅还有些不好意思,张嘴的时候犹犹豫豫的。等尝到了香味之后。竟也暂时忘记了羞涩,大口大口喝了。 吃完饭,容祁就把宋沅抱回了屋子。宋安则在厨房准备洗脚水。 他以往听大队的老人说了,洗个热水脚,有利于睡眠,也方便更快发汗。 别的他无能为力,就给姐姐洗个脚! 小家伙越想越开心,往灶堂里递彼此时都快了不少。 眼看水温正合适,他正准备打水给姐姐洗脚之时,肚子却一阵疼痛,闹得他只得放下心思往茅厕跑。 于是,等他回来之时,摆在灶前的洗脚盆不见踪影,连带着锅里的水也少了许多。 似是想到了什么,他拔腿往外跑,果然,借着昏黄的灯光,见一个高大的男子正蹲在地上,手中握着自己姐姐白嫩的小脚。 宋安气不打一出来,这个容祁,惯会借花献佛,只自己一天,明明知道姐姐病了,却事事插不上手。 看着姐姐病恹恹的模样,宋安无力极了。 第117章 顺水人情 “好好休息,明天带你继续输液,嗯?” 磁性的嗓音虽是询问,却也多了几分不容拒绝的意味。 宋沅脸上的红晕还没完全消散,想着今天完全不受自己控制的身体,便也乖巧地点头。 她不是没看到老郑和靳天明,他们的到来意味着什么她也一清二楚。因而她也想快些好起来,让容祁没有任何负担的离开。 “好了,闭眼,我给你吹灯了!”容祁贴心地为宋沅按好背角,半带威胁地嘱咐着女孩。 在他灼灼的目光之下,宋沅心虚地闭着眼,一直到容祁离开了,她才敢轻轻睁开。 今儿虽是病了,但她的心里热乎乎的。从小叔失踪以后,这是第一次有人背着自己跑来跑去,有家的感觉真好! 要是,要是容祁是自己家人就好了! 呸呸呸,想什么呢!宋沅轻晃着小脑袋,努力赶走心中的念头。 宋沅,你瞎想什么呢?他注定和你们姐弟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从此一别,说不定就是此生不复再见的过客,你怎还贪心起来了? 可是,可是,被人关心,被人记挂的感觉,真让人沉醉。虽是短短的十几二十天的时间,容祁却给了她老宋家七八年来都未曾给过的温暖。 心里的想法一起,思绪就不受控制到处乱飞。还是容祁路过她的窗前,她怕暴露自己未曾睡着的事实才又闭上了眼。 容祁回到屋内,宋安板着小脸坐在床边,愣是等他走近都没有察觉。 “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宋安回头轻睨了容祁一眼,而后维持着之前的动作,长叹了一口气。“哎,你说我怎么这么没用呢?” 那人小鬼大的模样,直接逗笑了容祁,他揉着宋安的头发,嗯,有些长了,男孩子嘛,就该留个小平头,又方便打理又齐整。 心里已经做好打算给宋安理头,脸上却没有透露半分,反而是顺着宋安的话接茬。“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容祁一问,小家伙就焉了唧的。胳膊也耷拉下来。 “我明明知道姐姐生病,却什么都不能为她做。今天要不是有你在,放任我姐姐烧到现在,我真不敢想会是什么样子!” 别的不说,就是烧到现在,脑子都得烧糊涂了!隔壁村有个女孩,就是小时候发烧错过了治疗时间,活生生烧成了傻子。 这就算了,偏有人嘴贱,总拿“傻子”二字议论人家。他都不敢想象,若是姐姐真的烧傻了,会不会也成为别人口中的“笑谈!” 就算他发现了,也有药物可以治疗,可万一用药过多,那也是会致聋的啊! 就这样平常的一天,却让他心底油然而生一种畏惧感。感叹生命的脆弱的同时,又畏惧病魔的到来。 “好了,你已经很棒了!只不过因着你现在还小,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想法。若是你真的想保护你姐姐,往后就多锻炼锻炼身体,好好长大。” “嗯!”这个观点宋安还是很认同的。他很羡慕容祁的体格,若是他以后能长成这样,一定能为姐姐遮风挡雨。 “醒了,睡了!明天我还要带你姐姐去输液,你也要乖乖上学,不能让她担心,知道吗?” “知道了,一个大男人,怎么罗里嗦的。”宋安一骨碌钻进被子里头,只留个后脑勺对着容祁。 容祁也不恼,慢条斯理换着衣物,而后也睡下了。 翌日,容祁才做好早饭,准备叫宋沅姐弟两吃了好干正事,正门那里却传来了敲门声。 “起床吃饭了!”对着屋内招呼了两声,他便转头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昨晚被容祁丢在公社的靳天明二人。 顾念宋沅的身子没有好全,老郑大早上便去了公社医院开了药水,巴巴地送上门服务来了。 结果门一开,两人没收到欢迎不说,还被嫌弃了。 “怎么来这么早?我可没做你们的早饭!” 可以说,容祁的话很直白,直白到难听。 靳天明了解他的为人,直接翻了个白眼,扒开容祁往里走了。“这话说得,就像我还吃不起一顿饭似的。倒是你,何时变得这么吝啬了?” “吝啬什么?我这叫会当家。既然你吃得起早饭,那便在院子里坐一会儿,等我们吃完饭,我有事找你。” “嗬,你倒是打得好主意,又想马儿跑,还想马儿不吃草。看你能的!” 把人迎了进来,容祁也不管靳天明二人,直接去了厨房端饭摆菜。 宋沅姐弟二人腼腆地和二人说话,招呼两人一同吃饭。 靳天明摇了摇手,不拿老百姓一针一线是他们的原则。况且,他们是真的吃过了才过来的。 因着两人坐在屋外,宋沅的早饭也吃不安心,总觉心底过意不去。 容祁察觉她的异样,只道让她不用客气,都是自己人。 早饭过后,老郑带着药水进了宋沅的房间。 亲眼看着插了针,容祁才拿了一把镰刀别在裤腰上,捡了一根长麻绳递给靳天明,又拿了把弯刀就出门了。 至于宋安,才刚吃完饭就被容祁赶去上学去了。 容祁带着靳天明一路往林子里走,方向却是秘灵山那处。 “你准备上山打野物?”眼看道路被茂盛的杂草铺盖,靳天明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嗯!打个野猪回去解解馋,正好也给他们姐弟补补身子。” 那姐弟两的身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养胖。宋安还好一些,宋沅才是真的让人担忧,那副身子,用皮包骨来形容再恰当不过了。 “那要打大一些的,这山上能有大的吗?” 虽然宋二明说秘灵山是松桥大队的禁地,可曾经踏足过此,靳天明对它的危险度仍存在着质疑。 “有,我之前打了一个,差不多两百斤。山里资源丰富,应当是有大的。” 容祁没说的是,此次打来的猎物,他只打算自留一点,剩下的就做个顺水人情,正好他不在的时候别人能因着这点小恩惠帮忙照拂宋沅姐弟两。 “那行,有的话多打几头,乡下缺肉,正好给他们熏上。”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专治为老不尊 “诶诶诶,小芳,你听说了吗?住在碗儿家的那个小伙子上山打了头野猪!” “你在哪听到的,咱们这山上,秃屁秃股的,哪来的野猪?” 就那几个小山包,别说野猪了,能抓着一只野鸡都不错了。反正李小芳对这事是不信的。 女人见她不信,急得手指头乱指乱挥。这她起初也和李小芳一样不相信,架不住她爱凑热闹,当即就去验证去了。 那野猪现在可好好地摆在老许家的门口呢,看着个头可大,和自己养的家猪重量差不多。 “我跟你说,你可别不信,人家啊!抬下来的方向是那!”女人手指着秘灵山的方向,语气里面多了敬畏。 敬畏大自然的包容性,也敬畏大自然的对立性。当然,这种所谓的对立是建立在人和动物的基础上的。 一个为饱腹而杀害动物,一个为活命而伤人,都是为了自己而努力,只不过呈对立面罢了。 “啥?那大队长不是说了,不让上去的吗?这人开了洗河,若是有人有样学样丢了性命,我看他怎么向大队交代。” 这年头,肉可是好东西,有谁不眼馋。怕只怕有这心,没这命。 若是眼红了上山丢了命,那家里头一家老小还不得找茬。那小伙子不是这里的人,可以拍拍屁股走人。 那收留他的碗儿不久成了众矢之的了吗?她是不喜欢宋碗儿的坏名声,但也没有到特别厌恶她的地步。 只是为着自己孩子的安全,才掬着他们不去接近碗儿。不然她还想让自家那几个皮小子,学学碗儿的坚强和能干的呢! “咳,咱们大队的人都知道利害,不会有人拿命堵的。” “谁知道呢?财帛动人心。” 人心隔肚皮,就算是亲兄弟,都有可能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若是等真出了事,那就太迟了。 妇女看了眼李小芳,隐晦地走远了几步。都说志不同道不合不相为谋。她虽然不懂这文邹邹的词,但了解它的大意。 她找李小芳可不是单纯和她八卦,而是想拉拢她和自己多宣扬宣扬这事,为自己谋点福利。 毕竟,那可是他们大队集体的土地。 可这李小芳,平时牙尖嘴利的,没曾想真到了关键时刻,就是个猪脑子。 愣是她铺垫了半天,她也没想到这上头来。罢了罢了,她去还是找其他人看看。 和女人有一样心思的人可真不少,就现在,大队长家就进了好几个人。 宋二明端着烟杆嗒嗒抽着,烟雾缭绕,烟雾背后的脸却严肃着,这些人平时喊不动,这种时候倒跑得快。“不是,你们说这事是么子意思嘛?” “我们什么意思大队长你还不知道吗?那山是咱们集体的,那打回来的野猪自然也是集体的。” 想着那肥厚的猪肉,男人只觉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哦!就是你们想分人家的东西呗!” 还整的冠冕堂皇,那东西是集体的,其他山也是,你们找到好东西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拿出来分。 一个个的,眼皮子浅得他都不好意思说。 “这本来就是咱们大家的”,男人讪笑到,还不忘拉拢身边的人。 其他人接到他的信号,也纷纷点头附和。 “那你要想分,找人去啊!找我什么事?那还能成我打的不是?” 说话间他都有些气愤了,还想让他用集体的名义去讨?这是想屁吃呢!他的老脸可没他们的厚。 “这不您是大队长嘛!这事当然得你牵头!” 只要你一声令下,他就不信容祁他们还能拒绝了去? “这头我牵不了,你们要真想吃肉就自个打去,至于能不能活着回来,我就不保证了” 哼!他倒要看看,这些人吃肉的决心有多大。 “大队长,您这不………” 几人你摊手,我叹气的,愣是让气氛冷了许多。 最后,几人还是没能说动宋二明,只得灰溜溜回去了。 倒是有几个比较会来事的女人,直接回家拿了钱,说是要给容祁买些给孩子打牙祭。 宋二明不放心,怕那些人心有不甘,上门找碗儿几人的麻烦,只速速把烟斗里的烟屎抖落,背着手出门看情况。 等他来的时候,老许家大门前排满了人,每个人手里头都拿着个盆,七嘴八舌的,好不热闹。 见这阵仗,宋二明心头很是忐忑,快步走近人群,却见容祁带着靳天明在认真地给人割肉。 他叹口气,上前拉了拉容祁的衣袖,等有回应后把人拉到了一个避人的小角落。声音有些严厉地发问,“怎么回事?那么多人?你要给卖出去?” “不是卖,是送!” 云淡风轻的口气,听得宋二明心窝子抽疼。这个败家的,有那肉还不如给碗儿姐弟两吃。旁的人与他有何干?真真是拎不清。 “你得送出去多少?”有这好事,怕是整个大队的人都来了。 “按人头来,人口多得多送些,少的少送些。” “得了,你若真想做那人情,就一家割个一斤就够了。” 大队一百多户人,一家一斤,都占了大头去了。 “这……” “诶,三奶奶,您这可不厚道了!” “是啊是啊!您都拿了我们吃什么?” 容祁话还没讲完,割肉那里却是闹了起来。 原是宋家老宅的人听容祁猎了野猪,也和众人一样来分肉。 本来队伍井然有序的,他们一来就直接插队。插队就算了,毕竟那是碗儿家的长辈,怎么说也得算半个主人了。 可这些人是一点道理都不讲,那宋建军一上来,扯过靳天明正在割的肉扛起就要走。 心心念念吃肉的众人见此,哪还坐得住啊?适才有了这乱哄哄的一幕。 “这是碗儿救的人打的,我想拿多少就拿多少!” 那边还在争论不休,容祁看了看大队长,“现在不是说这话的时候,我先过去看看情况。” 容祁大步向前,看着被人群围在中间的宋建军,哪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感情是有人心比天高啊? 他大步挤出人群,走到宋建军面前大声呵斥。“放下!” “放下什么放下?我们是长辈,拿你点肉那是看得起你。”宋建军还没说话呢,胡翠花倒先嚷嚷开来。 这人一点眼色都没有,他们能和这些外人比吗? 外人都能割那么些肉,他们这些自家人不得多拿一些?现在宋金也休学在家,更得拿点好的补身子了。 “我说放下,你们算哪门子的长辈,不过是为老不尊的老妪罢了。我这人别的什么都不会,就专治为老不尊。” 第一百一十八章 宋家父女跑了 就容祁五大三粗的模样,胡翠花看着心里好歹有了惧意,话也结巴起来。“你你你,你说的什么浑话?” 浑话?果然是不自知。 容祁冷眼看着老宋家的几人,气得颤抖胡翠花,傻愣着扛猪的宋建军,还有早先诋毁沅沅,现如今躲在胡翠花身后的宋芳,一家人倒是来得齐全,祖孙三代,算是凑齐活了。 不过不管凑了几代,在他这里都没用。要想从他手中拿东西,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我说的是不是浑话您最清楚,所以我奉劝你一句,让人把东西放下。” 他承诺了会送人就会送人,若是老宋家的懂事,他倒是可以以超出所有人标准的重量去给他们分肉,奈何这人一上来,就是不讲道理的。 胡翠花见容祁油盐不进,眼睛开始闪烁,四处寻找着什么。 过了一瞬,没有找到自己想要找的人,她便大声嚷嚷起来。“宋碗儿呢?你死哪去了?你看不见你奶和你大伯来了?你来看看你救的人是什么德性?说我为老不尊,你就是惯会和我作对的!” 苍老的身躯佝偻着,本该是柔弱的身躯,说出来的话却是没有任何道理,让人看起来生厌。 “我劝你最好别吵吵。”容祁这下是真的怒了,声音都冷了不少。 还敢提沅沅?人还在床上躺着呢,大队大多数的人都知道她发烧了,来领肉的时候多多少少还会问一句怎么样了?好没好! 亦或者是没见着她的身影问一句她的行踪,这些自诩长辈的人呢! 就这几个自称长辈的人,没有问候不说,还把她拉出来咒骂,真当她没人撑腰了吗? 关键是那丫头现在还睡着呢,这些人要是胆敢把她吵醒了,他是不打女人(任务时除外),但别忘了,他们三个人里还有个宋建军。 子不教,父之过,反过来也是一样,她母亲犯的错,就让他来偿还代价好了。 “还有没有天理了?你就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胡翠花不仅没有适可而止,反而蹬鼻子上脸了。 甭管怎么样?宋碗儿对他有救命之恩,她们拿他些东西怎么了?还没问他要钱呢! 忘恩负义的小人?容祁揉着指关节一步一步向前靠近。咔擦咔擦,是指关节被掰动的声音,落在心虚的三人耳里,活像催命符一样。 这还不算,容祁阴恻恻的笑意,更是让胡翠花恐惧,这哪是军人?这怕不是个活阎王啊! 容祁每靠近一步,三人就往后退一步。“我忘恩负义?我就算有恩也得报到宋沅身上,你们这些把她们姐弟赶出家门的人算什么东西?” “还有,忘了告诉你一件事,她是救了我不假,可我也从狼嘴里救下了她。她遭遇危险的时候你们在哪里?如今倒是有脸过来索求我报恩? 若是要知恩图报的话?你们是不是也得对我有所表示?” 容祁说这话并不是为了否认宋沅的救命之恩,他只是不想要这些人用她努力的结果来富裕了他们。 要说报恩,那也得报在宋沅身上,与胡翠花他们无关。 除此而外,也是警醒身后的生产队员,不要因为眼前的利益就忘了敬畏他们敬畏了几十年的大山。 听到有狼,刚刚起了心思要进山的人心中有了计较。当然,有人只当容祁是吓唬人的,也有一些惜命歇了心思的。 “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再说,就算被狼吞了那也是她自己的命,没事跑山里去干什么?” 胡翠花听到容祁说从狼嘴下救人的时候,心停滞了一瞬。可很快就被不满替代了。 没事往山里跑,别是背着他们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胡翠花那无情的话直直浸入每一个人心底。 容祁手握成拳,指节捏得咔咔作响。命?她的命不都是这些人作出来的? “我最后说一句,把东西放下。” 声音好像带动着周围的气温都低了几度,宋建军颠着猪肉,有些怕,却又不舍。 容祁觉得自己的容忍度已经接近于零了,提起步子走近宋建军,吓得后者不停吞咽口水,连连后退。 “娘,要不算了!”宋建军怂的没法,轻轻询问着旁边的胡翠花。 “没出息,他能拿我们怎么样?” 话说得振振有词,小腿就一直颤抖着。 宋建军看了看胡翠花,再看看走过来的容祁,心一横,把肉朝着容祁的方向扔下,头也不回地跑了。 他虽馋肉,但更惜命, 至于老娘和闺女,就各凭本事看造化了。 宋建军跑得从未如此快过,一转眼就跑出了大家的视线。 宋芳见自家爹拔腿就跑,迟疑地看了胡翠花两秒,也有样学样跑了。 她还年轻,奶就不一样了,快七十的人了,早晚都要死的,能为他们拖一会儿也是好的。 胡翠花见两人的动作,整个人气得发抖,靠不住,都是靠不住的。 她硬生生跑来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他们大房一家?结果受了威胁就就她一个糟老婆子对付。 众人看着父女两的作为都止不住的摇头。这三奶奶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勤劳的老二老三两家,非得分出去,就留个好吃懒做的老大家,这往后的日子怕是难咯。 容祁不管别人怎么想的,单手提住了宋建军扔下来的猪肉,才让它免于掉落于地。 接好猪肉之后,他也懒得和胡翠花多费口舌,直接提着肉继续和靳天明分割去了。 众人见状也赶紧跟上,跟人比,谁在乎他老宋家的事啊。 于是,胡翠花就眼睁睁看着那猪肉装进了每一个人的篮子里头,而她却什么都没捞着。 心中再气,她也不敢和容祁硬碰硬,只垂头丧气地回家去了。 等人都走后,容祁拿了一块比较大的,直接递给了大队长。 他知道大队长对宋沅的恩惠,因为给他留了肉。还有许正国家,支书家,宋杨家和李二苗家,都留得有。 只不过这几户人家都没过来领,他便留着等宋安回来送了。 “给我做什么?给碗儿那丫头补补身子。” 这个年下,肉才是最好的补品,那丫头瘦,多吃些准没错的。 他们家里没什么好东西来看碗儿,本就不在理,怎还能拿她家里的东西。 “您拿着!我还留得有。不会少了她们姐弟的。” 大队长还想推拒,却被容祁强硬地推走了。 “赶紧回去做饭!我们也得收拾收拾,就不留您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忍忍就好了 容祁和靳天明把东西收拾好放到厨房,便径直去了宋沅的屋子。 现下日头不算早了,太阳已隐隐有了西斜的态势。容祁小心翼翼地打开宋沅的房门,屋内跟外面相比更是昏暗。 他蹑手蹑脚踏进去,想看看宋沅有没有好转一些。 这才走了两步,床上的人便回过头来,认真地看着他,声音无悲无喜,“刚刚他们来闹过了?” 他们是谁宋沅没有多说,容祁却第一时间领会到了。 他没有正面回答宋沅的问题,而是问了一句,“影响你睡觉了?” 本来是被吵醒的,但事实上自己睡得够久了,加上不想容祁担心,于是宋沅睁大双眼摇了摇头,小模样看起来惨兮兮的。 那焉头巴脑的模样看得容祁心中有些堵。他大步走到床边,手轻轻附在女孩额头,静静感受着女孩的温度。“有没有好一些了?还难受吗?” 手背触碰到的肌肤,与昨晚相比,温度正常了不少。 都说病去如抽丝,看小姑娘的脸色就知道了,还有得将养。 “好很多了”,就是身体软绵绵的,一点也不像她的,这种感觉让她很不舒服。 还有这两天也没去上工,不知道又得扣多少公分。 他们姐弟的公分本来就少,这下就更少了,这病来得太不是时候了。或者说,她连生病也不配。 小丫头瞪着眼发呆,忧心忡忡的模样让她蒙上一层郁郁的气质,容祁心下知道她担忧什么,却也无奈。 这大概就是早熟的缺点,凡事都得担心。 “想什么呢?”手指轻轻触碰着宋沅的脑袋,想带她一起走出那些烦心事。 他下手的力度不算大,却也一下拉回了宋沅的思绪。 小姑娘仰头看容祁,眼底清澈,睫毛轻颤,“没想什么,你的朋友们呢?” 老郑给她拔了针就不见人了,还有那个年轻的哥哥,容祁把人扔在院子里头,也太失礼了。 “在外面呢!你就不用操心这些。想吃什么?嗯?我晚些给你做?” 容祁声音很轻柔,让在屋外活动的二人都滞了一瞬。 宋沅舔了舔自己的嘴巴,有些干涩,特别是正中的地方,都有些起壳了。 至于吃的,倒是没什么特别想的,她现在没有食欲。 “我不挑的,你做什么便吃什么!就是我有些想喝水。” 也不拘什么水!只要能解渴就行。 “好,你等着,哥去给你烧?先休息休息。” 自从昨天小姑娘虚弱的喊了一声哥哥后,容祁仿佛找到了一种使命感。 想到烧水放凉还需要好些时间,宋沅点了点头,缩进被子里去了。 容祁等她闭上眼后,轻轻给她检查了下被褥有没有漏风后才离开。出门后还轻轻带上了门,不给风一丝接近宋沅的机会。 看靳天明和老郑在院子里头说话,他直接进了厨房,熟练地生柴烧水。 靳天明进来看到他这模样,便也只摇摇头,感叹人学习能力之强大。 感叹过后缓缓走到容祁身后,背靠在柴火堆成的墙上,细细观望着容祁的动作。 “老郑说那丫头也好得差不多了,好好休息休息就成。倒是你,明天抽空让老郑给你看看你的伤。” 他们都没忘记容祁是带伤失联的,就算是被宋沅救了,他们也担忧会不会有后遗症什么的。 所以上面特地让老郑跟着他来,就是为了第一时间给容祁做检查做治疗的。 容祁掰柴的动作一顿,随后若无其事继续手头的动作。“我现在哪有时间做这些?你又不是不知道老郑,那一检查起来没完没了的,等我忙完这些日子!” 检查合格,他就得立马归队,小丫头目前这种情况,他不放心,只能暂时拖一拖了。 靳天明抬手摸了摸鼻子,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容祁,而后妥协道:“那你早些安排。” 现在队里还在严查间谍的事情,他这边倒是可以拖一拖。 “嗯!”说话间水就烧开了,容祁用木瓢舀了一些出来,轻轻摇晃着。“你过来帮我烧烧火。” 得!靳天明瞥了一眼容祁,被使唤了也不生气,拍了拍手直接坐到了容祁坐得位置。 容祁顺势端着水出了门,边走边摇晃,到宋沅门前水温还是很高。 鉴于小丫头是真的渴了,他只得折回厨房,拿了一个大碗,左右两只手分别端着木瓢和碗,左右互相倾倒,让多余的热气慢慢散掉。 靳天明看他认真的模样,脑子里回想的是他自个吃药时直接干咽的模样,嗯,不再是硬邦邦的人了。 他的所思所想容祁并不知道,来回到了几次之后,水温降低了很多。 因为宋沅还没全好的缘故,他便保留了一定得水温,直接端着碗去找她了。 见容祁进来,宋沅迫不及待地坐起身来,实在是口干舌燥的滋味太不好受了。 着急忙慌从容祁手里接过碗,大口大口喝了几口之后,苍白的小脸上慢慢皱成了一块。 她的变化没逃过容祁的眼睛,“怎么了?” 宋沅砸砸着舌头,而后一脸苦相。“太苦了!” 是的,喝完水之后,一种苦味从舌苔开始蔓延,苦到了心窝窝里头去了。 容祁大概知道是什么原因,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忍一会儿,我去给你找点东西。” 也怪他考虑得不周全,家里也没有备着白糖! 这个时候,也只能去看看山里还有没有樱桃了。 “不用了,我忍一会儿就好!” 哪有那么娇贵啊,以前更苦的时候都有过,何况是这一点点了。 只是因着身边有人心疼,自己变得矫情了一点罢了。 但这不算是一件好事,她无形中依赖容祁这件事是自己没想到的。 可能是平时太欠缺关心和爱护了,所以在猝不及防收到的时候,才会那么轻易地就展现自己柔弱的一面。 “那我去给你做饭?我们晚上吃早一些。” 正好宋安也差不多要回来了,吃早一些的话老郑和靳天明方便赶路。 都到了这个时候,容祁还是没想过留下二人,一是空间不够,二是怕姐弟二人不舒坦。 第一百二十章 我们谈谈 晚饭吃得很早,用宋沅泡的酸笋吵了一个肉片,容祁他们打猎带回来的野鸡直接用辣椒炒了,不过因着宋沅忌辛辣,所以辣椒放得很少。 还有之前和宋沅在河里面捞出来的鱼,容祁直接用野猪油炸了一遍,然后做成了红烧鱼,再加上一个菌菇汤,一共四个菜,算得上很丰富了。 容祁做鱼的手艺不错,宋沅虽是胃口差了,也吃进去了很多。 还有菌菇汤,喝了足足一大碗,才让容祁焦灼的心放了下来。 送走了老郑靳天明,容祁见宋沅精神不振的小脸,轻轻提议:“要不要坐着休息一下?” 一整天躺在床上也不合适,更何况房间里也不算通风,待久了也憋得慌。 宋沅略微思索了下后点头,她确实睡得腰酸背痛的。 只不过所谓的坐着休息也只是限于厨房了。 虽然外面的空气很好,但容祁担忧她吹了冷空气让病情反复,只让她坐在厨房门口有门遮挡的地方透气。 四月的温度已经慢慢升上来,宋沅坐在门边,眺望着不远处的景致,山体已经慢慢暗下来看不清原本的样子,天空也带了一丝墨色。 在与墨色很贴近的地方,一团团明媚的红色云朵像棉花一样密挤密地凑在一起,在它之上,颜色慢慢变化,云朵就像有意做了错落有致的排序,再为自己填上一些紫色,和那明媚的红有了鲜明的对比,一明一暗,倒是让天空更多了层次感。 在紫色云朵的尽头,颜色慢慢被浅黄色代替,让天空多了一丝说不清的温柔。 宋沅托着腮看这风景,心情也放松了许多。 之前不是没有过这样的美景,只她的生活太过匆忙,都没来得及细细观赏。 如今生这一场病,倒是给了她品味生活的机会了。 不过一会儿,五彩斑斓的天空像被泼了黑墨,红,黄,紫慢慢褪色,变成了一望无际的黑色。 宋沅心里有些遗憾,这么美好的场景只停留了那短暂的一瞬。 她的神色不复之前的欣喜,添了几分淡淡的郁色,让她的背影看起来孤寂了许多。 过了一瞬,晚风吹过门口,吹到她的面颊之上,她才稍稍回神。紧了紧衣袖,倒也没有兴致坐下去了。 宋安见状,立马去拿脚盆打了水,殷勤地端到宋沅面前,急切的模样,像是害怕有谁和他抢了一样。 宋沅乖巧地坐在木凳上,想要弯腰去脱鞋却被宋安拦住了。“姐姐,我来帮你!” 昨晚没洗成,小家伙可是憋了一晚上的气。如今好不容易逮着了机会,断不能让容祁比了下去。 宋沅默了一瞬,而后欣然接受,手抬起摸了摸宋安的头发,“咱们安安长大了,懂事了!” 宋安得到了表扬,抬头和姐姐对视了一下,眸子之中尽是愉悦,只一瞬的功夫,狭长的眼睛便眯成一条缝。 一旁站着的容祁看着姐弟两的互动,嘴角疯狂咧起,可真是一对有趣的小家伙。 特别是宋沅那欣慰至极的小表情,怕是忘了自己是个14岁的孩子。 “你们两个都很懂事,那懂事的人是不是动作应该快一些,洗漱睡觉了?” 天色不算太晚,但乡村并没有什么娱乐方式,只能早早入睡以休养生息。 哄小孩的口吻让宋沅的眉头蹙了蹙,她回过头想要反驳容祁,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只气愤地看了容祁一眼,便撇开眼去了。 而后的几天工夫,宋沅的身体一天比一天恢复得好,容祁不让她去上工,她便在家里把之前捞回来的鱼都给熏上了。 因着她已经起了火,容祁便撺掇着靳天明再次去了山里,打了两头野猪,其中一头处理干净和鱼一起熏了,另一头直接带到了黑市换了钱。 靳天明对于容祁无条件使唤自己这事很是不耻,不过看着宋沅姐弟两的乖巧,便也不说话了。 随着日子的流逝,他对于容祁身体检查越来越看重,催了几次无果之后,竟也把主意打到了宋沅身上。 “老郑这次专门是来给他检查身体的,他之前本身就带有伤,这次也不例外,所以我们想看看他恢复得到底如何。” 靳天明边说边看宋沅的态度,见她思考的模样便知有戏。 “我催了几次都不顶用,小宋沅你帮我劝劝他,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不是。” 宋沅小脸严肃极了,她实在没想到看起来很严肃靠谱的人居然一点都不把自己的健康当作一回事。 “靳大哥放心,我等下和他谈谈。” “成,那就看你的了。” 靳天明高兴地迈出了宋沅房间,路过容祁身旁时,还挑衅地看了他一眼,那幼稚的模样,完全看不出来是个二十多岁的人。 “哥哥,我们谈谈”,靳天明前脚刚走,宋沅后脚就叫住了容祁,那严肃的神情,再结合刚才的事,容祁哪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诶,就来”。脸上依旧是柔和地笑意,只心中却骂了靳天明千百遍。 这人做事真是越来越没有章法了,多大点事,至于让一小孩操心吗? 亦步亦趋跟着宋沅到了屋里,宋沅让他坐下,自己站在一旁,倒有了三庭会审的气势了。 “说说,人家老郑叔叔不远千里来给你检查身体,为什么一再拒绝?” 容祁讨好地笑笑,这小丫头,才好了就开始耍威风起来了。 宋沅见他的笑意,心中的火气已经消了大半,只人还装作气势汹汹地对着容祁道:“别笑,笑了没用,还有,你那虎牙又出来了!” 别说,那虎牙正当门中,老可爱了。 容祁一听虎牙二字,笑意立即收敛。 “我有分寸,没检查就证明没事!” “你是医生还是老郑是医生?” 容祁没想到自己话音刚落就被怼了,气得他直接伸手揪了揪宋沅的腮帮子,恶狠狠道:“小丫头嚣张得很,忘了哥哥是做什么的了?” “嗬,恼羞成怒!” “我这全部好好的,有啥可检查的?” “有没有检查的要专业的人来看,你一个外行人,凭着自己的感觉就拒绝别人的好意,才不像话呢!” 第一百二十一章 无法回归 容祁眯着眼,正襟危坐变成了斜靠在椅子上,眸色幽深,昏暗的房间倒衬得他有几分神秘了。 “还是说,是我们耽搁了你!”宋沅声音越来越低沉,越来越没有底气,带着浓浓的愧意。 都怪自己生病,如果不是的话,他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回到属于他的地方了? 若不是他们姐弟成了他的负累,又何需靳大哥苦口婆心劝说他呢? 容祁注意到她情绪的变化,神情有些无奈地抵了抵后槽牙,“瞎想什么?你们有啥可耽搁我的?” “如果不是我们耽搁你,你就该好好做检查,然后回到你自己的岗位!” 有几次她睡不着起来的时候,都看见他坐在院子里凝着远方,大概是思念家人的? “这么想我离开,我舍不得这里多住住都不行?” 他要走了,估计很久都没时间回来了,毕竟假期不是说有就有的。 “不想,可是你有你的责任和担当!你不能让大家都等着你,为你担忧!” 他是有大作为的人,不应该留在这方寸之地浪费光阴。 容祁定定看着宋沅,见她认真的模样,沉吟几秒后,哑着声音开口。“好,我明天就去做检查!” 果然,话音一落,那张稚嫩的小脸上就多了丝丝笑意,只是那生动清澈的眸子之中盛满了不舍。 容祁心一顿,撇开眼没再去看。 翌日,容祁果然如自己承诺的一样,早早就准备去公社寻老郑。 临出门时,宋沅轻轻拉着他的袖子,怯怯道:“我和你一起去?” 自己生病他时刻陪在身边。如今她也想为他做些什么! 容祁转身,慢慢蹲下身子和她对视,“我这趟去可能要很久,你在家里等我,照顾好自己和安安。嗯?” 按照老郑的检查,公社的设施是无法满足检查条件的,他们会去县里甚至更远。 若是宋沅一个人他都带上了,毕竟小丫头病没好全他也不放心。 可家里还有个宋安,那是沅沅最牵挂的亲人。留他一个人在家,小家伙可能会哭鼻子的。 宋沅歪头想了想,答应了。 目送容祁出门后,她赶紧跑回了厨房,盯着她的那些腊肉熏烤。 等他们回来,也许停留不了多久就得走了。路途遥远,宋沅想用这些肉给容祁做些干粮。 目前来看,肉色已经有了腊肉的色泽,再熏个一两天就可以了。 小姑娘在家里忙活,容祁则大步流星往公社赶。 至于靳天明二人,昨天才求助了宋沅,都乖乖等在公社,一来不想引容祁秋后算账,二来若是宋沅那边成了他们等在公社也方便。 果然,外头的太阳还没完全爬上天空,他们住的房门就被敲响。 两人心照不宣对视一眼,沉重地起来开门。 “来了?”靳天明有些理亏,摸着自己的鼻头和容祁打着招呼。 “嗯”,言简意赅,一下就变成了那个严肃无情的队长。 “我来检查身体,接下来就麻烦老郑了。” 他的目光轻轻扫过靳天明,而后定在老郑身上。 老郑带着自己的诊疗箱,急急道,应该的。 他的任务本来就是为容祁检查,这来了这么些天,终于提上日程了,终于能不负上面的期望了。 “那我去外面等你们!”,说完就直接退出了房间。 屋里的两人拿了些该拿的证件,设备,便急匆匆出门,生怕晚了容祁跑了一样。 容祁斜靠在那上白下绿的墙上,瞥见二人出来,立马站直了身体,淡淡道,“走!” ……… 容祁坐在医院回廊上,神色不明。 而房间里头的老郑和靳天明,一个满脸急切,一个神情严肃。 “情况怎么样?” 老郑捏着手里的报告单,右手轻轻摘了眼镜,置于桌面之上。 长叹了口气后,才缓缓道:“不太好!之前的伤还没好全又加新伤,他的身体已经负荷不了你们高强度的训练了。” 负荷不了?靳天明哑然失笑,“老郑,开玩笑的?”那垂于腿侧的手指却在颤抖。 老郑心里也很沉重,轻轻拍了拍靳天明的双肩,安慰的意味不要太明显。“你觉得我能拿这事开玩笑吗?” 若是可以,他也希望自己检查错了。 容祁之于部队,之于猎鹰小队的价值,他很清楚。若是陡然失去了这么一个战斗力爆棚的兵王,那是部队巨大的损失,也会动摇猎鹰小队的军心。 也正是因为清楚,他心中才更遗憾。 对啊!老郑怎么能开玩笑呢?靳天明脑子里一片空白,喉头艰难地吞了吞口水,用力了呼气吸气,而后一拳砸在了墙壁之上。 “那他现在的情况,只能转业吗?” 他实在没想到,就一个日常的检查,自己可能就要失去并肩作战的战友。 若是可以,他真希望自己没有去找过宋沅。 “这个还要看上头的指示,你知道的,如果上头留人,他可以转到文职岗位的。” 他也坚信,上头会竭尽全力留住人。 靳天明不说话了,沉默地转身对着墙壁。 他太了解容祁了,他最希望的是能够和兄弟们并肩作战。若是转到文职岗位去,容祁宁愿直接退伍。 默了一瞬,靳天明才抬起身来,只背影没有之前那么挺拔,声音也多了无奈。“老郑,你帮忙向上头做个汇报,看下后续怎么安排!” “至于旁的,我去跟他说” 是他拉着容祁来检查的,结果该由他来说。 老郑思索了几秒,又抬头打量了下靳天明,才下定决心地拍了拍他的手臂,“明白,注意点措辞!” 老郑很不放心,毕竟以容祁对部队的喜欢,心里应该很难承受过来。 但容祁并没有像老郑想象中那么激烈,他听到结果后沉默了一瞬,便回了一句“知道了”! 简单的三个字,没有任何情绪的变化,却压得靳天明差点喘不过气来。 “队长……”靳天明声音有些沙哑,喉头就像被堵住了一样。 容祁抬手,阻断了他想要说的话!“这不早晚的事吗?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 事实上,当初他也以为自己就交代在那片山林了。如今能侥幸活下来,还有什么接受不了的呢? 无法回归,那边告别!生活总要继续,只不过他的热爱,暂时就得告一段落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回来了 “队长,老郑说你的情况上头酌情考虑,转文职的几率很大的。” 容祁背靠着墙,仰头吐了口气:“我什么性子你还不清楚,若是做不了雄鹰,那我便会离开那片天空!” 靳天明欲言又止,他一开始就预料到了,就是不死心才问了出来。 “有烟吗?给我来一支?” 靳天明愣了一瞬,而后抬头看向容祁,他终究不如他说得那么云淡风轻。 还不等他说话,容祁又轻笑道:“你看我这糊涂了,干咱们这个的,哪来的烟啊!” “得了,走!回去!家里头还有两人等着呢!” 容祁起身,拍了拍衣袖整理仪容,方才一瞬的失态被他遮掩,仿佛从未发生过一样。 靳天明想要安慰,却发现所有字词在这一刻有多苍白。 他跟在容祁身后,凝望着那曾经崇拜现在依旧崇拜的身影,心中波澜阵阵。 就在要跨出医院大门的时候,容祁突然转身,对着靳天明绽放了一个特别灿烂的笑。 “老靳,你去和首长汇报的时候,帮我讨一个特例!那里我就不回去了,我在这里再呆几天直接回家!” 回去那里,又该生出别样的心思了。 靳天明看着那笑,觉得特别碍眼。曾经的兵王容祁,最讨厌笑了。 他在所有人面前收敛情绪,只为做一个合格的带领者。 如今这笑,充满了释然与告别的意味,他大概真的回不去了! 靳天明还想劝些什么,脑子里却突然联想,如果面临此事的是自己,他又会如何处理呢?大概也不愿的! 于是,他站直身体,声音洪亮道: “是,队长放心,我一定如实向上汇报您的期望!” 容祁逆着光看了靳天明一瞬,眼神中似是怀念,又似告别。 太阳光线像个孩子一样,见缝插针从窗户里照进来,直射容祁的双眼,照得他的眼睛酸涩,渐渐生出了泪花。 他忍着眼睛的涩痛感,抬手摆了摆,正色道:“我现在不是什么队长,只是个简简单单公民容祁。” “得了,也别耽搁,你去汇报,我去商场逛逛,给沅沅买身衣服去,那小丫头,衣服上的布丁都快遮住衣服原来的样子了。” 提起宋沅,容祁的脸上慢慢柔和,比刚刚的模样更多了几分人气。 “是”,靳天明双肩一正,对着容祁敬礼。 容祁看着眼前的战友,条件反射地回了一个礼。手起手落,不过几秒的时间。 礼毕后,他直接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队长!” 容祁脚步一顿,“去汇报!汇报完直接回去复命,不用再来回耽搁。” 既然是回不去的人,就不用耽搁大家的时间和资源。 那急匆匆离去的模样,看得靳天明心里很不是滋味。 从医院出来,容祁去了附近最大的商场,里面商品琳琅满目。 问着路一路走到女士衣服的窗口,看着墙壁上挂着的各色衣衫,脑子里渐渐浮现宋沅穿上的模样。 “同志,拿那件粉色的衬衣给我看看!” 容祁指着的是一件粉色碎花衬衣,这个时候,印花的衬衣是主流审美趋势。 售货员是个十七八岁的姑娘,听见容祁的话便积极拿着杆子去取衣服。 “同志,您眼光真好!这衣服可好看了,您是给家中妹妹买的吗?” 容祁想着宋沅,点了点头! 女孩见自己猜对,脸上扬起一个很甜美的笑容,“这个花色现在在城里很流行,相信您妹妹一定会很喜欢。” 不得不说,售货员说到了容祁的心里头去了。 他捏着那件衣服,材质面料很舒服,他心里头很是欢喜。 于是,在那女孩的期待之中,他一句要了,让女孩的笑意更甚几分。 随后,在女售货员的解说之下,他又一股脑地选了好几件衣服和裤子,直接让两手都不得空闲了。 此时家中的宋沅,盯着地上不算大的火光出神。 这人都去了两天,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啊?真是急死人了。 这山路崎岖,也不知道他们去的是哪个地方!之前自己的胡乱操作会不会对他身体有坏处? “哟!这是发什么呆呢?” 许依然端着一海碗包子,站在门外打趣。 宋沅听到声音回神,欣喜地迎上前去。“依然姐,快来做!” “不了不了,我妈做了些包子,说让我给你拿些尝尝味儿!对了,你救的那谁呢?” 徐依然说着,眼睛也随之四处寻找。她还想看看,那个打野猪的男人长什么样呢? 提起容祁,宋沅一下就泄气了,声音也软绵绵的。“他啊,说是去检查身体了!也不知道结果怎么样了!” 许依然察觉宋沅的不安,心里不由一惊。 这人还挺会做人的,短短的时间就能让碗儿为他担忧,这可是好多人花时间也达不到的效果。 把手中的海碗往厨房的桌上一放,她转身轻拍着宋沅的手。 “别担心,再难的时候他都熬过来了,应该没有大问题的!” 那声音很能安抚人心,宋沅竟一下子冷静了许多。 “我知道,是我想得太多了。”这人一闲下来,很多事情就在这脑子里头打转,挥之不去。 这就算了,偏各种坏的情形占据了整个头脑,更让人焦躁不已。 “行了,放宽心!会没事的!我还有些事,先回去了!” 她还得去给哥哥回信呢!这么些年好不容易得到大哥的消息,她恨不得把自己缩小,装进信封里头随信寄去大哥单位。 “好,那你慢点!” “诶” 宋沅倚在门边看许依然的身影渐渐隐于转角处,目光不由自主转到主道上,只道路上行人寥寥数人,却不是她等待的身影。 她按下心中的失望,转头进了屋子。 等她守着火堆瞌睡东倒西晃之时,容祁大包小包的提着回来了。 人也不往屋里去,直接停在厨房门口,伸头往里看,就见宋沅瞌睡的滑稽模样。 他噗嗤一声笑出来,积攒了一天的沉闷荡然无存。 “呀!你回来了!” 宋沅惊喜地起身,脚却不小心踢到了柴火,踢到的地方正是主干与分支的接口处,疼痛一下袭来,她忍不住嘶了一声。 第一百二十三章 离开 容祁胡乱把东西扔在地上,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宋沅面前,双手下意识去扶住宋沅,声音急切道:“多大的人了,走路小心一点!哥哥要是不在家了?谁来扶你?” 不在家?是要走了吗? 宋沅脸上的笑意一下僵住,即使很早之前就知道这是必然的结局,可她心口还是不自觉的涩了一下。 这一刻,她居然自私的希望,他的身体不要那么好!这样是不是…… 宋沅轻舔嘴唇,声音有些暗哑。“确定好离开了吗?” 容祁沉吟几秒,“嗯”了一声。 于是,女孩借着容祁扶着她的力道站起身,以自以为无懈可击的模样仰头,虽然嘴角抬了好几次都没形成一个好看的幅度,声音却依旧倔强,手也慢慢挣脱容祁的搀扶。“这多大点事,不要说得我很脆弱似的!” 容祁的怒意一滞,是啊!眼前的女孩一直都是坚强的模样,何时示弱过? “是是是,是我想叉了!”这小孩,太过要强了。 宋沅点了点头,望着门外的院子,神情有些木,“你确定好日子提前给我说一下,我给你准备干粮。” 是该准备起来了,虽然不知道他要去的地方离这多远,但总是要提前准备的,别到时候匆匆忙忙的,缺这缺那。 容祁答了句好,手悄然抬起,想摸摸宋沅的脑袋,却被后者轻巧地躲开了。 容祁看着躲开的脑袋,头发依旧泛黄却不毛燥,他傻愣愣举着手,手指僵硬地动了动,随后若无其事地收了回来。 “对了,之前答应你帮你找叔叔的事我可能完不成了,不过我已经请老靳帮忙打听了。” “但你心里得做一个最坏打算,因为有些人物和单位是保密的,我们也只能尽可能打听。” 宋沅舀水的身体一顿,心里有些失落,却被她一下收拾住。 这么些年一直没有渠道去找,现在有这个答复,已经算是很好的突破了。 其实这几年的时间,她的心态已经慢慢平和,只是不愿相信罢了。 “我知道了,谢谢!” “对不住啊,没有实现对你的承诺。” 这是容祁第一次食言,心里挺过意不去的。 不过这副身子,确实回不去那地方,亲自帮她找人了。 “你没有对不住我……” 宋沅话脱口而出,只才冒出了前半段就戛然而止了。 容祁完不成?为什么?靳大哥不是来接他的? 难道是他的身体出了问题? 想到这种可能,宋沅担忧地上下打量着容祁的身子。 容祁被她的目光看得有些拘谨,轻笑着推了推宋沅的额头,“怎么突然这样看我?” 宋沅没理会容祁的问话,声音急切地问出自己的疑惑。“你身体怎么样了?检查结果怎么说?” 容祁耸了耸肩,一幅很轻松的模样。 “没事,挺好的,只是不再适合回去那个地方了!” 不再适合? 宋沅心里五味杂陈,她看出他的身手不错,想来都是苦心练的,就是可惜…… “那你准备怎么办?” 回不去自己热爱的工作岗位,他会选择去哪? 他心里会不会很难过? “不知道,先回家去,陪陪我家里人。” “对了,我给你买了些东西,被我扔外面了,我去拿进来看看。” 容祁说完就走,宋沅望着他的背影,心里有些难受。 他在逃避,她又何尝不知? 女孩轻叹口气,她把自己所有的担忧都放在心底。等容祁进来,她扬起轻快的笑容,声音里盛满期待:“你都买了什么?” 听到宋沅的问话,容祁邀功似的把布袋递给她。“给你买了件衣服,你去试试?” 宋沅接过布袋,神情有些僵硬,嘴角的笑意将止为止。 衣服?她有多久没买过衣服了?大概有七八年了? 容祁看着宋沅出神的样子,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么了?不喜欢吗?” “没有,很喜欢,我去换了,你帮我看好不好看!” 女孩扬起一抹羞涩的笑容,这一刻的欣喜是最真实最自然的。 不等容祁反应,宋沅就抱着自己布袋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容祁第一次看她如此冒失的模样,有些意外,有些惊奇,最后却演变成了一抹无奈的笑。。 回到屋子的宋沅,把布袋里的衣服拿了出来,有好几件,有适合女孩子的浅粉色印花衬衣,料子是当下时兴的的确良。 还有两件棉布的衣衫,颜色是很常规的青色,适合宋沅平时上工穿。 她把几件衣衫抱在怀里,手指轻轻摩挲着布料,眼睛盯着衣服有些出神。 “沅沅,好了吗?” 容祁见她在屋内久久没有出来,这才出声询问。 宋沅听到听到声音,这才回神,回了一句“马上好了”,而后迅速地把衣服往上套。 她套的是那件粉色的衬衣,女孩子都爱俏,宋沅也不例外。 换好衣服,她大步走到门前,手摸到木门的时候却一下瑟缩回来了。 她抿了抿唇,手轻轻拉了拉衣服的下摆,整理了又整理,反反复复好几次,嘴吹了好几次气,才开了门。 “好看吗?” 容祁闻声抬头,只见女孩局促地站在门边。见容祁不说话,她又往外迈出几步。 因着换衣服的缘故,女孩的头发有些凌乱,隐于长发之下的清澈双眸充斥着忐忑与期待。 粉红色的衣服衬上她白皙的面容,让她的面颊也染了几分桃红。 容祁看着宋沅,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女孩的好容貌已经有了雏形,假以时日,又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梦中人。 想到这里,他心里竟不自觉多了一丝酸涩,有种老父亲看女儿出嫁的心酸。 “好看吗?”女孩期待的问。 “好看,很好看!” “真的?我还没穿过这么亮的颜色呢?” 以往她的衣服,要么是青色。要么是白色。粉色还是第一次穿。 “真的!” “那就好!”宋沅的声音多了几分愉悦,而后又往房间走。 “你干啥去?” “我去把衣服换下来,我现在要煮饭,穿不上”,别给弄脏了,她会心疼死的。 “诶”,容祁刚想说不用,门就“啪”的直接关上了。 …… 自容祁说了离开以后,宋沅就格外的关注他的举止。 刚开始的两天,容祁依旧如往常一样和宋沅一起上下工,只上工时更卖力了些,一天的事情竟是一上午就做完了。 而到了午饭之后,宋沅就几乎找不着他的身影了。只每每晚上他回来时,手上都会多些菌菇或野味。 他的举止看在别人眼里,竟有种要在这里安家的意味。可宋沅知道,他越卖力,证明他离开的日子就越近。 只是他不放心,想多为她分担一些罢了。 两人心照不宣,各自为自己的打算默默付出。 这天宋沅起夜,,看着宋安屋内的灯光,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她忘记了自己是为何起来的,径直走到了厨房,开始在灶台前捣鼓。 在那灯火久久不灭的第三天傍晚,容祁终于下定决心,在晚饭前告诉了姐弟二人自己的打算。 宋安刨饭的动作一顿,有些错愕! 虽然他一开始很不适应有个人抢走姐姐的注意力,可他现在已经在慢慢适应了。 比起弟弟的失态,宋沅就显得平静许多,“好,那我等下给你准备些吃食。” “不用,我去公社买几个馒头对付两天就过去了,你别忙活。” “那也行!”宋沅扒拉着自己碗中的鸡肉,眼中的情绪被低头的动作遮得严严实实的。 “嗯!”容祁从口袋之中拿了一小捆东西出来,直接放到了桌子上。“这是我之前在公社兑换的,给你们买粮食。” 那一小捆东西,是钱和粮票。 宋沅定眼看了那东西几眼,而后把它推回了容祁面前。“我们不需要,我有手有脚,能自己养活自己!” “我知道!我只是……” “你是不是觉得,我一开始救你就是为了向你索取报酬?” 宋沅的声音有些冷,听得出来闹脾气了。 “不是,我……” “不是就收回去,我们用不着你可怜。你明天自己走!我还要上工,就不送了!” 宋沅说完丢碗直接回了屋子,留下饭桌上的两人沉默着对望。 宋沅回到屋里,坐在床前看着这黑漆漆的屋子,竟生出了一丝孤寂感。 没一会儿,厨房的门被关上,她清晰地听到了外面人的脚步声和关门声。 本是深夜休息的日子,宋沅却酝酿不出一丝睡意。 天快亮的时候,屋外传来了一丝动静,宋沅蓦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轻轻移动着到了窗前。 窗外的容祁正用冷水洗脸,他的身上背着一个小包袱,应该是他要带走的东西。 等他洗完脸,他又往房间这边走,那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直停在了宋沅的窗外。 宋沅怕他看到自己的模样,立即低头跑回了自己的床上。 好在房间不算宽,床离床前才几步路的距离。宋沅两三大步就回到了床边。 就在她以为容祁要做什么活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又听见脚步迈开的声音。 这一次,脚步声直直从院子往外,再也没有停顿。 第一百二十四章 偶遇韩强 “吱呀”,是院门被拉开的声音,宋沅第一反应不是起身,而是拉过被子罩住自己的头。 容祁看着门前整整齐齐的几个布袋,心中有些涩然。 蹲下身子去查看布袋里的东西,有他打回来的野鸡,还有宋沅熬好却没舍得吃的菌菇酱,白水鸡蛋,馒头,还有炒好的腊肉和腊鱼。 这么多的东西,怕是忙坏了小丫头。 容祁如是想,侧头看这静寂的院子,仿佛能看见小丫头在厨房忙碌的身影。 他深吸口气,想把东西拿回厨房,却见布袋角落一张白色纸条掉了出来。 条件反射伸手去捞纸条,在它完全与地面接触之时抓住了它的边角。 也许是因着这大动作,纸条也被展开。黑色的字迹随之映入眼帘。 娟秀的字迹就如同女孩本身,一眼看上去就赏心悦目。 只字的内容却不似它形态那般雅,多多少少有些别扭的意味。 “东西是给你准备的,你记得带走!不要想着还回来,想在车上喝西北风吗?我再穷,这些东西还是给得起的,何况多数是你弄回来的,我才不占你便宜呢!” 字里行间,容祁仿佛又看到了当初的宋沅。 罢了,既是为自己准备的,那就不要浪费了小丫头的心意。 他提起布袋,把它规整地挂在自己胳膊上,这才轻轻关上门。 他不知道的是,这些布袋从他说出要走之后,就每天都会被整整齐齐摆在外面,就怕与他离去的时间错过。 院门落下,等外间再次陷入沉寂,宋沅一把掀开被子,胡乱穿着鞋子往窗台边去。 天才麻麻亮,只隐隐看得清院子的大致轮廓。 而院子里空空的,就如她此时的心底,也有些空落落的。 宋沅在窗边静立了稍许,才收回自己凝视外间的双眸,右手手指轻触左手臂弯,步履有些沉重去开房门。 外间已经有了亮光。按照之前在老宋家,她也该上工了。 这样想着,她的心里好像好受了一些。 推开门,就如容祁推门时看到的场景一般。她的房门底下也放着一个布袋子。 想着离去的某人,她对这个布袋的来历也算明了。 她眉头蹙了蹙,这才慢慢蹲身去拿袋子。 袋子不算轻也不算重,拿在手中也算是有一些份量。 她缓缓打开布袋,里面装着的东西似曾相识,是昨晚容祁递过来而她没接的钱和票。 顿时,她的脸上就多了一缕无奈。这个人,说了不要,他还得留。他怎么回去? 而且看这数量不少,都留给他们了他如何生活? 如今他回不了自己热爱的工作岗位,打点各方面都需要钱,他却是个瞎大方的。 也不知道,这些钱他不带回去,他家里人会不会嫌弃他!真是,让人焦心。 对了,还有张纸条。 宋沅把布袋拿回房间,坐在窗前拆开字条。 “哥哥能给你们的不多,这三百块钱你先用着,我回去会尽快找到工作,每个月初十会给你汇些钱,你照顾好自己和弟弟。” 本来容祁是想要多留一些钱给宋沅的,靳天明把他的所有家底都带来了。他自己的津贴加上父亲给的存折,加起来零零总总有两千左右。 他愿意给小丫头和宋安花钱,可他不信任老宋家的人,他在松桥大队这段时间老宋家人的表现,实在是太难看了。 他若不在,这些人或许会变本加厉,届时小姑娘可能保不住钱财,所以他还是每个月寄一些比较妥当。 宋沅是不知道他的想法,若是知道了只会说他太单纯。 这么些年,她别的本事没有,藏钱那可是一绝。 这人真不让人省心,还要每个月都寄,那她不是每个月得耽误一天上工的时间? 算了算了,既然都已经留下了,那就给他存些老婆本! 容祁那人一看,就傻乎乎的善良,要是被别人骗了,也不是不无可能。自己给他存着,也不用太操心。就当为他的未来多提供一份保障! 这样想着,宋沅拿着钱就心安理得了许多。 她回头看了下自己的房间,心底一阵烦闷。 这屋子,不好藏东西啊! 算了,先对付着,抽个时间,给它上公社存起来。 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整个房间都有了宋沅的身影。 她找了一圈,累得腰酸背痛,才终于找到了藏钱的地方。 把钱藏好,她麻利出了房间洗漱。容祁在的这段时间她上工都懈怠了,如今是得勤快一些,不然公分怕是养活不了两个人。 宋安吃过早饭以后,便背着自己的单肩包上学去了。 宋沅把家里收拾好,也锁门去上工去了。 这几天天气比较炎热,猪草都不能存放太久,是而之前没有囤下太多。目前留下的,也只够中午煮了。 把几个小猪伺候好,宋沅便背着背篓上坡去了。 因着土地刚被犁来春种,所以猪草并不好打。 她沿着以往的路线去找了一圈,也没什么收获。于是心一狠,扭头往山里去了。 这一次选择不错,好不容易凑满站背篓,太阳已经多了最烈的时候。 擦了擦拭鬓角的汗水,她才背着背篓下山。 结果走到一半时,却突然听到几声不太清晰的呻吟声。 按理说这山里不会有人来啊,怎么会有声音? 她屏气凝神,细细听了半天,那声音却又消失不见。 宋沅甩了甩头,心想许是自己太累了。 她抬步继续走,走了没多久,却见小路右边的草被明显压过。 她顺着痕迹看去,却见宋芳最喜欢的知青韩强毫无形象地坐在底下,好像还受伤了。 不管己事,宋沅犹如没看见一样,继续迈着步子。 韩强原以为自己这么大个人,目标已是很明确,奈何宋沅却不理不睬继续往前,吓得他赶紧呵止住了。 这荒山老林的,若是错过了她,自己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获救。 “诶,宋沅,等一等” 韩强声音不大,宋沅没有听清他的喊话,继续往前。 “宋沅,等一等!” 第一百二十五章 得寸进尺 “你叫我?”宋沅回过头,睁着自己的大眼迷茫问道。 韩知青清冷孤傲是众所周知的,那不顾形象的高声,不会真是他发出来的! 她那不可置信的样子刺痛了韩知青的眼睛,韩强抓了把泥土,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牙齿都咬紧了。遇见宋沅,可真是“晦气”! 自己有求于人,只能忍了。 “对,叫你!那个……”韩强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口,实在是理由难以启齿。 宋沅抬了抬肩,好整以暇地看底下的人,嗯,这姿势,有些滑稽。 “那个,我被蛇咬了” 韩强本以为自己说得够清楚,奈何宋沅不懂,还咧咧地问:“所以呢?” 所以?所以你不该说你帮帮我吗? 是她理解有问题还是自己表述太过隐晦? 韩强一阵挫败,挣扎地抿了抿唇,深吸口气,“所以我需要你帮帮我!” “哦!”难道我看起来很善良? 不,那是他产生的错觉。 “不是,你都哦了,你往哪去?” 韩强是真的急了,这宋家碗儿,性子太过跳脱了。 这不,前脚应得好好的,这后脚就往山下走是怎么回事? 宋沅有些火了,都答应帮忙了还要怎样?于是回头看他的眼神十分不耐烦。 “我去找人救你啊!” 傻了唧的,我看起来像是背了一背篓猪草,还能扛个人的样子吗? “可是,你不怕我毒发身亡吗?”这野外的蛇,也不知道毒性怎么样?难道真要曝尸荒野? 还有,你那嫌弃的眼神能不能收一收? “要毒发身亡早就毒发了,还用得着你在这说。放心,死不了” 就你那气色,比谁都好! 特别是那脸,白里透红的,可健康,难怪能迷倒大队那么多少女。 果然,好皮囊就是赏心悦目。 深呼吸,吐气,吸气,吐气,一个动作做了几遍,韩强才压住了心里的郁气。 “那好,请问你打算找谁帮助我?大概需要多久?” 找谁?问得好!“当然是找宋芳啊!” 有谁能比她尽心尽力,保准跑得比谁都快,还能争取不少治疗时间呢! 我真是,韩强翻了个白眼。 “算了,让我自生自灭!” 心底是无尽的悲凉与无奈,他的人生啊!怎么会遇见这么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哦,那也行!” 这下,宋沅觉得更好了。还不用肩负任务,简直是一身轻。 “喂,你真走啊!” “不然呢!你一个大男人。到底是要怎么样?” 犹犹豫豫,别别扭扭的,跟个娘们儿一样。 韩强委屈地瘪了瘪嘴,何必舍近求远,她就能帮自己不是? “你扶我一下,我跟你回去。” 扶?宋沅仿佛听见了一个笑话。 太天真了这人,她可不是不求回报的人。 “那你还是待着!” 矫情,不就两个牙齿印,说得谁没被咬过一样。 就这山里的蛇,菜得不要命,有的听见响声都落荒而逃,可想而知,肯定是不致命的嘛! “喂,你太冷血了你!” “谢谢!不用你说,这点我自己知道,” 韩强傻眼了,软硬不吃,真真是无招。 “诶,等等,那啥?你之前胡乱编排我,损害了我的名誉,难道你不该表示表示吗?” 经过他这一提醒,宋沅眼睛一眯,思绪又回到了被宋芳诋毁的那个日子。 虽然是借了他的名誉,但他当时不是没说话吗?怎么现在还翻旧账? “不是?你居然是这种人,亏欠了别人都弥补的吗?” “闭嘴” 你高冷的形象呢! 宋沅把猪草往平地上一放,三两下跑到韩强身边。 “娘们唧唧的,扶着,起来!” 韩强借着力起来,心中终于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总算是说动人了。 于是,宋沅就背着一个大背篓,左手搀扶一个伤残人士,愣是走了好久才到了村口。 “得了,你随便招呼个人,送你回知青点!” 我可还忙着呢!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一事不烦二主,再说,我不想回知青点。” 那些人叽叽喳喳的,没个清净。 “那你想去哪?” 磨磨唧唧的,误事。 “要不,我去你家坐坐?”韩强忐忑地问出口,眼神不安地注视着宋沅。 宋沅嘴角直哆嗦,这是被赖上了? “要不,我送你去宋芳家?” 她指定能把你当祖宗一样伺候。 “那不行,这不是羊入虎口吗?”他可得守住自己的清白。 嗬,清白个鬼! “不是,那你怎么就知道去我家不是羊入虎口?” 没准我将你剁了当下酒菜。 宋沅光是想着,眼睛就不住放光。那阴恻恻的模样,在阳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瘆人。 韩强先是艰难地吞了吞口水,而后是知晓答案的释然笑容。 “不会,就你这样见过世面的,是不会垂涎我的美色的!” 他不得不承认的是,容祁比他好看!就连宋安都是个小小美男子。 所以见识过更好的,对他这种寡淡的长相根本就上不了心。 垂涎你的美色?宋沅斜睨了韩强一眼,笑得有些讽刺,当真是自信。不过还算有自知之明,懂得把她排除出去。 “你不会把我扔在这里!那我的名声……” 韩强哭唧唧搬出自己的杀手锏。 宋沅手往中间一收,把所有的声音都收了。 她挑了挑眉,今天出门真是没看日子。 “行了,,等着!” …… 太阳不知倦意的炙烤着大地,宋沅拖着韩强,一步一步往家里挪。 这不,才把人挪进了家里,这人又开始作妖了。 “那个,我饿了!能在你家吃饭吗?你放心!我给钱和票的。” 实在是知青点做的饭菜太难吃了,他自来了都没吃过饱饭。 “别得寸进尺哈!” 帮你就算了,还得伺候你! “我的名誉……” “吃吃吃,吃不死你!” 宋芳也真是瞎了眼,这么一个麻烦精,也不知道她究竟看上他什么! 诶,别说! 若是他两凑成一对,算不算是老天对宋芳的报应。 宋芳余生都在这样的支使中度过,想想都觉得舒坦。 “诶,你想什么呢?笑得太傻了!” 一句话把宋沅拉回现实,她瞪了男人一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第一百二十六章 勾引 “闭嘴,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好好的人,白瞎了那张嘴。 韩强被吼得有些委屈,心想果然人在屋檐下,就得任人打骂。 哦,宋沅还不至于打,就是声音吓死个人。 若是宋沅知道他的想法的话,绝对会给他一个白眼。其实你大可不必在别人屋檐下的,还不是你自己作的? “我这不是看你在走神嘛,提醒你有什么错?” 那张嘴还在叭叭说个不停,宋沅扶着脑袋,觉得脑瓜生疼。 谁说得韩知青清冷沉默,是不是眼瞎了?这话唠的模样,和那些词有哪一点挨边? “行了,再吵吵给我回你的知青点去!” 果然,韩强的话头一下止住了。 其实他自己也说不准为什么,自己能在宋沅面前这么多话。 也许是宋沅年纪太小,也许是宋沅从未谄媚地想要接近他,又或许是她能肆无忌惮地编排他。 总之,他在这长久以来的孤寂日子中终于找到了一丝想要分享的欲望。 只可惜,别人不稀罕。 宋沅见他可怜巴巴的样子,心中没有一丝动容。 倒是唱了空城计的肚子一直反复提醒,才让她动身去了厨房。 午饭过后,无论韩强说什么,宋沅终究是给他送走了。 这人在身边,太闹腾。 而且他身后还有个狂热喜欢他的宋芳,她怕惹麻烦上身。 不得不说,宋沅是很清醒了。 可她清醒,不代表韩强也如此。 自从在宋沅家吃了一餐以后,他就心心恋恋往人家里跑。 “不是,你烦不烦?你脸皮怎么那么厚啊?” 在韩强第n次敲开自己大门,宋沅终于怒了。 韩强敲门的手顿住,委屈…… “我交伙食费的!”声音怯懦,低姿态的模样像极被欺压的小媳妇。 他有钱,就是没找到付钱的地方。 这好不容易捞着一个,自然是想要为自己的胃做打算的。 宋沅:…… 真的是无话可说,我就稀罕你那两个钱吗? “你能不能别一幅我欺负你的样子?” 女孩声音还是凶巴巴的,就是抵门的力道减了一些。 发现这个变化之后,韩强眼睛瞬间聚起光芒,“那我可以进来吗?” “随你!” 宋沅自暴自弃了,反正也说不通。 “今天吃什么?” 韩强灵活地跑进厨房,两眼期待地看着跟在身后的宋沅。 那姿态,反倒像他才是这个家的主人。 “吃糠咽菜” 自讨没趣,韩强瘪了瘪嘴,兴奋的神情一下收住。“哦” “不是,我说,你们知青点那么多人,你就不怕大家说你不合群?” 韩强眼皮都没掀,一出口就是平时怼人的属性,“那你们大队这么多人,你就不怕大家说你不合群?” 很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宋沅没说话,你以为我想不合群?那不是先天条件决定的吗? 就我一个克亲的名声,谁不怕? 我就是想合群,只怕是群见了我都得散。 空气突然安静,韩强生火的动作一顿,偷偷抬眼看宋沅的脸色,抿了抿唇,酝酿了措辞想要道歉。 他还在寻思怎么开口,宋沅语气生冷,“强词夺理”。 “我那不是和他们处不来吗?” 有些人就是天生处不来,说他清高也罢,没脑袋也行,总之就是和那些人处不到一起。 况且知青点人那么多,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小心思,他才懒得去掺合呢! “那我就纳闷了,你从哪里看出来我们就能处到一起去了?” 她的不耐烦没有表现出来吗? “因为我们是一种人!就算不是,也是性格比较相近的!” 都是那种不愿搭理人的。 宋沅心里呲了一声,到底没说什么。 “嗯!好吃” 韩强吃得很满足,果然还是和同类在一起吃饭舒坦。 “好吃多吃点,往后少往我这儿跑!我可没闲工夫搭理你!” 就算是造谣你和宋芳,这段日子也该还清了。 “再说!” 韩强把自己吃的碗拿到水槽边洗了,脸色很冷。宋沅见状还以为他能知难而退? 午饭过后,宋沅直接赶人,她还得休息,留韩强在家明天说不定又有什么闲话出来。 “行,你好好休息!” 酒足饭饱,韩强还是比较好说话的。 他刚踏出宋沅家大门,转身去拉门的时候,角落里里走出了一道纤瘦的身影。 宋芳对韩强的身影很是熟悉,见状立刻迎了上去。 “韩知青,你怎么在这?” 话音里面的欣喜,听在韩强耳朵里面却变了味道。 他闭眼用力扯了扯眼角,头也没抬直接走了。 “诶,韩知青,你等等我啊!” 宋芳仿佛没看见韩强的不乐意,直接小跑追了上去。 “韩知青,你这段时间干活还适应吗?” 韩强转头瞥了她一眼,继续往前。 “对了,我昨天得了两颗糖,给你尝尝味呗!” 边说着,她边往自己口袋去掏。 只是她忘了,她自诩爱干净,一早才换了衣服,糖也被落下了。 半天没掏出东西,她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讪讪笑道:“不好意思,今天没带,明天给你带。” 韩强脚步不停,只是怎么快也甩不掉宋芳。 “韩知青,你怎么跑宋沅这来了?我给你说,她可会克人了,你可别被她赖上。” “还有,宋沅又没文化又粗鲁,你可别他气着了。” 她滔滔不绝说着宋沅的坏话,见韩强没反驳还以为听进去了。 “她没分家的时候可懒了。我奶还……” “够了!” 冷不丁被吼,宋芳还有点错愕。 韩强索性转身,他比宋芳高了半个头,就这样冷冷地俯视宋芳,声音很冷。“从头到尾都在诋毁自己的堂妹,我可看不出宋同志是什么好货色!” 宋芳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被韩强愈发冷淡的脸色给吓住了。 韩强见状懒得搭理她,转身就走。 宋芳叫人走了老远,赶紧小步跑跟上。 “我………” “停!别跟着我!” “我……” “听不懂人话是不是?不要跟着我,不然不要怪我做得太难看!” 那声音冷到骨子里,直接让宋芳定在了原地。 她就这样站着看韩强远去,直到身影慢慢消失在她的视野之中,她才慢慢回神。 原本兴高采烈的眸子里被恨意充斥,她回头看向老许家的房子,手紧紧握成了拳。 “宋沅,都是你个贱货,勾引韩知青,我让你好看!” 第一百二十七章 出事了 宋沅在家打了个喷嚏,眼中直接蓄起了泪花。 这身体,从容祁来了之后就变得“娇弱”,可真实太矫情了。 也不知道,他到家了没有? 宋沅翻了翻身,右手枕在脑袋底下,那一双漂亮的丹凤眼中硬是没有一丝睡意,思绪开始乱飞,心中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 而她记挂的容祁,正为父母吵架这事头大呢! 自从他回了家后,父亲和母亲因为他的住处都闹了几次。 母亲认为他前二十几年都是因为父亲的教育,才会积累了那么多伤痛,因此这次说什么也不肯放手。 就今儿个,一向优雅的母亲居然开始破口大骂。 “容建威,儿子跟你这么些年,你看被你教育成什么了?” “我告诉你,这次他必须跟我回去。往后你休想让他再去做那些危险的事!” 容建威坐在沙发上,神色十分严肃。本来是骂不还口的,听到祁云说要带走容祁时不淡定地站起身来。 “我再教育不好,我也没有抛弃他去追求什么所谓的幸福。” 说实话,当初祁云提出离婚这事他是耿耿于怀的,就算他现在重组了家庭,他心中的芥蒂却没有完全消除。 当初是他先看上祁云,后经过组织介绍两人共结连理。可两人生活的阶层和习惯都有很大差异,在容祁出生后不久两人就分道扬镳。 从容祁的名字就可以看出他的心意,奈何祁云性格太过独立,就算他挽留了很久依旧没有改变结果。 祁云把容祁留给容建威,自己转身去寻找自己的幸福了。 被前夫说起这事,祁云犹如被针扎破了的气球,所有的力气都被卸掉。 她愧疚地回头想要看看容祁,却在转身的瞬间止住了动作。 错已经犯了,伤害已经形成,就算这个时候去看儿子的反应又能怎样? “前二十年我错过了他的成长,后面我想亲自陪在他身边。” 声音很低,近乎祈求。 容建威却并没有退让,“那不是错过,是你自己的选择。” 错过是有不得已的缘由造成的结果。而你是为了自己的幸福放手的。 虽然他不反对她有自己的追求,也不想用孩子来绑架她。 可她又怎知自己一大老爷们儿和儿子过得怎么窘迫。 他很多方面是没有考虑得周到俱全,可不代表他不爱儿子。 孩子痛他心更痛,可做一个军人是儿子自己的理想。他作为一个父亲,能做的除了支持别无其他。 何况儿子选择的理想和道路都和他自身比较契合,他自己当时是期待的。 “我……” 见父母还要争吵,容祁直接呵止住了。“行了,别吵了,我哪都不住,我自己搬出去。” 从回到家到现在,五天的时间,这样的场景上演了无数遍,他劝都劝不住。 容祁的话让两人停止了剑拔虏张,眼神全部转向了容祁。 “我不同意,你才受了那么重的伤,身边没有人照顾我不放心。” “回来就好好在家,爸爸养得起你。” 难得的,见面就吵的两人有了共同的目标。 “我伤已经好了。我二十多岁的人了,出去住也方便找工作。” 靳天明像上面汇报了他的情况,上面也根据他的情况安排了转业去向。 但容祁觉得,比起他,其他人更需要这个机会。 他还年轻,想要做些有挑战的事。 “可是……” “没有可是,就这么决定了。” “臭小子,果真是长大了,翅膀硬了!” 容建威不怒自威,见儿子的模样,直接甩手走了。 “别理他儿子,要不咱们再商量商量?” 祁云轻轻拍了拍容祁的手背,想要安慰他。 “不用,正好你也出来久了,我送你回去!” “诶……” 祁云想再说话,可一想到容祁说一不二的性子,便止住了话头,“那儿子,你要有什么需要的跟妈说!” “行!” 容祁搀扶母亲出门,回头却看见父亲那别扭躲开的脸。 “诶,碗儿,上山哪!” “是啊!” “碗儿,你过来,婶子给你说个事。” 妇人朝着宋沅勾手,脸上有些着急。 “怎么了?婶子” 今天这个婶子有些反常,平时都是话少的,怎今天就叫住自己了。 虽是这样想,宋沅的脚步却是不落,直直朝着王秀莲走去。 “碗儿,你可得警惕点你那堂姐,我中午的时候听她和罗家那丫头说你勾引姐夫。说韩知青是她对象!” 小心翼翼的模样,像是怕别人偷听了去。 宋沅微微正色,宋芳可正是不留余地的抹黑她呢! 嗤!该说她自信呢还是自负呢?姐夫?韩强知道自己有个对象了吗? 嘿,以前还觉得韩强这人有点烦人。不过宋芳都这样说了,她对韩强的那点子嫌弃倒少了些。 往后她可得好好和韩强打打交道,我让你看得到得不到,气死你! “婶子,谢谢您跟我说这些,不过我没做过的事,随便她怎么说也颠倒不了黑白。” “碗儿,你……”你不生气?不采取点措施吗? 她抿了抿有些皲裂的唇,见宋沅满不在乎的模样便咽下了后面的话。 “不用谢,之前野猪肉才承了你的恩惠。上次的事婶子也轻信她人,实在不好意思哈!” 想到自己不分青红皂白就误会一个好孩子,王秀莲脸上有些不自在。 宋沅一愣,原来是容祁给的恩惠得到了回报啊! “都过去了!婶子!那你忙着,我去上工了!” “诶,去!小心些!” “好勒!” 眼看宋沅离去,王秀莲摇了摇头继续劳作。 傍晚,宋沅还在猪圈,宋安便找了过去。 “姐,快快快,张嘴!” 宋安把手心里的糖拿出来撕开,直接递到了宋沅嘴边。 “你吃!姐不爱吃!” “我有,胥老师给了两颗,你看!” 宋安献宝似的掏出另一颗糖,宋沅见状,才弯腰把糖含在嘴里。 糖被吸走,宋安脸上扬起了一个满足的笑。 姐姐喜欢吃,这颗也给她留下。过几天再给好了。 “等姐姐喂了猪,咱回去煮好吃的。竹笋炒腊肉,怎么样?” “好,不过咱们可以多放点竹笋,这样腊肉就能吃久一些了!” “好,都听你的,还想吃什么?” “那我们再吃一点菌菇酱,就一点点!” 宋安抬出自己的右手,用拇指和食指比了个手势。 看他滑稽的模样,宋沅满面笑容,“好,安安想吃什么,咱们就吃什么!” “好,咱们回家” 宋安主动伸手去拉姐姐的手,姐弟两在黄昏时分并列前行,田埂两边的杂草还不算长,暗淡的光线撒在路面,姐弟两慢慢走向远方。 “诶,姐姐,你看,大家火急火燎的干什么去啊?” 姐弟两才拐了个弯,就见不远处的小路上三三两两的人跑得火急火燎,好像出了大事一样。 第一百二十八章 休夫 “咱们先回家,晚些就知道了。” 不是宋沅冷漠无情,是她的名声让大家对她敬而远之,所以她并不会上赶着去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别说她不能帮上忙,就算能帮上,人家也不一定稀罕。 “好!我今天还有好多作业!胥老师还教了我好些东西,我回去说给你听啊!” “胥老师又教你新东西了?安安真厉害,还可以帮助姐姐学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弟弟了。” 宋安被夸得小脸红红,眼中的愉悦却隐不去。 宋安跟着胥老师学习是他做过最明智的决定,往后他要努力一些,这样姐姐能学到的东西就多了。 他要一直厉害,胥老师说了,学习能够改变命运。 就算往后他不一定能拿到工农兵大学的推荐名额,但是有高中学历他可以找一份轻松,工资高一些的工作。 到时候,他就把所有的钱都给姐姐,姐姐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他也想过,等自己小学毕业了就上工,换他供姐姐上学,但是胥老师说,这样会叫姐姐失望。 反正胥老师见识多,听他的应该没错。 “我以后会更厉害的,姐姐,我们一起学习,一定会更好的!” “嗯嗯,当然!” 宋沅解开大门的锁,推门进到院子里,回头对身后的弟弟说,“好了,你去写作业,姐姐做饭!然后吃完饭,你就可以教我了行不行?” “我先和你一起做饭,然后再学习!” 宋安看了看姐姐,认真地说着自己的想法。 这个家是他和姐姐的,不能把所有事情都推给姐姐。 “不行,做饭很快的,姐姐落下的东西可多了,你要留足够多的时间来教,不然姐学不会。” “那,那好!” 男孩勉为其难答应,回自己屋子的时候一步三回头望向厨房。 “行了,快去做!等下就吃饭了!” “好!” 看着宋安屋子里亮起的煤油灯,宋沅无奈地摇了摇头。 弟弟太犟了也不是好事,还得费一番口舌。 她提着刀去厨房角落里割了一块腊肉,这样可以烧水的时候先烧下皮,后面能省些时间。 姐弟两生活宁静安逸,罗家那边却是闹得人仰马翻。 “罗小军,你这个没良心的,老娘今天和你没完。” 胡来睇提着洗衣锤跟在罗小军身后,罗小军吓得在院子里乱窜,哭爹喊娘的。 罗老太拿着竹扫帚倚在门边喘气,眼睛死死瞪着胡来睇。 没法没天,简直没法没天。 “胡来睇,你个臭婆娘哪家女人追着丈夫打的?你看我打不死你” 罗老太把竹扫帚举得高高的,喘息还没均匀就想上前。 宋二明看着这一幕只觉心累,上前一把抓住罗老太手中的竹扫帚,“婶子,你能不能不要跟着起哄。” 他们老罗家,三天两头的吵架打架,这清官也难断家务事,他很为难的好不好! “还有胡来睇,有什么不能好好说,非得在孩子面前喊打喊杀的,成什么体统。” 胡来睇听见宋二明的声音,总算是停了下来。 往门口一看,大队的人也来了大半。她没觉丢脸,只觉心冷。 “大队长,我求你给我和孩子们做主啊!罗小军他不是人,他要把我的妮子嫁给隔壁的王屠户。”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看罗小军的眼神充满鄙夷。 隔壁村的王屠户可是“鼎鼎大名”的人物,如今40多岁了不说,那右眼和右腿因为早年犯事瞎的瞎,瘸的瘸。 这罗小军,到底是图啥? 他这行径,可和老宋家那几人没啥区别。 “嚷嚷什么?我自己的闺女我还不能做主了?” “现在是你闺女了,平时怎么就是仇人?想打就打?想骂就骂?我告诉你,闺女是我一个人的,你做不了主。” 说到这,胡来睇看向房檐下的罗梅,她那软弱的性子,对父亲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只会站着抹眼泪。 她心底真的是太无奈了,那种无力感包裹得她险些窒息。 “做不了主,我彩礼都收了,罗梅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罗小军躲在柱子身后梗着脖子道。 他还指望用这些彩礼钱去讨好刘寡妇呢,那小娘们儿可说了,给她三十块钱,她就安安心心给他生个儿子。 别的不说,就算不生儿子,若是能花三十块钱长期和刘寡妇睡,他也心甘情愿。就刘寡妇那一身细嫩的皮肤,他想起来都心神荡漾。 还有刘寡妇那娇软的小嘴里叫出来的“小军哥”,叫得他心都酥了,命都可以给出去。 那王屠户也大方,一下给了他五十块钱彩礼,这在他们大队的可是独一份的。 胡来睇这傻婆娘有什么不愿意的? “大队长,您看看这混账都说些什么?那王屠户是什么样的人你也大概了解一点,罗小军这样做不是把我的孩子往火坑里推吗?” 她这个做娘的是没出息,可她还有一把子力气,绝不会让任何人糟践她的闺女。 宋二明看罗小军的眼神就像刀一样,这个大队,做爹做成这样的,他罗小军和宋建国是独一份。 “罗小军,你这心是不是黑透了?能不能做件靠谱的事?” “大队长,这是我们的家事,用不着你来管”。罗小军还没开口,罗老太这个惯儿子的就忍不住了。 “再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就罗梅这个年纪,本就该嫁人了。” “是该嫁人,但是也不能嫁这种人啊!这不是糟践人吗?” 门外的李大嘴没忍住回了句话,直接惹来罗老太一记怒视。 “少管闲事”。 胡来睇不顾罗小军和罗老太的态度,朝着宋二明弯下自己的腰。“大队长,您也看见了,大家伙都知道这不是个好归宿,我请您帮我做主。” 宋二明沉吟两秒,看着屋檐下瑟瑟发抖,不知反抗,哭得双眼发红,发肿的罗梅,心底也在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你想我怎么做?”如果只是小打小闹,不过就是几句话的事情。 若是没有个彻底的方法,往后这种事还会屡次发生。 看他态度有了松动,胡来睇眼神里迸发出了极其耀眼的亮光。 “我不想和他过了,我要休夫!” “休夫?” 所有人都震惊了,傻眼了! 大队长一口痰卡在喉咙里,好半天才咳了出来。 “胡来睇,说什么呢?” 休夫,那是封建迷信的产物,他们现在这叫离婚,离婚!大队长气得只差没跺脚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新邻居 “胡来睇,你这个贱婆娘说什么呢?你个破烂货?还想休夫?你是当我们罗家没人了是不是?” 罗老太气啊!气得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从来都只有她们母子嫌弃胡来睇的,她今儿个倒造反了,还想休她的儿子。老婆子还没嫌弃她胡来睇占着茅坑不拉屎呢! 这么些年,除了赔钱货还是赔钱货,亏她自个还当成宝贝,呸! “大队长,你就说成不成?” 胡来睇催促着大队长,这次她是真的下定决心了。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她刚嫁过来的时候罗小军还收敛一些,每天勉强能混七八个公分。等她怀孕之后便原形毕露,整天躲在家里,逃避劳动。 她哪是穿衣吃饭,她是做人长工来了。那时候蠢,想着人这一辈子那么短,凑合凑合就过去了! 但自从孩子们一天天长大,她慢慢觉得生活有了很多光彩。虽然很累,却也多了牵挂与欢喜。 如今有人要生生破坏她的欢喜,那这日子不过也罢。没有烦人的婆婆和丈夫,没准她们的生活还自在一些呢! 外面站着的队员也不吭声了,一个个仔细打量着胡来睇,好似第一次认识这个人一样。 女人们敬佩她的勇气,男人们多多少少有些不舒服,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 若是胡来睇开了这个头,往后他们的婆娘不就更难管教了吗? 若是闹一闹矛盾就提离婚。那他们这日子还有得安宁吗? 大队长来回踱步也很为难啊!这离婚他是头一遭碰到。 若是不准,这罗小军实在太过糊涂。 这要是准了,传出去他们大队可要在公社出名了,他有些承担不起那些异样的眼神。 宋二明如此权衡着,心里更是犹豫不决。 手在他来回踱步的时候悄悄摸上自己的腰,那里却空无一物。 他当即反应过来,他的烟杆都卸在家里了,心中不由叹口气,诶,都是惯性给闹得。 “大队长” 胡来睇再一次出声催促,宋二明叹了口气,眼神从罗小军,罗老太,罗梅和胡来睇身上一一扫过。 “来睇啊!不是我不为你做主!离婚不是三两句话的事情,你想过孩子们的感受吗?你们娘几个往后怎么生活,你想过没有?” “你不说别的,你就是说那男人死了的人家户,闺女出嫁都会被别人看看轻的啊!” 这时候虽不至于男尊女卑,但普遍默认的还是男人当家做主。 胡来睇心头被浇了一盆冷水,这些都是最现实的问题。 “我支持我娘休夫!” “我也支持” “我也是!” 几道稚嫩的声音响起,是罗家在外劳作的兰竹菊回家了,每个人身上都挑了一担柴。 见大家都站在门口,她们直接把柴卸在了外面。 罗兰带着两个妹妹穿过人群,步子沉稳,一如她们坚定的心一样。 “你个赔钱货,你知道个什么玩意你就瞎嚷嚷!” 罗老太捏着她手中的竹扫帚往前一扫,想要给罗兰几人一个教训。 宋二明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罗老太的扫帚。 “婶子,我劝你还是冷静一些!” 不是打就是骂的,怪不得寒孩子心。 心里纵使再吐槽,宋二明还是轻轻叩了叩罗兰的脑袋。 “兰丫头,你知道休夫是什么意思吗?还有竹菊,你们知道吗?若是他们真的离婚了,你们就变成了两个家庭,这往后的日子……” 宋二明神情严肃,还想要为几个女娃娃讲一下离婚后的生活可能不尽如人意,却被罗兰抬手直接打断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反正我有爹跟没爹都一样,我娘想怎么做我就支持她怎么做!” “您不就想说日子过得苦吗?可我们现在的日子就不苦了?” “我们是女娃,但我们也是人!谁对我们好坏我们心里头有数!” 她看着犹豫的母亲,和遇事只会哭的姐姐,这个家就得做出改变。 不为别的,她还有两个妹妹。若是都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保不齐哪天性子就跟大姐一样了。 不是大姐不好,只是懦弱太受人欺负了。 “这……” 宋二明断想不到罗兰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人心都是肉长的,罗兰这孩子看得太清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罗家这女娃娃心也太狠了” “是啊是啊,哪有子女议论父母的功过的啊!” “狠什么狠,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要你来过这种日子,你能干吗?” “罗小军他活该” 众人喋喋不休,把战火烧到了罗兰的身上。胡来睇哪能容忍自个的娃被别指头论足,当下大声表明自己的决心。“大队长,我坚持休夫。” “还有,我希望您能帮我出个证明,往后我胡来睇的孩子都和他罗小军没有任何关系。若是他生病年老了我允许孩子们为他出钱治病养老,但几个娃的婚事,教育等等事情他不能插手” 见她想得面面俱到,宋二明点了点头。 不说清楚一些,她这婚离了也白搭。 “成,听你的!等你们办完手续我给你写个书面证明” “不是,宋二明,我家小军招你惹你了?人家都是劝和不劝分,你做的啥缺德事啊你!” 罗老太颤颤巍巍跳到宋二明跟前,面目狰狞,唾沫横飞落在他的脸上,那双被老年斑覆盖,青筋明显的手直接指在他的脸上,长长的指甲甚至了戳起了他的皮肤。 宋二明闭了闭眼,“婶子,我做的是不是缺德事你应该清楚,若不是你蛮横不讲理,一味的惯着自己儿子,你家能走到今天这种地步吗?” “我还就跟你说,我左右不了胡来睇和罗小军能不能离婚,但我话撂在这,若是胡来睇坚持,后面我会尽心尽力为她跑公社办程序。” 宋二明说完退开一步就要走,胡来睇抓住这间隙立马道谢。“谢谢大队长”,语音中的欣喜和满足感染了门口的人。 “梅兰竹菊,跟我收拾东西搬家”,有了大队长的话,胡来睇麻利地安排着接下来的一切。 兰竹菊很听话,得到指令立马进屋收拾,只有老大罗梅,犹豫地看了一眼自己爹和爷奶,才小跑着跟了进去。 罗老太见她们的动作,直抚着胸口,颤颤巍巍指着罗小军夫妻两的屋子,“反了反了!” 这边宋沅姐弟两才吃完饭,碗筷还来不及收拾,就听见隔壁吵吵闹闹的,好像有东西搬动的声音。 隔壁是个废弃的屋子,房梁老旧,没有屋顶,是谁大半夜会在这里面搬东西呢? 第一百三十章 利用 “姐,外面太吵了,我出去看看” 宋安虽然平时表现得成熟稳重,但遇见事情还是充满好奇。 “好,外面黑,你慢一些!”宋沅叮嘱道。 宋安像个小兔子一样奔奔跳跳往门外走,宋沅静思了两秒还是不放心。立马就跟了上去。 大晚上的,别是有歹人。 宋安虽然好奇,但也知道规避风险,开门只开了个小缝,头从小缝中伸出,好奇地打量着外面。 “看出什么来了吗?”宋沅轻声问。 “没有,太黑了,看不见!” 正此时,三三两两几个身影从隔壁走出,宋沅凝眉望去,来人身形都很单薄,还有些熟悉。 她越过宋安打开门,仔细看外面的身影,确定是罗兰没错,只是她们为何出现在这里? 她疑惑的时候,罗兰不经意的抬头,目光正对上宋沅姐弟两的。 见人家整整齐齐地站在门后,罗兰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不好意思,是不是我们闹得动静太大,吵到你们休息了?” 主要是她们想早些安家,所以就考虑得欠了一些! 宋沅见她局促的模样,人也从门后走了出来。“没有,你们是要搬进来住吗?” 这房子太久了,大队是不太赞成用来住人的。 “对啊!我娘决定和我爹离婚了,往后我们就在这安家了。” 父母离婚这事放在当下还是比较惊世骇俗的。罗兰倒是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坦坦荡荡地说了出来。语气之中还有一点兴奋。 宋沅有些惊讶,离婚?怕是松桥大队甚至是红旗公社头一份。 不过她得为来睇婶子竖个大拇指,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有这勇气和魄力的。 “可是,这屋子有点太危险了”,老远看着摇摇欲坠的。 罗兰往后退了几步,仔细看了眼房屋结构,而后对宋沅摆摆手,“没关系,有得住就不错了!” 危是危险了些,但他们安定下来后可以慢慢修整。 这里是大队唯一空下来的地方,当然,她们会选这里也是娘想让碗儿多影响影响大姐,想通过和碗儿长期的接触让姐姐潜移默化学习碗儿的勇敢和坚韧。 虽然她也不知道能成的几率有多大,但是总还是要尝试尝试。 宋沅歪头一想,现在房屋紧缺,罗兰说得很有道理。“你们还有多少东西没搬?不嫌弃的话我帮你们一起” “不麻烦了,我们很快就好了” 这话不是客气,她们的东西本就不多,然后爹和奶还不让拿,那就更少了,估计这一趟就能好了。 “好!那你们早些休息!” 宋沅和罗兰打过招呼,转身进屋去了。 姐弟两按照约定好的,宋安教宋沅自己学到的东西。 期间宋沅给足了弟弟面子,一直虚心求教,不懂就提问,宋家的煤油灯亮到了深夜才熄灭。 翌日,姐弟两吃过早饭之后,宋安便去了学校,宋沅则打算去山上逛逛,再多捡些菌菇,晒了给容祁寄些。 期间遇到了放假休息,同样准备上山的韩强,她一改常态,主动打起招呼。“韩知青上山啊!” 韩强走路的动作一顿,茫然地看向宋沅,这一天的时间究竟发生了啥? 她不是不待见我吗?怎么突然和我打招呼?有何意图? 好怕怕,怎么办? 内心戏如何多,韩强还是扯起自己僵硬的笑容,“是,上山早点野菜” 他们知青点的人也全部都上山了,只不过他没同行而已。 “行,那我先走了!”他那傻样,宋沅是真的没话说。 见宋沅走出去老远,韩强咬了下唇,屁颠屁颠跟上去。 “宋沅,你今天有些反常!” “嗯,我不否认!凡是能让宋芳不舒坦的事我都乐得去做,而你,就是其中一样!” 其中一样,这是不把他当人看? 韩强有些生气,“所以你是想利用我咯?” 宋沅直接停下了脚,转身看着韩强那倔强不肯面对现实的脸,直接点了头。 韩强的脸瞬间拉了下去!估计是平时太过骄傲,没有好好受过这种打击,头歪到一边重重地“哼”了一声。 “我看你很不乐意” 宋沅说这话没啥意思,只是简单的陈述句。 韩强不顾形象地翻了白眼,任谁被利用能乐意。 他暗地里思考了一下,权衡利弊,然后和眼前的人儿讨价还价。 “要利用我也不是不行,往后我去你家吃饭不准臭脸!” 宋沅眉头紧皱,如果他配合能让宋芳不好过,也不是不行。 “成交!” “那利用久了,我们算不算朋友?”他都不指望现在了。 “看你表现!”不是所有人都适合做朋友的。 就韩强这招蜂引蝶的属性,宋沅着实看不上。 “那为了表示你的诚意,今天我采野菜就跟着你!” 韩强二话不说,小跑两步直接赖了上去,紧跟在宋沅身后不肯离开。 他可听大队的小孩说了,要找东西还得跟着宋沅。 正好趁这个时机,他多找点东西,给父母和对象都寄点,不然给宋沅白利用他也太亏了。 宋沅看他那依旧面无表情的脸,深吸了口气,“其实,我也并不是非你不可!” 好嫌弃,好像给自己找了个麻烦。 “那不行,你都开口了,我怎么能驳了你的面子!” 看我,多么善良,多么善解人意。 “韩知青,我发现你脸皮不是一般的厚。” “嘿,这才哪到哪,证明你这人还是见识得少!” “再有,我那是不把你当外人才如此表现,你看别人我给过好脸色了吗?” 不要脸至极的发言,宋沅冷笑了两声,“那我还很荣幸咯?要不要再感谢你?” “那倒也不必,中午你那菌菇酱给我多夹一筷子就行!” 那玩意,可下饭了。就是之前宋沅母老虎一样地盯着自己,他都没过好瘾呢! “想屁吃呢!” “粗鲁” “闭嘴” “现在是你有求于我,你这态度太伤人了,要不得!” “你再说话,你信不信我把你给灭了,反正这深山老林的,谁也不知道。” “你这人不会考虑,把我灭了谁给你气宋芳?” “行了,你话真多!” 遇上不要脸的韩强,宋沅话想少都难。 第一百三十一章 晕倒 “大队的人果然没有说错,跟着你确实能有好收获。” 韩强喜形于色,盯着不远处的菌菇吞吞口水,这可都是好东西啊! 要是自己都弄回去了,就不用求宋沅这个抠搜的人多分些菌菇酱了。 想到菌菇酱随便吃的日子,韩强两眼都放光了。 宋沅觑他一眼,没出息。 不过跟着她就一定就有收获?谁传的谣言? 韩强惊叹之后小跑到菌菇群旁开始采摘,“快来摘啊!” 这里这么多,被别人摘了可惜。 见他乐得跟小孩子一样的,宋沅摇了摇头,快速加入了采摘的队伍之中。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运气这么好,以后我跟你混了。” 韩强虽然蹲得脚麻,心中的开心却抑制不住。 还跟我混?也不知道这话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说得出口。 不过他还有用处,暂且容忍着! “跟着我混可以,不过你得听我的。” 听她的? 韩强有些犹豫。 “你不会让我去做违法犯罪的事?” “那倒不至于” 呼!韩强长出一口气,“成交!” 为了口吃的他容易吗? 中午,知青点吃饭时间,众知青围坐在木桌前,谁也没先动筷子。 “这个韩强,做了这么长时间的知青还是清高,吃个饭都要大家等!” 说话的是一个模样俊俏的女知青,只脸上遍布的斑点让她整个人看上去有些苍老。 她们一天忙下来就是为了口吃的,偏还要等韩强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行了,我给他留一些,大家先吃!” 宁佑见其他人脸色也不好看,便改变了计划。 起身去厨房拿了一个碗呈了些菜放在外面,便吩咐大家开动。 他自己眉头也紧蹙着,他们一起上山的,就韩强一个人脱离了队伍,也不知道有没有遇到危险。 看来晚上是得和他沟通一下,不然这个工作不好开展。 这边,韩强和宋沅回了老许家,宋沅在厨房做饭,韩强则拿了一个大盆打水把自己采到的菌菇全部洗了。 他准备把泥土洗净,然后再晾晒干,容易保存的同时也方便寄。 等他把自己摘到的洗完以后宋沅的饭还没好,他起身去厨房问宋沅的那些是不是也全部洗了。 反正他闲着也是闲着,宋沅就直接点了头。 得了令的人就像拿到骨头的小狗,屁颠屁颠的往院子里坐。 饭后,韩强伸了个懒腰,捡了一些菌菇回知青点去了。 也赶巧,他回去的时候正碰上出来上厕所的宁佑,后者告知他给留了饭便去了茅厕,独留韩强一个人愣愣站在原地。 他看了眼茅厕的方向,不得不说,宁佑作为知青点的管理者,工作做得十分到位,也十分有人情味。 他去厨房看了看宁佑留的饭菜,宁佑仔细用碗倒扣着,不至于让蝇虫翻爬。 饭菜留得不算多,毕竟知青的口粮少,大家都在省着。 宁佑上完厕所回来见韩强还在厨房,直接走了过去。 “虽是少了点,但今天没上工,就将就一下!” 韩强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看着宁佑关切的目光,他想了想还是道:“往后不用给我留饭,我准备和宋沅他们搭伙做饭。” 宁佑愣了一下,没想到是这种结果。 他们知青点还没有这样的先例,震惊是必然的。 他凝眉看着韩强,“和人家沟通好了吗?” 搭伙做饭不是你想就可以,还得人家同意。 “嗯,沟通过了!” “那好!我晚些让刘娟把你的口粮给你拿过来!” “谢谢” 宁佑没说话,轻轻拍了拍宁佑的肩走了。 ……… “宋碗儿,你怎么那么不知羞耻?” 罗彩娟大饼脸脸上全是怒意。 宋沅面无表情看着眼前指责她的人,替宋芳出气来了? “我怎么不知廉耻了” 明明一句再正常不过的话,落到罗彩娟耳中却成了挑衅。 她气得颤抖着手,“你还装,大队的人谁不知道芳芳喜欢韩知青,你还成天往他身边凑。” 那韩知青也是,一天和宋碗儿厮混。还殷勤地帮宋碗儿割猪草被猪草,累得满脸通红还不亦乐乎! “有谁规定,宋芳喜欢人家我就不能和他来往了?宋芳喜欢他关我什么事?” “你你你………反正你不准往他身边凑。” 宋沅看了眼前的女孩一样,朝着屋内喊了一声,“韩知青!” 声音之大,吓得韩强直接抖了一抖。 这语气,真生气的,他今天没有惹她? 韩强忙不迭跑到宋沅面前,“怎么了怎么了?” “喏,这里有人说让我不要天天往你身边凑!” 韩强一听怒了,“谁说是你往我身边凑,明明是我往你身边凑!” 罗彩娟直接被这话哽得脸通红,看向宋沅的眼神愈发不友善,这是向她炫耀吗? “韩知青,你明明知道宋芳喜欢你,你还不和别人保持距离。” 无语,这是韩强脑海里的第一个词。 他现在听到宋芳两个字就头疼,“这位同志,请你明白,我和你口中的这位宋芳通知并不熟悉。我不知道我哪里给了你们错觉,让你们觉得我是她的所有物!别说我不喜欢你口中的同志,就算是喜欢她也没有权利来限制我的行为和思想。” 毛病,搞得谁欠她似的。这要是传到自己对象耳朵里去还得了? “我……” “让让,我要回家做饭了!” 宋沅懒得掰扯,比起无聊的人,她更关注自己的肚子。 下意识的反应,罗彩娟往后挪了挪身,宋沅就着让出来的道走了过去。 韩强见她的动作立马跟上,生怕宋沅生气直接不给饭吃。 罗彩娟愣愣看着两人的背影,太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她气得跺脚,却没见前面的两人有丝毫的减慢。 宋沅大步流星,韩强跟在身后忐忑不已。 心里头还在酝酿着怎么道歉,这位祖宗可最烦麻烦了。 他还没理出头绪呢,就被前头的吵闹声给转移了注意力。 “诶呦,这个臭老九晕了!怎么办?” “有人晕倒了!有人晕倒了!” 四面八方的人因着这话迅速围拢。 第一百三十二章 药书 宋沅心下一紧,她也听到了那句臭老九。 大队里有这个称号的只有两人,而徐爷爷的工作地点在卫生站,那晕倒的人只能是刘奶奶。 她大步跑上前,着急忙慌推开围观的人群,别人骂她没有礼貌她也不在意,满心满眼全是地上的人。 刘兰英呼吸急促,眉目揪紧,很痛苦的模样。 宋沅二话不说,蹲下慢慢拉起老人的身子,搭在自己背上背着就跑。 “韩知青,去卫生站找人!” “诶”,韩强也反应迅速,一溜烟就窜个没影。 围观的人没有一个跟上,都怕和臭老九扯上关系。 等宋沅走出去好远,留下的人才开始议论纷纷。 “诶,我刚刚是眼花了吗?宋碗儿性子不是不好吗?” “是啊是啊!她看着那么着急,别是和那臭老九有什么关系?” “那她胆子可够大的,大队可是规定了,不能和这些臭老九来往,他们可是思想范错误的人!” “嗨,那宋碗儿一天阴恻恻的,和那些臭老九走在一起倒也附和她的性子。” 大家说得唾沫星子横飞,眼中的八卦和兴味十足。 “我呸,就你们几个好事婆娘话多,那你怎么不说碗儿心还没有你们黑!” 说话的是胡秀兰,她对着嚼舌根子的人吐了口口水。一个个的闲得慌,想象力还丰富。 如果她们提小碗儿她也就忍她们去了,可偏偏这些人没一个好东西? “也不知道你们是什么居心,就这样想把罪名往碗儿身上扣。” 最先说话的人撇撇嘴,想要反驳,目光触及胡秀兰那怒气冲冲的眸子,一下子怂了。 别说,胡秀兰年纪大了,本身肌肉就在慢慢萎缩,五官的骨节就会慢慢突显,如今加上那冷冷看人的眸子,是挺唬人的, 她瞬间低下头去,拿起自己的锄头就赶紧跑。 其他人见状纷纷效仿,几个和胡秀兰交好的妇女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给她顺气。 “好了,当心气着自己的身子,这些什么脾性你不知道?” 胡秀兰又往地上吐了口口水,“我就是知道她们的脾性才生气,人言可畏!要是这些人胡说八道让碗儿背上莫须有的罪明我和他们没完。” 宋沅不知小奶奶为自己舌战了队员,她背着刘兰英,不时回头去看她的状态,小心翼翼地呼喊着她。 “刘奶奶,刘奶奶!” 刘兰英眯着眼睛始终无法回应,嘴里吐出来的是身子极不舒服的呻吟声。 宋沅着急,慢慢加快了速度往牛棚走,只心里的焦急没有缓解半分。 这边韩强跑得气喘吁吁,到了卫生站却不见徐立先和林大海的身影。 他一着急就忘了礼貌直接冲进屋子找人,转悠了半天却不见两个老人身影。 “林大夫!林大夫” 他跑到门口,手捂着嘴做喇叭状开始呼喊,正在后山采药的两人闻声停止了交流。 “老林,好像有人叫你,别是有病人来了,咱们先回去,改天再过来”! “行行行!” 两个老头子拎起自己的小药锄,颤颤巍巍往回跑。 原处转动着身子叫人的韩强也注意到了两人,小跑着迎了上去。 林大海见有人跑来,气喘吁吁问:“小伙子,刚刚可是你在叫我?” 韩强忙不迭点头。“徐大夫家的夫人在地里晕倒了,宋沅叫我来找你们!” 徐立先本就因为小跑而缺氧,脑袋闷得生疼,听了这话更是火上浇油,差点没站住,往后摔了去。 还好身旁的林大海眼疾手快,直接扶住了。 “老徐,你没事?” 徐立先大口大口喘气,兰英诶,老伴诶,你可不能有事。 “没事,老林,走走走,帮我去看看兰英!” 他怕自己慌张给不了兰英好的治疗,叫上老林正好可以帮忙。 “好,我去拿药箱,很快!” 虽说很快,到但徐立先心急如焚,哪等得了林大海,自己先小跑走了。 “徐大夫,你慢点跑!” 这老人家跑那么快,韩强是真的担心他摔啊! 徐立先跑到家的时候,宋沅已经把刘兰英放到了他们那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床上。 老人家身体不适,宋沅怕她没有安全感一直握住她的手。 “兰英,你怎么样了?” 徐立先颤抖得话不成句,宋沅见状立马让开了位置。 “爷爷,您先别着急,先稳住,才能给奶奶看病。” 宋沅轻轻拍老人的背安抚,徐立先看着眼前的女孩,大手拍了拍宋沅的胳膊,“谢谢你沅沅!” 若不是她把兰英背回来,指不定兰英还得受什么嘴。 说话的功夫,韩强也背着林大海赶来了,徐立先立马让出座位,林大海上前握住刘兰英的手把脉。 他眼睛一直闭着,握住刘兰英的手一直没有撒开,人也沉默着,让旁边看的人心都揪起来了。 “咋样了咋样了?” 林大海吐了口气,“营养不良造成的,还有身体上确实有一些小毛病,得慢慢养” 营养不良营养不良,徐立先后退了几步。 他就知道早晚会有这样的结果,若是以前,他们还有能力做到营养均衡。 可现在的他们,自尊保不住,身体也保不住了吗? “你也别太焦心了,有没有糖,给她喝点糖水,补充补充体力先。我回去翻翻药书,用药膳给她补一下。” 他都不说荤菜了,他们普通人都很难吃到肉,更何况徐立先夫妻呢!只能从药上下手了。 宋沅听了,帮着和了糖水喂给了刘兰英,之后给徐立先做了饭,才回到了家。 本来她想直接去卫生站的,可现在是午饭时间,林大海不一定在那。 还有韩强,之前给她交了一个月的伙食费,她也不能让人饿肚子。 都怪她关心两个老人关心得太少,自从分了家之后,她倒很少去找老人学习,也没了解到他们的身体状况。 如今刘奶奶这样,她需得找些方法给她补补身体。 韩强见她心不在焉,也不敢说话,只在一旁默默地打着下手,那乖巧的模样,若是让人看了要大跌眼镜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挑拨 “林大夫,我可以在您这看看医书吗?” 闻声林大海左手端着老旧的医书回头,右手扶了抚自己的老花镜,瞪大眼睛去看门外的人。 见宋沅那期待的模样,他直接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碗儿对医书感兴趣?” 现在的娃很少有对医书感兴趣的,碗儿平时也不怎么和大家往来,怎的就突然想看医书了。 宋沅张嘴就想否认,但想到自己今天的所作所为,若是再表现异常,怕是要引起别人的注意了。 她本身对医者是敬畏的,也正是因为这份敬畏,她才更加明白自己没有学医的恒心。 只眼下的情况,她不得不咬牙认下。 不过,见林大海听到答案后那欣慰的眼神,她心中的愧疚感喷涌而出,于是赶紧补充:“我经常在田间地里走,我想看些医书长些知识,这样平时有些小打小闹的病就用不着麻烦您了!最主要的是,您知道我穷。” 我穷,所以想通过学习寻找不用花钱的方式。 虽然这个说法世俗了些,林大海却也认同,并不因为宋沅的世俗就拒绝了她的请求。 相反,他总觉得人有些本事傍身总是好的,就算不精通,但知之胜无。 于是他指了指那书架上已经泛黄的几本医书,“你自己在上面拿,若是有不认识的字,你再问我。” 宋沅高兴地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拿了最边上的一本医书。 她一页一页地翻找,看字的速度比平时慢了好几倍。 书页翻得很慢,一个下午的时间,她才翻阅了不到书籍的三分之一。 翻阅过的书页之中并没有她想要找的药材,后面翻阅的时候难免就急切一些。 她的动作映在林大海眼里就有了几分急功近利的姿态,老先生叹了口气摇摇头。 他只当碗儿是个好学的,没想到也是个囫囵吞枣的个性。 “林大夫,您这可有关于人参的书籍。” 她一开始就是抱着目的来的,以往别人都说人参最是补人。只是她长这么大也没见过它的模样,所以才会跑来卫生站借书想要查看一下,奈何翻阅了半天皆无所获。 “你看人参做甚?没一种药材都有它独特的功能,你的目光不应该只放在这之上。何况,我们这里的地理条件也不适合人参生长,你看了也白搭。” “我只听说它功效好,想见识见识!” 那认真的模样,倒是让林大海不好拒绝。他摇头叹息后,还是起身给宋沅翻找了书。 宋沅从他手中接过医书,认真地观察着医书上的图片,等把那药材的外观记熟了之后脸上才浮起了笑意。 目的达成,时间也还尚早,这下她是真的静下心来去看其他药材了。 等差不多到下工的时间,她才意犹未尽地把书归位原处,径直往养猪点去喂猪了。 喂完猪后,她也没急着回家,反而是去了大队长家里。 接下来几天她有得忙,必须得和大队长请好假。至于养猪点那里,她心中也有了主意。 大队长对她的突然来访很是诧异,当问及宋沅请假的缘由时,她却闭口不谈,直说很重要的事需要处理。 大队长没法,念着碗儿平时很是靠谱,便直接准了假。 回到家中,宋沅一个人在厨房里面忙忙碌碌,宋安出来和姐姐打了招呼之后便回屋写作业去了。 接下来两天他都有假期,得把作业安排完才能和姐姐一起上工。 宋沅忙活了很久,在宋安肚子咕噜咕噜叫个不停的时候,她才叫了吃饭。 至于韩强,在中午知道宋沅心情不算愉悦的时候告知宋沅他今晚不过来吃饭。 席间,宋沅看着弟弟毛茸茸的小脑袋,没忍住伸手摸了一把。 “安安,姐姐接下来几天有些事不在家,你能不能去你爸妈那里住几天?” 他们毕竟是疼安安的,这样安置弟弟她也能放心一些。 宋安原本小嘴鼓鼓的,听到姐姐的话直接愣住,饭也不嚼了,定定看着宋沅。 “你要去哪?我这两天放假,可以和你一起去。” 由于口中饭食很多,他的话里有些字词也模糊不清,宋沅却从他的眼中读懂了不安。 “姐姐还不确定什么时候能回来,你和我去会耽搁你上学。” 宋安眨巴眨巴眼睛,三下五除二把嘴里的东西吞下,才急切地问:“真的不能带上我?” 他眼中的期待刺痛宋沅的眼睛,可结合实际下来,她只能狠心地点头。 “不行。” 宋安有精无神地“哦”了一句,眼中的光亮一下熄灭,头也低了下去。 宋沅见他的模样心里也不好受,还在纠结如何安慰他时,小人儿却是扬起脑袋,“我不用去其他地方住,我就在家里等你回来,我能照顾好自己!” 他态度很是坚决,宋沅只能由了他去。 于是第二天清晨,宋沅带着自己准备的东西出发,宋安则在假期期间接替了姐姐的工作。 一个大队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宋沅两天没上工的事情还是被有心人看到了眼里。 有真心关心姐弟二人的队员担心宋沅又生病没人送医,直接问了宋安家里的情况。 宋安也懂礼貌,说自己姐姐有事出门几天。 这话落在了宋芳耳朵里面,却让她嗤之以鼻。 那阴阳怪气的声音,让宋安狠狠地盯向了她! 宋安冷冷的眼神有些瘆人,在给自己做了好半天的心理建设后,宋芳才开口:“那话也就骗骗你这无知的小孩了!说不定人家就是想摆脱你直接跑了。” 宋安嗤了一声,“你以为人人都是你?” “你也当自己是宝?带着你还得给你找口粮,简单来说你就是个拖油瓶。你说时间长了,宋碗儿心里能乐意吗?她现在借口出门,你连她的行踪都不知晓,她不是扔下你跑了是什么!” 宋安被这话刺激,犹如一头暴躁的豹子,直接冲到宋芳面前,一把揪住了她的衣领。“我不准你这么说我姐!” 那猩红的眼睛和恶狠狠的话语,暴露了他心中的忐忑与不安。 第一百三十四章 狼狈 “我说得对不对你心里清楚!” 宋芳减艰难吞咽口水,见宋安因自己的话变得暴躁后,愉悦大过了害怕。 宋碗儿,若是连这唯一亲近你的宋安都与你离了心,我当真想看你是什么反应。 宋安气得颤抖,他当然知晓姐姐不会抛下自己。 可宋芳有一句话说对了,他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拖油瓶。 尽管心中五味杂陈,他却不想让人看见他的脆弱。 面对宋芳那略微得意的嘴脸,宋安在心底冷笑。 所谓蛇打七寸,宋安上下打量宋芳,以非常嫌弃的口吻开口:“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宋芳你一个花季少女,却如一个长舌妇一样挑拨离间,难怪韩知青看不上你。” 韩强这两个字拂过宋芳耳畔,从他那里受气的画面一下窜入脑中,她极其气愤地瞪住宋安。果然和宋沅是姐弟,一样的招人讨厌。 “瞪什么瞪?我劝你最好老实点,再胡乱编排我姐,我不介意让你尝尝生活的苦。毕竟在咱们老宋家,我也算得上得宠” 就算他搬出来了这么久,胡翠花有好吃的好玩的也会给他留一份。 只不过他记恨他们对姐姐的态度,没有接受罢了。 但如果宋芳再招惹他,他也不介意借势欺人。 宋芳哽了一下,一口气闷在心中上不来也下不去,脑子里却骂了胡翠花夫妻千百遍。 宋安见她的模样直接松了手,皱着眉头掸了掸自己的衣袖,再用力拍了拍手,对宋芳的嫌弃是一点也不遮掩。 独自回去的路上,小家伙神情恹恹的。姐姐都走了两天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刚刚的闹剧经过某些人的传播很快到了胡翠花和蔡琴的耳中。 胡翠花还好,一连几次被宋安下了面子,心想等他多吃些苦头再去把人接回来。 蔡琴就不一样了,跳手跳脚的辱骂宋沅。“我就知道那小贱蹄子没安好心,一开始离间我们母子的感情,现在还自己一个人出去逍遥,把弟弟留在家中。” “不行,我必须得去把安安接回来!” 她拉开门就走,路过房檐下是遇见正在洗碗的卢花,后者淡淡扫她一眼,而后继续洗碗,“二嫂要出去啊!” 蔡琴自觉这不是件光彩的事情,遮遮掩掩地道了句“嗯!”,人就大步往大门口走去。 手才握住门把,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抓住了。 她疑惑抬头,便见自己的丈夫满脸怒气看着自己。她张嘴想要让其不要阻拦,还没出声便迎来宋建国劈头盖脸的骂。 “你能不能长点帽子,不要听风就是雨,你去接安安,你有什么脸去接?当初他跟着碗儿的时候你不争取,现在做这些事给谁看?” 蔡琴没想到平日里对自己言听计从的丈夫会这样对自己说话,她愣愣看着宋建军,好半天才缓过来。 “宋建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听不出来吗?” “好啊!你现在就开始看我不耐烦了是不是?我告诉你,宋安是我生的,我有权利去决定他的一切。你不去别档着我。” 说完她一把推开宋建国,在夜色中跑开了。 宋建国猝不及防被推开好几步的距离,站稳后看着已经出了门的蔡琴,无力感一下席卷全身。 他刷地一下蹲在地上,粗粝的双手来回揉搓着自己的脸庞,重重的叹息脱口而出。 卢花洗完碗进了屋子,见宋建国的模样,端着盆直接走到床边,用右手肘捅了捅丈夫的腰。 等宋建民回头,她甩头示意丈夫看门外,“去劝劝?” 夜色下的宋建国像个失落的孩子,那背影隐隐透出几分落寞。 宋建民心下不忍,拍了拍妻子的肩出去了。 “二哥,你还好?” 突来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宋建国木讷地抬头,见弟弟关心的眸子心中的酸涩翻涌。 他努力压制,人也快速站起身。看着比自己还高了差不多半个头的弟弟,他尴尬地笑着,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头,“我挺好,挺好!” 也不等宋建民说话,竟失魂落魄转身,往外头去了。 他得去阻止蔡琴,可不能再让孩子寒了心。 蔡琴一路杀到许家老宅门口,也不管宋安休息没有,直接大力拍打着门框,嘴里也大声喊着宋安的名字。 宋安用脚趾头都能猜到她此行的目的,直接拉过被子蒙头,不想搭理蔡琴。 蔡琴哪肯罢休,拍门声越来越紧凑,宋安难忍其烦,暴躁地从被窝里头出来。 “吱呀!”大门被打开,蔡琴高兴了一瞬,在见到宋安时直接一把拉起他的手,“走,跟娘回家!” 宋安看着焦急的女人,一时竟觉得她很陌生。 回家?他家就在这里。 宋安用力甩开她的手,后者不可置信地看着儿子。她深更半夜来这是为了什么,儿子竟然还如此伤她的心! 宋安本就被宋芳扰乱心情,如今听到蔡琴的话更是恼怒,对着她声嘶力竭道:“我哪都不去!这里就是我的家!” “你的家?宋碗儿都不要你了,你还待在这里做什么?” 越是脱口而出的话越是伤人,宋安如同暴躁的小狮子,眼睛狠厉看着母亲:“我姐没有不要我,这个世界上谁都可能不要我,但我姐不会!” 我们是彼此的精神支柱啊! 宋安的话可谓一把锋利的刀直直插进蔡琴心口,心中更认定了宋沅在教宋安远离自己。于是上前扶住宋安的双肩,用力摇动着他的身体,“你能不能清醒一点!我是你娘啊!” “不清醒的是你!”宋安回怼!从大哥逝去以后你就从未清醒过。 “好好好!宋碗儿真是好得很!太好了!成功地让我儿子恨我,怪我。” 宋安无奈地看着蔡琴,你看,每次都是这样,有事从来不会反思,直接把错误全部归咎在姐姐头上。 可事实是,姐姐从未参与过她口中的每一个事情。 两母子争执的当下,宋沅正费力地往树干上爬,原本整洁的衣裳此刻被树枝和刺壳挂得线头密布。那干净的小脸和手上被泥巴覆盖,整个人看起来狼狈极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害怕吗? 好不容易爬到顶端,此刻她早已气喘吁吁。 凝望着被黑色笼盖的山林,她抓住枝干的手紧了几分,喉咙也不自觉吞咽着。 几个呼吸间,她便调整好了心态,艰难从背篓里拿了一块干巴巴的饼子,直接塞到嘴里咀嚼。 越是静谧的环境,心中的情感便更容易被放大。 小嘴张合的速度越来越慢,疲惫的双眼也由警惕变得呆滞起来。 离家这么久,也不知道安安有没有害怕,自己真是一个不称职的姐姐。可是,刘奶奶也是她最珍视的人啊! 再给我两天时间,如果两天时间我再找不到传说中的人参,我便原路返回。 宋沅心中给自己定了一个期限,心这也才算定了下来。随即大口吃完拿出来的饼子,而后从背篓里面拿出那同样脏污的绳子,绳子一端放在自己腰间,一端从另一侧腰穿过,绕了树干一圈,而后回到自己腰间,再按之前动作重复一次,而后在腰间打了个结。 打完结后她用力拉扯着绳索,确保其不会轻易崩开她才停止了动作。这样,晚上睡着了也不怕掉下来了。 晚风吹得树叶飒飒作响,宋沅瑟缩了下,而后双手合抱住树干,慢慢合上了双眼。 宋安这端,见母亲那无理取闹的模样,宋安只觉疲惫。 “您回去!我一个人很好,天也不早了,您明儿还要上工,可不要耽误休息了。” 原本以为这样已经把自己的意愿表达得清清楚楚,可蔡琴却始终陷在自己情绪之中不肯出来。 她怔怔看着宋安,手慢慢伸出抚摸着他的脸颊,“儿啊!宋碗儿她就是个扫把星啊!娘已经失去了你哥,可不能再失去你了。” 她声泪俱下,猩红的眼眶中蕴含着无尽的恨意,宋安没有怜惜反而只觉惧怕。 娘不时就是这副模样,他总觉着她这样不对,就像生了病一样。可每次出口都被娘给打断。 他并不是不爱她,但娘爱自己的前提是他是男孩儿。且娘把对逝去的大哥的爱都附加在他身上,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了。 他想要的是纯粹的爱,就像姐姐对他一样的纯粹的爱。而不是作为谁的替代或继承者,背负着他人的期待。 “娘,我好好的,您不会失去我,我只是不在您身边,可我依然是您的儿子。”您身边有我爹照顾,可我姐只有我。 “不,你不在我跟前,我心里不踏实!你跟我回去,娘疼你,绝对会让你过得更好。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蔡琴说着就癫狂起来,大力拽着宋安就往外走,全然不顾他的挣扎。 “蔡琴,放开!”匆匆赶来的宋建国见儿子被拉扯着拖了很远,他嘴里的倒吸声昭示着疼痛。 宋建国二话不说把蔡琴截住,而后大力掰开她的手,放了宋安自由。 蔡琴就像见到了主心骨,眼睛亮得发光,殷切地往宋建国跟前贴去。“建国,你终于来了!这下好了,咱俩接儿子回去!” 见蔡琴那一脸信任和期待的模样,宋建国只觉心酸,胸腔里的愤怒就像被针扎破的气球,一点一点消散。 他抬手握住妻子的手,轻轻把她额边的碎发理到耳后,“琴啊!咱们那里还没收拾好,把安安带回去也是受苦,咱们先回去收拾着,明天再来接他也是一样的” “不,带他回去我再收拾,我很快的。”似是为了印证自己的话,蔡琴颤巍巍抬起自己苍老,粗糙的手,十指张开摊在宋建国眼前,“你看,我这手可灵活了!” 见她急切的模样,宋建国撇开头叹了口气,眼中涩意滚滚而来。 他咬着下唇,把自己眼中的涩意生生憋住,快速收拾好自己情绪后再转头哄着蔡琴。 “我知道我媳妇手最灵活了,这十里八村的谁不知道我媳妇手脚麻利?只是已经很晚了,咱回去收拾还得时间,不说别的,安安明儿还要上学,总不能耽误孩子的前程!” 天下父母心,蔡琴听到孩子的前程后,疑惑地仰头看丈夫,好一瞬的功夫,才再次开口:“我听你的,不耽误安安!” 说完她急切地拉住丈夫的手,“咱们赶紧回去,别耽搁他睡觉。” “好,咱回去!” 宋建国被蔡琴拉住走了两步,而后回头看向门边的宋安,用口型示意他回去休息。 父母的背影越来越远,宋安却高兴不起来。他能感受到父母的爱,可他的家或许永远都圆满不了! 久久凝视着那已被夜色笼罩的路口,小小的男子汉心中五味杂陈。 他收拾好情绪正要关门,许依然却突然出现在门口,脸上布满担忧。 “依然姐,你怎么来了?”宋安可是知道,许依然上学时间很紧,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出现在众人眼前。 “没事,我听说碗儿不在家,我过来看看你,走!进去!今儿个姐在你家借宿,不会不乐意?” 许依然径直进了门,她也是晚饭时才从母亲嘴里听说宋芳挑拨离间和宋碗儿不在家的事。这不,担心宋沅之余又赶紧过来安抚宋安。 许依然轻车熟路走进堂屋,宋安顾不得其他,赶紧插上门跟了上去。 他也不进门去,就倚在门边,透过皎洁的月光看向许依然,光影虽然模糊,却能看见她大致的轮廓,也能感受到其情绪并不高涨。此刻纵使心中一肚子疑惑,他也选择沉默着不打扰。 “安安,过来和姐说说话!”许依然很快回神,见有些忐忑的宋安招了招手。 宋安听话地坐到许依然跟前,眼睛定定看着对方,似催促似好奇。 “安安,一个人住害怕吗?” 宋安眼睛眯了一瞬,而后飞速摇了摇头。 他懂事的模样倒让许依然欣慰不少。 她来的不赶巧,来时便听见蔡琴让他很跟其回去。她也看见了女人大力拉扯宋安的手。她却如鬼使神差地选择止步,任由蔡琴动作,只因想看看宋安的反应,好在并没有让她失望。 “安安胆子真不小,你姐姐一定很欣慰。” 听到其提到宋沅,宋安眼睛里举起了光,还没等他开口,许依然便拍着他的肩头。“纵使你不怕,姐我也得借宿,带姐去你姐屋里休息去!” 本想苦口婆心诉说小碗儿的不易,可触及宋安眼睛时,她便知道宋安都懂。 宋安也反应过来许依然此行的目的,敛下心中的感动在前指路,带着人去了宋沅屋里。 第一百三十六章 我们的死活与你无关 宋安躺在床上,黑夜中那明亮的双眸定定凝望着天花板,毫无一丝睡意。 同样睡不着的还有宋沅屋里的许依然,她盘腿坐在床上,心里五味杂陈。 她知道碗儿不受父母喜欢,今儿个看着蔡琴疯疯癫癫拉着安安,诋毁着碗儿的时候,她心里还是刺痛了下。 怎么就有人不爱自己的孩子呢? 她听过碗儿克亲的传言,但她也明白生死有命,不是别人能主宰的。 这么浅显的道理她都懂,她不相信活了几十年的宋叔宋婶不懂。 是了,还有一个恒古不变的事实:重男轻女。队里很多人家都是这样。可女孩天生地位就该低下?男孩除了生殖器官和女孩不一样,其他的有什么区别?男儿能做的女儿家就不能了吗? 虽然她的父母不曾像别人一样重男轻女,可在这生产队里生活了这么多年,感受了这么多的不公平待遇,她依然义愤填膺。 她不能左右别人的生活和思想,但她可以以自己为例,她许依然一定要出人头地,一定要证明给世人看,女孩比男孩更优秀。 让那害人的重男轻女思想,见鬼去! 有了决定之后,胸腔之内闷着的那口气蓦地一松,整个人舒服了不少。人也麻溜地钻进碗儿的被窝里头,闻着被子的那股清香,她倒有些想碗儿了。 这小丫头,去哪也不交代一声。若不是她最在乎的弟弟还留在这,自己都怀疑碗儿是不是已经离开了令她伤痛的地方。 等这次碗儿回来,自己可得好好收拾她。这不让人担心嘛! 也怪自己平时困于自己的生活里,都没时间注意其他。往后可得多关注些碗儿,毕竟她以后可是要做自己嫂嫂的人,自己家的人可不得护着吗? 若是宋沅知道许依然的想法,一定会大吃一惊,她有说过要嫁给许明毅哥吗?怎地就被划分成他们家的人了。 伴随着月光越来越皎洁,劳碌了一天的人们也渐渐进入睡眠。 第二日一早,许依然给宋安煮了早饭之后,顾不得交代宋安其他,便匆匆回家收拾赶往学校去了。 宋安安安静静喝着小米粥,昨日的忧心画成浓浓的期待,他相信姐姐很快就要回来了。 而此时深山的宋沅,天麻麻亮就起来继续赶路。 森冷的树林加上呼啸的风声,让素来胆大的她也生出几分畏惧与胆怯。甚至有某一瞬间,她都想要放弃了。 每每这个时候,刘奶奶的音容笑貌就会出现在脑中,使她不得不继续鼓起胆子往前。 天公不作美,下午时分,炎炎烈日瞬间被乌云遮挡。倾盆大雨说来就来,完全没有给她准备的机会。 大雨之下,她的头发被浇成一股一股的。雨水顺着头发往下,浇得她的脸色异常苍白,原本单薄的身影更显瘦弱。 踏着雨水前进,终于在天黑之前找到了一个能暂时避雨的石块。 石块不大,刚好够她蜷缩在其之下。 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宋沅看着无边的夜色,眸间多了几分焦急。 她已经出来三天了,离自己预定返程的时间越来越近,可她却一无所获。 别说人参了,就连党参她都没找到一棵。 雨幕给她的双眼蒙上了一层布似的,远处的景象看得并不真切。倒叫她的眼神里多生出了怅惘与迷茫。 轻叹一口气后,她的身体挺得稍直了一些。 都怪自己太过想当然了,林大夫也说了,松桥大队的土壤环境并不适合人参生长,只自己固执地抱着尝试的心态进山。失败应该是意料之中的事,自己却是被狭隘的思想绊住了,白白气着自己。 绵密的雨声之中,睡意越来越浓,她一直提醒自己警醒,却抵挡不住睡意。 只睡着没多久,瘦弱的双手便开始环抱自己的身体,睡得有些不太安稳。 此时的榕江市区,一妇人忧心忡忡地拨打着电话,儿子这突如其来的病情打得她措手不及。 程远双眼紧闭,身上覆着几床被子,嘴里却不停地叫嚷着冷。 杨嫣然打完电话,又急匆匆走近程远卧室,又是加被子又是加衣服的,还是没能让他的情况好转一些。 她急得如铁锅上的蚂蚁,可自己的身躯却不能背负儿子出行,只能等待丈夫归来。 好在没多久,程道远匆匆赶回,和她一起把儿子带到医院检查一番,输了好些盐水,他的情况才改善了一些。 宋沅是被清晨的阳光照醒的,昨夜淋了雨,她的神志有些不太清醒,是以才睡到了这么晚。 抬手挡了挡阳光,打了个呵欠之后。她便收拾着继续往前了,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她虽没找到人参,却在一些腐木旁捡了些神似灵芝的物体。 虽不能肯定这些东西是否有用,却给连日来没找到药材的她带来了一丝安慰。 越到下午,她收获的东西越来越多,虽不是什么名贵的,却也是她在医书上看过的。 在森林之中又待了一夜,第二日一早她便返程了。 在树林了又折腾了四五天,她才终于回到了松桥大队。 她不知道的是,这段期间大队长急得很,却我不知她的去向,忧心得嘴里长了好几个泡泡。 宋沅回到松桥大队已是傍晚,田间地里已经没了劳作的人。 她没顾得上回家便去了牛棚,徐立先夫妻两见到她,眼底的欣喜快要溢了出来。 刘兰英踱步走到她的面前,双手颤抖着握紧宋沅的,喉头哽咽:“好孩子,你这几日都去了哪?知不知道家里都急疯了?” 感受到老人的紧张,宋沅反握住老人的双手,轻轻掂了掂表示安慰,“刘奶奶,我去了山上一趟。” 说着,她便放开老人的手,径直卸下背后的背篓,把里面的东西一一拿了出来。 “您看,这些都是我在山上采的药材。” 随着她的动作,刘兰英眼中的泪花越聚越多。她身后的徐立先也迎了上来。 俯首看着地上摆放整齐的植物,沉声问:“你这几天就为了这些东西?” 老人家的声音不太好听。宋沅愣了愣,而后点头。 “你不管家,不管自个弟弟就为了这些?” 宋沅不懂老人什么意思,顺从心意地点了点头。“我听说人参最补人,本来想去找点为刘奶奶补补身体的,只可惜我运气不好,没遇到!” 听她语气中的遗憾,徐立先只觉火冒三丈:“宋沅,我告诉你,该怎么补身体是我们自己的事,用不着你操心。现在立刻马上,带着你的东西给我离开,我们的死活与你无关。” 第一百三十七章 宋荞赎罪 宋沅被吼得愣在原地,张口想要解释两句就被徐立先赶出了门外。 她忐忑地看着紧闭的大门,不知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门内的刘兰英透过木门的缝隙看着她笔直的身影,心中酸涩异常。 伸手刚要打开大门,便被丈夫给阻止了。 刘兰英恼怒地瞪向对方,却被他严肃的表情搞得进退两难。 宋沅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把东西放在了牛棚门口,小声对门内道:“徐爷爷,东西我放在门口了。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惹您生气了,但这些是我的心意,您看能不能排上用场。” 冷漠的话语在宋沅声落时响起,“把你的东西拿走,我们用不着你操心!” 宋沅无奈,把东西放下便往家去了。 听见她离开的脚步声,刘兰英忍不住推了一把丈夫,后者纹丝不动。 刘兰英也来了气,上手推搡着丈夫,“徐立先,你发劳什子脾气?好好的姑娘就被你骂走了,你给我让开。” 老伴动了气,徐立先伪装起来的冷漠一下卸掉。他轻拍着妻子的手,安抚着她的情绪:“兰英啊!咱们欠这孩子的太多了,可不能再欠了。” 刘兰英嘴角嗫喏着,没说出一句话来。 “以往的恩惠咱们都承了,可这次不同。这孩子消失了这么多天,想来受了不少苦。山里并不太平,稍不注意就要没命的。” “这孩子实心眼,这次咱们收了她的东西,保不准她还会再次进山为你寻药,那太危险了。” “这么些年我算是看出来了,这孩子心太软,太重感情。从别人身上得到一丝温暖就会加倍奉还,这说得上好却也不好。” 徐立先一声叹息,久久没话。 刘兰英望着门外,轻点着头。“你说得对,咱不能再拖累孩子了。你说…”你说要是咱们的孩子有这样一半的懂事就好了。 她没敢把后面的话说出来,她知道丈夫被儿女伤透了心,她又何尝不是呢? “兰英啊!”徐立先的声音有些颓丧,胸腔之内的郁气怎么也消散不开。 夫妻两浑浊的目光对上,虽无言语却懂了彼此的想法。 宋沅这边才回到了家,却被家里的景象给震了震。 原本不太对付的大姐和弟弟,此时却格外和谐的坐在一处吃饭。 桌边的两人听到动静,齐刷刷抬头,看见宋沅时的情绪却各不相同。 宋安先是欣喜,后是委屈。明明说好的就去几天,这一晃眼都快十来天了,音讯全无,要不是他努力说服自己坚强,都得整天哭鼻子了。 宋荞放下碗筷,“你这丫头,出门不打一声招呼,知不知道家里人会担心?” 她的声音有些大,话说出口才后知后觉有些突兀。这么些年都没管过妹妹,此时的自己又有什么立场训斥她呢? 只是,当她知道妹妹好几天没有音讯的时候,心还是慌了。 这种真诚关心妹妹的心态是什么时候有的?大概是因为自己的私心,差点把妹妹推进火坑的时候! 宋荞也知道,这迟来的关心可能在别人眼里多少有些惺惺作态,可她是真的悔了。 当初看见碗儿蓬头垢面,凄凄惨惨的时候,她便知道自己错了。 纵使她们之间不怎么亲密,可血缘关系抹不掉。 宋荞紧张地看着宋沅,就像罪犯等待宣判一样,双手无意识地松了又紧。 宋荞的态度让宋沅捉摸不透,她秉着礼貌原则作了回答:“有些事出门一趟,至于什么事,这是我的个人隐私。出门之前我交代过安安,所以不存在家里人担心。” 宋荞心梗,碗儿的意思是,她不在家人的行列之中。 也罢,终究是自己作来的。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对了,我煮了饭,赶紧洗手过来吃点,出门在外这么多天,想来饿坏了” 虽然有干粮可以裹腹,但那种感觉又岂能比得上热腾腾的饭菜呢! 不说还好,一说宋沅的肚子便不争气地叫了起来,她尴尬地蹲到盆前,头埋得低低的,有种欲盖弥彰的感觉。 宋荞何曾见过她这副模样,嘴角轻轻扯起,而后赶紧盛饭去了。 饭后,宋沅就着宋荞热的热水洗了澡,出来时便见院子里的宋荞正在木盆前揉搓什么! 院子里并没有点灯,月光直直照在院子里,照得女孩的身影格外柔和。 宋沅看得有些愣,她搞不懂宋荞如今这番做派是为了什么! 她快步上前,正巧宋荞提起盆中的东西,赫然是她刚刚换下来的衣物。 看着盆中如污泥一般的水,她心底羞窘极了,面上却风轻云淡。 “我的东西会自己收拾,这么晚了,你该回去了!” 俗话说打断骨头连着筋,她是不反对宋荞过来看望弟弟,至于其他的,她不想多想。 这么些年,她不是没有期待过,只是每每期待越高,失望便越盛。 “我回去也没事,就先把这衣服洗了。” 宋荞佯装没懂妹妹话语之间的驱赶,自顾自舀水清洗衣服。 宋沅见状上前想要接手,却被宋荞躲开了。 她无奈,只能闷着站在一旁,她倒要看看宋荞想干什么! 宋荞低头洗衣,几次想要说话又不知怎么开口。 两人沉默着待了十来分钟,还是宋荞最先打破了这种氛围。 她手在身前的围兜上戳了戳,忐忑地看着背对自己的宋沅,小声开口:“你看都这么晚了?我今儿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不行,我不习惯和别人睡!” 宋沅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而后大步走回堂屋。说实在的,她有些接受不来宋荞的示好。 宋荞望着妹妹决绝的背影,失落极了,不过还是打起了精神,碗儿对她们的失望不是一天两天积累的,而是她们无数个日子的漠视与冷落造成的。 没关系,她愿意花时间去赎罪,去弥补。就现在这样没被第一时间赶出门去,已是极好的。 这样安慰了自己,她心里好受了一些。 她贪婪地看着宋沅的背影许久,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许家老宅。 第一百三十八章 来信 在外奔波了好些天,宋沅一沾枕头就睡。 梦里呼呼的冷风呼啸着刮过黑黢黢的山林,寂静的夜幕多了几分阴冷。宋沅仿佛依旧置身在那环境之中,恐惧,无助喷涌而出,她轻咬着下唇,脑子之中天旋地转,转得她呼吸困难。 许是梦境太过真实,宋沅的身子微微颤抖,眉头也渐渐不再舒展。 次日,宋沅锤着自己略微僵硬的身体,拖着老旧的布鞋朝外走去。 门开的瞬间,门前的小家伙立即回头,脸上洋溢着笑。 “姐,你醒了?” “醒了,你怎么坐在门口。” 宋沅说着急忙去拉弟弟起身,早晨的温度还是很低的,就这样傻傻坐在这石板之上,也不怕往后害了风湿。 宋安任由姐姐动作,顺着起立的姿势抬手理了理自己的裤子,嘿嘿一笑,笑得牙龈都露了出来:“我就想看看你睡得好不好!” 实际上,他只是想看看姐姐回来是不是他昨儿晚间做的梦。 此刻的他很庆幸这不是梦,姐是真的回来了,好开心!好幸福! “睡得很好,你快回去眯一会儿,姐去给你做早饭,吃完赶紧上学去。” 宋沅转身往厨房走去,宋安也亦步亦趋跟着。手就像很小的时候一样,紧紧抓住姐姐的衣摆,随着走动规则的摇晃着。 宋沅知晓这次离家让弟弟没了安全感,心里内疚的同时只得任他去了。 围着灶台转了一圈,生火掺水,而后从碗柜里取了三个鸡蛋下锅煮了。 宋安在宋沅身后伸着脑袋望了望碗柜中为数不多的鸡蛋,心疼地皱了皱眉:“姐,煮几个土豆得了,鸡蛋留着往后吃!” 不年不节的,把鸡蛋吃了总觉得不太踏实。 “没事,几个鸡蛋,咱还是吃得起的。现在有些晚了,等晚上,姐姐好好做顿饭给安安补补。” 听闻这话,宋安赶紧摆手,“我整天啥也不做,还补什么补?” 他们的生活本就艰难,要是自己再不懂事些,姐姐就得下更多力气。 宋沅见他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觉得好笑的同时又有些心疼,手轻轻捏了捏宋安略微胖了一些的小脸蛋,宠溺道:“好,听你的,你赶紧洗漱,别等会儿迟到了!” “嗯” …… 大约半个小时以后,宋沅夹起锅中的鸡蛋,在冷水中滚过一番后递给了宋安。 “快上学去了,迟到罚站不划算。” 宋安停下整理书包肩带的动作,眼睛望向宋沅手中的鸡蛋,抓了一个之后转头跑了。 宋沅还没反应过来,宋安就已出了大门。宋沅低头看着手心里剩余的两枚鸡蛋,无奈的叹了口气。 把其中一个放回灶台后,宋沅快速剥壳,三两下吞咽之后,也提着自己的草帽出门去了。 令她没想到的是,她到猪圈的时候,已经有人把猪食都已经煮好了。 养猪棚里那还算熟悉的背影让宋沅很是错愕,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请假期间接管猪圈的人会是韩强。 就他那高傲爱干净的劲儿,怎么也不像是个会接这活的人! 韩强听到动静回头,清冷的脸上挂着惊喜。“诶呦,你可算回来了!” 宋沅把草帽放置在屋顶之上,径直走进了猪圈,反问道:“你怎么在这?” 韩强兴奋提步走到宋沅旁边,“还不是为了你?” “为了我?”宋沅挑眉,“这话从何说起?” 没有想象之中的夸奖,韩强撇了撇嘴,觉得这丫头真没自知之明。你说就你这脏了唧的活,谁愿意接啊。?要不是看在搭伙吃饭的份上,他也不想来。他可从没铲过猪粪呢!就那臭味,害得他两天没吃下东西。 “大家都看不上你这活,我就只能牺牲自己帮帮你咯!” “哦!“ 没人愿意接管猪圈是她意料之中。 只不过韩强这个意料之外也太让人意外了些。 宋沅侧头就见韩强那邀功的模样,好不容易升起的感激之情一下沉底。 “诶,你这什么表情!不说感谢算了,怎还一脸不高兴?我告诉你我这几天可委屈了,自从你不在家,我不得不回去和她们搭伙,搞得我都瘦了些许。” 这话倒是引起了宋沅的注意,她打量了韩强一番,确实更清瘦了些。 “我回来了,你今儿个可以回来搭伙了。” 说实话,她还是有些适应不了韩强这唠唠叨叨的性子,奈何对方财大气粗,给的钱票总是超出了约定好的,让宋沅好赚了一笔生活费。 宋沅也纳了闷了,就他手里漏财的模样,犯不着上她们这地来吃苦,怎就想不通就来了呢! “那你今儿可得多做几个菜,我现在去上工,中午直接去你家。” 怕宋沅不应允,韩强话落就直接跑开,那双腿直接跑成了八字。 宋沅不禁想,如果宋芳看见他这副模样,还会心心念念着他吗? 宋沅摇了摇头,自己什么时候也开始关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了。 她抛开脑中所想,低头忙活自己的事去了。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尽管宋沅隔三差五的就往牛棚跑,徐立先依旧没给她一个好脸色,就连她找来的药材,对方也是看都不看直接扔回给她。 宋沅心里有些焦灼,徐爷爷不搭理她,她自然也不清楚刘奶奶的身体状况。 老人家对宋沅来说是老师更是家人,总会轻言细语,面带慈祥教她为人处世;耐心十足地传授她知识,陪伴她成长。 如今,她确是一点忙都帮不上,反而惹恼了徐爷爷。 心沉入湖底,走在小路上的她也无精打采。好不容易走到家门口,一个陌生男人满眼急色等在她家门前。 邮递员见到来人,疾步上前询问:“是宋沅吗?” “是!” “有你的信!” 说完把信递给宋沅,自己则火急火燎走开了,他还得往下一个生产队送信。 就现在这路况,若是不抓紧一些,怕是得抹黑回去。 抹黑倒是没多大问题,可这一溜的山林,也不知道里面会不会藏着豺狼虎豹。 回到家中宋沅便拆开了信封,是容祁的来信,详述了他回家之后的一些经历,并表示自己已经找到了工作,完全有能力长期给宋沅汇钱,让她上工不要太拼。 字里行间的关心,让宋沅坚硬的心有些松动。她也发现自己太过心软和相信别人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找到赚钱的好路子 宋沅把信笺放下,看着信笺旁边的大团结和票据,神色有些复杂。 一张大团结在当下的农村,足够让她们姐弟两吃好喝好,甚至还有结余。 容祁的感谢之意她能体会,当初就救他时自己并没有想过要什么报酬,如今他这般行事,倒是显得自己格局太小。 宋沅起身把钱和之前的三百块放在一起,准备到赶集天去公社存了。 据她了解,容祁如今也老大不小了,过两年该说媳妇了。到时再一并还给他罢。 从山林回来的这段时间,宋沅没事的时候也会往林大海那里跑,静静的观看着药书。 林大夫说供销社也会代收药材之类的。她自己本身并没有什么赚钱的方式,所以就想多学认些草药,到时候去供销社换些钱。 当然,药材炮制什么的她也不懂,只打算挖些生的碰碰运气。 她挖到的第一株药材是板蓝根,板蓝根作为清热解毒的好药材,在农村使用频繁。林大海也没让她跑公社,直接收了下来。 除了看看药书采摘药材之外,她也时常上山寻找菌菇等物,除了日常做成酱方便保存,其他的都被她晾晒开来,和药材一道送往供销社。 除此而外,她也会偷偷去牛棚看看徐立先两位老人。刘奶奶还是如以往一样,按照她自己的思想体系教着宋沅。只是授课期间不时的停顿中的大口呼吸,以及沉闷的低咳总是让宋沅担忧。 偶尔得空的时候,宋沅还会带上弟弟。宋安是个很懂事的孩子,并没有追根究底去挖掘姐姐为何和老人家来往。也不像其他熊孩子一样鄙夷和唾骂老人,相反对他们很尊敬,这点让宋沅很是欣慰。 徐立先依旧冷漠,但只要不提到药材,不送东西,却也不再排斥宋沅的接近。 宋芳依旧时不时往韩强身边凑,但后者始终保持自己的原则。并开诚布公告诉宋芳,他是知识青年下乡建设祖国,但他的理想从来都不止停留在这片土地之上。宋芳喜欢他他很感谢,但是却永远不会回应,劝她不要在自己的身上耗费时间。 与面对宋芳时的态度不同,他总是一幅唠唠叨叨的模样出现在宋沅家门口。 在长期的相处之中,宋沅也不再总是怼他。值得一提的是,韩强的知识储备很是丰富。在了解宋沅本身的文化水平后,总是在不经意之间,以最浅显的话语教着宋沅知识,大有一种潜移默化,慢慢影响的态势。 除了宋沅,他也会在茶余饭后教导着宋安,帮着批改作业,巩固知识点。宋安很喜欢他,总是围在他身前身后提问着自己不懂的问题,韩强也总是耐心的为他讲述,并在日常生活中给宋安描绘着外面的生活景色,小家伙憧憬的同时也卯足了劲儿学习。 还有许正国一家,许大伯有时间就会来看望宋沅,为姐弟两人添置生活用品。江莹只要一做好吃的,就会催促着许依然往宋沅这边送。 每当这个时候,许依然来时总会带着她的课本,然后正襟危坐充当着老师的角色,把自己学习的内容给宋沅传授一遍。 柳青杰依旧偷摸着当倒爷挣钱为母亲买药治病。他也知晓宋沅不愿碰触黑市,总是在她猎到东西后主动上门帮忙售卖。 容祁雷打不动的每个月邮一封信,一次钱。钱的数目不定,有时候十块,有时十五,最高的时候宋沅收到过五十块。 有大家的关怀,虽然分家的日子虽然压力大了些,但宋沅过得很满足。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转眼的时间就到了八月。地里的庄稼长势很好,隐隐传递着丰收的信号。 山里的野果也已经长成,在这物资稀缺的年代,山就是农民水果的供应商,为他们补给维生素等物质。 宋沅总是很喜欢进山,就这段时间前前后后摘了两三百斤杨桃(猕猴桃),把极少一部分用麻袋装着捂着等待松软,其他的和着糖一道做成了果干。 果干除了送进供销社,宋沅也会把它们送给相熟的帮衬过自己的人。 这天,刚跑了长途的容祁回到食堂吃饭,刚坐下身边就围了几个青年小伙。 容祁当初拒绝了上面安排的工作岗位,也拒绝了母亲想为他争取的工农兵大学名额。 在一次遇到了幼时玩伴后,在他的介绍下加入了运输队。 运输队的工作让容祁跑遍了很多地方,也看到了各地的生活境况,总结就是两个字:困难! 他想做些什么,但脑子里才刚刚有了雏形。 “这趟长途跑下来怎么样?”常岩扒了口饭,眼睛盯着容祁的反应。 容祁慢条斯理打开手中的瓶子,从中挖了两三勺酱料,而后答道:“还行” 说着便埋头吃饭,鼓囊囊的脸颊让常岩很疑惑:“有这么饿吗?”筷子却自然地往容祁饭盒里伸。 容祁一筷子拍开他的手,后者不服气地努了努嘴,“小气”。 容祁也不解释,直接停下手中的动作,再次打开瓶子,挖了一勺酱给他。 常岩有些惊喜,眼巴巴地看着容祁,以为他会多给自己来两勺时,却见其把瓶子盖拧得紧紧的。 算了算了,有得吃就不错了。 常岩低头扒饭,酱料入口的时候双眼亮了起来。入口有蘑菇的鲜香,还有肉的绵软,一点都不腻口。 三下五除二把那一勺拌着大半的饭吃了,开口让容祁再来一勺时却惨被拒绝。 容祁“吝啬”地捂紧瓶盖。他之前带回来的两罐被他父母直接分了去。就是后面寄的也因着他不在家也被分了去。看着家里那空空如也的罐子,他虽馋却不好意思让宋沅再寄。 这不,好不容易宋沅又寄了一罐,他当然舍不得分享。 “你这酱哪买的?味道怪好!” “不是买的。自家人做的。” 常岩嘴咬着勺子,手把饭盒往容祁面前推,脸上全是谄媚的笑。“那个,大哥,再给我来一勺呗!” “不行,我也没多少!” 想都不想就拒绝,常岩不服气地指着容祁面前的瓶子。“不是,你这还有一大罐呢!” “那也没多少”!他每顿饭吃两勺,这最多也就一个月的量。 常岩着实没想到自己兄弟能这么吝啬。只能想其他的办法:“要不,咱们打个商量,我买行不行?” 容祁沉默不语,就在常岩以为没戏的时候他突然开口:“你准备出多少钱?” 嗯?成了?常岩不确定地伸出两个手指头:“两块?” “不行,太少了,这几年的蘑菇可是高山蘑菇,采摘成本很大。还有这肉,可是正宗的野鸡肉,两块钱买不了。” “那三块?”常岩试探地加了一块钱,却见后者眉头都紧皱起来。他紧张地吞了吞口水,真怕容祁像小时候一样把他提起来揍。 容祁思索了半天,想想宋沅花掉的时间成本以及其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常岩爽快地从兜里掏出三块钱,啪地放到容祁桌子上,提着他的瓶子直接跑了。 容祁干净利落地收起桌上的钱,心想着不错,也算是给宋沅找了个新的赚钱的好路子。 第一百四十章 探亲 从常岩拿走容祁的菌菇酱之后,上门找他购买的人多了许多。倒也不是因为什么厨艺太好,主要是他们这地并不适合菌菇生长,因而想吃只能购买了。 容祁统计好数量之后就给宋沅写了信,信笺里面顺带着大家交的定钱。 这批酱虽只定的十瓶,却也让宋沅忙活了不少时间。 上山采摘蘑菇,逮野鸡,清洗,熬制,前前后后花了宋沅四五天的时间。 除此而外,还有装酱的容器,也是让宋沅为难得很。 主要是数目太多,她没办法弄。还是宋荞找了朋友帮忙,从县城的罐头厂带了一些玻璃瓶回来。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宋沅就把东西打包寄走了。 除了那十瓶菌菇酱外,还有好几瓶寄给容祁的,其中包括了宋沅自制的辣椒酱和炒腊肉,腊鱼,还有麻辣兔肉。 辣椒酱分了好几瓶,有单独的新鲜辣椒炒的,也有捣成辣椒粉加鸡肉,猪肉炒制的辣椒油。 在寄的过程中还遇到了些问题,毕竟数量太多,而且还有很多都是肉制的,邮局的人看宋沅的目光多了些审视。 还是许正国遇见了说是他捎给战友的,邮局的人才麻利打包发走。 而容祁这边收到东西之后就快速送到了购买人手中。 常岩在和容祁吃饭的时候看到他有新的吃食,也毫不客气表示要尝一尝,尝过之后便义无反顾的给宋沅送钱了。 这笔生意一直做到了入冬才隐隐有了停下的趋势。 松桥大队入冬之后很冷,且阴雨绵绵的,一个月就没放晴过几天。大家除了上工,基本上就窝在家了,宋沅也懒得上山。 宋沅把今年最后一笔钱存起来后,看到存折上的数字,心里满足极了。 就这几个月的时间,她便存下了一百五十多块钱,其中有八十多是她靠酱净赚的。还有七十多是她采药,卖干货,卖野味赚来的。 至于韩强给的搭伙的钱,都被宋沅用作日常开销了。毕竟相处下来之后,宋沅也没好意思再讹他,只一个月收了一块钱表示意思。 容祁邮过来的她另开了一个户,前前后后存进去了五百二十多块。这样算下来,她也是手握大钱的富婆了。 心满意足地把存折放进包里,宋沅把一早打包好的板栗寄给容祁后,自己则去了供销社。 天气越发冷了,宋安的个子又窜了不少,以往过冬的衣服都只能到手腕脚踝,露出来的地方冻的发紫。 宋沅在供销社秤了几斤毛线,准备回家给宋安打毛衣。 至于棉服,宋沅老早几个月就开始分批囤了布料请宋穗穗帮忙做了,棉花是柳青杰领她在黑市买的,收了五六趟趟买下了八斤棉花。 其中花了四斤半做了三套衣服,两套宋安的,一套宋沅自己的。 剩下的三斤半,送了两斤给徐立先夫妇,让他们加进了自己的棉服里头 不是宋沅舍不得花钱给他们做新衣服,只不过他们作为下方的人,穿得稍好一些就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剩余的一斤半棉花,宋沅加进了自己的棉被里面。 刚入秋的时候宋沅本来准备打些土坯盖房的,只想法才出来就被许大伯拦下了。 他表示自己有房住,老房子本来就是闲置的,如今租给宋沅倒也发挥了它的价值。 他让宋沅她们安心住下,若是有钱的话优先保障自己的生活,后来盖房计划就搁置了。 宋安穿着新做的毛衣棉服出门的时候,愣是让生产队的人惊讶了一番。 原先大家以为他们姐弟分出来单过日子肯定紧巴巴的,混的上温饱就不错了。哪知后来宋安的脸肉眼可见的红润起来,如今更是穿上了新衣服,且从里到外都是新的。这要搁以前的老宋家,那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这时大家不得不承认一个问题:碗儿真真是个能干的孩子。 日子越往后走,松桥大队的天气越发冷冽。刘奶奶咳嗽得愈加频繁,身子也肉眼可见的消瘦下去。宋沅心中担忧,却也没有什么好的法子。 临近过年的时候,韩强便开了证明回家过年去了。许依然闲暇下来,时不时往宋沅这边跑,跟着宋沅上工,进山打猎,下河捕鱼。 许依然大部分时间都在读书,但休息之余许大伯也会教她一些本领,是而两人进山下河,从来就没有空手而归过。 短短的二十天时间,两家的屋檐下就挂上了好几条腊鱼腊兔。 时间来到腊月二十八,今儿个大队有大活动,早上要杀猪,下午便组织青壮年下河捕鱼,按公分分给大家过年。 宋沅家里没有青壮年,便吩咐宋安去帮忙了。 倒不是宋沅不想去,只大家还顾忌着她克亲的名头,依旧不太愿意接近她。 傍晚的时候,许依然和宋沅在许家老宅门口收拾分到的鱼,宋沅打算做成腊鱼慢慢吃。 “小妹” 许依然还在兴高采烈地和宋沅说着话,一道低沉的声音却喊停了她。 许依然懵懂抬头,却见朦胧的夜色之中站着一道坚毅的身影。 她激动地丢下手中的鱼,小跑到男人身边:“大哥,你回来了?” 男人也就是许明毅慢慢走近,宋沅才看清了他的脸。与入伍前相比,他的皮肤黑了不少,稚嫩的脸庞变得坚毅,整个人看起来凌厉无比。 宋沅擦了擦手,而后起身打招呼:“明毅哥,回来了!” “诶,回来了!碗儿长大了!” 许明毅上前揉了揉宋沅的头发,一如之前一样。 头顶的温度有些灼热,将宋沅的记忆拉回了小时候。她抬头看着以前对自己很好的哥哥,脸上的笑意真诚了许多。 “这么些年过去,可不就长大了。明毅哥,快进来坐!” 许明毅看着开朗了不少的女孩,婉拒了她的提议。 “不了,我这好几年没回来了,得先回去看看你大伯和伯娘,至于你这儿,我这次回来有好几天的探亲假,有的是时间来做。” 听他这样说,宋沅也明白他思家心切。“那行,那就不邀你坐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变了模样 许明毅的突然归家打得江莹措手不及,见到儿子的那一刻,所有的担忧与思念化成了一颗颗滚烫的泪珠,灼烧着许明毅的心。 “妈,儿子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简朴的几个字,是万千父母对儿女的包容与期望。 江莹高兴地看着儿子的脸庞,不经意侧头时见丈夫面无表情,生怕他一开口又是训斥,大力拉着他去厨房提点了一番。 再出来时许正国脸色稍霁,虽然话不多,从他开酒的行为却能看出他的高兴。 许明毅主动叫了声爸,这几年的部队生活教会了他成长,也让他明白了父亲的苦心,更重要的是他找到了自己的热爱。 “哎!”许正国想问他在部队训练得怎么样,却又想起妻子的话,生生忍住了,话头直接变成了吃饭。 席间江莹不停为他夹着菜,嘘寒问暖。许依然却兴奋地问起了他在部队的趣事。许正国虽没开口,但眼中的期待无疑是最好的答案。 这一晚,是阖家欢喜的团圆之夜。 次日,许明毅起得老早,围着大队的主路跑了三四圈,回家时雾气满满的路上仍旧无一行人。 他打算回家洗把脸,推开门父亲穿着白色的背心在屋檐下打着拳,手臂上的汗珠在他动作起落间变得晶莹,想来自己出门没多久父亲便开始了锻炼。 “爸,早!”他主动打了声招呼,而后去水缸边打水洗了脸。 水带着凉意,却让他更加清醒。 许正国见儿子洗漱,动作也慢慢停了下来。一晚的深思熟虑,心中有很多话想要和儿子说,见到他时却又词穷,不知表达。 “好小子,现在还早,和爸上山,咱比划比划?” 许明毅毫不犹豫答了声好!他们父子之间确实需要更多的相处时间。 两人沿着后山出发,一路你追我赶,终于到了山林深处。 两人聚精会神,同时拿出了弹弓,开始寻找着目标。 不多时,父子俩便兵分两路,再回来时手中皆是收获满满。 父子俩会心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下山回家时,寂静的山村开始有了生气。屋顶之上炊烟袅袅,朦胧的雾气之中二三行人缓缓走到明处。 见到许明毅时,状态无疑是惊的。“诶呦,明毅探亲来了?” “对,伯娘这是哪去啊?” 来人笑意盈盈,“这快过年了,去公社买点油盐!” 简短的寒暄过后,两批人朝着不同方向走去。 妇人看着许明毅高大的身影,侧头和进门两年的媳妇道:“刚刚那是你许大叔家的儿子,小时候和团刚他们玩得可好!这不同人有不同命,如今看来是大有作为了,哪像咱们团刚只能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在土里刨食。” 小媳妇听着婆婆的感叹,低声回道:“娘,各人有自己的活法。咱在土地里刨食,不偷不抢的,过得也自在。这明毅兄弟虽是大有作为,但背负的是国家和身后的人民,责任重大!” 见自个媳妇说话公道,没有贬低自个儿子,也没有羡慕别个的生活。妇人不禁点了点头,自己当初聘这个媳妇的时候精挑细选,如今看来当初的想法是正确的。 “你说得对,明毅这肩上的重担,可不是咱这些人说扛就扛的。娘也不贪心,守着你们过好就行。” 每个人想要的不同,或许别人望子成龙,她却只想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好好过活。 许明毅父子回到家时,江莹已经做好了早饭。 江莹笑意盈盈:“你们父子这一大早的去哪了?我饭做好了找不到人!” 她端着热水出来,见地上摆放的猎物时,惊了一下。“诶哟,你们是去端了别人老窝?” 许明毅接过脸盆,朝母亲笑道:“哪有您说的那么夸张?我和我爸知道平衡,不会真破坏了规矩的。”他们祖祖辈辈强调着取之有度,方能和自然相安无事。 “那就成!明毅,吃过饭你给碗儿送些过去!” 许明毅点了点头,他也正有这个想法。 “妈,碗儿分家了?” 昨儿在自家老屋看到碗儿时他就有所疑惑。只一家人被团圆的喜悦包裹,他也忘了这茬。 江莹把这半年宋沅的生活给他说了下,许明毅听到宋金意图卖妹求荣时,拳头握得紧紧的。 “这人就是欠收拾!” 江莹瞥了眼儿子,继续摆放筷子。“都过去了,如今碗儿的日子过得很好!至于老宋家的人,只要他们不再招惹碗儿,那跟咱们也没有任何瓜葛。” 许明毅心中愤懑,却在家人面前藏了起来。 早饭过后,他挑了两只肥硕的野鸡和一只胖兔子去了老屋。 去时宋沅她们也才刚刚准备吃饭,宋沅热情招呼他落座,却被他拒绝了。 “我吃过了,不用管!这不是早上和你大伯进了山,给你送点山货给你们过年。” “明毅哥,谢谢你的好意了,我这段时间也猎了不少,够吃了。” 宋沅指了指自家厨房角落和外间偏房挂着的存货,倒让许明毅有些惊喜。 “碗儿出息了呀!果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在疼爱自己的哥哥面前,宋沅也不遮掩本性,神气地摸了把自己的鼻头:“那可不?” 鲜活的小模样让许明毅笑容满满,感叹这才该是碗儿的模样。或许,她可以再恣意一些。 “行了,东西哥送到了,我也回去看看你伯娘年货准备得怎么样了?赶紧吃饭去,别冷了。” 许明毅说着出了门,对宋沅如今的改变很是满意。 他兀自笑着,与低头过来的宋荞擦肩而过。待人要进门时,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喊了声:“荞荞” 宋荞闻言抬头,看着熟悉的那张脸,眼中立马蓄起薄雾。不过被她三两下压抑住了。 她艰难地扯出了一个笑容:“明毅哥”,而后逃命似的钻进了大门。 她的一番动作让许明毅很是不解,记忆中的笑颜浮现,许明毅莫名有些失落。 而进门后的宋荞轻轻趴在门后,贪婪地望着许明毅的背影,心中酸涩无比。 第一百四十二章 压抑的情感 “你来了?” 宋沅出声打断了宋芳的思绪,她快速抹掉眼泪,深呼了几口气后转身。 她把情绪收拾得还好,脸上挂着凝明媚的笑,猩红的眸子却没逃过宋沅的眼睛。后者眉头紧皱,声音有些冷:“谁欺负你了?” “没,没谁!被风迷了眼!” 宋荞急忙否认,深怕妹妹知道自己心中的秘密。 见宋荞不愿意多谈,宋沅也没再追问,只淡淡道:“赶紧进来!外面多冷!” 这大半年的时间,宋荞一休息就往姐弟两这来,宋沅态度虽不热络,却也默许了她的侵入。就连宋安,和她的感情也好了许多。 “诶,就来!” 收拾好情绪,宋荞连忙挤进了厨房。屋内宋安正在柴火边坐着,双手依旧高举着,圆润的脸蛋被火光照得通红,那双灵动的眸子越眯越小,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憨态可掬。 宋荞坐在他的旁边,原想着让他靠着自己睡会儿,却不想手才触到他的衣角人就醒了。 宋安抬手揉了揉眼睛,声音懒懒的,“大姐,你来了?” “来了!”宋荞抬手帮他擦拭着眼角的泪水。“瞧你困得,昨晚没睡好吗?” 小人儿又打了个呵欠,刚擦拭的眼角又溢出了泪水。宋荞想再次帮忙却被他躲开了。 “睡得好,这不坐在火边吗?温度一高就容易瞌睡。”尤其现在是冬天,这觉好像永远都睡不醒。 宋荞寻了根棍子把柴火团在一起,“那再烤几分钟,姐带你们上公社逛逛去?” 宋安眼睛一亮,上公社?他还没正儿八经上公社逛过呢!他下意识望向宋沅,想看看姐姐是否应允。 宋沅见他眼中的期待,轻点了头。 宋安兴奋地在原地转了几圈,两个姐姐被他的呆萌逗得笑出了声。 宋沅看锅里的水烧开,便把许明毅送来的鸡兔放进盆里烫毛,宋荞见状赶紧撸袖子帮忙。 等地上的柴火燃尽,姐弟三人背着一个箩筐出了门。 临近过年,今天的公社特别挤。宋荞拉着弟妹挤了半天,这才算挤到了供销社柜台前。 问售货员称了两斤水果糖和两斤饼干,还想再要些其他的却被弟妹二人拉扯着离开。 “这好不容易来一次,咋就不买点东西?” “家里都有,你挣钱不容易,别一股脑的嚯嚯!”宋安故作老成,学着父母的口气教育着大姐。 宋荞赚钱不容易,以往的工资还要交一部分到公中。如今虽分了家,她也要交一些给蔡琴当作他们夫妻的生活费的! 宋荞被他逗笑,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蛋,“你啊你,人小鬼大!” “大姐,请你尊重我!我是男子汉大丈夫,请不要随意捏我的脸!” “我就捏我就捏,怎么了?” 姐弟二人闹做一团,宋沅跟在旁边,时刻注意着周边的人群。 走离供销社稍远些,宋沅遇到了刚刚送信回来的邮递员。 小伙子拦住了她们:“邮局有你的包裹,昨儿到的,我今天太忙了。还没来得及送你们大队。既然你到这了,要不麻烦你和我去邮局取了?”这样也省得他再跑一趟。 不说别的,就说公社下面的几个生产队,那路窄得不成样子,只能步行通过。平时还好,这临近过年,来往的书信多了许多。他这一天跑下来,是真的累的够呛。 “行!” 宋沅姐弟三人跟上人的脚步,整整齐齐往邮局去。 拿到包裹的时候,果然印证了宋沅的猜想。寄件人是容祁,这硕大的一包,也不知道装了些啥! 街上人来人往,宋安也失去了闲逛的逸致,几人索性打道回府。 回到家中,宋沅索性打开了包裹,里面预备了一些年货,还有两件不算特别新的军大衣,尺码按照姐弟两的身形改的,改得偏大了些,叫宋安兴奋了半天。 这不才拿到手,就迫不及待的穿上了,还炫耀似的在姐姐们面前走了一圈。 宋安左看看,又看看,没一会儿,就从兜里掏出了一个红纸包。“姐,有压岁钱!” 不怪宋安知晓是压岁钱,那红纸包上就大咧咧躺着那几个大字。 宋安打开红包,里面装了五块钱。 第一次收到这么多钱,可把他乐坏了。 宋沅见状赶紧摸了摸自己手中的衣服,从左侧的口袋里头也翻到了一个红纸包。 她一幅果然如此的态度,看起来镇定极了。 身旁的宋安催促她看看有多少钱,宋沅在他期待的目光中打开,一张大团结静静躺在纸包里。 刚刚的兴奋一下收住,宋安不高兴地撅嘴,这个容祁,果然又在偷偷讨好他姐了。哼!那五块钱瞬间不香了。 宋荞在午饭之前回了家。到天全黑了又再次上门。这次她是来送新年礼物的。她工资不算高,买不起新衣服,就称了毛线给弟妹各打了两双袜子和手套。 送完礼物她也急着回去,姐弟三人围着柴火坐着,火堆里烤着土豆和红薯,三人人手一个,其乐融融地聊着家常。 突然,虚掩的大门从外面推开,许明毅的脸一下进入大家视野。 “诶,都在呢!” 他熟络地走进厨房,把手中的东西放在灶台之上。 “明毅哥,你怎又送东西来了?”宋沅站了起来,望向灶台上摆放的东西。眉头轻蹙。 许明毅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就几包糖”。 现下流行的礼就是糖和饼干,且宋沅姐弟年纪还小,正是嗜糖的时候,想来不会有大的差错。 许明毅走到宋荞身边,刚坐下去宋荞就像弹簧一样站了起来。“那个,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看她急匆匆的模样,宋沅正疑惑着呢,刚坐下去的许明毅已经追了出去。 “好奇怪啊他们两人!”宋安咬着手里的土豆,望着夜色感叹了句。 屋外,宋荞步履匆匆。 “荞荞!” 许明毅叫了声宋荞,后者的步伐反而更快了。许明毅不明所以,赶紧小跑追了上去。 两人身影平齐时,许明毅开了口:“你走那么快做什么?” 宋荞忍住不去看他,“我回家呢!” 许明毅知晓不是这样,也懒得去戳穿她。 “这条小路以前咱们经常走,我记得那时候还没这么宽呢!” 男人的声音低沉,宋荞没忍住抬头,见他目视前方,便贪婪地看着他的侧脸。许久不见,他变化了许多。脱去了稚嫩,坚毅了不少,更吸引别人的眼球了。 许明毅自顾自说了好久都没得到回应,侧头看宋荞的瞬间,宋荞心虚的撇开头去。 第一百四十三章 哭哭啼啼的韩知青 “荞荞!”许明毅伸手拉住宋荞的衣袖,迫使她停了下来。 他想不明白,那么要好的玩伴怎就对自己视而不见了。 宋荞下意识的回了句“嗯?”而后使命从他手中扯回自己的袖子。 她的动作毫不避讳许明毅,后者心中生出几分失落。 “我这次回来是长残了还是怎么了?你为什么躲着我?” 宋荞惊得抬头,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他都不照镜子吗?就这模样还算长残? 虽不算丰神俊朗,但挺阳光周正的! “嗯?”等不到回应,许明毅侯间轻哼了一声,人也向着宋荞方向倾身。 宋荞立马侧身躲开,“没有!” “没有什么?没有长残还是没有躲我?” 他们的距离相隔十来公分,宋荞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呼出的热气就这样喷洒在自己耳边,霎时,她的耳朵红成一片,心也乱了节奏。 她逃避地朝右移了小步,躲开了那股热气,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都没有” 许明毅眸色深沉了几分,表情也严肃了很多,显然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 望着眼前这个只到自己胸口高的女孩,尤其是她不时躲开的自己的模样,狠狠伤了许明毅的自尊心,他觉得自己此时的情绪有点失控。 下一秒,他抬起双臂轻轻禁锢住了女孩,“宋荞,抬头!” 声音比之刚才冷了许多,宋荞咬了咬唇,纠结转瞬变成了勇气,她猛地抬头,和许明毅四目相对。那一瞬,她好像看到了受伤。 宋荞张嘴想解释一下,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说什么!! “你敢说你没有躲我吗?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 “因为我们大了,该避嫌了!谁也不再是懵懂无知的年纪,避嫌不是应该的吗?” 宋荞声音拔高了几个度,许明毅听到解释却只觉好笑。避嫌?呵!避嫌避到看都不看他一眼,真行! 他气急,深深看了宋荞一瞬,而后回头看向寂静的夜空,就数三个数的时间,他突然回头,“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宋荞没适应他的转变,腿不听使唤地跟着他走了。 十来分钟的时间,两人之间只剩沉默! 宋荞站在门口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双腿一下失力瘫软了下去,紧绷的情绪一秒释放,眼泪无声地掩入脖颈,寂静的黑夜就像催化剂一样,让她压抑的情感喷涌而出! 他不会知道,她曾躲在人群中注视了他无数次。只要有他的地方,她的眼睛从不会看向其他。 他不会知道,她的心里,从十五岁开始,就装满了一个叫许明毅的人! 他不会知道,她有多渴望嫁给他,渴望到差点亲手把妹妹推入火坑! 他不会知道,此刻,她多想从身后拥抱他!可是,她不能! 宋荞一个人在凛冽寒风中蹲了好久,久到她的双腿只有酸胀感;久到院子里传来开门的声音,才惊得她快速起身躲避,起身的那一刻,差点就狗啃地! 这一夜,两人都失眠了。 许明毅知道,他不止把宋荞当作玩伴。什么时候知道的呢?大约是战友谈论自己喜欢的姑娘时,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她,又或是他第一次在梦中轻薄了她时! 那时的他无所适从,甚至到刚刚见她时,他都依然如此。 见惯了母亲的等待,母亲的无奈,焦灼以及被迫的独立,他不想让她也过上那种生活!她该拥有别样的人生! 可她躲避他时,他就管不了这些了,那些顾虑,全都见鬼去! 除夕中午,许明毅在自家老屋门前拦住了宋荞。他已经在这里守株待兔了许久! 看着面前的人,宋荞心中酸涩,以为他再也不会理她了。 她抬头看着她,眼神之中是自己没有察觉的委屈。 盈盈的双眸就那么定定的看着许明毅,仿佛在问:“拦我干嘛?” “宋荞同志,我叫许明毅,今年21岁,家住松桥大队,无不良嗜好” 突然,许明毅就停下了。宋荞傻愣愣地看着他,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咳”,许明毅清了清嗓子,忐忑地理了理衣裳。“宋荞同志,做我对象!” 这话不仅惊了宋荞,更是惊了准备出门的宋沅和许依然。 宋荞:“我听到了什么?” 宋沅:“我就说两人奇怪呢!” 许依然:“乱套了乱套了,全乱套了!” 许依然挽着宋沅的手骤然加力,疼得宋沅嘶了一声! “依然姐,怎么了?” 许依然看着宋沅,一脸哭相。“完了完了,出大事了?” 宋沅:??? “出什么大事了?” 许依然指着她哥,“这,这,这,我哥他怎么能这样呢!我爹说了要让你做他儿媳妇,我哥怎么能喜欢荞荞姐呢?那可是他未来姨姐啊!” 宋沅莫名打了个冷颤,“可不许瞎说!” 明毅哥和她?宋沅抖了抖身子,太恐怖了,人家还是个孩子呢! “我没瞎说,上次我爹和我娘说的时候,我听到了,还有荞荞姐,她也听到了!”许依然越说声音越小,看看不远处的两人,又看看碗儿! 这这这,自个爹乱点了鸳鸯谱?荞荞姐?碗儿? 完了!荞荞姐和碗儿,她都很喜欢,无法取舍啊!要不,不要这个哥哥了? 宋沅不懂许依然纠结,她脑袋一转,直觉要完。 果不其然,下一秒宋荞就开了口:“对不起!” 对不起啥的,大家都知道了! 许明毅受伤的看着她,宋荞受不了这种目光,直接撇开眼。 门内的两人做贼心虚,见宋荞侧头的瞬间心照不宣,赶紧后退躲进了院子。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一会的功夫,宋荞才推门进来,两人刷地抬头看向她,眼角有些红,想来是哭过了! 宋沅抬头看了看宋荞身后,许明毅早已不见踪影,看来,不是个喜心的结局。 宋沅沉默了会儿,刚想开口打破沉默。门咣当一声再次从外面打开,门外站着本该在外地的韩强,行李包还提在手里,应该还没回过知青点。 “你怎么在这儿?”宋沅太过惊讶,声音有些尖锐,活像多不待见人似的。 韩强包一丢,眼泪刷一下就出来了:“小宋沅!” 第一百四十四章 搭伙过年 韩强一下扑了过来,死死抱住宋沅,哭得那叫一个伤心。 宋沅手足无措,眼神不断抛向许依然:我该怎么办? 许依然摊了摊手,表示她也不知道!她也是第一次见男的哭得这么伤心好不好!不,准确得来说,这是她第一次见成年男性哭。 嗨,你别说,这俊俏的人哭起来就不一样,没有想象中的丑态,反倒有一种难言的美感。 为此,许依然兴致勃勃地移了移步,寻找最佳观赏角度。与无语的宋沅成了强烈的对比。后者抬头望了望天,算了,让他发泄一下得了。 可韩强这一发泄,就一下不可收拾,压根儿就没停下来的打算。 “诶,我说,差不多得了,一个俊俏俏的男人,怎么还哭哭啼啼的。” 以往别人都说女人是水做的,要她看,韩知青才是。 韩强打了嗝,抱住宋沅的手松了松,泪眼盈盈地看着宋沅:“你看,你也承认我长得俊了,那你平时还那么对我”,说完又趴下去继续哭了。 宋沅无语望天,这是重点吗?还有完没完了?她都怀疑是不是自己上辈子做了孽,才让她在这个年纪承受了不该承受的一切。 “行了,差不多得了!一大老爷们儿,哭哭啼啼的,丢人!” 宋沅伸出食指轻移韩强的脑袋,暼向自己肩头那片湿润的位置,要多嫌弃有多嫌弃。 听到对方说自己丢人,韩强直接跳脚,语带控诉:“小宋沅,你没良心!” 宋沅翻了个白眼,双手叉腰。韩强见势不对,立马换上可怜兮兮的表情。“你也不说哄哄我,哄哄我我就不哭了!” 宋沅宋沅紧闭,太辣眼睛了! “站着好好说话!” “哦!”此刻的他乖顺得犹如一只哈巴狗! 宋沅越过他看向不远处的宋荞,她的状态看起来比刚才好了许多,宋沅这才安心一些,然后把目光对准韩强。 “你不是回家过年了吗?” 不提这茬还好,一提韩强就觉得悲从心来。 回家过年之前他是欢喜的,毕竟能见到许久不见的父母以及他同期下乡却分到不同省市的对象,对方在信中约定回家过年给他说件大事。 本来今年他刚下乡,按理说是没有回家的指标的。架不住他思家心切,仗着自己脸皮厚,日复一日地磨着大队长,那锲而不舍的精神,宋沅都有些佩服。 功夫不负有心人,连续一个月被韩强堵路后,大队长终于松了口,准了他七天的家,他当即请假跑公社买票,奈何归家过年的人太多,他只买到了腊月二十六的车票。 好在他家就在北省,离松桥大队不算远,一天的火车就能到达,因而他走得比知青点所有人都晚,到家当天刚好是腊月二十七。 许久不见的家人整整齐齐地在火车站门口等他,那种浓烈的归宿感他永远也忘不了。 高高兴兴地家人吃了一顿团圆饭,当他提出要去对象家里拜访的时候大家看他的眼神带着心疼,他因着归家的喜悦没有察觉,反而在家人的劝阻下出了门。 只是,敲开对象家门的时候,所有的热情都被浇灭了。一个陌生的男人拥着他珍爱的人立于门前,而那个和他约定好共度一生的女人却大着肚子,亲昵的挽着男人的胳膊。 他当时脑子一片空白,只记得那天的风特别寒冷,吹得他四肢百骸生疼。疼到所有感官都被隔绝,就连田晓敏叫他好多次,他都没有反应过来。 后来,是什么时候恢复理智的呢?嗯,他自己也不记得了。 只记得田晓敏跟他说对不起,希望他能祝福她时,他勉强扬起了一个体面的笑,点头答应了! 他跌跌撞撞走回了家,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面想了许久,始终想不明白他们之间的问题出在哪。明明他们每个月都通好几次信,可田晓敏从来都没有给他透露一个字,不爱了没说,分手了也没说,她怎么就嫁人了呢? 他想不明白,想了一个晚上都没想通。只天亮时昏昏沉沉地告诫自己,再见就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大家都体体面面的忘掉属于他们的过去,哪怕曾经那么刻骨铭心。 可他们却无处不在,韩强出门买个年货能看见他们,回家路过楼道时能听到他们的消息。 当时的他很抓狂,但他的自尊不允许他做出破坏别人婚姻的事。 他也曾想问她是不是有什么苦衷,可最刺痛他的是她脸上那幸福的笑,仿佛告诉他自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当天中午,田晓敏带着她的丈夫上门,说准备在第二天备几桌酒菜,招待相熟的亲戚朋友,街坊邻居,也希望他能以朋友的身份出席。 他说考虑考虑,可他知道自己的性格接受不了所谓街坊邻居的评头论足,比较和劝慰。于是在送走那二人后,和父亲母亲深刻地表达了歉意,便买了二十九早晨的车票逃回了松桥大队。 回到了自己奋斗了大半年的地方,他惊奇的涌现了一丝归宿感,那是区别回家的感觉,是他第一次主动把自己和这片土地做了联结。 看到熟悉的景和人,他不用在紧绷情绪,不用再怕父母担心。尤其是看到宋沅这个小屁孩,他竟然哭出了声。 谁说男儿不落泪,只是未到伤心处罢了! 如今宋沅问他不是回家过年吗,他才后知后觉的感到难为情,别扭的说:“大人的事小孩别管!” 宋沅反唇相讥,“抱着我哭的时候可没想过我还是小孩!” 这熟悉的语气让他心里好受了些。他询问宋沅:“你看我这都回来了?能不能再和你们搭伙过个年?” 宋沅假装为难,皱着眉头不发一语,果不其然就看到韩强脸上的焦急。 在他快要抑制不住自己开口争取时,宋沅也不再逗弄他,“那你得承包今天所有的活。” 在经月的相处中,她早就把他当作了朋友。她不知道朋友对别人意味着什么,反正于她而言,朋友就像家人的存在。 “好勒!” 韩强暂时忘记了失恋的伤痛,一心为接下来的年夜饭跑前跑后。 第一百四十五章 油尽灯枯 除夕夜,家家户户的团圆夜。 傍晚时分,宋建国曾来了许家老屋这一趟,也没进门,就站在门口的台阶上,说是团圆夜一家人应该整整齐齐的,特意过来接姐弟回去过年。不过宋沅看他那吞吞吐吐的模样,估摸着是躲着蔡琴过来的。 宋沅站在门内忙着,心底觉得没必要演父慈子孝的戏码,直接回绝了。 至于宋安那里,她把选择权交给他,毕竟人家夫妻两是真心疼爱他的,去吃个饭也没什么大不了!亲情是斩不断的,她也不愿意去斩。 让人意外的是宋安一口回绝。他看向厨房里忙忙碌碌的那道身影,分家后的第一个年,他想和姐姐一起过。往后的每一个年,他都想和姐姐一起过! “好,知道了!” 宋建国略微点了点头,神情落寞,倒也没再多说,又叮嘱了姐弟两几句便走了,只回去时的背影有些萧索。 等他离开后,宋沅抬头望向空荡荡的门口,眼中无悲无喜,这才是生活常态。又侧头望向屋檐底下认真写作业的宋安,唇角微微弯起。 宋建国离开后大概二十分钟,蔡琴也上门来了。 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来似的,拍门声特别的大。宋安抬头看见她的第一反应是小跑起身把她拦在外面。 蔡琴对他的行为很是不喜,语气像极了命令似的让宋安跟她回去,目光越过宋安看向宋沅时充满厌恶,怨恨以及疯狂! 宋安下意识右侧一步挡在了宋沅跟前,“既然分家了,那就没必要非得捆绑在一起。” 捆绑?蔡琴对这个答复很不满意,横眉怒视着姐弟两,“我看你是被宋碗儿教坏了,一点礼数都不懂了。” 她的数落让宋安心底五味杂陈,眼前的女人越来越陌生,哪来一点为母的仁慈和温柔? 他小心翼翼地回头看厨房里的姐姐,见她依然埋头忙碌,心才落到了实处。 他扭头看向自己的母亲,鬓角那一两缕花白的头发,还有那盛气凌人的脸颊衬得她无比的刻薄。 宋安愠怒,却特意压低了声音:“我姐从没教坏我,教坏我的是我的父母,他们教了我重男轻女,教了我是非不分,教了我无情无义” 蔡琴恼羞成怒,抬手想要教训教训宋安,手到了他脸颊边边就挺住了。“你……” “时间也不早了,别浪费在我们这儿,慢走不送!” 门啪地关上,门外的人一脸扭曲,而关门的人却急切地小跑到厨房:“姐,我来帮忙。” 宋沅抬头,指了指自己身边的土豆,“你去洗一下!” 宋安:“唉!” 见他麻溜抬着东西离开,宋沅心底里是满足的!至少,在这个特殊的日子,他没有放弃自己,她还有属于自己的家! 这一刻宋沅才意识到,她做不到和宋建国说话时那么豁达。 天空慢慢被墨色浸润,许正国和许明毅父子也来了老屋一趟,想要接两个孩子回去过年。 宋沅婉拒了他们的提议,“我们这都做好了,就不过去了!要不,你们留下来和我们一起过了,正好我煮的饭多。” 她说的并不是假话,松桥大队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新年的前三天不能下生米,水不能往外泼,家里的灰尘也不能在外倒。至于为什么,宋沅也没搞清楚,只是没分家之前,每年胡翠花都会提醒。 虽然现在强调破除封建迷信,可家家户户都心照不宣地遵守着这个传统! 宋沅言笑晏晏的模样,是许正国喜闻乐见的。他爽朗大笑:“一听就不错,大伯都想尝尝碗儿的手艺了!” 宋沅一脸惊喜,“那正好,大伯留下来和我们一起过年!” 粗粝的手覆上了宋沅毛茸茸的头顶,轻轻揉了三两下:“你伯娘做好了,要是大伯不回去的话指定得骂人了!” 宋沅仰头看着许正国,一脸的不相信。明明伯娘就很好很温柔,大伯骗人。 那生动的小模样逗笑了许正国:“大伯可没骗你,把你伯娘惹生气了可是会骂人的,老凶老凶了!” “那我让安安去把伯娘也叫过来!”说着目光暼向宋安,后者领会地往外走。 “安安不用麻烦,大伯那也做好了!明天再热味道可不正了!行了,你们不过去也行,等吃完饭了过来窜窜门!” “真的不留下来吃点儿?”宋沅有些不死心。 “不了,回去了!” “那好!” 目送着两人消失在夜色中,宋沅说不失落是假的。她分家这么久,还没好好报答过许大伯呢! 诶…… 晚饭是三个人围在一起吃的。因着过年伙食不错,昨儿个许明毅送来的野鸡和兔子宋沅都给烧上了。 香辣兔丁,红烧鸡肉,素炒白菜,鸡蛋汤,菜色难得的丰富,三人都吃得很满足。 晚饭过后,韩强不情不愿地回了知青点。 要不是顾忌着对宋沅名声不好,他都想直接赖在宋安屋里得了。比起冷冰冰,空荡荡的知青点,谁不爱热闹啊! 可是他毕竟是外男!“外”字,可真是烦人。 送走韩强,宋沅拿着竹篮去厨房装了东西,带着宋安在黑夜中摸索着前行。 比起家家户户的团圆美满,牛棚内凄清了许多。 徐立先和刘兰英捧着碗正在吃饭,桌上除了往日的咸菜再无其他。 下放的人啊,没有自己的自留地,蔬菜是种不出来的。至于大队的肉,也和他们没有关系。 刘兰英端着碗筷不停低咳,徐立先坐在一旁,目光紧紧跟随着她。见她因低咳而双眼泛红时,老人的手抖了抖。 他把筷子放在碗上,腾出来的手轻轻拍打着老伴的后背。 刘兰英咳了许久才稍缓了些,抬头看向无心吃饭的老伴,愧疚与无力一下袭来,眼中迅速泛起淡淡的薄雾。 都是她太过没用,连累了他啊! 就在她嗫喏着想要开口时,牛棚大门被敲响了。 徐立先没有犹豫,直接其身开了门,这个日子,能来的只有那个孩子。 果不其然,开门后宋沅带着宋安窜了进来,徐立先则快速关上了门。 一眼望去,床上的刘兰英越发枯瘦,头发也变得稀稀疏疏的,两颊凹陷,精神委实不好。 眼前的场景让宋沅想到了一个词:“油尽灯枯,”,她心里一酸,迅速背过身把竹篮放在了木桌上,与此同时慢慢仰头把眼泪憋了回去。 再回头时,脸上是娇软温柔的笑容:“刘奶奶,好些了没?” “好些了好些了!”刘兰英看着宋沅很是激动,伸手想要拉拉她,却又被自己那皱巴巴的手指劝退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没等到的希望 宋沅像是没看出老人的退缩,特别自然地坐到老人面前的板凳上,双手握住老人来不及撤回的手,被握住时那双手颤抖的得厉害。 刘兰英看着宋沅毫不嫌弃的模样笑了,笑得很满足。“好孩子好孩子!” 一旁的宋安立马上前把竹篮里的东西拿了出来:“爷爷,您快吃饭!” 他把白米饭递给徐立先,老人叹了口气,瞥了姐弟二人一眼,默默地坐到了桌前。 他抬起宋安递过来的白米饭,没有直接往嘴里送,而是捏着筷子把他倒进刚才的碗里翻拌。 宋安抿了抿嘴,走到老人跟前抬起了另一碗饭,夹了些菜堆在上面,走到姐姐的身旁坐下了。 他轻柔地按动着筷子,而后小心翼翼夹起一小块鸡肉递到刘兰英嘴边。 老人歪头又咳嗽了几声,身体随着咳嗽动作不停耸动着,等咳嗽声停下后,宋沅立马从兜里掏出了一张手帕,轻柔地为她擦拭着嘴角。 “刘奶奶,安安喂你吃饭,您手里这碗先给我!” 刘兰英看着乖巧的姐弟二人,瞬间热泪盈眶。“好,好,好!” 等宋沅接过碗筷,宋安慢慢刚才的菜递到老人嘴边,刘兰英颤抖着身子,轻轻含住了筷子。 鸡肉是宋安早早剔好骨的,带过来的鸡肉和兔肉是宋沅特意煮在一边的。两个老人吃不了辣且牙口不好,宋沅特意煮得烂糊。 “沅沅啊,给我们带了这么多,你们别是没吃的了!” 刘兰英很是担忧孩子委屈了自己,这大半年来,她们夫妻二人受姐弟两招顾得太多了。 多到她拖着这副身子,怕永远偿还不完。 “我们那还多着呢!您放心吃!” “你这孩子,可别又为了我们以身犯险” 老人家还在为宋沅半年前进山找药的事耿耿于怀。 她不知道自己上辈子是积了福还是作了孽。你说是积福!偏偏又被下放到松桥大队,经历了前半生从未有过的苦难。若说是作了孽,却又遇见了宋沅这小丫头,先是救了她的命,后又在困境之中接济着她们夫妻。 她的人生,大起大落,却又在跌宕之中被至真至纯的人儿感动着。 “奶奶,你别忧心!我现在不往山里去了!” “好啊!山里多危险,不去是好的!”山里未知的危险太多了。 吃完饭后,刘兰英实在撑不住,就被宋沅小心翼翼地扶着躺下了。 许是过年的气氛太好,老人滔滔不绝回忆起自己的前半生,说了她的家庭际遇,说了她和徐立先的相遇相识相爱,说到了她们抚育的孩子,说到了满心壮志从国外回来建设祖国,也说到了突遭变故,儿孙离散。 “真不知道,我这有生之年是否还能回到自己的家。还有我的孩子们!我想家了!” 说到这,老人停顿了,眼中饱含泪水,浓浓的思念让她失语。 徐立先坐在一旁,“你还提他们做什么!” “我…” 刘兰英无力反驳,她知道孩子们的做法伤透了丈夫的心,让他久久无法释怀。可那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她虽失望却还是深爱着。 以往也就罢了,可如今她身体每况愈下,她真怕再也见不到她的孩子们。 “奶奶,黑暗褪去,光明就会到来的!” 虽不知何时到来,但她坚信,这个国家会越来越好的! 到时候,爷爷奶奶会回到他们熟悉的故乡,重拾她们的热爱! “是啊,黑暗褪去,光明终将到来!” 老人目光透过那小小的窗柩往外,眼中是无尽的期待。 刘兰英在宋沅的陪伴下又说了会儿话,如往常一般考察着宋沅的学习进程。等宋沅回答完她的问题之后,终于支撑不住睡了过去。 宋沅见状,起身辞别了徐立先,带着弟弟趁着夜色返回。 夜色如晦,宋沅独自坐在窗前奋笔直书,影子在油灯的照映下折射在窗户之上,宁静而又认真。 翌日,家家户户起得老早,大人们开始和面做早食,小孩们匆匆洗了把脸,往相熟的长辈家里拜年去了。 宋沅听着那热闹的跑动声,心里也涌上了几分喜悦。 再看着身旁望眼欲穿的弟弟弯了唇,她轻拍着弟弟的肩膀:“去!去玩!” 宋安有些犹豫:“可是?” 宋沅:“这点子面姐姐一会儿就包完了!快去!去一会儿就得回来吃饭了!” “诶” “记得加件衣服再去,别冻着了!” “好!” 目送着弟弟出了门,宋沅摇头失笑。尽管安安平时表现得再成熟,到了此刻也还是个爱热闹的小孩。 笑过之后,她的注意力便集中在了面前的盆里,手中的面团在她手中慢慢变成了好看的模样。 宋安去了没一会儿就带着宋杨回来了,小家伙嘴甜,一进门就是姐姐新年好! 宋沅笑着招呼他进厨房烤火,把自己老早炒好的板栗拿了出来! 宋杨两眼发亮,去年他虽也捡了不少,架不住家里人口多,三两天就给嚼没了。 小家伙懂事,抓了些放在兜里,见宋沅把糯米粑粑下锅时,便起身走了。 就像疾风一样,宋沅挽留的话还没出口就不见踪影。 早饭过后,宋沅把弟弟叫到了屋子里,从枕头下面掏了个红封出来,笑意盈盈地递给宋安:“给,压岁钱!咱们不去拜年了,但别人有的咱安安也会有!” 宋安摇了摇头,“我是大人了,用不着压岁钱!” 姐姐供他生活已经够难了,他不能再不懂事!再说他也没什么要买的! “拿着,和小伙伴出去的时候买点糖甜甜嘴!” 宋安倔强地不收,宋沅没法,直接揣他兜里去了。 姐弟二人从屋里出来,宋荞也推开了大门。 “哟,安安没出门玩耍啊!”她可瞧见了,外头和安安差不多大的孩子们正兴高采烈在外耍呢! 谈笑间,她已走到二人跟前,从兜里掏了两个红封,一人塞了一个。 宋沅望着手里的红封怔了怔,遂又抬头看了看宋荞。 “傻了?外面这么冷,就傻站着?”也不管二人的反应,直接进了厨房! 宋沅追了上去,想把红封还回去,却被阻止了:“这就是个意思,没多少钱!是不是嫌少啊?” 少?宋沅没想过,也诚实地摇了摇头。 “那就揣好,是我的一点心意!” 看着言笑晏晏的宋荞,宋沅鬼使神差地真把红包往兜里揣了。 “站着不累啊?坐啊!”宋荞吩咐得自然,姐弟两也乖乖听话! 宋沅定定看着宋荞,见她搓手取暖的模样猛然想起昨天听到的话。她心知宋荞心里的疙瘩,刚想解释两句,就听外面有人喊:“大队长,牛棚里的刘兰英去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世事难料 宋沅猛地站起身来,耳朵嗡嗡闹腾着,眼前天旋地转,人差点往火堆里倒。 宋安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宋沅。 他抱住失了魂的姐姐,焦急地叫着。 好半饷,宋沅才回了魂,像溺水的人一样大口大口喘息着,眼睛里黯然无光。 宋荞不明所以,用力地抱着宋沅安慰:“没事了没事了!” “奶……奶……奶奶,刘~~~刘奶奶,刘奶奶!” 强烈的刺激过后,她张嘴却吐不出一个字,用力呼吸了半天,才渐渐喊出了这几个字。虽不连贯,却让宋安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俯身在宋沅耳边:“姐,我知道你心里头难过,我带你去看就奶奶,但是你情绪不能太外放,行不行?” 宋沅木木的看着弟弟,嘴唇颤抖着,半天才点了头。 宋安扶着姐姐往外走,宋荞虽不清楚二人的意图,却也上来帮忙。 几人到牛棚的时候,外头并没有几个人。大年初一,是个喜庆的日子,谁也不愿来沾染晦气。 宋沅跟着众人在屋外站着,她能清楚看到屋内的情况。 刘奶奶就像往常一样睡在她们那逼仄的床上,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只肤色异常苍白。 在床边上,徐爷爷呆愣愣握住刘奶奶的手,目光不曾从她身上移开。 霎时间,就像水龙头开关被打开了一样,宋沅的眼泪稀里哗啦往外留。 宋安站在一旁轻柔地为她擦拭着眼泪,他心里急,却也理解姐姐心中的悲伤。 宋沅只觉窒息,这个世界上本来爱她的人就不多,如今,她爱且爱她的又少了一个。 明明昨晚还好好的,安安还喂她吃了一碗饭,她还说了她的前半生,说了她想家了。 她昨儿个晚上还替代她们写了信,想要请求她思念的人来看看她,她的信还没填地址,还没寄走,她怎么就离开了呢! 刘奶奶,您走了!谁还和颜悦色教我读书识字,谁还饱含爱意的唤我沅沅? 明明我那么爱您?却连光明正大为您伤心流泪都是奢侈。 宋沅挣脱了弟弟,想要上前看看刘奶奶最后的模样。不想才走到门口,就被死死抱住了。 宋沅慢慢转头,小奶奶何小兰轻轻捧住她的脸。“碗儿乖啊!咱不上前” 农村都说,孩子看逝者的模样,容易掉魂。何小兰怕宋沅也是如此,便死死抱住了她。 “小奶奶,我没事!”宋沅开口,声音却哑得厉害。 “声音咋哑了?是不是冻着了!” 宋沅:“没冻着!” “那行,你赶紧回去!小奶奶看看有没有可以帮忙的!” 虽然平时她也和别人一样怕和这两人扯上关系。可大新年的,死者为大,让她体体面面离开,是对逝者最大的尊重。 刘兰英的葬礼办得很简单,村里划了一块坟地,第二天就给下葬了。 “徐爷爷,节哀,往后有事您招呼我!” 这一刻宋沅觉得自己很虚伪,如今自己劝导徐爷爷节哀,可当着众人的面儿时她们表现得互不相识,冷漠至极。 “生老病死,人之常态。活到我这把岁数了,早就有心里准备了!” 宋沅眼睛很是酸涩,明明是悟透了话语,宋沅却觉得言不由衷。 尤其是徐爷爷说这话时眼睛深情地望向远方,那是埋葬刘奶奶的地方。 徐爷爷他,大概也是想让刘奶奶放心! 此后的岁月里,大家都没再提刘奶奶,徐爷爷一个人生活得很好,宋沅也是,照常上工拿公分,每天忙的不可开交。 只是每每夜晚坐在窗前时,总是会响起那温柔教诲她的声音。宋沅轻捂胸口,原来她从不曾释怀。 刘奶奶的逝世,让她明白了生命短暂,世事难料!在你来不及准备的时候,时光她便无情地偷走你最最珍贵的东西。 岁月,天真,亲人,朋友,以及你自己的生命! ~~ 三月初,宋荞趁着休息时间回家看望爸妈,弟妹 她(表面)坚强,独立,冷漠,却也重感情,脆弱。 距离那事过去了三个月,但每次看望碗儿时,宋荞都能感觉到她努力压制的悲伤与难过。 她一直以为自隐藏的很好,殊不知那双眼睛的孤寂与哀伤早就出卖了她! 宋沅坐在木凳上,手拖着下巴,怔怔看着灶里烧得正旺的柴火,火光照在她的脸上,犹如给她的面颊上了一层粉嫩的腮红。 “碗儿,人生得往前看!姐很不称职,不知道以往你经历了多少,但是我还是由衷希望你能快乐!” “嗯,我知道!” 宋荞的改变她看在眼里,她们之间本来就不存在必然得关注,帮忙,所以她对宋荞以往的漠视并不在意。 就像这些日子,宋荞不知道什么原因和他们往来密切,她能做到交谈,关心,却做不到真正的和她交心。但在内心深处,她还是希望宋荞能好好的! 宋荞叹了口气,碗儿早慧,怎会不知自己的意思,就看往后!希望她能真正放下。 火柴烤得宋沅有些热,喉咙也有些干痒,她低咳了几声,终于舒缓了自己的不适。 抬头时,见宋荞颦蹙着得眉头,她发现这段时间自己太过于沉溺于自己的世界,宋荞她好像并没有去年那么开朗了。 想到了某种可能,宋沅倒也理解了她为何这般模样。 过年的时候,她本想关心一下宋荞的情况,奈何刘奶奶出了事,大年初七,许明毅就回了部队。 她虽然不知道中间她们发生过什么,但结果显而易见,是不尽如人意的。 宋沅清了清嗓子,“姐,那天明毅哥和你说的话我刚好听到了,我能感觉得到,你也是喜欢他的。……” 不等宋沅把话说完,宋荞便惊慌失措地否定。 “碗儿,不是这样的,我没有喜欢他!” 许大伯想要的媳妇是碗儿,自己已经害得她够苦了,不能再自私了。 “是因为许大伯说要让我嫁给明毅哥吗?我都听依然姐说了!” 说到这,宋沅有些无奈。 “我今天想跟你说一遍,我,宋碗儿,从来都没想过做明毅哥的媳妇。所以你完全不用顾忌我! 这段时间,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世事难料,想要的就要勇敢抓在手里! 我觉得明毅哥挺好的,做我姐夫就很不错!” “人生在世,能找到喜欢的人很幸运,难道你想嫁给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吗?” 第一百四十八章 尘埃落定 从宋沅那回去以后。宋荞想了很多。 她回忆着和许明毅有关的生活片断,除了过往的,还有她在脑子里勾勒过的未来,他的身影都充斥着她的生命。 以前她不敢迈出步子,不敢表述自己的情感。 可碗儿说,想要的就该勇敢抓住。 为了自己,她想再自私一次。 于是,在寂静的房间中,她鼓起所有的勇气,奋笔直书,而后涂涂改改,字句斟酌,最终写了一封长长的信,在天刚大亮的时候,便从邮局送去了有心上人的远方。 许明毅收到信的时候,有些不可置信。当看到倒数第二行她问,如果自己还喜欢她,希望他能给她们一次机会时,许明毅欣喜若狂,他不知道荞荞是怎么想通的。但是,他太喜欢这个结果了。 他当机立断,抓紧时间激情万分地往上递了结婚申请。 由于审批流程慢,他还三天两头追问自己直属领导何时有结果,把人都给整烦了。 在五月末的时候,许明毅回了松桥大队。 当和许正国阐明自己此次回家的目的时。许正国看着儿子不发一语,保持着无尽的沉默。 好半响,他才开了口,只是声音很沙哑。“明毅,我一直都想让你娶碗儿的。” 话还没落,许正国的腿就被江莹用力撞了一下。 他望向妻子,只见对方面色不虞地使眼神让他不要再说。 许明毅则是惊讶,他搞不懂父亲的逻辑。娶碗儿?那小丫头?自己可是一直当她是亲妹妹的。哥哥娶妹妹,这不是乱来吗? 许明毅嘴巴干涩,他舔了两下嘴唇才开口:“爸,你这不开玩笑吗?那碗儿才多大,知道您在这乱点鸳鸯谱吗?” 咳咳,这个问题问得就有些尴尬了,许正国还真没问过碗儿的意思,只想着就近照顾照顾孩子。 许明毅大概也了解父亲的用意,信誓旦旦保证:“爸,我待碗儿就像依然一样,往后我会照顾她的,况且你不觉得,我做她姐夫也同样可以照顾她吗!” 许明毅沉默了,他还是想坚持自己的观点。但媳妇儿她一直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他觉得,如果自己说出来说不定两个大嘴巴子就扇上来了。 “罢了罢了,你自己喜欢就好。他妈,你带着他去置办些东西,上门提亲去!” 强扭的瓜不甜,自个再留意留意。 咦,老柳家的那孩子也不错,他怎么把人给忘了?那孩子对碗儿也挺好的,就是成分不太好! 他虽不在意这些,但这环境使然,人言可畏啊! 往后的时间里,他都无比庆幸这话没说出来,不然有得后悔。 本以为可以诸事顺利,许明毅却在提亲这天被刁难了。 蔡琴一直介意着许正国插手宋沅的事,认为他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这不,见着人家手里东西满满当当的,她还在一旁装傻充愣。“哟,这不许公安吗?怎么?我家犯啥事了?” 许正国脾气算不得好,尤其是对着蔡琴这重男轻女的老娘们儿,他想提着东西打道回府。转身的瞬间,看着儿子请求的目光,到底还是停下了脚。 宋荞轻扯着自己母亲的手,想让她消停一点,奈何蔡琴不仅没有听劝,反而变本加厉。 “荞儿,就这人偏心的性子,真要嫁过去了可别让人磋磨了。” “娘”宋荞气急,她娘怎么一点眼力见没有。 “怎么?现在就胳膊肘往外拐?” 听她越说越离谱,宋建国瞪了她一眼,而后赔笑着把人请到堂屋。 宋建国坐在主位,轻抿了口茶,“她大伯,蔡琴就那性子。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孩子们的事,我们不插手,这日子是他们自个过,决定了咱们就高高兴兴办事儿!” 说到这,宋建国抬头看自己跟前的闺女,心中的不舍喷涌而出。 这是他第一个孩子,给了最多的期待,转眼啊,就要成家立业了。 许正国虽然看不上他是非不分,唯媳妇论,但许明毅这糟心玩意儿看上人闺女,他能怎么办? “荞荞很好,往后他们的日子,我们两口子不会掺和。当然,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绝对不会含糊,我们老许家也不会让她受气!” 这话算是回应了蔡琴说的受磋磨,宋建国讪笑,看着蔡琴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模样,只觉丢脸到家了。 “大哥您什么样的人咱大队谁不清楚。荞荞到了你们那,我是八百个放心。” 许正国正襟危坐,这终于说了句人话。 基于两个年轻人中意对方,两家人又围绕着她们的事谈论了一番,最后因着许明毅假期不多,决定七天后摆酒。 本来该选一个黄道吉日的,但环境使然,很多先生都不敢再接这生意了。 亲事定下以后,宋荞特意上门感谢宋沅一通,若不是她说勇敢追逐,她想她们或许就会错过! 除了感谢,她还想请宋沅帮她送亲。 松桥大队这儿结婚,女方家至少需要六个送亲人,两个小孩儿,两个半大姑娘,还有两个儿女双全的长辈。 宋荞就这一个妹妹,她想要她送她出嫁。 对于宋荞的请求,宋沅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让安安去,我就不去了!” 去就得和蔡琴接触,她不愿意! 见她抗拒,宋荞心知很难改变她的决定,便只能作罢! 很快到了婚礼这天,宋沅给宋安收拾得体体面面的。 宋安临出门前还问她是不是真不过去。宋沅点头,她不想看到蔡琴那丑恶的嘴脸。 “那你在家等我,我争取早点回来” “去,该做什么听两个长辈的” 宋安点头,他除了听她们的,也别无他法啊!毕竟他没结过婚,不知道都有哪些流程。 宋安出门后,宋沅一人坐在窗台前,窗户从里面推开,暖风拂过,带着一丝淡淡的果香。 等送亲队伍越来越近的时候,宋沅躲在角落,看着笑容满面的许明毅和宋荞,心中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她,得到想要的幸福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释然 夜晚,宋荞知晓妹妹不会过去,和老许家的人商量了一下,带着饭菜过来了。 见到她的时候,宋沅有些始料未及。 “不是说新嫁娘不能出门吗?你怎来了?许大伯他们知道吗?” 宋荞把饭菜端进厨房,“我今天没见着你,所以过来给你送些饭” 本来她的妹妹可以全程参与她的婚礼的,只是母亲和曾经的自己错得太离谱了。 宋沅觉得宋荞此时全身都洋溢着幸福,她身着红色的布拉吉,布拉吉随风晃荡,那明媚的笑容好似渐添了一份醉意,让宋沅的心慢慢放松。 “新婚快乐!” 宋荞高兴地笑了,眼睛里蓄起氤氲雾气。 “谢谢!” “你今天真好看!” 突来的夸奖让宋荞愣了一瞬,而后欣喜不已。“往后的你也会很好看!” 宋沅歪着头想了想,想象不到会是什么样子。 她看着桌上的菜,询问宋荞:“你吃了吗?没有的话一起?” 今儿个大队办喜事,韩强也随礼吃酒去了。一个人懒得麻烦,宋沅便煮了两个红薯充饥,不打算再吃饭了的。但想着宋荞忙活一天,应该还没进食,于是便提出了邀请。 “好!我拿碗盛饭!” 宋荞很高兴,以前也和碗儿吃过饭,但她就觉得今天的格外不一样。 饭桌上,宋荞不时给宋沅夹菜,见宋沅全都吃了,她心里满足极了。 晚饭还没吃完,许明毅便来接宋荞了。他脸上是和宋荞一样的幸福,比起刚回来过年那段时间的模样,不一样多了。 饭后,宋沅送两人出门。出门后,许明毅突然停下回头,轻轻揉了揉宋沅的脑袋。“回去!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姐的!” 宋沅愣了一下,借着微弱的光看他,一脸严肃。“要说到做到!” “你个小不点,还不相信你明毅哥啊?” 宋沅直直看着他的眼睛,仿佛要看穿他这个人一样。大概二十秒的时间,宋沅终于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而后轻轻垫脚轻轻拍了拍许明毅的胳膊,语重心长道:“承诺随便就能说出口,但最让人信服的是行动!” 也不等许明毅反应,她便转身离开。 许明毅回头看了看宋荞,又看了看被关上的大门,不可置信的问:“我这是被教训了?” 宋荞回想刚刚的场景,而后坚定地点头。 许明毅气笑了,“这小丫头片子” “以后可得对我好,我可是也有人撑腰的!” 许明毅摸了摸她的头,嘿嘿傻笑,“我指定对你好!” “这还差不多!” 两人的声音渐行渐远,宋沅坐在院中,皎洁的月光照下,她的神色多了几分迷惘。 这时,宋安从门外推门进来,“姐。还没睡呢?” 他送大姐出嫁后,跟着送亲的队伍回了爹娘那里。 娘是死活不让他回来的,甚至想要把他关起来,是宋杨说有学习上的问题找他,宋建国才劝蔡琴放了他的。 “没,怎么现在才回来?” “嗨,杨杨下半年要上学了,这不,现在就开始学习起来了,拉着我教他好半天。” 宋安不想姐姐担心,只挑了后半段说。 宋“那你教得怎么样?” 宋安神气地指了指自己:“我出马,自然是教会了。” 得意的小模样,逗笑了宋沅。 “也对,咱们安安可是个好老师!” 宋安不接话了,局促地摸摸自己的后脑勺,而后腼腆地笑了。 “好了,天晚了。赶紧洗洗睡!” “诶,好!” ……… 宋荞婚后七天,许明毅便回了部队。 虽然结婚了,宋荞也没有放弃自己的工作。在她看来,女人自己独立是很重要的。于是许明毅走后,她也回去上班了。 今年的天气格外的好,庄稼长势非常好。队员都说今年能有个好收成,刨开交的公粮,今年应该要比去年富余不少。 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但老天好像不太给面子。 转眼到了七月中旬,地里的玉米挂了果,再有半个月左右就可以收进粮仓。田里的稻子已经有两三簇特立独行地开了花,只等到秋天,朴实的农民们就能收获。 七月二十三这天,宋沅起得老早,见天空雾蒙蒙的,她也没了上山的兴致。 今天宋安不上学,宋沅就想着稍微改善下生活,她把买来的最后一点米都蒸上,还有家里的面粉,也给和上准备做馒头。面粉是前段时间在公社买的,她买得不多,就买了五斤,不过今儿个是第一次做。 等宋沅把面和过醒发的时候,天空中飘起了蒙蒙细雨。宋沅看了眼那细密的雨丝,眉头轻蹙,她不太喜欢下雨。 低叹一声后,她便继续忙活,从厨房的房梁上取了腊肉和腊鱼洗了,准备做个清炒腊肉,和红烧腊鱼,当然,还有一个素炒白菜。 宋安起来的时候,宋沅把菜已经做好了。 宋安洗了把脸进厨房的时候,宋沅把一切都准备妥了,她拿了一个篮子递给宋安,“你悄悄地帮我送去牛棚,等你回来就开饭” 宋安点头接过,避着大队里的人往牛棚去了。 到下午的时候,蒙蒙细雨变成瓢泼大雨,那雨滴声,沉闷无比。大雨持续到了晚间,才慢慢变小。 半夜,就在所有人都睡得成熟的时候,一道惊雷惊醒了大半的人,雨势也慢慢转大,就像天漏了一样的,下个不停。 有的人撑着手听着雨声,慢慢染上了忧愁。 第二天到了中午,雨一点变小的趋势也没有,宋沅坐在屋檐之下,看着院子里的积水,心里有些不安。 第三天,雨还是没有小,那稀里哗啦的声音划过耳际,吵得宋沅头疼。 第四天,雨越来越大,大队长组织人去外面排查河水的情况,河水已经已经快要到小路路面了。 众人看着那越来越高的水位,眉目间凝重了几分。 到了傍晚,宋安心中的不安最大化。她取了屋檐之下的两件蓑衣,用之前捡来的粽树外皮开始缝缝补补,一直到确认蓑衣补得密不透风才停下。 蓑衣补完,宋沅心中的不安并没有停止,她转了一圈,去厨房把剩下的所有面粉全部做了馒头。 宋安临睡前,宋沅把蓑衣放在他的床边,还有几件厚实的衣服,全部放在他手够得上的地方,才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回去以后,她也没有闲着,她起身把之前的存折找了出来,放进了一个老旧的铁皮饭盒里,她把饭盒再用粽叶外衣层层包裹,而后用线固定在了她的蓑衣之下。 宋沅一夜都恍恍惚惚的,天蒙蒙亮得时候,一道尖叫声打破了所有的故作宁静。 “涨大水了,涨大水了!” 宋沅赶紧起身,穿好衣服跑到门外,院子已经淹没,水已经淹到了她们的房门之下,仅仅只有一厘米不到的距离,便要进家。 宋沅心忽地慌乱了一下,她披上蓑衣,转身往宋安的房间跑。拽醒他时,他还迷迷糊糊的打着哈欠。 “水淹进来了,快起来穿衣服,”不由分说把衣服给宋安套上,而后护着他出了门。 宋沅扶着扶梯,把宋安送上了屋顶。许家老宅地势较高,应该能撑一会儿。这个时候她是万万不敢带着宋安往山上跑的,雨势太大,谁也不知道这山上会不会发上山体滑坡。 宋沅叮嘱宋安乖乖待好,自己则跑回了厨房,把所有蒸好的馒头,用一块防雨的胶纸包好,然后递给了宋安。 “姐,你快上来”宋安的声音里带了丝哽咽。 “没事,安安,你别怕!姐在的哈。你等一下,姐马上就来陪你。” 说着,宋沅又回厨房烧水,把剩下的所有鸡蛋都给煮了。 鸡蛋才放进锅,宋沅就听见匆匆拍门的声音。她迟疑了几分,这个时候谁都自顾不暇,有谁会来这里? 拍门声越来越急,伴随而来的是宋荞焦急的声音。 宋沅不再犹豫,迅速跑去开门。 宋荞半个身子都淹没在水里,见宋沅出来的刹那,她抱住了妹妹。“别怕别怕,姐来了”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宋沅看着她湿漉漉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尤其是触及宋荞眼里的紧张和焦急,宋沅的心里,对某些事情慢慢释然了。 第一百五十章 救命稻草 “你怎么来了?你不要命了?” 宋沅把宋荞拉进门,急切的声音里多了丝责备。 见她安全,宋荞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她轻轻揉了揉妹妹的头,“我没事,你和安安怎么样了?” 公公这段时间有事外出了,她刚安顿好婆婆和小姑子就出来了。本来犹豫是先去看父母还是先来找弟妹的。可水淹没她的膝盖,直冲腰部时,她直接往碗儿这来了。 爹娘那里还有三叔三婶,他们都是大人,且还有两个壮年,想来是能应付过去。 可碗儿她们不同,两个都是半大的孩子,生活里面经历的事少,更让人放心不下。 “大姐”宋安看着宋荞,欣喜地站了起来。 “诶,你别乱动,乖乖待在上面。衣服穿够了没?冷不冷?” “我都穿上冬天的袄子了,不冷!大姐,你怎不多穿点?” 姐弟两对望着关切着彼此,雨水顺着宋荞的额头往下,宋沅回头看了眼弟弟,安抚他坐下以后,拉着宋荞进了屋子,用干毛巾给她擦了擦。 “我们没事,你来了,大伯娘和依然姐怎么办?” 姐姐现在为人媳了,要考虑的因素很多。 “我已经安顿好她们了。” “那行,现在雨这么大,她们安全的话你先在这。” 她转身去找了自己冬天的裤子递给宋荞,裤腿很肥大,虽然短了一些,总比一直让她穿湿的好。 宋荞接过立马换上,宋沅弯腰在灶台里加柴。 谁也说不准这雨还要下多久,别的都可以舍弃,但必须保证最近一两天的口粮。 “碗儿,你去屋顶,我来看火!” 宋荞麻利地撸起袖子,却被宋沅轻轻推开。 “不用,你先上去看安安,我这马上就好了!” 姐妹两你推我拒,屋顶的宋安有些不安。“姐,你们两个怎么还不上来?” 声音透着惶恐,却又小心翼翼地想要遮掩。 宋沅看了看宋荞,“你先上去陪着安安!” 宋荞欲言又止,深深看了眼妹妹后,整理着蓑衣就往屋顶怕。 宋沅添火加柴,心里虽然焦急,但动作却十分稳。 屋顶的两人看着水淹得越来越高,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姐,快上来了!” “碗儿,快上来,水淹上来了。” 姐弟两人惊恐不已,宋沅扭头看了眼顺着门缝流进来的水,从一股一股的,再到齐刷刷往下。 她把鸡蛋捞起,来不及过冷水,直接放到了准备的布条上包裹起来。 “碗儿,听见我们说话没有?赶紧上来!” 耳边传来宋荞的催促声,宋沅没再犹豫,拿着东西直接往房顶上冲。 宋沅穿着湿润的布鞋,踩在雨水浇淋过的步梯上,走得小心翼翼。 屋顶上的两人终于见到宋沅那黑黑的头发,正要松口气,却见那半颗脑袋倏地一下消失,接着是一道东西滑落的声音。 “姐,你怎么了?” “碗儿!” 宋沅使劲握住梯子的两侧,梯子因为受力有些摇晃。她闭上双眼,等雨水趟过之后,才甩了甩头。“我没事,别担心!” 说完,她才又抓住梯子往上爬。有了之前的经验,这次她走得更小心了。 当她的头再次出现在姐弟两人眼前时,两人相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庆幸。 宋沅仰起脑袋,嘴角扯出笑容,“别担心,我没事。” 宋荞大喘了几口气,从她气息的停顿里,能够明显听出她内心得庆幸与喜悦。 她顾不得其他,轻轻往下挪动,伸手去拉宋沅。 宋沅和姐姐弟弟坐在屋顶之上,她把手上的鸡蛋递给二人,侧头观察四周的时候,见四周的房屋之上已经站满了人。 突地,她想起了什么,扭头就要往下冲时,被眼疾手快的宋荞拉住了。 “你做什么去?” “徐爷爷一个人在牛棚,我得看看去!” “雨这么大,水涨得这么快,你不要命了?”宋荞气急,语气也严厉了不少。 宋沅回头,眼里满是坚决。“我要命,可是我不能不管他!” “可是你这个时候去有什么用呢?” 目前水的高度,都快要淹到碗儿的胳肢窝了。若是按照现在的涨水速度,她还没到牛棚就该被淹了。救不了人不说,恐怕还得搭上自己的性命。 再说以徐老先生的性格,应该是早早就有了防备的,碗儿是关心则乱。 “我得亲眼看到徐爷爷平安!” 宋荞拉住宋沅,低头和她对视着:“你想看着他平安?那我和安安呢?安安那么依赖你,选择和你生活,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你让他怎么办?” 姐姐的冷声劝阻,还有她眼中的的乞求终是让宋沅冷静了下来,她看了看牛棚的方向,又看了看姐姐和弟弟,一时间进退两难。 “你先稳下来,老先生经历过的大风大浪比你多多了,没准你还没想到避难的时候人家已经想到了。” 宋沅蓦地闭上双眼,脸上显过几分挣扎,再睁开眼,她看向牛棚的方向,眼神由空洞变成无助,再是深深的担忧。 宋荞扶住她了下来,三人皆是沉默,只气氛凝重了不少。 而牛棚这边的徐立先,他确实如宋荞所说的更加警醒,在半夜翻来覆去睡不着之际,便爬到了屋顶之上。 早晨那一句惊慌失措的涨水了惊醒了他,他本想下来招呼宋沅姐弟,只不过转身的时候扭伤了腰,整个人只能侧趴着才能舒爽一些。 再说大队里,每家每户都在争分夺秒地逃命,有心大的家还在收拾着家里的东西,想着人财两得。 而老宋家这边,因为地势稍矮一些,水已经淹完了半个窗户。 因着家里只有一把步梯,宋老三和胡翠花两老口相互搀扶到步梯边时,王大芹本想拉住老两口自己先上的,却被胡翠花一个眼神给瞪住了。 她讪讪地缩回头,把两个儿子紧紧拉在身边,等老两口上去以后,宋建军也没管妻儿,直接登上步梯走了。 宋芳身高一米五八,水已经淹到了她的下巴,她本想着哥哥们个子高一些,可以多支撑一会儿,自己先上时,却被王大芹拉了回来。 “做什么?等你哥哥们先上!” 宋芳不可置信地看着母亲,对方却没给她一个眼神。反而是步梯边的宋金,瞥了一眼妹妹,而后嘁笑嘲讽。 “金儿,你先上!” 宋金大步跨上步梯,用行动响应了王大芹的安排。 等宋金上去之后,宋福看着屋顶上没有一个扶住步梯的人,竟是半天不上。 “娘,我怕,你先上,然后在上面帮我扶住梯子。” 王大芹本来想说自己善后的,见儿子害怕不已后,只得按照他的要求爬上步梯。 等她成功在上面扶住梯子时,宋福才迈着步子往上。 宋芳努力捂住鼻子,不让水流钻进鼻孔,见二哥也上了梯子后,着急忙慌地跟上。 只是,宋福到上面时,由于有些恐高,竟是慌乱地瞪了瞪步梯,三两下就让本就不太稳固的步梯斜着倒了下去。 失重的瞬间,宋芳努力地想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入目的却是平时标榜爱护自己的母亲,正极力地抱着宋福安抚,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第一百五十一章 嫁人 所有的不甘与失望充斥心间,她却发不出一丝声音,那越来越重的窒息感,模糊了她的双眼。 就在她意识快完全消散之时,一双满是老茧的大手抓住了她的手背。冰冷的大水之中,她感受到了一丝温暖。 宋芳努力地想要看看那双大手的主人长什么样子,只是眼皮实在太重,任凭她再怎么睁都睁不开。 她嗫喏着双唇,想要说声放手,不值得!就连家人都放弃了自己,又何必冒险救她呢? 嘴巴微张的时候,那些水争先恐后地往里钻。一下呛得她用力咳嗽,而后完全没有了意识。 随着两人身影的消失,周遭的哭泣,惊叹声越来越大。 …… 众人坐在屋顶,愁眉苦脸地望着雨幕,恐惧与担忧混杂在一起,那原本直挺的脊背早已慢慢弯曲。 家里有小孩的,小孩哭着闹着,配上这滂沱大雨,令人心中更加郁闷。 好在,水淹到离屋檐约一米的时候,密密麻麻的细雨取代了滂沱大雨。 虽也让人担忧,但也为人们多争取了一丝生机。 约莫下午三四点的时候,一丝微弱的太阳光划破阴沉的天际,照射到浑浊的大水之上,那一阵明亮的反射光就像一盏明灯,照亮了众人心中的阴霾。 “出太阳了,出太阳了!” “出太阳咯,水应该很快就会消退了!” “是啊!是啊!只是可惜了咱们的庄稼,那些玉米再淹几天该长芽了。还有那些谷子,浆都没灌满,算是彻底废了。” “行了行了,保命要紧,那三年都过来了,还能难到哪去?” 此起彼伏的讨论声不绝于耳,人们脸上的表情多样极了,有的是劫后余生的喜悦与庆幸,有的是年幼无知才有的肆意,有的是惊吓过后的麻木,有的是对饥荒的恐惧与担忧。一张张熟悉的脸,让生活变得又生动了起来。 宋沅眺望远方,阴霾尚未完全散去,薄雾朦胧,青山远黛被蒙上了一层雾纱。 她的心中豁然开朗了不少。生死面前,除了无尽的等待与恐惧外,其他的都不重要了。得失不重要,过去不重要,所有的所有,都没有拥有明天重要。 傍晚的时候,水位开始慢慢下降。宋沅姐弟捧着小心翼翼护着的吃食,小口小口的嚼着。 第二天天麻麻亮的时候,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由远及近,那一道道不算明亮的电筒光照射过来,人心振作了不少。 救援来了以后,众人的心落到实处。年纪稍大的老人们热泪盈眶,颤巍巍的手轻擦眼角的泪水,嘴里念念有词:“国家是不会放弃我们的!” 旁人调侃着彼此安慰,宋沅则轻轻动了动自己发酸的肩膀,一手轻轻拖住宋安的头,让他睡得更舒服些。 宋荞察觉她的动作,轻轻移动过来,“是不是酸痛了?” 宋沅望着她苍白的面容,轻轻摇了摇头。“你感觉怎么样?” 宋荞肚子有些疼,加上衣裤短,手脚都被冻得冰凉。 这环境容不得她有半分哼叫的余地,她抿了抿干裂的唇瓣,“我还好!” 救援力量不算充足,好在大自然有强大的自我修复功能,第三天中午的时候,洪水基本就消退了。 容祁是在第三天早晨来的,往日郁郁葱葱的土地满目疮痍,激得他步子快了不少。 看到宋沅姐弟的时候,他们三人相互挨着,宋荞有些发热,整个人因虚弱萎靡了不少,宋沅把自己肩膀凑过去,给她提供了一些支撑。 看着那小小的身躯努力支撑着两个人,而她自己眼底青黑,容祁心酸不已。 被水泡发过后的房子有一股难言的味道,容祁瞥了瞥屋内,转身往外走了。 下午洪水褪去,屋顶的人慢慢向下转移,炙热的阳光照得宋沅脑袋生疼。 她轻晃两下,而后努力搀扶着身旁的姐姐。 容祁是这时候带着东西回来的,有吃食,有铺盖。 宋沅虽然惊讶他为何在这,但连日的疲惫让她连说话的力气都吝啬。 酒足饭饱,宋荞的精神状态并没有好一些,额头居然开始冒冷汗身体也因疼痛慢慢佝偻。 宋沅扶着她去找林大海看病,老人家的精神因为这场灾难晦暗了不少。 把过脉后,老人家面无表情的脸上有了一丝暖意。 宋荞怀孕了,因为连日的精神紧绷,她的状况不是很好,需要开些药安胎。 林大海有些为难,这场大水,把他采回来的药都给淹了,要想开药,只有重新去挖。 几天没有休息好,老人家根本上不了山,最后任务落到了容祁头上。 …… 一周过后,大家慢慢开始恢复正常的生活。宋荞因为喝药,状态好了不少。 要说令人意外的话,还是宋安带回来的消息,宋芳要嫁人了。 以往她痴缠着韩强,大有一幅非君不嫁的派头,宋沅以为,她大概率会坚持下去,或许有一天韩强就会被感动了。谁曾想,她却要嫁人了。 话说,当日宋芳落水之后,樊大婶家的大壮哥毫不犹豫就跳下去救人了。因为水势湍急,两人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冲走了。 洪水过后的第二天,有人在离松桥大队很远的地方发现了两人,彼时宋芳被李大壮抱坐在了一旁的树枝之上,他自己却泡在水里,右手却紧紧地握住了宋芳的手。 被人发现的时候,他面目青紫,大家都以为他凶多吉少。送医之后,他虽保住了命,却失了一条腿。 原来,被水冲走的期间,他被水里的一块树枝划伤了腿,加上细菌感染,他的腿还是失去了知觉。 樊小玲听到的时候,既心疼又生气。恨铁不成钢地指责儿子没有那金刚钻非要揽瓷器活。如今落得残疾的下场,往后他的人生该何去何从。 宋芳盯着病床上颓唐的人,表示她会嫁给李大壮,负责他往后的人生。 樊小玲想着她的尿性,一脸不信的样子。 反而是王大芹,死死拽住闺女的手,说她年轻不懂事,说的话当不得真,却被宋芳一把推开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媒婆上门 “我没有开玩笑,我愿意嫁给大壮,往后我会努力上工,会照顾好他的!” 宋芳话说得诚恳,不似一时兴起,倒叫樊小玲不知怎么反应了。 李大壮没有丝毫情绪的看了一眼宋芳,而后扭开头去,声音很是冷漠:“不用” 他承认,他是喜欢这个母亲嘴里”十恶不赦”的女人,比邻生活了十几年,他自然也知道她的德性,李大壮有时候都鄙视自己,怎么就和别人审美不一样。 可曾经他好手好脚的时候都没想过娶她,如今自己这副模样就更不敢肖想了。 救她是自己的本能,但却从未想过要用这事来要求她嫁给自己。 她如花一般的年纪,值得更好的。 宋芳知晓李大壮心中的别扭,以为自己是报恩,是同情。她承认,是有这些成分在,可更重要的是,她懂得了什么是真挚。 宋芳轻轻走到他的身旁,在他的面前投射了一道影子。“大壮哥,我是真心想嫁给你的。” 她伸手想要去拉李大壮的手, 一旁的王大芹察析她的动作,一把拉住了她,大声喊:“宋芳,你疯了?” 宋芳抬头看着以往说爱自己的母亲,眼中无悲无喜。手轻轻一别,挣脱了王大芹的手,“我没疯,我很清醒。” 经历过一番生死,她知晓自己应该珍惜什么!也明白所谓的亲情到底有多薄弱。以往是自己太天真了,以为自己有多么重要。 她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直接惹恼了王大芹,后者二话不说拉起宋芳就往外走。 猝不及防的动作拉得宋芳往前一个趔趄,差点就摔门坎儿上。 “放开我!” “我不放,我看你这丫头是几天没被打,疯了!” “呵呵”,宋芳轻笑一声,嘲讽之意不言而喻。“我是疯了,我在被水呛的那一刻就疯了。” “你是在怪我?”王大芹不可置信。 “怎么?难道我不该怪你?”宋芳眼神里的质问,盯得王大芹一阵心虚。 她撇开眼,佯装镇定地理了理自己耳旁的头发。“妈那时候不是在拉你二哥嘛,你怪我,可我也生不出第三只手来啊!” 这话说得理直气壮,直接把宋芳气笑了。 “所以啊,你眼里只有你的儿子,我结不结婚和你有什么关系呢?嗯?” 她一步一步逼近,王大芹第一次见这么陌生的女儿,“当然有关系了,你是我生的!” “所以呢?所以你想让我学哪吒剔骨还父削肉还母吗?” 剔骨,削肉,说得毛骨悚然的。 “不是,你这怎么听不出好赖话呢?他李大壮现在就一瘸子,往后都得人伺候。” “我可以伺候,怎么了?”宋芳一阵抢白。 “你这上赶着嫁人,怎这么下贱呢?” 下贱?宋芳轻扯着嘴角。看啊,这就是一个母亲对女儿的形容。明明都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么就有云泥之别呢? 从她回来到现在,他们一家人,但凡有个人说句对不住,她心底都不至于这么悲凉。 “我下贱我的,你看不惯,往后就当没我这个女儿,往后那个家我也不会再回。” 反正也没我的位置。 宋芳潇洒回身,走到李大壮的屋内,笑意盈盈坐到他的对面。“大壮哥,你不娶我,我就真的无家可归了!” 李大壮抿唇,定定看着宋芳,似要看透她的内心,好半响,他才叹着气开口:“何必呢?” 话说出口,李大壮心里生出一丝隐蔽的喜悦,但很快就被担忧取代。 宋芳此刻说嫁他说得信誓旦旦,但面对贫苦的生活,还有她对诗情画意人生得向往,别过两天就反悔了。 比起得到过失去,他宁愿从未拥有过! “大壮哥,我就想嫁你,以前我是不好,我改,但你也别否定我的所有,好不好?” 女孩说得认真,语气还有小心翼翼的乞求,就怕别人全盘否定自己。 李大壮身侧的手慢慢捏紧了拳头,就在宋芳以为他不会回答自己时,李大壮轻轻地点了点头,“嗯!” 过了没几天,宋芳就正式和李大壮结婚了。 往后的每一天,宋芳都无比庆幸自己这一刻的清醒。起初时日子是过得苦些,但有真心爱你的人相伴,他时刻都在意你的状态,比她天真的独角戏幸福太多了。 宋沅对宋芳的事不怎么关注,虽不是仇人,总归是不会好了的。 此刻,宋沅在打扫着屋子,宋荞自从诊出怀孕后,就一直在家养胎。 至于猪舍的猪,大雨的时候被大水拖走了。 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人抱怨宋沅,说她没有尽到自己的责任,没有保护好大家共有的财产。但大队长和支书却说了,生命面前,所有都是虚妄。 如今各家都在忙着收拾,毕竟收拾完家里大队就要安排收粮食了。也不知道水浸泡过的玉米有没有生芽。 容祁从屋外端了盆水进来,把抹布往里一放,修长的手指就开始清洗抹布。 “我来,你休息休息” 宋沅伸手想接过工作,从容祁回到大队开始,每天都在忙碌,从她们的吃食再到被褥床单,都是他一手解决的。 “得了,跟我客气什么!”男人抬手敲了敲女孩的脑袋。 他也是请假来的松桥大队,在这停留的时间不会很长,因而也希望能多照顾小姑娘一些。 “对了,我在厨房烧了水,忙活了大半天,去喝点水” “哦!” 别说,不说没感觉,容祁这一说,宋沅还真有些渴了。 她小跑到厨房,容祁已经把烧开的水装到碗里,抬碗的时候感受了下,水温正合适便咕噜咕噜几口下肚。 剩最后一口口时,门外突然响起墙门声。 宋沅刚要放下碗,一道熟悉的身影却直直从院子里走过,最后停留在了大门前。 门开后,外面站在个陌生的女人,许是没料到开门的会是个男人,所以怔愣了片刻,毕竟她打听到的消息,这家人就一大一小两姐弟啊。 “请问这是宋碗儿家吗?” 宋碗儿?容祁挑了挑眉,不太喜欢这个称呼,还是宋沅这个名字适合小丫头。 “是,你有事?” 来人嘴一咧,喜开了花。 “小兄弟,是这样的,大娘是媒人,我们村儿听说你们这里发生洪灾,损失不小。又听说宋碗儿姐弟生活不太好过,这不,就让我上门来提亲,人家说了,只要这宋小姑娘嫁过去,人家愿意给一张大团结做彩礼。” 所谓媒人的笑里多出了几分鄙夷,容祁冷哼一声,“谁稀罕你那点钱,慢走不送!” 第一百五十三章 读书 岂有此理,沅沅才多大,就有这些黑心肝的人想撺掇她嫁人! 更可气的是,趁人之危还一幅高高在上的模样。 容祁面容冷肃,关门的声音出奇的响。 门外的女人没想到是这种结果,直接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叉着腰朝门上吐了几口唾沫,“还不稀罕,我看你饿死了求人的时候有没有求处去。” 她来的时候可看过了,这个大队的庄稼都被水给拖倒了,别的不说,今年粮食肯定轮不上好收成。 自个儿好心来给她说个去处,倒叫他神气的,直接赶出了门儿。 容祁缓了好半天才把气压下去,回头的时候正好和厨房里探头的宋沅四目相对。 “你都听到了?” 容祁有些忐忑,他有些害怕,这孩子会为了生活而折腰。 宋沅观他脸色不好看,抿唇点了点头。 “听到了也没什么,但是我告诉你,你年纪还小呢,嫁人还早着去了!” 宋沅捏着碗,难得地调皮起来。“人家说得挺好的,还给十块钱彩礼,要说,这村儿里好些人家才八块八呢!” 容祁的脸直接黑了,十块钱多吗?他每个月寄回来的不比这多?算了,往后得多寄些回来,可不能让她为了些蝇头小利做终身后悔的事。 “你年纪还小,结婚以后柴米油盐酱醋茶,和公婆,妯娌相处之道你懂吗?” 若是遇见一个好人家还好,若是再遇到她原生家庭这种,岂不是又跳进火坑? 容祁越想越忧心,凝眉看着好不容易长胖了一些的宋沅,心里期盼着她能过得更好一些。 “沅沅,你往后的人生还很长,你过往经历的不过是人生得十之一二。以往虽苦,但又何尝知道未来不甜?” “你不要想着早早嫁人,人生不止眼前的方寸之地。这世道虽难,但外面的世界还是多彩的。你应该努力走出去看一看。” “要不,这次你和我出去走一走?等过几天我就去找你们大队长开个证明。” 出去走走?宋沅很心动。但转念一想,宋安还在读书,她走了谁来照顾他? 虽然日子离了谁都能过下去,自己或许也没那么重要,可他是自己一手带大的,这心始终放不下。 况且,她守在这里是为了等待小叔,她怕自己一出去,便错过了。 她摇了摇头,“我知道外面或许很好,但我现在还不能走。” 女孩眉头染了几分忧虑,容祁走到她的身旁,轻揉着她的脑袋,“别愁眉苦脸的,小孩子皱着眉头,小心变成老婆婆。” 他知晓宋沅的顾虑,她所牵挂和怀念的,就像是支撑她过下去的信仰,若贸然把它抽离,或许她的生活便少了许多生机。 容祁轻叹了口气,而后蹲在了小丫头面前。“沅沅,咱们打个商量!” 放柔的声音让人如沐春风,宋沅抬眸与其对视,能看出对方眼中的担忧。 所以我,还是给你添麻烦了吗? 宋沅沮丧,却又不得不装作若无其事。眼眸之中的情绪被她掩下,换成了无尽的期待,仿佛再说,你说呀,商量什么? “哥哥送你去读书好不好?常言道: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多汲取一些知识,丰富自己的阅历,很多事可能就从无解变成了不过如此。你说呢?” 读书?宋沅心里盘算了一下自己手上的余钱,一百五十多块,以目前的消费行情,看起来是很多。 一旦她也入学,那他们便没了公分,没了公分粮食都得买。虽然分粮是人七劳三,但触及了集体的利益,别人会不会有怨言不说,宋沅是万万不会占这种便宜的。 就算从初中入学,初中,高中各两年。期间她虽可以利用休息时间赚些钱。但这种没有保障的生活,宋沅是万万不敢过的。这样细想下来,读书还是有些奢侈。 “我……” 看她为难的模样,容祁便知道没有好答案,于是急切地打断了她。“若是你忧心钱的问题。哥哥可以帮你解决。”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你救的是我的命。” “可我早就说过,我们扯平了。你也从狼口底下救了我!” “那不论这些,就当我借你的,往后你出息了再还我!” 看着容祁期待的眼神,宋沅越发犹豫,她也不甘于现状。或许,真的可以改变下自己固有的思维,以不变应万变保不齐就比按部就班,早早计划好一切更有惊喜呢! “好!” 容祁惊喜万分,“沅沅,往后你会发现,这是一个最正确的决定。” 宋沅抿唇,往后尚不可知,但眼下,高兴是真的。就像飘摇不定的浮萍,终于找到了扎根的地方。那种踏实感,真的很让人愉悦。 “现在来不及了,等下个学期开学,咱们就去报名。” “嗯!” 宋沅决定读书的事,最兴奋的还是宋安,小家伙围着院子跑了好几圈后,小脸通红地跑到宋沅面前,眼中是不确定,是期待,“姐,你真的要读书了是?” “嗯!” “真的?” “真的” 宋安蓦地笑了,笑得花枝招展。“姐那么聪明,能读书太好了!” 宋沅揉了揉他的头,“就那么高兴?” “嗯,高兴”。宋安忙不迭点头! 看着宋安和容祁满面笑容,宋沅突然觉得,这个决定真的很好! 第一百五十四章 故人归 之后的半个月里,因着宋沅想要从初中开始,容祁便倾囊相授,为宋沅系统地讲了一遍三到五年级的知识点。 半个月满,容祁请的假也到期了,便收拾行囊返回。临走的时候,他从兜里掏了五张大团结递给宋沅。“你先拿着报名,下个月哥哥再给你寄过来!” 宋沅抬手推拒,容祁给她的已经够多了。 “我自己有,你年纪也老大不小了,你的留着当娶媳妇” 容祁哑然失笑,“你这丫头,瞎操心什么呢!” “总之你别给我,你去年给我介绍生意,我赚的可不少!嗯,等我不够了,我指定跟你开口!” 容祁想了想,也可以。既然小丫头不接受,那自个儿再给她拓宽拓宽销路,让她多赚一些。 容祁走后,韩强接替他的位置帮着宋沅学习,这次直接连初中的知识点也开始讲了。 到八月份的时候,容祁来信,敦促宋沅按时报名,信封里还放了两张大团结。 宋沅抿唇,看来自己上学这事真的是让容祁操心。 月中的时候,韩强领着宋沅去报了名,本来宋沅自己就可以的,但韩强觉得宋沅就是个孩子,非得跟在身边。 宋沅入学的事并不算顺利,因着她之前只上到了一年级,后头的学习经历几乎空白,学校压根就不想接受这样的学生。 宋沅表示自己可以参加入学考试,但校方仍旧是犹犹豫豫。 后来是韩强和学校沟通的,学校答应先给宋沅做入学测试,等成绩下来再看是否录取。 好在宋沅的学习从来没有松懈,入学测试成绩超过了学校的预期。 宋沅顺利入学,和宋芳交好的罗彩娟还跑到宋芳面前痛风报信。 宋芳听后并没有像罗彩娟一样骂骂咧咧,罗彩娟碰了碰她的胳膊:“芳芳,你以往不是最看不惯你妈那堂妹了,咋她读书你一点都不气愤了。” 宋芳停下摆碗的动作,抬头望了望窗外,眼神放空。“彩娟,别人怎样生活是她的权利,我气不气愤并没有什么影响!” 听到她的回答,罗彩娟兴致缺缺。再见到桌子上的土豆和酸菜后,她压低声音问宋芳:“芳芳,你真甘心过这样粗茶淡饭的日子?你颜色好,文化高,完全可以嫁进城去,咋就想不开嫁给李大壮这个瘸子了。你说你要真的愧疚,你嫁进城去再给他些钱补偿不就是了?” 罗彩娟以为自己的声音很小,但屋内的李大壮却听得一清二楚。自从他腿伤了过后,人也敏感了不少。家里有一丝一毫的动静他都格外注意,他是真的怕,家人会嫌弃他这个废人。 如今听着罗彩娟的话,李大壮内心深处的自卑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是啊,宋芳那样明媚的女子,怎么就选择嫁他这样一个瘸子呢?他柱着拐杖,依靠在门边,垂于裤腿边上的右手紧握成拳,还微微颤抖着。 宋芳怔愣了好一会儿,完全想不到自己的好朋友会说个出这样的话。 “彩娟,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听到你说这样的话!粗茶淡饭有什么不好?我吃了快二十年不也活得好好的?别人该有的器官我是哪样没有?还有大壮很好!他不是瘸子,我嫁给他也不是因为愧疚。我们夫妻恩爱,家庭和睦,若是你瞧不起我的丈夫,那往后咱们也没必要来往了。” 人的清醒往往只需要一瞬间,摔进水里的那一刻,宋芳就知道了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躲在门口的李大壮听到宋芳的回答,所有压抑的情绪就像找到了一个口子,倾泻而出。他右手握拳抵在唇边,身体佝偻着,哭得像个孩子。 那天过后,李大壮的心态好了许多,他从自己那昏暗的屋子有走到了院子,又从院子里走向了村子。 或许他的腿再也没法好转,但他的意志和精神没有半分残疾。 作为一个儿子,一个丈夫,或许有一天能作为一个父亲,他都有责任和义务去为家庭贡献自己微博的力量。 宋沅开学一周后,去年的生意也做了起来。容祁的同事订了五罐菌菇酱,因而宋沅早早就带着宋安进了山。 大队的人如往常一样上工,今年庄稼收成不好,此刻的大家都卯足了劲儿把烧好的石灰撒在土里,希望能够杀菌的同时,还能养养土地的肥沃度。 今天的太阳格外地大,汉子们穿着薄薄的背心已被汗水湿透,就连那裸露在外的胳膊上,都能看出那饱满的汗珠附着在肌肉之上,要掉不掉的,晶莹剔透着。 几个壮汉背着背篓,抱怨着这大天气的时候,个别眼尖的人见远处走来一个穿着整洁的男人,和他们这些庄稼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李二苗理着衣服下摆擦汗,本就浊黄的衣服因着汗渍的浸润,又添了一抹黄色。 身旁的人拽进了李二苗的胳膊,急切道:“二苗,我咋看那人那么熟悉呢?” 李二苗顺着同伴的方向望去,只见来人越来越近,那熟悉的五官更加清晰。 李二苗以为自己看错了,抬手擦了擦自己的眼睛,身旁的人拐了拐他的手肘,“看着是不是很熟悉?” 李二苗僵硬地点头,是真的熟悉。 来人走进,看着眼角平添几丝皱纹的李二苗,热情地打着招呼:“二苗哥,上工呢!” “对,上工!” 李二苗近距离看着眼前的人,虽然脸上多了几分岁月的痕迹,可却依旧是记忆中少年的模样。 “建成,你回来了,我们都以为……”李二苗有些哽咽。 宋建成笑笑,“回来了,二苗哥,这几年我不在家,我们家沅沅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 想到记忆中活泼的小侄女,宋建成更加温柔了几分。 李二苗望着心情不错的宋建成,犹豫着该怎么开口给他说说宋沅的事。 “二苗哥,你先忙着,我先回去看看我们家丫头。” 这个时候,那丫头应该在家的,这都晌午了。 眼见宋建成走远,李二苗犹豫了一瞬,还是叫住了宋建成:“建成,如果你要看碗儿的话,就去许家老宅子,碗儿没在宋家住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大房的算盘 宋建成顿住,没在宋家住了,是什么意思? 或许是因为儿子的遭遇,李二苗好像也能理解媳妇儿为何对碗儿那般爱怜了。他快步追上宋建成,把他失联以后的事都一一说与他听。 突来的信息给了宋建成当头一棒,他那么珍视的孩子,竟然被这般对待。 明明队里给了那么多抚恤金,明明说了让他们好好抚养沅沅长大,怎么就事与愿违了呢? 宋建成只觉眼前恍惚,失魂落魄地往村子里走,越往里,步伐便越沉重。 临到许家老宅时,他停下了步子,仔仔细细地整理自己的着装,满怀忐忑地迈步向前,入目的却大门上那明晃晃的锁头。 宋建成脚如千斤重,几米的距离他走了好长时间。仰头看着那颜色有些消退的锁头,他蹲坐在门前的石阶上,双手捂脸,颓然得像个孩子。 眼前浮现那孩子的音容笑貌,那么可爱得孩子却在他走后经历了那么多。他无愧于国家,却愧对了孩子。 宋建成大力拍打自己的大腿,心中的悔意快要将他吞噬。 宋建成啊宋建成,孩子的苦难都是你造成的。你明明知道自己的父母是什么性子,却打着让孩子过好生活的噱头去追逐自己的理想。 你明明知晓你是她唯一的依靠,却违心地认为父母会爱屋及乌,珍视于她,而选择部队派发的任务,对她不闻不问近十年。 你明明知晓那孩子认死理,却还是让大队长在她开口求助之后才为她做主。 你都是作了什么孽啊! 他坐在石阶上,就像老僧坐定一般。 在不远处入村的路口,一群人又哭又笑地往村子里赶,胡翠花拉着宋老三的胳膊,三两步的距离又摔了一个趔趄。 “老头子!二苗他们该是没看错,我们的老幺真的回来了?” 胡翠花一遍一遍问着身旁的人,生怕刚刚是自己幻听了。 刚刚他们一家人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在地里劳作,青壮年负责背送石灰,妇女忙着分撒,田间地里,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三叔诶,你家建成回来了?你咋还在地里忙活,赶紧请个假回去看看嘞!” 和李二苗同行的宋爱民反手握住拐子,双腿轻轻叉开,背上的背篓轻靠在拐子上放的八字平面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胡咧咧什么,我们家建成去了那么久,你咋还拿出来开玩笑!” 天气炎热,本就有些恹恹的胡翠花听人提起自家的老小,脸耷拉着像别人欠了她钱似的。 不耐的声音传到宋爱民耳里,让他心中也是冒火。我这好好提醒你,反倒被你甩脸子。 不过考虑到宋建成这些年被当作逝者,他便又理解老人心中的苦痛,耐着性子回答:“我说真的嘞,我们刚回去石灰窑的路上遇见了你家建成,你不信你问问二苗。” 落在他身后不远处的李二苗才堪堪放好拐子歇气,就被宋爱民点名,他抬头看见朝自己挤眉弄眼的宋爱民,撇开头不太想说话。 自从李大壮腿伤了以后,本就不亲厚的两家就更是疏远。尤其是王大芹和胡翠花指着李大壮的头说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后,即使有宋芳这个纽带在,两家人见面仍是相看两厌。 “二苗,你倒是说话啊,你就说你刚刚有没有看见建成?” 宋爱民有些急切,李二苗抬头看着土坎之下仰头期待的胡翠花,轻点了头:“看着了!” “诶哟”!胡翠花只觉天灰地暗,腿一软就一屁股坐在了地里。 刹那的功夫,她用力想稳住自己的情绪,声音里的哽咽和颤抖却出卖了她的激动。“二苗,真是我家建成哪!” “是!” “老头子,老头子,你听见了没有,建成回来了!苍天有眼,我的建成回来了!我的幺儿诶!” 胡翠花说着说着竟是呜咽起来。 如今,眼看离自己心心念念的孩子又进了一步,胡翠花却害怕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别问了,走快点去看看不就行了。” 两夫妻搀扶着往前走,身后的宋建军夫妻眼珠子溜溜转,不知在想什么主意。 至于被宋老三压着来上工的宋金,也是满脸不屑。 待看见老许家门口坐着的人时,胡翠花鼻头一酸,是了是了,那是她的孩子,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不可能认错。 胡翠花张口,嘴却想被人堵了一样,好几次都发不出声音。宋老三情况跟他差不多,抬起来想拉儿子的手颤抖得不成样子。 “我的儿啊!”胡翠花声音悲切,让人动容。 宋建成闻声抬头,年迈的父母近在眼前,他却不知如何面对。 喉头动了又动,宋建成终于哑着嗓子开口:“爹娘,我回来了!” 胡翠花三步并做两步,走到他跟前,颤抖着抬起右手去抚摸他的脸颊:“瘦了” 一旁的宋老三手拍着宋建成的肩膀,喃喃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霎时间,一家三口都红了眼。 身后的宋建军上下打量着弟弟的穿着,见人穿得体面后,才惺惺作态跑上前去:“老幺,你终于回来了!” 宋建成顺着声音望去,见宋建军和王大芹略带讨好的笑意,激动的心便冷去了一半。 尤其是看到两人身后的宋金时,脸更是直接冷若冰霜。 父母粗粝的手指摩挲自己手背的触感传来,宋建成冷冷看了三人一眼:“大哥,大嫂!” “儿啊,跟娘回去,娘给你做饭去!赶了大半天的路,该饿了!” 宋建成:“娘,您们先回去上工,我晚点会回家!” 胡翠花听到儿子有些冷淡的声音,再看自己所处的位置,哪里不知他是要等宋碗儿那丫头。 重逢的喜悦驱散了胡翠花的不满,她拍了拍儿子的手:“成,娘先回去做饭!” 她回头准备回家,见站在原地不动的老大夫妻,脸色不再好看:“凑什么热闹,还不赶紧上工去,还要不要公分了!” 自从分家了以后,她开始不待见她之前偏爱的大儿子了,公分赚分少不说,还总想着偷奸耍滑。 王大芹看婆婆的脸色不对,讪讪笑小:“娘,您别生气,我们马上上工去!” 话音刚落便拉着丈夫和儿子走了。 确定距离远了之后,王大芹才开口和丈夫说话:“建军,你看见老四那衣服没有,这些年指定混得不错!” 听着妻子的问话,宋建军没好气道:“我又不瞎!” 王大芹:“你说,老四现在混得这么好,我们服侍老人这么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不拉拔拉拔我们说得过去吗?” “我说建军,晚点老四回来吃饭你可得和他说说,你看看咱金儿,因为宋碗儿那死丫头断送了前途。那是老四的孩子,你可得让他好好补偿补偿咱儿子。” 第一百五十六章 平静 “就你会说,我心里难道没点成算?” 别说老四混得好,就算混得不好他也得帮衬帮衬他们,他一走就这么多年,这些都是他欠下的。 宋金听着父母叽叽喳喳,只觉脑门生疼。就凭着那一身衣服就推断宋建成混得好?未免也太好骗了些。衣服就不能是特意弄来装门面的? 算了,总归受益者是自己,随便他们怎么折腾。 宋沅姐弟在林子中捡了两半背篓菌子,今年庄稼收成不好,山珍倒是长得不错! “安安,歇会儿,喝点水!” 她从腰间取下水葫芦,递给了宋安。 宋安接过,咕噜咕噜两口下肚,豪爽地用袖子擦掉撒出来的水渍。“姐,今年这些菌子长得多,咱多摘点回去!” 望着地上还密密麻麻的菌菇,宋沅摇了摇头,“够用就行,天色不早了!” 她自己一个人倒无所谓,但弟弟跟着一起,天黑了不太好赶路。 宋安面露遗憾,这么好的东西不能带回去,心里难受! “好了,就算要摘也是明天。走,我们去看看早上下的套,看看有没有收获!” 她的菌菇酱好吃主要还是因为有野味的加持。 今年她不常上山猎货,想来这些野味是能够好好休养生息的。 到了陷进旁边,一只色彩斑斓的野鸡还在拼命的挣扎,想来是刚刚上钩的。 一旁的深坑里,一只灰色的兔子一动不动,在它旁边的角落里,躺着一只乌黑的野鸡。 收获不错,今天可以把酱都熬好了! 宋安背着背篓在一旁休息,见宋沅手上拎着的东西,很是惊喜。 “姐,这兔子看着可真肥啊!” “嗯,今年天气好,山上的食物充足。这些野味都长得不错,这兔子应该有七八斤!” “放在我背篓里”,宋安侧开身子露出背篓。 这东西太打眼了,还是藏着些。 把野味都藏好以后,姐弟两没再停留。快要进村的时候,两人遇见了李小芳,从来不沾边的人看见姐弟两的背篓后,笑意盈盈迎上前去。 “哟,碗儿真出息,这是在哪摘的,看着真不错。” 那谄媚的笑意,不难推断出她的目的。 宋沅扯了扯嘴角,“山上!” “碗儿啊,大娘平时上工忙,也没时间上山走走……” “姐,我想上厕所,憋不住了,快走!” 宋安一脸着急,像是真的憋不住了似的。 宋沅一脸歉意地看着李小芳,“不好意思啊大娘,安安这快憋不住了,咱回头再聊哈!” 看着到嘴的鸭子飞了,李小芳很不爽快。尤其是那姐弟两人像是被狗撵的架势,李小芳朝着那方向吐了口口水。 “什么玩意儿,抠鬼!还憋不住呢!他娘的这到处都是草丛,还金贵上了,两姐弟都不是好东西。” 姐弟两听不见她的叫骂,但也猜测到了。 “坏东西,总想占人便宜”,宋安呸了一声,而后回头叮嘱宋沅:“姐,咱赶紧走,别又遇上人了。” 宋沅忍俊不禁,点点头表示应和。 刚走出别人家的墙角,宋安便见自家门前台阶上坐着个人。 宋沅疑惑,“怎么不走了?” 她走到宋安跟前,与正好抬头的宋建成对视上。 那张脸,宋沅太熟悉了,她木然地侧头看了看身旁的宋安,又回头看了看台阶上的人儿,满脸不可置信。 “沅沅,小叔回来了!” 宋建成见孩子呆愣的模样,心里也不好受。他快步走过来,却在离宋沅几步距离的地方停了下来。 “沅沅,小叔回来了!” 宋沅觉得脑袋嗡嗡的。宋安在旁,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宋沅扬起一个僵硬的笑容。 “沅沅!” 呼声再次传来,宋沅这才鼓起勇气看了看面前的人。 她以为自己再见他时,一定会是痛哭流涕,控诉他这些年为何消失不见,诉说着自己的思念。 可到了当头,她只是特别平淡地叫了一声“小叔。” 这一刻,她心里头悬了七年的石头终于落下。 原来,七年来的期盼,终究还是从对长辈的孺慕之情变成了愧疚。 当他站在自己面前时,宋沅内心深处的想法居然是:还好,他还好好活着,他并没有因为想让自己过得更好而逝世,真好! “沅沅,对不起!” 宋沅摇了摇头,“小叔,等多久了?进屋坐!” 她特自然地从宋建成面前走过,去打开门头的大锁。 宋安跟在她身后,他对这个叔叔的记忆已经完全模糊。 “小叔,不进来坐坐吗?” 宋沅回头,看仍旧站在原地的宋建成。 “就来!” 宋建成快步走进许家老宅里,宋沅抱着宋安的背篓,帮他放了下来。 宋建成想要上前帮忙,却被宋安快了一步。 “安安,给小叔抬张凳子!”语气里竟是客气疏离。 宋建成手足无措,孩子是怨他的!也对,该怨哪! “建成,回家吃饭了”!忙活了一下午的胡翠花终于赶在天黑之前把饭做好。 看着屋檐底下的姐弟两人,脸色不是特别好看,但还是说了一句:“今天你小叔回来,一起过去吃饭!” 宋沅没看她,只对宋建成说:“小叔,您要不还是先过去吃饭!我们今儿回来得晚,还没生火做饭,就不招待了!” 宋建成满怀期待,“你们和我一起过去!” “不了,我们就不过去麻烦人了!” 反正也没人待见她,她才不想去招人烦呢! “不去就不去!安安,你和你小叔过去吃!” 宋安摇头,他得和姐姐共进退。 连宋安也拒绝了,胡翠花这下是真的没有好脸色了,恶狠狠地瞪了宋沅一眼,肯定是这死丫头撺掇的。 “好,硬气的很!建成,回家吃饭!” 宋建成看了看母亲,再看看侄女,也罢,反正孩子现在还不太能接受他,他就回去看看那逼她,磋磨她的牛鬼神蛇去。 “沅沅,小叔一会儿就回来!” 宋沅张张嘴,想说不回来也行,但总归是太伤人,就咽在了喉咙里。 两人走后,宋沅从背篓里把野味拿出来,把较重的那只递给宋安:“给大姐送去!” 第一百五十七章 独立门户 本来兔子更重一些的,但农村里有个约定俗成的说法,说孕妇不能吃兔子,不然孩子容易长兔唇。 宋沅虽不知这是不是真的,但小心些总是没错。 宋荞怀孕之后也没停下工作,因而宋沅送过去的鸡啊之类的都是由江莹收着,等宋荞休息的时候回来再吃。 按宋荞的话说,自己挣的钱花着舒服。以往捉襟见肘的日子过多了,自然便也知道有钱的好处。 虽然许明毅的津贴会寄回来,但她自个儿有手有脚的,也该有自己的事做。现在的工作都是按时间来积累一些经验,多做总好过以后两眼抓瞎。 “好勒!”宋安接过野鸡,嬉皮笑脸地跑了。 院子里安静下来,宋沅突然觉得有些无所适从。 机械地进厨房热水做饭,忙忙碌碌一番后又拿着大盆出来洗今日收获的菌菇。 晦暗的环境总是能给人放松和发泄的机会。洗着洗着,这眼泪就像不要钱似的跑出眼眶,多年压抑的情感喷泄而出,无声的克制变成小声的啜泣。期望,害怕,委屈,愧疚,隐忍,不甘。声音由缓至快,由轻及重,诉尽她这些年的林林总总。 有时候总说命苦的孩子早当家,她的悲伤仿佛被贴上了时间限制。短暂的发泄过后,宋沅抬手擦拭掉眼角的泪水,扬唇微笑,努力营造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但唇瓣外扩时鼻尖突来的酸意,刺激得那收好的泪水差点外溢。 宋建成回到自己生长的老屋之后,真真切切明白了物是人非。从前热闹的院子冷冷清清。那稚嫩的孩童嬉笑声仿佛还萦绕在耳畔,兄弟友恭的场面仍旧历历在目。他唇角微微变换,闭眼感受着以往的总总。 睁开眼时,堂屋面前站着的三两人提醒着他,这些只是脑海之中寄存的影像罢了。 见他进来,吊儿郎当的宋金立马换脸,笑意盈盈地迎上前去,“小叔,快进来,可以吃饭了。” 如果不是李二苗给他说过宋金的所作所为,他估计都要为他的“彬彬有礼”感到欣慰了! 宋建成点头,从他身侧走过。屋内的宋老三依旧是啪嗒啪嗒吸着烟叶,烟雾缭绕的屋子里,他不时探头张望着外头,摆的谱在他一次又一次的张望中被卸掉。 宋建成进了堂屋,大嫂王大芹捧着大盆从厨房出来,那还没得及收敛的蠕动的嘴角,无不昭示着她在偷吃。 宋建成叫了声爹,胡翠花却炸开了锅,气匆匆走上前截下王大芹手里的盆,嘴也没闲着:“糟心玩意儿,就是贱皮子,大把年纪还干出偷吃的事儿来。” 王大芹有些委屈,她虽大把年纪了,但这吃肉的时间不多啊!这都好几个月过去了,她馋肉有问题吗? “行了,吃饭!老四该饿了!” 宋老三把烟杆放靠在角落里,剜了王大芹一眼,便指挥着宋建成入座。 席间,胡翠花一直问宋建成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因着他的任务保密性强,他便几句敷衍了过去。 “那你这老大不小的了,改明儿娘给你说门亲事。” 宋建成噎了一下,抬头看父母期待的眼神,赶紧解释道:“娘,不用你操心,我已经结婚了的。任务太忙,没来及告诉家里。” 胡翠花一阵高兴,追问道:“那你媳妇儿怎么没和你过来?” “要来的,我想家就先回来了,她回去我岳父岳母家接孩子,晚两天就到。” 孩子?这简直是意外之喜。胡翠花还以为老四结个婚就不错了,居然还有孩子。 “孩子多大了?” 本想问问是男孩还是女孩的,但想到儿子对宋碗儿的态度,胡翠花果断地闭了嘴。 “大的三岁,小的一岁!”想到家里的娇妻稚子,宋建成整个人都柔和了不少。 “弟妹家里是做什么的啊?”王大芹夹起一块鸡肉,嘴巴油乎乎的,看着不太雅观。 宋建成瞥了她一眼,不太想回答。侧头见父母那同样期待的眼神,心下不忍拒绝:“她跟我是战友,我岳父是我们的团长,岳母是军区医院的医生。” 王大芹一惊,这没见过面的妯娌这么有排面啊,老四走了什么狗屎运哪! 这样想着,她脚踢着旁边的丈夫。 宋建军抬头看她,她便用眼神示意着丈夫开口。 宋建军了悟,端起桌上的老土酒就要敬弟弟。 宋建成给了他一个眼神,语气不是很好!“我不喝酒,有事说事。” 宋建军心里窝火,王大芹又在桌下碰了他一下,心里的火更盛了。 不过想着自己儿子的前途,他好歹是忍了。 “老四啊,你看你现在混得这么好,是不是该帮衬一把家里啊?你看你大侄子”,他手指了一下宋金,后者正了正身子,坐得更端正了一些。 “你这侄子,也算是高中毕业了。只是这运气不好,没能上得了大学,你说,总不能让他和我一样,在土里耗上一辈子?” 宋建成看着他们父子二人,眼里杀气腾腾,却又被他掩下了。 他抬头扫了一圈,众人都满怀期待地看着他,除了大房一家,目光最殷切的就是宋老三了。 宋建成把饭碗往桌上一放,冷色道:“那你倒是说说他怎么个运气不好法?是成绩没上去?还是品格败坏?亦或是卖堂妹没成功啊?” 话一出口,噎得众人连连咳嗽,尤其是胡翠花,联想到了当时做的那个梦,脸都燥红了。 王大芹听着这讽刺的话,顿时来了脾气,饭碗往桌上重重一放,手里的筷子也“啪”地往桌上一放。“宋老四,说话不要太过分了。你这些年不在家,懂个屁啊你!” “还有宋碗儿那贱人,给她找好日子不过,反而在你这儿嚼舌根,呸,不识好人心。” 王大芹话说得理直气壮,宋建成直接冷脸,望着她的目光,快要把她冻住了。 “王大芹”,宋建成大嫂也不叫了。“谁是什么品性自己清楚。我今儿就把话明明白白地撂在这儿,你们大房一家,我谁都不会帮。别以为你们做的那些事我不清楚,我不说是看在二老的面上,你倒蹬鼻子上脸了!那我今儿就告诉你,他宋金在我眼皮子底下,他妈的一辈子都别想出头!还有你们两个,最好别落把柄在我手上,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他回头看了一眼宋老三,“既然二哥三哥都已经分家了,那我这老四自然也不好巴着你们。” 第一百五十八章 身若浮萍 “这好好的,怎就说到分家去了?”胡翠花手脚无措,这好不容易把儿子盼回来了,怎就给惹急了呢? 对了,都是王大芹这搅家精给惹的。 看着父母苍老的面容,宋建成闭了闭眼,“爹娘,你们做过什么自己清楚,但你们是我父母,我不好多说。既然你们偏心大房,那你们往后就和他们过去!” 至于我的沅沅,这些年委屈你了,可临了,我也没给你挣回公道。 宋建成的话让宋老三这当家之主的面放不下了,他声音沙哑,带着股痰在喉间化不开的堵塞感:我看你是翅膀硬了。我这么些年吃的喝的供着她,还供出错来了?” 嗬,你看哪!恼羞成怒了。 “据我所知,从我失去消息以后,我的沅沅可没闲着。割猪草,养猪,拾柴,最晚的时候大半夜才入家门,这么些年,她的公分都不够养活她吗?从哪来的你供她吃喝”。 王大芹撇了撇嘴,哂笑道:“我说呢老四,你这哪是回来吃饭来了,你这是回来耍威风了是?” 宋建成她一眼,那冷冰冰的眼神中仿若铺满了层层叠叠的尖刀,叫她毛骨悚然。 “我没资格怨你们,毕竟我最该怨的是自己,是我为了一己之私,把她放在了这个满是豺狼虎豹的家里。但是,她命运悲惨的开始,是谁,大家心知肚明,午夜梦回的时候,不知那个孩子有没有入你的梦讨命。” 按理说,他一个军人不该说出这种乱力怪神的事,但世人大多愚昧,尤其是这乡下人,总是被这种事扰得心神难安。 王大芹显然想到了什么,左顾右盼的,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 宋建成不欲多说,“明天我会让大队长和支书来做个见证,往后我们四房就单独过了!” 在所有怔愣中,他踏着月色而去。 一顿饭不欢而散,胡翠花愣愣地看着桌上的菜,喃喃道:“这鸡肉,他还没吃上好两块呢!” 这话就像一根导火线,瞬间引燃了一直由父母出头的宋金,他拍案而起,“吃什么吃?不过是忘恩负义的东西。当了个虾兵蟹将就威风凛凛地说什么让我无出人头地之日?我倒要看看,他宋建成有什么本事?” 人性啊,对她人的苦难生死毫不在意,但只要涉及自己的利益便大吼大叫。 胡翠花站起身,一巴掌甩在了宋金脸上,“给你脸了?那是你小叔。” 宋金恶狠狠地瞪着胡翠花,这老虔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该说话的时候做个闷坨子,过了倒好意思指责人了。 王大芹也挺身上前:“你搁这儿跟我们耍什么威风?你可别忘了,往后是我们大房在养你。” “还有,我儿子说错什么了?他宋建成要是有本事,不也还是宋碗儿那贱丫头得利。就你搁这,吆五喝六打压自己人。” 这话,就像一个闷雷在胡翠花的脑子里响了一个晚上。 宋建成出了宋家门,望着这茫茫月色,竟是无处可去。离家太久,他竟是连家也没有了。 宋沅那里,他不是不想去,只要一想到那小丫头无悲无喜的面容,他心中的愧疚便压得他喘不过气儿来。 几个喘息过后,他便直直往大队长家里去了。这么些年,总要感谢大队长对沅沅的看顾的。 大队长对宋建成的到来那是十分欣喜,以往这个兄弟读书就让人敬佩,虽然失踪了这么些年,但以往的情谊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减淡半分。 “兄弟啊,你可算回来了。” 酒过三巡,大队长端着杯子的手摇摇晃晃,嘴里反复念叨着宋建成终于回来了。 宋建成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他虽安安静静的,但脸上的酡红以及眼里的呆滞无不证明着他也喝醉了。 大队长媳妇见两人这个模样,边用围兜擦手边摇头。这高兴过了一点分寸都没有,也不怕明天起不来上工。 也幸好她老早就把自家学军的床给铺上了铺盖,不然这会得手忙脚乱嘞! 她俯身想扶宋建成去休息,后者却摇摇晃晃起身,“嫂子,不用麻烦,我自己走!” 大队长媳妇跟在身后,看他踉跄的步伐,生怕他一不小心就摔了。 目送宋建成进屋,大队长媳妇这才回屋就扶自家男人,“真是的,醉得那么死,像僵尸一样搬都搬不动。” 许是听到了自家婆娘的碎碎念,大队长打了个酒嗝,喃喃道:“我今儿个高兴,不准说我!我高兴!” 大队长媳妇呸了一声,酒醉了还不忘占便宜。 一阵忙活以后,大队长家的烛光终于熄灭。 翌日,宋建成拍着脑袋出门,在厨房忙活的大队长媳妇寻声出门,“建成醒了?先洗把脸,饭马上就好了。” “嫂子,不用忙活了,我马上就走了!” 这都打扰了一个晚上,再麻烦人家就真的说不过去了。 “那哪成啊?要忙也吃完饭再走。” “不用了嫂子”,宋建成推拒着,走出了门。 到老许家门口的时候,大门还紧闭着,宋建成打了个呵欠,转身离开了。 孩子没醒,他趁着这日子去镇上置办些东西。 他走后没多久,胡翠花便敲响了老许家的大门。 宋沅看她不太好看的脸色,询问道:“怎么了?” “你小叔在你这不?” “没有!”这两字出口后宋沅明显感觉胡翠花松了一口气。 昨晚上王大芹的话让她想了一个晚上,儿子现在有出息,也有自己的家庭了,可不能为着外人伤了家庭的和睦。 她冷冷地看着宋沅,“你小叔也有自己的家庭了,我想了一下,你不能再占着他的户口了!” 再占着,不是分割了她两个孙儿的利益和爱了吗? 宋沅愣了一瞬,没料到她说的是这个。 不过转瞬一想,便也明白了她的初衷。 “我明白了!” ”哼,明白了就和我去找大队长开个证明,今儿个就把这事给办了!” 胡翠花这般急切,是怕儿子知晓以后阻拦。 宋沅抿了抿唇,“您稍等,我去拿些东西,便和您去开证明。” 胡翠花见她利索转身,心下才放松。还好她宋碗儿识相,亏得她还以为要磨破嘴皮子才能劝动呢! 两人来到大队长家,在得知来意后,大队长对胡翠花的失望更添一筹。 “这是您问过建成了吗?” 胡翠花板着脸:“我是他老娘,这点子事还做不了主。” 大队长正想说话,宋沅轻轻拉住他的袖子。“伯伯,您先帮忙开个证明,明儿个我上学就没有时间去办户口。” 大队长叹息一声:“碗儿,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 宋沅点头:“我知道,我已经是个大人了。” “你知道你还同意?”大队长没好气,这孩子,太实心眼了些。 “伯伯,人说树大分枝,我这一样的道理,麻烦你帮忙出个证明!” 大队长见她恳切的模样,虽不愿意却还是按照她的意愿出了证明。 得了证明后,胡翠花便扭着宋沅去镇上办理下户口的事。 看着宋沅手里的户口证明,胡翠花撇下宋沅眉开眼笑的大步往前走了。 宋沅捏着那薄薄一张纸,有些愣神。从前,她还有个名义上的父亲。从今天开始,她便真的是孤家寡人,身若浮萍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发怒 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她却久久消化不了。 好半晌的功夫,她才抬头,望着那灼目的朝晖,缓缓扯起了一个笑容。 “宋沅,从今天开始,你就是一个完整的独立的人儿了,你不用再害怕失去,不用再拖累别人。你成了一个随心所欲,自由自在的人儿了。” 这样一想,宋沅的笑容才渐渐明媚。 整理好心情以后,她便匆忙往家赶了,她那些酱还没熬好呢!熬了还得寄,时间太紧凑了。 回家以后,宋安坐在小马扎上,手里捏着刀正在切昨晚洗好的菌子。 见宋沅回来,他立马放下刀走到宋沅身边,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姐姐不怕,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等过几天咱们放假,我回去把我的户口迁过来。” 宋沅摸摸他的脑袋:“说什么傻话呢!” 要真迁过来,估计蔡琴得把自己杀了。 “我和你住在一起,户口当然也要放在一起。” “户口在哪都一样,只要姐弟在一起就行。行了,不说这个了,咱还有得忙活呢!” 宋安仰头看她,见她明媚的笑意,才松开了自己的手,“那姐你收拾兔子,我切这个菌子,马上就可以熬了。” “好” 姐弟联手,终于在下午把酱给熬了出来。鬼使神差的,宋沅把自己户口迁出的事给容祁说了,写了好大一张纸呢!就连折叠的时候宋沅自己都有些傻眼,她什么时候话这么多了。 宋沅把信和酱放好,正准备去寄时宋建成回来了,身后还领着几个人。 宋建成本来只想着去给宋沅置办一些东西的,到了镇上买好自己所需的物品时却想到自己的妻儿,便往岳父家里打了电话询问她们的行程。哪知岳父说,自己的妻子到家没做一丝停留就带着孩子出发了,现在应该快到了。 宋建成哪还管得了其他,挂了电话就去汽车站等了。按照岳父所说的,她们最晚今天也得到了。 而镇上一天只有一来一回两班客车,进镇的一趟在下午一点左右。 果不其然,到了一点以后,一辆照小型的客车便驶进了车站。 宋建成跟着进站,在门口等了五分钟左右,便见着熟悉的面容。 他立马迎上前去,抱走了妻子怀中的娃娃,“不是说休息休息再来吗?” 汤敏英气十足的脸因为长途跋涉略显苍白,以往灵动的黑眸之中尽显疲态。见到爱人,她努力掩饰着疲惫,嘴角扬起一丝笑意,整个人都柔和了不少,“你会想闺女,我就不能想啊?还有两个孩子,就不能早点来看看姐姐?” 宋建成在结婚之前就给她说了的事,说如果她不介意就结婚,介意就分道扬镳,各自安好。 听着他的描述,汤敏都能在脑海里刻画出宋沅的模样,那么懂事的娃娃,她怎会介意。 只恨她们夫妻工作性质特殊,这么些年愣是没见过宋沅一面。就连自己的孩子,刚生下来就直接送走,直到一个月前任务结束才堪堪有时间回去见见自己的孩子。 “行,你想闺女我高兴都来不及呢!”他右手拎过妻子手里的行李,“你牵着小昀就行。” 汤敏牵着左顾右盼的宋昀,见他满脸疲惫却依旧好奇地打量着周遭的环境,便蹲下身来。 “累不累?” “累”,小孩子声音奶奶的。 乖巧的模样让汤敏心都化了,她怜惜地捏捏孩子白嫩的脸颊,“妈妈抱一下,咱们马上到家,马上就可以见到姐姐了。高不高兴?” 宋昀对姐姐并没有任何概念,见母亲提到姐姐时的神采,便随声应和:“高兴!” 而一边,宋建成怀里的宋曦也用自己奶而不算清晰的声音附和着。“姐…姐,姐…姐” 宋建成捏捏女儿的小脸,侧头看着母子俩,汤敏抱起了宋昀,与宋建成对视,会心一笑。“得嘞!回家咯!” ……… 宋沅见着宋建成身后的人,有些局促地让开了路,“请进!” 就这个场景,她已经猜测到了几人的身份。 汤敏见她有些不自在,便把宋昀放了下来,自己弯腰和孩子对视,温柔道:“昀儿,叫姐姐!” 宋昀得到指令,像个小钢炮一样冲了过来,“姐姐!” 宋沅手足无措地看着抱着自己大腿的小团子,完全不知道自己下一步应该做什么。但无疑她内心是喜悦的,至少,小叔在这几年的时间过得还不错。 “姐姐”,宋昀没等到回应,便仰头看着宋沅,白皙的小脸上满是疑惑,好似在说:“姐姐怎么不抱我?” 宋沅被他的眼神打败了,轻轻弯腰把他抱了起来,“小叔,小婶,进来坐!” “诶,沅沅不用客气!”汤敏笑着应和宋沅。 几人进了堂屋,宋安跑到厨房,熟练的生火烧水,水开后加了一些白糖,等稍冷一些才端去了堂屋。 “沅沅,这次你和小叔小婶一起走!” 宋安的脚步一顿,碗里的水因为突来的停顿洒了出来,滴落在他的手背之上,他好似没感受到手上的灼热,心里五味杂陈:“小叔接走姐姐,姐姐就有更好的生活条件了。可是,可是,他舍不得。” 他愣神的时间里,屋内的宋沅摇了摇头:“不了,我在这生活惯了,而且我还在读书,贸然换地方的话可能不太适应。” 更深层次的话她没说,胡翠花应该就是猜到了小叔此行的目的,所以才会迫不及待地让自己把户口迁走! 以往她太贪心,理所应当的享受着小叔给的一切。但这七年的时间,让她看开了许多,她想自己独立就挺好的。 汤敏侧头看了看丈夫,见他失落的表情心里也不好受:“那等你放假了,小叔小婶再回来接你。到时候重新联系好学校,就不用担心中途课被落下。” 宋沅还是摇了摇头:“不了,小叔小婶要忙工作,就不要为我费心了。我如今挺好的。” 有书读,有饭吃,真的挺好的! 宋安听到姐姐的回答,心里豁然开朗了许多,是啊!姐姐的性格,是不会想要麻烦别人的。虽然很自私,但是他真的很高兴。 他大步向前,把碗放在桌子上,“小叔,小婶,喝水!还有弟弟妹妹的,你们先喝着,我去端来!” 没等宋建成夫妻俩说话他便撤步往厨房走,几句话的时间,他便把水端了进来。 “安安歇会!” 宋建成看着跑前跑后的侄子,心里总算有了丝庆幸,庆幸这苦难的几年里,有个真心爱护沅沅的人陪护在她身边。 “好,小叔,你们喝水!已经不烫了!” “好!” 宋建成看他乖巧地坐在了宋沅身边,便联想到宋沅不肯和自己离开会不会是因为宋安的原因,于是他便询问道:“安安,离开这里,和小叔小婶一起生活怎么样?” 宋安抿了您唇,侧头看向宋沅,见她脸上没有一丝波澜,便开口道:“谢谢小叔的好意,但你养家也不容易,我们就不去麻烦你们了!我和姐姐现在挺好的,我很满意现在的生活!” “可是……” 宋建成刚要说话,就被宋安打断了。“小叔,我们也不希望你为了我们背负更多的压力。” 宋建成心里一酸,这孩子,比他那不靠谱的爹妈懂事太多了。 “不会,你们跟在我们身边,只会让我们欣喜,不会有更多的压力。” 汤敏接过话头,虽然再养两个孩子会有些吃力,但丈夫的心结她明白,况且,她也很喜欢这两个懂事的孩子。 “不了,小婶。” 说到这,宋安停顿了下,偷偷地看了看宋建成,又偷偷地看了看宋沅,狠心道:“小叔小婶很好!但是有些决定,你们或许也应该问询一下老人的意见。小叔可能不知道,奶奶怕我姐拖累了你,今儿个一早就把姐的户口从你那迁走了。” “哦,对了,你或许还不知道,从你失去消息以后,奶奶担心您这房没人,便把我姐的户口迁到您名下了。” 七年的时间啊,奶奶轻而易举地就推翻了自己的决定。 宋建成先是怔愣,而后胸腔里充斥着满腔怒火,自己亏欠孩子已经够多了,为什么他们还要往孩子身上插刀子? 第一百六十章 不欢而散 宋建成手握成拳,怒气冲冲站起身,想要去找自个老娘问问,自己快三十的人了,还作不了自己的主吗?自己没在家时让孩子受委屈,自己在家还得让孩子受委屈,他这叔叔怎么做得怎么失败? 汤敏眼疾手快地拉住他,“别冲动,缓缓情绪再说。那毕竟是你的母亲!” 妻子温柔的声音拉回了宋建成的理智,他侧头看着站在一旁的宋沅,眼里满是愧疚。 那目光看得宋沅有些难受,在她印象里,小叔是意气风发的,哪怕是最艰苦的那几年,哪怕宋沅的记忆已经变得模糊,她始终记得那是一个笑容温暖嗯谦谦君子。 “小叔,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你不必愧疚!” 说她自私也好,胆小也罢!她觉得自己的身躯太小,背负不了那么多的愧疚与自责了。如今小叔还在,她承认自己是有些迫不及待地解除他们之间的关系,毕竟她害怕,害怕有人会为了她再收到伤害。 “为什么?是不是小叔让你失望了?”大男人的声音里有些颤抖,显然联想到宋沅所受的遭遇全部是因为他在生活里的缺席。 宋沅摇头:“不,小叔从来都很好!只是沅沅已经长大,能够独立了。” 比起亲生父母的作为,宋建成已经做得很好了,若不是他,宋沅可能早已成为一堆白骨。 小叔对她很好,胡翠花说得没错,若是自己依旧在小叔的羽翼范围之内,他的很多关心和疼爱都会偏向自己。若是一日两日便也罢了。时间久了,就算是再大度的人心里也会隔应。她真的不想影响他们的家庭和睦。 她对汤敏并不了解,就算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好,小叔值得好的生活。 宋建成:“可是………” “小叔,我们除了不在一个户口本上,其他的并没有实质性的变化,不是吗?” 宋建成抿了抿唇,话是这样说没错,但胡翠花的做法多少有点卸磨杀驴的意味。 他长呼了一口气,“是我想叉了!” 他不知该欣喜还是难过,原来在他看不到的这些年,孩子已经长成了一个坚强独立的大人。可明明她又在一个还能撒娇讨好的年纪。 只能说,宋建成对宋沅生活的期待太高了,就这个吃不饱穿不暖的年代,大多孩子都早熟,哪有人还在十五六的年纪撒娇讨好,有的无非是为生活奔波忙碌。 宋沅越懂事,宋建成越觉得自己没脸见她。他看向妻子:“咱们也带孩子过去老宅坐坐!” 汤敏点头,牵起宋昀起身,跟在宋建成的身后。只小小的宋昀频繁回头,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姐姐,再见。” 宋沅:“再见!” 送走宋建成一家,宋沅长舒了口气。她抬步走到院子之中,仰头望着天空,天色已经不早,今日的东西怕是寄不成了。 而宋建成一家去了老屋,正好今天是星期天,全部人都在家歇息。 大房一家人看着他们,招呼没打,马着脸直接回了房间,关门时那房门摇摇欲坠的模样,可想踹门之人的力度之大。 倒是胡翠花眉开眼笑地迎上前,从汤敏手里接过了宋昀,用力地抱在了自己怀里。 汤敏无奈地笑笑,跟着丈夫进了门。屋里的宋老三还因着宋建成提议的分家生气,听到脚步声头都没抬。 “老头子,看,咱小孙子来了喂” 胡翠花嗓音里都冒着高兴,宋老三听说小孙子,条件反射地抬起头,见宋昀那白乎乎的小脸,笑得皱纹都能夹死苍蝇:“可真俊啊!” 说着就要去胡翠花手里抱孩子,胡翠花这还没稀罕够呢,哪肯让啊。 宋建成见状把宋曦递了过去,“爹,你抱小曦!” 宋老三眉头紧蹙,看宋建成时眼里没有一丝情感。目光很快移到宋曦身上,见她头顶上的两个小啾啾,冷漠地别开了眼:“丫头片子有什么可抱的!” 汤敏原本笑意盈盈的脸色一黑,怎的?女孩就不是人了? 她强忍心中的不满,宋建成却如同点了火的炮仗,“丫头怎么了?丫头那也是我的孩子。” 胡翠花见气氛不对,讪讪笑道:“你爹不是那意思”,顺着便把宋昀递过去给宋老三抱,而自己却也没有抱宋曦的意思。 小孩很会察言观色,见哥哥被两人抱来抱去,而自己无人问津时,可怜兮兮地看着汤敏:“妈妈” 奶音里透露出她的疑惑与不高兴,听得汤敏一阵难受。 “没事,妈妈抱哈!” 说着她便接过宋曦,宋昀听到妹妹不太开心,便挣扎着从宋老三怀里下来,“妹妹!妹妹!” 宋昀不太老实,宋老三抬头看向宋曦,却发现那双眼睛和宋沅有些相似,霎时间,好像堵了很久的气有了疏通的地方,冷冷道:“搅事精” 这话一出,宋建成立马从他怀里抱过宋昀,“这几年您除了长了年纪,其他可真没有一点长进。既然您瞧不上我女儿,那便不打搅您了!” 他拉过妻儿就走,他那气还没消呢,这宋老三又火上浇油。 汤敏也没犹豫,出了老宅大门,宋建成抱歉地看着妻子,“咱们回镇上住一宿!” 他现在是一点都不想看见父母。 一家人浩浩荡荡往镇上去了。 第二日,宋沅趁着中午放学的时间去邮局寄了东西。再回来的时候,却见在学校门口徘徊的小叔。 她小跑迎了上去,“小叔,你怎么在这?” 宋建成摸了摸她的脑袋,“小叔听说你在这读书,特意过来看看你能不能适应。” 宋沅歪了歪头,“很适应的,同学们人都很好!” 宋建成闻言松了口气:“沅沅,小叔想接你和我们一起生活,你真的不愿吗?” 宋沅摇了摇头。“小叔,我想靠自己的能力走出这片土地。” 虽然现在希望渺茫,但总有一天自己会做到的。 宋建成有些失落,他能感觉到宋沅的疏离,却也明白这些年的空隙一时半会儿修补不了。 “小叔准备回去了,原想着带你一起的,但咱们沅沅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 从他的语气里,宋沅推测昨天他们去了老宅可能闹得不是很愉快。 “小叔这些年没有在你身边,让你受委屈了。往后你有事,就往小叔单位打电话。” 宋建成递给宋沅一块蓝色方巾,宋沅正想打开,却被宋建成阻止了,“找个没人的时候再看!电话号码保存好,小叔走了!” “好,我知道了!” 宋建成又摸了摸宋沅的脑袋,良久,才忍下不舍转头离去,只步伐有些承重。 宋沅见他有些萧索的背影,终是喊了出来:“小叔,保重,你们好好的,我也好好的,有机会的话我去找您!” 宋建成没有回头,心里酸酸的,背对着宋沅挥了挥手。 第一百六十一章 寻宝 容祁收到宋沅的信后,心都揪紧了。 他回想起当初宋沅拜托自己寻人时的模样,那时的她有把寻人当作她生活下去的一丝支撑的! 如今这支撑被人亲自斩断,她该是怎样的心情? 容祁放下了所有的事,往车队请了假便匆匆赶往松桥大队去了。 他到的那天,正好是星期六,阳光明媚。 老许家的大门虚掩着,他轻轻一推便推开了。 进了院子,院子里静悄悄的,并没有人。 宋沅房间的窗户打开着,他轻手轻脚迎上前去,只见女孩正襟危坐在桌前,正俯首专心致志地写着什么,一缕发丝垂于脸侧,微风拂动时随风摇曳着。 容祁忽然觉得这一刻真美!相较于两年前,女孩长大了不少,原本枯瘦如柴的身体慢慢丰盈了起来,曾经干枯的头发也有了光泽,在阳光的照射下,还隐隐反着光。 和煦的阳光照在她的侧脸,让她整个人都柔和了许多,至少,看起来与两年前那个满身防备的模样相差甚远。尤其是那天然白皙的肌肤,映衬着她的眉眼口鼻,美人之资初现雏形。 于是太过认真,容祁在窗外站了许久宋沅都没发现,写得入神时,嘴里还在喃喃算着什么! 容祁往窗户边上又移了移,正好挡住了那有些刺人的阳光。 光线一下暗淡,宋沅被扰得得抬头,却见一个始料不及的人立于窗前,熟悉的眉眼,熟悉的身姿,宋沅说不上为什么,就觉得十分激动。 她慌忙扔下手中的笔,小跑着去给容祁开了门,“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工作很忙吗?” 见她笑嘻嘻的模样,容祁悬着得心总算放了下来。 “这不,看见你给我写的信,着急忙慌地跑来安慰人,没想到啊!看来用不上我了!” 宋沅一愣,没料到竟是这个原因。不过她还是神气活现地摸了把自己的鼻子:“哈,想差了!我宋沅可不是会流泪消沉的人。” 容祁温和笑笑:“嗯,确实想差了!” 他觉得,宋沅变了,是很好的变化,像是冲开了某些枷锁与束缚,展现了自己最真实的一面。 “那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更何况,我宋沅岂是一点小事就哭哭唧唧的性子?” “嗯嗯,了不起!有没有吃的,我赶了一路,饿都要饿死了!” 说着,容祁还很贴切地捂了捂自己的肚子,一副饿极的模样。 “厨房还有饭,走,吃饭去!” 宋沅给容祁舀了一大碗玉米饭,,桌上摆得就只有腌笋和素炒土豆,却叫容祁吃得满足。 “对了,安安呢?” 从他来这小会儿,宋安可还没现身呢! “他去找杨杨去了!” 与宋沅清冷的性子不同,宋安有很多朋友,尤其是宋杨,两个人关系好得不得了。 “皮小子,你作业写完没?没写完就去写,不用顾及我。这家里,我可熟得很” 容祁嘴角敷着好几粒玉米饭,配上他那那略微粗矿的声音,倒是形成了强大的反差,宋沅看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都做完了,等你吃了饭我带你去寻宝去!” 寻宝?小孩子的玩意嘛不是。 不过难得宋沅兴致勃勃的模样,容祁表现得一脸期待。 吃了饭,宋沅带着容祁往秘灵山上去了。 “带我寻什么宝?”,容祁有些好奇。 “嗯…”,宋沅沉吟了两秒,“带你去找找我的救命恩人!” 这两年,宋沅一有机会就会往山上走,就是想找找当初的那道身影,却一直没有结果。 “哦,你的救命恩人是什么样的?”容祁来了兴致。 “它是一只特别好看的梅花鹿。那时候安安的妈妈把我丢在山上,天乌漆麻黑的,特别是夜里,生冷生冷的,我以为我就要死在这里。 等我意识都有些不清醒的时候,有一道热源慢慢靠近了我,我努力睁眼,看见了它,它用它的小腹轻贴着我,给了我温暖。 等我状况稍好了一些,它带着我往山下走,正好碰见了来寻我的许大伯。只是这么多年了,我后面就再也没见过它!” 有时候宋沅都在想,这只曾经给予自己温暖的梅花鹿是不是自己臆想出来的。 容祁闻言,轻轻牵起了宋沅的手。“那咱们今天可得好好找找!” 宋沅:“嗯!” 两人上山,梅花鹿没找着,容祁倒是打了几只野鸡。 临下山的时候,宋沅有些沮丧,或许,它早已在物竞天择的丛林里,失去了生命! “找不到没关系,或许它已经不在这个山头了,换了环境生活了呢!” 宋沅有气无力地点头,希望是这! 回到家,宋安还没回来。宋沅去了厨房热水,容祁把打回来的鸡捆绑住脚,在一旁歇上了。 水开了后,他才又起身,去厨房拿了菜刀,从野鸡里面挑了一只最肥的,抹了脖子。 晚饭是容祁做的,按照宋沅的口味放了些辣椒。 宋安回来时,饭菜已经端上了桌。 从宋沅去上学开始,又或者说从韩强得知心上人另嫁他人开始,韩强就没过来搭伙了,好似和生活较上了劲儿。如今宋沅再去看他时,虽依旧文质彬彬,却没了出来时的高傲。 “今天做什么好吃的了?”宋安小跑进门,他本来就想着去玩一会儿就回来的。谁知道宋杨那个大笨蛋学习成绩那么差。 他哭兮兮地和自己说,他这成绩要再提不上去,他奶就不让他去学校了。于是宋安动了恻隐之心,为他补了一天的课,也气了一天。 他始终想不明白,那么简单的题目,宋杨怎么就教不明白了呢 “回来就洗手吃饭!”容祁在每个碗里都添上饭。 宋安没想到他会在自己家,愣愣的站了半天,一点反应都没有。 “不饿吗?怎么不去洗手?” 宋安哦了一声,好奇他为何会在这。 入座的时候,整个人都还有点不太“清醒”的样子。 第一百六十二章 情愫 “你不忙了吗?”言外之意怎地就有时间来我家?还老是抢走姐姐的注意力? 容祁瞥了他一眼,好似没听出来他语气中的嫌弃,淡淡道:“再忙总得有个歇息的时候。” 宋安对他的回答是嗤之以鼻,奈何姐姐正盯着两人,便只能偃旗息鼓,轻轻“哦!”了一声。 容祁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在松桥大队停留了两天的时间,他便往回赶了。 这段时间车队很忙,他的假期自然也少。 回到租住的房屋时,母亲祁云正站在屋檐下,手遮住头部的阳光透过窗户往里看着什么。那一身精致的着装,与容祁这简陋的房屋格格不入。 容祁抬手,手背抵住嘴唇,轻咳了两声。 突来的声响打断了祁云的动作,她僵硬地回头,见对面笑意盈盈的儿子,率先发难:“你这小孩子,没事吓唬你妈干啥?还有你这几天又去了哪里?我来了几次都没见着人影。你可别说你出车了,我可去你们单位问过了好几次。话说臭小子,你是在躲我吗?谁家父母到了我这个年纪不是抱孙子了?我只是想常人所想有错吗?” 母亲喋喋不休,容祁静静地看她发挥,等她数落完后,才云淡风轻道:“打住!您要是来催婚的话就请回!” 看看,这什么态度!祁云心里急啊,从儿子退伍回来,她就张罗着给他找个对象,可这臭小子,一提这事就翻脸,也不知是没开窍还是咋的? 所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容祁也老大不小的了,她隔壁邻居家的儿子,还比容祁小一岁呢!人孩子都两岁了。 “你要气死我啊你!” 祁云轻拍着胸脯,她亏欠孩子太多了,所以每次说话也不敢太过放肆,只偶尔表达自己的不满。 容祁一手揽住母亲的肩膀,一手在她后背轻拍着为她顺气:“行了,您少操点心!有个词叫顺其自然。我现在还想着奔奔事业,你就别老想着让我结婚了!” 结婚这事,他还真没想过。要想找一个情投意合的人何其难。若为了结婚而结婚,完全是对自己和对方的不负责。他可不想自己的婚姻像父母的一样,从未有过柔情蜜意,却能顷刻间分崩离析。 婚姻?还是算了! “你这孩子!什么顺其自然,你这都什么年纪了,咋不知道着急呢?” “着急有啥用?难不成着急了明天我就能走媳妇儿了?” 祁云听着这话,连忙拍自己胸脯保证,“你若是想,明天妈就能给你领回来。” 小老太太打包票时神气的模样看得容祁轻笑。 “得了,您年纪轻轻的,就别想这些了。您若是生意不忙了,可以多和刘叔培养培养感情。” 见容祁真的抗拒,祁云只能在心底叹气。罢了,这次就到这,下次再催。 “你这臭小子,整天不见踪影,要不是我来看你,你是不是都忘了自己还有个妈了!” 容祁开门的手一顿,这还真忘不了。“我这不是有事吗?” “你这整天说忙,也不知道你到底忙出啥头绪来没有?”祁云小声抱怨着。 自己手上好歹有个裁缝铺,加上手艺不错,每日进项也不算差,奈何这臭小子,非看不上她那点东西。 “饭要一口一口吃,哪能一下子吃成个胖子,头绪也是这样的道理。” 容祁把锁拧开,带着祁云进了屋。 …… 时间总是在不经意间就溜之大吉,宋沅边上学便赚钱,日子倒也过得充实。 自从宋沅户口独立以后,容祁更加怜惜她,只要不忙就请假往松桥大队跑,搞得他的那群朋友都以为松桥大队有金子还是怎的? 转眼的时间,宋沅已经年过十六,而容祁也在这些年的东奔西走之中找到了自己的目标与方向。 这天中午,宋沅和容祁照常去往秘灵山里打猎,由于是雨季,这才进山没几步路就遇见了许多木耳和野生菌之类的东西。 见矮坡上的小树林里木耳生长得不错,宋沅便敏捷地爬过山头,去采摘野生菌。 容祁随步走了上去,两人蹲在树林中,身子一下隐藏了去。 不多时,矮坡底下传来动静,宋沅和容祁严阵以待,以为遇见了野物出山。 静静听了一瞬,声响越来越近,偶尔还有一两声叮嘱声。 容祁看向宋沅,眼里尽是疑惑:“不是说好这里是禁地的吗?” 宋沅摇了摇头,她也不知啊!从前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 不过这两年庄稼收成不好,很多队员家里粮罐都见了底。若是为了生存,冒险往禁地里闯一闯,倒也不是不可能。 宋沅拉了拉容祁的衣袖,示意他不用管,继续采摘眼前的菌类。 没一瞬的功夫,原本窸窸窣窣的踩碎树叶的声音停止,转而变成了细细的交谈声。 宋沅没太在意,继续手头的动作。只那交谈声慢慢转变成了喘息声。 宋沅有些傻眼,站起身想要让人小声一些,却被那两具身体震住了。 这,这,这,难道是传说中的偷情? 还没等她想明白,容祁眼疾手快地蒙住了她的眼睛。 见宋沅绯红的脸蛋,他的情绪一下从尴尬变成震怒。 原以为这小祖宗啥也不懂,自己尴尬就行了,奈何她动作太快,自己都没来得及阻止。 还有这底下的人真是该死,偷情就不能找个隐蔽点的地方吗?尽污了小姑娘的眼睛。 若是底下的两人知道容祁的想法,一定会大声喊冤。我他妈都躲到禁地来了,难道还不隐蔽? 底下的人还在动作,容祁换了个姿势,右手捂住宋沅的眼睛和右耳,一手环住宋沅身子,宋沅左耳紧紧贴在他的胸口。奈何底下的声音太过孟浪,尽数钻进了宋沅的耳朵。 宋沅脸越来越红,她感觉自己都要烧起来了。一定是早上出门没看黄历,才遇见了这种事。 若是她一个人也就罢了,偏偏还有容祁。 想到自己刚刚看到的东西。再想到自己如今在容祁的怀抱之中,宋沅的脸更红了。早知道,今天就不出门了。 容祁也察觉她的异样,可底下的龌龊还进行着,他只能用环住宋沅身子的手去给她降温。 宋沅觉得脚后跟都站痛了,她都要踉跄的时候,容祁才移开了捂住她双眼的手臂。 宋沅第一反应是抬头去看容祁,正巧容祁低头,四目相对,仿佛空气中有什么东西变了味。 第一百六十三章 心虚逃走 容祁看着那湿漉漉的双眸,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跳动得愈发急促。 他对自己的这种反应有些无所适从,尤其对上宋沅那双澄澈的眸子,竟莫名有些慌乱。 容祁快速移开了双眸,正巧盯上了已经走远的两人,原本随意垂于裤缝间的右手瞬间紧握成拳,此刻的他恨不得把人抓过来狠揍一番。 左耳仿佛还留有容祁的体温,宋沅不自然地抬手摸了摸耳垂,那温度传递到指尖,热意让宋沅的脸更加绯红。 看着正对自己的后脑勺,宋沅心跳得快了几分。任凭谁和异性遇见这种事,都会慌乱的!宋沅如是安慰自己。 几个深呼吸,宋沅这才说服自己,而后装作若无其事地问对方:“容祁,咱们还要往山里去吗?” 今儿个才进山,背篓还空空的。可遇到了这档子事,也不知容祁还有没有心情进山。 若是他不去的话,便回去休息去,反正自己是不会放过这样好机会的。 去岁洪灾过后,徐爷爷的身体愈发不好了。如今拖着病体上工,许多眼红的乡亲直接闹到大队长那去,说徐爷爷做工不如之前,公分便也降了下来。以前能混个饱腹,如今却是不能了。 整日忙着上工,老人家为没啥菜,宋沅就想着,趁着自己有时间,给他囤一些,虽说不能吃饱,却也能添些味道。 “去,怎么不去?”这好不容易来一趟,可不能因着那两人便打破自身的计划。 两人继续往山里去,一路上没个交谈。宋沅忍不住侧眸瞥了瞥容祁,却被人家逮个正着,只能尴尬地嘿嘿笑着。 走了没多远,气氛实在诡异,宋沅在路边随手折了两根树枝,起先时拿在手里轻轻转动,后来无聊时,便折成小段小段的枝节,扔掉了。 一时之间,耳畔除了鸟雀的叫唤声音,便是宋沅折枝的咔擦咔擦声了。 眼看她手里的树枝到了末端,他以为耳根就能清净之时,宋沅却开口了。 “容祁,你是不是该结婚了?”她刚刚可都瞥见了,那两具白花花的身体中的男主人是谁。按说人才到二十岁,就急着这些男女之事。反观容祁,都25岁了,难道就不想结婚? 突如其来的催婚,搞得容祁脑瓜子生疼,他懒倦低沉的声音响起:“小丫头,操心那么多干啥?小心长不高!” 宋沅瞥了瞥容祁的身高,再联想一下自己的,气得嘟了嘟嘴。心道:“不操心也长不高了,就安安爹娘的身高在那,她能越过多少去?而且自己年纪也大了,怕是得停止生长了!” 这样一想,宋沅郁闷极了,她如今才一米五左右,堪堪到了容祁的胸口。这要是长不了了,不就成了别人口中的矮陀螺吗? 宋沅郁闷,便激起了隐藏已久的小性子。“我这不是看你年纪大了嘛!问问!” “嘿,我不着急,难道你个小丫头还着急结婚了?” 嗯?宋沅眼珠转了转,怎么扯到我身上了? 宋沅:“我才不急呢!” 这两年的时间,她上公社读书的事情在松桥大队不算秘密。可其他大队的人就像不知道一样,一年里总有两三个媒婆上门。 每次她以还在读书为由拒绝之时,人还美其名曰,读书不读书的,最后的归宿都是结婚生子,打理家庭。何必还浪费时间在这之上,就和她年纪相同的,结得早的孩子都快一岁了。 想到那些媒婆的巧舌如簧,宋沅气鼓鼓地往前面走去,去她的读书没用,明智好不好?长见识好不好? 这般想着,宋沅大步迈上斜坡,只太过着急,且树林里土质松软,一下跌了下来。 容祁连忙跑上前拉住她的胳膊,“我就说说而已,若不爱听便不听,咋还气上了?你看,走路还得专心一些,这样大意,伤了算谁的?” 宋沅揉了揉脚,没说话!毕竟忒丢人了。 “好了,我看看有没有伤到!”容祁蹲下身来扶住她的脚踝,轻轻地按压着每寸肌肤,询问宋沅痛不痛! 他太过认真,宋沅看着他温柔的侧脸,一时间觉得心里温暖。 检查了一番后,容祁生怕宋沅又摔,便亲自拉着她走。 ~~~ 月明星稀,四下静寂。熟睡的容祁却突然睁开了双眼,神色有些难看。 月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把屋子一照得很亮,耳畔是宋安清晰均匀的呼吸声,容祁死死盯住房梁,只觉心中烦闷。 许是白天听了一场活春宫,他晚上居然做起了那令人羞耻的梦。梦就梦了,可偏偏他梦到的是宋沅那个小丫头。 想着梦里宋沅红着脸,眼睛湿漉漉地望着他问想不想亲亲她时,容祁便觉得自己不是人。 更可耻的是,望着那嫣红的唇瓣,他竟真的想要就此亲下去。 “啪!”他右手拍了拍自己的脸,容祁,她还是个孩子,还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怎么能在梦里亵渎她呢? 他落下的巴掌太狠,宋安一下惊醒过来,手都没撑住床板,就坐了起来:“怎么了怎么了?” 容祁看着双眼都没睁开的宋安,心中愈发愧疚。“没事,刚刚拍蚊子!” 宋安没有多想,听着耳边时不时的嗡嗡声道:“哦,夏天的夜里蚊子就是多,那你早点睡。” 宋安又躺了回去,摸着脸上痒痒的地方,已经起了一个疙瘩。心里盘算着:“明天我得上山去找找艾蒿,睡觉都不清净。” 奈何睡意来袭,还没盘算完便沉沉睡去。 四下又恢复寂静,容祁却不敢再合眼。他只要一闭上眼,眼前便是宋沅那张白皙的脸,还有那娇俏中又带着羞涩的声音。 心中无比唾弃自己,容祁手撑着头,一直睁眼到了天亮。 翌日,容祁看着在自己面前走过的宋沅,觉得哪里都不对劲儿。 早饭过后,便提出要离开。 “不是说可以留到后天的吗?”宋沅小声抱怨着。 容祁扒饭的动作慢了下来,心虚的地看着一脸疑惑的宋沅,眼神躲闪着,“我这临时有事,得回去了。” 若是再不回去,整日和宋沅面对面的,他都不知以何心态和她相处了。 宋沅虽抱怨着,早饭过后,拿出了昨日采摘的菌菇之类的山珍,给容祁打包着一起带走了。 容祁走后,最高兴不过的就是宋安。他还是喜欢只有他们姐弟二人的日子,若是容祁在,自己床铺还得分他一半,搞得他晚上睡觉都不敢有大动作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醋了 容祁以为换个地方兴许就好了,奈何赶回自己的出租屋后,情况并没有好转。但凡只要一入睡,梦里总会有宋沅的身影。折磨得他眼都不敢闭,眼下生生熬出一片青黑。 从前俊美的男人如今盯着一双硕大的熊猫眼,可让他身边的兄弟笑话了好一阵。 因着这事,容祁再也没敢回松桥大队,两人只能通过书信联系着。 转眼到了冬季,宋沅学习越发刻苦。她自认自己不是一个特别聪慧的人,只能在私底下努力着。 耳边仍然有人说着女孩读书无用,结婚生子才是正道。可宋沅就是享受那种书本里带来的乐趣,那种探索,领悟的成就感,是前所未有的。 这日,宋沅从镇上回来,恰巧遇见了几个行色匆匆的人,那群人脸色并不好看,撞到宋沅也只是敷衍地道了歉便走了。 宋沅回到大队才得知,那一行人是徐爷爷的孩子和学生,虽不知什么原因让他们想起了徐爷爷,特意跑到向下来看他老人家,但结果是不欢而散。 老人家对他们并没有好脸色,尤其是对上那张与妻子十分相似的脸颊时,他心中的悲怆压得他的身子愈发佝偻单薄。 他将人拒之门外,自己背靠着那漏风的门帘,身子颤颤巍巍地顺着门慢慢滑落,苍老的面颊上泛滥着许久不曾有的眼泪。 老人痛苦地捂住双眼,那瘦骨嶙峋的五指,止不住的颤抖着。如今这异地他乡,便只有他老头子一人苟活着。 宋沅得知消息后特意去了趟牛棚,老人家心知她的来意,摆手让宋沅不用担心,那红肿的眼皮却暴露了他的情绪。 “爷爷,往事不可追,咱们都往前看!” “好孩子,我知道!回!别让人看见了!” 宋沅一步三回头,门内的徐立先注视着她的身影,不时挥动着手。 这苦难的日子之中,最大的收获便是这个善良的孩子。只是可惜,自己却帮衬不了。 宋沅走后,徐立先望着妻子坟墓的方向,精气神一下卸了去。 宋沅纵使再不放心,却只能抽一些碎片时间陪着老人。 这天,宋沅才从学校赶回来,却听到了一个噩耗,徐爷爷没能熬住这个冬天,去和刘奶奶团聚去了。 宋沅走在小路上,仿佛行尸走肉一般,麻木地走着。 生活啊,总是在没有盼头之后变得索然无味,度日如年!徐爷爷坚持了两年,想来也算解脱了! 两年的沉淀,让宋沅愈发成熟。这次,她勇敢地站了出来,为老爷子披麻戴孝。 大队的人对此议论纷纷,宋沅却充耳不闻。反倒是大队长和书记,鼓励了宋沅的行为。 人死如灯灭,这些曾为国家奉献过的人,没能有个安然无忧的晚年。如今去了,总得有个人送送,碗儿比他们勇敢得多! 葬礼过后,宋沅又变得消沉不少,宋安见她一直不好,在给容祁的信中提到了她的状况。 容祁知晓她内心的脆弱,顾不上其他,匆匆来到了她的身旁。 乍见到许久不见的人,宋沅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那萎靡的眼神,苍白的面容,无处诉说着她的异常。 容祁一把把人搂进怀里,声音低磁:“若是难过,便哭!” 宋沅愣了一瞬,小声说着我才没那么脆弱,后半段却哽咽着差点说不出来。 “没事了!我在!” 漂泊的船终于找到了港湾,哪怕只是一时的停留之所,却也让人放松。 宋沅揪紧容祁胸前的衣服,小声啜泣着。“你说,世间为什么要有生老病死?” “你只要想着,或许这只是他们的另一种开始。这世间的苦难,他们尝得太多。我们无法感同身受他们的哀伤,挣扎与绝望!如今,他们不用再拖着这苍老的身体尝尽生活的酸甜苦辣,世态炎凉,你该为他们感到高兴!” 容祁轻轻抚摸着宋沅的发丝,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只是深陷其中之人,往往做不到坦然面对。 “可是,我只要想到这世间再无一丝他们存在过的痕迹,我就忍不住难过!” 听着她的哭声,容祁心痛极了。“这世间的一切,繁花落尽,也终将化为尘土。只要你心中为他们留置一个角落,他便永远存在。” 宋沅号啕大哭,把心中所有的脆弱和难过都发泄出来。 等宋沅情绪稍好一些过后,他便又匆匆收拾行囊,为生活和理想奔忙着。 宋沅望着那远行的高大背影,心中悲戚。她伸手想抓住那道身影,却发现距离太远,手掌太小。 “是否有一天,你也会离开我的生活?” 容祁无法得知宋沅心中的想法。随着年岁增长,祁云女士更加操心他的终生大事。 就连一向稳重的容建威,也加入了催婚行列。 “嗯,你要照顾好自己,努力学习的同时也要对自己好!”容祁低声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着,脸上笑意缱绻! “嗯,知道了!你也是!”宋沅眉目如画,神情温柔。 “容祁,你对象找你!”突来的插话,让原本和谐温暖的气氛戛然而止。 容祁回头看了眼毛毛躁躁跑来的常岩,恨不得把人掐死。 而宋沅在反应过来那句话的意思以后,匆匆挂断了电话。 听着那急促的嘟嘟声,容祁的心乱了。可千万别误会啊! 电话再打回去,接的人却不再是宋沅。 容祁挂断电话,对着常岩就是这个锁喉杀,这人他娘的,就会误事。 两人玩闹间,胡婉宁走近了电话亭。 “容祁,我这有两张电影票,晚上一起去看吗?” 容祁眉头紧锁,也不知是不是自个妈出的主意。 他上次明明确确地说过自己不处对象,可祁云女士还是借口让自己回家吃饭,给偷摸着安排了一出相亲。 胡婉宁很好,可他生不起想和她处对象,结婚生子的欲望。 常岩看着期期艾艾的胡婉宁,对着容祁一番挤眉弄眼,而后贱兮兮地跑开了。 “不好意思胡同志,我今天晚上有事。还有非常不好意思,我如今并不想着处对象,所以便不耽搁你的时间了!” 虽然拒绝得并不绅士,但却得把话说清楚。 胡婉宁期待的眼神一顿,上次饭局后祁阿姨一个劲的道歉,她便知晓容祁的态度。 可她人长得不差,能力也不算低,她总觉得是容祁不够了解她才做的决定。 如今当着面被拒绝,胡婉宁的脸色不是太好看。 好在胡婉宁教养很好,一瞬的功夫,便收拾好自己的情绪,优雅地对着容祁说:“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今天实在不好意思,有些唐突。” 没想到人这么爽快,容祁的反思自己说话是不是太直接,憋了好久才憋了一句对不起。 眼看着胡婉宁离开,容祁纠结地蹲下了身子。这下,该怎么和沅沅解释? 宋沅撂断电话后,心中无比烦闷,她也搞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了,总之就是不想听到容祁的声音。 第一百六十五章 高考 “大骗子,说好的你在,可我终究是忘了你也有自己的生活!” 宋沅漫无目的地沿着马路奔走。按理说她并不是多愁善感之人,可偏偏此刻的她怎么也提不起精神。 突来的喧嚣令宋沅一滞,她侧眸睨向声源处,竟不知不觉间走到了纺织厂门前。 应是到了下班时间,工人们统一着装,三两结群,言笑晏晏地朝着正街走来。 宋沅望着众人的眉眼,愉悦,愁苦,无悲无喜等等等等,共同的是眼神里都藏着坚定,对生活的坚定。 宋沅仿佛受到了鼓舞,扭身回头,狂奔向电话亭的方向。 按着记忆中的号码,她心中无比的忐忑。 “喂,你找哪位?” “老板娘,请问下刚刚打电话的姓容的那位还在不在?”她说话时还气息不稳,气喘吁吁的,却难掩她的着急。 姓容的那位?容队长? 老板娘看着蹲在自家门口发呆的容祁,心中各种念头闪过。 这刚刚来了个对象,咋现在又有女孩子电话过来?莫非……这容队长还想搞家里红旗不倒,外头彩旗飘飘那一套? tui,都怪她瞎了眼,平时看还觉得人挺正经。老板娘看向容祁的眼神带着鄙视,声音也不似之前的热情。 “容队长,有人找!” 容祁回头,双眼迷茫地看着一脸不爽的老板娘。 “找我的?” 老板娘翻了个白眼,“难不成还能找其他人?” 容祁不明就里,他好像没得罪这老板娘!带着疑惑走近电话亭,“喂!” “喂,容祁,你有空回一趟松桥大队!你这些年寄给我的钱都存着呢!本来想汇给你的,但你知道这个局势,那么大的数额我怕说不清楚!” 这些年容祁林林总总给宋沅寄了近一千块钱。现在工人的工资普遍在30元左右,一千块钱,将近是别人三年不吃不喝才能存下来的数额。 财不露白的道理宋沅还是懂的,所以才会有如今的电话。 容祁眉头紧锁,“寄给你便是你的,怎有拿回来的道理?” “可是,我当初收下,是想着给你存老婆本的!”毕竟那时候,她拒绝不了。 容祁的脸色并不好看,以往父母催婚他还能耐心解释,可宋沅如此说话,让他烦闷不已。 他努力压下心中的情绪,“瞎操心什么呢!我不需要老婆本” 宋沅握住电话手柄的手紧了紧,“可是,你总不能一直这样,你并不欠我的。就算欠了,这些年的关心和爱护也足够抵消了。亦或是你同情可怜我们姐弟,可是容祁,我有手有脚的,我不需要你的可怜。” “不是可怜,也不是同情!” 他从未想过宋沅会这样理解,他一开始,确实是想着报恩,到了后来,心中便有了难以启齿的秘密。 宋沅:“就算是这样好了,可是容祁,你现在能养我,以后我结婚生子了,你也要养我们一家老小吗?” 容祁心间一颤,结婚生子?她小小年纪,怎会有这样的想法? 空气一下冷凝,老板娘摸了摸自己的手臂,怎一下冷了这么多。 容祁使劲克制心中的烦闷,“沅沅,我会回来,但是你还小,有些事迟点再说。” “嗯,那你抽空回来!”宋沅挂断电话,心里并没有好受一些。 她并没有想过结婚生子一事,她的前半生经历近乎畸形,她不认为她有爱人的能力。 之所以那样说,只是期望能说服容祁罢了。 只是,为什么她心底会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呢? 宋沅拍了拍自的额头,宋沅,你在期待什么?为什么你连自己想要什么都说不清楚了? 夜里,容祁辗转反侧。他望着漆黑的窗户,耳畔一直回响着宋沅的如果我结婚生子,你也要养我们一家子吗? 沅沅,你把我想得太好了,我可不是爱屋及乌之人。 以往他只觉自己心思卑劣,可如今一想,谁照顾沅沅能有自己照顾放心? 他想自私一些,想把她拥为己有。 如他所说,他回了一次松桥大队,和宋沅促膝长谈了一次。他们达成一致,以往的钱归宋沅所有,往后他不再寄。 容祁近乎贪婪地摸着宋沅发丝,他如今无比能感同身受“我生君未生,我生君已老”这句话。 虽然他年纪并不是很大,但却和宋沅有差距。 他盼着时间快些,让宋沅快些长大,却又盼着时间慢些,让自己老得慢一点。 ……… 1977年10月,上头通知高考恢复,宋沅望着不远处的老榕树,百感交集。这一刻,她明白了自己这些年坚持的意义。 她不禁想到了慈祥的刘奶奶,若当初没有她的悉心教导,她可能目不识丁,又怎会等到如此消息? 徐爷爷,刘奶奶,你们还好吗? 如今高考已经恢复,可见形势已经开始好转,若是您们能坚持到此刻,是否也能迎来希望?? 宋沅正出神间,肩膀却被人拍了拍。 “自己一个人坐在这,瞎琢磨什么呢?” 宋荞抱着女儿,在妹妹的左侧方落座。 宋荞本意是自己独立的,奈何女儿生下以后,分散了她太多时间,她也只能暂时放弃自己当初的坚持。 今年7月,宋沅从高中毕业,她才算有了说话的伴儿。 宋沅回神,接过宋荞怀中的许念念,“没琢磨什么!只是想起些往事罢了。” 宋荞帮着理了理女儿的衣领,笑着问宋沅:“我听说高考恢复了,你怎么想的?” 宋沅也坦然,凝着宋荞的眸子:“我当然是要试一试的了!谁不想要个光明的未来?是不是啊?念念?” 她抵头抵住小外甥女的脑袋,轻轻摩擦着,逗得许念念笑个不停。 宋荞眉眼温柔地看着两人的互动,这些年碗儿开朗了不少。她自小就知她聪明伶俐,如今倒是个好机会让她大展拳脚。 “试试总是好的,等你考上了,我就有得吹了,我到时候逢人就说:知道吗?我妹妹宋沅,可是大学生!” 俏皮的模样,完全看不出来是个三岁孩子的妈。 宋沅看她灵动的双眼,抿唇一笑:“那你可得练练脸皮,别到时候,你话都说不出口!” 第一百六十五章 高考 “大骗子,说好的你在,可我终究是忘了你也有自己的生活!” 宋沅漫无目的地沿着马路奔走。按理说她并不是多愁善感之人,可偏偏此刻的她怎么也提不起精神。 突来的喧嚣令宋沅一滞,她侧眸睨向声源处,竟不知不觉间走到了纺织厂门前。 应是到了下班时间,工人们统一着装,三两结群,言笑晏晏地朝着正街走来。 宋沅望着众人的眉眼,愉悦,愁苦,无悲无喜等等等等,共同的是眼神里都藏着坚定,对生活的坚定。 宋沅仿佛受到了鼓舞,扭身回头,狂奔向电话亭的方向。 按着记忆中的号码,她心中无比的忐忑。 “喂,你找哪位?” “老板娘,请问下刚刚打电话的姓容的那位还在不在?”她说话时还气息不稳,气喘吁吁的,却难掩她的着急。 姓容的那位?容队长? 老板娘看着蹲在自家门口发呆的容祁,心中各种念头闪过。 这刚刚来了个对象,咋现在又有女孩子电话过来?莫非……这容队长还想搞家里红旗不倒,外头彩旗飘飘那一套? tui,都怪她瞎了眼,平时看还觉得人挺正经。老板娘看向容祁的眼神带着鄙视,声音也不似之前的热情。 “容队长,有人找!” 容祁回头,双眼迷茫地看着一脸不爽的老板娘。 “找我的?” 老板娘翻了个白眼,“难不成还能找其他人?” 容祁不明就里,他好像没得罪这老板娘!带着疑惑走近电话亭,“喂!” “喂,容祁,你有空回一趟松桥大队!你这些年寄给我的钱都存着呢!本来想汇给你的,但你知道这个局势,那么大的数额我怕说不清楚!” 这些年容祁林林总总给宋沅寄了近一千块钱。现在工人的工资普遍在30元左右,一千块钱,将近是别人三年不吃不喝才能存下来的数额。 财不露白的道理宋沅还是懂的,所以才会有如今的电话。 容祁眉头紧锁,“寄给你便是你的,怎有拿回来的道理?” “可是,我当初收下,是想着给你存老婆本的!”毕竟那时候,她拒绝不了。 容祁的脸色并不好看,以往父母催婚他还能耐心解释,可宋沅如此说话,让他烦闷不已。 他努力压下心中的情绪,“瞎操心什么呢!我不需要老婆本” 宋沅握住电话手柄的手紧了紧,“可是,你总不能一直这样,你并不欠我的。就算欠了,这些年的关心和爱护也足够抵消了。亦或是你同情可怜我们姐弟,可是容祁,我有手有脚的,我不需要你的可怜。” “不是可怜,也不是同情!” 他从未想过宋沅会这样理解,他一开始,确实是想着报恩,到了后来,心中便有了难以启齿的秘密。 宋沅:“就算是这样好了,可是容祁,你现在能养我,以后我结婚生子了,你也要养我们一家老小吗?” 容祁心间一颤,结婚生子?她小小年纪,怎会有这样的想法? 空气一下冷凝,老板娘摸了摸自己的手臂,怎一下冷了这么多。 容祁使劲克制心中的烦闷,“沅沅,我会回来,但是你还小,有些事迟点再说。” “嗯,那你抽空回来!”宋沅挂断电话,心里并没有好受一些。 她并没有想过结婚生子一事,她的前半生经历近乎畸形,她不认为她有爱人的能力。 之所以那样说,只是期望能说服容祁罢了。 只是,为什么她心底会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呢? 宋沅拍了拍自的额头,宋沅,你在期待什么?为什么你连自己想要什么都说不清楚了? 夜里,容祁辗转反侧。他望着漆黑的窗户,耳畔一直回响着宋沅的如果我结婚生子,你也要养我们一家子吗? 沅沅,你把我想得太好了,我可不是爱屋及乌之人。 以往他只觉自己心思卑劣,可如今一想,谁照顾沅沅能有自己照顾放心? 他想自私一些,想把她拥为己有。 如他所说,他回了一次松桥大队,和宋沅促膝长谈了一次。他们达成一致,以往的钱归宋沅所有,往后他不再寄。 容祁近乎贪婪地摸着宋沅发丝,他如今无比能感同身受“我生君未生,我生君已老”这句话。 虽然他年纪并不是很大,但却和宋沅有差距。 他盼着时间快些,让宋沅快些长大,却又盼着时间慢些,让自己老得慢一点。 ……… 1977年10月,上头通知高考恢复,宋沅望着不远处的老榕树,百感交集。这一刻,她明白了自己这些年坚持的意义。 她不禁想到了慈祥的刘奶奶,若当初没有她的悉心教导,她可能目不识丁,又怎会等到如此消息? 徐爷爷,刘奶奶,你们还好吗? 如今高考已经恢复,可见形势已经开始好转,若是您们能坚持到此刻,是否也能迎来希望?? 宋沅正出神间,肩膀却被人拍了拍。 “自己一个人坐在这,瞎琢磨什么呢?” 宋荞抱着女儿,在妹妹的左侧方落座。 宋荞本意是自己独立的,奈何女儿生下以后,分散了她太多时间,她也只能暂时放弃自己当初的坚持。 今年7月,宋沅从高中毕业,她才算有了说话的伴儿。 宋沅回神,接过宋荞怀中的许念念,“没琢磨什么!只是想起些往事罢了。” 宋荞帮着理了理女儿的衣领,笑着问宋沅:“我听说高考恢复了,你怎么想的?” 宋沅也坦然,凝着宋荞的眸子:“我当然是要试一试的了!谁不想要个光明的未来?是不是啊?念念?” 她抵头抵住小外甥女的脑袋,轻轻摩擦着,逗得许念念笑个不停。 宋荞眉眼温柔地看着两人的互动,这些年碗儿开朗了不少。她自小就知她聪明伶俐,如今倒是个好机会让她大展拳脚。 “试试总是好的,等你考上了,我就有得吹了,我到时候逢人就说:知道吗?我妹妹宋沅,可是大学生!” 俏皮的模样,完全看不出来是个三岁孩子的妈。 宋沅看她灵动的双眼,抿唇一笑:“那你可得练练脸皮,别到时候,你话都说不出口!” 第一百六十六章 喜极而泣 恢复高考一事一出,搞得大队里人心惶惶。 许多老知青因为回城无望,便在松桥大队安了家。如今消息传来,人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而家中的丈夫或是妻子,以及他们的家人,都在忧心着这些人一旦有了更好的发展,会不会还瞧得上这糟糠之妻(夫)。 宋沅就不同了,身边的人都是支持她的。容祁还特意给她弄来了复习资料。宋安则承包了家中一应大小事务,让她专心备考,宋荞也时不时过来搭把手,把自留地种菜的活也揽了过去。就连很少露面的韩强,也总是利用着中午和晚上的时间,争分夺秒地和宋沅复习着,在宋沅不懂得时候耐心指导。 忙碌的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考试的时间,为此,容祁还特意跑了回来,做了一回陪考家长。 考过之后,宋沅觉得无比的放松,别人都在数着日子等成绩,她是抓紧时间往山里去嚯嚯动物。 好几个月没练手,此刻的她撒欢了的疯,小动物们则是糟心得疯。 一月底,高考成绩出炉,几家欢喜几家愁!眼看着韩强以及大队另外两个人都收到了通知书,宋安着急得最都冒泡了。 宋沅安慰着宋安:“稍安勿躁,若是考不上你再着急也没用。” 宋安急啊,“赶紧跟我呸呸呸,怎么可能考不上,一定能考得上。” 他殷切的目光看得宋沅想笑,不过触及他那严肃的面孔,宋沅终是憋住了:“呸呸呸,我跟你做了。但是,安安,咱平常心对待就行。” 宋安敷衍地点头,第二天嘴上的泡越长越大,越长越多。 宋沅看他整日茶不思饭不想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第一次希望能早点知晓结果。 眼看着宋安嘴唇上的泡越长越大,隐隐有了化脓的趋势,蔡琴心中的愤懑再也压制不住。 “我就说没那金刚钻,别揽那瓷器活!非得参加什么高考,现在好了,丢人现眼不说,还连累我安安心神不安,嘴都成什么样了!” 宋建国坐在床头,眼睛望着外面,双目无神。 “要死了,真是扫把星,这么些年也不知道怎么笼络安安的,愣是把人扣在她那不回来。” 她一个人踱来踱去发泄心中的不满,回头却见丈夫死死盯住外面,没有一丝回应。 “我和你说话呢,建国!” 她掐了丈夫手臂一把,宋建国吃痛,呆愣愣地回头看她。见她冷若寒霜的脸,象征性地哦了一声便挪了位置。 蔡琴气急,抓起床上的衣服想要撕开,下手的时候又想到布票难求,要撕也不是,不撕也不是,心中的郁火不减反增。 邮差好像听到了宋沅内心得期盼,没过两日,便背着他军绿色的小包上了门。 门敲响时,宋安条件反射地起身,像个小陀螺似的往外冲,等宋沅走到门口时,他已经喜笑颜开,活像偷了腥的猫。 “姐,我就说你不可能考不上嘛!我现在就去写信告诉小叔,嗯,还有容祁!” 半大的小伙子风风火火,像阵风一样冲进自己的房间。 宋沅摇了摇头,要不是自己怀中多了一个信封,她都要怀疑刚刚是不是眼花了。 宋沅淡定地拆开信封,看了一眼录取通知书以及报到时间后,正往信封里塞呢,却被一道炙热的目光盯得停下动作。她抬头一看,宋安讪讪地探出头来。 宋沅玩味地笑着:“你不是写信去了吗?” 宋安嘿嘿傻笑,尴尬地扯扯他那乌黑的头发,讨好地看着姐姐,“我忘记看你录取哪个学校了!” 宋沅把信封往怀里一揣,难得孩子气地对着弟弟扮了一个鬼脸,“略略略,我就不告诉你!” 宋安明显一愣,毕竟从未见过姐姐如此幼稚的一面。他跑回书桌前抓起写了好几行的信纸,亦步亦趋地跟在宋沅身后:“姐,你就告诉我嘛!” “诺,拿去自己看”,宋沅从怀中掏出信封递给宋安,她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看着脸上始终带笑的宋安,心里不免生出几分忧愁。 报到在即,她从前思考过若是自己考上了该如何安顿宋安。可临了却没得章法。从14岁开始,她们姐弟便没有长时间分开过。真到了此刻,才发现原来是自己离不开弟弟。 把他带在身边会耽搁他的学习,放任他一人在家,自己又不放心。让他回到父母身边是最好的办法,可这么些年来他总是拒绝往那边走动。 都说关心则乱,她总是把宋安看作一个孩子,凡事都为他考虑周到,却忘了曾经的自己,也是以14岁的年纪撑起了姐弟两的生活。 “姐,你怎么不高兴啊?” 宋沅手撑住下巴,看着弟弟稚嫩的脸庞,“高兴也不高兴,安安,若是姐姐走了,你暂时回去和你爸妈住一段时间好不好?姐姐去了学校,就立马联系当地的初中,到时候再回来接你,行不行?” 宋安摆摆手,“我当什么事?你不用担心我,我都是大人了,自己住就行。至于你说学校的事,我虽然也盼着和你一起,但咱们得量力而行。我就在大队挺好的。我还得守住我们的家呢!” 宋沅欣慰地摸了摸弟弟的刘海:“嗯,安安长大了!” “那可不?往后,我也想为你撑起一片天。” 严肃认真的小模样,让宋沅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的弟弟。 姐弟两话毕,宋安继续埋头写信,宋沅起身去了厕所。 “安安,你姐呢?我刚看邮差来了咋样?是录取通知书不?” 宋荞抱着许念念满脸急切,这可是顶顶重要的大事。 许念念相比妈妈就淡定了许多,她挣扎着从宋荞怀里下来,拉扯住宋安的衣袖,“舅舅!” 宋安一把把人抱起,“是录取通知书,咱家有大学生了!” 宋荞喜极而泣,每每想起碗儿这些年的经历,她便愈发觉得亏欠碗儿。 如今碗儿靠自己的努力出息了,她由衷为她开心。碗儿她值得更好的未来。 第一百六十六章 喜极而泣 恢复高考一事一出,搞得大队里人心惶惶。 许多老知青因为回城无望,便在松桥大队安了家。如今消息传来,人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而家中的丈夫或是妻子,以及他们的家人,都在忧心着这些人一旦有了更好的发展,会不会还瞧得上这糟糠之妻(夫)。 宋沅就不同了,身边的人都是支持她的。容祁还特意给她弄来了复习资料。宋安则承包了家中一应大小事务,让她专心备考,宋荞也时不时过来搭把手,把自留地种菜的活也揽了过去。就连很少露面的韩强,也总是利用着中午和晚上的时间,争分夺秒地和宋沅复习着,在宋沅不懂得时候耐心指导。 忙碌的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考试的时间,为此,容祁还特意跑了回来,做了一回陪考家长。 考过之后,宋沅觉得无比的放松,别人都在数着日子等成绩,她是抓紧时间往山里去嚯嚯动物。 好几个月没练手,此刻的她撒欢了的疯,小动物们则是糟心得疯。 一月底,高考成绩出炉,几家欢喜几家愁!眼看着韩强以及大队另外两个人都收到了通知书,宋安着急得最都冒泡了。 宋沅安慰着宋安:“稍安勿躁,若是考不上你再着急也没用。” 宋安急啊,“赶紧跟我呸呸呸,怎么可能考不上,一定能考得上。” 他殷切的目光看得宋沅想笑,不过触及他那严肃的面孔,宋沅终是憋住了:“呸呸呸,我跟你做了。但是,安安,咱平常心对待就行。” 宋安敷衍地点头,第二天嘴上的泡越长越大,越长越多。 宋沅看他整日茶不思饭不想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第一次希望能早点知晓结果。 眼看着宋安嘴唇上的泡越长越大,隐隐有了化脓的趋势,蔡琴心中的愤懑再也压制不住。 “我就说没那金刚钻,别揽那瓷器活!非得参加什么高考,现在好了,丢人现眼不说,还连累我安安心神不安,嘴都成什么样了!” 宋建国坐在床头,眼睛望着外面,双目无神。 “要死了,真是扫把星,这么些年也不知道怎么笼络安安的,愣是把人扣在她那不回来。” 她一个人踱来踱去发泄心中的不满,回头却见丈夫死死盯住外面,没有一丝回应。 “我和你说话呢,建国!” 她掐了丈夫手臂一把,宋建国吃痛,呆愣愣地回头看她。见她冷若寒霜的脸,象征性地哦了一声便挪了位置。 蔡琴气急,抓起床上的衣服想要撕开,下手的时候又想到布票难求,要撕也不是,不撕也不是,心中的郁火不减反增。 邮差好像听到了宋沅内心得期盼,没过两日,便背着他军绿色的小包上了门。 门敲响时,宋安条件反射地起身,像个小陀螺似的往外冲,等宋沅走到门口时,他已经喜笑颜开,活像偷了腥的猫。 “姐,我就说你不可能考不上嘛!我现在就去写信告诉小叔,嗯,还有容祁!” 半大的小伙子风风火火,像阵风一样冲进自己的房间。 宋沅摇了摇头,要不是自己怀中多了一个信封,她都要怀疑刚刚是不是眼花了。 宋沅淡定地拆开信封,看了一眼录取通知书以及报到时间后,正往信封里塞呢,却被一道炙热的目光盯得停下动作。她抬头一看,宋安讪讪地探出头来。 宋沅玩味地笑着:“你不是写信去了吗?” 宋安嘿嘿傻笑,尴尬地扯扯他那乌黑的头发,讨好地看着姐姐,“我忘记看你录取哪个学校了!” 宋沅把信封往怀里一揣,难得孩子气地对着弟弟扮了一个鬼脸,“略略略,我就不告诉你!” 宋安明显一愣,毕竟从未见过姐姐如此幼稚的一面。他跑回书桌前抓起写了好几行的信纸,亦步亦趋地跟在宋沅身后:“姐,你就告诉我嘛!” “诺,拿去自己看”,宋沅从怀中掏出信封递给宋安,她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看着脸上始终带笑的宋安,心里不免生出几分忧愁。 报到在即,她从前思考过若是自己考上了该如何安顿宋安。可临了却没得章法。从14岁开始,她们姐弟便没有长时间分开过。真到了此刻,才发现原来是自己离不开弟弟。 把他带在身边会耽搁他的学习,放任他一人在家,自己又不放心。让他回到父母身边是最好的办法,可这么些年来他总是拒绝往那边走动。 都说关心则乱,她总是把宋安看作一个孩子,凡事都为他考虑周到,却忘了曾经的自己,也是以14岁的年纪撑起了姐弟两的生活。 “姐,你怎么不高兴啊?” 宋沅手撑住下巴,看着弟弟稚嫩的脸庞,“高兴也不高兴,安安,若是姐姐走了,你暂时回去和你爸妈住一段时间好不好?姐姐去了学校,就立马联系当地的初中,到时候再回来接你,行不行?” 宋安摆摆手,“我当什么事?你不用担心我,我都是大人了,自己住就行。至于你说学校的事,我虽然也盼着和你一起,但咱们得量力而行。我就在大队挺好的。我还得守住我们的家呢!” 宋沅欣慰地摸了摸弟弟的刘海:“嗯,安安长大了!” “那可不?往后,我也想为你撑起一片天。” 严肃认真的小模样,让宋沅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的弟弟。 姐弟两话毕,宋安继续埋头写信,宋沅起身去了厕所。 “安安,你姐呢?我刚看邮差来了咋样?是录取通知书不?” 宋荞抱着许念念满脸急切,这可是顶顶重要的大事。 许念念相比妈妈就淡定了许多,她挣扎着从宋荞怀里下来,拉扯住宋安的衣袖,“舅舅!” 宋安一把把人抱起,“是录取通知书,咱家有大学生了!” 宋荞喜极而泣,每每想起碗儿这些年的经历,她便愈发觉得亏欠碗儿。 如今碗儿靠自己的努力出息了,她由衷为她开心。碗儿她值得更好的未来。 第一百六十七章 近水楼台先得月 宋安局促地为大姐擦拭眼泪,“这好事情,你哭什么呀!” 宋荞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抬起衣袖去抹泪水,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只无奈道:“太激动了!” 宋安怀里的许念念看到妈妈哭了,急促地往宋荞的身边奔,白嫩的小手轻碰着母亲的脸颊,“妈妈不哭,妈,不哭!哇……” 本是劝慰妈妈,结果小家伙自己反倒哭上了,那哭声,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宋安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懵了。好在嘴比大脑快,他抱着孩子颠了颠,嘴里不停哄:“念念乖,不哭啊!不哭!” 手忙脚乱却又认真的模样,让少年沐浴着一种名为担当的光辉。 宋荞望着舅甥二人的背影,无比庆幸自己醒悟得早。 通过这四年的相互走动,他们姐弟间的感情改善了不少。虽然仍不及宋安和宋沅的,但手心手背,总有更偏疼的,这些年她心境我豁达了不少,眸光之间只余温柔与满足。 宋沅听着外头的动静,急匆匆从外头赶来。 许念念看着走近的小姨,委屈啦地伸出自己肥胖的小手。 “念念不哭不哭啊,舅舅坏,咱们打他!” 宋沅接过许念念,调整好姿势后,再当着小丫头的面,作势给宋安身上来了两巴掌。 宋安会意,龇牙咧嘴装作疼痛的模样,再配合诶呦诶呦的哼哼声,念念小朋友这才嘻嘻笑着。 白嫩的脸庞上还有那未干彻的泪痕,唇边却笑得露出了那小瓣小瓣的牙齿。那纯真的笑意,看着就治愈人心。 宋安抬手刮了刮小丫头的鼻梁,“小坏蛋,看舅舅被打你就这么高兴?” “舅舅坏,坏”,许念念立马侧头告状,在小丫头的眼里,妈妈就是因为和舅舅说了话才哭的。 那单纯的双眸里,装满对小姨的信任。 宋沅低头亲吻她的额头,“小姨打舅舅,让他以后对念念好行不行?” “好”!许念念喜笑颜开。 宋荞收拾好情绪,从里间走了出来,宋安以为两个姐姐有话要说,便识谱的接过许念念。 宋荞朝他投去赞赏的目光,走到宋沅跟前,蓦地把她搂进怀里,低声在她耳边轻说:“妹妹,恭喜你!” 说到这,她眼睛又开始泛红,眸间氤氲着雾气。 宋沅看不到她的正脸,自然也看不到她泫然欲泣的模样。她顺从本心地抬手拍着宋荞的后背,轻声道:“谢谢大姐,往后我们都好好的!” 宋荞轻吸了下鼻子,把所有的情绪收紧,压制,不停转换,最终变成喜悦,“嗯,都好好的!” 宋沅考上大学的事没有经过宣传却人尽皆知,毕竟许多人都见邮差到了许家老宅,有八卦的人群见人家回的时候还问了一嘴是否是送通知书的。 邮差见大家好奇,且又是好事,便点头应是。 一石激起千层浪,一时间众人议论不已。 蔡琴知晓的时候只撇了撇嘴不再说话,宋建国倒是高兴得手舞足蹈,却有自知之明地没有打扰。 老宋家更是热闹,宋金面容阴沉,看着沉默不语却又不停啪嗒着烟嘴的宋老三,郁气在身体里叫嚣着,最终喷涌而出。 他忽地起身,侧腿踢在板凳上,板凳应声而倒。 动静引得众人侧眸,宋老三面无表情地看着宋金,喉间传来轻微的叹息。 那叹息声就像火源,一下点着了宋金。“怎么?后悔了?” 宋金心中不忿,做了爷孙二十几年,他可太知晓宋老三和胡翠花的脾性了——无利不起早! 可恨同时参加了高考,宋碗儿那死丫头等来了好消息,而他这边却毫无动静。 半晌的时间也没等来宋老三的回答,宋金嗤笑一声,离开了堂屋。 宋金说得没错,宋老三心中的悔意汹涌,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只能通过吸吮烟嘴,吐气的动作来稍作平复。 胡翠花亦然,看着走出去的大孙子,悔不当初。 若是,当初没有听从大房的挑唆,这份荣誉属于他们老宋家。碗儿读完大学之后所带来的好处,她们也能分一杯羹。如今,倒成了一场空。 宋沅不知道他们的心理活动,还如以前一样过着自己的生活。 于她而言,这是努力后的结果,虽是一种奖赏,却也是一种必然。 时间过得很快,到了离家这一天,宋沅是怎么也放心不小宋安。尽管后者一再保证自己会照顾好自己,她还是一步三回头,不舍地望着他。 最后,还是在宋安和宋荞的催促下,她才念念不舍地离开的松桥大队。 宋沅报考的是云济大学的中国文学系,文字于她,有一种洗涤内心的力量,让她能从中获得感悟与释然。 云济大学离宋沅所在的林省很远,辗转坐了四五天的火车,宋沅被折腾得没有什么精神。 下车的时候,她只觉晕乎乎的,脑中不时还有一种抖动感,仿佛还在火车上,火车依旧在运行着的感觉。 宋沅提着自己的行李,有气无力地走了两步,手中的行李突然一重。她心一沉,以为刚下车就遇到了事。回头的瞬间,眼里却焕发出异样的光彩。 “你怎么在这?” 她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遇见容祁,手里的劲儿一松,行李自然落到容祁手中。 容祁掂了掂行李,自然接话:“我们车队正好路过这里,还要停留两天,便顺道过来接你了!” 容祁没说的是,他已经从车队辞职,准备自己的事业了。但眼下政策很紧,想要实施很难。 从宋沅提及让他拿回自己的老婆本以后,他便愈发认定自己的内心。是的,他想把人占为己有。 好不容易等到宋沅长大,他便迫不及待地来到她即将生活的城市,想着近水楼台先得月。 “那你应该好好休息的”,车队的工作可不是好干的,一坐就是几个小时,全神贯注地盯着路况。要是遇见夜班,那熬夜都是正常的。 体会到宋沅的关心,容祁心里暖暖的,他抿唇一笑:“没事,我心里有数。” 那两颗小虎牙裸露在外,瞬间让一个成熟男人变得可爱,宋沅不禁愣神。 第一百六十七章 近水楼台先得月 宋安局促地为大姐擦拭眼泪,“这好事情,你哭什么呀!” 宋荞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抬起衣袖去抹泪水,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只无奈道:“太激动了!” 宋安怀里的许念念看到妈妈哭了,急促地往宋荞的身边奔,白嫩的小手轻碰着母亲的脸颊,“妈妈不哭,妈,不哭!哇……” 本是劝慰妈妈,结果小家伙自己反倒哭上了,那哭声,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宋安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懵了。好在嘴比大脑快,他抱着孩子颠了颠,嘴里不停哄:“念念乖,不哭啊!不哭!” 手忙脚乱却又认真的模样,让少年沐浴着一种名为担当的光辉。 宋荞望着舅甥二人的背影,无比庆幸自己醒悟得早。 通过这四年的相互走动,他们姐弟间的感情改善了不少。虽然仍不及宋安和宋沅的,但手心手背,总有更偏疼的,这些年她心境我豁达了不少,眸光之间只余温柔与满足。 宋沅听着外头的动静,急匆匆从外头赶来。 许念念看着走近的小姨,委屈啦地伸出自己肥胖的小手。 “念念不哭不哭啊,舅舅坏,咱们打他!” 宋沅接过许念念,调整好姿势后,再当着小丫头的面,作势给宋安身上来了两巴掌。 宋安会意,龇牙咧嘴装作疼痛的模样,再配合诶呦诶呦的哼哼声,念念小朋友这才嘻嘻笑着。 白嫩的脸庞上还有那未干彻的泪痕,唇边却笑得露出了那小瓣小瓣的牙齿。那纯真的笑意,看着就治愈人心。 宋安抬手刮了刮小丫头的鼻梁,“小坏蛋,看舅舅被打你就这么高兴?” “舅舅坏,坏”,许念念立马侧头告状,在小丫头的眼里,妈妈就是因为和舅舅说了话才哭的。 那单纯的双眸里,装满对小姨的信任。 宋沅低头亲吻她的额头,“小姨打舅舅,让他以后对念念好行不行?” “好”!许念念喜笑颜开。 宋荞收拾好情绪,从里间走了出来,宋安以为两个姐姐有话要说,便识谱的接过许念念。 宋荞朝他投去赞赏的目光,走到宋沅跟前,蓦地把她搂进怀里,低声在她耳边轻说:“妹妹,恭喜你!” 说到这,她眼睛又开始泛红,眸间氤氲着雾气。 宋沅看不到她的正脸,自然也看不到她泫然欲泣的模样。她顺从本心地抬手拍着宋荞的后背,轻声道:“谢谢大姐,往后我们都好好的!” 宋荞轻吸了下鼻子,把所有的情绪收紧,压制,不停转换,最终变成喜悦,“嗯,都好好的!” 宋沅考上大学的事没有经过宣传却人尽皆知,毕竟许多人都见邮差到了许家老宅,有八卦的人群见人家回的时候还问了一嘴是否是送通知书的。 邮差见大家好奇,且又是好事,便点头应是。 一石激起千层浪,一时间众人议论不已。 蔡琴知晓的时候只撇了撇嘴不再说话,宋建国倒是高兴得手舞足蹈,却有自知之明地没有打扰。 老宋家更是热闹,宋金面容阴沉,看着沉默不语却又不停啪嗒着烟嘴的宋老三,郁气在身体里叫嚣着,最终喷涌而出。 他忽地起身,侧腿踢在板凳上,板凳应声而倒。 动静引得众人侧眸,宋老三面无表情地看着宋金,喉间传来轻微的叹息。 那叹息声就像火源,一下点着了宋金。“怎么?后悔了?” 宋金心中不忿,做了爷孙二十几年,他可太知晓宋老三和胡翠花的脾性了——无利不起早! 可恨同时参加了高考,宋碗儿那死丫头等来了好消息,而他这边却毫无动静。 半晌的时间也没等来宋老三的回答,宋金嗤笑一声,离开了堂屋。 宋金说得没错,宋老三心中的悔意汹涌,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只能通过吸吮烟嘴,吐气的动作来稍作平复。 胡翠花亦然,看着走出去的大孙子,悔不当初。 若是,当初没有听从大房的挑唆,这份荣誉属于他们老宋家。碗儿读完大学之后所带来的好处,她们也能分一杯羹。如今,倒成了一场空。 宋沅不知道他们的心理活动,还如以前一样过着自己的生活。 于她而言,这是努力后的结果,虽是一种奖赏,却也是一种必然。 时间过得很快,到了离家这一天,宋沅是怎么也放心不小宋安。尽管后者一再保证自己会照顾好自己,她还是一步三回头,不舍地望着他。 最后,还是在宋安和宋荞的催促下,她才念念不舍地离开的松桥大队。 宋沅报考的是云济大学的中国文学系,文字于她,有一种洗涤内心的力量,让她能从中获得感悟与释然。 云济大学离宋沅所在的林省很远,辗转坐了四五天的火车,宋沅被折腾得没有什么精神。 下车的时候,她只觉晕乎乎的,脑中不时还有一种抖动感,仿佛还在火车上,火车依旧在运行着的感觉。 宋沅提着自己的行李,有气无力地走了两步,手中的行李突然一重。她心一沉,以为刚下车就遇到了事。回头的瞬间,眼里却焕发出异样的光彩。 “你怎么在这?” 她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遇见容祁,手里的劲儿一松,行李自然落到容祁手中。 容祁掂了掂行李,自然接话:“我们车队正好路过这里,还要停留两天,便顺道过来接你了!” 容祁没说的是,他已经从车队辞职,准备自己的事业了。但眼下政策很紧,想要实施很难。 从宋沅提及让他拿回自己的老婆本以后,他便愈发认定自己的内心。是的,他想把人占为己有。 好不容易等到宋沅长大,他便迫不及待地来到她即将生活的城市,想着近水楼台先得月。 “那你应该好好休息的”,车队的工作可不是好干的,一坐就是几个小时,全神贯注地盯着路况。要是遇见夜班,那熬夜都是正常的。 体会到宋沅的关心,容祁心里暖暖的,他抿唇一笑:“没事,我心里有数。” 那两颗小虎牙裸露在外,瞬间让一个成熟男人变得可爱,宋沅不禁愣神。 第一百六十八章 宋老三想截人 开学的这几天宋沅忙得不可开交。好在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到了周末,宋沅去了当地的中学打听转学的事情,可都无功而返。 如今依旧是走哪都需要介绍信的时候,想要凭外地人的身份入学非常困难。 宋沅垂头丧气地回到学校,她闭眼仿佛就能看到弟弟那失望的模样。 人如行尸走肉般经过宿舍区,要进门时却遇到了意外,一只手凭空出现拦住了去路。 她抬眸,却望进一双深邃的眸子,此时眸子有些沉闷,好似灌满了担忧。不知怎地,宋沅就是读懂了那眸子里的信息。 “怎么了?我跟了你一路都没反应!” 宋沅没有搭话,反倒是认真端详着男人的面庞,他好似又白了一些,嗯,黑眼圈有些重。 她也不知怎么了,好像自从那天看见容祁的笑后,自己总是很容易关注容祁的这张脸。 她心情稍显沉闷,不是很喜欢自己近来的变化。因为这其中时常伴随着一些她自己都控制不了的情绪。想要靠近他一些又有些害怕靠近。 她自己没发现的是,就算此刻的她整个人有些颓丧,但望向容祁的眼睛里盛满欣喜。 “你还没回去吗?” 这已经是开学以来第四次见容祁了,虽然她也才开学一个星期,但每隔一两天就能见到他一次。 按理说他们车队时间还是挺紧的,走哪都是稍作休息一两天就得返回,不可能长时间停留在一处。 容祁脸色有一瞬的僵硬,没想到这小妮子还是像以前一样敏感。心想着隐瞒下去也不是办法,索性就坦白了罢。 “我没在车队干了,准备等政策松一些,自己筹备一些小生意。目前还比较空闲。” 他哪是有些空闲,是太空闲了,每天除了自己的事情就是想着宋沅。 按理说他一个奔三的老爷们儿了,遇到感情的事应该成熟稳重才是,如今倒成了个愣头青,没事就想在宋沅面前瞎转悠。 但是宋沅的性子里带着决绝,至少在目前他是不敢把自己的心思透露半分出去。若是小家伙不开窍便也算了,若是开窍了再无意于他,那往后怕是相见的机会都没了。 他打算等,等宋沅在这里的生活稳定下来,他再慢慢引导。就算最后他的感情无疾而终,能守住当下便是当下的幸福。 宋沅有些惊讶,“啊?” 随后她怕容祁多想,赶紧补充:“没关系,我相信你的能力,等政策放开以后一定能大展拳脚的。” 她并没有否定容祁的想法,如今高考已经恢复,其他的便也有了希望,国家正欣欣向荣的发展,需要更多的经济模式存在。个体工商户,是必然的趋势。 容祁拎过她手里的布包,“走,我带你吃饭去!” 宋沅想说自己吃不下去,却在容祁的注视下鬼使神差的闭上了嘴。 吃过饭后,容祁把宋沅送回了学校。 宋沅看着他走远的背影,心里一种复杂的情绪油然而生。 从今天之后,宋沅很久没有再见到容祁。 她心里偶尔有些失落,却被自己归于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突然失去了亲近之人所致。 只每每下课回到宿舍之时,她总会站在门口,看着那条通往外界的路,久久失神。 松桥大队这边,宋安刚吃过晚饭,家里便多了几个不速之客。 胡翠花满脸讨好的对着宋安,宋老三也难得和颜悦色。 “安啊!你看你姐走了这么长时间也没个消息,自个还得上学,回老屋!回老屋爷奶照顾你。” 宋安坐在木凳上冷眼看着两人的表演,心中难免嗤笑。 虽然他们有偏爱孙子的嫌疑,但更多的是受了刺激!如今宋金不信邪的准备再战高考,但宋老三却不再想把鸡蛋放在一个笼子里。 宋安成绩本就不错,加上宋碗儿那死丫头的榜样作用,假日时日,他定也能如金凤凰一样飞出这山窝窝。 宋老三做梦都想出去看看,虽然他的日子过得算不上家徒四壁。但那挺直的脊背早已被生活压得直不起来。辛苦劳作只能糊得上嘴,哪有闲钱出去。 他想出去,便只能靠这些年轻人了。 “安啊!你也看到了,碗儿走了就没个信息,爷奶看你一个人住,不放心哪!” 终是被吵得烦了,宋安才缓缓开口:“不用了,我已经过了少不更事的年纪,知道怎么照顾自己。至于爷奶,还是照顾好自己罢!” 听樊大婶唠嗑的时候说,近段时间宋家老屋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有时还有打砸声,再结合两个老人更加稀疏斑白的头发,以及那不知不觉爬满脸颊的细纹和老年斑,想来他们的日子是真的过得不太平。 他过惯了温馨的生活,断然是不会往火坑里跳。 宋老三还想再劝,却被门外的声音打断了。 “哟,这么热闹呢!”许正国提着一个网兜进来,身后还跟着许念念。 宋老三目前的心情就好似一口痰堵在了嗓子眼儿,不能吐出来,咽下去又觉得恶心。 宋安连忙起身相迎,比面对宋老三两人时真诚了许多,“大伯回来了!” “是,回来了!诶呀!三叔,最近田里工作轻省了不少!” 宋老三瞪着双眼看许正国,却又忌惮于他的身份,赶紧换回一幅和善的模样,殊不知,这情绪的来回转换多么的滑稽。 倒是胡翠花,自然地站起身来,“既然你们有事要说,那我们便先回了!” 反正有许正国在,他们多半也说不上话话。 两人走后,许正国把网兜放进了厨房。看着才到自己胸口的宋安,轻拍着他的肩膀:“你姐在外求学,你若是有应付不过来的,去找你大姐!” “诶,我知道!我都能应付得了!” 许正国拍他肩膀力道不禁大了几分:“好小子,真真有男子汉的气概了!” 宋安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 “行了,我也回了,早些休息!”主要他也没啥事,就是给孩子送点东西。 “行,那您慢点!” “得嘞,关门!”许正国捞起孙女,大步流星走进黑夜之中。 第一百六十八章 宋老三想截人 开学的这几天宋沅忙得不可开交。好在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到了周末,宋沅去了当地的中学打听转学的事情,可都无功而返。 如今依旧是走哪都需要介绍信的时候,想要凭外地人的身份入学非常困难。 宋沅垂头丧气地回到学校,她闭眼仿佛就能看到弟弟那失望的模样。 人如行尸走肉般经过宿舍区,要进门时却遇到了意外,一只手凭空出现拦住了去路。 她抬眸,却望进一双深邃的眸子,此时眸子有些沉闷,好似灌满了担忧。不知怎地,宋沅就是读懂了那眸子里的信息。 “怎么了?我跟了你一路都没反应!” 宋沅没有搭话,反倒是认真端详着男人的面庞,他好似又白了一些,嗯,黑眼圈有些重。 她也不知怎么了,好像自从那天看见容祁的笑后,自己总是很容易关注容祁的这张脸。 她心情稍显沉闷,不是很喜欢自己近来的变化。因为这其中时常伴随着一些她自己都控制不了的情绪。想要靠近他一些又有些害怕靠近。 她自己没发现的是,就算此刻的她整个人有些颓丧,但望向容祁的眼睛里盛满欣喜。 “你还没回去吗?” 这已经是开学以来第四次见容祁了,虽然她也才开学一个星期,但每隔一两天就能见到他一次。 按理说他们车队时间还是挺紧的,走哪都是稍作休息一两天就得返回,不可能长时间停留在一处。 容祁脸色有一瞬的僵硬,没想到这小妮子还是像以前一样敏感。心想着隐瞒下去也不是办法,索性就坦白了罢。 “我没在车队干了,准备等政策松一些,自己筹备一些小生意。目前还比较空闲。” 他哪是有些空闲,是太空闲了,每天除了自己的事情就是想着宋沅。 按理说他一个奔三的老爷们儿了,遇到感情的事应该成熟稳重才是,如今倒成了个愣头青,没事就想在宋沅面前瞎转悠。 但是宋沅的性子里带着决绝,至少在目前他是不敢把自己的心思透露半分出去。若是小家伙不开窍便也算了,若是开窍了再无意于他,那往后怕是相见的机会都没了。 他打算等,等宋沅在这里的生活稳定下来,他再慢慢引导。就算最后他的感情无疾而终,能守住当下便是当下的幸福。 宋沅有些惊讶,“啊?” 随后她怕容祁多想,赶紧补充:“没关系,我相信你的能力,等政策放开以后一定能大展拳脚的。” 她并没有否定容祁的想法,如今高考已经恢复,其他的便也有了希望,国家正欣欣向荣的发展,需要更多的经济模式存在。个体工商户,是必然的趋势。 容祁拎过她手里的布包,“走,我带你吃饭去!” 宋沅想说自己吃不下去,却在容祁的注视下鬼使神差的闭上了嘴。 吃过饭后,容祁把宋沅送回了学校。 宋沅看着他走远的背影,心里一种复杂的情绪油然而生。 从今天之后,宋沅很久没有再见到容祁。 她心里偶尔有些失落,却被自己归于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突然失去了亲近之人所致。 只每每下课回到宿舍之时,她总会站在门口,看着那条通往外界的路,久久失神。 松桥大队这边,宋安刚吃过晚饭,家里便多了几个不速之客。 胡翠花满脸讨好的对着宋安,宋老三也难得和颜悦色。 “安啊!你看你姐走了这么长时间也没个消息,自个还得上学,回老屋!回老屋爷奶照顾你。” 宋安坐在木凳上冷眼看着两人的表演,心中难免嗤笑。 虽然他们有偏爱孙子的嫌疑,但更多的是受了刺激!如今宋金不信邪的准备再战高考,但宋老三却不再想把鸡蛋放在一个笼子里。 宋安成绩本就不错,加上宋碗儿那死丫头的榜样作用,假日时日,他定也能如金凤凰一样飞出这山窝窝。 宋老三做梦都想出去看看,虽然他的日子过得算不上家徒四壁。但那挺直的脊背早已被生活压得直不起来。辛苦劳作只能糊得上嘴,哪有闲钱出去。 他想出去,便只能靠这些年轻人了。 “安啊!你也看到了,碗儿走了就没个信息,爷奶看你一个人住,不放心哪!” 终是被吵得烦了,宋安才缓缓开口:“不用了,我已经过了少不更事的年纪,知道怎么照顾自己。至于爷奶,还是照顾好自己罢!” 听樊大婶唠嗑的时候说,近段时间宋家老屋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有时还有打砸声,再结合两个老人更加稀疏斑白的头发,以及那不知不觉爬满脸颊的细纹和老年斑,想来他们的日子是真的过得不太平。 他过惯了温馨的生活,断然是不会往火坑里跳。 宋老三还想再劝,却被门外的声音打断了。 “哟,这么热闹呢!”许正国提着一个网兜进来,身后还跟着许念念。 宋老三目前的心情就好似一口痰堵在了嗓子眼儿,不能吐出来,咽下去又觉得恶心。 宋安连忙起身相迎,比面对宋老三两人时真诚了许多,“大伯回来了!” “是,回来了!诶呀!三叔,最近田里工作轻省了不少!” 宋老三瞪着双眼看许正国,却又忌惮于他的身份,赶紧换回一幅和善的模样,殊不知,这情绪的来回转换多么的滑稽。 倒是胡翠花,自然地站起身来,“既然你们有事要说,那我们便先回了!” 反正有许正国在,他们多半也说不上话话。 两人走后,许正国把网兜放进了厨房。看着才到自己胸口的宋安,轻拍着他的肩膀:“你姐在外求学,你若是有应付不过来的,去找你大姐!” “诶,我知道!我都能应付得了!” 许正国拍他肩膀力道不禁大了几分:“好小子,真真有男子汉的气概了!” 宋安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 “行了,我也回了,早些休息!”主要他也没啥事,就是给孩子送点东西。 “行,那您慢点!” “得嘞,关门!”许正国捞起孙女,大步流星走进黑夜之中。 第一百六十九章 怀疑 时间总是在不知不觉间便溜走了。一个学期过了大半,饶是宋沅这慢热的性子也和宿舍的人熟络了起来。 这天,宋沅架不住室友们的再三邀请,一起去了南市的百货商场逛逛。 才出门,便遇见了许久不见的容祁,男人背对着众人,一身黑色的中山装被他穿得板板正正的。 他似乎也听到了宿舍门口传来的动静,下意识侧头转身。视线对上的那一秒,宋沅清晰地听到有什么东西在心间炸开了声。 突来的情绪,让宋沅有些呆滞。她想要抓住股子情绪却无能为力。室友们见状在一旁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意。 眼前的人他们见过好几次,开学的那天送了宋沅上楼,后来几次都是长身玉立站在楼下。挺拔的身姿,加上清俊的面容,倒是给女生宿舍的许多人都留下了印象。这其中便包括了这几位室友。 “宋沅!”几人中离宋沅较近的两人不约而同轻轻拽住她的衣袖,待她目光与其交汇时,几人却挤眉弄眼地看着宋沅和容祁。而后齐齐道:“你今天怕是去不成了,我们先走了!” 宋沅点了点头,她此刻确实不想去了。 待几人走开,容祁快步上前:“你们打算去哪?” 宋沅突然觉得很安心,抬头看容祁的时候,笑意盈盈。 “本来打算去百货商场的。你忙完了吗?” 容祁听出了后面几个字的小心翼翼,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还是轻言细语解释:“嗯,忙完了,最近去了几个地方,拜见了一些人。” 这些年走南闯北的,所见所得便是难,交通难,手头难。 许多好的东西都埋没在山里,镇里,县里。 经过常岩购买辣椒酱和菌菇酱一事,容祁算是找到了一种新的思路。他想把这些埋没在远方的好东西带到人前。 但是他并不打算开什么饭店,他想着的是做成熟食,即食视食品。直接在百货商场售卖。当然,目前的运营方式还有待商榷,手头最大的困难却是包装问题。 目前最普遍的包装方式就土坛子和玻璃瓶儿。但是有些小件儿的物品并不适合这种方法。玻璃瓶还好,但是土坛的包装方法,完全把物品隔绝在内,样子都看不到,更甭论激起人们的购买欲了。 他消失的这段时间,是拜访一些手艺好的老师傅,对他来说,食品品质保证放在首位,因而需得现做现卖,至少得保证新鲜。 等他彻底解决包装问题后,他的事业便可以起步了。 “走,咱也去百货商场”许久不见,他是想多和宋沅待些时间的。逛百货商场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宋沅走到他的身侧,和其并肩。目光瞥见他眼底的乌黑,有些心疼。“若是忙的话不用来看我的,我一切都好!” 容祁想摸摸她的头,碍于是在外面,便克制住了。轻笑道:“我看见了,沅沅和室友相处得很好,不再像只小刺猬了。至于学习方面,想来是不用担心的。” 小刺猬?宋沅讶异地抬头。 容祁见她的表情,面上多了几丝怀念的味道:“我刚见到你的时候可不就像个小刺猬嘛?明明善良得要死,说话却带满刺。” 宋沅也想到了当时的场景,讪讪笑着。原来他们已经认识这么多年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那我当时说话是不是很气人?” 宋沅紧张地看着容祁,后者摇了摇头,“不,很可爱!” 可爱?宋沅想到自己那近乎跋扈的态度,瞬间羞红了脸。 “怎么?不信?” 宋沅轻咳了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嗯!我那性子在大队可是挺招人烦的,哪来的可爱?” “不管别人怎么看,但在我看来,是真的很可爱。” 低哑的笑声于头顶响起,宋沅觉得心间颤了几分。 两人并肩走着,容祁一直给他说着这些年见过的风土人情,宋沅很向往,她向往那种自由的味道。 她想,或许有一天她也将抛弃生活的种种桎梏,乘着微风,顺着自己的心意,走遍祖国的大好河山。 届时,她的心境或许更加开阔,不再拘泥于过往的困扰之中。 容祁看她听得入神,便描述得更详细了几分。甚至把微风拂过面庞时的频率以及轻重都描述了起来。 “等过段时间你放假了?咱们带上安安,一起出去走走!”容祁望着热闹的人群,发出邀请。 宋沅侧头看他,他那清晰的下颌线在阳光的照射下更加锐利,轮廓更明显,也更加吸引人的目光。 莫名地,宋沅咽了咽口水,“好!” 容祁察觉她的变化,嘴角不自觉地扬起。看来自己对她并不是完全没有吸引力。 两人走到百货商场,今天是星期天,许多学生大都有了空闲。进门的时候人潮有些拥挤。 尽管容祁已尽力护住宋沅,却还是与人撞个正着。 杨嫣然被人推搡着往左前方挪动,这才稳住身子呢,又被后面的人推了一下,直接撞上了进门的人。 眼看着后面的人还在推搡,宋沅又要被撞上。容祁大吼一声:“能不能别挤,按顺序走?” 人群中三两人对他的态度很是不爽,直接嚷嚷起来。 容祁锐利的目光扫过那几人,毕竟是上过战场的人,容祁的目光里充满杀气。本就欺软怕硬的人便悻悻然闭了嘴。 杨嫣然连忙稳住身子,下意识对着宋沅说着抱歉,只目光落在宋沅面容上时,整个人都呆了。 宋沅径直变她点点头,表示不用道歉,便跟着容祁进了门。 等杨嫣然反应过来,两人已经淹没在人群之中。 回家的路上,杨嫣然的脑海中不时闪过宋沅的模样。 她低声喃喃:“这世间怎会有如此相似之人?难道其中有什么关联?” 心中疑窦丛生,又回想这些年的点点滴滴,杨嫣然总觉得哪个环节出了错。 不过她的思绪很快就被打乱了,门口等待的程骁上前接过她手中的东西,她反应过来时间来不及立马上了车。 第一百六十九章 怀疑 时间总是在不知不觉间便溜走了。一个学期过了大半,饶是宋沅这慢热的性子也和宿舍的人熟络了起来。 这天,宋沅架不住室友们的再三邀请,一起去了南市的百货商场逛逛。 才出门,便遇见了许久不见的容祁,男人背对着众人,一身黑色的中山装被他穿得板板正正的。 他似乎也听到了宿舍门口传来的动静,下意识侧头转身。视线对上的那一秒,宋沅清晰地听到有什么东西在心间炸开了声。 突来的情绪,让宋沅有些呆滞。她想要抓住股子情绪却无能为力。室友们见状在一旁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意。 眼前的人他们见过好几次,开学的那天送了宋沅上楼,后来几次都是长身玉立站在楼下。挺拔的身姿,加上清俊的面容,倒是给女生宿舍的许多人都留下了印象。这其中便包括了这几位室友。 “宋沅!”几人中离宋沅较近的两人不约而同轻轻拽住她的衣袖,待她目光与其交汇时,几人却挤眉弄眼地看着宋沅和容祁。而后齐齐道:“你今天怕是去不成了,我们先走了!” 宋沅点了点头,她此刻确实不想去了。 待几人走开,容祁快步上前:“你们打算去哪?” 宋沅突然觉得很安心,抬头看容祁的时候,笑意盈盈。 “本来打算去百货商场的。你忙完了吗?” 容祁听出了后面几个字的小心翼翼,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还是轻言细语解释:“嗯,忙完了,最近去了几个地方,拜见了一些人。” 这些年走南闯北的,所见所得便是难,交通难,手头难。 许多好的东西都埋没在山里,镇里,县里。 经过常岩购买辣椒酱和菌菇酱一事,容祁算是找到了一种新的思路。他想把这些埋没在远方的好东西带到人前。 但是他并不打算开什么饭店,他想着的是做成熟食,即食视食品。直接在百货商场售卖。当然,目前的运营方式还有待商榷,手头最大的困难却是包装问题。 目前最普遍的包装方式就土坛子和玻璃瓶儿。但是有些小件儿的物品并不适合这种方法。玻璃瓶还好,但是土坛的包装方法,完全把物品隔绝在内,样子都看不到,更甭论激起人们的购买欲了。 他消失的这段时间,是拜访一些手艺好的老师傅,对他来说,食品品质保证放在首位,因而需得现做现卖,至少得保证新鲜。 等他彻底解决包装问题后,他的事业便可以起步了。 “走,咱也去百货商场”许久不见,他是想多和宋沅待些时间的。逛百货商场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宋沅走到他的身侧,和其并肩。目光瞥见他眼底的乌黑,有些心疼。“若是忙的话不用来看我的,我一切都好!” 容祁想摸摸她的头,碍于是在外面,便克制住了。轻笑道:“我看见了,沅沅和室友相处得很好,不再像只小刺猬了。至于学习方面,想来是不用担心的。” 小刺猬?宋沅讶异地抬头。 容祁见她的表情,面上多了几丝怀念的味道:“我刚见到你的时候可不就像个小刺猬嘛?明明善良得要死,说话却带满刺。” 宋沅也想到了当时的场景,讪讪笑着。原来他们已经认识这么多年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那我当时说话是不是很气人?” 宋沅紧张地看着容祁,后者摇了摇头,“不,很可爱!” 可爱?宋沅想到自己那近乎跋扈的态度,瞬间羞红了脸。 “怎么?不信?” 宋沅轻咳了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嗯!我那性子在大队可是挺招人烦的,哪来的可爱?” “不管别人怎么看,但在我看来,是真的很可爱。” 低哑的笑声于头顶响起,宋沅觉得心间颤了几分。 两人并肩走着,容祁一直给他说着这些年见过的风土人情,宋沅很向往,她向往那种自由的味道。 她想,或许有一天她也将抛弃生活的种种桎梏,乘着微风,顺着自己的心意,走遍祖国的大好河山。 届时,她的心境或许更加开阔,不再拘泥于过往的困扰之中。 容祁看她听得入神,便描述得更详细了几分。甚至把微风拂过面庞时的频率以及轻重都描述了起来。 “等过段时间你放假了?咱们带上安安,一起出去走走!”容祁望着热闹的人群,发出邀请。 宋沅侧头看他,他那清晰的下颌线在阳光的照射下更加锐利,轮廓更明显,也更加吸引人的目光。 莫名地,宋沅咽了咽口水,“好!” 容祁察觉她的变化,嘴角不自觉地扬起。看来自己对她并不是完全没有吸引力。 两人走到百货商场,今天是星期天,许多学生大都有了空闲。进门的时候人潮有些拥挤。 尽管容祁已尽力护住宋沅,却还是与人撞个正着。 杨嫣然被人推搡着往左前方挪动,这才稳住身子呢,又被后面的人推了一下,直接撞上了进门的人。 眼看着后面的人还在推搡,宋沅又要被撞上。容祁大吼一声:“能不能别挤,按顺序走?” 人群中三两人对他的态度很是不爽,直接嚷嚷起来。 容祁锐利的目光扫过那几人,毕竟是上过战场的人,容祁的目光里充满杀气。本就欺软怕硬的人便悻悻然闭了嘴。 杨嫣然连忙稳住身子,下意识对着宋沅说着抱歉,只目光落在宋沅面容上时,整个人都呆了。 宋沅径直变她点点头,表示不用道歉,便跟着容祁进了门。 等杨嫣然反应过来,两人已经淹没在人群之中。 回家的路上,杨嫣然的脑海中不时闪过宋沅的模样。 她低声喃喃:“这世间怎会有如此相似之人?难道其中有什么关联?” 心中疑窦丛生,又回想这些年的点点滴滴,杨嫣然总觉得哪个环节出了错。 不过她的思绪很快就被打乱了,门口等待的程骁上前接过她手中的东西,她反应过来时间来不及立马上了车。 第一百七十章 被突如其来的表白惊吓到了 宋沅回到宿舍的时候,手里提着大包小包。 宿舍的人见她进门,皆是一脸暧昧的笑看着她。 宋沅被看得有些不适,笑问众人怎么了? 性子活泼的王小月问她下午等待的人是谁? 宋沅想都没想,直接回答“哥哥!” 王小月回想容祁看宋沅时那不算清白的眼神,刚想开口就被人打断了。 她疑惑抬头,只见老大姐刘英朝她摇头。 刘英是过来人,宋沅看着就未开窍,感情这东西,还是得自己琢磨,那个过程也是另一种甜蜜,外人还是不要横加干涉。 王小月乖乖地闭了嘴,端着脸盆和另外两个人去了厕所。 宋沅不明所以,把东西归置好之后,又把容祁交待给室友的东西纷纷放到彼此的床头上,便也跟着去洗漱了。 而容祁这边回去,就被常岩好一通调侃:“这一回来就不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金屋藏娇呢!” 容祁瞥了瞥他,没说话,心想你算是猜对了一半儿。 哪知人家根本就没在意,自顾自道:“你说说你,我还比你小呢,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都过了好几年了,就你一个人孤家寡人的。要我说,你就该结婚了。这不,祁阿姨给你介绍的那谁就不错,可惜啊,你这不开窍的把人作没了!” 容祁瞥见他得瑟的嘴脸,直接选择闭眼。 “行了,说正事。我打听到一个事:我清城一个朋友说他们隔壁那厂子为了什么榨菜包装的事,自己研究了一个机器。就是包装的时候可以把包装袋里的气抽了,能阻隔氧气和细菌引起的食物变质,我觉得咱们可以试试这个。” 说到正事,容祁一下来了精神,“你那朋友靠谱吗?” 常岩点了点头,随后道:“你若是不放心。咱们可以实地考察,如果真的有用,将会为咱们节省不少时间!” “行,那明天咱们过去看看!” 说起自己的事业,容祁是行动力十足。当即洗漱休息,准备养好精神奔赴下一个目的地。 翌日,他一早便带着早餐等在宋沅宿舍门口,等宋沅出现,把东西交给她,顺便交待自己的去处后便匆匆走了。 他走后,宋沅便忙碌了起来,她开始尝试着给当地的报社投稿。既是为了磨练自己的文笔,也是为了挣碎银几两。 投稿事业一开始并不算顺利,投的稿就像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好在宋沅并不气馁,也能正视失败,在一次次的失败过后,也慢慢总结出了一些经验。虽然没有任何回复的时候居多,但渐渐的也收到了一两封编辑的回信。 这些回复就像是一道鞭子,鞭策着宋沅更加努力地投入文学创作中去。 这天,宋沅刚从邮局取出宋安寄来的信,便遇到了崴脚的杨嫣然。 “诶,姑娘!还记得我吗?” 知性的女声响起,宋沅回眸,怎么也回忆不起来自己再哪见过这人。 杨嫣然把她的反应放在眼里,主动提示:“上次在百货商场,我撞到了你!” 回忆的大门一下打开,宋沅看着勾着腰的女人,轻笑道:“您记性真好!对了,您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见人搭理自己,杨嫣然顺杆爬,“我刚崴了脚,可以麻烦你扶我到旁边坐坐吗?” 女人的眼眸里里有些可怜兮兮,宋沅心软,便答应了。 不得不说,杨嫣然是真的自来熟。在坐定后,便开始和宋沅攀谈起来。 一开始话题还算正常,后面便问道宋沅的家庭情况。宋沅虽疑惑她打听这干嘛,还是挑拣了一些话回答了。 对一个只见过一面的人毫无保留,任何人都做不到。 杨嫣然见宋沅不欲多说,便也明白自己的失态,赶紧道歉。“不好意思,姑娘,我就是看你合我眼缘这才唠叨了些。我家里只有一个臭小子,我可太稀罕姑娘了!” 话都到了这份上,宋沅只能说没关系。 后来杨嫣然还打听宋沅的住址,说伤好了以后想请人吃饭表示感谢,却被宋沅回绝了。 宋沅不知道的是,很快一场关于她的身份调查就要开始了。 容祁是再宋沅考试结束的这天出现的,他们去往清城的这一趟并不算顺利。如今个体工商户的存在并不合法,所以和生产机器的厂子建立联系就是一个大问题。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建立联系之后,购买机器便成了另外一件难事。当技术并不算成熟,加之厂子本身器械就极为紧张,所以两人又是磨了许久才拿到购买权。 以后就是等机器生产完毕,这一等就是大半个月。 容祁依旧是等在宋沅宿舍楼下,看见宋沅的瞬间,他刚要打招呼,便被一个青年截胡了。 青年一声青色中山装,一幅文邹邹的模样,看着宋沅的眼神有些殷切,这让容祁的眉头紧了几分。 他慢慢上前,便听到男人的那句:“宋沅同学,经过一学期的相处,我被你优秀深深吸引,我想请求你成为我的对象,可以吗?” 容祁脸一下黑了,把宋沅拉到身后,“不可以!” 青年看着杀出来的程咬金,依旧一幅文质彬彬的模样。“我想听宋同学的回答。” 宋沅盯着突然出现的容祁有些入迷,还是后者轻撞了她的胳膊:“人问你话呢!” 宋沅回神,“不好意思,同学,我们不合适!” 男人倒也绅士,说句抱歉后便体面立场。 容祁看着宋沅有些呆愣的模样,声音有些可怜,“我刚刚自作主张帮你拒绝,你不会怪我?” 宋沅摇了摇头,回想起自己还是第一次被告白,有些可惜刚刚没看清楚人家的脸。 她的反应落在容祁眼中便有了另一重解释。 容祁忽然就不想压制自己了,他把宋沅的身体掰向自己正对面。 “沅沅,我原以为我可以慢慢等你开窍,可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你已经变得如此优秀了。” 容祁的模样有些忧伤,宋沅搞不清为何这样。 “沅沅,如果我说,我也心悦于你,想要做你对象,可以吗?” 宋沅被突来的表白惊吓到了,语无伦次道:“可是我们不是兄妹吗?” 容祁拧眉:“我们不是亲兄妹! ” “那个,我………” 无语凝噎! 容祁轻叹口气,看来有些难以接受。他也明白此时再在她面前晃悠会让她困扰,便把手中的东西递给宋沅,“我先回了,你可以考虑考虑我说的事。” dowfkp = \"d2zg93l9ua2v5z9jdxoikrrqwnwr3vjstdb1lyslnnr3nqzvxn2r0vuh0vjooth5r1b3zthawxbk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flqwvhnhrkuurivfy4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tyzji3oteyyk=\"; 第一百七十章 被突如其来的表白惊吓到了 宋沅回到宿舍的时候,手里提着大包小包。 宿舍的人见她进门,皆是一脸暧昧的笑看着她。 宋沅被看得有些不适,笑问众人怎么了? 性子活泼的王小月问她下午等待的人是谁? 宋沅想都没想,直接回答“哥哥!” 王小月回想容祁看宋沅时那不算清白的眼神,刚想开口就被人打断了。 她疑惑抬头,只见老大姐刘英朝她摇头。 刘英是过来人,宋沅看着就未开窍,感情这东西,还是得自己琢磨,那个过程也是另一种甜蜜,外人还是不要横加干涉。 王小月乖乖地闭了嘴,端着脸盆和另外两个人去了厕所。 宋沅不明所以,把东西归置好之后,又把容祁交待给室友的东西纷纷放到彼此的床头上,便也跟着去洗漱了。 而容祁这边回去,就被常岩好一通调侃:“这一回来就不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金屋藏娇呢!” 容祁瞥了瞥他,没说话,心想你算是猜对了一半儿。 哪知人家根本就没在意,自顾自道:“你说说你,我还比你小呢,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都过了好几年了,就你一个人孤家寡人的。要我说,你就该结婚了。这不,祁阿姨给你介绍的那谁就不错,可惜啊,你这不开窍的把人作没了!” 容祁瞥见他得瑟的嘴脸,直接选择闭眼。 “行了,说正事。我打听到一个事:我清城一个朋友说他们隔壁那厂子为了什么榨菜包装的事,自己研究了一个机器。就是包装的时候可以把包装袋里的气抽了,能阻隔氧气和细菌引起的食物变质,我觉得咱们可以试试这个。” 说到正事,容祁一下来了精神,“你那朋友靠谱吗?” 常岩点了点头,随后道:“你若是不放心。咱们可以实地考察,如果真的有用,将会为咱们节省不少时间!” “行,那明天咱们过去看看!” 说起自己的事业,容祁是行动力十足。当即洗漱休息,准备养好精神奔赴下一个目的地。 翌日,他一早便带着早餐等在宋沅宿舍门口,等宋沅出现,把东西交给她,顺便交待自己的去处后便匆匆走了。 他走后,宋沅便忙碌了起来,她开始尝试着给当地的报社投稿。既是为了磨练自己的文笔,也是为了挣碎银几两。 投稿事业一开始并不算顺利,投的稿就像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好在宋沅并不气馁,也能正视失败,在一次次的失败过后,也慢慢总结出了一些经验。虽然没有任何回复的时候居多,但渐渐的也收到了一两封编辑的回信。 这些回复就像是一道鞭子,鞭策着宋沅更加努力地投入文学创作中去。 这天,宋沅刚从邮局取出宋安寄来的信,便遇到了崴脚的杨嫣然。 “诶,姑娘!还记得我吗?” 知性的女声响起,宋沅回眸,怎么也回忆不起来自己再哪见过这人。 杨嫣然把她的反应放在眼里,主动提示:“上次在百货商场,我撞到了你!” 回忆的大门一下打开,宋沅看着勾着腰的女人,轻笑道:“您记性真好!对了,您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见人搭理自己,杨嫣然顺杆爬,“我刚崴了脚,可以麻烦你扶我到旁边坐坐吗?” 女人的眼眸里里有些可怜兮兮,宋沅心软,便答应了。 不得不说,杨嫣然是真的自来熟。在坐定后,便开始和宋沅攀谈起来。 一开始话题还算正常,后面便问道宋沅的家庭情况。宋沅虽疑惑她打听这干嘛,还是挑拣了一些话回答了。 对一个只见过一面的人毫无保留,任何人都做不到。 杨嫣然见宋沅不欲多说,便也明白自己的失态,赶紧道歉。“不好意思,姑娘,我就是看你合我眼缘这才唠叨了些。我家里只有一个臭小子,我可太稀罕姑娘了!” 话都到了这份上,宋沅只能说没关系。 后来杨嫣然还打听宋沅的住址,说伤好了以后想请人吃饭表示感谢,却被宋沅回绝了。 宋沅不知道的是,很快一场关于她的身份调查就要开始了。 容祁是再宋沅考试结束的这天出现的,他们去往清城的这一趟并不算顺利。如今个体工商户的存在并不合法,所以和生产机器的厂子建立联系就是一个大问题。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建立联系之后,购买机器便成了另外一件难事。当技术并不算成熟,加之厂子本身器械就极为紧张,所以两人又是磨了许久才拿到购买权。 以后就是等机器生产完毕,这一等就是大半个月。 容祁依旧是等在宋沅宿舍楼下,看见宋沅的瞬间,他刚要打招呼,便被一个青年截胡了。 青年一声青色中山装,一幅文邹邹的模样,看着宋沅的眼神有些殷切,这让容祁的眉头紧了几分。 他慢慢上前,便听到男人的那句:“宋沅同学,经过一学期的相处,我被你优秀深深吸引,我想请求你成为我的对象,可以吗?” 容祁脸一下黑了,把宋沅拉到身后,“不可以!” 青年看着杀出来的程咬金,依旧一幅文质彬彬的模样。“我想听宋同学的回答。” 宋沅盯着突然出现的容祁有些入迷,还是后者轻撞了她的胳膊:“人问你话呢!” 宋沅回神,“不好意思,同学,我们不合适!” 男人倒也绅士,说句抱歉后便体面立场。 容祁看着宋沅有些呆愣的模样,声音有些可怜,“我刚刚自作主张帮你拒绝,你不会怪我?” 宋沅摇了摇头,回想起自己还是第一次被告白,有些可惜刚刚没看清楚人家的脸。 她的反应落在容祁眼中便有了另一重解释。 容祁忽然就不想压制自己了,他把宋沅的身体掰向自己正对面。 “沅沅,我原以为我可以慢慢等你开窍,可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你已经变得如此优秀了。” 容祁的模样有些忧伤,宋沅搞不清为何这样。 “沅沅,如果我说,我也心悦于你,想要做你对象,可以吗?” 宋沅被突来的表白惊吓到了,语无伦次道:“可是我们不是兄妹吗?” 容祁拧眉:“我们不是亲兄妹! ” “那个,我………” 无语凝噎! 容祁轻叹口气,看来有些难以接受。他也明白此时再在她面前晃悠会让她困扰,便把手中的东西递给宋沅,“我先回了,你可以考虑考虑我说的事。” dowfkp = \"d2zg93l9ua2v5z9jdxoikrrqwnwr3vjstdb1lyslnnr3nqzvxn2r0vuh0vjooth5r1b3zthawxbk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flqwvhnhrkuurivfy4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tyzji3oteyyk=\"; 第一百七十一章 害怕失去 容祁不知道,这一吓,就把宋沅吓回了乡下。 倒也不是吓的,她本就打算回去,只是因为这事日期提前了而已。 宋沅回家,最高兴得莫过于宋安了。 许久不见姐姐,平时坚强的大男孩,在宋沅进家门的那一刻红了双眼。 宋沅提着行李的手指微微一紧,还没来得及开口宋安便委屈地哼了一声,撇开了头。 短暂的几秒里,宋安心中百转千回。许是知道自己太过任性,长长的睫毛低垂,眼皮轻颤,用力压制眼中已然蓄满的泪珠。心中不停反复:“男儿有泪不轻弹”。 “安安,对不起!” 宋沅能想到的便是道歉,他们姐弟相互依赖,猛然让他自己独立,而最亲近的人远在他乡,心中的所有委屈,心酸与孤寂只能往心里堆放。她知晓的,从离开家的那一刻就知晓,所以很心疼。 “姐,欢迎回家!” 别扭的人儿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小跑着到宋沅跟前,用尽全力把人拥在怀中。 熟悉的味道,久违的温暖,让宋安无比安心,他把头埋在姐姐肩上,轻轻摩挲着,就像小时候和姐姐撒娇时一样。细软的头发蹭得宋沅脖子发痒,一向敏感的她被蹭得发笑。 “好了好了,痒得很!” 宋安不动了,但却没有离开宋沅的怀抱。瓮声瓮气道:“这才多久,你就嫌弃我了!” 难得的孩子气让宋沅无奈,她轻拍着他的头。“行了,再让你稀罕一下,都大男子汉了,怎还这么粘人?” 宋安轻哼一声:“我先是你弟弟,再是男子汉。” 宋沅轻笑:“是是是,你说得都对。我不在家的时候家里一切都还好?” 弟弟生活技能一项很好。她唯一担心的便是老宅的宋老三夫妇以及蔡琴。 安安一向得宋老三夫妇喜爱,如今高考恢复,宋金高考失利,宋福的成绩在班里一向都是垫底的,完全指望不上。两口子怕是把希望都转嫁到了安安身上。 而蔡琴一直把安安当作所有物,且认为是自己抢走了安安,她离家的这段时间怕是想尽办法让安安回去。 以她的爱护之心倒不会对宋安做什么不好的,但时不时的打扰,可能会影响宋安的学习进度。 宋沅担忧什么,宋安心知肚明。撇头笑道:“都很好!”若是没有娘和爷奶老是过来劝说他回去就更好了! 不过这些他都能应付,没必要让姐姐担心。 心中的激动褪去,理智回笼,宋安离开姐姐的怀抱,叮嘱着:“你快去休息休息,我去给你做饭!” 少年背脊挺得笔直,人比四个月之前抽条了不少。行动时拉开的步子极大,隐隐有几分急迫。 一路奔波,宋沅确实疲惫极了,望着那匆匆的背影,宋沅欣慰地笑了。在没有她的日子,弟弟有很好的长大,她们姐弟都有向前迈步。 把行李带回房间,久违的熟悉的空间映入眼帘,竟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 床铺很干净,应该是宋安经常打扫着的。坐在床铺之上,那股清新的味道侵入鼻间,困意一下就席卷全身。 等换完衣服,宋安也已经把吃食准备好了,面条是之前大姐拿过来的,他一直没舍得吃。 面条之上还卧了两个鸡蛋,煎的金黄金黄的,看着就很有食欲。 吃过饭后,宋沅便回屋睡觉了。火车上虽然也能休息,但治安并不算好,因而一向谨慎的她不敢大意,一直保留一分清醒。如今酒足饭饱,倒是困得她眼睛都睁不开了。 宋沅一觉睡到后半夜,看着漆黑的夜空,心里很是安稳。 肚子并不太饿,她便也没起。静静躺在床上,望着那微亮的窗头,思绪在黑夜中尤其活泛。这一年来大队的变化,还未构思完全的书稿,心驰神往的大学生活,小叔,宋建国夫妇,宋安以及容祁。 想到容祁,宋沅心中波澜阵阵。他究竟是何时对自己有好感的呢?在面对他吐露的感情时,自己除了惊讶,还有抑制不住的欣喜。 欣喜上来的那一秒,她便知自己这段时间的变化为何。但欣喜之后,便是无尽的担忧。她曾经拥有过很多东西,但都一一失去了。 林林总总的经历本该铸就无所畏惧,毫不在乎的性子。可面对他时,好像失效了。 她并不想失去容祁,可人心易变,他的喜欢又能持续多久呢? 宋沅辗转反侧,终究没得到答案。 翌日,宋沅起来时宋安已经把早饭做好了,很丰盛,像是午饭的规格。 “起了?准备吃饭!”宋安已经开始变声,声音沉闷沙哑,有点像老人说的抱窝的老母鸡的叫声。昨儿个没注意,今天倒是格外明显。 宋沅一愣,宋安也暗自懊恼,自从变声以后,他的声音及其难听,心中难免自卑。 宋沅察觉到他的情绪,从他手中接过盘子,淡淡道:“经历过这段时间,咱们安安就是大男孩了。” 宋安默默拨弄着锅里的菜,不说话。 他也知晓这是一个必经过程。以前别人这样时他觉得没什么,可轮到了自己,他觉得难听极了。 宋沅无奈,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爱面子了? “现在要做的是保护好嗓子,往后声音会好听的。但是咱也不要想太多,都是必然的,不必要自卑知道吗?” 宋安点了点头,道理都懂,真要一点不介意是完全不可能的。 “今天我可得好好尝尝,看看我没有在家的时候你厨艺有没有长进。” 宋安挠了挠头,他只管做熟,还真没好好研究过味道好坏。长进是没有,但跟以前应该是一样的! “行了,吃饭了!想什么呢?吃了饭我想去山上一趟,你要不要去?” 宋安落座,迫不及待地答:“去。” “对了,昨晚大姐来过,见你睡着了就没有叫你。我让她中午过来吃饭!” 大姐听说他姐回来就带着念念过来了,可惜姐姐太累,他们都不忍心打扰。 宋沅点头,“中午我做饭,你去叫大姐。” dowfkp = \"d2zg93l9ua2v5z9jdxoikrrqwnwr3vjstdb1lyslnnr3nqzvxn2r0vuh0vjooth5r1b3zthawxbk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flqwvhnhrkuurivfy4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tyzji3oteyyk=\"; 第一百七十一章 害怕失去 容祁不知道,这一吓,就把宋沅吓回了乡下。 倒也不是吓的,她本就打算回去,只是因为这事日期提前了而已。 宋沅回家,最高兴得莫过于宋安了。 许久不见姐姐,平时坚强的大男孩,在宋沅进家门的那一刻红了双眼。 宋沅提着行李的手指微微一紧,还没来得及开口宋安便委屈地哼了一声,撇开了头。 短暂的几秒里,宋安心中百转千回。许是知道自己太过任性,长长的睫毛低垂,眼皮轻颤,用力压制眼中已然蓄满的泪珠。心中不停反复:“男儿有泪不轻弹”。 “安安,对不起!” 宋沅能想到的便是道歉,他们姐弟相互依赖,猛然让他自己独立,而最亲近的人远在他乡,心中的所有委屈,心酸与孤寂只能往心里堆放。她知晓的,从离开家的那一刻就知晓,所以很心疼。 “姐,欢迎回家!” 别扭的人儿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小跑着到宋沅跟前,用尽全力把人拥在怀中。 熟悉的味道,久违的温暖,让宋安无比安心,他把头埋在姐姐肩上,轻轻摩挲着,就像小时候和姐姐撒娇时一样。细软的头发蹭得宋沅脖子发痒,一向敏感的她被蹭得发笑。 “好了好了,痒得很!” 宋安不动了,但却没有离开宋沅的怀抱。瓮声瓮气道:“这才多久,你就嫌弃我了!” 难得的孩子气让宋沅无奈,她轻拍着他的头。“行了,再让你稀罕一下,都大男子汉了,怎还这么粘人?” 宋安轻哼一声:“我先是你弟弟,再是男子汉。” 宋沅轻笑:“是是是,你说得都对。我不在家的时候家里一切都还好?” 弟弟生活技能一项很好。她唯一担心的便是老宅的宋老三夫妇以及蔡琴。 安安一向得宋老三夫妇喜爱,如今高考恢复,宋金高考失利,宋福的成绩在班里一向都是垫底的,完全指望不上。两口子怕是把希望都转嫁到了安安身上。 而蔡琴一直把安安当作所有物,且认为是自己抢走了安安,她离家的这段时间怕是想尽办法让安安回去。 以她的爱护之心倒不会对宋安做什么不好的,但时不时的打扰,可能会影响宋安的学习进度。 宋沅担忧什么,宋安心知肚明。撇头笑道:“都很好!”若是没有娘和爷奶老是过来劝说他回去就更好了! 不过这些他都能应付,没必要让姐姐担心。 心中的激动褪去,理智回笼,宋安离开姐姐的怀抱,叮嘱着:“你快去休息休息,我去给你做饭!” 少年背脊挺得笔直,人比四个月之前抽条了不少。行动时拉开的步子极大,隐隐有几分急迫。 一路奔波,宋沅确实疲惫极了,望着那匆匆的背影,宋沅欣慰地笑了。在没有她的日子,弟弟有很好的长大,她们姐弟都有向前迈步。 把行李带回房间,久违的熟悉的空间映入眼帘,竟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 床铺很干净,应该是宋安经常打扫着的。坐在床铺之上,那股清新的味道侵入鼻间,困意一下就席卷全身。 等换完衣服,宋安也已经把吃食准备好了,面条是之前大姐拿过来的,他一直没舍得吃。 面条之上还卧了两个鸡蛋,煎的金黄金黄的,看着就很有食欲。 吃过饭后,宋沅便回屋睡觉了。火车上虽然也能休息,但治安并不算好,因而一向谨慎的她不敢大意,一直保留一分清醒。如今酒足饭饱,倒是困得她眼睛都睁不开了。 宋沅一觉睡到后半夜,看着漆黑的夜空,心里很是安稳。 肚子并不太饿,她便也没起。静静躺在床上,望着那微亮的窗头,思绪在黑夜中尤其活泛。这一年来大队的变化,还未构思完全的书稿,心驰神往的大学生活,小叔,宋建国夫妇,宋安以及容祁。 想到容祁,宋沅心中波澜阵阵。他究竟是何时对自己有好感的呢?在面对他吐露的感情时,自己除了惊讶,还有抑制不住的欣喜。 欣喜上来的那一秒,她便知自己这段时间的变化为何。但欣喜之后,便是无尽的担忧。她曾经拥有过很多东西,但都一一失去了。 林林总总的经历本该铸就无所畏惧,毫不在乎的性子。可面对他时,好像失效了。 她并不想失去容祁,可人心易变,他的喜欢又能持续多久呢? 宋沅辗转反侧,终究没得到答案。 翌日,宋沅起来时宋安已经把早饭做好了,很丰盛,像是午饭的规格。 “起了?准备吃饭!”宋安已经开始变声,声音沉闷沙哑,有点像老人说的抱窝的老母鸡的叫声。昨儿个没注意,今天倒是格外明显。 宋沅一愣,宋安也暗自懊恼,自从变声以后,他的声音及其难听,心中难免自卑。 宋沅察觉到他的情绪,从他手中接过盘子,淡淡道:“经历过这段时间,咱们安安就是大男孩了。” 宋安默默拨弄着锅里的菜,不说话。 他也知晓这是一个必经过程。以前别人这样时他觉得没什么,可轮到了自己,他觉得难听极了。 宋沅无奈,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爱面子了? “现在要做的是保护好嗓子,往后声音会好听的。但是咱也不要想太多,都是必然的,不必要自卑知道吗?” 宋安点了点头,道理都懂,真要一点不介意是完全不可能的。 “今天我可得好好尝尝,看看我没有在家的时候你厨艺有没有长进。” 宋安挠了挠头,他只管做熟,还真没好好研究过味道好坏。长进是没有,但跟以前应该是一样的! “行了,吃饭了!想什么呢?吃了饭我想去山上一趟,你要不要去?” 宋安落座,迫不及待地答:“去。” “对了,昨晚大姐来过,见你睡着了就没有叫你。我让她中午过来吃饭!” 大姐听说他姐回来就带着念念过来了,可惜姐姐太累,他们都不忍心打扰。 宋沅点头,“中午我做饭,你去叫大姐。” dowfkp = \"d2zg93l9ua2v5z9jdxoikrrqwnwr3vjstdb1lyslnnr3nqzvxn2r0vuh0vjooth5r1b3zthawxbk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flqwvhnhrkuurivfy4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tyzji3oteyyk=\"; 第一百七十二章 齐聚一堂 早饭过后,宋安在厨房收拾碗筷,宋沅则在屋檐底下磨镰刀,为上山做准备。 上山必经寨子里头,一路两侧的土地都是上工的人,或弯着身子劳作,或在地间走动着。 与以往不同的是,大家见了宋沅多了些许善意。以前不说话的婶子们笑意盈盈地打着招呼,熟络得好似之前的生疏与冷漠都是假象。 无论别人说什么宋沅都笑眯眯应和着。在外的几个月,她经历了更多的人情世故,也明白冷漠,自我封闭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途径,能做到与人谈笑晏晏也是一种本事。 虽是表面功夫居多,但双方都高兴愉悦,无论是为解决问题,还是单纯的沟通,都打下良好的基础。 宋沅笑得脸部僵硬,宋安跟在身后,啧啧称奇。这一天对着外人的笑容怕是比以前一年的都多了,也不知道姐姐是受了什么刺激。 他兀自想着,就连和宋沅拉开了很长的距离都没有反应过来。 “宋安,还走不走了?” 宋沅很无奈,这傻孩子怎么走个路还能走神呢!还好这路平坦,不然怕是得摔几个跟头。 “就来就来!”宋安甩甩头,把思绪都甩到脑后。 踩在蓬松湿软的土壤之上,感受鼻息之间那淡淡的泥土的潮湿味道,那种熟悉的归宿感又回来了。 宋沅心情愉悦不少,大山带给她的舒适感,往往比喧嚣的尘世多得多。 倒不是说这尘世不好,只尘世来来往往间太多规则与束缚,全然没有大山的静谧与自然给的那种悠然与清舒。 姐弟两往山上走,本就抱着探索与回味的态度,因而对于收获便没有那么看重,神态便也很轻松。 走在林间,许多菌菇都已经冒头。有的成片状,有的三两簇紧密挨着,还有的就孤零零一个头,躲在那松针之下,偷窥着外界的变化。 宋沅熟练地用镰刀砍了半截树枝作为临时的锄具递给宋安,自己则用手轻轻刨开落叶与泥土。 生活条件好了以后,姐弟两懂得了平衡两个词。因而对着这遍野的菌菇,不再如以往那样贪心。只采摘了够两顿的份量便停手了。 菌菇装在竹篮里头,由宋安提着继续往上走。 这趟山里之行宋沅没有打猎的兴致,一路攀爬到了最高点后,便寻了一块石头静静坐着。看太阳升起,捕捉阳光在林间嬉闹,听鸟儿叽叽喳喳闹个不停,蝴蝶翩翩穿越丛林,看远方那变成密密麻麻细点的人群,生活好像就这样平平静静地过了。 宋安静坐在姐姐身旁,因为起得太早,竟坐着坐着头就靠在了宋沅肩头。 突来的重量引得宋沅侧眸,一束光自宋安太阳穴处落下,斜着贯穿整个面颊。而原本熠熠生辉的双眸紧紧闭着,眼皮被照得呈很温暖的橘黄色。耳畔均匀的呼吸声,声声入耳,诉说着主人的好眠。 宋沅无奈轻笑,这傻弟弟,昨晚许是没有睡好的。 任由着宋安靠在自己肩头,宋沅侧头望向着正对面,人,树,山,好似割裂开来,又好似融为了一体,让她怎么看都看不够。 大约到了早上十一点的模样,宋沅轻轻摇醒了弟弟。 宋安睡意朦胧,惺忪的双眼望着宋沅,倒叫宋沅有些心虚。 她轻咳了两声,而后轻言细语:“你不是说大姐来家里吃午饭,咱们该回去了!” 宋安歪了歪头,一脸迷惑,却不忘“哦”的一声,摇摇晃晃地起了身。 见他迷糊的模样,宋沅赶紧起身扶着。 宋安抬头看着姐姐,嘿嘿傻笑。而后连打了几个哈欠,人也跟着精神不少。 “姐,我拿竹篮!” 他伸手去够身侧的竹篮,却被宋沅抢先拎了去。 “不重,我来拿,等你完全不瞌睡了再换你。” 宋安思索了两秒,缓缓点头,“也行!” 下山比山上轻省许多,两人到大队的时候,正赶上大队伍下工,浩浩荡荡的一群人,热闹的交谈声不绝于耳。 宋沅带着弟弟走在队伍最后侧,听着大家闲话家常,她心里竟又升起了别样的情绪,一种名叫幸福感的东西慢慢生根。 跟着大队伍回了寨子里头,结群的人儿分散开来,如同归雁,匆匆赶回各自的小窝。 宋沅带着宋安,回去的时候家门口却多了几个人。宋沅隐隐觉得有个身影很是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请问你们找谁?” 清脆的声音响起,杨嫣然倏地回头。目光撞上宋沅时,眼眶里积满了宋沅看不懂的愧疚与心疼。 宋沅内心惊了一下,礼貌道:“杨阿姨,您怎么在这?” 杨嫣然快步走到宋沅身边,俯身想要去拥抱宋沅,又不知以怎样的身份与立场,一时间竟进退两难。 还是和她一道的男人扶住了她,缓解了尴尬。 “小同志。我们找你有些事!但需得等一等。可以暂时借用你家吗?” 宋沅虽好奇这从未谋面的人究竟有何事找自己,却礼貌地把人请进了家门。 本是想请几人到堂屋去坐的,人却说不用麻烦,待在院子里就好,是以屋檐底下多了好几张板凳。 宋沅忙前忙后给客人倒水,宋安则站在厨房门口稍显踌躇。这都到饭点了,他这米是下还是不下? 下这么多人,得吃掉他们多少口粮?不下,又好像显得很小气。 他的脑子里两个小人在激烈地过招,还没等他纠结完呢,屋外就传来了胡翠花骂骂咧咧的声音。 “这有什么事不能说,非得把我们带到这里?完事后你们拍拍屁股走人,老娘还得饿肚子,下午工还上不上了?” 带话的人对她的话充耳不闻,让胡翠花这气卡在胸腔处上不来也下不去。 先是胡翠花宋老三,断断续续的,宋建民夫妇,宋建国夫妇都到了。 宋沅满脸疑惑,这是要说什么事?怎么召集这么多人? 她望向刚刚说话的男人,对方却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又过了几分钟,竟是连许久都未曾回来的宋秀莲夫妻也到了。 坐着的胡翠花猛地一站,“儿啊,你咋也来了?” 她心里惊疑不定,这一家子都到了?难不成他们家得罪了什么人?人想一锅端了? 越是发散性思维,胡翠花心里越发忐忑。 第一百七十二章 齐聚一堂 早饭过后,宋安在厨房收拾碗筷,宋沅则在屋檐底下磨镰刀,为上山做准备。 上山必经寨子里头,一路两侧的土地都是上工的人,或弯着身子劳作,或在地间走动着。 与以往不同的是,大家见了宋沅多了些许善意。以前不说话的婶子们笑意盈盈地打着招呼,熟络得好似之前的生疏与冷漠都是假象。 无论别人说什么宋沅都笑眯眯应和着。在外的几个月,她经历了更多的人情世故,也明白冷漠,自我封闭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途径,能做到与人谈笑晏晏也是一种本事。 虽是表面功夫居多,但双方都高兴愉悦,无论是为解决问题,还是单纯的沟通,都打下良好的基础。 宋沅笑得脸部僵硬,宋安跟在身后,啧啧称奇。这一天对着外人的笑容怕是比以前一年的都多了,也不知道姐姐是受了什么刺激。 他兀自想着,就连和宋沅拉开了很长的距离都没有反应过来。 “宋安,还走不走了?” 宋沅很无奈,这傻孩子怎么走个路还能走神呢!还好这路平坦,不然怕是得摔几个跟头。 “就来就来!”宋安甩甩头,把思绪都甩到脑后。 踩在蓬松湿软的土壤之上,感受鼻息之间那淡淡的泥土的潮湿味道,那种熟悉的归宿感又回来了。 宋沅心情愉悦不少,大山带给她的舒适感,往往比喧嚣的尘世多得多。 倒不是说这尘世不好,只尘世来来往往间太多规则与束缚,全然没有大山的静谧与自然给的那种悠然与清舒。 姐弟两往山上走,本就抱着探索与回味的态度,因而对于收获便没有那么看重,神态便也很轻松。 走在林间,许多菌菇都已经冒头。有的成片状,有的三两簇紧密挨着,还有的就孤零零一个头,躲在那松针之下,偷窥着外界的变化。 宋沅熟练地用镰刀砍了半截树枝作为临时的锄具递给宋安,自己则用手轻轻刨开落叶与泥土。 生活条件好了以后,姐弟两懂得了平衡两个词。因而对着这遍野的菌菇,不再如以往那样贪心。只采摘了够两顿的份量便停手了。 菌菇装在竹篮里头,由宋安提着继续往上走。 这趟山里之行宋沅没有打猎的兴致,一路攀爬到了最高点后,便寻了一块石头静静坐着。看太阳升起,捕捉阳光在林间嬉闹,听鸟儿叽叽喳喳闹个不停,蝴蝶翩翩穿越丛林,看远方那变成密密麻麻细点的人群,生活好像就这样平平静静地过了。 宋安静坐在姐姐身旁,因为起得太早,竟坐着坐着头就靠在了宋沅肩头。 突来的重量引得宋沅侧眸,一束光自宋安太阳穴处落下,斜着贯穿整个面颊。而原本熠熠生辉的双眸紧紧闭着,眼皮被照得呈很温暖的橘黄色。耳畔均匀的呼吸声,声声入耳,诉说着主人的好眠。 宋沅无奈轻笑,这傻弟弟,昨晚许是没有睡好的。 任由着宋安靠在自己肩头,宋沅侧头望向着正对面,人,树,山,好似割裂开来,又好似融为了一体,让她怎么看都看不够。 大约到了早上十一点的模样,宋沅轻轻摇醒了弟弟。 宋安睡意朦胧,惺忪的双眼望着宋沅,倒叫宋沅有些心虚。 她轻咳了两声,而后轻言细语:“你不是说大姐来家里吃午饭,咱们该回去了!” 宋安歪了歪头,一脸迷惑,却不忘“哦”的一声,摇摇晃晃地起了身。 见他迷糊的模样,宋沅赶紧起身扶着。 宋安抬头看着姐姐,嘿嘿傻笑。而后连打了几个哈欠,人也跟着精神不少。 “姐,我拿竹篮!” 他伸手去够身侧的竹篮,却被宋沅抢先拎了去。 “不重,我来拿,等你完全不瞌睡了再换你。” 宋安思索了两秒,缓缓点头,“也行!” 下山比山上轻省许多,两人到大队的时候,正赶上大队伍下工,浩浩荡荡的一群人,热闹的交谈声不绝于耳。 宋沅带着弟弟走在队伍最后侧,听着大家闲话家常,她心里竟又升起了别样的情绪,一种名叫幸福感的东西慢慢生根。 跟着大队伍回了寨子里头,结群的人儿分散开来,如同归雁,匆匆赶回各自的小窝。 宋沅带着宋安,回去的时候家门口却多了几个人。宋沅隐隐觉得有个身影很是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请问你们找谁?” 清脆的声音响起,杨嫣然倏地回头。目光撞上宋沅时,眼眶里积满了宋沅看不懂的愧疚与心疼。 宋沅内心惊了一下,礼貌道:“杨阿姨,您怎么在这?” 杨嫣然快步走到宋沅身边,俯身想要去拥抱宋沅,又不知以怎样的身份与立场,一时间竟进退两难。 还是和她一道的男人扶住了她,缓解了尴尬。 “小同志。我们找你有些事!但需得等一等。可以暂时借用你家吗?” 宋沅虽好奇这从未谋面的人究竟有何事找自己,却礼貌地把人请进了家门。 本是想请几人到堂屋去坐的,人却说不用麻烦,待在院子里就好,是以屋檐底下多了好几张板凳。 宋沅忙前忙后给客人倒水,宋安则站在厨房门口稍显踌躇。这都到饭点了,他这米是下还是不下? 下这么多人,得吃掉他们多少口粮?不下,又好像显得很小气。 他的脑子里两个小人在激烈地过招,还没等他纠结完呢,屋外就传来了胡翠花骂骂咧咧的声音。 “这有什么事不能说,非得把我们带到这里?完事后你们拍拍屁股走人,老娘还得饿肚子,下午工还上不上了?” 带话的人对她的话充耳不闻,让胡翠花这气卡在胸腔处上不来也下不去。 先是胡翠花宋老三,断断续续的,宋建民夫妇,宋建国夫妇都到了。 宋沅满脸疑惑,这是要说什么事?怎么召集这么多人? 她望向刚刚说话的男人,对方却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又过了几分钟,竟是连许久都未曾回来的宋秀莲夫妻也到了。 坐着的胡翠花猛地一站,“儿啊,你咋也来了?” 她心里惊疑不定,这一家子都到了?难不成他们家得罪了什么人?人想一锅端了? 越是发散性思维,胡翠花心里越发忐忑。 第一百七十三章 迟来的道歉 约莫着过了二十分钟的样子,许大伯一家也到了。 许大伯脸色不是很好看,有些沉重。就是宋荞脸上的表情,也复杂难言。 宋荞说不准现在心里是高兴还是难过,只知道,看着妹妹的那一瞬,疼惜之意充斥整个心房。 若是……… 罢了,世间哪来的那么多若是? “大伯?你回来了?” 见到许正国,宋沅很是高兴。对这个一直爱护自己,教导自己的长辈,她一直都是尊敬的。 她原本还打算过几天去镇上看望大伯的,结果现在大伯就在眼前了! 听着这声甜甜的大伯,许正国身影一颤,他心里隐秘的角落就要被揭开,届时,小丫头还会再唤他一声大伯吗? 许正国从未在宋沅面前表现过愧疚与后悔,可这一刻,这两种情绪怎么也压制不住了。 大伯和大姐奇奇怪怪的,宋沅心里有些不安!心里突然被恐慌席卷,那种不由自主又不受控制的慌乱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勉强一笑,面色有些发白,“你们怎么都不理我?” 大姐昨儿个不是还来看我吗?怎么见着了反倒不说话了? 两人不知怎么开口,倒是在许正国身后的男孩听见宋沅的声音,忍不住探出头来。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宋沅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那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让她一下眼泪失禁了。 她忽觉呼吸不畅,张着的嘴无法吸气呼气,脑子里一片晕眩,人也瘫软了下去。 宋安快步接住宋沅,声音里带着哭腔,“姐,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一时间,宋沅的异样惹得许正国,杨嫣然等人慌乱不已,一下全都围了过来。 靠着宋安缓了十几秒的功夫,宋沅才终于能够大口大口呼气,她定定望着男孩的面容,心中的委屈喷泄而出,眼泪断了线似的往外冒。 程远心中很是焦急,他推开众人,急切地走到宋沅跟前,轻轻擦拭着宋沅的眼泪,“妹妹,不哭!不哭!” 不安慰还好,一安慰宋沅便再也克制不住自己,像个小孩一样“哇哇”地大哭出了声。 宋安愤怒地推开程远,此刻他也猜到了些什么!毕竟程远的那张脸,和姐姐实在太像了。 可是,就是他的出现,让姐姐伤心难过了! 宋安用力地抱住宋沅,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姐,不哭,我在呢我在呢!!” 程远想上前,却被宋安挡住了! 看着哭得像个泪人的妹妹,程远心里就像是蚂蚁在啃食一样,很疼很疼。 宋沅目不转睛地望着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生怕他消失了一样。 程远出现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他就是那个自己念了十几年的宋承,那个自己最害怕面对的哥哥! “啊,我的承承,你是我的承承,你一定是!” 蔡琴突来的尖叫声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她跌跌撞撞跑来,拉住程远的手,眼中是渴望被肯定的急切。 程远被扯得有些疼,手背上那粗糙的触感让他很不适应。他抬头看着身形消瘦,此刻却几近疯癫的蔡琴,眉目紧锁。 这是他的生身母亲,原本最亲近的人。 他从养母那里听到自己身世的时候,是有幻想过自己母亲的模样的。可所有的好感,却在听到妹妹前半生的遭遇之时,全都消失殆尽了。 每一次妹妹身处危险的时候,他都能感同身受。莫名其妙地晕倒,突然来的高热,好几次医生下的病危通知书,都诉说着妹妹这些年来的艰辛。 尤其是夜深人静之时那重重的绝望与孤独,曾一度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程远静静凝望着蔡琴没有说话,刚刚和蔡琴并肩站着的宋建国追了上来,小心翼翼地拿开了蔡琴的双手。 抬头与程远对视时,眼睛倏地变得赤红。略带着试探地喊了一声“承承?” 程远漠然地点了点头!承承应该是叫的自己,可他并不知道如何面对这对亲生父母。 蔡琴被宋建国带开,程远立马上前,隔着宋安为宋沅擦拭着眼泪:“哥哥回来了,往后谁也不能欺负你了!” 宋沅摇了摇头,只要你好好的就好!我已经有能力保护自己了! 兄妹二人相处温情的时候,宋秀莲夫妻却一直眼神交流着。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 宋二姑父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宋秀莲一眼:“别自乱阵脚!” 宋秀莲俨然没有丈夫那么气定神闲,她这心跳扑通扑通的,怎么也冷静不下来,毕竟当初是她动的手。 胡翠花愣愣看着几人,心里并没有多大起伏。孙子她有好几个,若是二十年前,她还有些期待。但就目前而言,一个在别人身边长大的孙子,对她并没有多大利益,因而她没有什么感觉。 她倒是纳闷儿了,当初不是说这孩子缺失营养夭折了吗?怎突然就冒出来了? 难道当年有什么隐情?是这对夫妇偷走了孩子?又为何在扶养了十八年之后送回来认亲呢? 宋老三夫妻都在思考这个问题,远远地旁观一切,像个路人。 杨嫣然见宋沅抽泣得气息不顺,心里一紧。“小宋同志,是我对不住你!若不是我自私,或许你的人生就不是这样!” 二十年前,她怀孕中期去部队探望丈夫,结果遇见泥石流被困途中,接她的小同志反应迅速带她逃离了中心点,他们依旧被埋了下半身,而小同志当场就昏迷不醒。 等丈夫带着救援赶到的时候,她的四肢都冻得僵硬,平时闹腾的肚子里全无反应。 后来,她的孩子胎死腹中。许是惩罚她的任性与疏忽,她永远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 那两年的时间她郁郁寡欢,心里除了自责,后悔,再容不下其他。 公公婆婆喜欢孩子,见她的状态便提出了领养。 后来在一家人陪伴婆婆回乡探亲的时候,她遇见了程远。 那时她并不知自己剥夺了别人做母亲的机会,她傻傻地相信着别人口中说的孩子父母双亡,家里亲戚不愿将养。若是当初她没有因为欣喜而忽略其他,兴许这孩子的命运就不会这么难! 第一百七十三章 迟来的道歉 约莫着过了二十分钟的样子,许大伯一家也到了。 许大伯脸色不是很好看,有些沉重。就是宋荞脸上的表情,也复杂难言。 宋荞说不准现在心里是高兴还是难过,只知道,看着妹妹的那一瞬,疼惜之意充斥整个心房。 若是……… 罢了,世间哪来的那么多若是? “大伯?你回来了?” 见到许正国,宋沅很是高兴。对这个一直爱护自己,教导自己的长辈,她一直都是尊敬的。 她原本还打算过几天去镇上看望大伯的,结果现在大伯就在眼前了! 听着这声甜甜的大伯,许正国身影一颤,他心里隐秘的角落就要被揭开,届时,小丫头还会再唤他一声大伯吗? 许正国从未在宋沅面前表现过愧疚与后悔,可这一刻,这两种情绪怎么也压制不住了。 大伯和大姐奇奇怪怪的,宋沅心里有些不安!心里突然被恐慌席卷,那种不由自主又不受控制的慌乱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勉强一笑,面色有些发白,“你们怎么都不理我?” 大姐昨儿个不是还来看我吗?怎么见着了反倒不说话了? 两人不知怎么开口,倒是在许正国身后的男孩听见宋沅的声音,忍不住探出头来。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宋沅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那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让她一下眼泪失禁了。 她忽觉呼吸不畅,张着的嘴无法吸气呼气,脑子里一片晕眩,人也瘫软了下去。 宋安快步接住宋沅,声音里带着哭腔,“姐,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一时间,宋沅的异样惹得许正国,杨嫣然等人慌乱不已,一下全都围了过来。 靠着宋安缓了十几秒的功夫,宋沅才终于能够大口大口呼气,她定定望着男孩的面容,心中的委屈喷泄而出,眼泪断了线似的往外冒。 程远心中很是焦急,他推开众人,急切地走到宋沅跟前,轻轻擦拭着宋沅的眼泪,“妹妹,不哭!不哭!” 不安慰还好,一安慰宋沅便再也克制不住自己,像个小孩一样“哇哇”地大哭出了声。 宋安愤怒地推开程远,此刻他也猜到了些什么!毕竟程远的那张脸,和姐姐实在太像了。 可是,就是他的出现,让姐姐伤心难过了! 宋安用力地抱住宋沅,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姐,不哭,我在呢我在呢!!” 程远想上前,却被宋安挡住了! 看着哭得像个泪人的妹妹,程远心里就像是蚂蚁在啃食一样,很疼很疼。 宋沅目不转睛地望着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生怕他消失了一样。 程远出现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他就是那个自己念了十几年的宋承,那个自己最害怕面对的哥哥! “啊,我的承承,你是我的承承,你一定是!” 蔡琴突来的尖叫声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她跌跌撞撞跑来,拉住程远的手,眼中是渴望被肯定的急切。 程远被扯得有些疼,手背上那粗糙的触感让他很不适应。他抬头看着身形消瘦,此刻却几近疯癫的蔡琴,眉目紧锁。 这是他的生身母亲,原本最亲近的人。 他从养母那里听到自己身世的时候,是有幻想过自己母亲的模样的。可所有的好感,却在听到妹妹前半生的遭遇之时,全都消失殆尽了。 每一次妹妹身处危险的时候,他都能感同身受。莫名其妙地晕倒,突然来的高热,好几次医生下的病危通知书,都诉说着妹妹这些年来的艰辛。 尤其是夜深人静之时那重重的绝望与孤独,曾一度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程远静静凝望着蔡琴没有说话,刚刚和蔡琴并肩站着的宋建国追了上来,小心翼翼地拿开了蔡琴的双手。 抬头与程远对视时,眼睛倏地变得赤红。略带着试探地喊了一声“承承?” 程远漠然地点了点头!承承应该是叫的自己,可他并不知道如何面对这对亲生父母。 蔡琴被宋建国带开,程远立马上前,隔着宋安为宋沅擦拭着眼泪:“哥哥回来了,往后谁也不能欺负你了!” 宋沅摇了摇头,只要你好好的就好!我已经有能力保护自己了! 兄妹二人相处温情的时候,宋秀莲夫妻却一直眼神交流着。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 宋二姑父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宋秀莲一眼:“别自乱阵脚!” 宋秀莲俨然没有丈夫那么气定神闲,她这心跳扑通扑通的,怎么也冷静不下来,毕竟当初是她动的手。 胡翠花愣愣看着几人,心里并没有多大起伏。孙子她有好几个,若是二十年前,她还有些期待。但就目前而言,一个在别人身边长大的孙子,对她并没有多大利益,因而她没有什么感觉。 她倒是纳闷儿了,当初不是说这孩子缺失营养夭折了吗?怎突然就冒出来了? 难道当年有什么隐情?是这对夫妇偷走了孩子?又为何在扶养了十八年之后送回来认亲呢? 宋老三夫妻都在思考这个问题,远远地旁观一切,像个路人。 杨嫣然见宋沅抽泣得气息不顺,心里一紧。“小宋同志,是我对不住你!若不是我自私,或许你的人生就不是这样!” 二十年前,她怀孕中期去部队探望丈夫,结果遇见泥石流被困途中,接她的小同志反应迅速带她逃离了中心点,他们依旧被埋了下半身,而小同志当场就昏迷不醒。 等丈夫带着救援赶到的时候,她的四肢都冻得僵硬,平时闹腾的肚子里全无反应。 后来,她的孩子胎死腹中。许是惩罚她的任性与疏忽,她永远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 那两年的时间她郁郁寡欢,心里除了自责,后悔,再容不下其他。 公公婆婆喜欢孩子,见她的状态便提出了领养。 后来在一家人陪伴婆婆回乡探亲的时候,她遇见了程远。 那时她并不知自己剥夺了别人做母亲的机会,她傻傻地相信着别人口中说的孩子父母双亡,家里亲戚不愿将养。若是当初她没有因为欣喜而忽略其他,兴许这孩子的命运就不会这么难! 第一百七十四章 过往 说起这事,许正国笔直的身体微微颤抖。这一切事情的源头,都在他身上。 十八年前的他是程骁的警卫员,因着和领导母亲是同一个县城出来的,探亲之行中便多了个他。 他们在县城安顿的时候,遇见了同在程骁手下当兵,当时已经转业了的战友何明。 何明人很热情,在部队的时候他们本就惺惺相惜,见着了更是少不得一番叙旧。 酒足饭饱之后,何明问起了领导的事。醉意朦胧的他在追问之下说起了程骁这两年的状态。 哪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为了感谢程骁的培养,何明仔私底下寻摸着合适的领养对象。 阴差阳错地,寻摸孩子的过程中消息被在何明手底下做事的郭正义听到了。。 郭正义这人就是典型的咬人的狗不叫。他这人擅长走歪门邪道,却往往不由他出面。 听到消息的时候,他内心有一种感觉:“能不能发迹就看这朝了!” 于是回到家的他愁眉苦脸的,给妻子诉说着领导的需求,并唉声叹气说要是能抓到这个机会就好了。 见宋秀莲没有解决方案,反倒一脸惆怅的模样,便在一旁像模像样地关心当时已经怀孕的蔡琴,使其注意力直接转嫁到蔡琴身上。 宋秀莲这人一点就通,顺着他的套路说出了解决方法:“要不,咱们和弟妹说道说道,让她把孩子送过来?” 郭正义内心振奋,却假模假样地劝说妻子:“谁家父母会舍得把孩子送出去?你就说你,舍得把小伟交给别人吗?除非是别人偷偷地带走孩子!” 这一番说辞,直接给宋秀莲提供了新思路。因而那段时间的她回家回得特别勤快。搞得蔡琴他们妯娌三人不明所以。 后来听说程骁一家探亲就要结束时,宋秀莲那个急啊!急得嘴上都长了好几个泡。 好在瞌睡来了有枕头枕,宋福那傻小子给蔡琴拌早产了。 因着这个由头,程远生下来蔡琴只看过一眼就被她调换了。 都说做事要天时地利人和,这样的巧合就被她遇见了。她本来是想偷走孩子的,哪知出医院大门时正好遇见一个老妇人带着死胎经过。一番交流过后,她许下重金,买走了小孩的尸体,趁宋建国缴费单时候把孩子换了。 程远营养不良是真的,生下来的时候小小一团,哭声还没奶猫叫声大。 她换走孩子以后,医生虽然知道自己亲手接生的孩子不可能突然性死亡。但孩子被换,终究是医院的责任,便直接定性为营养不良导致的死亡。 果然如郭正义所想,孩子送到以后,何明很是满意。彼时的何明虽然有了很多人选,但记事的孩子哪有这种婴儿好? 为着郭正义的这份大功,何明直接给他晋升了一级。这还不算,何明的妻子不知从哪弄了一个纺织厂女工的名额,直接给了宋秀莲。 夫妻两吃到红利,更加觉得自己做得不错。 许正国因着自己回家探亲,并不知事情走向,直为领导觅得麟儿高兴。 再后来程骁看重他的能力,为他调岗历练,他也从其身边离开。 再见到程远时,小家伙已经七岁了。他用他的可爱治愈着杨嫣然,也让程骁添了不少笑容,程家因为他变得不一样了。 作为了解这个家过往的人,他十分欣慰这个改变。 若是后来没有回家探亲,没有遇见宋沅,他或许还一辈子都在为老领导得到这个孩子沾沾自喜。 他第一次见宋沅就是找到宋沅的那晚,说来好笑,他虽年年都回乡探亲,却是从来没有和宋沅碰到过。 那晚他本只是抱着邻里之间相互帮忙得心态去的。看到宋沅面容的那一刻他如遭雷击,这张脸,他在老领导家才刚刚见过! 他内心震撼,抱着小宋沅的时候,愈发觉得不可能是巧合。 他开始回想往事,终于找到蛛丝马迹。老领导说孩子是何明帮忙找的,而郭正义正好在何明工厂里的职工。 细思极恐,他仿佛找到了这一系列秘密的钥匙。 他听说了宋沅的遭遇,愈发后悔自己当初的酒后失言。于是匆匆去找了何明求证,结果可想而知。 他正义凛然地赶往老领导家,想要让一切回到正轨,但却被告知程远生病住院。 他急匆匆赶到医院,看见的满脸疲惫却爱重孩子的杨嫣然。 嫂子为这个孩子付出了太多心血,若是自己把孩子带离她的身边,还不知会有什么后果。 就连一向铁血的领导,在孩子面前也难得的柔和。 他一时间进退两难,后来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嫂子哭得像个泪人,就连老领导也急出了白发。那一刻,他动了恻隐之心。 他在心里做了个决定,若是程远能够挺过来,他就把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头。 毕竟就算带回孩子,老宋家也承担不起孩子的治疗费用。与其这样,不如给领导留一个牵挂。 程远很坚强,在父母都愁眉苦脸,消瘦了不少后又慢慢恢复了往常的生机。 看着其乐融融的一家,他自私地实施了他的决定。 为了弥补宋沅,他回去后直接打了退伍申请,后来回到了家乡,教了宋沅本事。 “孩子,对不起!是大伯害苦了你!” 这迟来的道歉,承载了许正国积攒了十几年来的愧疚与挣扎。 宋沅内心苦涩,原来,大伯对她好的背后竟是这样的吗? 可是她能责怪吗?不能,这些年,她受大伯的恩惠太多了。 宋沅声音沙哑:“大伯,你不用对不起!从某个立场来说,我应该感谢你!若是当初哥哥留在这个环境之中,没准早就因为溺爱成了偷鸡摸狗的二流子了。” 她的人生,苦难并不在于哥哥被人换走,而在于她是个女孩! 所以某种程度上,这样的阴差阳错给哥哥提供了一个好的生活环境,一个全新的价值体系,那便是最好的回报。 苦,她一个人吃就够了! 他很庆幸,哥哥没有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 第一百七十四章 过往 说起这事,许正国笔直的身体微微颤抖。这一切事情的源头,都在他身上。 十八年前的他是程骁的警卫员,因着和领导母亲是同一个县城出来的,探亲之行中便多了个他。 他们在县城安顿的时候,遇见了同在程骁手下当兵,当时已经转业了的战友何明。 何明人很热情,在部队的时候他们本就惺惺相惜,见着了更是少不得一番叙旧。 酒足饭饱之后,何明问起了领导的事。醉意朦胧的他在追问之下说起了程骁这两年的状态。 哪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为了感谢程骁的培养,何明仔私底下寻摸着合适的领养对象。 阴差阳错地,寻摸孩子的过程中消息被在何明手底下做事的郭正义听到了。。 郭正义这人就是典型的咬人的狗不叫。他这人擅长走歪门邪道,却往往不由他出面。 听到消息的时候,他内心有一种感觉:“能不能发迹就看这朝了!” 于是回到家的他愁眉苦脸的,给妻子诉说着领导的需求,并唉声叹气说要是能抓到这个机会就好了。 见宋秀莲没有解决方案,反倒一脸惆怅的模样,便在一旁像模像样地关心当时已经怀孕的蔡琴,使其注意力直接转嫁到蔡琴身上。 宋秀莲这人一点就通,顺着他的套路说出了解决方法:“要不,咱们和弟妹说道说道,让她把孩子送过来?” 郭正义内心振奋,却假模假样地劝说妻子:“谁家父母会舍得把孩子送出去?你就说你,舍得把小伟交给别人吗?除非是别人偷偷地带走孩子!” 这一番说辞,直接给宋秀莲提供了新思路。因而那段时间的她回家回得特别勤快。搞得蔡琴他们妯娌三人不明所以。 后来听说程骁一家探亲就要结束时,宋秀莲那个急啊!急得嘴上都长了好几个泡。 好在瞌睡来了有枕头枕,宋福那傻小子给蔡琴拌早产了。 因着这个由头,程远生下来蔡琴只看过一眼就被她调换了。 都说做事要天时地利人和,这样的巧合就被她遇见了。她本来是想偷走孩子的,哪知出医院大门时正好遇见一个老妇人带着死胎经过。一番交流过后,她许下重金,买走了小孩的尸体,趁宋建国缴费单时候把孩子换了。 程远营养不良是真的,生下来的时候小小一团,哭声还没奶猫叫声大。 她换走孩子以后,医生虽然知道自己亲手接生的孩子不可能突然性死亡。但孩子被换,终究是医院的责任,便直接定性为营养不良导致的死亡。 果然如郭正义所想,孩子送到以后,何明很是满意。彼时的何明虽然有了很多人选,但记事的孩子哪有这种婴儿好? 为着郭正义的这份大功,何明直接给他晋升了一级。这还不算,何明的妻子不知从哪弄了一个纺织厂女工的名额,直接给了宋秀莲。 夫妻两吃到红利,更加觉得自己做得不错。 许正国因着自己回家探亲,并不知事情走向,直为领导觅得麟儿高兴。 再后来程骁看重他的能力,为他调岗历练,他也从其身边离开。 再见到程远时,小家伙已经七岁了。他用他的可爱治愈着杨嫣然,也让程骁添了不少笑容,程家因为他变得不一样了。 作为了解这个家过往的人,他十分欣慰这个改变。 若是后来没有回家探亲,没有遇见宋沅,他或许还一辈子都在为老领导得到这个孩子沾沾自喜。 他第一次见宋沅就是找到宋沅的那晚,说来好笑,他虽年年都回乡探亲,却是从来没有和宋沅碰到过。 那晚他本只是抱着邻里之间相互帮忙得心态去的。看到宋沅面容的那一刻他如遭雷击,这张脸,他在老领导家才刚刚见过! 他内心震撼,抱着小宋沅的时候,愈发觉得不可能是巧合。 他开始回想往事,终于找到蛛丝马迹。老领导说孩子是何明帮忙找的,而郭正义正好在何明工厂里的职工。 细思极恐,他仿佛找到了这一系列秘密的钥匙。 他听说了宋沅的遭遇,愈发后悔自己当初的酒后失言。于是匆匆去找了何明求证,结果可想而知。 他正义凛然地赶往老领导家,想要让一切回到正轨,但却被告知程远生病住院。 他急匆匆赶到医院,看见的满脸疲惫却爱重孩子的杨嫣然。 嫂子为这个孩子付出了太多心血,若是自己把孩子带离她的身边,还不知会有什么后果。 就连一向铁血的领导,在孩子面前也难得的柔和。 他一时间进退两难,后来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嫂子哭得像个泪人,就连老领导也急出了白发。那一刻,他动了恻隐之心。 他在心里做了个决定,若是程远能够挺过来,他就把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头。 毕竟就算带回孩子,老宋家也承担不起孩子的治疗费用。与其这样,不如给领导留一个牵挂。 程远很坚强,在父母都愁眉苦脸,消瘦了不少后又慢慢恢复了往常的生机。 看着其乐融融的一家,他自私地实施了他的决定。 为了弥补宋沅,他回去后直接打了退伍申请,后来回到了家乡,教了宋沅本事。 “孩子,对不起!是大伯害苦了你!” 这迟来的道歉,承载了许正国积攒了十几年来的愧疚与挣扎。 宋沅内心苦涩,原来,大伯对她好的背后竟是这样的吗? 可是她能责怪吗?不能,这些年,她受大伯的恩惠太多了。 宋沅声音沙哑:“大伯,你不用对不起!从某个立场来说,我应该感谢你!若是当初哥哥留在这个环境之中,没准早就因为溺爱成了偷鸡摸狗的二流子了。” 她的人生,苦难并不在于哥哥被人换走,而在于她是个女孩! 所以某种程度上,这样的阴差阳错给哥哥提供了一个好的生活环境,一个全新的价值体系,那便是最好的回报。 苦,她一个人吃就够了! 他很庆幸,哥哥没有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 第一百七十五章 乘虚而入 宋沅的善解人意和通透豁达让许正国老泪纵横。 可哪能不愧疚呢?人生哪里就一定有定数?我们设想过太多可能,全然是因为它没有发生过。 谁能保证蔡琴的“母爱”不会让她爱屋及乌,谁又能说她一定会溺爱孩子? 这些假设都是基于目前状况的理论性推断,算不得准确。 蔡琴因着许正国的描述,面目变得十分狰狞,动作迅速地蹿到宋秀莲夫妇面前,“我杀了你个黑心肝的。我说你怎么那么好心,我刚结婚的时候这看不上,那看不上的,怎突然就对我们那么好!你害得我们母子分离了十八年啊!你若想要这富贵,你用你自己的儿子去换啊!你有什么权利用我的孩子去换?你这是剜我的心啊!” 蔡琴声泪俱下,哭得十分凄绝。手挥着去打宋秀莲,却被人一下推开了。 宋秀莲并不觉得愧疚,反倒是高高在上地对着弟弟弟媳说:“你看看他现在的模样,不比他在这个小山村好?这还是她给她们母子挣来的机会呢!” 宋建国听闻这话目眦欲裂,眼白处的红意瞬间朝四周弥漫。声嘶力竭道:“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可是二姐,我是你亲弟弟啊!我就算再没本事,孩子我还是养得起!哪怕我不能给他最好的生活条件,可我会用尽全力去爱他!” 他这十八载,几乎夜夜都在为失去这个孩子而难过愧疚。谁又能体会他的苦楚呢? 宋秀莲嗤笑:“用尽全力去爱!嗬!这话倒是好笑了!那宋碗儿也是你的孩子,怎么没见你爱她,没见你养她呢?” 猝不及防的被人提及,宋沅并不感激宋秀莲此时对宋建国的控诉。毕竟,当初在蔡琴背后煽风点火的可是她宋秀莲。只能说,宋家人大都自私,虚伪至极,只不过有人露于表面,有人伪装得好罢了。 被人提及痛处,宋建国用尽全力地转身看着宋沅。他那布满眼泪的面颊一时间竟苍老了许多。从他的泪意朦胧的双眼里,宋沅读出了愧疚,悔恨,以及一丝名为爱的东西。 爱?宋沅有些恍惚,以为自己看错了。 宋建国声音沙哑,“沅沅,以往是我这个当父亲的错了,往后,爹会尽全力弥补你!” 他这一生,父母,兄弟,妻子儿女都不愧对,唯一愧对的便是这个女儿。他理所当然地把自己的无能化作恨意全部转载到这个女儿身上。却忘了她小小的身躯,能不能背负起这些东西。更甚者,她该不该背负这些东西。 这是宋建国第一次叫宋沅大名,以往都跟着大家叫碗儿,或许到了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自己作为一个父亲的责任。到了这一刻,他才终于能面对自己的懦弱无能。 宋建国看着明媚娇艳的女孩,他有大半年的时间没见过她了!昨儿听说沅沅回来,他倒是趁着妻子不注意偷偷过来想看看孩子。可宋沅太累,直接睡了,他躲了大半天也没见着人。 宋沅越发优秀,他知晓自己说再多的弥补都是徒劳。不过他还有把子力气,大女儿已经成家,不需他再过多操心。大儿子,或许一辈子都回不到他的身旁了。至于宋安,还在读书,他会好好把人供出来,等他能自食其力了就放手。往后他会用余生去忏悔,去弥补这个他漠视了十八年的女儿。 宋沅抿了抿唇,认真端详着宋建国。“你不用这样” 我需要父母的时候你们不在,于是我慢慢学着成长,现在我已经不需要了。 我原以为我这一生凄苦,可也有滚烫的爱意包围着我,驱赶了一路上的黑暗与苍凉。 宋沅抬头望天,她这一刻,完全自由了!以往背负在她身上的枷锁彻底断裂了。 宋沅自知自己从来都不是一个豁达的人。也曾因为别人的言语和观念而难过,甚至为自己设置一层无形的束缚。 她坚强独立,不过都是为了生存而强撑起来的保护伞。伞用多了,慢慢就变成了她身上独有的一个品质。 如今小叔没有因她而死,哥哥也尚在人间。哪些曾压得她喘不过气的事由都通通变得圆满。她是真的自由了! 她想如果她是鸟儿,她一定挥振翅膀,自由翱翔。 宋沅望着晴朗的天空,眼中两株晶莹滴落。 宋沅只感觉一股凉意,有人为她擦拭了眼泪。 她略一回头,便看见容祁那担心的双眸。 “你怎么来了?” 容祁声音低沉:“担心你就来了!” 实际上,他冷静了两天也觉得自己表白得太过突然,想要去找宋沅解释解释,哪知这小丫头无声无息地跑回了老家。 容祁心里说不出来的难过与担忧。担忧自己的情感惊扰宋沅,也担忧,宋沅再也不愿靠近自己。 他不是个轻言放弃的人,更何况那人是宋沅。于是交待了常岩几句便追过来了。 一路上他作了许多猜想,也心知自己穷追不舍的方式太过冒昧,可对着宋沅,他完全没有了理智,只想把人留在身边。 哪怕最后不如他意,他也想为自己争取一次。 哪知甫一到门口,就看见一大堆人站在院中。她那所谓的母亲正和人争吵着,而他的小姑娘,抬头望天,竟是哭了。 他印象里的小姑娘了是坚强的女孩子,就算身处绝境时也不曾哭泣,如今这般不吭声默默流泪的模样,让人心疼得紧。 他把所有的吵闹声隔绝在外。摸摸宋沅的头:“什么时候成小哭包了?” 宋沅吸吸鼻子,“一直都是哭包,只不过以前哭了没人在意。” 这话叫杨嫣然等人心疼不已,程远上前,想告诉妹妹往后有他在。却不曾想被容祁捷足先登了。 容祁右手轻轻把宋沅拥在怀中,“往后沅沅也有人疼,可以放肆表达自己的情绪。但是我希望,你永远都能活在明媚的笑容里。” 他的小姑娘他疼,哪怕宋沅不接受他的情意,他也会用兄长的身份守护着她。 宋沅靠在她怀里,长睫轻垂,宽厚的胸膛让人无比安心。 宋沅耳朵轻轻挪近容祁的胸口,隔着皮肉,她听到了他坚实有力的心跳声。 “砰砰砰”地,宋沅就像被蛊惑了一样,瓮声瓮气地对着容祁说:“容祁,你说的喜欢,会是相携白首共韶华吗?” 容祁快速反应,正要诉说自己的喜欢。宋沅却在他开口前喃喃道:“若是韶华白首,我便愿意!” 她想明白了,比起害怕失去,她更渴望拥有。她相信,有拥有的权利,自然也有失去的勇气。 容祁不知自己现在算不算乘虚而入。笑得跟地主家的傻儿子一样。“当然要韶华白首。借用那句话,遇见你之前,我没想过结婚。遇见你之后,结婚这事我没想过和别人。虽然这话不太现实,毕竟我遇见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小孩子。但只想要你这事,是我一生最真挚的言语。” 第一百七十五章 乘虚而入 宋沅的善解人意和通透豁达让许正国老泪纵横。 可哪能不愧疚呢?人生哪里就一定有定数?我们设想过太多可能,全然是因为它没有发生过。 谁能保证蔡琴的“母爱”不会让她爱屋及乌,谁又能说她一定会溺爱孩子? 这些假设都是基于目前状况的理论性推断,算不得准确。 蔡琴因着许正国的描述,面目变得十分狰狞,动作迅速地蹿到宋秀莲夫妇面前,“我杀了你个黑心肝的。我说你怎么那么好心,我刚结婚的时候这看不上,那看不上的,怎突然就对我们那么好!你害得我们母子分离了十八年啊!你若想要这富贵,你用你自己的儿子去换啊!你有什么权利用我的孩子去换?你这是剜我的心啊!” 蔡琴声泪俱下,哭得十分凄绝。手挥着去打宋秀莲,却被人一下推开了。 宋秀莲并不觉得愧疚,反倒是高高在上地对着弟弟弟媳说:“你看看他现在的模样,不比他在这个小山村好?这还是她给她们母子挣来的机会呢!” 宋建国听闻这话目眦欲裂,眼白处的红意瞬间朝四周弥漫。声嘶力竭道:“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可是二姐,我是你亲弟弟啊!我就算再没本事,孩子我还是养得起!哪怕我不能给他最好的生活条件,可我会用尽全力去爱他!” 他这十八载,几乎夜夜都在为失去这个孩子而难过愧疚。谁又能体会他的苦楚呢? 宋秀莲嗤笑:“用尽全力去爱!嗬!这话倒是好笑了!那宋碗儿也是你的孩子,怎么没见你爱她,没见你养她呢?” 猝不及防的被人提及,宋沅并不感激宋秀莲此时对宋建国的控诉。毕竟,当初在蔡琴背后煽风点火的可是她宋秀莲。只能说,宋家人大都自私,虚伪至极,只不过有人露于表面,有人伪装得好罢了。 被人提及痛处,宋建国用尽全力地转身看着宋沅。他那布满眼泪的面颊一时间竟苍老了许多。从他的泪意朦胧的双眼里,宋沅读出了愧疚,悔恨,以及一丝名为爱的东西。 爱?宋沅有些恍惚,以为自己看错了。 宋建国声音沙哑,“沅沅,以往是我这个当父亲的错了,往后,爹会尽全力弥补你!” 他这一生,父母,兄弟,妻子儿女都不愧对,唯一愧对的便是这个女儿。他理所当然地把自己的无能化作恨意全部转载到这个女儿身上。却忘了她小小的身躯,能不能背负起这些东西。更甚者,她该不该背负这些东西。 这是宋建国第一次叫宋沅大名,以往都跟着大家叫碗儿,或许到了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自己作为一个父亲的责任。到了这一刻,他才终于能面对自己的懦弱无能。 宋建国看着明媚娇艳的女孩,他有大半年的时间没见过她了!昨儿听说沅沅回来,他倒是趁着妻子不注意偷偷过来想看看孩子。可宋沅太累,直接睡了,他躲了大半天也没见着人。 宋沅越发优秀,他知晓自己说再多的弥补都是徒劳。不过他还有把子力气,大女儿已经成家,不需他再过多操心。大儿子,或许一辈子都回不到他的身旁了。至于宋安,还在读书,他会好好把人供出来,等他能自食其力了就放手。往后他会用余生去忏悔,去弥补这个他漠视了十八年的女儿。 宋沅抿了抿唇,认真端详着宋建国。“你不用这样” 我需要父母的时候你们不在,于是我慢慢学着成长,现在我已经不需要了。 我原以为我这一生凄苦,可也有滚烫的爱意包围着我,驱赶了一路上的黑暗与苍凉。 宋沅抬头望天,她这一刻,完全自由了!以往背负在她身上的枷锁彻底断裂了。 宋沅自知自己从来都不是一个豁达的人。也曾因为别人的言语和观念而难过,甚至为自己设置一层无形的束缚。 她坚强独立,不过都是为了生存而强撑起来的保护伞。伞用多了,慢慢就变成了她身上独有的一个品质。 如今小叔没有因她而死,哥哥也尚在人间。哪些曾压得她喘不过气的事由都通通变得圆满。她是真的自由了! 她想如果她是鸟儿,她一定挥振翅膀,自由翱翔。 宋沅望着晴朗的天空,眼中两株晶莹滴落。 宋沅只感觉一股凉意,有人为她擦拭了眼泪。 她略一回头,便看见容祁那担心的双眸。 “你怎么来了?” 容祁声音低沉:“担心你就来了!” 实际上,他冷静了两天也觉得自己表白得太过突然,想要去找宋沅解释解释,哪知这小丫头无声无息地跑回了老家。 容祁心里说不出来的难过与担忧。担忧自己的情感惊扰宋沅,也担忧,宋沅再也不愿靠近自己。 他不是个轻言放弃的人,更何况那人是宋沅。于是交待了常岩几句便追过来了。 一路上他作了许多猜想,也心知自己穷追不舍的方式太过冒昧,可对着宋沅,他完全没有了理智,只想把人留在身边。 哪怕最后不如他意,他也想为自己争取一次。 哪知甫一到门口,就看见一大堆人站在院中。她那所谓的母亲正和人争吵着,而他的小姑娘,抬头望天,竟是哭了。 他印象里的小姑娘了是坚强的女孩子,就算身处绝境时也不曾哭泣,如今这般不吭声默默流泪的模样,让人心疼得紧。 他把所有的吵闹声隔绝在外。摸摸宋沅的头:“什么时候成小哭包了?” 宋沅吸吸鼻子,“一直都是哭包,只不过以前哭了没人在意。” 这话叫杨嫣然等人心疼不已,程远上前,想告诉妹妹往后有他在。却不曾想被容祁捷足先登了。 容祁右手轻轻把宋沅拥在怀中,“往后沅沅也有人疼,可以放肆表达自己的情绪。但是我希望,你永远都能活在明媚的笑容里。” 他的小姑娘他疼,哪怕宋沅不接受他的情意,他也会用兄长的身份守护着她。 宋沅靠在她怀里,长睫轻垂,宽厚的胸膛让人无比安心。 宋沅耳朵轻轻挪近容祁的胸口,隔着皮肉,她听到了他坚实有力的心跳声。 “砰砰砰”地,宋沅就像被蛊惑了一样,瓮声瓮气地对着容祁说:“容祁,你说的喜欢,会是相携白首共韶华吗?” 容祁快速反应,正要诉说自己的喜欢。宋沅却在他开口前喃喃道:“若是韶华白首,我便愿意!” 她想明白了,比起害怕失去,她更渴望拥有。她相信,有拥有的权利,自然也有失去的勇气。 容祁不知自己现在算不算乘虚而入。笑得跟地主家的傻儿子一样。“当然要韶华白首。借用那句话,遇见你之前,我没想过结婚。遇见你之后,结婚这事我没想过和别人。虽然这话不太现实,毕竟我遇见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小孩子。但只想要你这事,是我一生最真挚的言语。” 第一百七十六章 彻底决裂 宋沅抬头,正好望进容祁那充满爱意的眸子里,时光一下变得温柔。 她们氛围为正好,程远和宋安在旁边听得牙痒痒,什么只要你是我说过最真挚的言语。呸,花言巧语的狗男人! 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真的藏不住的,这不,容祁被两个小舅子“炙热”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 他一回头,便看见两人想要吃了他的模样,柔声细语道:“不知哪里惹到了两位?” 宋安努了努嘴,哼了一声。 程远仔细打量着容祁,是挺俊俏的,但俊俏不能当饭吃。 “妹妹,你还年轻,可以再多看看。不说别的,至少不能找个老男人。” 程远苦口婆心地劝着宋沅,他也知道此刻的自己和宋沅不熟,完全是一个没有边界感的哥哥。但是,他才知道自己有一个妹妹,还完全不想让她被野男人叼回窝去。 老男人?容祁一下黑了脸。他自从认清自己对宋沅的心思之后,便一直注意保养,生怕宋沅因为他的年纪嫌弃他。 如今宋沅还没说什么,这便宜舅子倒是嫌弃上了。 宋沅退出容祁的怀抱,看着程远的脸,与生俱来的亲切感让她那声哥哥叫得十分自然:“哥哥,容祁不老!” 容祁不老,也正是芳华正茂的时候。更何况,爱情不是以年龄作界定的! 程远因为这声哥哥兀自高兴着。怎么说呢!那是他拿奖都比不上的喜悦。 “蔡琴,你再打我儿试试!” 胡翠花尖利的叫声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力,硬生生打断了程远的愉悦。 宋沅几人循声望去,只见蔡琴与宋秀莲扭打在了一起,胡翠花嚷嚷着也加入战局。一旁的宋荞,卢花,郭正义等人去拉架。一时间场面十分混乱。 郭正义这老狗,趁着混乱的局势,偷偷往蔡琴腿上来了几脚。 这男人的力量大家也知道,踢的蔡琴嗷嗷直叫。 郭正义卑鄙的行为被众人看在眼里。宋建国见妻子被围攻,二话不说上去就和郭正义扭打在了一起。 还有宋安,虽然他因着母亲的过分行为不愿认她,但也不会放任欺负。 宋沅只来得及叫了声安安,人便像风一样加入了战局。 宋荞的脸在拉架时被胡翠花的指甲划拉了一道口子。本是好意劝架的她也不管了,抓着宋秀莲就是几巴掌。 也别说她不敬长辈。光是碗儿这些年受的罪宋秀莲就罄竹难书,如今不仅不悔过,还骄傲自得。打她几巴掌都是好的了。 胡翠花见女儿被打,大力拉扯着宋荞,“小畜生,小畜生,那是你姑姑。” 胡翠花疯了一样去拉扯宋荞的头发,宋沅哪还坐得住,几个箭步就冲了过去,生生地捏住了胡翠花即将落下的手。 胡翠花吃痛,拉拽宋荞头发的手更大力,宋荞痛得脸部扭曲。 卢花也不管其他的,直接上来擒住胡翠花,用力掰开了她抓住宋荞头发的手。 宋荞脱了困,直接跑去母亲那里帮忙去了。 “反了反了!”胡翠花瞪着自己的三儿媳,眼神恨不得将人凌迟处死。 卢花才不管她瞪不瞪呢,反正她也不在婆婆的手底下讨生活了。 要不是为了孝道,为了名声。她都想为自己那些年受的委屈抽胡翠花两下子。 没了胡翠花的帮衬,宋秀莲这个“城镇人”哪是蔡琴一个庄稼人的对手,一时间,小院里只有她惨绝人寰的叫喊声。 “反了反了,都给老子停下!” 眼看局势不对,宋老三这才急了。捏着自己的烟斗子上前,却又插不进去,还白白受了几脚。 他怒瞪一旁冷眼旁观的宋建民,“老三,你还不帮忙劝劝。” 宋建民翻了个白眼,说实话,就宋秀莲两口子这种缺德玩意儿,打死了都不让人可怜。 不过他还是假意应和着,上前象征性地拉了拉架。他拉得也算艺术,先去拉了拉宋建国,力气“大”得宋建国一下就挣脱了。 于是又转去拉郭正义,可能郭正义力气比较小,愣是挣不脱他的桎梏,硬生生受了宋建国父子几拳,眼睛都打绿了。 宋老三气得差点吐血,这混蛋玩意儿,偏架能拉得更明显些吗? 最后的最后,还是容祁,许正国几人上前把人分开的! 宋老三看着满脸伤痕的宋秀莲,怒不可遏。 “宋建国,你们夫妻两抽什么风,看把你二姐打成什么样了?” 宋建国哈哈大笑,“我还嫌打得不够呢!你应该庆幸,我没把他们两打死了!” 宋老三生气啊,但想着自己女儿做的亏心事,又不好发作,无奈叹气,“她是你亲姐姐,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宋建国第一次以仇视的目光对着宋老三。 “别跟我说什么亲姐姐。就因为这个亲字,我吃的亏少吗?因为您一句亲哥哥,宋建军一家好吃懒做,我和老三辛苦劳作去养活大房,您心疼我们了吗?就因为这个亲字,您拿着我们的血汗钱补贴她宋秀莲我们怨过一句吗?您要跟我说亲?宋承还是我亲儿子,她亲侄子呢!她把宋承送人换富贵的时候,她想过这是她的亲人吗?因为她,我的亲女儿,被我们夫妻怨怼,漠视,甚至冷眼旁观她被你们欺负,她就不委屈吗?” 宋老三被怼得哑口无言,他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这个傻儿子如此的口齿伶俐。 他深深看了一眼宋建国,狠心道:“我不管别人,你打你二姐,这事本身就不对。还有宋荞宋安,对自己姑姑姑父动手,成什么样子?” 宋建国从来没有这样清醒过,他望着宋老三,看着这个双标至极的父亲。 “我是别人,我的儿子女儿是别人?爹!您可真偏心啊!既然您那么爱她宋秀莲,您当初和我娘为什么要生我呢?生了又不能给同等的对待,就为了你们当时的快活吗?” 宋老三气急,一巴掌甩在宋建国脸上,“孽子,你看看你说的什么话!” 这一巴掌下去,宋建国被打得哈哈大笑,开始时笑得讽刺,慢慢得,笑得释然。 “爹,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爹!既然我这个儿子对您可有可无,那索性就当我没了!” 说完他不再看宋老三,反而满脸乞求地看着许正国,“大哥,宋秀莲偷孩子这事可以报警吗?” 于公于私,他都给自己,妻子和儿女一个交代。 许正国点了点头,“可以。” 宋建国笑得一脸开心,“那要走什么程序,我明天亲自去镇上办。” 许正国笑笑,“可以”,妈的,总算是有些骨气了! 宋建国的作为让宋建民刮目相看了。 宋老三听着这话,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你敢!” 宋建国不看他,声音坚定:“人生活成我这样,我没啥不敢了!” 宋老三气得烟杆乱挥,直接打到宋建民脑袋瓜上。疼痛感让宋建民想起这些年的不公平对待。气急下对着宋老三道:“你是不是也不想要我这儿子了,烟杆乱打头是要死人的。既然你都要我死了,我就也当没你这爹了!” 说完,他便急匆匆带着妻子跑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彻底决裂 宋沅抬头,正好望进容祁那充满爱意的眸子里,时光一下变得温柔。 她们氛围为正好,程远和宋安在旁边听得牙痒痒,什么只要你是我说过最真挚的言语。呸,花言巧语的狗男人! 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真的藏不住的,这不,容祁被两个小舅子“炙热”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 他一回头,便看见两人想要吃了他的模样,柔声细语道:“不知哪里惹到了两位?” 宋安努了努嘴,哼了一声。 程远仔细打量着容祁,是挺俊俏的,但俊俏不能当饭吃。 “妹妹,你还年轻,可以再多看看。不说别的,至少不能找个老男人。” 程远苦口婆心地劝着宋沅,他也知道此刻的自己和宋沅不熟,完全是一个没有边界感的哥哥。但是,他才知道自己有一个妹妹,还完全不想让她被野男人叼回窝去。 老男人?容祁一下黑了脸。他自从认清自己对宋沅的心思之后,便一直注意保养,生怕宋沅因为他的年纪嫌弃他。 如今宋沅还没说什么,这便宜舅子倒是嫌弃上了。 宋沅退出容祁的怀抱,看着程远的脸,与生俱来的亲切感让她那声哥哥叫得十分自然:“哥哥,容祁不老!” 容祁不老,也正是芳华正茂的时候。更何况,爱情不是以年龄作界定的! 程远因为这声哥哥兀自高兴着。怎么说呢!那是他拿奖都比不上的喜悦。 “蔡琴,你再打我儿试试!” 胡翠花尖利的叫声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力,硬生生打断了程远的愉悦。 宋沅几人循声望去,只见蔡琴与宋秀莲扭打在了一起,胡翠花嚷嚷着也加入战局。一旁的宋荞,卢花,郭正义等人去拉架。一时间场面十分混乱。 郭正义这老狗,趁着混乱的局势,偷偷往蔡琴腿上来了几脚。 这男人的力量大家也知道,踢的蔡琴嗷嗷直叫。 郭正义卑鄙的行为被众人看在眼里。宋建国见妻子被围攻,二话不说上去就和郭正义扭打在了一起。 还有宋安,虽然他因着母亲的过分行为不愿认她,但也不会放任欺负。 宋沅只来得及叫了声安安,人便像风一样加入了战局。 宋荞的脸在拉架时被胡翠花的指甲划拉了一道口子。本是好意劝架的她也不管了,抓着宋秀莲就是几巴掌。 也别说她不敬长辈。光是碗儿这些年受的罪宋秀莲就罄竹难书,如今不仅不悔过,还骄傲自得。打她几巴掌都是好的了。 胡翠花见女儿被打,大力拉扯着宋荞,“小畜生,小畜生,那是你姑姑。” 胡翠花疯了一样去拉扯宋荞的头发,宋沅哪还坐得住,几个箭步就冲了过去,生生地捏住了胡翠花即将落下的手。 胡翠花吃痛,拉拽宋荞头发的手更大力,宋荞痛得脸部扭曲。 卢花也不管其他的,直接上来擒住胡翠花,用力掰开了她抓住宋荞头发的手。 宋荞脱了困,直接跑去母亲那里帮忙去了。 “反了反了!”胡翠花瞪着自己的三儿媳,眼神恨不得将人凌迟处死。 卢花才不管她瞪不瞪呢,反正她也不在婆婆的手底下讨生活了。 要不是为了孝道,为了名声。她都想为自己那些年受的委屈抽胡翠花两下子。 没了胡翠花的帮衬,宋秀莲这个“城镇人”哪是蔡琴一个庄稼人的对手,一时间,小院里只有她惨绝人寰的叫喊声。 “反了反了,都给老子停下!” 眼看局势不对,宋老三这才急了。捏着自己的烟斗子上前,却又插不进去,还白白受了几脚。 他怒瞪一旁冷眼旁观的宋建民,“老三,你还不帮忙劝劝。” 宋建民翻了个白眼,说实话,就宋秀莲两口子这种缺德玩意儿,打死了都不让人可怜。 不过他还是假意应和着,上前象征性地拉了拉架。他拉得也算艺术,先去拉了拉宋建国,力气“大”得宋建国一下就挣脱了。 于是又转去拉郭正义,可能郭正义力气比较小,愣是挣不脱他的桎梏,硬生生受了宋建国父子几拳,眼睛都打绿了。 宋老三气得差点吐血,这混蛋玩意儿,偏架能拉得更明显些吗? 最后的最后,还是容祁,许正国几人上前把人分开的! 宋老三看着满脸伤痕的宋秀莲,怒不可遏。 “宋建国,你们夫妻两抽什么风,看把你二姐打成什么样了?” 宋建国哈哈大笑,“我还嫌打得不够呢!你应该庆幸,我没把他们两打死了!” 宋老三生气啊,但想着自己女儿做的亏心事,又不好发作,无奈叹气,“她是你亲姐姐,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宋建国第一次以仇视的目光对着宋老三。 “别跟我说什么亲姐姐。就因为这个亲字,我吃的亏少吗?因为您一句亲哥哥,宋建军一家好吃懒做,我和老三辛苦劳作去养活大房,您心疼我们了吗?就因为这个亲字,您拿着我们的血汗钱补贴她宋秀莲我们怨过一句吗?您要跟我说亲?宋承还是我亲儿子,她亲侄子呢!她把宋承送人换富贵的时候,她想过这是她的亲人吗?因为她,我的亲女儿,被我们夫妻怨怼,漠视,甚至冷眼旁观她被你们欺负,她就不委屈吗?” 宋老三被怼得哑口无言,他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这个傻儿子如此的口齿伶俐。 他深深看了一眼宋建国,狠心道:“我不管别人,你打你二姐,这事本身就不对。还有宋荞宋安,对自己姑姑姑父动手,成什么样子?” 宋建国从来没有这样清醒过,他望着宋老三,看着这个双标至极的父亲。 “我是别人,我的儿子女儿是别人?爹!您可真偏心啊!既然您那么爱她宋秀莲,您当初和我娘为什么要生我呢?生了又不能给同等的对待,就为了你们当时的快活吗?” 宋老三气急,一巴掌甩在宋建国脸上,“孽子,你看看你说的什么话!” 这一巴掌下去,宋建国被打得哈哈大笑,开始时笑得讽刺,慢慢得,笑得释然。 “爹,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爹!既然我这个儿子对您可有可无,那索性就当我没了!” 说完他不再看宋老三,反而满脸乞求地看着许正国,“大哥,宋秀莲偷孩子这事可以报警吗?” 于公于私,他都给自己,妻子和儿女一个交代。 许正国点了点头,“可以。” 宋建国笑得一脸开心,“那要走什么程序,我明天亲自去镇上办。” 许正国笑笑,“可以”,妈的,总算是有些骨气了! 宋建国的作为让宋建民刮目相看了。 宋老三听着这话,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你敢!” 宋建国不看他,声音坚定:“人生活成我这样,我没啥不敢了!” 宋老三气得烟杆乱挥,直接打到宋建民脑袋瓜上。疼痛感让宋建民想起这些年的不公平对待。气急下对着宋老三道:“你是不是也不想要我这儿子了,烟杆乱打头是要死人的。既然你都要我死了,我就也当没你这爹了!” 说完,他便急匆匆带着妻子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