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平凡的世界开始当农民》 第五十一章 空间大丰收 从郭主任家出来,王满银并没有直接去食品站,而是先在供销社门市部买了盒好烟。 这年代,食品站也属于公社八大员之一,还是非常风光的,在里边上班的人鼻孔都朝天上翻。 石圪节的食品站和供销社并没有分家,有郭主任给写得条子,相当于尚方宝剑。对方看了后,肯定会照做。 但王满银并非啥也不懂……不管什么时代,人情世故还是要懂一些的。 所以有些准备工作,该做还应该做的。 来到食品站的大院里,他找到负责人后,直接把条子递过去,连带塞了盒香烟。 那人把香烟揣兜里后,果然态度立马变了。 “既然郭主任打了招呼,这些碎骨肉你选几斤……”负责人指了指肉案上一堆猪骨头道。 说是猪骨头,其实仔细的话还能剔下不少肉。这应该算食品站半公开的福利,专门为关系户准备的,一般人根本买不到。 说着话,对方又拿起剔骨刀,照旁边的板子油割了一团,直接扔过来。 王满银先是一愣,随即醒悟,低声回了句:“谢了,” 所谓板子油,就是猪腹部的脂肪层。这年头,板子油也属于好东西,可以炼猪油的。同样是有头有脸的“光棍人”才能买到,没有关系拿着肉票只能割点瘦肉。 从对方如此熟练的动作来看,显然不是第一次了。 想想也对,老鼠放到米缸边,不偷吃才是怪事。 一头猪能杀出多少肉,这东西真没个定量,中间肯定存在着不小的误差。 人家随便手指头缝漏一下,就能有几斤的余量。 如果没有半点好处,为啥这个时代的人都想进食品站上班。 不过对王满银而言,看破不说破,毕竟自己也算既得利益者了。 他选了七八斤碎骨肉,付过账后老老实实出了食品站。 来到没人的地方,照例放入空间保存。 接下来王满银重新返回供销社后院,把自己需要添购的商品装好。给刘庆立打了声招呼,担起扁担走人。 路过旁边饭店时,又买了些吃食。 走出石圪节公社,看四周没人,王满银拐道离开土路。找了个隐蔽背风的土圪崂,他闪身进入空间当中。 话说自从结婚后,王满银恨不得每天二十四小时和媳妇搂在一起。 每次进出空间,都是来去匆匆,根本没有时间仔细打理里边的东西。 正好这会儿有空,可以把前些日子落下的工作干完。 尽管得到这个空间有几个月时间,但是此刻王满银站在水塘边,仍然有种割裂的感觉。 尤其现在,外边冰天雪地,一片昏黄雪白。里边春意盎然,蜂飞蝶舞,鸣叫声声,全然是说不出热闹的景象。 待一会儿,感觉整个人心灵都被洗涤了。 如果没有空间存在,王满银不敢确定自己是否真能在这个时代活下去。更大可能,恐怕早已经被崩溃了。 略微感慨后,他步入靠近水塘的庄稼地。 这一片,也是最早开辟出的试验田。 里边不但种的有小麦,还有玉米、土豆、红薯、油菜等农作物。 前几天小麦已经被收割,现在其他庄稼差不多也到成熟的时候。 受益于空间得天独厚的环境,这些庄稼长势相当喜人,像是用高产肥料催生过一样。 尤其眼前一排十多株玉米,粗壮的玉米棒子很是显眼,差不多每根都有三十厘米长。 王满银随手扒拉开几片玉米叶,露出淡黄的玉米粒。用手掐了掐,直接冒浆。 这程度刚刚好,再过几天就该老了。 要不,先煮两个玉米棒子尝尝味儿? 有段时间没吃煮玉米,倒想这东西了。 正好空间里柴禾瓦罐都有,也不用费什么事情。 想到这里,他立刻开始生火。在锅灶下添了几把硬柴禾后,王满银又把注意力转移到不远处的土豆田里。 成片的土豆秧泛黄,应该也到成熟季节了。 王满银当初刚得到空间,身边没有太多其他庄稼种子可以做试验。正巧窑洞里堆了一大堆土豆和红薯,便稀里糊涂种下不少。 如今长成的土豆秧有三十多株,在地上铺了一大片。 带着期待,他弯腰抓起一株,猛然拔起。 空间虽然属于黄土地,但是土质更偏向沙土,疏松透气。 没费多大力气,粗壮的土豆秧连带七八个大土豆就被提溜出来。 空间一如既往的给力。 根上最大的那个土豆,足有一斤多重。 算上剩余的几个,一株能产五六斤。 如果接下来都是这种产量的话,三十株土豆秧能刨出一百多斤呢。 即使放在后世,也相当的惊人。 带着期待,他开始挨个拔秧。 还真如王满银所想,每一株土豆秧都收获满满。 其中最大的一个土豆,个头差不多有五斤重,看上去像小冬瓜一样,非常令人震撼。 不过王满银印象后世好像在网上看过,国内最大的一个土豆达到了十多斤。 和人家的相比,自己还要继续努力。 这三十多株土豆秧,差不多收了二百斤土豆。 对王满银而言,既兴奋又无奈。 产量高当然是好事,不过让他有些无奈的是:土豆个头看起来太大了。如果把这些拿回家去,肯定会引来兰花追问。 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他决定只挑拣一些个头较小的拿到外边去,就说从鸽子市买的。 剩余的大土豆,除了一部分留种外,还可以用来制作土豆粉条。 想起土豆粉条,王满银又瞄上旁边的红薯地。这玩意儿同样可以用来制作粉条,而且产量也不低的。 至于红薯秧,给猪仔当饲料刚刚好。 和王满银猜想的一样,红薯的产量同样很给力。 等整片土地里的土豆红薯全部归拢完,差不多能有五百斤。 王满银有点惋惜,早知道是这产量,当初应该种上半亩土豆和红薯,估计现在已经彻底实现粮食自由。 不过不用着急,再过一个多月,空间里的稻米该成熟了,再接着是小麦…… 总之,今年粮食不是大问题。 养一头猪仔,连吃肉的问题也能解决。 将土豆红薯收拾干净,王满银来到那处土蜜蜂巢穴前。 当初为了绿化妆点空间,他从外界引入了很多荆条和野蔷薇。 随着这些植物开花,正好给土蜜蜂提供了丰富的食物来源。尤其野蔷薇,花期更长达半年之久,绝对属于优质蜜源植物。 不到俩月时间,土窑里新增三个蜂脾。再过些日子,应该又能收割一波了。 查看过土蜜蜂群后,王满银一直走到空间边沿,寻找前段时间自己留下的标识。 不出所料,空间面积还在扩大。只是这种扩大异常缓慢,距离他做标识近一个月,边沿只扩大了不到十公分。 不过对他而言,四亩地已经够用,再大也没有意义。 毕竟自己就一个人,更多土地根本忙乎不过来。 /111htl 第五十章 一年分红六块多 王满银当然知道王连顺属于好意,但是没有必要。 还是那句话,自己几尺高的大汉,又不是真的手脚有毛病,不能下地干活。 另外,家里还开着代销点呢。 如果真给自己弄一些照顾工分,肯定会让社员们感到不满,毕竟这侵占了他们的利益。 人家累死累活干一年,就等着年底分红补贴家用。自己整天懒懒散散,没干几天工,还能分不少钱,任谁都觉得不公平的。 别说其他人,就是王满银自己都没脸。 而且闹出的动静大了,说不定会惊动公社里下来调查。不管到时有事儿没事儿,都和王满银低调苟着的想法不相符。 反正自己现在又不靠工分生活,何必讨人嫌呢。 满满一大碗兔肉炖萝卜端回家,再蒸几个窝窝头就算午饭了。 说起来,从结婚到现在,家里便怎么没断过油腥。 尤其王满银,感觉兔子肉也就那么回事儿,没有猪肉吃着香。 吃饭的时候,他把队里分红的事儿说了下。 兰花立刻激动起来,忙追问自家能分多少。 “你激动个啥,我总共上不到一个月工,能分仨核桃俩枣已经了不起了。”王满银忍不住出声打击。 饶是如此,吃过饭后,兰花也一个劲儿催着他赶紧去生产队。 别说,有人更积极。 工分工分,社员的命根。这话一点都不假。 等王满银赶到的时候,牲口棚里已经坐满了人。他们谈论的内容,也都是关于工分和分红的。 一个公分值多少钱,没宣布结果前,大家心里都没底。 等王连顺和二队会计王富贵出现时,饲养室里顿时静下来。一个个眼巴眼望的瞅着会计面前的布袋子,里边放着一叠叠今天的分红钱。 倒是王连顺砸砸嘴:“平常开会上工,一个个磨磨蹭蹭,屎尿超多。今天分红,来的比我都还早。咱们生产队今年的工分合计过了,一个工分四分三厘……” 得,听这话,王满银就知道自己之前还高估了。 这下他家连七块钱分红都拿不到。 算下来,成年劳力一年满工挣3600个工分,也才能分一百五十多块。 而这只是账面上的钱数,还要扣除夏秋两季分得粮食和其他东西。如果一个家庭劳力太少的话,最后还会倒欠队里的钱。 接着,王富贵开始挨个念名,公布各家收支情况。 分红最高的是王福长老爷子家,他有两个半大的小子,算上自己三个劳力。忙乎一年,能分到一百多块钱,妥妥的富裕户。 听到这个数字,不少人投来羡慕的目光。 剩余人家有分红几十块的,还有十多块的。 王满银算的大差不错,只分了六块五,竟然在生产队里排中等。 整个过程中,王秋生一直低着头猛抽旱烟。他家年年超支,今年卖了头肉猪,原本想着能够宽一些。 结果算下来,卖猪钱正好抵得上今年的欠款。 等于辛辛苦苦忙乎一年,一分钱都没挣到手。不但他家,很多孩子多的人家同样如此。 不过到底有了分红,王满银家代销点再次变得红火起来。 就连平常很难卖出的香烟也迎来一波销售高峰。 最多的时候,一天卖出五盒,都被附近三个村子的知青们买走了。 至于他们手中的烟票,自然是从农民手中弄来的。年底供销社根据各村完成的统收统购任务情况,分发了不少票证,其中就包括烟票、糖票、肥皂票等。 各生产队趁着分红的时候,便把这些票证分了下去。 虽然代销点最便宜的香烟只要几分钱,但是大部分农民依然舍不得买。对他们而言,还是自家的旱烟抽着过瘾。 所以对于农民而言,香烟票没啥用,放在他们手里纯属浪费,基本都被知青们讨去了。 要说这些知青绝对称得上优质客户,最近代销点的一半营业额都是他们由贡献的。 至于对方手中票证从哪里来的,王满银没打算深究。 不过半个多月时间,家里又攒了两大筐鸡蛋。 正好代销点有些商品不多了,年前急需补货。 王满银让兰花留着看家,自己吃罢早饭,便担着荆条筐,踏着积雪直奔供销社。 兰花虽然不识字,但是账目却算的很好。 见她这几天买卖东西没出过差错,王满银也放心把代销点大权交给兰花手中。 另外,他还准备下一步教对方识字,争取做到能够读书看报。 王满银来自后世,自然明白知识有多重要。 也许现在不显,等到了后世如果不识字的话,绝对属于睁眼瞎,在现代化社会里寸步难行。 走半路时,王满银照例从空间里捉了两只野鸡,又弄条大鲤鱼。 宰杀后,他又把一只野鸡放在荆条筐里,用帆布盖好。 到供销社,趁着赵天喜清点鸡蛋的功夫,王满银把已经冻硬的野鸡交到刘庆立手中,说是给对方准备的年货。 “行呀,满银,你家土狗真厉害。啥时候也给我弄只野鸡尝尝,到时候我按母鸡价格给钱。”赵天喜啧啧称赞道,倒是没有怀疑啥。 毕竟这几天,不断有农民来供销社卖捉到的野味。 “行,等碰到了再说。”王满银随口附和两句,掉头准备离开。 结果,又被刘庆立给拉到旁边。 对方压低声音道:“满银哥,年前小心点,尤其晚上要提高警惕。” “咋回事儿?”对方说的稀里糊涂,王满银更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前几天下雪的时候,下山村那个代销点出事了。开代销点的谢运发晚上被人敲了闷棍,直接捆绑起来冻一夜……还是早上有其他社员去买东西,才发现这件事情……” 我去! 听到这事儿,王满银也吓一跳。 这年头讲究“xx斗争一抓就灵”,说路不拾遗有点夸张,但贼少倒是真的。 尤其代销点大小也算个集体企业了,竟然有人胆大包天敢打它的主意。 这不是厕所里打灯笼——找屎(死)吗? 不过自己倒不用怕,晚上有大黄在外面守着,一般人根本不可能悄无声息靠近窑洞。 接着,他又好奇问道:“找到小偷了吗?” “找到了,昨天就找到了,是邻村一个男人做的。这人家里四个孩子,挣的工分不够开销,年底没拿一分钱分红,还欠了生产队一屁股债,于是就动了歪心思。被抓的时候,一家人正坐在炕上吃点心罐头呢。” 听完刘庆立的讲述,王满银不知道该说啥好。 饥寒起盗心,一句话,还是穷的。 走出供销社,王满银照料躲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快速把另一只野鸡和大鲤鱼拿出来。 这两样东西,自然是送给郭主任家的。 在外边等待几分钟功夫,等野鸡鲤鱼冻硬了,他才提着布袋登门。 令王满银没想到,郭主任这会儿恰好在家。 “满银,你这是干啥哩?每次上门都带东西。再这样的话,我可不高兴了。”郭朝旺看他手里拎着的东西,板脸开口道。 “郭主任,这都是下雪我带着土狗从台塬上捉的,不值啥钱的。我想着快过年了,就给你们送点年货,也算是个心意。” 对方说的话,王满银也就听听罢了,认真就输了。 放下年货,闲聊几句,他便提出告辞。 郭主任拉着不让走,热情的留饭。 王满银自然不会留下,只说等下回家还有事儿。 见他确实要走,郭朝旺又问道:“满银,家里年货都办好了吗?正好食品站这两天杀了几头大肥猪。我给你写个条子,你可以等下过去买几斤碎骨,不要票的。” 说着话,他拿起钢笔,唰唰写了一张纸条。 “太谢谢主任了。”王满银连忙接过,表示感谢。 他当然清楚,这是人家对自己送年货的一种回报。 /111htl 第四十九章 野兔挖不挖洞? 链子嘴是黄土高原的一种本地即兴快板,也算莲花落的变种。它讲究通俗押韵,言简意赅。 一些说链子嘴的艺人,往往即兴创作能力很强,见什么能编什么,出口成章。 在王满银看来,王清明也属于生错了时代,一身本领可惜了。要是生活在后世,肯定能当个网红啥的。 王连顺看人到的差不多了,清清嗓子道:“好了,好了,大家都莫闹。咱们早点出发,争取上午多撵几只兔子,也给家里的碎娃们多弄几块肉。” “连顺叔,先从哪里开始?”有人立刻出声问。 “去村后那片老坟看看,我昨天瞅了一眼,树林里有群野鸡躲着呢……” 王连顺想了想,开口回应道。 他所说的老坟,是指村后崖畔下那片老祖坟。 罐子村先祖们搬到这地方也有一二百年历史,陆陆续续埋了七八十号人,密密麻麻一大片,占了差不多有两三亩川地。 坟地上不知道是哪一辈人栽了十几棵柏树,也很有些年份,个个有碗口粗。当年大炼钢铁时,上边曾想把这些柏树给砍掉,后来被村里人阻止。 再加上坟地周围生长着一些不少杂七杂八的树和灌木,倒难得形成一片小树林。 现在这种鬼天气,野兔野鸡很容易躲在里边。 一群人带着土狗刚出村,就见一队队长王满军身旁跟着几十号劳力,浩浩荡荡往这个方向走来。 显然,他们也瞄准了村后老坟。 两个队长碰头商量了一下,干脆百十号人合在一起围老坟,捉到猎物再平分。 这场雪下的大,众人捉野兔也轻松了许多,根本不用再费事设置兔子网。 只是分出七八十号人将整个老坟围起来,剩余人带着土狗,手持木棍照着雪窝灌木丛敲打。 他们刚敲了一会儿,就听到一处灌木丛里传来扑棱棱的声音。随即,几只野鸡拍打着翅膀,踉踉跄跄朝前飞去。 这些家伙只飞起半树高,速度也比平常慢了许多。 而且它们刚飞出十多米远,便像被击中的飞机,纷纷从空中跌落,直扎入雪窝当中。 几只等待的土狗立刻一拥而上,争先恐后撕咬着。 “王大哥,啥情况?这些野鸡咋不飞跑?”旁边的刘向阳忍不住出声问。其他几个知青脸上也带着疑惑。 他们都没想到,抓野鸡这么轻松,就好像随手捡的一样。 即使不用土狗,人也能直接追上。 “饿的,下这么大雪,草籽嫩芽都被埋地下了,外边根本找不到吃食。它们两三天没吃东西,根本没有力气飞。再下几天雪,你还能捡到冻死的野鸡……”王满银对此倒是很清楚。 瑞雪兆丰年,大雪不但能冻死土壤里边的害虫,还能够冻死野鸡野兔啥的。所以每到化雪的时候,村里很多人会到崖畔上寻找。 运气好的话,也能捡到野兔野鸡啥的。 至于“春不捡鸡,冬不拾兔”,在黄土高原这边不好使。 很快,众人又从老坟间赶起三只野兔。 它们的下场和野鸡一样,没等跑远,就被众土狗围住猎杀。 6只野鸡,三只野兔,算是给众人来了个开门红。 不过,也到此为止。 百十号人聚在一起有点浪费,互相之前也展不开手脚。 将整片老坟寻找完毕,两队人重新分开。 除了几个跟着凑热闹的知青外,剩余壮汉都是农村人。他们自然知道寻找野兔的窍门,走路时都低着头,眼睛随时扫视周围雪窝。 看到地上有雪窟窿,立刻抡着铁锨拍下去。 有没有的,先拍了再说。 只要将野兔赶出雪窝,旁边有土狗守着,几乎没跑的。 刘向阳那边瞧了一阵子,心头再次升起疑问。 他冲旁边的王秋生道:“书上说狡兔三窟,为啥这么冷的天,野兔们都不见挖洞呢?” 他刚刚看的清楚,几只被捉的野兔都是躲在雪窝里,根本没发现洞穴。 “这个,我也不知道,”王秋生挠挠头道,“我见过的兔子都不挖洞,最多在土里扒个浅坑,人一撵就跑……” 见对方说不出个所以然然,刘向阳只好转变询问对象:“王大哥,你知道不?” 对于这个问题,一般人回答不清楚。 不过王满银还真知道……他后世曾因此和人争论过,所以特意上网查过相关资料。 “这有啥,野兔也分很多种的。咱们国家的野兔其实名字叫草兔,耳朵比较长,后腿有力,擅长用速度躲避天敌。打洞的兔子叫穴兔,生长在外国,一般群体聚集,咱们国内没有野生的。你们城市里饲养的大白兔,就是由穴兔驯化而来的。至于狡兔三窟,应该翻译成三个藏身的窝,并不是藏身的洞穴……” “原来是这样,”刘向阳听得连连点头。 处处留心皆学问,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野兔有这么多说法。 其实下乡插队这些日子,知青们也能感觉到村民们的小心思。 他们对众人虽然很热情恭敬,但是其中带着几分疏远,就好像自动划分为两类。 而王满银给这些知青的感觉则不同,他身上似乎存在着一种独特的气质,日常也把众人当成平等交流的对象。 另外王满银好像懂得挺多的,提起啥来都能说个一二三四。 等众人将附近山塬寻遍收工时,已经收获了十几只野兔。算上一队捉的,今天最少有三十只兔子被消灭掉。 不过没人担心野兔是否会抓绝……这完全是杞人忧天。 野兔一年繁殖四五窝,每窝能有六七只,而且六个月大就可以生产下一代。所以只要附近山塬能有几只母兔子幸存下来,明年秋天又将是兔满为患。 后世野兔之所以成为保护动物,大部分原因是农药的使用。很多粮食种子下地前都会搅拌农药……从种到收更要喷洒数遍农药时间长了,自然会对野生动物造成了毁灭性打击。 后世别说野兔,就连田鼠也很少见到。 野兔扒皮后,照样由斜眼王寿长掌勺。 这次多了几只野鸡,口味更加丰富。 规矩和上次一样,每家分一大碗,就当提前准备过年了。 王满银原本以为分了兔子肉,今天的事情暂告一段落,没有想到王连顺那边还有后续的节目。 他拦住那些准备离开的男人们道:“大家先别走,我宣布个事儿。离过年也没几天了,前些日子就有人叽咕着问啥时间分红,咱们趁今天有空,正好把生产队的年终结算盘点一下。大家吃罢饭还在饲养室集合,来时都带上工分本。” 一听说要结算,场内众人顿时兴奋起来。 当然,这不包括王满银。他半点期待都没有。 自己总共上了十几天工,一个工分按五分钱算,十几天最多挣7块钱。之前他还向生产队借了五十块,如此算下来,自己还要出钱还账呢。 其实前几天王连顺私下里偷偷找他打过招呼,说可以多少给些照顾工分,让自己到时候别声张就行。 王满银知道后,直接给拒绝掉。 /111htl 第四十八章 雪夜狼进村 “满银,停,有声音?!”炕上的兰花推了男人一把。 “啥声音呀?你听差了。”王满银不以为意的回答。 “真的有声音,你听……村里的狗都叫了,还有人敲锣!!你赶紧起来看看……不会来贼了!”兰花说着,把男人从肚皮上推下来。 “你这个婆姨真扫兴,”王满银无语的坐起身,侧着耳朵仔细听。 大冬天的,外边有点动静咋了,只要不影响他们两口子就行。 他家距离村子比较远,再加上窑洞隔音效果好,勉强能够听到外边隐隐约约有喊叫声。 似乎闹得动静不小哩! 这会儿功夫,大黄也汪汪叫起来。 王满银没敢再耽搁,慌忙点了油灯,利索穿好衣服。 那边兰花同样手脚麻利,穿上棉袄下炕。 等两人打开窑门,就听到顺风传来狗叫声、敲锣声、人喊声……凌乱嘈杂一团。 站在场畔边沿朝村里望去,只见大部分人家亮起灯光,尤其饲养室方向,更是灯火通明。 “找到没,找到没……” “各家留一个大人,别让碎娃们被叼走了……” “带上家伙!” 听清楚喊声,王满银这才明白过来。今晚不是村里闹贼了,而是有野狼进村。 他没干再耽搁下去,当即冲女人道:“兰花,你回屋。记得把窑洞门锁好,我去村里看看。” 王满银作为村里的一份子,遇到这种事情,当然不能袖手旁观。 说着话,他抓起靠在门后的铁锹。 手里有个武器,就算真碰到狼也不怕。 “我知道,”兰花赶忙返回窑洞内。 害怕她一个人在家里出啥意外,王满银特意把也大黄留着看家。 接着,他踩着积雪,深一脚浅一脚朝村子方向走去。 走到半路上,正好碰到王树海扛着?头出门。 “树海哥,到底咋回事儿,突然闹狼了!”王满银打了声招呼问。 “我也不知道,今晚睡得太死,刚听到动静。可能是下大雪,山里头没吃的,狼才跑出来了!” 等两人赶到牲口棚,就见那里已经聚集了四五十号人。 村里各家男人基本都来了,还有住在大队部的十来个那些知青也在现场。此刻,民兵排长王延强手里拿着杆步枪,正蹲在地上查看两只被咬死的羊羔子。 也正是从这些人口中,王满银知道了事情始末。 饲养员王贵发刚睡着没多久,突然听到羊圈里的绵羊乱叫一团。他当即感到不妙,忙提着马灯开门查看。 结果刚打开窑门,就看到外边雪地里有个黑漆漆的东西蹲着,一双绿油油的眼睛正直勾勾盯着自己。 王贵发当时反应挺快,急忙退回窑洞,关上房门。 跟着,他便抓起挂在墙上的铜锣,敲打喊叫起来。 等村里有人闻讯赶到,王贵发才重新打开窑门。 再接着……村里人都来了。 众人已经查看羊圈里的情况,地上撒着不少血。除两只被咬死的羊羔外,还有一只找不到了,应该是被饿狼叼走。 “应该是两头狼,一头杀羊,一头看人。咱们现在追上去,地上有血迹很好找,说不定能撵上……”王延强端着步枪,开口道。 对于这种想当然的说法,王满银根本不抱啥希望。 除非那两头狼脑袋坏掉,才会停在原地等待众人捕捉。更何况这会儿还飘着雪花儿,就算能循着狼足迹,很快也会被淹没。 不过他没有出声反驳,万一真捉到了呢。 就这样,一群人带着?头铁锨,提着气死风灯,浩浩荡荡循着足迹追赶,一直来到村外。 这天气,夜晚能有零下十多度。 没了东西遮挡,北风更急了。 雪花打在脸上,生疼生疼的。 没一会儿,不少人便开始打起哆嗦。 只是王延强不说收工返回,众人也不好意思开口。 一路走走停停七八里路,雪越下越大,地面上的足迹几乎找不到了。 王连顺只能让众人停下道:“延强,我看还是算了。这狼不定躲在什么地方,要不等明天再找。” “也行,” 这大冷天的,王延强其实早后悔了。 就这样,一群人斗志昂扬的出发,又灰溜溜返回村子。 “二队的都听着,明天吃罢饭来饲养室集合,将自家的土狗也带上,咱们撵兔子,”解散时,王连顺又喊了句。 等王满银赶到自家场畔下,远远听到大黄叫了几声。 随即,又冲过来迎接。 他拍了拍土狗脑袋,又来到窑门前喊门:“兰花,是我,开门!” 连喊了几声,窑洞里油灯重新亮起。 兰花披着棉袄,打开窑门问到:“咋样,捉到狼了吗?” “狼又不是死的,早跑了。”王满银凑到锅灶前烤了烤手,又把棉靴脱下来,放在锅灶门前。 刚才一番折腾,棉靴弄湿大半,都快结冰了。 等他重新上炕搂着婆姨暖了半天,才感觉身上恢复暖意。 吃罢早饭,留兰花在家招呼着代销点,王满银就早早带着大黄朝村里的牲口室赶去。 牲口室里生着闷火,暖洋洋的。 这会儿里边已经聚了不少人,正在谈论昨晚野狼吃羊的事儿。 看到王满银,不少相熟的社员纷纷打招呼。 旁边的王秀刚怪话连篇:“满银,你这三天时间瘦的不少呀,晚上可悠着点。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田啊。” 王满银哪里不知道,这驴日的怂货在寻自己开心呢。 他当即笑着反驳道:“别瞎扯淡了,我身体好着呢。不信让你个后腰都没有问题……” 让后腰是石圪节公社这边常见的一种摔跤方式,就是人们常说的抱腰摔。 “吆,你还吹上了哩。我偏不信邪,咱们来试试。”都是男人,王秀刚当然不愿意示弱。 就这样,在众人的喝彩声中,两人摆开架势。 王满银双脚蹬地,腰部微弓下压,而后示意对方摔跤。 王秀刚身高一米七,身材消瘦。 比起力气,王满银还真不怕对方。 和他想的一样,王秀刚连试了几次,憋得脸色通红,愣是没撼动自己分毫。 “行呀,满银。你这下跨真稳,我来试试。”见王秀刚吃瘪,王寿长也手痒上前凑热闹。 结果他试了几次,同样没把王满银摔倒,为此还系了几次裤带。 接着,知青刘向阳站出来。 结果他更怂,根本没有掌握好窍门。脚下不稳,被王满银使劲一甩,直撞到墙角铁锨把上,眉角清了一大块。 王满银这一手,登时让很多人刮目相看。 倒是木匠王树海不觉得奇怪。之前他给王满银家做门窗时就发现,这人看着不起眼,脱了棉袄一身腱子肉。 罐子村的链子嘴王清明更是自顾自吆喝起来: 王满银,不一般,摔跤能称英雄汉。 首先打败王秀刚,再把寿长腰带断。 还有城里的知青刘向阳,偏偏也要逞刚强。上前抱住满银腰,差点摔成肿眼泡。 别说,不愧是链子嘴,这段听起来还挺顺口的。 /111htl 第四十七章 雪猎大有收获 出现这情况的原因很简单,就是有野东西在积雪下边藏着,而且大概率是野兔。 当然,也有可能是黄鼠狼、田鼠啥的。 见大黄准备扑窜过去,王满银急忙呵斥住。让土狗捕捉,十有八九会将野兔咬死,那就没办法是饲养了。 还是由自己亲自捕捉比较牢靠。 他闪身进入空间,再出现时,手中多了个巨大的网兜。 这网兜是之前为了捉鱼,特意编织成的。开口锅盖那么大,围了一圈柳树枝当筋骨。现在用来抓捕猎物,正好派上用场。 瞅了瞅四周没人,王满银瞄准雪窟窿的具体方位,猛然将大网兜笼罩下去。 而后,他拿个棍子敲打上边的积雪。 嘭…… 里边猎物被惊动后,立刻从积雪深处弹跳起来,结果一头拱到网兜深处,被网线牢牢固定住。 还真是只野兔! 没等这家伙挣脱,王满银已经快速合拢网兜,闪身进入空间,扔到一个土坑当中。 这土坑也是前端时间挖好的,有一米宽,五米多长,专门为了养殖野兔所用。至于灵感来源,是王满银从后世网上看到的兔子坑养视频。 不同的是,人家用来饲养家兔。 不过在王满银看来,养殖野兔也是可以的。 为了防止这些家伙跳出深坑逃跑,他还特意缩小宽度加大深度,而且在土坑边围种了一圈野蔷薇。 这东西和月季花是近亲,枝条上长满了小刺,是上好的篱笆材料。 朝深坑里扔些青草后,王满银出了空间,带着大黄继续寻摸。 一人一狗在雪地里奔出几百米远,很快又发现一个雪窟窿。 王满银如法炮制,找准位置后,大网兜猛然扣上。结果对着积雪一通拍打后,并没有预料的猎物窜出。 带着疑惑,王满银扣住网兜底部,积雪全部划拉走。这才发现,积雪下边另有乾坤,一个碗口大的土洞显现出来,上边还残留有几根冰条,深度未知。 从洞口形状看,很可能是黄鼠狼留下的。 这玩意儿不比野兔,是真正会挖洞的。一般黄鼠狼洞穴能有十多米长,人工最少需要半天时间才能挖开。 大冬天的,实在不值当。 所以王满银瞥了两眼后,便带着大黄离开。 等一人一狗发现第三个雪窟窿时,终于又有了收获。 王满银如法炮制,顺利再将一只肥硕的野兔丢进深坑当中。 一公一母,正好留着配对。 将村前那片台塬找了一遍,王满银才想起上次在东拉河边捉到野鸡的地缝。这种天气,大概率还有猎物在其中躲避保暖。 存着期盼,他带着大黄调转方向。 这种天气,整个东拉河早被彻底冻实。崖畔下堆着厚厚的积雪,看不到半点河面的痕迹。 王满银只能摸索着前进,没曾想刚走出十多米远,大黄就有了发现。 等他靠近那个雪窟窿时,还听到里边传出咔嚓咔嚓的声响。厚厚的雪堆隐约起伏,明显下边有动物在缓缓移动。 这情况,王满银第一次遇到,也不知道下边到底藏着什么东西。 不过还是那句话,干就完了。 带着好奇,他瞄准位置,直接大网兜落下,将那团积雪扣个正着。 一只土灰色的野兔挣扎着窜出,溅起雪花翻腾。只是让王满银没料到,积雪下边隐藏有很多芦苇断茬,让网兜边沿没办法彻底下落,露出一个很大的缝隙。 没等他收拢网兜,就被这家伙抓住机会,从旁边缝隙里跑掉了。 好在旁边有大黄。 眼见猎物逃走,它直接扑窜出去。追出不到二十米远,就把这家伙摁在了雪窝里。 随即,叼着猎物返回。 王满银见这只野兔被咬的半死,也没有继续留着,直接一铁锹拍死。 随后他带着好奇,把野兔藏身的那处积雪挖开,想看看里边到底有什么东西可以吃。等积雪清理干净,王满银才发现原来是这东西饿发急了,躲在雪下边啃芦苇根呢。 一天捉了四只野兔,也算创下大黄新的记录了。 惦记着查看裂缝,王满银便没有再在河边逗留。而是领着大黄,直奔目标所在。 和上次一样,刚靠近缝隙,就听到里边有咕咕的声音传来。 这波稳了。 他先将洞口堵住大半,跟着把手伸进去摸索,立刻一团温热的羽毛入手。黑漆漆的环境里,野鸡视线严重受阻,根本不知道挣扎,老老实实被他装进布袋。 接连摸到三只,就在王满银以为里边一扫而空时,又感应到几个更小的东西。等掏出来一看,原来是一只岩鸽。 寻找完毕,总共抓了四只岩鸽。 还是和先前一样,野鸡岩鸽全部放入空间饲养,留着以后当肉食。 这会儿功夫,天已经快黑了。 地面积雪也开始上冻,踩起来咯吱咯吱作响。 王满银没有继续在野外转悠,提着野兔直奔自家。 “满银,冻坏了,我给你暖暖……”等王满银洗了把脸后,兰花解开碎花棉袄扣子,将男人冰凉的手放了进去。 这婆姨,真好! 天气再冷也不怕,至少回家还有媳妇可以搂。如果不是尚未吃晚饭,王满银都准备进行下一个人生项目。 反观大黄,只能独自躲进土坑取暖了。 “满银,晚上做啥饭吃?”给男人暖了一阵子,兰花才出声问道。 “中午才吃过野兔肉,咱们晚上换换口味,煎几个洋芋擦擦怎么样?”王满银反问道。 洋芋擦擦是黄土高原这边的叫法,直白讲就是土豆丝馅饼。 做法也简单,将土豆切成细丝,和面粉一起搅拌,再加入酱油食盐葱蒜作为调料。接着拍成巴掌形状,放油锅里煎熟即可。 王满银让兰花烧火,自己亲自掌厨。 为了更有味,他还特意切了些猪油剁成碎丁。 随即锅里倒油,小火慢慢煎烤。 不一会儿,焦香的味道开始在窑洞里蔓延…… 等洋芋擦擦做好,王满银给兰花盛了一个后,自己也顾不上烫,直接拿起一个往嘴里放。 味道确实不错。 洋芋擦擦外皮酥脆,里边软嫩,肥肉已经融化,吃起来满嘴是油,还夹杂着土豆丝清脆的咔嚓咔嚓声,别提多带劲儿。 “满银,这洋芋擦擦真好吃。就是有点太费油了。”兰花一边赞叹着,一边有些心疼。 才嫁过来两天时间,她便感觉自己嘴巴有些叼了。 这么下去,恐怕再吃高粱窝窝会不习惯的。 看着锅里烙的洋芋擦擦还有不少,兰花犹豫一下问:“用不用给王秋生家送几个?” 男人之前说过,和王秋生家关系最好。 “算了,前天才给他们送过剩菜。平常偶尔送一次两次可以,不能太过于频繁了。尤其咱家做好吃的,最好不要让外人知道。”王满银摇摇头回答道。 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他自然知道的。尤其这个时代,人心最难测度。 虽然王秋生两口子都属于老实人,没那么多心眼,但是暗中也要防着点。 当然如果三个孩子恰好在饭点登门的话,王满银有时也会给些吃的,但基本都是玉米窝窝,或者给颗糖果。 “嗯,我知道了,”兰花闻言点点头。 她虽然心底很善良,却也不是啥都不懂得傻女子。自家这样的日子如果传出去,肯定会引来人眼红的。 这年头,吃得太好也有可能犯错误的。 /111htl 第四十六章 回门 只有饿怕的人,才知道填饱肚子有多重要。 虽然从接受的记忆里,王满银知道这个时代人吃不饱饭,但是他自身并没有深刻的体会。 毕竟在后世,饥荒这个词已经成为传说。 而他重生到这方世界后,也没有真正长时间饿过肚子。 所以王满银并不能真切了解兰花的想法,只是安慰一句:“放心,粮食你不用担心。只要有钱,鸽子市上肯定买得到。” 他当然没打算把拥有空间的事情告诉女人,这恐怕是需要隐藏一辈子的秘密,哪怕最亲近的人也不行。 再过一两个月时间,里边种植的水稻应该就会成熟了。从目前的长势来看,产量不会太低。 没错,对于空间是否适合农作物生长,王满银已经不抱有怀疑了。 这点,能够从最早种下那些小麦看出一二。外界因为天气的原因,冬小麦的生长周期达到了二百多天。 秋季种下,一直到春末夏初才成熟。 受益于空间得天独厚的环境,王满银种植这些不过生长两个多月,如今已经麦梢泛黄了。 最多再有几天时间,应该就可以收割。 这生长速度看起来有些惊人,不过想想外界春小麦生长周期也不过一百天左右,又觉得很正常。 王满银之前听村里的老人说过,罐子村往年种麦子一穗差不多三十粒左右。如果遇到干旱肥力不足,麦粒更干瘪瘦的跟麻雀舌头一样,根本打不出来面。 空间出产的小麦不同,一穗差不多六十粒,麦穗沉甸甸的,粒粒饱满。几乎顶得上外界的两穗了,已经和后世那些良种相当。 这发现让王满银很是兴奋,空间种有百来穗小麦,如果全部成熟的话,差不多能留种几百粒,勉强够种一分地了。 这样持续下去,等秋季时自家肯定不会再缺粮食。 除了小麦,还有玉米、糜子等农作物,这些同样长势喜人,眼瞅着就到收获的时候。 总之,王满银心里根本没有为食物问题发愁过。他有信心让自己婆姨吃上饱饭,而且顿顿是细粮白面。 两包饼干,二斤水果糖,外加一只野兔,这就是王满银为回门准备的礼物。 看这会儿雪下小了,两人也没耽搁。 直接锁上门,带着大黄出发。 大雪把路边沟沟坎坎都填,满了,很多熟悉的标志完全看不到,所以两人走路时都存着一份小心。 稍不留神,就会跌进膝盖深的雪窝里。 两村相隔几里路,愣花了半个小时功夫。 来到村口不远,远远就看到场畔上有人张望。 跟着,喊声传来:“姐夫,姐姐,是他们,他们来了!” 两个小大人跌跌撞撞,急速在雪地里狂奔。 “是兰香和少平,他们来迎咱们了。”兰花高兴的冲对面挥手。 跑到近处,两个小家伙倒有些生怯了。 “怎么,两天不见,不认识我和你姐了?”王满银笑着在两个孩子的脑袋上揉了揉,总算让他们放松下来。 “姐夫,你还拎只兔子,是大黄捉的吗?”少平看清楚姐夫手里的东西,兴奋地开口问。 “嗯,咱们中午吃兔肉,快点拎上。”王满银说着,把野兔塞到小家伙手中。 等他们走到场畔下时,老岳父一家连带着孙玉亭夫妻俩,齐齐上前迎接。 孙少平更是主动报告,姐夫提了只野兔。 小家伙现在对姐夫崇拜到了极点,每次来都给他们带好吃的。 “爸妈,玉亭叔,婶子,我们回来了!”王满银开口打招呼。 “回来了,快进屋,炕早热好了。”孙老汉也是热情的回应。 “姐夫来了,”孙少安点点头。 等进入窑洞内,王满银问候过孙家老太太,又被迎上土炕。 几个男人围着聊天抽烟,女人们则张罗着做午饭。 为了迎接新女婿上门,孙家也割了二斤肉。 不过有了这只野兔,中午自然要更丰盛一些。 四个男人完全属于尬聊,主要是孙玉亭在说。 他自以为眼光比哥哥高,加上又是长辈,因此主动担任起教育王满银的职责:“满银呀,你脑子里不要只想着挣钱,要经常学习改正。尤其你能开代销点,这是村里和供销社的信任。不学习的话,说不定要进班房。亲戚都要受影响……” 少安无奈的挠了挠头,忍不住插话道:“二爸,这不是村里开会,你就少说两句。” “咋滴,我说的不是道理吗?咱们是贫下中农,上边号召的事儿,怎能不积极哩。满银,你说二爸说的在不在理?” 对于孙玉亭这号人,王满银也相当无语。 这人和前身属于半斤八两,将自家日子过成了烂怂包,却特别热衷于大队集体的事情。 没事就喜欢研究报纸,大道理一套一套的。 如果不是老岳父一直帮衬着,估计连家里几个孩子都养不活。 结果等前身贩卖老鼠药被劳教时,他立刻和老岳父一家划清界限。平常有事没事都要到老岳父家打秋风的,却改成隔着公路喊“哥”。 听对方问话,王满银强忍着点点头:“我听说二爸年轻时在钢铁厂上过班,也见过大世面,说的自然在理。不过……二爸,你在钢铁厂上班好好的,咋回来种地了?” “哦……”口若悬河的孙玉亭一下止住嘴,憋着不再吭声。 孙老汉更把脸一别,嗒嗒猛抽旱烟。 有女婿在跟前,他要给弟弟留几分面子。 倒是王满银主动岔开话题:“爸,少安年纪也不小,再过两年也该娶媳妇。我上次就想说,咱家这片多好的崖势,没想着再多打几孔窑?” “哎,挖窑倒是容易,关键咱家还欠着生产队的钱粮,我和少安要挣工分,都没啥时间。再说就算钻两个土洞子,门窗钱从哪里来,木料太贵了。” “慢慢来,总会有办法,早晚要为少安考虑的。缺钱的话,我和兰花也能帮衬着一点。晴天要干活挣工分,咱们可以趁着下雨天挖窑……” “是哩,爸,挖窑的时候也可以让满银过来帮忙。”正在烧火的兰花也插话道。 “等开了春再说。”听女婿两人这么说,孙玉厚也有些动心。 这话没错,大女子的心算忙完,也该给儿子考虑了。 接着,众人有讨论起挖窑种种。这个话题没啥禁忌,倒让气氛变得热烈起来。 中午没外人,一家人全部围着吃饭,气氛相当热闹。 吃饭的功夫,雪又大了。 等下午王满银和兰花回家时,地上的积雪已经有三十厘米深。 到家,王满银还惦记着捉野兔的事儿,便让兰花留在家里休息,自己带上大黄继续去田野里寻摸。 这种恶劣天气,野兔都躲在雪窝里不出来,雪地里根本看不到印记。 不过对于嗅觉灵敏的大黄而言,却属于难得的好机会。 果然,刚找了几片田地,大黄就冲着一处雪堆,发出低沉的呜咽声。 王满银凑到近处仔细查看,发现雪堆上有个拳头大的窟窿,周围隐隐冒着股热气。 /111htl 第一章 成为逛鬼王满银 眼前,一片漆黑,只有几点月光透过门缝照进破窑洞。 王满银挠了挠身上痒处,凭感觉摸到一个芝麻粒大的小疙瘩。然后放到嘴边,吐了口唾沫来回捏着。 感觉不动了,伸出大拇指一挤。 咯嘣…… 寂静的破窑里,跳蚤被挤爆的声音特别响。 这也让他真切感受到,不是在做梦。 三天了,看来真回不去了! 就因为发高烧昏迷,王满银一觉醒来,稀里糊涂成为《平凡的世界》里边有名的“逛鬼”——和自己同名同姓的二流子王满银。 而且接受了对方的全部记忆。 现在是六八年秋天,前身刚骚情了孙兰花没几天。 孙玉厚得知自家大女子相中了这么个二流子,自然是不同意的。 他心里很清楚,兰花儿如果真假给对方一辈子就毁了。 可是耐不住自家大女子死脑筋,非王满银不嫁,而且还说死也要死在对方门上。孙老汉真怕兰花儿出啥事儿,再加上大儿子在一旁劝说,他只能抱着头叹息,憋屈又无奈的承认了这门婚事。 两家人已经商量好,今年冬月结婚。 《平凡的世界》是路遥先生的大作,王满银曾经看过很多遍。 对于前身这个人物,他自然非常熟悉。网上有个经典评价是:“我们都想活成孙少安,最后却都成了王满银”。 如果用后世的眼光来看,王满银有胆量有想法,只是生错了年代。个人的力量在时代滚滚洪流面前太渺小了,根本不值得一提。 就好像一只小虫子,无论怎么张牙舞爪,却被人一指头摁死。 他身上充满了悲剧,心有不甘,无数次努力挣扎折腾,却始终找不到方向。 一次次失败,最后彻底认命,选择回归家庭。 如果再晚生二十年,王满银绝对能够成为时代的弄潮儿。 日子远没到头——现在是六八年,距离包产到户还有十来年。这个时节农民除了土里刨食外,基本没有其他门路。想要出趟远门,还要介绍信和全国粮票。 如果有选择的话,王满银当然不愿意过的烂怂光景。 可是,真回不去了。 生活就像那啥,既然无法反抗,只能选择接受。 与其怨天尤人,不如接受命运的馈赠。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他穿越到这方世界时,身边多了一个神秘的空间。 而这,也是最大的依仗。 王满银重新穿上破棉袄,抓起靠在床头的铁锹,心中微动,眼前景物已经发生变化。 空间面积不大,目前大概只有三亩多地。虽然是晚上,并不像外边那样一团漆黑,周围被灰蒙蒙的雾气笼罩。 他脚下踩着厚实的黄土地,感觉整个人开始暖和起来。黄土高原昼夜温差大,尤其现在是深秋,外界晚上温度只有三四度的样子。 空间里完全不同,依然保持着十几度。王满银身上穿着件破棉袄,顿时感觉热燥起来。 不远处的土地上,一眼空间自带的泉水汩汩冒着。 泉水清澈,汇成一个三十公分深,上百平方的小池塘。 塘边长了层厚厚的苔藓,还有大片十多公分高的绿色植物。有小麦、红薯秧、玉米苗、荞麦、糜子、洋芋和一些菜苗。 零零碎碎十多种,都是王满银近几天为做实验种下的。每一种不多,大概百来株的样子。 更远,还有不少杂草。 这些都是三天的变化,刚开始空间里边除了一眼泉水外,就是灰突突的黄土地。 王满银当然知道,根据外边农时,现在应该种植小麦、油菜。像玉米、糜子、红薯这些庄稼不能经冬,温度太低会被冻死。 不过空间温度明显要比外边高不少,所以他更想做实验,为将来打算。 现在看来,暂时长势很好,而且生长速度远超外界数倍。 如果实验成功的话,单凭这三亩多地,足以让自己填饱肚子,也能给家里减轻不少负担。 毕竟这年头,吃饱才是最总要的。其他有的没的,王满银根本不愿意多想。 关于泉水,他这几天做饭用的水都是从空间里弄得,喝了完全没啥感觉。 按照王满银的推测,这泉水可能带有类似生长液的活性物质,只对植物有效果。 三亩多地,王满银只花费几分钟就扫视一遍。 确认没有新变化,他又拿起铁锹沿着池塘边挖沟渠,同时思索如何让空间收益最大化。 在不确定庄稼是否能够种植成功的情况下,最好当然是在空间内搞养殖。 王满银初步有两个打算,第一利用泉水池塘养鱼。 虽然目前池塘面积不过上百平方,但是养上百条鱼完全不成问题。 关键鱼苗从哪里来? 罐子村边虽然有东拉河流过,但属于季节性河流,经常干旱断流。再加上河里泥沙含量比较大,基本没有鱼类生存。 也因此,罐子村这片乡圪崂里的老百姓,从来没有吃鱼的习惯。别说吃,很多一辈子土里刨食的人,连鱼长啥样都没见过。 这在后世是难以想象的……后来双水村有人养鱼成功,给村里每户送了条鱼,结果大家都不知道怎么做,很多人被鱼刺卡住了喉咙。 不过王满银从接受的记忆得知,东拉河下游汇入无定河,最终注入黄河。黄河大鲤鱼历来鼎鼎有名,所以无定河里肯定也有鱼存在。 水脉相承,没道理东拉河不存在鱼类。 如果仔细寻找的话,应该能找到一些鱼苗。 另外就是家禽家畜。 养牛养羊之类的,第一时间被王满银给否决掉。目前空间太小,条件暂时不具备。最重要的是,现在羊羔和牛犊都是生产队饲养,个人买不来。 如果因为这个闹出幺蛾子,不划算。 至于家禽,王满银打算去集市上弄几只土鸡饲养。 空间三亩多的土地,如果全部开发出来,养百只土鸡也绰绰有余,到时候还可以卖鸡蛋。 不过王满银没打算养太多,毕竟有规定,一般农户最多养五只鸡,多一只都不行。 如果自己接连拿出太多鸡蛋出售,很容易引来有心人注意,进而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为了安全,哪怕鸽子市也不行。 倒是如果能捉到野鸡的话,可以试着多养一些。这玩意儿现在没有家养的,也不属于禁卖物品,可以光明正大拿到供销社出售。 另外还有野兔啥的,有机会也可以安排上。 王满银记得穿越前在网上看过一个新闻,“一男子捡回的3只兔子,7个月左右繁殖出近百只”。 野兔的繁殖能力不如家兔,一年也有个三四胎的。 总之,困难是暂时的。 有空间存在,未来绝对可期。 前身不务正业,根本不想种地,这几年一直在外边东跑西跑瞎胡逛做小生意。 虽然没挣到什么钱,但是也混个嘴油肚圆。 在王满银看来,这种生活并不可取。王满银这些年没有被抓,只是运气好而已,继续折腾下去,最终肯定会像原着里那样被民兵小队拉去“劳教”。 如果不是大舅子孙少安请了田润叶帮忙,后果很可能更严重。 所以,最好找个正当营生。 毕竟,自己可是马上要结婚的人了。 不过不论前身还是王满银,都没有打算在土里讨生活。 所谓勤劳能致富,永远是一个美好的幻想。 别说这个时代,就是后世又有哪个农民真正靠种地发家致富的。 大舅子孙少安就属于最明显的例子。他从6岁开始干帮着家里农活,13岁高小毕业便跟着父亲在生产队拼死拼活的干。 今年刚十七,已经属于双水村干活的老把式。摇耧、锄地、起垄样样精通,任村里哪个人见了,都要竖起拇指夸一句“好受苦人”。 结果一家人从年头忙到年尾,累死累活,年年超支闹饥荒,欠了一河滩的债。 没吃过几顿好饭,没穿过一件像样的衣裳。 最后穷的连媳妇都娶不起,面对田润叶的示爱只能退缩,无奈娶了不要彩礼钱的秀莲。 所以,种地是不可能种地的。 心里盘算着事情,王满银挥动铁锹的速度并不慢。 这是给自家干活儿,当然要勤快。 差不多半个小时工夫,他已经新挖出二十多米长的一条水渠,肚子也开始咕咕叫起来。 晚饭王满银吃两个玉米窝窝,又喝了一大碗玉米粥。结果不到俩小时,肚里已经没食儿了。 没办法,饭菜没油水,顶不住饿。 尤其干重活,消化更快。 他缓了几口气后,用铁锨将渠口挖开,哗啦啦的水流立刻朝远处流淌。 不一会儿,整条沟渠填满。 照这速度,差不多要一月时间,才能将空间里的土地全部开发出来。 重新返回窑洞,王满银继续躺在炕上,裹着破棉被熬夜。 夜风顺着窑洞破窗户猛灌,一个人越睡越冷。 加上破棉被太小,蒙住头,顾不住脚。盖住脚,脖子冷飕飕的。 翻个身,被窝两头直灌风。 又冷又饿,根本睡不着觉,王满银突然理解前身为什么想要娶老婆了。 别的不说,两口子夜里拉着手说说话,暖暖被窝也好呀。 实在扛不住,他只能摸黑儿爬起来,伸手在床头倒扣的瓦盆里拿了个冰凉的玉米窝窝猛啃。 这玩意儿用玉米面掺了点白面发酵煮熟做成的,俗称二合面。绝对纯天然,很符合后世健康饮食的观念。 /111htl 第二章 逛鸽子市 不过偶尔吃一顿尝尝鲜还可以,天天吃,实在让人反胃。 尤其玉米粒粉碎时没有去皮,吃起来很糙,有些搁牙,而且带着股酸味,非常难以下咽。 如果不是没得选,他真不愿意吃。 心里想着事儿,结果吃猛了,一下卡在嗓子里吭吭直叫。 王满银急忙爬下土炕,冲到水缸边舀瓢凉水咕嘟咕嘟灌了几口,总算顺下去。 其实有玉米窝窝吃已经相当不错了,现在罐子村很多人家里连这个都吃不上,更多是用高粱做的黑窝窝。 那玩意儿更难吃,味道发苦,吃到肚里难以消化,而且容易引起便秘。 幸福都是对比出来的…… 一个玉米窝窝吃完,胃里存了食物,王满银总算感觉有着落。 接下来,他小心翼翼将剩余几个窝窝扣好,瓦盆顶上又压了块石头。这么做,主要为了防老鼠。 老鼠能被称为“四害”之首,绝对名副其实。 王满银刚来时被吓了一跳:这些家伙非常猖狂,大白天爬到锅台上偷食物。 一个玉米窝窝从中间啃两口,还在边上撒泡老鼠尿,留几粒老鼠屎。那味道,让王满银差点恶心到吐。 晚上这些家伙更是无法无天,好像在窑洞里开会一样,吱吱打闹个不停。半夜里甚至在破棉被上跑来跑去。 更让王满银无语的是,昨天清理棉靴时,发现里边有一窝没睁眼的鼠崽子,棉絮都被咬破了。 前身懒得出奇,窑洞墙壁地下足足挖有十来个老鼠洞,却从来没管过。 这几天,王满银不断用小石头土疙瘩封洞,总算让老鼠们安稳下来。 不过封洞的方法治标不治本,他计划着找时间养一只猫。 红日初升,深秋的黄土高原异常荒凉。 王满银站在窑洞顶上举目望去,薄雾袅袅,映入眼帘是一片连绵起伏的土褐色山梁,直延伸到天的尽头。 再近一些,是层层叠叠馒头状的山峁。 隐约可以从中看到稀薄的绿色,这是刚发芽不久的冬小麦以及尚未完全枯死的野草。 一条小河从崖沟里蜿蜒曲折流过,正是书中所说的东拉河。罐子村上百户人家就零零散散分布在山腰、沟道、崖畔中间。 不少人家窑洞上方飘荡着炊烟,这是正做早饭呢。 王满银家这孔窑洞挖在村外,左右都不靠邻居,距离最近的王秋生一家,也有五六十米远,中间还隔着一条深沟。 两家有啥事儿,都隔着沟喊一嗓子。 今天初五,正是石圪节公社逢集的日子。 按照记忆,石圪节公社逢五开集(农历的初五、十五、二十五),其余时间街上冷冷清清。 当然平时农民想买食盐、煤油等生活用品,可以直接去供销社。 而且现在集市管理比较严格,除了一些农民自产自销的东西外,很多并不允许私人进行买卖。 不过有需求就有交易,石圪节公社私下里依然有鸽子市存在。算十里八村百姓自发形成的集外集,同样逢五开集,一般赶在早饭前完成。 王满银要买到土鸡,必须赶早去鸽子市。 也因此,他特意在破棉袄外边罩上一件蓝卡叽上衣。这是前身仅有的一件体面衣服,平时根本舍不得穿。 罐子村距离石圪节公社七八里,距离不算远,不过没有啥正经路,沟沟峁峁来回折腾,走路大概要半个小时。 王满银这个时间去鸽子市,已经有点晚了。 他刚下到土路上,就见一个老汉背着粪筐,慢悠悠走着。对方头上裹着油腻的白羊肚手巾,身穿破羊皮袄,腰间系着根麻绳,标准的黄土高原老农形象。 这老汉名叫王满仓,今年六十多岁,身子骨还行,人也勤快,基本每天天不亮就背着粪筐到处捡粪。 这会儿功夫,已经捡了小半筐。 王满仓还有两个弟弟名叫王满囤、王满窑。 按辈分,他是前身的大哥。同一个曾祖,还没出五服呢。 事实上,罐子村大部分人家都姓王,宗族关系比较简单。真算起来,都是一个祖宗。 也因为这个,王满银一年到头瞎胡混,村里人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走到近前,王满银笑着打了声招呼:“满仓哥,捡粪哩,起这么早挣工分?” 没错,拾粪也可以挣工分。 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 这年头化肥紧缺,农田里施肥基本靠土粪。 生产队里号召各家各户捡粪,十几斤粪可以抵一个务农工分,等开春的时候统一称量。 也就是说,老爷子忙乎一早上,大概挣了五分钱。 “是你这个怂货呀,一天到晚不干球正事儿,又胡球跑啥哩?”王满仓斜眼看了他一眼,明显带着嫌弃。 庄稼人爱的勤快佬。 对于这种逛鬼,老汉明显看不上眼。 换成二十年前,估计早饿死了。 更没天理的是……前几天他在队里上工的时候还听人说,这么个怂包和双水村孙玉厚家大女子定亲了。 王满仓实在想不明白,孙玉厚到底看上这二流子哪点儿了。 王满银同样无语,对方说三句话带俩“球”字。 换成后世,绝对会以为故意骂人的。 不过这个年月很正常,完全是口头语。就像《七笔勾》里说的那样“语出不离球”。 “你忙,我上公社赶集。”王满银讪讪回了句。知道人家看不上眼,他也没打算闲聊。 打过招呼,便沿着土路紧赶慢赶。 等日头在山梁上冒尖的时候,他已经赶到石圪节公社。 鸽子市设在公社外一处崖沟里,两边出口栽有大片枣树林,正好用来做遮挡。另外,还有人专门守在外边帮着把风看场子。 其他人如果想进去买卖东西,需要交5分钱的场地费。 前身是这里的常客,对此轻车熟路。 现在农闲时节,来鸽子市的人真不少,足有百来号。 穿着非常单一,基本是黑、黄、蓝三种色调。 那些身穿破补丁土布棉袄,灰头土面的人,自然属于附近村子的农民。还有些人身穿蓝卡叽布,应该是镇上吃商品粮的。 这情况很正常,现在粮食定点定量供应。 不少吃商品粮的家里孩子多,单凭大人每月三十来斤粮食根本不够吃,同样要来鸽子市买高价粮。 王满银扫了两眼,发现物品挺丰盛。 有倒腾票证的,卖棉絮、棉布的,卖烟叶的,卖粮食青菜的,卖手工编织的柳条筐、粪篮子、簸箕等等。 同样有小猪崽、羊羔、鸡等出售…… 一句话,这里除了不卖工业产品外,几乎和后世集市没啥区别。 看到王满银出现,立刻有几个相熟的人过来打招呼。猫找猫,狗找狗,乌龟跟着王八走。 这些人都是十里八村有名的逛鬼,和原身王满银关系不错。 和他们聊了几句后,王满银直奔一个脸上系着蓝头巾,身穿对襟儿碎花棉袄的妇女。 “大姐,这两只土鸡怎么卖?” “一块一斤。”妇女显然打听过,直接喊了个实在价。 对于土鸡的行情,王满银自然也知道,供销社里一斤七毛,不过要肉票。在鸽子市上,一斤一块钱算公道价。 他内心已经同意,不过来都来了,有枣没枣打一杆子,不搞价显得不专业。 “九毛怎么样?” “不行,少一块不卖。来前我打听了,都是这价哩。”妇女一分钱也没让。 “好,就一块。”王满银没有再坚持。 对他来说,鸽子市马上结束,早点把东西买到手才是正事儿。 相差几毛钱,不叫事儿。 接下来妇女提着两只土鸡找到鸽子市的管事儿,让对方帮忙称重算账。 现在老一辈农村人大部分都没上过学,不识字不会算账的多了去。 没错,这个时代开鸽子市还帮着称重算账。 单凭这一点,王满银就知道隐藏在幕后的家伙是个人才,服务理念绝对碾压供销社那帮人。 两只鸡六斤多重,花了不到七块钱。 钱货两清,王满银又来到一个卖鸡的老汉跟前…… 话说前身这几年到处游荡折腾,手头零散攒有一百多块钱,还有三十多斤粮票。 王满银来趟鸽子市,花了二十。 除了三只鸡,另有十斤白面,二十多斤玉米面。 他本来对一个卖猪仔的感兴趣,盘算过手头资金后,暂时打消主意。还是那句话,养猪和养鸡不一样,最少几个月不见效益。而且这玩意儿是个大肚汉,每天光吃青草不长膘,必须喂麦麸和糠,自己根本没东西喂。 这会儿功夫,鸽子市差不多该结束了。 王满银没有继续逛游,而是提溜着买好的东西晃晃悠悠出了枣树林,给门口把守的年轻人打了声招呼,拐进一个没人的岔道。 翻过山峁,看了看四周,他直接把手上东西扔到空间里边。 土鸡暂时没敢撒开,主要怕它们啄食庄稼苗。 /111htl 第三章 捉鱼 做完这一切,王满银又翻过山峁,沿着另一条小路朝石圪节公社走去。 早上忙乎到现在还没吃饭,正好去食堂吃点东西。 现在连早餐店都是国营的,吃饭必须给粮票。没有粮票,连碗小米粥都买不到。更神奇的是,想吃肉菜还要肉票。 不过价格真便宜,芝麻大烧饼三分钱一个;油馍馍四分钱一个,半两重。还有肉包子,五分钱一个,不要肉票,每个有拳头大,货真价实。 话说重生前,王满银半个月不吃肉都不想。 现在刚过四天,他见了肉包子就像亲人一样,两眼直发光。交了粮票和钱,直接要五个包子,一碗小米粥。 只咬一口,王满银就确定肉包子真有肉,猪肉白菜大葱馅儿的。 满嘴流油,舌头生香。 爽! 王满银吃起来风卷残云,只花了十来分钟时间,就将五个大肉包子连同一碗小米粥倒进肚里。 这才叫生活,总算吃了顿饱饭。 赶一趟集不容易,他打算再买几斤油馍馍和烧饼馒头带回去。 结果拿出粮票和钱时,被服务员大姐直接给拒绝。 “啥意思,有粮票也不卖?”王满银发懵。 “不卖,我们限量供应。你都买走了,别人吃啥?”对方木着脸回答,爱答不理的样子。 没办法,这年头服务员就是牛,要不然有饭店怎么会贴上“禁制打骂顾客”。 “大姐,少买点行吗?就二斤油馍馍,咱们饭店师傅手艺好,所以我想给家里人带回去尝尝。”王满银只能退而求次,腆着脸说好话。 油馍馍是黄土高原一种特产小吃了,在后世也比较出名。它的做法和北方油条很像,用黄米、白面、荞麦等杂粮配上白糖放油锅里炸成的。只是呈圆饼状,中间有个小孔。 刚出锅的油馍馍颜色非常漂亮,吃起来焦脆,甘甜可口。 不过这年月,普通老百姓只能逢年过节才能吃上油馍馍,而且还要掺杂大量玉米面。 “行,”对方倒没拒绝。 二斤油馍馍,花了一块六,外加二斤粮票。 钱倒无所谓,关键粮票让王满银有点心疼。加上刚才的肉包子和小米粥,三斤多粮票给造没了。 照这种吃法,最多十来天时间,手里粮票就折腾个净光。 以后要省着点。 从国营饭店出来,王满银直奔供销社商店。 作为一个后世人,他最忍受不了还是卫生问题,几乎每天都躲在空间里洗澡。 但是衣服没办法洗,那股由内到外的馊味直冲鼻子。 正好手头还攒有几张肥皂票,打算先用了。 有可能的话,再将牙膏牙刷买了。四天不刷牙,呼出的气味连自己都嫌弃。 结果很郁闷……供销社的确有牙膏,但是要专门的牙膏票。 不过好消息是牙粉和牙刷不要票。 王满银只能退而求其次,直接买了两袋牙粉,外加两个牙刷。 从供销社出来后,他也没有在集市上转悠。 石圪节公社街道不过五十米长,一泡尿都能从头撒到尾,唯一像样点的建筑物就是供销社门市部。 跟后世的烂怂大雁塔一样,实在没啥可看的。 离开石圪节公社,王满银看四周没人,照例把买的东西放到空间里。 然后离开土路,沿着东拉河边转悠。 现在刚半晌,距离中午还早着呢。 倒是太阳高升,天气开始暖和起来。 在王满银的记忆里,东拉河应该没啥鱼类存在,不过王满银不信邪。 有句话老俗话说得好,有水就有鱼。东拉河既然连通黄河,理论上肯定有鱼类存在。 王满银曾在农村生活过十来年,对于捉鱼摸虾这事儿很在行。 秋季雨水少,东拉河河面不到两米宽,很多地方流水细的跟麻绳一样。 岸上长着稀疏的芦苇和茅草,被人齐刷刷割了一茬,只露出四指长的根茎。这两种植物都是好东西,王满银打算稍后挖些栽种在空间水塘边。 东拉河两岸水土流失严重,水流浑浊,河底连水草都不长。他沿着高高低低的河岸走了几十米远,都没看到小鱼小虾存在。 正当打算换个地方的时候,王满银一喜。 在一处崖畔转弯,恰好有个十来平方大的浅滩,地点非常隐蔽。水深约莫三十多公分,生长有成片的苦草和菹草,甚至有几株茨菇秧。 水草上边,还有零散的田螺存在。 根据经验,里边十有八九存在鱼类。 王满银当即脱掉蓝卡叽上衣和棉袄、鞋子,挽起袖子裤腿下水。 一只脚刚伸进水中,立刻打了个寒颤。 凉,真凉! 捉鱼佬有句话叫“鱼头上有火”,即使再冷的天,只要下水缓一下,一般就感觉不到冷了。 适应十几秒后,王满银缓缓绕到水草跟前,然后双手捧着水草团猛然往岸上掀起。根据经验,这个季节,鱼类一般躲在水草丛里保暖。 哗啦啦,水流浑浊。 一团团水草被搅上岸,平摊在黄土地上。 “还真有!”王满银兴奋地叫了起来。 两条泥鳅在水草上来回扭动,另有几条麦穗和鳑鲏鱼蹦跳着。 没等这些家伙逃入水里,王满银已经快速将它们连通水草划拉进空间水塘。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就这几条小鱼,如果养好了,未来绝对可期。 接下来,王满银继续寻摸,将水洼里的田螺拾掇个干净。 在后世,田螺也是难得的美味。 尤其麻辣田螺,吃起来让人赞不绝口。 不过处理比较麻烦,做不好的话田螺肉发硬发腥,所以大部分北方人不怎么喜欢。 王满银去南方打工时,偶尔尝过一次,就喜欢上这道菜。 后来他专门从网上学过,做的还算不错。 王满银在水洼里寻摸个遍,足足找到了两大捧田螺,差不多够做道菜了。 确认东拉河里有鱼类存在,他现在动力十足,继续沿着河沟朝寻摸,很快又找到一处浅滩。 不出所料,同样抓到几条小鱼。 正当王满银打算进入空间时,听到有动静,下意识抬头。 我尼玛,差点吓傻! 狼? 从接收的记忆里得知,这个时代黄土高原还有狼存在的。去年冬天的时候,山峁那边还有孩子被野狼叼走了。 不过仔细看几眼后,王满银松了口气。 是条土狗。 这家伙模样很惨,瘦骨嶙峋,背上皮毛呛着,长了几片癞癣。狗头上带一道长长的疤痕,像被刀子砍的,直延伸到眼角。 它站在几米外黄土堆上,也不叫唤,只是狗眼静静盯着。 看这家伙的眼神,王满银想起小时候养过的一条名叫大黄的土狗,非常通人性。 它似乎有种神奇的能力,能够准确感应到主人的注视。 只要王满银把目光投在大黄身上片刻,它哪怕再睡觉,也很快会扭头,叫几声回应。 可惜后来大黄被偷狗贼捉走,让王满银伤心好长一阵子。 看到眼前这家伙,他动了几分恻隐之心。 想了想,王满银带着几条小鱼进入空间。 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块油馍馍。 他直接扔过去:“吃,狗子!” 如果让其他人看到,估计该大呼败家子儿,脑子让驴踢。这年月人都吃不上油馍馍,竟然拿来喂狗,真是把好东西糟蹋了。 土狗低呜几声,叼着油馍馍掉头消失。 这件事只是插曲,王满银也没放在心上。 他又朝着下游走出几百米远,再没有找到有鱼的水洼。 感觉双腿冻得发青,王满银才慌忙洗了洗脚,穿上鞋子。 远远地,就听到对面山梁上传来几声苍凉凄苦的信天游。 “哥哥你走西口,小妹妹实难留,手拉着哥哥的手,送你送到大门口。哥哥你走西口,千万不要交朋友,交下了朋友多,就怕忘了奴……” 听声音,应该是隔壁村石川村的羊倌杜老汉。 穿越到这方世界几天时间,王满银耳朵边听到最多的声音便是信天游,几乎人人都会唱,包括前身。 刚开始听着没啥意思,现在倒觉得多了几分感觉,这像是一种呐喊。 过惯苦日子,心里有了事儿,站在塬上喊几嗓子,就能够舒坦许多。 /111htl 第四章 队上的活,慢慢磨 快到村口,王满银就看到有群罐子村的村民守在背风向阳的山圪崂里,似乎有啥事儿。 带着好奇,他晃晃悠悠凑过去。 原本以为有啥热闹可看,等走到近处,才发现这群人凑一堆正玩扎方棋呢。他们身旁还放着粪耙子、铁锨、扁担。更远处台塬上,停着一辆毛驴车。 一个正抽着旱烟的老汉看到他,远远打招呼:“满银,你咋来了?” 对方名叫王连顺,比王满银大一辈,是二队的生产队长。 “闲着没事,瞎逛呢。连顺叔,你们这是干啥?扎方棋……”王满银随意打着招呼,也凑到跟前。 “这不是给队里施粪累了,我们吃锅烟再忙。满银,抽两口……”王连顺热情的递过烟袋。 “算了,满仓叔,我不抽烟。”王满银连连摆手。 他心里门清,这些人纯粹找个理由磨洋工。 没办法,给大集体干活就是如此。 能少出一份力,绝不多干半分。 现在不是有几个顺口溜吗?“队上的活,慢慢磨”,“只要人进地,工分照样记”,“喊破嗓子敲破钟,社员迟迟不上工,村边候,路边等,到了地头坐个坑……” 现在小麦油菜刚出来没几天,地里其实没有多少活儿,施肥完全可以等到春上再弄。 但又不能让社员闲着……现在队上的饲养员,外派民工每天都能挣工分。 这样一来,对留在村里的人就显得不公平。 所以为了平衡,王连顺带着他们朝地里施粪挣工分。有了工分,年终才能把多分粮食回家。 王满银看破不说破,反正他又没在村里入队,人家磨洋工不管自己的事儿。 既然已经来了,他也不好立刻走人,索性凑到两个扎方棋的村民身后看热闹。 扎方棋游戏需要的材料简单,随便在田间地头折几根草茎,找些土疙瘩,再找个平坦的地方划上五纵五横方格,就能够摆开战场。 也因此,很受十里八村村民的欢迎。 前身对这游戏也比较在行,很快又被王连顺叫住。 “满银,咱们扎一方。” “行”王满银没有推辞。 既来之,则安之。自己现在属于罐子村一员,自然要和村民们搞好关系,毕竟这年头不比后世,单打独斗要出问题的。 刚开始玩扎方棋游戏时,王满银还有些不太适应,连输两局。等找到感觉,便把王连顺杀得落落翻翻。 差不多到中午,王连顺把手里棋子一扔,大手一挥:“放工了,回家……” 一大群晒暖的人纷纷起身,扛着农具,赶着毛驴车浩浩荡荡朝村子方向走去。 这会儿太阳正好的时候,各家婆姨已经把红薯擦成一指宽的薄片,平铺在窑洞顶上晾晒。 远远看去,大片大片白晃晃的。 农闲农闲,听起来很闲,其实这个时代农民根本没有闲的时候。 尤其各家的婆姨,早上睁开眼挑水做饭,吃完饭刷锅喂猪喂鸡、接着切红薯干晾晒,下午天黑前还要收回家里。 另外还有补补缝缝,杂七杂八的活儿。 几乎一天忙到晚,连轴转。所以黄土高原的婆姨老的特别快,三十多看上去像后世五十多岁的女人。 到家,王满银想起十几条小鱼苗,忙进入空间查看。 大概空间温度比较高的缘故,那些小鱼显得非常活跃,没有一条死亡的。 王满银放下心来,又将采挖的那些水草种植在水塘边上。 接着在附近黄土地上挖坑,准备养鸡用……家里没有鸡笼,只能暂且这么养着,等以后可以用柳条编织几个鸡笼。 早上吃的有油水,干起活也有力气。 半个小时功夫,深坑挖好。 王满银再拿了把剪刀,把三只土鸡翅膀剪掉大半,而后解开绳子扔到坑底。 又弄来一个烂瓦罐,装了半罐子空间泉水,防止它们渴死。 罐子村啥都缺,唯独不缺这种破破烂烂的瓦罐。 在旧社会时,村里曾经有一口小型瓦罐窑,专门生产各种坛坛罐罐出售。罐子村的村名,就是由此而来。 后来瓦罐窑废掉,但是遗留在村里的烂瓦罐很多,连王满银家窑洞门口也堆了不少,正好派上用场。 家里粮食不多,他没打算用来喂鸡。直接去水塘边割了几把青草,算给它们当食物。 王满银原本以为土鸡不怎么吃,没想到青草刚扔到土坑里,这些家伙便争先恐后啄食起来。 没一会儿,吃个净光。 见状,王满银又割了几把丢过去。 割草的时候,他发现塘边湿土里长有一团团绿褐色的东西,外形和木耳很像,正是后世大名鼎鼎的地衣,罐子村的叫法是地软。 王满银也不知道空间里怎么突然长出如此多地软,最大可能是前两天从外界移植植物无意带进来的。 这下中午菜有了。 空间里的蒜苗已经长到二十公分长,正好掐了一把配上地软炒着吃,也算改善生活。 白菜、萝卜、洋芋,算现在黄土高原农村吃菜的老三样。前身在窑洞里也存有不少,这几天王满银感觉自己都快变成兔子了。 不过记忆里,就这老三样也不是每家都吃得上。因为现在每家只有巴掌片大的自留地,种菜也不够。 很多人家秋冬季节饭桌上经常是一道菜……腌制酸菜。 中午依然是玉米窝窝配稀饭,不过有了地软炒蒜苗,王满银倒是胃口大开。 正吃着,听到门口有动静,他下意识打开门。 只见一个土黄的身影急速窜起,跑到十几米外停下,汪汪直叫。 是上午那只癞皮狗,让他很是好奇,这家伙到底怎么找到自己家的。 猫来穷,狗来富。 看到这家伙的模样,王满银一时心软,又找来一个破瓦罐,往里边加了几勺玉米糊糊,倒点咸菜水了事。 癞皮狗大概饿坏了,等王满银离开,立刻跑到瓦罐前吃起来。 吃过饭,王满银看锅灶下的柴火还冒着火星,照例往里边放了两个红薯。柴火烤红薯,这是王满银唯一觉得好吃的食物。 黄土高原昼夜温差大,出产的红薯甜度和淀粉含量高,烤熟后吃起来甜丝丝面腾腾的。 接着,他又拿出牙粉牙膏,舀了半碗水,蹲在自家窑洞前刷牙。 一通捣鼓,满口说不出的清凉感,整个人顿时舒坦了许多。 吃饱喝足,王满银没在家里呆,直接到圪梁梁上找了个背风向阳的地方晒太阳。那癞皮狗好像真认定他了,也蹲在不远处。 中午太阳正火热的时候,能有十七八度。 一会儿功夫,王满银昏昏欲睡。 感觉腰里发痒,下意识摸了几下,捻出一个跳蚤。 咯嘣……舒坦了。 其实这种日子挺好,没有九九六福报,不需要背着房贷压力。 有空间在,未来饿不着。 再娶个媳妇,生几个娃,人生圆满了…… 一觉睡醒,太阳距离西边崖畔只剩下一丈多高。 王满银回家再套上蓝卡叽上衣,挽着一个荆条筐,晃晃悠悠朝双水村后河湾方向走去。 不出意外,那只土狗远远跟着。 这时间点,兰花出山该回来了。 /111htl 第五章 初见孙家人 对于孙兰花,王满银的感觉有些复杂。 这是一个可爱善良的傻姑娘,前身骚情一通,让人家倾心了。原本两人商量着过年结婚,倒让王满银捡了个大便宜。 兰花将传统观念里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演绎到极致。既然认定了一个男人,就死心塌地,不离不弃。 不管别人怎么看,她心中始终把丈夫当成天。就因为这个男人曾在自己没什么光彩的青春年月里,第一次让她感受到了爱情的滋味。 这样的女孩子,后世很稀有了。 前世看《平凡的世界》时,王满银很为孙兰花不值,觉得前身根本配不上对方。 所以当他来到这方世界时,在心中默默承诺,一定要对这个傻姑娘好,作为一个男人,未来的日子为她遮风挡雨,不让她再受苦受累。 刚等了一会儿,就看到一个女子在土路上出现。 一身补丁摞补丁的破烂衣裳,蓬松的头发上沾着不少草屑,身后还背着一大捆柴,跟小山一样。 最少有上百斤,压得弯了腰。 王满银异常心疼,急忙喊着跑了过去。 “满银,你咋来了?”听到声音,兰花忙抬起头,继而脸上堆满了笑容。看到男人,仿佛一天的疲劳都扫除了。 “赶紧停下来歇歇。”王满银赶忙伸手接过柴禾,弯腰放在路边。 他拿回荆条筐,揭开盖着的土布道:“我上午去公社赶集,买了二斤油馍馍,你带回去让家人尝尝。” 看着焦酥金黄的油馍馍,孙兰花不由得口中生津,肚子咕咕叫起来。中午喝的稀饭,早饿了。 “饿坏了,赶紧吃一个……”王满银忙拿起油馍馍递过去。 兰花有些不好意思接过来,小口小口吃着。 油馍馍甜丝丝的,一直甜到了心里。 吃了几口,她发现男人没吃,就在旁边看着自己。 “满银,你咋不吃?” “我在公社吃过了,”王满银摇摇头。 看兰花头上沾着的草茎,他伸手清理掉。 见一个油馍馍吃完,王满银又递一个过去。 结果,兰花摇了摇头:“不吃了,带回去给奶奶和少安他们尝尝,家里好久没吃了。” “还多着哩,别把你饿坏了。”王满银好说歹说,总算让孙兰花又吃了个油馍馍。 两人在崖畔边聊了一阵子,天差不多暗下来。 孙兰花要背起柴火回家,被王满银给阻止。 作为一个大老爷们儿,如果让女人背着柴禾回家,算什么事儿。 不过他还是第一次背这么大捆,根本掌握不住重心。 刚起身,一个趔趄,一屁股坐在地上。 “噗嗤……”孙兰花咧嘴一笑,脸上满是开心。 “满银,你没干过活,还是我来。” 说着,她伸手去接扛肩木棍。 “不用,我以前没扛过这么多,试试就行了。” 身大力不亏,王满银现在一米八的个头,脸上白白净净,倒也不瘦。只是这些年没怎么下力气,所以有点虚。 好在最近几天一直挖地,力气逐渐养起来了。找到重心后,王满银尽量将身体前倾,终于背起一百多斤的柴禾。 孙兰花在前边领路,他扛着深一脚浅一脚跟上。 走一段,倒习惯了。 路上孙兰花不停想把柴禾捆接过来,都被拒绝。 老丈人孙玉厚家住在村头,独家独院,和村里其他人家不相连。 来到家门口时,兰花远远就看到家里人正朝坡下张望着呢。 她急忙冲家人喊道:“爸,妈,满银来了。上午赶集还给咱家买的油馍馍,有二斤哩。” 兰花不仅仅是炫耀,更像向自己父母诉说自己选中的男人很好。 大概看王满银帮女儿背着从柴禾回来的,孙玉厚脸上虽然难看,却没有立刻转身离开,只是冷哼了一声。 倒是孙少安有些满意,觉得这个未来的姐夫还行,并不像传说中那么不靠谱,至少知道心疼姐姐。 “叔,婶子,少安……”王满银放下柴禾,老老实实打招呼,态度非常端正。 作为后世的人,他知道很多时候态度很重要。 赫赫有名的西北锤王孙少安也笑着回应:“满银哥,你来了,快坐下歇歇。” 他的身形和王满银相当,不过因为常年干体力活的原因,显得更加壮实一些。鼻梁高直,脸上带着西北男人特有的粗狂和野性。 院里没见孙少平和兰香,应该是跑到村里去玩了。 “满银,喝水!”这时,兰花捧着个大碗出来。 黄土高原的水碱性大,喝起来发苦。不过王满银接过后面不改色,咕嘟咕嘟喝个精光。 聊了几句闲话,看时候不早,他就起身告辞。 大概是看他说话做事和以前不一样,孙玉厚难得出声留饭。 这让王满银有点欣喜若狂。 前身之前来过几次,这老汉都没给好脸色,更别说留饭了。 不过王满银很理智拒绝,这年头都不容易,做饭有定量的。自己多吃一嘴,兰花的家人就要少吃。 更何况,孙家的饭菜他还看不上。 送王满银离开时,孙玉厚出声叮嘱道:“满银,你马上要和兰花儿结婚,可不能再瞎球胡跑。” “叔,你放心,这个我晓得哩。兰花嫁过去,绝对不会让她吃苦受罪。”王满银连连点头。 虽然他有自己的打算,却没想要驳斥孙老汉的言语。 还是那句话,态度很重要。 万一惹怒了,人家反悔不把闺女嫁给自己,那可就亏大了。 不管什么都先应下,做不做是另外一回事儿。 “爸,我看满银哥这性子像是改了,说话比以前稳住。”目送王满银走远,孙少安感慨的开口。 “谁知道做做样子还是真改了,以后再看。”孙玉厚摇摇头。 罐子村和双水村只隔着几里路,两个村子田地都挨着,所以他对王满银的情况再了解不过。 这人一家三代都是二流子,根本不是正经过日子的,更不是自己心目中的好女婿。 要不是自家大女子哭死要活的非王满银不嫁,他说啥都不会同意。 而且孙玉厚看清清的,就算王满银真改了性子,那烂怂家,一穷二白,兰花嫁过去也肯定吃苦。 做父母的,总想让儿女过得好点。 不过自家大女子认定一个逛鬼,怎么说都不听,还能怎么办?以后只能帮衬着点了。 等王满银翻过两座山梁时,天完全黑下来。 土狗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这会儿不见踪迹。 从毛乌素沙漠吹来的寒风,像冰刀子一样。 即使穿着棉袄,他依然感觉冷嗖嗖的。 走到村后崖畔那片老坟前时,王满银突然看到有个影子晃动。 尼玛……这个时间,谁闲着没事儿往老坟里跑。 不会那种无法用科学解释的诡? 说实话,王满银来自后世,对这东西还真不相信。 他想了想,试着喊了一嗓子:“谁在老坟上?” “谁?”黑影蹭的起身,声音带着颤抖。 “满军哥?”听声音有点熟,王满银试探着问。 “是满银呀,你这个二流子大半夜不睡觉干啥呢,想吓死我哩!”对面黑影也松了口气,急忙朝老坟边走来。 “我刚从双水村回来,你弄啥哩?” “这不看最近晚上打霜了,想捉个黄鼠狼弄到公社去卖。我刚把关笼下好,你直接喊一嗓子,差点把老鼠弄跑。” /111htl 第六章 对未来的规划 这年月农民没啥来钱的门路,捉黄鼠狼算少有几个被允许的营生。 不同于东北老铁那疙瘩,黄土高原这边对黄鼠狼没有那么多敬畏。 现在黄鼠狼皮对外出口,供销社给的收购价也高,经霜后一条能卖三到五块钱。有些成色好体型大的,甚至能卖到十块。 王满银来到这方世界后,没打算像前身那样,继续在外边胡逛做小生意。 不过短期内空间没见效益,总不能坐吃空山,最好找个来钱的门路。 捉黄鼠狼算个不错的营生,光明正大,挣这钱谁也没办法告黑状。 一只五块钱,十只就是五十了。 不过王满银知道自己想当然,这玩意儿鬼精鬼精的,并不会轻易上钩。像刚才王满军所说的,守几晚上都不一定捉到一条。 真要那么好捉,村里人都去忙乎了。 另外捉黄鼠狼要用到关笼,自己根本没有,只能回去找时间做一个再说。 到家,天已经黑透。 汪汪…… 一个黑圪崂里,癞皮狗突然窜出来。 这家伙……王满银吓了一跳。 之前离开孙家时没见它,还以为跑丢了,没想到先一步回家。 他从身上掏出钥匙开门,摸索着点燃油灯。 因为煤油里掺了水,灯芯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整个窑洞也变得光亮许多。 中午的地软炒蒜苗吃着不错,王满银打算再去空间里拾一把。 等进入其中,他才发现几个小时功夫,种植的水草和芦苇已经返青。 对此,王满银习以为常。 空间泉水所含的活性物质,对植物效果非常好。 捡完地软,王满银又来到放养土鸡的深坑前。 这是……鸡蛋? 看到坑底躺着三个鸡蛋,他立刻兴奋起来。 没说的,晚上摊鸡蛋煎饼,正好买的还有白面。 三个鸡蛋比寻常的土鸡蛋要大不少,估计八九个就有一斤重。 很快,窑洞里就冒出一股油香味道…… 虽然煎饼摊糊了,但是王满银依然吃的赞不绝口。 当然,他没忘记窑洞外那只癞皮狗。 吃饱喝足,王满银继续进入空间挖水渠。 忙乎一阵子,他空间里简单清洗过身体,重新返回土炕上。 暂时没有睡意,王满银开始认真思考今后路该怎么走。 白天的经历让他原本想法有了细微改变。 现在火红年代刚刚开始,其他地方暂时不知,但是石圪节公社明显对鸽子市的管理并不严格。 而且从记忆里得知,原西县的鸽子市好像更大。 有机会的话,还可以再操作一波。 单单结婚娶媳妇,没有上百块就办不成。 印象着未来大舅子孙少安结婚时,老丈人孙玉厚就借了二百块钱办喜事,这还是女方不要彩礼的情况下。如果算彩礼钱,最少上千块。 这并非王满银胡思乱想,无论这个年代还是后世都一样,越穷的地方彩礼越高。 当然,那是七几年的事儿。 现在行情没那么高,不过整场婚礼下来,包括酒席和结婚用品,估计也要两百块钱。 自己肯定不能像原身那样,连结婚都让老丈人帮忙操持。这样不但他一辈子在孙家人面前抬不起头,连兰花以后回娘家也不好过。 另外,一家人还需要日常花销。 王满银目前手头只有一百多块钱,粮票还剩下二十多斤。照他这种吃法,别说娶媳妇,就自己一个都坚持不到过年。 而且吃了顿大肉包子后,感觉玉米窝窝实在难以下咽。 自己有空间存在,不利用起来实在太可惜了。只要不在交易时抓住,应该没啥问题。 记得小说里王满银被抓,好像是七几年的事儿……目前应该有个短暂的空档期。 王满银推测没错。 事实上,从明年开始,政策开始真正严格起来,规定“一律不准到集市和农村社队自行采购物品……” 王满银目前能够想到的,就是在空间里养土鸡卖鸡蛋。 自己手头还有百十块钱,差不多能买三十只土鸡。在鸽子市上,鸡蛋根据个头大小,4到8分钱一个。 如果一天产三十个鸡蛋来算,差不多能挣两块多。相当于挣出一只土鸡。 所投入的,不过是空间里那些青草而已。 王满银越想越觉得这个方法靠谱……不过前提是能买来几十只土鸡。 现在农民几乎没有来钱的门路,一家人日常所需的柴米油盐,针头线脑等,全指望在母鸡产蛋卖掉换钱。也因此被称为“鸡屁股银行”。 村里很多人家早上给鸡喂食前,都要挨个抓着摸一遍,看肚里边是否有鸡蛋。 如果有的话,就一直关在笼子里。 让家里孩子盯着,啥时候下蛋完再放出来。 如果哪天母鸡不小心在外边下了个蛋,一家人能沿着崖畔找上半天。甚至还有不少人家因为谁家鸡产蛋的问题吵架,闹得脸红脖子粗。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很少有人会把产蛋的母鸡卖掉。 王满银上次在鸽子市上能买两只土鸡,已经算幸运了。 要想尽快凑齐,除了多去几次石圪节公社外,还有就是去更大一点的鸽子市,比如米家镇。 米家镇并不属于原西县管辖,距离罐子村大概有三十多里地路。它地理位置非常优越,恰好处在通往草原的交通要道上。 平时罐子村周围十里八村的农民要买什么重要东西,如果在石圪节公社买不到,他们也不到原西县城,而是去更近些的米家镇置办。 早在旧社会,米家镇就是一个较大型的商品集散地。来自北方的皮毛,南方的茶叶丝绸瓷器都在这里进行交易。 即使现在,米家镇也远比石圪节公社要繁华许多,甚至集市上还售卖有来自京津一带的货物,这一点连原西县城也比不上。 打定主意后,王满银才昏昏睡去。 等他再次被崖畔上的喜鹊叫声惊醒后,天色已经大亮。 最晚摊的煎饼多,还剩下五六张。王满银早上也不打算做饭,干脆凉煎饼在开水里泡一下,就能填饱肚子。 至于那只癞皮狗大黄,等下往食盆里倒点玉米面,扔半张煎饼就行。 大黄是王满银为癞皮狗新取得名字,作为家庭一员,没个名字不好叫。 填饱肚子,王满银照例进入空间查看。 当他的目光从水塘掠过时,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头。 等等……鱼! 仔细盯着水面片刻,王满银终于发现异常。 昨天他从东拉河里捉了十几条小鱼,最大的那条鲫鱼不过四指长。 短短一天功夫,个头几乎大了一倍。 现在快有巴掌大,已经能够炖鲫鱼汤了。 至于剩余的小鱼,个头也有明显的增长。 再看土坑里三只土鸡,精神头很好,毛色也比昨天更加鲜亮。 仔细查看过鸡鱼的状态后,王满银确定自己以前的认知有偏差。这个神秘空间对动物还是有用处的。 至于王满银为什么喝过空间水没有变化,可能对人类不起作用,可能时间太短,也可能是水烧开后失去了活性物质。 原本王满银只想养些鱼吃,现在又多了个挣钱门路,那就是卖鱼。 关于彩礼钱。 原文“最使他熬煎的是,他打闹不起上千元的财礼钱。这两年也有人给他说媳妇,可没人给他说不要钱的媳妇。” 这个时间点是1975年。 另外我再网上查的资料: 60年代 36条腿儿 一个衣橱+一个柜子+一张桌子+ 4把椅子+一张床=177rb 六十年代的工资大概在30-40元左右 与50年代工资水平基本一致 “六七十年代,没有要钱的。六十年代给女方做六七套衣服,两套行李,没什么家具,一般都买两个木箱子,做十几双鞋。再就是洗漱用具,婚前给女方押腰钱,少则几十,多则一百二百。”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我爷爷和我奶奶组建了家庭,当时我爷爷拿了240元彩礼,在当时的农村风俗下,240元是一份礼,有钱人家可能会给一份半礼” /111htl 第七章 遇狼 鱼在黄土高原可是个稀罕物,很多生活在山乡圪崂的农民别说吃,连见都没见过。从前身记忆里得知,即使在原西县城,鲜鱼也不多见。 只有逢年过节时,才会从外地运一些冻鱼,引得干部市民在副食门市排着长队争买。 而且价格比土鸡还贵,一斤能卖到一块多。 王满银本打算今天去米家镇买多买几只土鸡饲养的,现在改变主意。上午继续沿着东拉河找鱼苗。 不过这次不能再空着手了,捉鱼效率太低。王满银想了想,把家里仅有的两个荆条筐外加几个破瓦罐放入空间内。 而后领着大黄,优哉游哉朝村后走去。 快到双水村村头时,特意绕远路。 这么做,自然为了避免碰见老丈人一家。 毕竟自己昨天晚上刚答应以后好好过日子,第二天就瞎逛游。 如果被老丈人看到,绝对不会给好脸色。 绕过双水村走了一段路,王满银重新来到东拉河边。 很快,他就选中一处比较平坦的水洼,周围长有不少水草。 这样的地形,十有八九存在鱼类。 再加上两边都是崖畔,应该很少有人过来。 看了看四周,王满银随即进入空间。 接着,他拿铁锹照水塘边一处螺旋状的小土堆挖下去。 两条肥硕的蚯蚓立刻被挖出来,其中一条土黑色的差不多筷子粗,散发着浓烈腥臭味道。 这蚯蚓是几天前从外界引入的,主要为了改善土质,现在拿来诱鱼刚刚好。等以后繁殖多了,还可以给柴鸡们当食物。 由于土质和缺水的原因,黄土高原上蚯蚓很少,只有在潮湿洼地里零星存在。 为了寻找这些蚯蚓,王满银来回寻摸很多次,甚至专门挖过村头的粪堆,也不过捉到了二三百条。 现在看来,它们同样很适合空间环境,生长速度惊人。 接连捉了十几条蚯蚓,王满银用木棍把它们捣碎,再掺杂些玉米窝窝碎块,而后分别放入那些瓦罐底部,各覆盖一团草压实。 至此,一个简单的捕鱼罐做好。 这创意,脱胎于王满银小时候用罐头瓶捉鱼的经历。 取了一个瓦罐,他小心翼翼放入水洼。接着,继续朝下游选取合适的位置。 差不多一个小时工夫,王满银总算把几个瓦罐放完。 整个过程非常顺利,连一个人也没碰到,倒省了不少事。 即使来人也不怕……有大黄在崖畔上守着,如果有人靠近,它会第一时间发出警告声。 重新返回第一个瓦罐处,王满银看到罐口微微翻腾着水花,脸上立刻露出喜意。 这动静说明有鱼,而且不少。 他快步来到水洼边,急速将瓦罐提起。接着进入空间,将瓦罐里的东西倾倒在黄土地上。 哗啦啦……随着浑水流出,便看到七八条鱼不断蹦跳着。 几条一指长的麦穗、鳑鲏、鲫鱼、泥鳅,都是些北方常见淡水鱼。 王满银将它们扔进水塘,接着出了空间,朝第二个投放点走去。 这次有新的惊喜,竟然从罐子里捉到几只小河虾。有苗不愁长,王满银照例放入水塘。 接着第三处,第四处…… 几个瓦罐全部回收,收获满满。共有七八条鲫鱼,另有5条鲤鱼苗。 剩下则是麦穗、鳑鲏、泥鳅等杂鱼,这些长不大,只能留着以后炸成小酥鱼。 等忙乎完,王满银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到中午了。 自己目前所处的位置已经算东拉河下游,距离罐子村差不多有十五里远,回家一趟最少俩小时。 正好空间里还有没吃完的玉米窝窝,不如对付一口得了。 进入空间后,王满银一拍脑袋:真是糊涂了,自己完全可以在空间里生火做饭。 之前害怕粮食被老鼠偷吃,全部放在空间里储藏。 还有那些瓦罐,刷干净就能当锅用。 再弄一把青菜,打几个鸡蛋,做两碗鸡蛋汤喝。 至于柴火,这片崖畔上长有不少荆条蒿草,割一捆立马能烧…… 话说王满银还是第一次在空间里做饭,整个过程自然小心翼翼,生怕等下来个二氧化碳中毒。 因此,生火后他时刻观察空间情况。 等发现燃起的烟雾消散的无影无踪,才放下心来。 还是那句话,空间远比自己想象的神奇。 半个小时功夫,热气腾腾的鸡蛋汤就做好了。 等温度略微下降后,王满银把玉米窝窝掰成小块,泡在热汤里边。接着折了两根蒿草茎秆当筷子,便大口大口吃起来。 有些美中不足的是出门前没想到做饭,忘记带些油盐了。 下次要在里边准备些,另外还可以放个铁锅。 吃饱喝足,王满银拿着半个窝窝走出空间,扔给守在旁边的大黄。 这家伙跟着跑了半天,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自然不能饿着。 两天功夫,大黄似乎彻底对王满银失去警惕。 如今他站在身旁,这家伙竟然也没有躲避,只是低头啃食着玉米窝窝。 接下来,王满银继续沿着东拉河放置捕鱼罐。 期间遇到一个给生产队放羊的老汉,对方对这种捕鱼的方式很好奇,全程跟着看热闹。 这让王满银很无奈,只好把鱼暂且放瓦罐里养着,而后带着大黄朝下游更远处走去,总算摆脱对方。 除此之外,一切倒很顺利。 一直到天快黑时,王满银才领着癞皮狗朝回走。 今天一整天总共放置十多次瓦罐,可以说收获满满,至少抓了二三百条小鱼苗。不过王满银最看重的鲤鱼苗和鲫鱼苗并不多,只有六七十条的样子。 这些已经足够了,如果养好的话,最少能产出几百斤鱼。 刚走一半路,天已经彻底黑了。 王满银也有些后悔,之前捉鱼太投入,完全忘记了时间。 现在只能抹黑深一脚浅一脚朝家赶。 远处崖畔上,不时传来几声夜枭凄惨的鸣叫,近处黑黢黢的山、塬、峁显得异常高大,仿佛一个个扑面而来的鬼魅。 来自毛乌素沙漠的夜风吹得蒿草哗啦啦作响,更增添几分恐怖气氛。 王满银心里正叽咕着,忽然见大黄掉头,冲着一处黑暗汪汪乱叫。 他急忙扭头,就见十几米外的黑暗中,露出一双散发着幽光的眼睛。 尼玛,狼! 王满银脑海里立刻冒出一个名字,只感觉两腿有些发软。 真遇到狼了! 幸亏带着大黄,否则自己被摸到身后,恐怕也没有知觉。 大概是感受到挑衅,这家伙从黑暗里显出身形。 借着月光,王满银看清楚它的模样。 一身厚厚的皮毛,龇着牙齿,口中发出低沉的呜呜。 王满银手头连个防护的东西都没有,心里自然没有半点底气。空间里倒有铁锨…… 想到空间,王满银眼睛一亮,随即消失。 不过在里边停留片刻,他就觉得只留大黄对敌不仗义。 心有所动,王满银抓起铁锹,咬牙走出空间。 手里有了武器,再加上大黄在旁边助威,他总算有了几分胆气。 总这么对峙也不是个事儿…… /111htl 第八章 老狗剩、大狗剩 片刻,王满银一声大吼,挥着铁锹猛冲上去。 结果,刚才还龇牙咧嘴的野狼立刻掉头朝黑暗里逃走,很快不见踪迹。 王满银站在原地等了两分钟,见那家伙没再返回,才领着大黄离开。 接下来倒没什么意外,一路平安到家。 这个时间点,村里一片黑暗,估计很多人早躺土炕上打架了。 再加上王满银居住的地方离其他人家较远,也没有闹出什么动静。 早晨,王满银照例被叽叽喳喳的喜鹊声吵醒。 他穿好衣服推开门,就见大黄守在门口,一个劲儿摇尾巴。 看样子,这家伙彻底把他当成主人了。 王满银急于解决个人问题,也没在意,下意识迈腿走出窑洞。 结果脚下一软,踩到什么东西。 他急忙抬脚大跳,扭头发现门口摆放着一只肥硕的大老鼠,边上还有两只小的…… “谁他妈这么缺德,往老子门口放死老鼠?!”王满银忍不住破口大骂。 大早上看到死老鼠,实在晦气。 “汪汪……”这时,癞皮狗又摇着尾巴欢叫着。 “大黄,是你捉的?”王满银立刻醒悟。如果有人昨晚来自家窑洞前放死老鼠,大黄早汪汪乱叫了。 应该没错,是这家伙捉的。 在记忆里,黄土高原农民有吃老鼠的习惯,不过是田鼠。 除此之外,还吃黄鼠和鼢鼠,而且历史悠久。 尤其黄鼠,更是难得的美味,很多古人写诗里都提到过。 什么“穹庐饭早烧黄鼠,古漠衣寒制黑貂”,“黄鼠白脂捷遁逃,夜猴搏鼠捷于猱。,“黄鼠正肥黄酒熟,万年三祝望金门”。 说到底一句话,还是穷闹腾的。 作为后世人,王满银难以接受吃这种东西,也不打算让大黄吃。 主要老鼠体内有太多细菌和寄生虫。 当然另外一点,现在农村老鼠多,很多人会在家里放老鼠药。万一让大黄吃到中毒的老鼠划不来,所以必须从源头上杜绝。 为防止这家伙偷吃,王满银决定挖个坑埋到粪堆深处,就当沤粪了。 看四周没人,他直接扯开麻绳,释放积攒了一晚上的水流。 这波属于正常操作,现在农村很少人家有厕所,个人问题基本就地解决。 反正到处都是沟沟坎坎,随便一个圪崂遮挡的严严实实。当然讲究的人家会在窑洞附近挖个坑,周围堆上一圈柴禾作为遮挡。 王满银也打算这么做,还没来得及实施。 解决完个人问题,他把几个老鼠埋到粪坑深处,才回屋洗脸做饭。 生着火,王满银才想起前几天蒸的玉米窝窝吃光,现在该发面了。 这年头没有发酵粉,蒸玉米窝窝需要老酵子。 家里仅存的一点上次全部用完了,王满银又不会做。 从记忆里,前身和邻居王秋生关系不错,每次都是去对方家讨要的老酵子。 当然王满银外出游逛回来,也偶尔给王秋生的孩子们带几颗糖果。 王满银准备上午去讨要一些,至于早饭……干脆烙几个二合面饼子。 打定主意,他去空间里看了看,只找到一个鸡蛋。 又拽了一把蒜苗韭菜,开始在灶台前和面。 烙饼做起来简单。说白了,只要舍得放油,控制好火候就好吃。 没一会儿,酥香的味道就飘出窑洞。 刚出锅的烙饼外表焦黄,滋滋冒着热油,让王满银食欲大增。 不过这玩意儿里边还是生的,必须上锅蒸一蒸才行。 他这边正忙乎着,忽然听到窑洞外传来大黄的狂叫声。 紧接着,有小孩子哭声响起。 王满银忙推门走出去,就见大黄对着远处三个小孩叫唤,将对方吓得哇哇直哭。 “大黄,回来。”他急忙喊住土狗,又冲几个小家伙问,“毛蛋,你们咋来了?” 这三个身穿破棉袄,脸上脏兮兮,留着鼻涕的小家伙,正是王秋生家的孩子们。 老大叫毛蛋,老二叫石头,老三是个女子,叫小妮子。这些名字听起来非常老土,不过放在这个时代很正常。 因为在人们的观念里,小名越贱越好养活。 经得起摔打,经得起病痛。 另外还有铁蛋、狗剩,这些也是出镜率很高的名字。 单单罐子村就有三个人小名叫狗剩。人们为了加以区分,分别喊“老狗剩”、“大狗剩”、“小狗剩”。 “满银叔,你家做啥好吃的,闻着真香。”毛蛋吸溜着鼻涕问,眼神里带着渴望。 这家伙今年九岁,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小身板特别消瘦,脸色蜡黄,眼眶塌陷,颧骨凸起,给人一种大风都能吹到的感觉。 最小的女孩小妮子已经4岁了,头发乱蓬蓬的。同样因为营养不良和缺钙,小妮子胳膊还没麻杆粗,走路到现在还不稳当,此刻被哥哥背着。 至于身边的石头,今年6岁,这家伙是个温鳖精,见到人一声不吭。 “你们几个鼻子真尖,我正烙饼呢。先在这里玩一会儿,等好了让你们尝尝……” 王满银并没有把饼子烙的太厚,这会儿估摸着应该熟了。 他先拿出一个掰开尝了尝,口感发硬,不过味道很赞。 见三个小家伙眼巴巴地瞧着,他就给每人一个,让他们捧着回家。 临走前,王满银又交代了句:“回去告诉你爸,三个烙饼换一把老酵子。” 结果没两分钟,大黄再次狂叫,跟着王秋生的声音响起。 “秋生哥,你来了呀……”王满银忙呵斥住土狗。 “满银,你家啥时候养狗了?”王秋生好奇地问。 “早两天去公社赶集,在路上捡了一条。这东西和我投缘,就跟着回来了。”回答一句,王满银又道,“秋生哥,吃了没,来我家吃点儿?” “我们也做好了,刚才几个碎娃子又来你家讨吃的,下次别给他们好脸色,不然一直缠着。” “没事,秋生哥,一口吃的而已,”王满银摇摇头。 王秋生也属于老实巴交的汉子,只知道土里刨食,给生产队干活也舍得下力气。不过这年头,肯下力气不一定能吃饱饭。 他们家人多,就夫妻俩挣工分。家里养三个孩子,还有一个不能干活的瞎眼老母亲。 也因此,分的粮食根本不够吃。 家里孩子经常饿的嗷嗷叫,年年在队里欠着饥荒。 因为两家住得近,王秋生一家对前身还算不错。平时王满银衣服被子破了补补缝缝,都让王秋生婆姨帮着做的。 另外这家伙懒得种菜,经常去人家自留地里寻摸。 对此,王秋生从没说过啥。 所以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王满银还是愿意帮对方一把的。 “对了,满银,这是老酵子,我给你抓了一把。” 王秋生除了过来表示感激外,主要还是送酵子。 王满银接过问道:“秋生哥,你知道酵子咋做的吗?我以后也试着做一下,不能老用你家的。” 他不像前身厚脸皮,打算以后自己做。 “满银,这个简单,你今天蒸玉米窝窝时留一团面……” 就这,就这? /111htl 第九章 捉鱼大丰收 王满银听完,不得不感慨劳动人民智慧是无穷的。 实话实说,他真不知道酵子是如何做出来的。后世人家蒸馒头包子,都是直接用酵母粉,简单省事。 却没想到,老酵子的制作方法简单到出奇。 做窝窝头时留一团面,按照做包子的方法,在面团里边包上些生面粉,放在阴凉处让它慢慢膨大风干,这就是老酵子头。 等下次蒸窝窝头时,掰开面团用温水泡化,再加入面粉做成面汤,放着发酵大约一天时间,就可以倒入玉米面里边做窝窝了。 老酵子头做多的话,只要放在干燥的地方,半年都不会坏。 王秋生还赶着挣工分呢,聊了几句,就急匆匆回家吃饭。 送走王秋生,王满银盛了一碗面汤水,拿张烙饼蹲在窑洞口吃起来。当然,他也没忘记大黄,照例扔了张烙饼,再倒上半碗面汤水了事。 二合面烙饼掺杂了一大半玉米糁,吃起来发硬,嚼起来很香,而且顶饿。 吃完饭,王满银照例在锅灶下埋了个红薯。 接着开始发面……拥有前身记忆,他这些事情做的很顺溜。 王满银之所以被人们称为二流子,主要太懒。但是作为一个农村人,做饭干农活这些还是懂得的,不然早饿死了。 现在外界温度比较低,王满银把面发好放入空间。里边温度高,应该更容易发酵。 接下来几天,他大部分时间都在空间里忙乎。 既然决定大规模养鱼,目前水塘就有些不够用了。不过他没打算在原有基础上扩大,而是在黄土地另一端再新挖一个。 两个水塘呈哑铃形状,中间以沟渠相连,方便后期灌溉周围的黄土地。 除此之外,王满银还准备挖两条十字形的沟渠,把三亩地全部贯穿。 不过这属于一项大工程,最少需要半年时间才能完成。 除此之外,王满银又陆续外界搜集了不少草籽,另外挖了不少荆条根苜蓿根等栽种在沟渠两旁。 如今放眼望去,空间里大片绿意蔓延,其中还夹杂着点点野花。和外界灰突突的黄土塬呈现出两种截然不同的天地。 这么多野草,再喂五十只土鸡也足够。期间王满银趁着逢集,又去了石圪节公社鸽子市一趟。 这次运气不好,只买到一只母鸡。 看来短时间内想要多买些土鸡,只能走远路去米家镇一趟了。 更让王满银感到欣慰的是水塘里那些鱼苗,生长速度喜人,几乎一天一个样,最早几条鲤鱼差不多有三两重。 看势头,估计最多俩月时间,就能拿到黑市出售。 另外,王满银最近的捉鱼行动一直没有停止。 上次那处崖畔远离土路,位置比较隐蔽,平常几乎没有人去。 他下了瓦罐后,也不用理会,隔天收一次就行。 第一天,两个瓦罐三条鱼, 等第二天,只有一条…… 不过随后接连几天都是空军,王满银无奈放弃。只能说,东拉河里的鱼的确很少,那片水域基本被捉光了。 正好他准备去米家镇鸽子市买土鸡,准备顺势再沿着东拉河更下游寻摸一趟。 那里已经距离无定河不远,肯定能找到更多鱼苗。 米家镇距离罐子村差不多有四十里地,来回就是八十里,一天时间太赶了。 所以王满银打算在米家镇停留一天,等第二天再返回。 至于睡觉的地方……空间里有几亩地面积,只要放上被子,足够他睡。 王满银原本打算把大黄留着看家,结果这家伙死跟着,说啥撵不回去。 无奈,只好带着它一起。 反正家里值钱的东西都放在空间内,窑洞里啥也没有,也不怕被贼惦记着。 由于时间充裕,王满银没有急着赶路。而是带着大黄慢悠悠,就当游山逛景了。话说回来,这个季节,烂怂黄土高原真没啥可看的。 除了灰突突的山峁,还是山峁。 等快中午,他已经沿着东拉河走出二十多里地。 这会儿太阳照在头顶,山塬上温度也高起来。 王满银没耽搁时间,寻了片有水草的水洼,便开始放捕鱼罐。为捉到更多鱼苗,他特意准备了足足十个瓦罐,昨天晚上就挖好蚯蚓诱饵。 瓦罐放完,看时间还早,王满银索性戴上手套,拿镰刀在崖畔上割起柴禾,准备做午饭用。 因为靠近水源,这片崖壁上长满了蒿草、荆条、酸枣枝,大概半个钟头功夫,王满银就割了一大捆。 原本打算停手,后来一想家里柴禾也不多了,干脆继续忙乎。 等休息做午饭时,空间里已经多了三大捆柴禾,足够他用一个星期。 这次外出,王满银把铁锅也搬进空间里。前段时间还专门用泥巴掺和茅草做了个黄土灶台,做饭自然方便许多。 一锅青菜鸡蛋汤,外加两个二合面馒头。 照例安排好大黄,王满银自己端着碗开干。 饭后略作休息,他便开始收集捕鱼罐。 这一次放置时间太长,第一个瓦罐就给了王满银大大的惊喜。 里边大大小小足有十多条鱼苗,除麦穗、鲫鱼等常见鱼类外,还意外收获两条黄颡鱼。 这玩意儿又叫黄辣丁、黄骨鱼,野生的个头一般长不大,最多十来厘米长。 不过它的肉质细腻,味道鲜美。而且从头到尾就一根脊椎刺,处理起来特别方便,可油炸,可煎,可炖。 唯一需要小心的是,黄颡鱼胸背部鳍条硬刺有毒,刺到人特别疼。 将第一个瓦罐收拾完毕,王满银又去下一处忙乎…… 等十个捕鱼罐全部收回,空间水塘里多了上百条鱼苗。 首战告捷,王满银带着大黄继续朝下游寻找。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在选择安置瓦罐的水域时,同样远离周围村子。 可能下午天气转冷,这次捉到的鱼苗不多,只有六十多条。 即使如此,王满银也心满意足。 等瓦罐第三次放入水洼中时,太阳已经快落山了,崖畔间风特别硬。 以王满银的身板,也冻得直哆嗦。 他索性伸手摸着土狗的脑袋,先拍了拍以示安慰。 经过这些日子接触,大黄对他彻底失去戒心,并没有反抗,还发出低沉的声音回应。 随即,一人一狗进入空间当中。 “汪汪……”见眼前景物陡然发生变化,大黄立刻皮毛炸起,发出惊慌的叫声。 以这家伙的智商,显然不会明白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片刻,它发现没有这里没有危险,又变得大胆起来,顺势抬腿在附近撒了泡尿,算留下标记。 接着,这家伙彻底撒开欢儿,在黄土地上一个劲儿疯跑。 马不停蹄忙乎整整一天,晚上终于松懈下来,王满银自然要好好犒劳一下。 正好四只母鸡又新下了两个鸡蛋,晚上煎了吃。 话说王满银养土鸡十多天,到现在为止,一个鸡蛋也没攒下,全部吃进肚子。 另外再煎一条鱼做鱼汤……最早几条鲫鱼苗,最大已经长到巴掌大,勉强够得上吃了。 /111htl 第十章 逛米家镇 至于鲤鱼,王满银打算留着卖钱,暂时舍不得吃。 外界冷风呼啸,气温差不多到零度。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太长时间没吃鱼的原因。 他感觉自己做出来的鱼汤格外鲜香,没有半点土腥味。 空间内温暖如春,绿草萋萋,野花盛开。 王满银吃着煎鸡蛋,喝着鱼汤,这日子神仙都不换。 唯一郁闷是大黄在身边陪伴,要换成女人就更好了。 略作休息,王满银继续化身挖土狂魔。 又挖了一阵子水塘,他才停下来休息。随便找了片干燥的黄土地,铺上被子…… 第二天醒来时,王满银看着周围灰蒙蒙的环境,过了几秒钟才清醒过来在什么地方。 从空间亮度看,外界应该没有天明。 未验证想法,王满银闪身出了空间。 果然,东边山塬上刚泛红,月亮还挂在西边呢。 洗了把脸后,他开始忙乎早饭。 早饭简单,熬锅玉米粥,里边由丢几块红薯,再热几个二合面窝窝了事。 暂且垫垫肚子,等进入米家镇再吃顿好的。 等王满银吃完饭现身外界时,天色已经大亮。 他第一时间去收取昨晚放置的几个捕鱼瓦罐。这次时间更长,差不多十几个小时,收获也相当不错,又得了一百多条鱼苗。 因为急着去米家镇鸽子市,王满银没有再在继续,而是领着大黄急匆匆赶路。 米家镇因为地处交通要道,集市远比石圪节公社密集。 日期采取的是三六九(农历每月初三、十三、二十三、初六、十六、二十六、初九、十九、二十九),也就是人们常说的三天一大集。 根据记忆,在镇东头牲口行附近,民众自发形成了一个交易市场,鸽子市就设在市场末端。 这个地方选择的很好,两边都是胡同,周围还有几条岔道。交易的人一旦被围堵,很容易脱身。 这会儿正是最热闹的时候,集市人头攒动。 不过别看现在挺热闹,一有情况,立刻鸟飞雀散。 王满银刚走进集市,就有一个带着头巾的中年妇女凑到跟前。对方小声叽咕道:“后生,要棉絮不?” 说话间,抬了抬袖筒,露出一团棉絮。 闻言,王满银摇了摇头。 对方依然不死心,继续跟着轻声道:“上好的棉花,做棉袄棉裤穿起来可暖和了……” “真不要,”王满银再次拒绝。 如果自己手头有充足资金的话,买些棉絮倒也可以。关键这一百多块钱都准备买土鸡用。 见他确实没有意识,中年妇女掉头离开,又四处挑选下一个目标。 “表弟,这不是石窑村表弟吗,你也来赶大集了……”王满银没走两步,又被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年轻后生拦住。 单看对方那流里流气的气质,王满银就知道和前身是同类。 他还以为认错人,刚要出声,就听对方压低声音问:“要粮票吗?全国的,地方的都有,便宜,保证不骗人。” 得,又碰到一个票贩子。 王满银接连拒绝几次后,总算没有人往身边凑。 他没敢耽搁时间瞎逛,看到角落里有个买土鸡的妇女,立刻凑了上去。 对方摊位前放着两只鸡,一公一母。 简单问了下价格,王满银直接掏钱买下。 钱货两清,他没有在市场上转悠,而是带着大黄钻进小巷子。看前后没人,悄无声息将两只鸡放入空间,再次返回。 这么做,自然为了降低存在感。否则自己提几只土鸡在集市上黄油,实在太引人注目了。 很快,他又来到一个卖鸡的农民跟前…… 如此再三,王满银总共买了八只土鸡。 看到有人买大米,他忍不住买了十斤。这些日子天天和玉米打交道,实在吃的够呛,换换口味也好。 不过价格真贵,供销社一斤米一毛五,对方直接喊价六毛。 王满银算硬着头皮买了十斤。 正事儿办完,王满银也没敢多待,打算先去饭店买些吃食。不愧是大地方,米家镇国营饭店的早餐远比石圪节公社要丰盛许多,里边吃饭的人排着长队。 这些顾客大多穿着工作服,应该是附近石刻马煤矿上的工人。 这年头挖煤危险性很大,但是工资绝对高。工人一个月工资能拿四五十块,关键是还有各种福利,每月60斤的粮食定量,还可以领到酒票、糖票、肉票、油票、鸡蛋票、甚至自行车票,等等。 不过虽然煤矿每年都会在各公社招工,但是没有关系,想进去很难的。 要不然后来孙少平去煤矿当工人,田少霞还专门跑到市里打招呼,才留下一个名额。 王满银看不少工人买饭时还外带吃食,自然也多点了些,毕竟来一趟不容易。 八个大肉包子,一斤脆麻花,外加几个芝麻大饼。王满银还想多买,结果人家服务员说啥不卖了。 接着,又去附近供销社买了一斤水果糖,准备讨好未来的小舅子和小姨子。 白糖要糖票,水果糖不要。 一斤大概有百来颗,零卖一分钱一个。 一番折腾,王满银手头只剩下七十多块钱。不过他半点没慌,最困难的时刻马上结束,空间很快就要见效益了。 等离开米家镇前,他特意到集市上看了一眼,发现那片区域早空无一人,只剩下几个带红袖箍的嚷嚷着什么。 这让王满银清醒了几分,明白自己处在什么年代。 接下来有近四十里山路要赶,他没敢耽搁时间。 带着大黄一路没停,等赶到双水村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落山了。 王满银照例在后河湾崖畔上找了个圪崂,继续等心上人出现。 差不多的时间,就见一个女子挽着荆条筐走来,筐里还放着不少野菜。 “兰花,兰花儿,”他赶忙起身招了招手。 “满银!”孙兰花看到崖畔上的男人,也兴奋地跑过来。 “你这几天干啥哩,咋没来看我?” 自从和男人好上后,她感觉心里就多了点东西,一天不见想得慌。吃饭的时候想,干活的时候想,睡觉的时候想。 她没上过学,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心情。只觉得想要把自己变成水揉成面,和男人天天在一起才满足。 有好几次,孙兰花都想去罐子村看看,又害怕被外人瞧到说不知羞。 “我这几天有事儿,对了,我给你买的芝麻大烧饼和脆麻花,还有肉包子……肉包子凉了,拿回去热热吃,你尝尝脆麻花。”王满银说着拿出一个布袋。 “你咋又乱花钱哩,”兰花结果男人递过来的脆麻花,放在嘴里咬了一口,酥香脆甜,一直甜到心里。 吃了一个脆麻花后,她便停下来。 “咋不吃了?多着哩,再尝尝这烧饼,有点凉了。”王满银又拿起一个烧饼。 “不吃了,饱了……”兰花摇摇头。 “让你吃你就吃,哪那么多废话。”王满银有些不耐烦开口。 自己的女人自己心疼。 孙家什么光景他很清楚,顿顿稀饭,没一点象样的干粮。兰花干半天活,这会儿肯定饿的要命。 “那我们一人一半,我吃不完。”孙兰花犹豫一下,把烧饼掰成两半。 /111htl 第十一章 当然要对自己的婆姨好 王满银接过烧饼,三两口吃完,又想起还买有水果糖,赶忙掏出来:“对了,我还给少平、兰香他们买了水果糖,你剥一个尝尝。” 路上他尝了两颗,味道很一般,就是普通的水果糖。若放在后世,小孩子根本不吃。 不过对现在的孩子来说,已经算难得的零食了。 “真甜,满银,你对我真好!”兰花靠在男人肩膀上,心里那团火再次燃烧起来。 她真觉得男人对自己好。 跟着他哪怕吃糠咽菜过一辈子,也心满意足了。 “废话,当然要对自己的婆姨好了,难道你希望我对别人的婆姨好?”王满银搂着对方的肩膀,手不由自主往前挪了挪。 嗯,隔着棉袄也能感觉到,有料。 不过到底在村边,他也没做多余的举动。 “你敢,看我弟弟不锤死你。”孙兰花红着脸,出声威胁。 “我信,我信,西北锤王嘛。”王满银叽咕一句。 “满银,别买东西了,你对我好我心里知道。咱们以后就踏踏实实过日子,我不怕吃苦。你要不想去生产队干活,就在家歇着,我挣工分养活你。”孙兰花继续低语着,眼睛里带光,憧憬着未来的日子。 “这不行,养家糊口是男人的责任,哪能让你干活……” 两人就在崖畔上,说着土里土气的情话。直到山间雾蒙蒙变黑,才一起朝双水村走去。 不过这一次,王满银只把兰花送到村口,并没有再登老岳父家的门。 不是怕,主要不想听对方唠叨。 兰花刚走进自家院子,就看到父亲和弟弟少安正给锄头安装木把。妹妹兰香拿着根树枝在旁边瞎捣鼓。 听到有声音,孙玉厚抬头看了看:“咋才回来,以后早点……太晚狼都出来了,危险。” 没等兰花开口,兰香已经吸了吸鼻子,蹦跳着跑过来到:“姐,你是不是弄啥好吃的,我问着香味了。” “就你这死女子鼻子尖,有脆麻花和烧饼、包子呢,还有水果糖……”兰花说着掀开荆条筐上的野菜,递给妹妹一个脆麻花。 “哥,妈,你们快出来吃好吃的。”小丫头咬着脆麻花,兴奋地开口。 听到喊声,正在煤油灯下写作业的孙少平急忙窜出来。这小子今年刚十岁,正上小学二年级呢。 给弟弟一根麻花后,兰花又递了两根给父亲和少安。 “是那个逛鬼送来的?”孙玉厚并没有伸手去接,有些不满的问。 看来自己上次交代的话,他根本没听进去。这都马上要和自家大女子结婚了,还到处胡逛,有几个钱瞎摆弄,哪像过日子的人。 “爸,满银都说以后改了。”兰花不满看了父亲一眼。 “改个求,这些东西是咱们受苦人该吃的?他踏踏实实过日子,比啥都强。等你嫁过去,肯定吃苦,后悔也来不及。”孙玉厚连连摇头,大女子现在得魔怔了,一门心思认准王满银好,旁人说啥都不听。 “吃苦我也愿意。”孙兰花开口。听父亲说男人的不是,她心里本能感觉不舒服。 “爸,少说两句,满银哥至少对姐姐是真心的。”眼看着家人越说越僵,旁边的孙少安急忙劝道。 他其实也不明白,平时一直对待父亲像羔羊般温顺的大姐,为什么牵扯到王满银,就变成了一根筋。 不但顶嘴,还说死也要死在王满银的门上。 怕真出事儿,他上次才开口帮腔的。 听儿子这么说,孙玉厚也不再言语。 在他心中,大儿子已经成为一个成熟庄稼人,可以在家主事了。 “吵吵啥理,我刚才窑里做饭,就听你在吵大女子哩。”这时,孙家的女主人刘二妮从窑洞里走出来。 “妈,满银今天赶集,买了不少吃食和水果糖。给咱们送来了,你快尝尝,我给奶奶送几个……” 王满银自己也没有想到,因为给兰花买了些吃食,闹得老丈人一家差点吵起来。 吃过晚饭,他早早进入空间查看。 这次外出可以说收获满满,水塘里新增鱼苗三百多条,算上之前那些,差不多有五六百条。 不过大部分都是长不大的杂鱼,只有百来条鲫鱼,鲤鱼更少,差不多五六十条的样子。 对于王满银来说足够了,水塘面积太小,目前只有不到两百个平方。等鱼苗再大些,就有些拥挤了。 其实单单这些鱼养好,最少也能收获几百斤。 另有又多了八只土鸡,加上原来那些,目前拥有的土鸡已经达到十二只,其中一只是公鸡。 这些王满银没打算全部养在空间,准备留三只养在外边掩人耳目。 按照之前的产蛋量,十一只母鸡一天最少八九个鸡蛋, 以后居家过日子,肯定要时不时吃鸡蛋。总不能莫名其妙变出来,时间长了,肯定会引起身边人怀疑的。 所以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在外边养几只。 等看到空间里那十斤大米时,他又突发奇想:何不试试用大米种植水稻。 在一般人认知里,只有稻谷才能发芽,其实不然。 王满银曾在网上看过一个视频,大米同样可以发芽。 这是因为有些大米加工不彻底,留有部分胚芽。遇到合适的条件,是可以重新种植发芽的,只是发芽率比较低而已。 他选了片湿地,朝里边零散撒了一小把。就当做实验,发芽了皆大欢喜,没出芽也不算浪费。 接下来一段时间,王满银暂时不打算折腾了。 准备老老实实待在罐子村,静待空间收获。 吃过早饭,他开始在自家窑洞一侧土壁上挖深洞。一次挖两个,也不弄太大,大概半米高,半米深就行。 一个当鸡窝,一个给大黄住。 现在天气越来越冷,夜晚温度接近零度。癞皮狗晚上待在外边,也要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王满银这边正忙乎,王秋生家三个碎娃子又找上门。 为首的毛蛋远远叫着:“满银叔,你干啥哩?” “做鸡窝,以后有鸡蛋我给你们煮几个吃。今天没去打柴?”王满银笑着出声问。别看小家伙刚九岁,已经是个好受苦人了。 打柴,烧火煮饭、搓玉米、撇麦子……各种农活做的有模有样,比前身强多了。 “没去哩,我今天照看妹妹。”毛蛋把妹妹放在地上,拿起篮子说道,“满银叔,我给你送土。” “你小子照看好弟弟妹妹就行,别给我添乱。对了,在这等着,我给你们拿几颗糖。”王满银突然想起,昨天买的水果糖还剩有几个,正好给他们尝尝。 三个小家伙看着花花绿绿的糖纸,眼睛都直了。 他们小心翼翼剥开,用脏兮兮的小手拿着糖果舔了几下,又重新包起来。 王满银有些心酸:他们是害怕一次吃完了。 /111htl 第十二章 挖窑洞 半天时间,鸡窝和狗窝竣工。 接下来,王满银弄了些干草铺在里边当鸡窝,又用柠条、酸枣枝编了个栅栏,然三只母鸡关在里边。 这么做,自然为防止这些家伙逃走,等关一段时间养熟了再撒开。 不过挖半天黄土,倒让王满银找到点感觉。 他又冒出个念头:试着掏一孔窑洞。 现在自家就一孔破窑,厨房卧室客厅三合一。眼下住着没啥问题,等结婚后就有些拥挤了。 正好闲着没事儿,不如趁此机会再打一孔。 在黄土高原安家很简单,只要有力气就行。不需要多高的手艺,一把?头,一把铁锨,一个扁担,再加上两个荆条筐,随便选道山梁挖个窑洞就能住人。 未来的岳父孙玉厚一家之所以守着个破窑洞,主要是没时间。一家人几张嘴饿的嗷嗷叫,一孔窑洞挖下来,最少需要一整冬天,耽误在队上挣冬工。 另外窑洞打好还要安装门窗,同样要不少钱。 对王满银而言,没有这些烦恼。门窗钱大不了先欠着,等空间里的鱼养好,立马就还上。 自己现在没有加入生产队,有大把时间,总不能天天躺在崖畔上晒太阳。 一般人家打土窑洞讲究着呢,大都会偷偷需要找阴阳先生选址,用罗盘测风水、土脉。 比如要选择背风向阳、黄土厚实的地方做窑址。另外窑门对面不能对着沟,而是应该对着山塬或者小山,这也有讲究的,叫“门前有山,五谷冒尖。门前有垣,一马平川”。 另外动土前,还要分焚香祭土,三拜九磕。 在火热的年代,类似行为都偷偷进行。 饶是如此,王满银从记忆里得到的信息也有些惊讶。 不过想到之后双水村有年干旱,村里人偷偷向龙王求雨的场景,他又觉得理所当然。 毕竟上千年的老传统,短时间内没办法完全杜绝。 王满银前世的性子就是这样,平时懒归懒,一旦决定做某件事情,就雷厉风行做完,不喜欢拖拖拉拉。 第二天吃过饭,立刻开整。 选址这一步,王满银算省了。不过三拜九叩倒可以做,家里还有大半盒香烟,是前身留下的。 他偷偷点了三根意思意思,磕了几个头就算了事。 开新窑第一步就是刮崖面子。 通俗讲,将山坡切割成竖直九十度的平面,剥离表层松散的黄土。这一步同样省了,自家窑洞原本就留有三孔的崖面位置。 前身父亲死的太早,剩余两孔根本没来得及请人挖。 第二步是在平面上挖窑洞。窑与窑的间距一般在六尺左右,窑洞内宽一丈或丈一,高丈一或丈二,进深二、三丈不等。 还是那句话:对王满银而言,没那么多讲究,干就完了。 他唯一铭记在心的是,窑洞顶部要修成拱形,这样符合力学原理,可以将顶部压力一分为二,不容易造成塌窑。 前身家里也有种地用的?头,倒不用去村里借。 只是?头太长时间没用,上边都生锈了。不过没多大问题,用上半天就能锃光瓦亮。 找了个瓦片划出大致位置后,王满银把破袄一脱,抡起?头开始忙乎。 这段时间不断在空间里忙乎,再加上营养跟上,他的力气也练出来了。 吭哧,吭哧…… 刚开始表面黄土疏松,一?头下去,土坷垃哗啦啦掉一大片。 不过半个小时工夫,就照着崖面挖了二十多公分。 再往里边,黄土变得无比坚硬。?头使劲轮下去,最多刨下个土疙瘩。 王满银挖窑洞没打算请人,再加上他家距离其他人家比较远,所以忙乎半晌,也没有人发现异常。 直到中午收工时,二队队长王连顺从坡下过,才带着惊讶上来查看。 结果刚爬到坡上,大黄汪汪狂叫起来。 听到动静,王满银忙探头朝外看去,跟着打招呼:“连顺叔,你来了。” “满银,你准备挖窑洞?”王连顺很不可思议。 王满银点点头回答:“嗯,这不是再过俩月要结婚,就想多挖一孔窑洞。等着,我给你拿根烟。” 说着,他转身回窑洞。 “不用,不用,我抽烟袋就行。” 王连顺嘴上说着不要,等烟递过来,手却很老实接过。 点火抽了两口,他凑到新窑前,啧啧称赞道:“没请人帮忙,你小子半天挖的?行呀,平时看起来烂怂一个,干起活倒像模像样。不过你挖的不对,里边进尺太快了,要慢点,” “连顺叔,啥意思?”王满银有点迷糊。 这挖快还不行? “挖窑这事儿有讲究,千万不能心急。新窑土里面水分大,进尺多弄不好容易塌。一天挖三尺深就行,晚上通通风,晾一晾,等里边黄土变硬再挖。另外还要刮上‘水波纹’,到时候泥窑面的时候好弄……” 这个王满银还真不知道,前身记忆里只知道挖窑大概,又没操作过。也幸亏王连顺提醒得早,否则窑洞挖塌是小事儿,真把自己砸到里边就惨了。 王满银本打算大干快赶,争取半个月把窑洞挖好。现在看来,不能急于求成。 王连顺急着回家吃饭,又指点两句就掉头离开。 不过这人是个大嘴巴,吃饭时在村里饭场一说。 结果,半个罐子村人都知道了。 下午的时候,不断有人过来看稀奇,连支书王满囤也不例外。 王满囤是王满仓的亲弟弟,今天四十多岁,属于罐子村少有的能人。 解放前,他和双水村金俊山一起加入民工担架队,跟着部队一直打到大西北。有次战斗中,金俊山挂了花,被评为三等残废。 王满囤倒全须全尾的回来,解放后入了党,在村里担任支书。 他和前身同一个曾祖,还没出五服呢。 “满银,看你的样子打算结婚收心了。以后要养活自己的婆姨,也该加个生产队挣工分了?” “满囤哥,还有不到俩月就过年,到时候要分钱,我这个时候加入生产队,人家肯定不愿意。要不等结了婚,开春我和兰花再加入一个生产队,咋样?” “也行,”王满囤想了想,点点头。 人家忙乎一年,马上要分钱分粮,现在加入确实不合适。 王满银一个工分也没有挣,到时候是给他分粮食,还是不分?他手脚健全,总不能像困难五保户那样,给个照顾工分。 真这么做,村里人肯定会反对。 一下午,王满银啥事儿没干成,光应付这些人了。 送走支书,看时间不早,他索性洗了把脸,准备做晚饭。刚生着火,就听到大黄又汪汪叫起来。 跟着,坡下传来喊声。 “满银,满银!” “兰花儿,你咋来了?”听到熟悉的声音,王满银忙从窑洞里走出。 “我出山上工的时候听你们村人说了,你一个人在打窑洞,就想过来看看。”孙兰花有些羞羞的说道。 “是哩,我带你看看。” 毕竟是自己一天的劳动成果,王满银自然想在心爱的女人面前显摆一番。 其实新窑刚挖了不到三尺,没啥可看的。 兰花待了一阵子,又开口道:“我……我该走了。” “走啥走,吃过饭我送你。”王满银忙把对方拉到锅灶前道:“你等着,我去鸡窝摸几个鸡蛋,咱们炒着吃。” “不哩,不哩,鸡蛋留着卖钱。”兰花起身想要阻止,却争不过男人。 王满银出了窑洞,悄无声息进入空间,将下午的七八个鸡蛋全拿出来。 原本还想给兰花弄条鲫鱼炖汤,想想还是算了。 鸡蛋还可以说从鸡窝拿的,鲤鱼确实说不清楚来历。 接着,又掐了一大把蒜苗和晒干的地软。 /111htl 第十三章 孩子以后不缺口粮 如今地软在空间里几乎泛滥,沟渠边草丛里到处都是。一茬接着一茬,每天都能拾到不少。 王满银现在根本吃不完,只能洗净放在空间里阴干,已经积攒有二斤多了。 看男人拿七八个鸡蛋走进窑洞,兰花拦着说啥不让:“拿那么多鸡蛋干啥,留着卖钱哩。” “咱们多炒些,等回去给奶奶和少平他们尝尝。” 闻言,孙兰花没有再阻拦,眼睛里蒙出一层雾气。 “满银,你真好。” 并非因为给自己做难得的吃食,而是她能感觉到男人的真心情谊。 不管外人怎么看,她心里很满意。 有一个心里时刻想着自己的男人,对兰花来说,足够了。 哪怕以后真吃苦受累,她也心甘情愿。 “傻女人,几个鸡蛋就哄住了。”王满银无语的摇头。 接着,他让兰花烧火,自己掌锅炒菜。 等锅烧热,直接一大勺油倒进去。 “满银,油倒多了,你干啥哩,快点舀起来。”孙兰花看了看锅里,忙喊起来。 “兰花,炒鸡蛋必须多放油,不然容易糊锅。”说着,王满银把搅碎的鸡蛋一股脑倒入锅里。 “那也用不了这么多,抵得上我家两天吃的油了。”孙兰花仍然心疼不已。 看来父亲说的也没错,男人确实不会过日子。 以后嫁过来自己做饭,一定要省着点。男人吃不惯的话,给他单独做,自己吃糠咽菜就行。 鸡蛋炒好,王满银再倒油入锅,切几个干辣椒段油炸。 倒入蒜苗,一股辛辣的蒜香味顺着窑洞烟囱直飘散到夜空当中。 他原本以为王秋生家三个孩子会闻着味儿过来,没曾想直到吃饭时都没动静,不知是否已经睡下了。 留一半饭菜后,王满银才和兰花在炕上坐下。 “满银,这都赶上过年了,咱们以后可不敢这么吃。”兰花把炒鸡蛋放在男人跟前,“我吃青菜就行。” “傻女人,以后我吃啥你吃啥,不准拒绝。”王满银直接开启霸道总裁模式,强行给兰花碗里拨了半碗鸡蛋。 “满银,你炒的菜真好吃,就是油放得太多。”孙兰花吃了两口,忍不住称赞道。 没有外人打扰,一顿饭其乐融融。 吃过饭,没等男人动手,兰花已经利索收拾好桌子,开始刷锅刷碗。 王满银则照例拿出牙粉刷牙,外边晚上太冷,他就蹲在窑洞门口漱嘴。 兰花好奇地问:“满银,你这刷牙呢?” “嗯,我也给你买了牙粉牙刷。正好今天试试……这个清洁口腔很好用,天天刷对牙齿好。” 听对方问起,王满银才想起上次买了两套。 “天天用?一年白扔多少钱啊。” 孙兰花刚开始有些不愿意,在王满银的坚持下,她忙乎完,也接了半碗凉水凑在窑洞边刷起来。 等她刷过后,王满银笑问道:“感觉咋样?” “嗯,嘴里边凉凉的,还有点甜味儿。”兰花哈了口气,回答。 “真的吗,我怎么刷牙没感觉,你不会骗我?”王满银一本正经的问。 “骗你干啥,不信你闻闻。”兰花张着嘴巴哈了口气。 窑洞内,煤油灯发着昏暗的光芒,衬出她脸蛋的白净和红润。 十八的女人一朵花,兰花今年正好刚十八岁,是一个女人最美好的时候。 王满银怦然心动,脑袋凑过去。 兰花的身体怔住,脑子里啥也不想了…… 外边夜风呼啸,外边一只单身的大黄守着。 两人偎依坐在炕头,继续说着情话。 “兰花,放心,你嫁过来以后,我一定不会让你再吃苦。” “满银,我不怕苦。只要以后咱们心往一处使劲儿,日子肯定越过越好。我都想好了……我去挣工分儿养你。” “上次都和你说过,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养家糊口是男人的责任,你以后招呼家里就行……”王满银说着话,手有些不老实。 这媳妇算是找对了,穿着补丁棉袄不嫌身材,谁知道相当有内涵。 嗯……以后两人的孩子,绝对缺不了口粮。 当然,他也没有太过分。 这年头农村没啥防护措施,万一闹出点动静,老丈人孙玉厚非用铁锨拍了自己不可。 好饭不怕晚,还有两月就结婚了,忍忍也好。 “时候不早,我该回去,我娘他们肯定要着急了。”听到外边几声狗叫,兰花才发现待的时间太长了。 “我送你。”王满银站起身道。 双水村距离罐子村只有几里,但是一路沟沟坎坎,这年头大部分老百姓家里连手电筒都没有,赶路只能抹黑走,跌倒崖沟里就麻烦了。 更何况,万一碰到狼更惨。 有了前些日子的经历,王满银不得不防。 他把准备的一碗菜封好,连带些干地软都放在布袋里。 之前吃饭的时候,兰花说地软很好吃,正好带些回去给老丈人家加一道菜。 这玩意儿含有丰富的蛋白质和维生素,比青菜有营养多了。 接着王满银带上大黄,手拎铁锨,和兰花有说有笑朝双水村走去。 一路倒没啥情况,在距离双水村还有两里地时,大黄突然狂叫不已。 紧跟着,对面两个人影出现。 “是谁,哪个村子的?”有个声音传来。 “少安?”听到熟悉的声音,兰花忙开口道。 “你个死女子,不是说去一趟就回来,咋等这么晚?”另一个黑影发声,正是老丈人孙玉厚。 自家大女子下午听说王满银在家挖窑洞,非要过去看一眼,说马上就回来。 结果他们一家吃过晚饭半天,愣不见人。 因为担心出啥事儿,所以才和大儿子一起来看看。 老汉当然害怕兰花被留在王满银家,毕竟没结婚的,传出去名声不好听。 “叔,是我留着兰花吃饭的。是我的错,让你们担心了。”没等女人开口,王满银率先道歉。 还是那句话,挨打要立正,态度要端正。 听他这么说,孙老汉也不知道该说啥。 倒是孙少安接口道:“满银哥,听说你一个人在家挖窑洞,用不用我请两天工帮忙?” “不用,别耽误你挣工分。我现在还没有加入生产队,闲着也是闲着,一个人就行。”王满银忙拒绝。 孙家自己都没时间挖窑洞,少平和兰香现在还住在别人家呢。他哪有那么大脸,让少安过来帮忙。 顿了顿,王满银把手里的布袋递过去:“对了,晚上做的菜,我给奶奶留了点。让兰花带回去,明天早上热热吃。” 孙少安犹豫一下,还是接了。人家已经带过来,再拒绝显得矫情。 现在时间很晚了,几人也没有多聊,便各自朝村子走去。 黄土高原的夜,特别安静。 王满银带着大黄一路往回走,路过村后一片空场时,忽然听到唧唧的声音。 啥动静,有鸟? 这片平地是村里的麦场,生产队收了庄稼都在这里晾晒脱粒。麦场边还堆积着几个一人多过高麦秸垛,是给生产队牲口留的过冬草料。 鸟叫声,正是从麦秸垛里发出的。 /111htl 第十四章 真正融入这个时代 黄土高原昼夜温差大。 尤其现在是深秋,别看白天十度以上,晚上能达到零下。 所以一到夜晚,很多野鸟都会找背风保暖的地方过夜,柴草垛就是它们最喜欢待的地方。 听叫声很熟悉,像麻雀。 要说黄土高原上啥鸟多,当然是麻雀。 这些家伙叽叽喳喳,经常一群群的。一年四季,无论田间地头,还是村庄窑洞都能看到麻雀的身影。 它们几乎算得上农民最恨的鸟,祸害起庄稼来简直没够。被称为四害之一,绝对不算冤枉。 尤其秋收季节,灰突突一大群飞到田里,连吃带啄。 半天功夫,能把庄稼毁掉一大片。 不过这些家伙做窝特别简陋,对地点也不讲究,随便找个圪崂儿缝隙,再弄些羽毛杂草就成。 连人们居住的窑洞窑面墙裂缝里,也有很多麻雀窝。 还有些窝都不做,直接躲进柴草垛过冬。 在这个缺少肉食的年代,麻雀也是少有几种可以让农民打牙祭的东西。一到冬天下雪,很多人家都会在窑洞门前空场上支起竹筛或者盆子捉鸟。 王满银既然遇上了,自然不会错过。 就着朦胧的月光,他蹑手蹑脚走到麦秸垛边寻摸,很快发现背风处钻出很多很多缝隙。 声音。正从缝隙里传来的。 他扒拉了几下麦秸,伸手顺着朝里边一掏,抓到一团温热带羽毛的东西。 正是一个鸡蛋大的麻雀,在手心瑟瑟发抖。因为被捏住尖嘴,这东西叫唤不出声,倒没有惊动其他同类。 接下来王满银有点犯愁,不知道该怎么放置这玩意儿。 直接扔到空间里,真玩意儿会飞的,以后很难再捉到。 王满银也拼了,先进入空间把一袋子粮食倒在黄土地上,然后提着空布袋捉麻雀,每捉一只,都直接送到布袋里。 一只,两只……一个麦秸垛找完,摸了八只。 接着,又走向第二个麦秸垛…… 当王满银摸到一处麦秸缝隙时,立刻感觉不对头。 这体型有点大,绝对不是麻雀……等掏出来凑到月光下看,发现是一只野鸽子。黄土高原特有的岩鸽,外形和家鸽很像,毛色略微偏白。 有福了。 王满银更提起精神,将野鸽子放入布袋后,继续伸手摸索。 十来分钟功夫,整个麦秸垛找了一遍,成果相当显着。三只鸽子,三十几只麻雀,足够美美吃上一顿。 不过野鸽子王满银没打算吃,而是留着当种。农村有句俗话叫“斑鸠家鸽,一年十窝”。 留着三只鸽子,估计最多半年时间,自己就有吃不完的鸽子肉。 至于麻雀,明天和兰花一起吃。 到家,看时间不早。 王满银没有再进空间忙乎,草草洗了洗脚,就上床睡觉。 半夜,一阵踢腾,他突然醒来。 这是想婆姨了呀…… 兰花来一趟,倒是勾起王满银心里的一团火。 等进空间洗了洗之后,翻来覆去睡不着。 没办法,二十岁的身体,正火力最旺盛的时候。 有力气没地方使,为了消磨时间,他干脆继续拿着铁锨挖水塘。不知道忙乎多长时间,等空间里鸡叫声响起,才返回土炕睡觉。 早上起来,王满银照样生龙活虎。 吃过早饭,开始挖窑洞。忙乎半天,差不多又挖了三尺进度。 下午略作休息,趁着天气暖和,王满银特意烧了一壶开水,把从空间里捉的三十多只麻雀拔毛破膛。 他这边正忙着,毛蛋又领着弟弟,背着小妮子出现。 “满银叔,这么多麻雀,你从哪里捉来的?”毛蛋瞪大眼睛,羡慕的问。 “昨天捉的,等晚上我炒了你们一起过来吃。”既然三个小家伙碰上,王满银自然不会吝啬。 这么多麻雀肉,多兑些土豆能炒大半锅,让他们吃些也无妨。 毛蛋虽然很心动,还是摇摇头:“不行,我爸不让来你家吃饭。” “肉肉,吃……”小妮子从哥哥背上挣扎着下来,蹲在脸盆前,眼睛里同样带着渴望。 王满银原本以为三个孩子只是看看,也没放在心上。 谁知旁边不做声的石头突然伸手,抓住一只刚拔毛的麻雀,直接放到嘴里。 王满银登时傻了。 过了几秒钟,他才反应过来,急声道:“石头,你干什么,这是生的。快吐出来……是不是饿了,我给你们拿玉米窝窝!” “你干啥哩,吐出来……”毛蛋挥着拳头照自己弟弟猛揍。 吃痛之下,小家伙终于把生麻雀肉吐出来。 “别打了,等着,我给你们拿窝窝头。”王满银急忙起身返回窑洞,拿了三个干硬的玉米窝窝。 “满银叔,我爸不让吃……”毛蛋看着黄澄澄的窝头,舔了舔嘴唇。 “没事,你家大人现在又不知道。”王满银知道王秋生两口子都是老实人,怕孩子们麻烦到自己。 接着,他让石头漱了漱口,洗过手再吃窝头。 见三个孩子狼吞虎咽的样子,王满银有些心酸。 直到这一刻,他才感觉真正融入这个时代。自己所面对的不是书中冷冰冰的文字,而是一个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 既然来到这个时代,应该多做一些事情! 不过王满银没打算做圣人,只是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尽量给予身边人一些帮助。当然这只是打算,毕竟现在连养活自己都困难呢。 三十多只麻雀收拾干净剁碎,盛了满满一瓦罐。 再放入辣椒和食盐腌制,到晚上刚好入味。 看时间差不多,他又锁上窑门去双水村找兰花。这次王满银准备把大舅子孙少安和少平、兰香也叫上,就当提前交流一下亲戚感情了。 话说兰花的弟弟妹妹们都不是普通人,以后称得上大有作为。 当然,王满银倒没有想抱大腿什么的——有空间和后世的记忆,他相信自己绝对不会混的比对方差。 之所以没打算请孙老爷子,主要怕挨训斥。在很多老农民眼里,逮兔捉鸟都属于二流子行径。 “满银,你咋来了?”看到男人在自家院门口出现,兰花满是兴奋地迎上来。 王满银挖窑洞为自己加分不少,这次就连孙玉厚也没给啥脸色。 见有人上门,院里两个孩子偷偷打量着,眼里带着好奇。 男孩子个子瘦高,正是孙少平。 旁边的小妮子眉目和兰花很像,大概七八岁的样子,穿着一身满是补丁的破棉袄,头发乱蓬蓬,脸上还糊着不少鼻涕。 “叔、婶子、少安,你们都在家哩……”王满银规规矩矩打过招呼后,才开口说道: “我第一次打窑洞,没啥经验,想让少安晚上过去指点一下,出出主意。” “少安懂个啥,你还没吃饭?在这里吃完,我跟着过去一趟。”孙玉厚想了想开口道。 眼看着生米马上煮成熟饭,孙老爷子已经捏着鼻子认了这个女婿。 对打窑洞这事儿,自然也上了心。 “不用,叔,少安去就行。正好我弄了点菜,让兰花帮着做,我们一起边吃边聊。这是少平和兰香,也过去吃顿饭。”王满银连忙拒绝。 开啥玩笑,老爷子要是去了,这饭还吃不吃?估计要吃一顿没趣。 “瞎讲究啥理,你这天天胡球吃,以后拿啥结婚?”孙玉厚听到王满银准备了饭菜,登时来气,忍不住再次训斥。 /111htl 第十五章 红烧麻雀炖土豆 前些日子往孙家送的油馍馍,接着又买肉包子、烧饼、水果糖……有钱不是这么摆弄的,哪是受苦人该过的日子。 就算城里人,也过不起这样的日子。 老爷子自认为看的清楚:对方这么做,肯定害怕自己拦着,不让大女子嫁了。 一般人家招女婿,都希望送的东西越多越好。 孙玉厚真没这样的想法,只希望大女婿以后踏踏实实过日子就行,别像自己弟弟孙玉亭那样穷讲究。一家日子过的烂怂穷包,倒是对各种事情非常热衷。 “是哩,满银哥,没必要这样。”孙少安也来了句。 “下次,下次我一定注意。叔,婶子,就让他们过去一趟,菜我都准备好了,一个人也吃不完。”王满银的态度依然很恭敬。 孙老汉迟疑一下,只能点了点头:“让少安和兰花过去,两个小的就不去了,在家吃一口就行。” “不行,我要去,我要去吃好的。”小妮子兰香一听不让去,立刻哇的哭起来。 旁边少平脸上也带着失望,不过到底长了几岁,没吭声。 现在两个家伙还小,对大人的事情关注比较少。 再加上王满银和兰花尚未结婚,也没来得及像书中描写的前身那样,婚后有很多骚操作。 所以少平和兰香目前对王满银并没有啥恶意,相反好感度还不低。 小孩子都为一口吃的。 前几次姐姐带回很多好吃的,都是这个“姐夫”给的。 “爸,就让少平和兰香一起去。”这时,兰花在旁边帮腔。 “行了,小女子,别哭了,和你姐一起去。”孙玉厚最终点头。 就这样,几人出了孙家院子,沿着高低不平的土路朝罐子村走去。 “满银哥,你打的新窑到底有啥问题?”走出一段距离后,孙少安忍不住开口问道。 他的性子憨厚中带着精明,早看出王满银登门有其他事儿。只是当着父亲的面,没有讲出来。 “啥问题都没有,我昨晚上送兰花回去,路过生产队麦场,听到里边有鸟叫,捉了三十多只麻雀……今天拾掇干净了,就想喊你们去吃一口。” “麻雀肉?” “我们晚上要吃麻雀?!” 两个小家伙一听,都大声嚷起来。 对他们而言,能有肉吃就是最高兴的事儿。 “你这……”孙少安不知道该说啥好。 原本以为这个未来“姐夫”性子真改了,看来还是不靠谱。为一口吃食,弄得兴师动众。 既然已经出来了,也不好意思再回去。 不过他也看到姐夫的一个“优点”,至少是个顾家的。 几人走到罐子村村后,远远就听到高音喇叭响起来:“喂!喂!广大的社员同志们,请大家注意了!今天晚上八点在饲养室外边场地,召开全体社员大会,各家都要去人,哪个日怂敢不来,老子扣你们工分。” “姐夫,咋办,你们村子马上要开会呢?”孙少安忙道。 “不用管,我还没加入生产队,扣啥工分。”王满银不以为意的摇摇头。 这年代会特别多,几乎隔两三天就有一次。 不是传达精神,就是批四类分子,还有各种反……总之,形势一片大好。 来到罐子村半个多月时间,他已经习惯了。 因为前身并未加入生产队挣工分,倒有些超然物外。目前为止,并未去参加过生产队开会。 喇叭连喊几遍后,又开始播放音乐:“天上布满星,月牙儿亮晶晶。生产队里开大会,诉苦把冤伸……” 等几人来到家中,王满银给他们倒过开水后,挽着袖子准备忙乎。 先前为防止麻雀肉被老鼠偷吃,他特意将两个瓦盆扣在一起,还特意压了块大石头。如今看来,很安全。 “满银,我来做,你陪少安说说话。”兰花走到锅台前看了一眼,惊喜道:“这么多麻雀肉?” 其他几人凑过来,看到满满一瓦罐麻雀肉,也都赞叹不已。 “没事,我来,你们多弄些土豆就行。”王满银没打算让兰花做饭,主要怕她舍不得放油。 这年头没啥调料,要想炒菜有味儿,必须重油重盐。 没一会儿,辣香的味道便在窑洞里飘散,惹得几个人不住打喷嚏。 将麻雀肉土豆块来回翻炒几分钟后,王满银又加上水慢炖。锅上盖着高粱拍,正好顺带把玉米窝窝给热上。 从麻雀肉炒上开始,两个小家伙就像屁股长钉子一样,根本坐不住,一直围着锅台转悠。 孙少安呵斥了几次都没管住。 对于这情况,王满银倒见怪不怪。 现在吃肉的机会不多……别说两个小家伙,连他自己也觉得口中生津。 好在没等多长时间,半个钟头的功夫,红烧麻雀做好。连带土豆,炒了满满一大锅。 晚上不用再做稀饭,吃玉米窝窝就行。 王满银盛了一大碗道:“兰花,你们先盛着吃,我给邻居王秋生家送一碗。他家三个孩子,守了一下午。” 他下午特意交代过,让三个小家伙来自己家吃,现在却没见人。看情况,肯定被家里大人给拦住了。 果然不出所料,王满银刚出窑洞,就听到深沟对面隐隐有哭声传来:“我要吃肉,我要吃肉……” 等爬过深沟,对面狗叫声立刻响起。 他赶忙扯着嗓子喊了句:“秋生哥,还没去开会呢?我是满银。” 听到声音,窑洞门立刻打开。 三个小家伙争抢着跑出来,眼睛直盯着王满银手里的大碗。 刚刚在家门口,他们都闻到风里送来冲鼻子的香味,可是被大人拦着不让去。 王秋生随后走出:“满银,你来了。开会不慌,我们刚端着碗……” “秋生哥,我给孩子们送点麻雀肉。毛蛋,赶紧端窑洞里吃,别凉了。把碗还回来,我家里碗不够,还要用呢。” 王秋生更不好意思起来:“满银,我家几个碎娃子吃嘴,给你惹麻烦了。” “秋生哥,都是邻居,说这见外,一口吃食而已。再说以前你和婶子也没少帮助我家……” 家里还有几个人等着,王满银没多聊,接过大碗掉头离开。 原本以为兰花他们已经吃上,没想到还在窑洞里等着。 尤其两个小家伙,哈喇子都快流锅里了。 王满银没啥说的,直接招呼大家开吃。 没费事再用盘子装,用瓦盆捞了大半盆,然后一人配个玉米窝窝。 香,真香! 又辣又香…… 难怪人们常说“宁吃飞禽二两,不吃走兽半斤。” 麻雀身上虽然没有多少肉,但是王满银舍得放油,吃起来自然有味儿。 满口说不出的辣香,连骨头都嚼碎了。 就连最普通的洋芋块也和平常不同,辣乎乎,面腻腻的。 众人吃的淋漓酣畅,赞不绝口。 脑门上,各个冒着油汗。 风月残云般,一大盆子红烧麻雀炖土豆消灭净光。 接着,王满银又铲了一盆子端上。 /111htl 第十六章 偷鸡贼 肚里有了存货,王满银才从土炕下摸出一瓶酒和两个酒盅。这也是前身存下的,今晚正好派上用场。 不是啥好酒,从供销社买来的散酒。 六分钱一两,一斤才六毛,用红薯干做的。味道有点冲,喝多了脑袋疼。唯一的好处是这种散酒不要票。 倒满酒,他碰了碰杯子:“少安,别见怪。刚才没拿酒,主要空肚子喝伤胃。咱们慢慢来,不劝酒,能喝多少喝多少。” 从接受的记忆里得知,黄土高原这边是饭前酒。简单来讲,就是先喝酒吃菜,等喝好再吃饭。 而且流行劝酒,总要醉醺醺才感觉有意思,否则就是主家待客不诚。 不过王满银保留了后世的习惯,觉得大舅子不算外人,所以没怎么劝酒,尽兴就行。 “晓得,晓得。”少安有着西北男人特有的豪爽,也没有推辞,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两人连碰几杯后,半斤酒下肚。 借着酒劲儿,孙少安又开口道:“满银哥,你马上要和我姐结婚了,到底啥打算?总不能一直这么混下去,坐吃山空?” 闻言,兰花停了筷子。她也想知道男人的想法……当然不论男人打算怎么做,自己都支持。 倒是两个小家伙不知愁,明明肚子吃的浑圆,依然筷子不停。 “少安,我这些日子也一直在考虑。以前一个人吃饱一家子不饿,所以日子过的懒散,结婚后肯定不能再这么做。目前初步有个打算,让你姐招呼着家里……我加入生产队干活。”王满银郑重的开口。 话说刚开始重生到这个年代时,他曾经心里打定主意不种地的。现在也只能向现实妥协了。 还是那句话,在这个时代,自己明面上必须有个正当营生。否则一直这么待在村里,整天啥活不干有吃有喝,早晚要出大事的。 他又不想让兰花去队里吃苦,所以只能自己去磨洋工。哪怕工分低点也无所谓,又不靠工分填饱肚子。 “还是我去队里干活。”兰花重复着之前说过的话。 “没错,满银哥,让我姐也去。你一个人挣工分咋够吃。”孙少安心里也有些感动,知道对方真心为姐姐着想。 可是这年头单凭一个人挣工分,家里肯定会闹饥荒。 “你们听我说完,”王满银又把酒给大舅子倒满上,“不是一个人挣工分,我打算买辆架子车抵工分。” “架子车,你打算买架子车?” 两人一愣,继而有些新奇的问。 “没错,”王满银点点头。 现在在黄土高原这边的农村,架子车是生产队必不可少的工具。用它干农活,省时省工省力。 毫不夸张的说,在很多农民眼里,架子车和后世小轿车完全可以画上等号。甚至价值量更大。 不过架子车却不是普通农户家所能拥有的,一辆价格差不多要一百块钱呢,几乎没有哪个村民舍得买。 目前罐子村共有四辆,都属于生产队的。 而在王满银的记忆里,为了鼓励社员们买架子车,生产队有规定:架子车跟着出工,和男劳力挣同样的工分——10分。 要知道,社员工分高低主要根据劳动能力、劳动技能、劳动态度来评定,最高为10分。 但是很少有人能达到,一般都是9分以下。 换句话说,只要拥有一辆架子车,就相当于多一个人头挣最高工分。 一年下来,扣除刮风下雨的情况,大概能挣3000工分。 就按照去年罐子村一个工分5分钱算,也就是一百五十块钱。 而一辆架子车不过100块,最多一年时间就能回本,第二年就是纯利润。这回报率妥妥的高,快超过巴菲特了。 令王满银感到神奇的是,罐子村很多村民好像根本没算过这么一笔账。 当然还有其他原因:一方面是没钱,一方面怕被割了尾巴。 王满银倒是不怕,主要根据记忆,靠近原西县周围的村子,又不人已经买架子车了。 听完分析,孙少安连连点头:“满银哥,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 之前因为接触少,他对王满银不太了解,只是听外人谈论说不靠谱,逛鬼一个。 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孙少安发现自己这个姐夫并不像大家说的那样。 尤其今晚一番交谈,更让他有点刮目相看。 见识广,心里有想法,行事有分寸。 姐姐跟着他,应该不会吃苦。 一顿饭吃了差不多俩小时,两人边吃边聊,一瓶酒分完刚刚好。 看少平和兰香都有些犯困,孙少安也没再聊下去,起身告辞。 锅里还剩下不少菜,王满银全部铲到一个干净瓦罐,封好盖子,让兰花全部带回去。 接着,他一直将四人送到村后。 路过麦场时,孙少平来了精神:“满银哥,你就是在这里抓的麻雀吗,我们去看看还有没有?” “好呀,”王满银点点头。 他也想知道,自己昨晚抓过一次后,还有没有新的麻雀在这里夜宿。 还真有……等几人凑近后,真听到鸟叫声。 不过比起昨晚,少了许多。 三个人摸索一阵子,只抓到七只。 即使如此,让两个孩子也非常兴奋,叽叽喳喳谈论着弄回去烤着吃。 不是每家都像王满银这般奢侈的,舍得用油炸,烧烤麻雀才是日常做法。 把他们送到村后,王满银就带着大黄返回。 有大舅子在,就算真遇到野狼也不怕。 结果刚走到家门口坡下,他却听到窑洞外咯咯乱叫的声音。 有人偷鸡?! 王满银立刻惊动:好贼子,自己刚离开半个小时,就被人给盯上了? 他拍了拍大黄的脑袋,没让这家伙叫出声。 而后,一人一狗悄无声息爬上高坡。 借着月光,王满银躲在黑暗处朝门前空场看去,却没发现有人影走动。 鸡窝里的几只母鸡依然叫的欢实。 没等王满银看明白局面,身旁的大黄已经急速窜了过去。 它一溜烟窜到鸡窝前,张口汪汪叫了起来。 随即,王满银就看到有个灰黑色的东西从鸡窝里窜出,吱吱叫着逃向远处…… 大黄反应更迅速,立刻扑身追上。 一闪,便将黑影摁在爪下,张口撕咬。 没等王满银叫好,就见大黄像是触电了般,汪的一声惨叫,躯体原地窜跳起来。 接着,四肢直打颤,脑袋不断的晃动着,就好像是突然喝醉酒了一样。 啥情况? 突如其来的异变,让王满银彻底懵圈。 不等想明白怎么回事儿,便感觉一股奇臭无比的气味扑面而来。直钻入鼻孔深处,差点让他把晚饭吐出来。 我尼玛,真臭! 王满银赶忙掩着鼻子后退。 在皎洁的月光下,他终于看清楚鸡窝旁是啥东西作怪……一只肥大的黄鼠狼。 体长差不多有四十厘米,经霜后的皮毛异常厚实。 这家伙好像并没有被大黄给咬死,依然挣扎着朝远处爬去。 王满银也终于明白,刚才是什么释放了生化武器。 /111htl 第十七章 卖黄鼠狼 王满银曾看过一个后世的视频:某位大爷家进了黄鼠狼,打电话喊来消防员捕捉。消防员一通忙乎捉到黄鼠狼,一不留神被熏得呕吐。 视频后边还有专家表示,黄鼠狼的肛门腺液体中含有9种硫化物(人类排出巨臭无比的屁中,最多含3种硫化物)。 人或者动物一旦过多吸入,不止会呕吐,还容易出现头晕眼花。更严重的,甚至会造成神志不清,出现幻觉。 总之,这玩意儿属于毒气他妈给毒气开门——毒气到家了。 不过王满银却兴奋起来,仿佛看到一叠票子冲自己招手。 没办法,最近实在太穷。 虽然空间水塘里的鱼生长速度飞快,但到底还够不上卖钱。 前段时间买鸡、买米,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一百多块钱已经没剩多少。 按照他大手大脚的花法,最多再能坚持一个月。 手里没钱,心里便没着落。 把这只黄鼠狼给灭掉,能换几个钱——蚊子再小也是肉。 前些日子他还盘算着捉黄鼠狼卖钱,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找死的自动送上门。 所以王满银根本没有任何迟疑,直接闪身进空间。再出现时,手里多了一把铁锹。几个快步,直接照黄鼠狼拍下去。 两铁锨下去,这家伙彻底没了动静。 只是身体还在微微抽搐,显然不可能活了。 这家伙皮毛厚实,从头到尾超过四十厘米,最少生长三年以上,属于一等货。拿到供销社,估计能卖五块钱。 唯一可惜的是被大黄咬了两个窟窿,可能有影响。 强忍着臭气,王满银将黄鼠狼扔到一边。而后他探头朝鸡窝里查看,见三只母鸡都没事儿,这才放下心来。 另一边的大黄也很快恢复正常,精神依然有些萎靡不振。 看样子,应该被臭气给吓到了。 黄鼠狼身上还带着股臭味,根本没办法放进窑洞里。王满银索性找了根绳子拴着黄鼠狼脑袋,挂在窑洞门口崖壁上了事。 吹一晚上风,估计明天就没味了。 关上窑洞门,他照例进入空间里从好看。 如今这个年代没有温室效应,这才刚进入立冬,夜晚天气已经冷的出奇。村外东拉河里,结了层厚厚的冰凌。 而空间内,依然温暖如春。 每次进入其中,王满银都有种恍如隔世,时空变换的感觉。 放眼望去,整个空间一片春意盎然。绿草连绵,其中还夹杂着星星点点野花,给黄土地增添了不少生机。 外界的麦子刚十来厘米高,空间里已经膝盖深,有些甚至开始拔节抽穗。看样子最多再有一个多月时间,差不多就能成熟了。 不过对于是否能够结出麦粒,王满银没有太大把握。 虽然空间温度要比外界高出十多度,但到底不是季节。 不过他心中抱了一份希望,如果真能够结出麦粒,以后粮食的问题就不用发愁了。 用后世的产量来算,单单剩余两亩多地利用好,一年夏秋两季能落下三千斤粮食。 就算按成现在的产量,也有上千斤,差不多够他和兰花儿吃了。 唯一让王满银有些遗憾的是,目前空间仍然三亩多的面积,并没有增长。 视察一遍,他继续开始挖水渠。 这也是每日的工作,等三亩多地全部可以浇灌才会停止。 接下来几天,王满银的日子非常有规律。上午没事挖窑洞,下午在家休息,或者进入空间忙乎。 话说,距离他来到这方世界快一个月。 每天挖水渠打窑洞,干的都是力气活。整个人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一身虚肉也变成腱子肉,胳膊肘一用力,肱二头肌隆起。 原本的二流子气质也彻底褪掉,脸上多了几分西北大汉特有的男人味儿。 刚来到这方世界时,王满银背捆柴火累的气喘吁吁,现在挑两大筐黄土有一百多斤重,跟玩儿似的。 新的一天开始,王满银照例对着粪堆释放水流。 他原本打算在外边改造个厕所的,结果挖窑洞太忙,彻底给忘了。 听到头顶喳喳的声音,王满银下意识抬头。 就见粪堆不远的洋槐树上,两只喜鹊正忙着垒窝呢。 几天的功夫,喜鹊窝已经有脸盆大了,不知道两个家伙从哪里找来那么多柴禾。 今天石圪节公社逢集,他没打算在家吃早饭。而是准备耽误一天,去供销社把黄鼠狼给卖掉,顺便称几斤盐回来。 至于大黄,大清早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王满银连喊几声都没见,索性也没有再等。 二十分钟功夫,已经赶到公社。 他照例先去鸽子市转悠一圈,又去饭店吃了顿早餐。吃饱喝足,才晃晃悠悠来到石圪节土特产门市部。 这个门市部归供销社管辖,里边除了售卖各种农具外,就是收购各种皮货。像狗皮、羊皮、猫皮、狐狸皮、黄鼠狼皮等等,这些都收,甚至还要狼皮。 王满银走进屋子的时候,就见柜台前已经围了不少农民。他们和自己一样,都是趁着农闲时节捉了黄鼠狼,拿到供销社卖的。 扫了一眼,王满银才发现自己太不专业。 人家捉到黄鼠狼,都是剥了皮的。根本没有像他这样,直接囫囵给提溜过来。 他赶忙拦住同样卖皮货的农民问到:“大哥,我第一次捉到黄鼠狼,不知道要剥皮,供销社收吗?” “收,”对方点点头,好奇的发问,“你咋不在家剥了黄鼠狼拿来卖,这个头不小,能出二斤肉呢。要不你借个镰刀,现剥了?” 话语里,还带着羡慕。 王满银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些人单卖黄鼠狼皮,是因为把肉吃了。 随即,他又觉得很正常。 这年头人们对肉食有着异乎寻常的渴望,连老鼠肉都可以吃,黄鼠狼又算啥。 就算后世人们生活好了,不同样吃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不过他根本没打算现场剥了,自然一口拒绝。 那人被拒绝后,看了看王满银手里提着的黄鼠狼,又啧啧赞道,“你这个皮毛好,估计是一等毛,个头也大,估计能卖五块钱。” 王满银早从门口的小黑板上看过皮货价格表,上边写得清清楚楚,黄鼠狼皮收购分为三个等级,一等毛四块八角、二等毛四块三角,三等毛三块二角一条。 不过根据尺寸,价格也会上下浮动。 所以他对自己手里黄鼠狼皮值多少钱,心里也有个估计。 收购皮毛的是一个老头,见王满银把黄鼠狼放到柜台上,也有些意外:“咋没剥了皮子卖?” 王满银照例把刚才的话说一遍。 对方不再多说啥,伸出两根手指照着黄鼠狼尾巴朝上逆向捋毛,一直到头。 跟着用嘴巴一吹,原本倒立的皮毛立刻整整齐齐倒下。 “好皮毛,一等,五块三。行不行?” 王满银点点头,没打算搞价,多卖几角钱对他没啥意义。 领了钱,他准备去隔壁门市部买点糖果。 结果刚走出门,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满银哥!” /111htl 第十八章 前身留下的人脉 扭头,就见一个年龄和自己相仿的年轻人。对方身穿着蓝卡叽,身材偏瘦,大概一米七几的样子。 “刘庆立,是你小子,咋来石圪节公社了?”王满银瞥了两眼,总算从记忆里认出打招呼的年轻人。 他摸了摸口袋,有些尴尬。自己不抽烟,这段时间身上也没装。 倒是对方反应过来,赶忙递过来一支。 王满银接过后没抽,夹在耳朵上。 刘庆立是前身的朋友,而且有着过命的交情。 东风吹,战鼓擂。 早两年,原西县风起云涌。 前身曾踊跃参加了其中一派,每天好吃好喝供着,再给发一盒纸烟。 结果来回折腾时,便认识了刘庆立,而且阴差阳错救过对方一命。 当时这小子被人插了,躺在地上半死不活。 王满银胆小归胆小,为人还算义气。 趁人不注意,他偷偷背着刘庆立跑掉,一直送到医院。而后问刘庆立要了家里地址,又通知对方父母。 也是从这件事情后,前身真正害怕了,把枪一丢跑回罐子村。 不过现在王满银有些疑惑,刘庆立家是原西县城的,为啥会在石圪节公社出现?而且从穿着打扮上看,似乎混得不错。 没等他将疑问说出口,刘庆立已经主动回答道:“满银哥,我伤好出院就问人打听你,结果也没个消息,现在才知道你家在石圪节公社呀……经过那次的事儿后,我在家待了两年。托家里的关系,在石圪节供销社找了个工作。” “今天既然遇到,我要好好请你吃一顿。” “你小子行呀,供销社可是好单位。不过还是我来,怎么说石圪节也是我的地盘,哪能让你一个客人请。我就在外边等着,下班咱们直接去饭店。”王满银口中打着,心中也很感叹。 前身在外边胡混两年,并非一无是处,倒给自己留了一笔不小的人脉。 刘庆立能进入供销社上班,家里肯定有些能耐的,以后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最基本的,自己想在供销社买什么东西会方便许多。 “那好,就这么说定。太冷了,你别在这里等,去后边宿舍坐。”刘庆立又道。 王满银一想也是,就跟着对方来到供销社后院。 院里七八个人正在忙碌,有的正装车卸车,有的晾晒皮毛,角落里还有几个人正对着一头肥猪磨刀霍霍…… 刘庆立带着王满银一路打招呼,最后进入宿舍。 所谓宿舍,同样是一排窑洞。 现在是上班时间,里边空无一人。靠墙是长长的土炕,上边凌乱放着几床被子。 门口有一个炉子,滋滋冒着热气。 刘庆立拿起自己的茶杯倒了杯热水,又往里边撒了些菊花精。 他递过来,开口道:“满银哥,喝水。宿舍里暖和,你就在这里呆着,下班我来找你。没事的话,还可以找本书看看。” “算了,我正好对供销社感兴趣,去院里看你们干活。”王满银急忙捧着搪瓷茶杯跟上。 他原本以为刘庆立住单间宿舍,现在发现是大通铺,哪好继续留着。 万一丢点啥东西,自己到时候说不清楚。 “也行,”刘庆立倒没有多想,真以为王满银感兴趣呢。 就带着来院里跟人打了声招呼,然后匆匆离开。 刚开始王满银笼着袖子,站在旁边看别人忙乎。 后来感觉不活动,浑身发冷,索性给几个干活的人打声招呼,也帮着卸车。 有人主动帮忙,对方自然求之不得。 反正大车上装的都是陶土大缸,只要轻手轻脚的,也不怕出啥问题。 王满银干活舍得下力气,再加上继承了前身的口才,倒是很快和这些人打成一片。 卸完东西,他又跟着晾晒皮毛。 直到临近中午,刘庆立重返后院,惊讶道:“满银哥,你咋干起活了?” “没事,闲着也是闲着。”王满银不以为意回答。 “你在这里稍等,我宿舍正好存有两张酒票,咱们中午弄瓶西凤喝。” 闻言,王满银打量这小子两眼:“行呀,庆立,你们供销社员工就是牛呀,还能喝到西凤。” 后世,西凤酒已经完全没落了。 不过在这个年代,它的名头几乎和国酒相当。 1952年召开第一次酒评会,在几百种白酒中评出茅台酒、泸州老窖酒、汾酒、西凤酒,被称为“四大名酒”。 现在如果能够在西凤酒厂上班,绝对属于荣誉和身份的象征。 根据王满银的记忆,很多有身份的人家结婚,都会用西凤酒作为聘礼,这样才显得有面子。 这种酒虽然石圪节供销社里出售,但是普通人即使有钱也很难买到。 除非你认识人,或者属于关系户。 也就刘庆立这样的内部人员,才可能弄到手。 不过两个人喝酒叙旧,没必要。 一瓶西凤酒七块钱,太奢侈了。 所以王满银感叹一句,说啥不让对方去拿酒票。 “那等会儿我弄一斤好点的高粱酒,咱们拿到对面饭店喝。” “也行,”这次,王满银倒没有拒绝。 他们来的时间比较早,饭店内稀稀拉拉只有几个顾客。 王满银兜里装着粮票,自然也不虚,看了看饭店墙壁上的小黑板,直接要了个红烧肉,然后让刘庆立点菜。 这小子只要了盘炒白菜,连说再弄几个馒头,外加两大碗荞麦面条就行。 王满银哪里肯,又点了个韭菜炒鸡蛋才算齐活。 一份红烧肉一块二毛钱,外加五两肉票。一盘韭菜炒鸡蛋,五毛钱一份,同样需要票。炒白菜不要菜票,还有四个馒头……总共花费不到三块钱,另有粮票肉票若干。 一句话,东西真不贵,主要是票证。 “满银哥,你还在外边到处跑吗?”等菜上齐,酒过三巡后,刘庆立压低声音问。 “没了,早收心。我前些日子刚定亲,以后都不去外边逛游了。”王满银实话实说。 “那有啥打算,在村里种地?” 王满银自然不会向对方提及打算卖鱼的事儿。不过听这小子的问话,似乎还藏着玄机。 他心中一动,试探着开口:“不然怎么样,又不能做其他啥营生。你有门路的话,可以给老哥介绍一下。” “满银哥,我这里还真有个好差事,很适合你。上午我就在想……”刘庆立的声音压得更低,“供销社最近在搞‘服务社员,送货下乡’,准备从石圪节公社下边挑选几个村子,弄一批代销点。” 代销点!?王满银眼睛登时发亮。 作为后世人,他对这个带有时代烙印的名字太熟悉了。 “庆立,你有门路吗?”他强忍着激动问。如果自己能在罐子村开一家代销点的话,就不用再去生产队挣工分了。 不过像这种好事儿,一般人根本轮不上。 /111htl 第十九章 开代销点 “供销社郭主任是我表叔,和我家关系很好,这边我给你说一下准行。关键村里要跑好,让他们同意。另外开代销店没有工资,每个月按销售额提存百分之五,还有担任收购土特产的任务,主要收鸡、鸡蛋、头发、破铜烂铁……” “我做,”王满银没有任何犹豫,一口答应下来。 没有工资也干,这活儿太适合自己了。 至于收购鸡蛋……王满银有种天上掉馅饼的感觉。自己正愁空间里鸡蛋没办法处理呢。 另外新挖好的窑洞,也能派上用场。 挣不挣钱两说,关键这算个正经营生。尤其接下来的红火年代,如果自己一直在村里呆着,说不定会出啥差错。 就算每天去生产队出工也不行……现在人眼尖着呢,大家干一样的活儿,为啥你家顿顿有细粮吃,从哪里来的粮食? 时间长了,傻子都会怀疑的。 还有一点,空间出产的东西,以后也可以悄悄夹带进去。 “你要想干的话抓紧,机会不是人人都有。现在消息没传开,就我知道的早。” “行,我今天回去就找村支书商量。等下麻烦你给我弄两瓶好酒……”王满银点点头,又问了关键问题,“我给你表叔送点啥?” “不用,咱们这关系谁跟谁,吃罢饭我带你去表叔家坐坐就行。”刘庆立大包大揽下来。 听语气,显然家里和供销社主任关系很好。 不过王满银没打算真这么干。 他来自后世,自然明白一个道理:人情越用越薄,关系越处越好。 有来有往才可以长期维持下去。 人家这次看在刘庆立的份儿上帮了你,总不能下次还帮。 所以该送还要送,关键是送啥。 烟酒之类的,供销社就有售卖,人家肯定不缺,而且也不一定收。 最好回头送些土特产……这样既不显眼,又能显示出诚意。比如野鸡野兔啥的,或者将空间里的老母鸡捉一只。 等水塘里的鱼养好,也可以送两条过来。长期维持来往,以后有啥事儿求到门上也好张口。 两人吃过饭,刘庆立没耽搁,直接带他朝表叔郭朝旺家走去。 现在正是饭点儿,对方一家人都坐在窑洞崖璧边晒太阳边吃饭。 这造型,和农村的老农没啥大区别。 要说区别也有,大概伙食稍微好点。二合面馒头,荞麦面条,碗里还飘着几个油腥。 听到动静,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抬头,随即忙起身道:“庆立,你来了。吃饭没?让你婶子给你盛一碗。” 说着话,他朝王满银上下打量几眼。 “不了,叔,婶子,我和朋友刚在饭店吃过,有点事情想找你。”刘庆立忙道。 王满银也冲对方笑了笑,打声招呼:“郭主任好,婶子好。” 以他的眼光能看出,这是个精明人。 “进屋里说。”郭朝旺端着碗,快走几步打开窑洞门。 给两人倒了杯水后,才询问来意。 “叔,这是我朋友王满银,石圪节公社南边罐子村的社员。之前我不是在县城被人打了,就是他救了我……满银哥现在在家找不到啥营生,正好咱们供销社准备往下边村里设置代销点,就想在罐子村开一个……” 整个过程,王满银没有插话,一切交给刘庆立处理。 郭主任听完倒没有拒绝,沉吟了一下问:“你啥成分?” “贫农,”王满银忙回答道。 他也没有想到,这年头开个代销点也要讲成分。好在家产都让前身父亲败完了,现在属于标准的贫农。 这身份儿,绝对是硬杠杠的金字招牌,非常光荣。 “那行,我这边算同意了,你回头把村里的关系走到位就行。” “谢谢郭主任,”王满银赶忙表示感谢。 他心里清楚,对方如此爽快答应,当然看在刘庆立的份儿上。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便起身告辞,转头去供销社买东西。 王满银买了两斤饼干,外加两瓶西凤酒,准备晚上送给支书。 酒票自然是刘庆立帮忙出的。 等离开供销社,他拍了拍刘庆立的肩膀说:“庆立,都是兄弟,我也不说啥感谢的话。回头事情忙完,再找你好好喝一顿。” “行,我等着。”对方下午还要上班,也没有多聊。 出了公社,王满银看四周没人,照例把东西放进空间当中。一个人空着手,优哉游哉朝罐子村方向走去。 他也没有想到,来公社一趟,会碰上这样的机遇。 说起来,这也算前身留给自己的财富了。 路上心情大好,难得又哼了几句信天游。 “青线线那个蓝线线,蓝个莹莹的彩,生下一个蓝花花呀实是爱死人……” 越是融入这片黄土地,王满银越是感觉到信天游的魅力。 这是发自肺腑的吼声,是对苦难生活无望的汉子们和情窦初开盼情哥哥的女子婆姨们,在宣泄内心的感情和苦水水! 也只有生活在这片土地的受苦人,才能从心里深处唱出厚重的韵味。 离家有二里地,就见大黄飞一般跑过来。 这家伙看到主人,立刻兴奋的直摇尾巴。 之前忙着挖窑洞,王满银对癞皮狗没怎么关注。现在他才发现,这家伙皮毛比之前好许多,油光发亮。 原本大片大片的癞疤已经不那么明显,反而长出不少绒毛。 到家,王满银先弄了些食物喂饱大黄,这才靠在崖畔上休息。 刚眯眼了一会儿,就听到对面传来的喊声:“满银叔,满银叔,你回来了。等着,我给你送好东西。” 连喊几声,三个孩子磕磕绊绊爬过深沟。 等毛蛋走近,王满银才发现这家伙手里捧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看到这东西,他胃里难免有些不适。 是一只烤糊的田鼠。 小家伙兴奋的开口道:“满银叔,我带着石头小妮子挖了个老鼠洞,弄了好多粮食哩,还捉了两只田鼠。在家里锅灶下烤熟了,我们吃了一只,还给你留一只。” 说着话,三个孩子脸上都带着渴望。 王满银心里更加发酸,当然明白他们常吃自家的东西,想用这样的方式报答。 对几个小家伙而言,这已经是最好的东西了。 “好,我收下了。等着,我上午去镇上赶集,正好买的有糖,给你们拿。”王满银接过烤田鼠,转身回屋。 返回时,手里多了几颗糖。 烤田鼠王满银自然不会吃,还是那句话:自己对这种东西真不感冒,过不了心理那一关。 等几个孩子离开,他便把烤田鼠埋到空间黄土地里,接着挖窑洞。 忙乎十来天时间,一天三尺,现在窑洞进度差不多有十米,大致框架已经基本成型了。 接下来“剔窑”,这是个细活,也是个功夫活儿。 首先要把粗糙的窑顶剔出整齐的拱形,还要把窑帮刮光,刮平整。 到达这一步,相当于后世的毛坯房。 等窑洞彻底晾干,还要弄黄土掺着碎麦草和泥,用来泥窑。这么做,可以让窑面光滑,黄土不易脱落。 /111htl 第二十章 不患寡而患不均 王满银吃过饭听了听村里的动静,没见大喇叭喊开会,这才带上从供销社买的东西,深一脚浅一脚朝村中走去。 天气一天冷似一天,尤其晚上,风象刀子一样锋利,刮得脸上生疼生疼。 村道上一个人都没有,很多人家窑洞里连煤油灯都熄了。 王满银一路走来,倒将不少人家的狗惊动。 罐子村支书叫王满囤,单从这个名字,也能知道和王满银有一点牵连。实际上按辈分算,两人还没出五服呢。 他家住在村子中间,靠着崖畔三孔窑洞。接口窑面用石料箍出来的,特别气派。 透过窑洞门窗,还能看到里边亮着光。 王满银站在院外,接连喊了两嗓子。 “谁呀,谁呀。”窑洞里立刻传来支书的声音。 接着,很快院门打开。 “满囤哥,没睡呢?” “满银,你这是有事儿?快进窑洞坐。”支书看到王满银提着布袋子登门,就知道对方有事儿找自己。 等进窑洞,王满银给支书家婆姨打过招呼后才说道:“满囤哥,知道你喜欢喝酒。今天我去公社一趟,正好买了两瓶好酒。另外还给几个碎娃子带了点饼干……” 说着话,他从布袋里拿出东西,依次摆在桌子上。 看到两瓶西凤,王支书登时愣了愣。 这酒现在可不好买,就连他也找不到门路,能买来的都是能人。 估计这个逛鬼的事儿还不小哩,不会在外边惹出啥乱子了。 他看了看东西,开口道:“满银呀,你先说啥事儿。你也知道,我这个支书没啥文化,球字不识一个。小事儿我还能说道说道,大事儿球闲不沾,找我也没啥用。” 言外之意很清楚,事情能办的话自己再收礼,不能办的话还让把东西带回去。 “满囤哥,你想哪里去了。”看对方表情,王满银就知道想差了。 “我没做坏事儿,恰好有朋友在供销社上班,得到个信儿……” 他简单把自己想开代销点的事儿说了一遍。 王支书两口子听完,顿时眼睛发亮。 “满银,你还在供销社认识人呢?人家同意你在罐子村开代销点?” 王满囤忍不住对这个堂弟刮目相看,没想到在外边胡逛,还能认识供销社的人。 这年头,在供销社上班可比公社吃香呢。 一时间,他也动了几分心思。 虽然在村里开代销点不算供销社员工,也不给工资。 但是对于农民来说,的确是个好差事。 “也不是,可能几个村设一个。我同学叔叔是供销社郭主任,带我上门求了好久,才同意在咱们村设代销点,不然要定在双水村。” 王满银特意点明自己和刘庆立的关系,就是防止在村里出现差错。 听人家这么说,王支书刚冒起的小心思又熄灭。人家已经把供销社打通,自己想找关系都没门。 倒是他家婆姨出声道:“满银,村里有了代销点后,以后不用再去公社买东西,去你家就行?” “不是,大件东西还要去供销社,代销点只是帮着代卖盐、煤油、火柴、肥皂、针线,还有窗户纸,这些零碎的东西。价钱和供销社里一样,不能加价。” “不加价你吃啥喝啥,起这么大劲儿?”王支书脸上明显不相信。 “真不能加价,否则要犯错误哩。每个月供销社根据卖出去多少东西,给百分之五的提存。要是有人赊账啥的也算我头上,这个人家不管。” 王满银既然打算开代销点,自然把相关政策了解的很清楚。 现在各地开代销点的政策不一样,有的直接派正式售货员驻村,一个月几十块工资;有的从村里找人兼职,一个月给几块钱服务费;还有的像他这样,每月给百分之五的提存。 王支书抽了两口烟,最后答应下来:“满银,你在咱们村开代销点属于好事儿。村里证明可以给你开,不过有话要说明白。” “满囤哥,你说!” “以前你瞎胡逛,咱们村里其他人倒不说啥。现在既然打算开代销点,也该加入一个生产队挣工分了。不然我没办法和其他人交代……还有你这也算搞副业,每月要给大队里交点钱。一个月五块钱,咋样?” “行,支书,就按你说的。”王满银点点头。 对于此事,他早有心理准备。 说起来有些搞笑,就这么个代销点,其实严格来讲属于集体的企业。如果不是自己提前打通供销社的关系,好事儿根本落不到他头上。 罐子村去年年底一个工分是五分钱,也就是说,一个壮劳力在生产队干一天活,最多能挣五毛钱。 五块钱相当于每月出十天工……对此,王满银倒不在乎。 有空间在,自己肯定饿不着。 代销点对他而言,只是个幌子。 正事办完,王满银看时间不早,也没有继续逗留。 王支书送他出门时,特意又交代了一句:“满银,代销点没开起来前,别再村里瞎嚷嚷。弄不好有人红眼……” “满囤哥,我晓得。”王满银再次点头。 这年头,不患寡而患不均。 这也是他穿越后,一直在村里低调的原因。 尤其前身属于二流子一个,身上的问题实在太多。如果知道自己要开代销点,肯定会引来有人不忿。 只要往供销社举报一下,可能就会出差错。 倒是加入生产队这事儿,也算提上日程了。刚才他和王支书说过,打算加入二队。 现在罐子村大大小小几百口人,共分为两个生产队。 一队队长王满军,也和王满银是没出五服的堂兄弟。 二队队长是王连顺,按辈分王满银叫叔。 他之所以打算加入二队,主要从记忆里得知,这老爷子是个老好人,遇事儿规规矩矩,不喜欢折腾。 而且对于社员们一些私下里的动作,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一队长王满军则不同,他对于公社的动向抱有很高热情,遇事非常积极,很爱在村里出风头。 按照王满银原本的计划,打算结婚后再加入生产队的。 现在要开代销点,不得不提前。 所以他打算明天暂停挖窑,多砍些柴存起来。 毕竟一旦加入生产队,就没有这么空闲,总不可能天天请假招人烦。 好在窑洞大致框架已经做好,大不了以后等晚上加班收拾。 第二天吃过早饭,王满银便带着大黄离开家。 一般人砍柴禾都是越近越好,弄个一百多斤就往家走,再多也背不动。 王满银不一样,有空间存在,理论上装柴禾数量是无限的。 所以这次外出他特意准备好干粮,打算去更远的地方。直接辛苦一天,把冬天的柴禾都准备好。 另外,柴禾也分好坏。 像寻常野草割起来容易,但是不经烧。一大捆还做不熟一顿饭。 稍好点的就是山梁上长得蒿草、柠条、马茹刺等等。这种容易打捆,也耐烧。 最好的柴禾当然是各种灌木、枯树木头,罐子村附近早被打柴人砍光了。王满银只能去更远点的崖畔上去找。 /111htl 第二十一章 采挖土蜂蜜 黄土高原的地形大致分为峁、塬、梁、川。 其中“川”指的两个山峁峁中间夹得大块平坦洼地,土壤潮湿肥沃,最合适种庄稼。 “塬”则和“川”相对应,属于平坦的山顶,又叫台塬。这种地方同样适合种庄稼,不过靠天收。 遇到干旱季节,必须用人力挑水上塬灌溉。 至于山峁峁,通俗讲就是比较矮的小山包、丘陵,可以围成梯田种庄稼。 “梁”则是条状的黄土岗,一般容易形成陡峭的土崖,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悬崖。 黄土高原的地形就是这么怪,有时候两个村子看起来很近,中间隔着一条崖畔深沟。 面对面能够聊天喊话,但是想过去一趟,要绕三十多里地。 这种地形大多种不成庄稼,再加上地势陡峭,农民打柴时一般都会自动避过。不过往往人类到达不了的地方,生长有不少好柴禾。 王满银也是傻胆大,准备好绳子镰刀和斧头,就带着大黄走了。他去的地方叫狼窝山,据说之前那里曾有野狼存在。 大黄离开村子后,似乎显得特别兴奋,不断东奔西跑。一只只云雀被惊飞,转瞬冲上云端,悬停在天空中。 这种鸟在黄土高原上很常见,体型大小和麻雀差不多,喜欢在麦田里做窝。 它们的叫声婉转动听,因此还有个名字叫“叫天子”。 一人一狗晃晃悠悠,也不觉得孤单。 一个小时功夫,王满银接连翻过两道山梁,对面的村子已经彻底看不到影子。 大概走了十几里路,终于来到野狼窝。 这一片是典型的山梁地貌,加上离河较远,也显得更加荒凉,倒少了很多人类活动的痕迹。 周围圪梁梁上,长着稀疏的乔木和灌木。 王满银歇了口气,从空间里拿出瓦罐咕嘟咕嘟喝了几口温水,又吃了两个煮鸡蛋,一个玉米窝窝。 当然,他也没有忘记土狗,同样给这家伙弄了半个玉米窝窝,弄了点水。 吃饱喝足,王满银正式开始忙乎。 对付那些细枝条和藤蔓,直接镰刀伺候。遇到比较粗的灌木树枝,挥动斧头咔咔猛砍。 不到俩小时功夫,柴禾在空间堆成小山。 歇了一阵子后,王满银将绳子一头系在腰上,另一头拴在酸枣树根上,开始缓缓朝崖畔下爬去。 他刚才在上边看的清楚,崖畔半腰二十多米高的地方有片平地,上边长着几株倾倒的枯树,应该是洋槐,差不多碗口粗,看样子有年份了。 自己打好的窑洞需要做门窗,把它们带回去,能省下不少木料钱。 王满银脑子一热就做了,浑然不知道这样的行为有多危险。 刚下到一半,头顶绳子突然放松,跟着身子急速下坠。 “我尼玛,绳子断了……”他慌忙挥动双手,不断朝周围的野草树根抓挠着,借机减缓下落速度。 最后一个翻滚,堪堪滚落在平台上。 看了看崖下,王满银庆幸不已。 太悬了,刚才如果直接掉下去,不死也是重伤。 尤其这地方几里路都不见个人,就算求救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定了定神,他才感觉脸上哗啦啦的疼。用手一抹带血,应该是被酸枣刺划伤的。 倒是双手带着手套,并没什么大碍。 接着,他拉了拉绳子,才发现不是断成两节。而是另一端没绑好,从酸枣树根上脱了。 王满银原本想用枯树当木料的,不过剥开树皮看了几眼后,很是失望。 难怪这么大的树会枯死。树干部分被钻的大窟窿小眼睛,周围散落着很多虫屎,应该是天牛幼虫留下的。 做木料肯定不成,只能带回去当柴禾烧,蒸几锅窝窝还是可以的。 接着,他利索将树根部分砍断,抱住树干。 下一刻,连人带树消失。来回几次,就把几株大树弄到空间里边。 至于树根,王满银也不打算放过。 由于缺少水分的原因,黄土高原的树木有个特点,别看主干不高,根茎却不小。 就这么一株死树,估计树根能打几十斤柴火。 幸亏空间里还带有铁锹,等下可以试着把树根挖出来。 正想着,他忽然听到耳畔有细微的嗡嗡声传来,好像是蜜蜂飞舞。 刚开始还以为听错了,等王满银朝四周寻摸一遍,又激动起来。 前方崖畔大概有半人多高的地方,有个十来厘米宽的缝隙,七八只蜜蜂正飞进飞出。 虽然现在是初冬,但山间向阳崖畔还有些零星野花开放。因此白天太阳好天气暖和的时候,偶尔也能见到野蜜外出采蜜。 看到那几只蜜蜂,王满银差点高兴坏了。 有蜜蜂,肯定有蜂巢蜂群。它们辛苦积攒了大半年时间,里边土蜂蜜也不能少。 更重要的是,自己可以把这窝蜂收到空间当中。 虽然空间面积只有三亩多,但是里边气候适合,野花遍地。养一群蜜蜂的话,以后吃蜂蜜就不成问题了。 吃不完,还可以拿到供销社卖。 他上次去土特产收购门市部时,正好了解过。现在公社里允许农户自己饲养蜜蜂。而且供销社常年收购蜂蜜,一块钱一斤。 去年,罐子村有人在山里挖了一窝土蜂,光蜂蜜就弄了整整一大桶,据说卖了二十多块呢。 王满银没掏过蜂窝,不过在后世网上看到过一些采蜂蜜和修驴蹄子的视频,所以对此也算了解。 他知道采蜂蜜时动静不能太大,否则很容易炸群。 只是现在天气寒冷,蜜蜂的活跃度比较低,倒省了不少事。 仔细打量好位置,他拿着镰刀一点点挖洞口黄土。整个动作小心翼翼,用了十来分钟时间,总算把洞口挖开。 里边金黄色的蜂巢显露出来,一大群黑压压的蜜蜂来回爬动着。 大概天气太冷的原因,这些家伙被惊动后只在蜂巢周围飞了几下,又重新落回去。 这洞外边看起来不大,里边空间倒不小,形状狭长,应该是天然形成的缝隙。 王满银能看到七八个蜂脾,几乎将整个洞穴占满。 看样子,这窝土蜂已经在缝隙里生活很久了。 接下来就是最重要一步——摘蜂脾。 按照网上的说法,要用烟熏。 王满银知道大致步骤,却没操作过。更不知道需要多大烟雾,熏到啥程度。生怕不下心把蜜蜂熏炸窝或者熏死了,反倒不好。 犹豫一下,他还是决定蛮干。 先把手套带好,袖口用绳子扎紧。 接着,王满银又从空间里拿了件破衣服裹在脑袋上,只露两只眼睛。 身体包裹的严严实实,他自觉准备妥当,就伸手开始掰蜂脾。 不出所料,蜂脾刚掰掉,有不少土蜂立刻被惊动。 嗡的一下,上百只飞了起来。 不过并没有飞远,绕一圈后重新落回蜂脾。 有很多蜜蜂直接落在王满银身上,其中一只恰好爬到衣服缝隙里,照着脸颊刺入尾针。 嘶,疼。 其实土蜂蜇人比马蜂轻多了,有点像打针,只是疼一下,就没多大感觉了。 适应了之后,王满银不管不顾,直接带蜂脾进入空间,放如早准备好的罐子里。 下一刻,继续返回掰蜂脾。 如此来回了七八次,挨蛰两次,总算把所有蜂脾摘光。 此刻空间里热闹起来,这些蜜蜂彻底慌了神,到处嗡嗡乱飞一团。 /111htl 第二十二章 摸着石头过河 等整个蜂群收个七七八八,王满银才发现自己忽略了最重要一件事情:刚才太兴奋,忘记查看蜂王在什么地方。 蜂王作为整个蜂群的核心,主要负责繁衍后代,还可以通过自身分泌的“蜂王信息素”控制蜂群次序。 总之,如果没有蜂王的话,整个蜂群很快就会衰败死亡。 这家伙关乎着以后养蜂的成败,当然马虎不得。 王满银忙瞪大眼睛仔细朝洞里察查看,此刻周围除了零星飞舞的蜜蜂外,并没有找到蜂王存在。 接着,他又进入空间。 结果发现刚刚放入空间的枯洋槐树上,此刻聚集了一大群土蜂。 有一只明显和其他土蜂不同,个头要大上一号,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蜂王。 见这情况,王满银才松了口气,掰了块蜂脾品尝战利品。 甜中略带着酸味,咬起来发硬,和自己后世吃过的蜂蜜味道差别很大。 不过对于不怎么吃甜食的人来说,绝对引爆味蕾。 吃了一块蜂脾后,王满银将外边几个洋槐树根通通挖出来。再把平台上的柴禾割个干净。 这一通忙乎,花费了两三个小时。 看天色不早,他开始思考怎么爬上去。 最后用斧头砍几个鸡蛋粗的树棍,每个二十厘米长,一端削尖。 准备工作做好,王满银拽着灌木根朝上攀爬。 遇到无法借力的地方,就抡起斧头把木签子楔进黄土里。 好在这片崖璧并非直上直下,本身具有一定坡度。而且他所选的位置大多在草根附近,有很好的固定作用,周围黄土并没有出现垮塌。 就这样手抓脚踩,花了十几分钟,总算返回崖顶。 他再低头朝下看看,仍然有些心有余悸。 如果不是先前自己反应及时,直接掉到五六十米的沟底,估计真可能小命玩完。 以后还是尽量少做这样危险的举动…… 在崖壁半腰,感觉天马上要黑。 等返回山梁上,他才发现离太阳下山早着呢。 此刻,周围塬梁沟峁被阳光洒的一片土黄,有只鹞子傲然在高空盘旋着,很快消失在远处。 天空蓝的有点不像话,就像一片纯净的蓝玻璃,没有一点杂质。 他脑海里立刻冒出一个词语——蓝格英英的天。 这样的天空,后世已经很难再看到了。 天快黑时,王满银背着一捆柴晃晃悠悠在村口出现。另一只手里还挽着荆条筐,里边放有两个蜂脾。 傍晚天气冷,蜂脾比较硬,也不怕流开。 之所以这么做,主要他打算给村里人营造一种假象:自己经常进山砍柴禾的。 不然家门口莫名其妙多一大堆柴禾,时间长了肯定会让人怀疑的。 刚走到土路三岔口,恰好碰到村里的羊倌王贵发赶着羊群归来。 “满银,上次听连顺说我还不相信,你这个怂货终于改门风了。在哪里打这么大一捆好柴禾?” “狼窝山,”王满银歇了口气回答。 虽然他一路空手,快到村口才背上柴禾的。不过来回三十里路,还是有点气喘吁吁。 “你不要命了,碰到狼咋办?我早前儿听双水村的人说,狼窝山有狼叫呢。”王贵发吓一跳。 “没事,这不带着斧头。”王满银不以为意的回答。黄土高原的狼一般都是孤狼,自己身旁跟有大黄,就算真遇到也不怕。 “算你命大,可不能再去了,”王贵发按辈分算王满银的爷字辈,也属于老好人一个。 “晓得,贵发爷,给你个稀罕东西,拿回去给家里的碎娃们尝尝。”王满银说着,掀开荆条筐,撕下一块半斤重的蜂脾。 东西不多,算个心意。 “蜂蜜,你在狼窝山找到土蜂窝了?” 王贵发惊讶开口问。 他也没余推辞,掰开蜂脾尝了一小口,又用脏兮兮的白手巾将剩下包着。 这年头,甜食可精贵着哩。 “那窝蜂呢,还在原来的地方吗?明天我和你一起去,收了土蜂养在我家,明年割蜜咱们一人一半儿。” 这会儿,王贵发也不害怕有狼了。 “都跑光了,我把土蜂洞已经给扒拉毁掉。” “你这个日球货,咋不知道明天喊上人一起去。”听到那窝蜂飞跑,王贵发郁闷的直拍大腿,感觉错过一大把票子。 到家放好柴禾,王满银立刻进入空间查看那群土蜂。结果发现枯树上空空如一,不见了。 空间是封闭的,它们不可能逃走。 带着疑惑,王满银四处寻摸,等走到养鸡的深坑旁时,又听到嗡嗡的声音。 他才注意到,声音从旁边一个深坑里传来。 原来养鸡的深坑堆满了鸡粪,散发着难闻的气味,时间长了容易滋生细菌。 王满银打算重新挖个深坑,把几只母鸡转移到新地方,没曾想被土蜂占据了。 深坑土壁上挖有几个土窑,是留给母鸡产蛋用的。 这群家伙就在里边安家,看样子已经彻底稳定下来,蜂群也不再骚动乱飞。 虽然空间里开有很多野花,但到底不是季节。王满银害怕土蜂群没有食物饿死,为了安全起见,弄了两个蜂脾放入土窑中。 巡视完,他才打起其他蜂脾的主意。 白天还在想给供销社郭主任家送什么礼,这些蜂蜜正好派上用场。 只是他手头没有摇蜂筒,想自制也缺材料。 略加思索,王满银决定采用最传统的土法取蜜。 这方法非常简单,把蜂脾捣碎加热融化,再冷却。蜂蜡轻蜂蜜重,冷却后两者会发生分离。 唯一要注意的,控制火候温度。 想到就做,他直接拿了个瓦罐洗净,把蜂脾捣碎倒里边。 而后把瓦罐放入加水的铁锅里,小火缓慢加热。 为了防止里边落入草木灰,还特意盖上锅盖。 王满银也是摸着石头过河,并不知道是否能够成功,所以没敢一次将蜂脾全部放完。 没一会儿功夫,瓦罐里蜂蜜开始冒泡融化,最后彻底变成液体。 自我感觉差不多了,他索性停下火,将瓦罐拿到外边冷却。 这会儿天刚黑,外界温度已经降到零度以下。 不过十来分钟功夫,瓦罐冷却完毕。 王满银提着瓦罐放在煤油灯下查看,发现表面已经凝结一层厚厚的蜂蜡。 揭开,下边全是纯净的蜂蜜。 他用筷子挑了一团放入口中,甜丝丝的,一股淡淡的花香扑鼻而来。 感觉没啥怪味,才放下心来。 接着,王满银将蜂蜜倒入一个玻璃罐头瓶中盖好。 又锁上门,带着大黄朝石圪节公社走去。 虽然头顶的月亮很亮堂,但到底不比白天。王满银走路的速度要慢上不少,差不多四五十分钟,才堪堪赶到街上。 这年头,公社晚上还有民兵巡逻。所以他没瞎转悠,先把大黄带进空间,又将准备好的两只土鸡和一罐蜂蜜用布袋装好,提溜着朝供销社主任家走去。 对于王满银的到来,郭主任也有些意外。 等看到他拿出的东西后,更连连推辞。 见怪了后世种种,王满银自然“真心实意”的开口:“郭主任,这些都是自家的,不是啥值钱的东西……以后有啥需要,你继续言语一声。事后不早,我不打扰你们了。” 说完,赶紧推门走人。 后边郭朝旺喊了两声,没了动静。 /111htl 第二十三章 够不够,三百六 梦里,王满银正搂着兰花拉话话,马上进行到关键步骤呢。 突然兰花变成了大黄,汪汪直叫。 跟着,便听到有声音响起“满银,满银,快起来,上工了!!” 不是做梦?他睁开眼睛。 窑洞里仍然黑咕隆咚一片,外边的确是大黄在叫,同时还有邻居王秋生的声音传来。 “我马上起来了,秋生哥,”王满银应一声,赶忙披上破棉袄出门。他抬头看了看天,残月还在天上,四周灰蒙蒙一片。 村里,不时传来几声鸡叫。 如果不是冻得直打哆嗦,王满银还以为做梦没醒呢。 见到主人,大黄立刻欢叫着迎上来,围着不断打转。 “满银,赶紧去上工呀,不然迟到扣工分。”王秋生大声喊道。 “现在,这么早,都还没亮呢?”王满银惊讶的问,手忙脚乱把棉袄扣好。 他加入二生产队的事情,村支书已经向王连顺交代过。 昨天下午王连顺特意跑过来提醒,让他明早跟着生产队上工。 王满银害怕自己忘了这事儿,专程给邻居王秋生说过,上工的时候喊他。 接受了前身的记忆,王满银当然知道生产队上工早,可也没必要这么早?现在黑咕隆咚的,到地里连庄稼野草都分不清,即使上工能干啥? “上早工就这样,干到半晌回来吃饭,算两个工分……”王秋生理所当然回答。老老实实,没有埋怨,倒有几分麻木。 “好,我锁上门一起去。”王满银也不知道该说啥好了。 毕竟第一天上工,他也没算迟到。 他锁好窑洞门,留着大黄看家。接着,便跟随王秋生去生产队饲养室门口集合。 远远地,影影绰绰见一群社员蹲在崖畔下聊天抽旱烟,猩红的火星子扑闪扑闪。话说这年头大部分男人都是烟枪,像王满银这种不抽烟的很少了。 “满银来了,” “还真是满银,这个怂娃真加入咱们二队?” “过满月杀骆驼,打渣子哩。不出去瞎逛了……” 看到王满银出现,一群烟枪纷纷笑着打趣。 王满银也不以为意,只是开口回应:“连顺叔,富年哥,你们早呀……我这不马上结婚,以后要养婆姨哩,不挣工分咋弄。” “行呀,你个怂娃总算踏上正道了,以后在村里踏踏实实干活也好。抽两口……”王连顺把烟袋递过来。 “连顺叔,还是算了,我抽不惯。”王满银赶忙摆手。 开啥玩笑,你刚抽过的,烟嘴上满是口水,让我吃口水呢。 当然,他也知道人家是好意。 两人随便找个地方蹲下,接着陆续有社员哈气连天赶到。 王满银原本以为二队社员到齐,差不多该安排任务了。 结果谁都没提干活的事儿,一群人就靠在墙根抽旱烟。 王连顺嫌冷,还从牲口棚里拽了几把麦秸当引火柴,弄一捆高粱杆,生堆火让众人烤。 “满银,给我们讲讲你在外边瞎逛看到的事儿,我听说原西县现在有耕地的机器,一天能犁上百亩地,真的假的?”王富年好奇的问。 “富年哥,这是真事儿,名字叫拖拉机,专门烧柴油的。一天轻松犁百十亩地,像咱们生产队的活儿,两天就能干完……” 关于拖拉机,前身也许不知道,但他来自后世,绝对门儿清。 这个年代,东北大平原已经开始机械化耕作。黄土高原因为地势高低起伏,田地支离破碎,拖拉机很难派上用场,几乎没有村民见过这种机器长什么样子。 “满银,再给我们说说电话是咋回事儿……” 王满银第一天上工,原本已经做好吃苦的准备。结果他天不亮起床,一早上功夫净和众人瞎扯淡了。 关键大家听得津津有味,一个问题接着一个。 连二队长王连顺也没出声阻止,就一个劲儿抽旱烟,还不断往火堆上加柴。 很快,王满银琢磨过来味儿。 不就是磨洋工吗?自己只当是给众人说书了。 只要给工分,扯淡一天他都不嫌烦。 两捆高粱杆烧完,眼瞅着不少人家窑洞上方开始冒炊烟,王连顺才敲了敲烟锅子,起身道:“都别扯求蛋了,现在开始分工。富年、秋生、满银……你们几个扒粪堆,老三,你带几个人去牲口棚清理草沫子……” 三两句,活安排完,众人才各自散去。 现在这鬼天气,土粪冻成了冰疙瘩,需要用钉耙刨开、砸碎,摊在地上晾晒。等晒干,再往地里拉。 其实这种活儿可以等天暖和,太阳把土粪晒化冻直接拉地里施肥。他们现在做的,纯属无用功。 不过还是那句话:只要给工分,让咋干咋干。 在场那么多种地的老把式,谁不知道这么做,完全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为啥没人提出?无非干好干孬一个样。 七八个人刚扒了半个粪堆,王富年又把钉耙一扔:“烟瘾犯了,我先抽袋烟。” 说着,往火堆旁凑。 很快,其他人也掏出烟袋,就连老实人王秋生也不例外。 王满银终于明白为啥大家都带着烟袋,感情这是磨洋工的好借口呀。偷懒不行,但抽口烟总可以。 得,自己也随大流。 等收工吃早饭的时候,几十个人就刨了两个粪堆,另将牲口棚的大粪处理干净。 别人都有婆姨早早把饭做好,王满银回家现生火。 因为还要赶着上工,他胡乱熬锅玉米糁,煮两个鸡蛋,匆匆吃了了事。 吃过饭来到生产队,这次上工的人更多,不少在家妇女也来了。 上百号劳力,王连顺安排的明明白白。女社员全部去仓库扣苞米,几十个男社员分三波。 一波人守着粪堆,一波人赶着毛驴车拉粪,还有人在地里施粪。 晃晃悠悠,大半天过去。 眼瞅着太阳偏西,王连顺才带着大家收工回村吃饭。 现在农闲时节,很多人家一天两顿饭,午饭已经相当于晚饭了。 当然有条件的,晚上家里会蒸一锅红薯,或熬半锅萝卜菜汤充饥。 下午王连顺终于给大家换了农活,把预留春地里的草锄一遍。现在春地里连庄稼都没种,锄草有个毛用? 王满银心里极其无语,却依然随大流。 没办法,现在多劳不一定多得,干好干赖一个样,谁还愿意使傻力! 也许有人想:大家一起努力,把田地种好多打粮食,到时候每家可以多分一些。 怎么可能,这是不允许的。 现在有句话叫“够不够,三百六”。意思很简单,农民人均每年最多只能分到360斤粮食,封顶了。 剩余要支援的,并不属于生产队……如果私下里多分粮食,那叫“瞒产私分”。 王满银收工刚回家没多久,窑洞外又出现兰花的身影。 “满银,我听说你今天加入生产队出工了,累不累?” “累倒不累,就是熬时间。来得正好,你生火,我炒菜……”王满银原本打算晚上简单对付一口,既然兰花来了,正好摊几张鸡蛋煎饼吃。 吃过饭,刷了牙,两人真真切切在炕上拉话话……这次不是做梦。 面对一个十八岁的漂亮女子,周围又没外人,王满银忍不住有些心猿意马。 “咋了,满银?”感觉身边男人呼吸不大对头,孙兰花扭头问。 “手冷,你给我暖暖。”王满银笑着回答,放在棉袄里。 “嗯……咱们还没结婚哩,” “我手冷,就暖暖。”王满银脸皮厚,嘿嘿一笑。 “你不要脸。”孙兰花脸上一红,却默许了。 来这里几次,她也知道男人会守着底线,不会更过分。 /111htl 第二十四章 会不会不娶我? 看时间不早,兰花才整理了一下衣服想要离开。 “等等,我上次进山打柴,找到一个土蜂窝,弄了不少蜂蜜,你带一瓶回家。”王满银喊住女人,把早准备好的玻璃瓶拿出来。 前两天他把蜂蜜全部取出来了,看着不起眼,没曾想装了满满一瓦罐,足足有十来斤蜂蜜。 如果拿到供销社去卖。也能值不少钱呢。 不过王满银没这个想法,还是自家留着比较好。 给老岳父家送一些,也是应有之意。正好兰花来了,省得他来回跑。 “满银,我知道你对我好,但是不能再往回拿东西了。”兰花连连摇头,说啥不肯。 因为前几次的事儿,父亲已经训斥过她不知轻重。 哪有女子一直将婆家东西往娘家拿的,更何况两人还没结婚。就算结婚也不能这么做……如果一个女子心总在娘家这边,天长日久,两口子肯定闹矛盾的。 孙老汉既然决定把大女子嫁给王满银,心里当然希望两人过得好。 更何况眼瞅着王满银像是改邪归正,也让他松了口气。 孙兰花觉得父亲说的很有道理,她真心想和男人过日子的,现在心慢慢偏向这边,自然不希望两人以后因为这个生气。 “兰花,你先听我说。”王满银大致能够明白女人的心思,重新把她拉到炕上坐下。 拥着开口道:“你也知道咱家的光景,上边没有老人,啥事儿我都能做主。以后结婚了,你爸妈也是我爸妈,少安少平就算我兄弟。咱们能帮上什么忙的,当然要伸一把手。有咱们一口吃的,总不能看着他们空着肚子挨饿。” 这是他心里的真实想法。 老岳父一家对前身真不错,不管心里咋想,后来帮衬了十几年也算事实。 虽然这些事情尚未发生,但王满银还是带着一份感激的。 “满银,你咋对我这么好呢。”兰花主动把身体靠过来,眼里又变得朦胧。 两个人靠很近,她能真切感受到男人对自己火热的情谊。 兰花没上过学,也不知道该怎么向男人表达自己的感情。只是恨不得和对方融为一体,以此来回应男人。 嗯……如果不是看时间太晚,王满银又想暖手了。 不过他也终于想起,还有件大事没说呢。 “对了,刚忘记告诉你。我在供销社认识一个朋友……过些日子,咱家估计会开个代销点,帮供销社卖货……” “啥?满银,这是真的吗?”兰花一下坐直了身子。 “有个七八成把握,我已经把村里和供销社的关系都跑好。不过现在还没完全定下来,回去后你除了家里人,谁都别告诉。不然别人容易眼红。”王满银怕女人不知道轻重,又叮嘱道。 “嗯,我会去除了少安他们,谁都不告诉,连少平和兰香也不说。”兰花连连点头,将男人的话记在心里。 她也没想到,自己将要嫁的男人这么有本事。 接着,脸上又担心的样子,话到嘴边没吭声。 “咋了,还有事儿?”王满银奇怪的问。 兰花犹豫着,还是把话问出来:“满银,你以后厉害了,会不会不娶我?” “我去,你想什么?因为家里开了个代销点,老子就要换女人?”王满银简直无语,真不知道这婆娘咋想的。 在他眼里,开代销点算个毛呀。 当然在不少农村人看来,代销员亦农亦商,已经算村里了不得的人物。 毕竟这年代,农民的出路太少了。 王满银照着她腿上拍了一巴掌,霸道的开口道:“孙兰花,你这辈子只能当我的婆姨。再胡思乱想,信不信我摁着锤死你!” “嗯,我这辈子的男人就是王满银。”兰花满意的点头。 她就喜欢男人这股霸道,挨打也是美得。男人真的是天哩! 接下来,王满银照例带上大黄,直把兰花送到家门口回转。 孙老汉守在院里抽烟,见自家大女子回来,才松了口气。 女大不中留,这还没结婚,大女子的心思都放在那个逛鬼身边了。 不过距离结婚也没多长时间了,由她去。 “爸,我回来了!”兰花主动打招呼。 “你咋又拿东西,我先前交代的都当耳旁风了。”孙玉厚看到大女子手里的东西,又吵吵起来。 “是一瓶蜂蜜,满银非让我拿……” 随后几天,王满银一直在生产队磨洋工,逐渐适应了这样的节奏。 主要每天瞎扯淡,也不觉得累。 往日他虽然住在罐子村,但是经常在外边瞎胡跑,倒是这段时间和村里人亲近不少。 直到飒飒的小雪飘落,队里不用上工,王满银终于空闲一天。 吃过早饭,他站在窑洞口往外看。 天阴沉沉的一片灰蒙,空气中零星雪花飘着。 近处地面,远处台塬山峁,被大片大片的白色笼罩,倒让空气清新不少。 他一时诗兴大发,脑海中冒出很多诗句,尤其写北国雪最豪迈那首。 片刻,又想到自己只是升斗小民,最后化成“天地一笼统,井上黑窟窿。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 接连打了几根喷嚏后,王满银决定去空间带着。 话说这些日子一直在生产队上工,倒很少仔细检查空间了。 里边依然温暖如故,有种进入后世空调房的感觉。 差不多一个月时间,水塘里鱼苗长势喜人。尤其几十条鲤鱼,最大已经有三十多厘米长,估摸着二斤多重。 其实这个斤两,已经可以拿到鸽子市出售。 好几次,王满银都忍不住想要捉条红烧,最后又打消念头。 挣钱要紧,现在兜里快比脸都干净了。 鲫鱼也有七八两重,黑乎乎的脊骨在清澈水塘里特别显眼。 倒是鲫鱼王满银已经吃过十多条,油炸、烧烤、清蒸换着来……都在空间里解决的,连根鱼刺都没留在外边。 事关自身安全,必须小心。 也因为源源不断有肉蛋补充,王满银现在身体愈发强壮。一米八的个头,差不多有80公斤重。 如今穿着棉袄看不出,只有他自己知道,脱了衣服一身腱子肉。 单手抱起石磙,跟玩儿似的。 周围水渠边,地软越来越多。 王满银现在不稀的捡拾了……主要空间里已经晾干了十多斤。又没办法天天吃。 送人也是问题,送的多了,会引来怀疑。 所以给孙家送几次后,剩余他都存在空间里。 周围黄土地上,野花越发稠密。放眼望去,色彩绚烂。 那些土蜂嗡嗡飞个不停,看样子彻底安稳下来。 粗略视察一遍后,王满银继续挥着铁锹挖水塘。 按照他原本的计划,打算在空间里挖两个水塘养鱼,面积最少在二百平方以上,中间以沟渠相连。 只是前端时间上工,这项工程给耽搁了下来。 今天正好有时间,争取多挖一些。 在边沿忙乎一阵子,王满银总感觉空间哪里不对劲儿。 等他仔细朝身后看了几眼,立马发出惊喜的声音……空间扩大了! 自己之前为测量,曾在最边沿放了一块石头做标记。 现在石头外围多出半米距离。 石头不会长腿自己跑动,只能是空间在缓慢扩大。虽然仅有半米,却也是个可喜的结果。 /111htl 第二十五章 雪地捉野味 将整个空间视察一遍,王满银确认,确实变大了。虽然边长只增长了半米,但是细算下来也有几十个平方。 不过让他有些稀里糊涂的,不知道空间增长的原因是啥。 确认没有其他啥异常后,王满银把棉袄一脱,只穿着线衣继续挖坑。 忙乎两三个小时,估摸着到中午,才重新返回外边。 刚出现在窑洞,整个人顿时一个哆嗦。 没办法,温差太大了。 也幸亏他身体好,换普通人来回折腾,估计早感冒了。 似乎听到窑洞里有动静,大黄立刻窜到门外,爪子在门板上扣抓着,不断发出欢叫声。 这家伙,有事儿? 王满银带着疑惑,打开窑洞门。 “呜呜,呜呜……”大黄摇了几下尾巴,低头在门前嗅着,散发着一股兴奋的气息。 这个时候王满银才注意到,窑洞门口雪地上摆了一溜死麻雀,有七八只的样子。 不用猜,肯定是自家土狗捉的。 他早发现,这家伙要比普通的土狗聪明许多。对于自己的命令,很多时候大黄都能准确无误的领悟。 更神奇的,这家伙也是个捉老鼠好手。之前家里老鼠不少,一到晚上窑洞里像打仗一样,唧唧不停,能闹腾大半夜。 自从大黄来了,隔三差五都有几只老鼠送命。 这一个多月,最少捉了十只。 这家伙似乎知道主人不喜欢它吃老鼠,每次捉到都放在窑洞门口显摆邀功。 最近几天,王满银已经没有听到窑洞里有老鼠闹腾了。 他原本考虑养只猫的,现在倒是省了份口粮。 既然大黄能捉老鼠,捉到麻雀也合情合理,没毛病。 不过终究有点少,不值得红烧,王满银决定来一个烧烤麻雀。 想到就做,他立刻回窑洞烧了锅温水,拔毛开肠破肚…… 外出倒脏水的功夫,王满银终于看清楚大黄怎么捉麻雀的。 今天下雪,麻雀在野外找不到吃的,只能飞到村子里寻摸。自家门前洋槐树上也停了一群。 这家伙把自己的食盆叼在狗洞前,趴在窝里守着。 等有麻雀飞下来吃食,它猛然一个扑窜…… 很快,空间里升起柴火慢烤。 架起的木棍上,几只麻雀表皮变成焦黄色,滋滋冒着油腥。 没用啥调料,就撒了些辣椒和食盐入味。 即使如此,王满银也感觉香气四溢。 感觉差不多了,他抓起一只吹了吹。 火候掌握刚刚好,入口外脆里嫩,一股辣香味直在舌尖打转。 一嚼就碎,连骨头都是酥的,很像后世的炸鸡。 唯一遗憾的,就是肉少了点。 吃了两只后,王满银意犹未尽的停手。 不过,他的食欲彻底被勾起来了。盘算着要不下午带着大黄去塬上转悠一圈,看能不能捉只野兔野鸡啥的解馋。 反正下雪天,闲着也是闲着,总不能一直在空间里忙乎。 劳逸结合才是硬道理。 另外几只烤麻雀没吃,他闪身拿到外边。 大黄作为功臣,自然不能亏待,留了两只放在食盆里。 剩余的他打算送到王秋生家,让对方也尝个鲜。 上次小石头生吃麻雀肉的情景,王满银至今不能忘记……自己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越过深沟,王满银站在院外喊了几嗓子,王秋生才端着饭碗出门。 “满银来了,吃了没?没吃的话吃点儿。”这似乎是北方农村见面通用的问候语,不分场合。 王满银还记得在后世有次上厕所,也见到两人互问吃了吗。当时他强憋笑意,直接尿分叉了。 他看了一眼,回应道:“秋生哥,你这是早饭还是午饭呀。” 王秋生碗里盛的是红薯玉米糁,上边放几片酸菜。 这就是一个成年人的口粮,没啥营养,也填不饱肚子。 “现在一天两顿,早吃晚吃都行。”王秋生扒了一口热饭,才注意到王满银手里拿的东西。 “秋生哥,我上午捉的麻雀,刚烤了,给你家送几只……”王满银说着把树枝递过去。 “这咋好意思。”王秋生嘴里推辞着,忙接过来。 “没事,我已经吃过了,你赶紧回去,外边怪冷的。” 现在风呼呼的刮,王满银刚站一会儿就感觉棉袄凉透,也没打算多聊。 “等等,满银,我还打算吃罢饭过去找你哩,明天没事?”王秋生看他要走,赶忙喊住问。 “这球天,能有啥事儿?” 和社员们待在一起的时间长了,王满银偶尔嘴里也冒出一两个脏字。 “刚才连顺叔过来交代,说明天多喊几个人,让咱们去村后崖沟里撵兔子。” “行,”王满银点点头,跟着又道,“干啥非等明天,干脆咱们去寻摸一趟,看能不能捉一只!” “两人咋能捉,又没兔子网。再说刚下了一天雪,兔子还没饿急呢……”王秋生讲了一大通,其实也有道理。 主要还是黄土高原地形的原因,到处沟沟坎坎,没办法像平原地带那样发动人海战术撵兔子。 只有等雪连下几天,达到十几厘米深时,野兔的奔跑受到很大限制,才可能被人追上。 不过王满银不信邪,打算去塬上寻摸一圈,万一碰到只傻兔子呢。 等回家吃过午饭,他便领着大黄出发。 说是午饭,这年头没有手表,自然也没个准点。 刚走出村子没多远,就看到雪地里一串串鸟类足迹。应该是野鸡……王满银立刻兴奋起来。 这里距离村子几百米,农户自家养的土鸡不可能跑太远。 他带着大黄,追着足迹一路向前。 很快,土狗发出低沉的呜呜声。 前面有货! 然而不等一人一狗靠近,就有几只野鸡扑棱棱从崖沟底部飞起。 大黄撒腿狂奔,结果追了个寂寞。 几只野鸡扑闪着翅膀,转瞬飞出上百米远的距离,落在崖沟另一边消失了。 再接着没多久,又撵起一只野兔。 这东西同样跑到飞快,大黄跟在后边跑了一阵子,很快垂头丧气的返回。 接下来几次,同样如此。 这里沟沟坎坎太多,它的速度优势根本发挥不出来。 眼瞅着肉吃不到嘴,王满银很不甘心放弃,最后决定打着大黄去东拉河边转悠一圈。 河边有很多枯草丛,理论上更适合野兔躲藏。 一场雪,东拉河彻底断流。 站在崖畔上,能够看到一条明显的冰带延伸到远方。 找了处略微平缓的雪坡,王满银带着大黄下到河边。 可能刚下雪的原因,冰面并不模糊,大部分地方依然光洁。 沿着河边走了一段距离,王满银突然停下,低头看着身旁一处水洼冰面。 就见冰下水底,十多条泥鳅和小鱼聚集在一起。 遇到鱼窝了?按照道理而言,这个季节即使存在鱼窝也应该是深水处呀。 麻雀再小也是肉,虽然王满银一时弄不明白,不过并不妨碍捕捞。 没说的,他进空间拿出斧头,三两下将冰层砸碎,而后挽起袖子,伸手捏起一只泥鳅。 这家伙像冻僵了一样,只是微微蠕动,完全没有往日的灵活。 见主人在水洼边忙乎,大黄自顾自跑开。 它似乎根本不嫌冷,依然在雪堆里嗅着。 /111htl 第二十六章 生产队撵兔子 将泥鳅小鱼捉光,王满银又在水底草茎根发现不少河虾,同样一动不动。 这些河虾个头不大,两厘米长,也被捉了放进空间内。 话说到目前为止,空间水塘里的鱼类品种已经差不多有十种。不过除了鲤鱼和鲫鱼外,其他都长不大。 倒是河虾可以期待一下,油焖大虾味道还是很不错滴。 直到整片水洼扫荡干净,王满银才想明白鱼群汇聚的原因:可能是氧气和温度。 东拉河里水草很少,冬季水中含氧量偏低,所以鱼类一般聚集在浅水处。再加上白天浅水处可以被阳光照透,温度要高于深水区。 只是昨晚突然降温,水洼和东拉河的连接处冻实,它们便被彻底封锁在这里了。 兔子没撵上,捉十来条小鱼,也算不虚此行。 下雪,天黑的快。 刚出来一个多小时,崖畔下已经开始变暗。 王满银没了继续捉野兔的心思,打算喊上大黄打道回府。 没等他张口,却见这家伙从远处返回,嘴里擒着一团灰黑色的东西。 野鸡?! 看到大黄将一只野鸡丢在面前雪地上,王满银异常兴奋:还真有傻野鸡撞到嘴里的? 这是一只雌鸡,毛色土灰色,并不像雄野鸡那样鲜亮。 唯一可惜的,大黄将这家伙脑袋咬碎了,死的不能再死。否则活捉放在空间里饲养,明年春天说不定能孵化出一群野鸡。 “汪汪,汪汪……”大黄叫了两声后,又掉头朝远处跑去。 啥情况?看到土狗的动作,王满银立刻有了想法,快步跟上。 一人一狗沿着高低起伏的崖畔跑出上百米远,大黄突然对着一处蒿草丛,发出低沉的声音。 这个时候,他也注意到蒿草丛边沿有不少散落的鸡毛。 王满银凑到跟前,下一刻瞪大眼睛。 蒿草丛旁的崖畔底部,有一条竖直狭长的裂缝,应该是黄土下沉造成的。 这位置比较隐蔽,周围有蒿草丛遮挡。 换成王满银从附近经过,十有八九看不到。 隐约间,里边传来咕咕的声响。 他哪里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当即凑到缝隙前。里边黑乎乎一片,模糊看到几团黑影挤在一起。 真有野鸡藏在里边! 王满银强压着兴奋,用身体把缝隙遮挡大半,旁边准备好布袋。 跟着,好像拔萝卜一样。 他将胳膊伸入缝隙深处,捏住一只野鸡翅膀,直接提溜出来。这家伙被捉后,咯咯的乱叫起来。 其余几只受到惊吓,立刻扑闪着翅膀窜动。可惜洞内空间狭小,洞口被堵死,它们根本没地方逃。 将到手的野鸡放入布袋,王满银又伸手捉第二只,第三只…… 缝隙里总共五只野鸡,一只都没跑掉,全部落入布袋。 这一次,绝对称得上收获满满。 天差不多暗下来,又开始飘雪花儿,他将扎好的布袋扔进空间后,便带着大黄返回。 到家,王满银第一时间带着土狗进入空间取暖。十来分钟时间,冻得通红的双手终于恢复直觉。 休息完毕,他拿起剪子咔嚓咔嚓把几只野鸡翅膀给剪了大半。 一公四母,全部放入深坑里饲养。 不过野鸡不比自家养的土鸡,跳跃能力超强。为了防止这些家伙逃出土坑,他还特意用树枝在上边编制了一层栅栏。 至于土狗咬死的那只雌野鸡,晚上炖了吃。 可惜外边下着雪花儿,没办法把兰花喊兰花过来。 不过空间还留几只,以后有的是机会。 中午麻雀肉太少,王满银没吃尽兴,今晚倒可以美美的吃一顿了。 他利索将野鸡褪毛收拾干净,菜刀哐哐剁成大块。根本没有炒,直接加水放入锅里乱炖。 等水烧开捞出浮沫,加上辣椒段、食盐,盖上锅盖继续烧。 野鸡肉肉柴难嚼,这年头又没有高压锅,必须多炖些时间才能烂货。 接连添两次水后,又往里边加上切好的土豆块。 很快,诱人的香味在空间里飘散。 上边漂了一层零星浮油,配上鲜红的辣椒段,还有翠青洁白的蒜苗段,倒显得色香味俱全…… 王满银先加了块鸡肉尝尝,随即给大黄捞了个鸡腿。再弄了些玉米糁子,就算这家伙的晚饭了。 鸡汤有点辣,害怕大黄喝了受不住,他便没给弄。 安顿好土狗,王满银坐在空间地上,喝着鸡汤,唱着歌。 一会儿功夫,脑门上全是油汗。 这只野鸡个头不大,收拾干净最多二斤重。 大半锅鸡汤,连带鸡肉土豆块,让王满银吃了个嘴油肚圆。 这日子,真爽! “嗷嚎嚎……” “截住,截住,别让兔子跑了!!” 崖沟里,十多个高原大汉狂奔着。 一个个手持木棍,扯着嗓子喊叫声不断。 最前方,两只野兔蹦跳着前进,土灰色的身影在雪地里异常显眼。 它们身后不远处,还有一群土狗汪汪叫着追赶。 其中大黄一马当先,成为土狗里当之无愧的领头者。 追出上百米远后,这家伙一个扑窜,随即叼着野兔返回。 至于剩余的土狗,继续跟着另一只野兔急追…… 那家伙也没跑掉,前面崖畔口早设下兔子网。这种网用棉线编织,只有一米多高,和后世捕鱼的粘网很像。两端各有一根木棍,插在土里固定。 受惊的野兔奔跑中慌不择路,根本看不清前面有拦网阻挡,大多会一头撞上。 眼看着野兔落网,早守在旁边的几个村民立刻冲过去。 后边负责指挥追赶的王连顺啧啧不已:“满银,没想到你这怂货懒归懒,倒养了条好狗呀。春上打圈的时候,给我家的狗配配种。” “这狗确实不赖,都抓第三只了!”王富年接了话茬。 一群人早上吃过饭就在山峁崖畔间寻摸,到现在共抓了八只兔子,其中有三只都是大黄的功劳。 当然,今天之所以能这么顺利,一方面地上雪更厚实了,野兔奔跑速度明显放慢。另一方面众人从三个方向围堵,让野兔没办法转弯腾挪,只能向前跑。 饶是如此,也让他们看出大黄的不凡。 将两只兔子收好后,一群人又朝下一个崖畔进发。 方法仍然是围三缺一。 先将兔子网设置好,众人照例带着土狗,开始从三个方向合围。 每人手中拿着一根木棍,不住在荒草丛里敲敲打打…… 直到天快黑,众人才兴高采烈地返回村子。 很快,生产队饲养室门前架起大锅,腾腾冒着热气。 一群孩子围在场院里凑热闹,一个个眼睛里带着渴望。 十多只野兔迅速被扒皮,剁成小块放锅里咕嘟咕嘟煮起来。“斜眼”王寿长下厨,不停将葱、姜、花椒、辣椒等调料放入里边。 王寿长解放前曾在原西县的饭馆做过活,因为一只眼大一只眼小被人称为斜眼。 现在他在老家种地,也是十里八村有名的厨子。 农闲时,这老爷子还会请假去给人帮厨,每次也能挣个两三块钱。 不过这个算副业,外出挣了钱需要往队里交一半抵工分。 旁边的二队长王连顺,忙着把十几张兔子皮朝崖面上贴。这年头兔子皮也是个金贵东西,一张能卖八毛钱呢。 至于王满银等人,则早早进入窑洞内烤火、打牌、胡吹一气。 为了照顾牲口,饲养室一天到晚都会烧土炕,里边非常暖和。 众人待了一阵子,纷纷脱掉鞋子棉袄。 那味儿……一个比一个绝。 王满银刚开始不适,不过在里边待了一阵子后,鼻子也失灵了。 /111htl 第二十七章 罐子村开会 十几只野兔剁碎装在生产队的八丈锅里,足足有半锅。 再兑上土豆萝卜乱炖,满满一大锅,热气腾腾,香气扑鼻。 看起来,确实不少。 如果单这次撵兔子的二十多口壮劳力吃的话,每人都能混个嘴油肚圆。 但是各家都有大人孩子,总不能只他们吃,让家里人都饿着?真这样的话,估计回去婆姨连床都让上。 另外生产队还有不少社员家的劳力被外派去修河工,再加上村里的寡妇老人……这些同样少不下。 所以王连顺分得还算公平,不管是否参与撵兔子,每家端一碗回去。 无非今天参与撵兔子的人家,碗里肉多一点。 王满银家没人送碗,就借了个碗盛着兔肉回家。 到家兔肉已经凉透,他重新生火热了下,和大黄一起共享。 王寿长的手艺不错,卤兔肉完全入味,辣乎乎的吃到嘴里很带劲。 王满银就着两个玉米窝窝,才将今天消耗的能量补充回来。 吃过饭,照例进入空间干活,就当饭后运动消食了。 入冬的第一场雪来得早,去得也快。 第三天,天气已经放晴。 一天功夫,台塬上的积雪已经融化大半。倒是崖畔里仍然堆着厚厚一层,没有个把星期,估计化不完。 村里道路也变得泥泞起来,一脚下去,能带起二斤泥巴。 人走都麻烦,更别说拉车。 干不成活,没办法挣工分,但是村里也没让人闲着。 开会! “天上布满星,月牙儿亮晶晶。生产队里开大会,诉苦把冤伸……” 伴随着喇叭声响起,王满银早早准备了小板凳。 第一次去村里开会,他还真有点参加仪式的感觉。 等越过深沟,王满银发现王秋生家除了腿脚不便利的老太太外,连带婆姨和三个孩子都跟上来。 他不解的问道:“秋生,咋把嫂子他们也带上了?” “你嫂子必须到场,不去扣一天工分哩。”王秋生赶紧回答道。 得,这下王满银也不知道该说啥了。 这个年代,工分就是农民的命根子。虽然不值钱,但是还真少不了。没了工分,一家人都要喝西北风。 尤其每天收工的时候评工分,很多人为了一个工分甚至半厘能够吵嚷嚷半天。 王满银刚开始参加劳动,被评为三等功分。有相熟的村民还私下里鼓动,让他找王连顺闹一闹,多评点工分。 他自然没听对方的话,反正自己又不是靠工分生活。 真被评上高工分,肯定会引来很多人不满。 毕竟,前身的二流子形象已经固定了。 还是老老实实待着,等代销点开起来再说。 不折腾,不闹腾,低调行事。这是他给自己定下的小目标。 等王满银和王秋生一家赶到饲养室时,就见院子里已经来了有百十号人。 罐子村分两个生产队,男女老少五百多口。 这会功夫,柴草垛边,石头堆上,甚至粪堆旁,都坐满了人。 整个场内乱糟糟一片,孩子们来回跑着打闹,婆姨们凑在一起纳鞋底闲聊,汉子们蹲在墙根抽着烟袋…… 总之,这种热闹的场景,王满银在后世从未见过。 他也寻了几个相熟的人,凑到一起瞎胡咧咧。当然大部分时间是王满银在说,主要大家都喜欢听他讲外边的事情。 不过王满银心里还是有谱的,只挑一些可以说的。一些不可说的问题,提都不提。 看院子里人到的差不多,大队会计王秀增吹了吹话筒试音。 “大家都静一静,没来的社员咱们不等了。会后点名,哪家有人没到扣工分……下边让赵干部传达会议精神……” 王满银这才注意到,台上多了个身穿蓝卡叽中山装的年轻人,衣兜里还挂着钢笔。这年头,好像中山装是有身份人的标配。 即使大冬天穿着厚棉袄,外边也要套上中山装。 他小声问旁边王秋生道:“谁呀,这是?” “赵建海,咱们罐子村蹲点的驻村干部,前段时间有事儿回城里了。”王秋生压低声音回答。 就见话筒摆到赵建海跟前,对方精神高昂的开口道:“根据xx的会议精神,我们要以xx为纲,” 赵建海在台上高声讲,王满银听到身后传来叽咕声:“不忘xx,牢记xx……抓xx生产,争取把农业生产搞上去……多交粮食,多做贡献……” 他扭头,才发现是“斜眼”王寿长在低声背诵,内容和赵建海说的一字不差。 这让王满银啧啧称奇起来:“行呀,斜眼叔,你这水平都能当干部了。” “当个球,每次开会都是这几句话……”王寿长撇了撇嘴,小声道。 没等斜眼把话说完,立刻有人训斥:“你个怂货胡咧咧啥。” 说话的叫王福长,是王寿长他哥。 闻言,斜眼一个激灵,再不敢说怪话。 赵建海讲完,接着是村支书王满囤开讲。 然后话筒挪到一队队长王满军跟前,他也是王满囤的弟弟。 王满军也不识字,讲话水平和哥哥完全没法比,拉杂半天扯不到正题。 要么车轱辘话来回翻,要么说到节骨眼忘词儿。一会儿我说这一个哩、那一个哩。 王满银听半天,愣是不知道这货想表达啥意思。 下边的社员更嗡嗡作响,说话声越来越大,弄得赵建海连连皱眉头。 还是他哥听不下去了,扭头问道:“满军,你说完没,说完让连顺叔讲几句?” “完了,完了,让连顺叔讲。”王满军尴尬地放下话筒。 王满银现在已经彻底没了兴致,零下几度的天气,这会儿双脚快冻木了。 好在不只他一个人嫌冷,有人开始轻轻在地上跺脚。 接着,跺脚声越来越响。 无奈之下,会计只好再次大声喊道:“都别跺脚了,谁在跺脚扣工分。” 刚开始还有效果,声音马上消失。 结果没一会儿功夫,跺脚声音又响起来。 台上几人见状,只能草草宣布结束。 随着驻村干部回归,村里的会也多起来。动员会、评分会、学习会…… 白天需要挣工分,王满银原本打算趁晚上进空间干点活的,争取一个星期把水塘挖好,结果愣是找不到时间。 眼看着空间里的鲤鱼一天天长大,最大差不多有四斤重,他开始盘算着去米家镇鸽子市卖鱼的事情了。 之所以没打算在石圪节出售,主要那个鸽子市太小,另外有很多人都认识他。自己马上要在村里开代销点,这节骨眼上肯定不能出问题的。 没加入生产队前,王满银真正的逛鬼一个,每天来去自由,也没人管得到。 现在不上工的话,还要找理由向生产队请假。 不过理由他倒是想好了,去米家镇买点结婚用品。 毕竟自己马上要结婚,这个村里人都知道。 现在是农闲,王连顺也没说啥,直接批了两天假。 /111htl 第二十八章 去米家镇卖鱼 虽然空间水塘面积不大,最多两三百个平方的样子,但是想要下水捉鱼也费些功夫。 不过对王满银来说,根本不叫事儿。 他直接在塘边新挖出一个十来平方的水坑,以沟渠和水塘相连通,再弄了些蚯蚓段放在里边。 经过这段时间,王满银已经发现,空间产的蚯蚓喂鱼喂鸡效果特别好。 半天后重新进入空间,远远就听到水坑里传来哗啦啦的声音。 等他赶到附近,看到里边鱼头窜动,不断泛起浑浊的浪花。 王满银眼疾手快,直接将沟渠封死。 接下来简单,只要抡起网兜捉鱼就行。 不过他暂时没打算这么做,现在捉了鱼很容易缺氧死亡,到时候卖不上价钱了。 还是等到了米家镇后,看看形势再说。 后半夜,准备好东西,王满银便带着大黄出发了。王连顺虽然批了两天假,但是怕遇到雨雪天气,所以早些去为好。 王满银原本想将土狗留在家里的,后来想着没人喂,索性领上。 万一路上碰到野狼,也能有个帮手。 夜里寒风尖,刚开始王满银冻得直哆嗦。不过走了十多里路后,逐渐开始热燥起来。 近四十里路,紧赶慢赶,等一人一狗出现在米家镇外时,天色已经大亮了。 米家镇地处交通要道,经常有马车路过。 这会儿功夫,土路上不时可以看到背着粪筐捡粪的老农。 略作歇息后,王满银便朝米家镇鸽子市走去。 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将鱼拿出来,而是先看看行情。 如果安全的话,再做打算。 和上次一样,刚进入集市内,就被人拦着卖东西。 一切如常,王满银才放心离开。 接着,他找到一个偏僻的角落里,闪身进入空间捉鱼。 第一次卖鱼,他没敢多捉。 只捉了十多条放在荆条筐里,上面盖了层草,提溜着走出空间。 重返鸽子市,他在一个卖烟叶的老汉旁边寻了个空位。 新鲜的活鱼在米家镇绝对算稀罕物,连供销社卖的一般也是冻鱼。 不出意外,他刚把荆条筐放在地上,就引起不少人关注。 “小伙子,你这鲤鱼挺新鲜呀,多少钱一斤?”一个身穿蓝色棉袄,头上裹着头巾的妇女凑过来问。 “一块一一斤,论条卖。”王满银回答道。 对方能认出鲤鱼,显然家境不一般。 “一块一,太贵了?供销社里最好的猪肉才八毛五一斤。”妇女立刻摇头。 “大姐,能和供销社里一样吗?人家还要肉票呢。我这个单算钱……” “小伙子,便宜点,我来一条。” “没错,小伙子,做生意要灵活点,便宜的话我也买一条。”旁边又一个戴眼镜的中山装男子开口。 “那行,你们说啥价?”王满银没打算长时间在鸽子市停留,更想尽早把鱼卖掉。 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九毛,九毛的话我来一条,咋样?” “大姐,你也别九毛了,我也不要一块一,咱们都退一步,一块钱一斤,好算账!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我就十来条鱼,卖完没了。”王满银又道。 “行,给我来一条,”中年妇女选了最大的一条鲤鱼,又问,“你咋没带秤呢?” “没带秤好办,”王满银扭头冲旁边买烟叶的大爷道:“大爷,用一下你的秤,完事儿我给你一毛钱咋样?” “小伙子,用一下秤,要啥钱。”老汉倒是爽快人,直接把秤递过来。 王满银也没有动手,让中年妇女自己称重量,而后凑过去看一眼。 “四斤六两,你给四块六。” 中年妇女爽快的掏钱,提着大鲤鱼走人。 接着,中山装男子也买了一条,四斤二两。 很快,又有人凑到摊位前…… 十来分钟时间,几条鲤鱼卖个净光,总共挣了四十多块。 这钱挣得快,让他很有些兴奋。 还有人得到消息太晚没买到,拦住王满银询问明天来吗? 他连连摇头,直说自己就弄这么多鱼,短时间不会再来了。 还是那句话:挣钱要紧,但是安全要放在第一位。 偶尔来米家镇卖一次两次可以,如果短时间弄来的鲜鱼太多,肯定会引起有心人注意。 当然有空间存在,王满银立于不败之地。 只要不当场被抓住,即使被人追赶,他直接跑到没人的地方消失,对方累死也找不到。 而且经过这段时间锻炼,王满银现在力气飞速增长,轻松抱起近二百斤的石磙,哪怕被三四个人劫道也不怵。 四十多块钱到手,王满银及时离开鸽子市,心中盘算着该怎么花。 先吃顿早饭,再去供销社买点水果糖,顺便给兰花买个头巾。 嗯,如果有雪花膏的话,也买一瓶。 现在没有啥化妆品,王满银能想到的就是这个了。 这也是他能给兰花最好的东西。 正想着事情,突然大黄汪汪叫出声。 王满银急忙扭头,就见一个胖胖的中年人站在身后不远处,正冲自己发笑。 对方面色红润,精神气色很好。身上穿着蓝卡叽中山装,上衣兜里还别着钢笔,明显不是一般人。 “大哥,有事儿?”王满银略带着警惕问。 “小伙子,刚才是你在卖鱼吗?”中年人笑着问。 “没有,你认错人了!”王满银连忙摇头。 “不可能,我刚才一直从鸽子市跟出来的。别怕,我是石科马煤矿的,负责矿上的后勤采购,这是工作证。” 似乎怕王满银不相信,他又掏出一个硬硬的红皮小本子。 王满银接过来看了一眼,上边写得很清楚,姓名、籍贯、年龄、服务单位。 下边有一张盖着红章的免冠照片,另一侧则是语录。 总之,这玩意儿应该不是假的。上边名字叫李平,正是石科马煤矿的采购员。 要说在公社这个层面,这年头什么单位比较吃香,恐怕除了供销社,就是煤矿。 煤矿虽然下井工作比较危险,但是工资和福利待遇绝对好到冒泡。 公社干部每月工资不过三四十块钱,一般的井下矿工能拿到六七十块元,妥妥属高工资。 而且他们实行定粮供应,家属每月24斤,普通职工30斤,矿工45斤,井下矿工60斤。 另外井下矿工每月还有糖票、烟票、酒票等福利。 也因此,每次煤矿在公社招工,名额根本分不到下边农村,早被公社干部的亲戚朋友给包圆了。 王满银彻底放下心来,出声询问道:“原来是李大哥,你想要多少鱼?” “越多越好,你有多少?” “我们几个兄弟大概还有二三十条鲤鱼,还有些是鲫鱼。”王满银原本想一次把空间里的鱼全部卖掉,随即又打消这个念头。 双方第一次做交易,还是稳妥点好。 为了显示自己后边有人,他还特意说几个兄弟。 闻言,李平眼睛一亮:“小兄弟也是个有能耐的人呀,我全要了。我们矿上在米家镇设了一个点,专门负责采购,那里有秤。放心,绝对不会让你吃亏。” “那行,我马上回去喊朋友送鱼。等半个小时,咱们在采购点见面。” “好,那我回去等着。”李平点了点头。 /111htl 第二十九章 孙家好女婿 等王满银提着两个荆条筐来到煤矿采购点时,远远就见李平站在门口等待。 看到他,对方立刻递烟过来:“王兄弟,你来了,老哥还害怕你刚才骗我的呢。” “李大哥说笑了。”王满银应一声,接过烟夹在耳朵上。 虽然米家镇和石圪节公社分属两个县管辖,中间还隔着四十里路。 但为了安全起见,王满银没告诉对方自己的名字,先前只说姓王。 接下来一切顺利,二十多条鲤鱼有一百多斤重,外加十多斤鲫鱼全部出手。鲫鱼价格更便宜些,八毛一斤。总共卖了130多块钱。 李平也够意思,除了给一百二十块钱,还有三十多斤地方粮票、两张糖票,外加一张布票。 不愧是煤矿的采购部门,这交易让王满银非常满意。 临出门时,李平拍着他的肩膀道:“王老弟,以后你要再弄来鱼,可以直接来采购点,我一般都在这里守着。或者到矿上提我的名字,就说送鱼……” “行,我等年前有时间再来一趟。”王满银点点头。 闻言,李平更是眼睛发亮。 自己刚才之所以换些粮票,就是觉得这小伙子并非一般人。 现在看来,果然没猜错。 这年头采购虽然属于肥差事,但是活也不好做。比如肉、蛋、禽,计划内就划拨这么多,煤矿里要想多分些,只能派人私下里进行采购。 上边下了任务,采购员只能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兜里有钱,王满银腰杆也硬不少。 话说这钱来的太不容易了,自然要好好犒劳一顿。 穿越到这方世界近两个月时间,他几乎每天都在空间里忙乎,终于见到回头钱。 现在水坑里剩二十多条鲤鱼,再养一个月,最少还有一百多块的收入。 这样算下来,结婚的财礼钱差不多凑齐。 在国营饭店填饱肚子后,王满银照例买了不少吃食,另外又将两张糖票和布票花出去。 接着,他去米家镇的医院买了两瓶眼药水,这是给兰花奶奶准备的。 晃晃悠悠,时间差不多到中午。 冬天太阳下山早,返程有四十里路要走,王满银没敢耽误。 他带着大黄紧赶慢赶,终于等天快黑的时候抵达双水村村头。 兰香和村里几个碎娃正在土路上跳绳,看到王满银到来,立刻兴奋冲家里大嚷道:“爸,妈,满银哥来了,满银哥来了!” 那声音,别提多高兴。 小孩子都是吃嘴的年纪。对孙兰香来说,只知道满银哥很好,每次来都给自己带好东西吃。 王满银也没有让她失望,看旁边还有几个眼巴眼望的小孩子,他直接从荆条筐里掏出一把糖,每个人分了两颗。 “满银,你咋来了?”兰花闻声从院里走出来,满脸的笑容和情谊。 “有日子没见你了,我来看看。”瞅着孙老汉和少安在院门口出现,王满银也没敢说啥骚情的话。 “叔,少安,你们在家呀。”王满银打了声招呼,提着荆条筐进院子。 “满银哥,去窑洞里坐,外边冷。”孙少安忙道。 看到刘二妮出来,王满银同样规规矩矩喊了声:“婶子,忙着呢。” 话说现在孙家人对他的态度大变模样,原本都以为王满银是个逛鬼二流子,兰花嫁过去绝对要吃苦受累。 没想到这段时间,王满银眼看着变好。不但不出去瞎逛,还主动加入生产队干活挣工分。 农活干的咋样先不说,关键是有个生活态度,说明真打算居家过日子的。 这点,让孙老汉很满意。 而且前些日子他还听兰花说,王满银在供销社认识人,打算在村里还代销点呢。这更让孙家人高看一眼。 王满银进屋,看到炕头上躺着的老太太,忙打招呼道:“这是奶奶,我是王满银。” 害怕老太太听不清,刘二妮又大声介绍到:“妈,他就是兰花找的男人,是罐子村的后生。” “好,好,你对兰花好。”老太天倒不糊涂,眉开眼笑。 “奶奶,我今天出去赶集,给你买了点吃食,”说着话,王满银把烧饼,大肉包子都拿出来。 孙老汉脸色变了变,话却没说太重:“满银,下次来不用带东西,马上是一家人了。” “叔,我给奶奶买的。” 王满银一句话,让孙玉厚彻底没话说。 接着,他又把给奶奶的眼药水和兰花的头巾,还有白糖统统拿出来。 兰花接过头巾,高高兴兴带在头上,更明媚了不少。 这会儿功夫,在村里玩的孙少平也回来了,同样热情喊着“满银哥”。 王满银没打算在孙家多待,聊了几句闲话就打算离开。 这次孙玉厚和少安说啥不让走,拦着非要让他晚上在家吃饭。 看一家人让的实在,王满银没有拒绝。 难得的,孙家晚上炒了盘鸡蛋,又把王满银带来的肉包子和烧饼热了热。 一盘炒鸡蛋,一盘酸菜,就算今晚的主菜了。 这段时间,王满银快把鸡蛋吃够,所以席间筷子一直往酸菜盘子里夹。 倒是刘二妮看不过去,直接端起鸡蛋,往他碗里拨了些。 一顿饭功夫,王满银和孙家人亲近不少。 吃过饭,兰香和少平早早离开,去村里金波家借宿。 没和小孩子,孙玉厚才问了个关键:“满银,你开代销点这事儿准成吗?最近咋没听到动静,是不是出啥差错了。” “叔,应该错不了,我准备明天再去供销社一趟,问问同学。”王满银回答道,心里其实也有些犯叽咕。 按照道理来讲,自己东西也送了。 这都半个多月,为啥没见刘庆立再传信。 “去问问也好,不过上门不能空着手。等下把我家老母鸡捉一只,你给人家送去……”孙玉厚抽了口旱烟道。 听着话,就知道孙老汉真把自己当女婿看待了。 王满银感动之余,忙摇头道:“叔,不用,我也养了几只,哪能要你家的。” 他已经想好,等明天晚上可以给郭主任家送一条鲤鱼过去,应该比土鸡效果更好。 辞别孙家人,王满银带着大黄一路返回家中。 睡觉前,他照例近空间转悠一圈。 最后来到水塘边,仔细数鲤鱼的数量。 沿着岸边绕了大半圈,王满银突然停下脚步,惊喜看着水中那片郁郁葱葱的芦苇。 外边芦芽还没冒尖,空间里已经长到半人高了。 就见芦苇旁的水面上,似乎有些青黑色的东西在游动,很像鱼苗。只是空间里此刻灰蒙蒙,看不太清晰。 带着惊喜,王满银点了个火把。 真是鱼苗! 这一大片,最少上百条。只是个头太小,不知道是鲤鱼苗还是其他鱼苗。 这发现,让王满银彻底兴奋起来。 意味着自己以后不用再辛苦去东拉河里找鱼苗,只凭借空间就能实现自给自足。 /111htl 第三十章 偷偷打小报告 白天在家,王满银又特意进空间查看了一遍,确认水塘里的确新生了很多鱼苗。至此,他彻底放下心来。 等这一茬鱼苗长大,别说卖鱼,以后自家吃鱼肯定也不成问题。 不过让王满银有些头疼的是,该如何光明正大把空间里的鱼拿出来吃。到目前为止,他每次吃鱼都是在空间里,外边连根鱼刺都没留下。 除了鱼苗,还有两只母鸡开始孵蛋了。 为此,王满银特意挖了深坑,把两只鸡单独分开。 每个鸡窝里放十只鸡蛋,任由两个家伙孵化。 估计再过两月,自家隔三差五就能吃顿鸡肉了。这个来源倒好说,鸽子市就卖的有土鸡。 之所以没放更多鸡蛋,也是为空间承载能力考虑,毕竟以后还要种庄稼呢。 上了一天工,今晚难得没有开会。 王满银早早吃过晚饭,天刚黑就带着大黄朝石圪节公社走去。 距离供销社郭主任家门口不远时,他手中多了条大鲤鱼。 见对方家里还亮着灯,王满银站在院外喊了几嗓子,很快有脚步声传来。 开门的正是郭朝旺,看到来人后满脸笑意:“是王满银呀,你来了!” “郭主任,前段时间忙着在队里挣工分,有日子没来拜访。正好我弄了条鲤鱼,就想着给你家送来尝个鲜。” 不同于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农民,郭朝旺自然认得鲤鱼的。 也正因如此,他啧啧称奇道:“吆,还真是鲤鱼,好大一条。外边冷,快进屋里坐。” 他发现小瞧了王满银的能耐。 这么大一条鲤鱼,别说在石圪节公社,就是原西县平常也难见到呀。去年县供销社弄了一批冻鱼,引得市民连夜排队抢购。 见王满银提着这么大一条鲤鱼进屋,郭主任媳妇脸上也堆满了笑意。还主动倒了杯菊花精水。 郭朝旺家几个半大的碎娃子,更围着大鲤鱼问起来。 “这鱼咋做着吃?” 王满银也是知无不言:“去鳞甲内脏,切成块油炸,或者红烧……要是显这么做费油,可以放上葱花生姜食盐清蒸,味道也很好。” 一般的鲤鱼有股土腥味,如果不会做的话清蒸很难吃。 空间出产的鲤鱼则不同,王满银之前吃过鲫鱼,几乎感觉不到土腥味。 “鲤鱼确实是个好东西,我年轻时在外地吃过,多年没吃呢……”郭朝旺也接口回答。 “主任想吃的话,以后有机会了我再给你弄两条。”王满银忙回答道。 “哦,你还能弄来吗?”郭朝旺来了兴致。 “这东西要碰运气,我也是前两天去米家镇赶集,看到有人卖鱼才弄了一条。”王满银自然没敢拍着胸脯打包票,话说的模棱两可。 郭主任遗憾的摇头:“那算了,我原本还想着你有门路的话,让供销社收购一些呢。” 王满银也没有就这个话茬继续下去。 往供销社卖鱼,他没那么大胆。 还是那句话,说不清楚来历。 偶尔一两条鱼还可以推说从鸽子市买的,多了指定引人怀疑。 顿了顿,郭主任主动开口道:“对了,满银,办代销点这事儿我彻底弄妥了。给你安排在第一批,这两天有时间你就可以把东西弄回去。另外,正好供销社里有几个空闲的玻璃柜台,你到时候领一个,算支援代销点的……” “太好了,谢谢郭主任。”王满银满脸兴奋,连连点头。 今晚这鲤鱼送的太值了,不虚此行。 “别谢我,刘庆立这小子也给你说了不少好话。”郭朝旺摆了摆手。 又说几句闲话,王满银看时间差不多了,就起身告辞。 郭主任亲自送着出门,走到院里时,他压低声音:“满银,你们罐子村的驻村干部是不是叫赵建海?” “对呀,咋了?”王满银不解的反问。 “他前几天知道你要当代销员的事儿,跑到供销社打小报告,让我给怼回去了。以后这人你小心点。” “知道了,我一定注意。”王满银郑重点头。 等离开郭主任家,他心里纳闷不已,实在想不起哪里得罪赵建海。 十有八九还是前身惹的祸,不过以后真该注意了。对方能知道这事儿,应该听王满囤说的。 万幸供销社和公社属于两个系统,再加上王满银做人周到,才没出差错。 害怕夜长梦多,第二天一大早,王满银就给二队长王连顺打招呼,说自己又要请假一天,去供销社运货开代销点。 “啥,满银,你这个怂货要在咱们村开代销点?”王连顺陡然听到,惊得旱烟袋差点从嘴里跌落。 “满银,你不会说梦话?就凭你,开代销点?”旁边的王富贵也搭腔道。 再看其他来上工的村民,同样不相信。 “连顺叔,这事儿我还能开玩笑。等把东西弄回来,你们就知道真假了。另外,我还想借生产队的架子车用半天。”王满银又道。 如果单单是商品的话,自己借个扁担就能弄回来。关键多了个玻璃柜,这可是个精细东西,稍不留神就会弄碎,必须小心点。 看对方说的跟真事儿似的,王连顺也不由自主相信。 他又好奇问:“这事儿太快了,以前咋没听你说?” “以前没定下来,我也就没好意思在村里提。”王满银继续说着场面话。他心道:幸亏没早说,否则不知道多少人会偷偷打小报告。 借了架子车,在众人怀疑或者羡慕的目光中,王满银带着大黄朝石圪节公社走去。 看时间还早,他在饭店里买了几个肉包子垫垫。 也许这段时间不断吃肉,让王满银的嘴巴喂叼不少,觉得肉包子没以前香了。 嗯,齁咸。 等供销社上班,他直接去找刘庆立帮忙。 有人好办事儿,再加上郭朝旺专门叮嘱过,所供销社的工作人员也没敢刁难,直接给了张供货清单。 王满银不用费啥心事,照单拣货就行。 东西零零碎碎,最大头当然是劳动工具,锄头、镰刀、铁锹等等。这些没有限制,根本不需要票,社员只要给钱就卖。 其次是食盐、煤油、酱油、散酒,家家户户都离不了。 每种五十斤,单这些就二百斤了。 王满银庆幸自己借了架子车,否则一趟还真弄不完呢。 另外是香烟和水果糖,这个比较值钱。香烟分档次,两三块一条。糖果也有几种,贵的什锦糖要一块多一斤,便宜的水果糖八毛多。 剩余还有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小学生用的练习本、铅笔、墨水、橡皮、尺子。 农家常用的煤油灯、灯罩、灯芯、火柴、篦子、肥皂、草纸、粗瓷碗、筷子等等。 总之,代销点属于“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基本上老百姓日常所用的东西,王满银都打算备一些。 当然,很多东西要票证。 在刘庆立帮忙下,东西满满装了一架子车。为了安稳,还特意用绳子多绑几道。 王满银试着拉起架子车走几步。 还行,不算太费力气。这主要归功于营养跟得上,再加上他不断锻炼,力气也练上来了。 之后照着清单算细账,总共不到五百块。 因为是代卖,暂时不用掏钱,每月月底结一次账就行。 /111htl 第三十一章 热闹的代销点 给刘庆立打了声招呼后,王满银就拉着架子车离开供销社。 罐子村距离石圪节公社直线距离不过七八里,不过山路难走,七扭八拐,高高低低,快多出一半路。 刚开始王满银倒不觉得,一口气走了五里多路,开始气喘吁吁,额头上全是汗水,连里边穿的线衣都湿透了。 他只能小心翼翼把车子停到路边支好,而后坐下来休息。 按理说这个时间点,村里人基本在田里忙乎,路上也遇不到闲人。 自己完全可以把一些大件东西放入空间里,这样会轻松许多。 不过略微想了下,他没打算这么做。 宁肯自己累点,安全第一。 用了个把小时时间,总算把架子车拉到村口。 远远地,就见村头山峁上,黑压压的站着一大片人。 啥情况,不会发生什么事情了? 正当王满银迷糊着呢,听到有人大声喊道:“是满银,他回来了!” “满银哥(满银叔)!!” 跟着一群孩子的叫声此起彼伏,纷纷朝这边跑过来。 他才明白,感情村里这些人是专门迎接自己的。 说到底,王满银到底小瞧了代销员的身份,没有真正明白对这个时代的底层农民意味着什么。 很快,架子车跟前围满了孩子。 “满银叔,我帮你推车,”石头兴奋地叫到。 “我也推车……”一群孩子叫声连连。 “好,你们都推车,到家每人一颗水果糖。”王满银正累着,自然同意这些碎娃们帮忙。 结果他们突然用力过猛,差点把王满银推了个跟头。 “慢点,慢点……”他只能不断交代。 等到村头,其他村民也纷纷来路边相迎。 基本是在家闲的老人、大姑娘和婆姨,不断冲王满银打招呼,询问车上都有啥东西。那热情劲儿,让他有点吃不消。 王满银原本还想代销点开业,让支书用大喇叭通知一下的。看这情况,完全用不着。 估计现在村里上到九十九,下到刚会走,都知道他开了家代销点。 等架子车推到家门口,王满银小心翼翼将货物挪到自家窑洞里,顺便把玻璃柜台摆好。 其实按照他最初的想法,自然将代销点开在新挖窑洞里。 不过那地方还没有完全干透,只能等一段时间了。 这会儿功夫,大黄拦在门口汪汪乱叫,根本不让村民靠近窑洞。 害怕它咬到人,王满银只能暂且把这家伙栓到粪堆旁。 看着窑洞口围这么多人,他也没有磨蹭,直接放了一小挂鞭炮,算正式开业。 当然,承诺算数,给在场每个孩子发一颗水果糖。 另外自己又裁了红纸,一张上写着“发展经济,保障供给”,另一张上写着“为人民服务”,端端正正贴在窑洞墙壁上。 他的毛笔字写得不咋地,但好歹看着喜庆。 等王满银忙完,不少人凑到柜台前打量着,询问各种物品的价格。 对此,王满银非常有耐心,一一回答。 毕竟自己来自后世,还是注意服务理念的。 也有人当即回家拿钱,大部分是买盐、煤油、火柴等生活用品。 大方的人家,还会给自家孩子买一颗水果糖。这玩意儿不要票,一分钱一颗。 也有直接拿鸡蛋换的。 对于鸡蛋的兑换比例,供销社同样有规定,一个鸡蛋换两盒火柴,四个鸡蛋换一斤咸盐或者一瓶酱油…… 热闹的场面,一直持续到中午生产队劳力们放工。 王连顺等人,同样凑到窑洞里看热闹。 王富贵更指着柜台上算盘道:“满银,你小子算盘都打不顺溜,会不会算账呀?” 他是二队会计,以前上过私塾,算盘打的贼溜。 “富贵哥,你放心,保管不会算错了。”王满银笑着回应,指了指笔记本上的记录道:“我都记着呢,晚上再过一遍账。” 算盘也是供销社给配备的,另外还有一杆秤。 “要不,咱俩比比?”王富贵又开口道。 他心里略微有些不平衡,想找找存在感。 怎么都想不通……一个二流子到底咋和供销社扯上关系,能够在罐子村开代销点的,现在和自己平起平坐了。 不但王富贵,其他村民也如此。 恨人有,笑人无。 类似事情,自古如此,只是这个年代被放大而已。 “我可不敢给你比,你是咱们村里有名的老算盘,在公社里都有名。”王满银连忙摇头。 他又不傻,算盘被称为古代的计算机。 据说两弹一勋的数据都是用算盘算出来的,虽然不知道这事儿真假,但也从侧面说明算盘的强大。 现在的王满银,乘法口诀倒背的挺熟,算盘就摸门当窗户了。 前身虽然学过,水平也就那样。 如果自己手头有计算器,倒可以比划比划。 比算盘,还是算了。 其实就算真有计算器,也不敢肯定自己能赢。 他在后世看过算盘和计算器的比赛视频,有些人摁计算器都没算盘快。 反正就几百块钱的东西,也不用太复杂的记账,其实不用算盘也行。 直到下午上工,王满银家才安静了少许。当然那些孩子和老人仍然不肯离开,似乎把这里当成新的聊天场地。 都是一个村的人,他又不好意思赶,任由对方呆着。 连中午做饭都没办法背人,只能热了几个窝窝啃。 等下午放工,代销点更热闹起来。 不但同村人过来买东西,连双水村和隔河的石川村也有很多村民得到消息赶来。 说起石川村,比较特殊。 它距离罐子村不远,也就几里路,中间隔着一条东拉河,外加两道山梁。 支书叫常贵,全村四百来口人。 别看两个村子相差几里路,光景却大不相同。因为石川村不靠河,日子更艰苦一点。 每年青黄不接的时候,全村大半人都要外出讨饭。 另外它也不归石圪节公社管,而是属于临近土城公社的。 但是石川村距离土城公社远,差不多三十里路,反倒离石圪节公社更近一点。所以平常石川村的村民赶集,基本都到石圪节公社,恰好从罐子村村头经过。 王满银正忙着,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窑洞门口响起:“满银哥,忙着呢?” “少安,你咋来了?你姐呢?”他兴奋的开口问。 “家里没煤油,我来灌点儿,我姐不好意思来。”少安客客气气回答。 王满银利索用油溜子把瓶子灌满,摆了摆手,让对方回去。 孙少安哪里肯走,连忙掏出钱道:“满银哥,你也是帮供销社代卖的。好不容易有个差事,出差错怎么办。我们不能占便宜。你要不收钱,煤油我不要了。” 得,王满银知道对方的脾气。 如果自己不收钱,两人反而闹得更难看。 他只好点头道:“好,好。油钱我收了。” 算完账,他又抓了把糖放到少安衣兜里道:“我给少平和兰香带几颗糖,这总行?” 周围有人看着,拉拉扯扯不好看,孙少安也没有拒绝。 /111htl 第三十二章 知识青年插队 一直到天彻底黑,王满银家终于彻底安静下来。 他先把大黄放开,这才准备做晚饭。 有这家伙守门,晚上可以做顿好的了。中午啃两个玉米窝窝根本不顶饿,肚子早咕咕叫。 没说的,捉两条鲫鱼清蒸,再炒一盘鸡蛋地软,焖些白米饭,美滋滋吃一顿。 这年头没有高压锅,也没有电饭煲,想吃米饭只能铁锅焖。 刚开始王满银焖米饭掌握不住,要么锅底糊了,要么半生不熟。 后来找到技巧,主要多放水。等米饭焖得差不多了,再把多余的水舀出来。 之前买了十斤大米,根本没敢怎么吃,现在已经所剩不多。 不过倒不用发愁,培育水稻苗的试验成功了。 实践证明,米粒真的可以发芽,而且出芽率并不算特别低。根据王满银推测,自己从黑市上买来的稻米,很可能农民用土法脱粒的,因此胚芽留存率比较高。 为此,他特意在空间划分了几分地,专门种植水稻。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再过几个月就能吃到空间牌大米了。 填饱肚子,将锅碗收拾干净,王满银开始在煤油灯下算账。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一天时间,代销点竟然收入近二十块,外加五十多个鸡蛋。算起来,能提成一块多钱。 当然,这是第一天开业的原因,接下来估计就没那么多了。 今天太累,盘完账王满银直接上炕睡觉。 近段时间生产队的土粪清理完,没早工可挣,明天可以晚点起床。 王满银想的倒挺好,结果天刚蒙蒙亮,就听到大黄汪汪叫。 接着有人声传来:“满银,开门,我要买东西。” “等下,马上开门。”王满银无语的穿好衣服,打开窑洞门,顿时一股冷气扑面而来。 没办法,顾客就是玉帝! 来人是王云刚家的婆姨,说早上做饭发现没盐,拿两个鸡蛋换半斤盐。 将对方送走,他也没了睡意,索性生火做饭。 早饭依然简单,蒸几个窝窝了事。 结果刚生着火,又有石川村的村民过来买农具。 王满银只能匆匆往锅灶下添了几把柴,而后给对方拿东西。 总之,吃顿早饭的功夫,来了四五拨人。 吃过早饭,王满银照例留大黄看家,自己则去生产队挣工分。 等收工回来,早有几个人在下边路边等着买东西,旁边还有一群孩子凑热闹。 他们害怕大黄,没敢去家门口等。 王满银赶忙把土狗栓到粪堆旁,开门让大家进来。 和早上情况类似,中午不断有人喊门。 还有人进了窑洞不直接买东西,反而凑到锅灶前,看王满银做什么饭。 让他郁闷的不能行,幸亏自己没打算做什么好吃的。 都是同村村民,他也没好意思拦着对方。 更无语的,有些老头老太太似乎真把代销点当成聚会场地。他们不买东西,也不走人。 七八个人靠着墙根晒太阳,凑在一起闲聊讲古。 这情况,王满银根本没有料到。 晚上王满银刚端起饭碗,村里喇叭响了。不用猜,又要开大会。 他草草把一碗玉米糁喝光,然后把窑门一锁,留大黄看家,自己则抓个玉米窝窝边吃边走。 翻过深沟,正好碰到王秋生两口子。 打了声招呼,三人一起朝饲养室大院走去。 开了十几次会,王满银早有经验。也不往前凑,靠后找了个圪崂蹲着,和旁边的人闲聊。 随着驻村干部赵建海和村支书等人在台上就座,会议正式开始。 王满银原本以为今晚又是学习会,没想到赵建海讲了几句开场白后,便说出这次开会的主要目的——欢迎知识青年上山下乡。 “根据公社的指示,这次咱们罐子村分了十个知识青年,到时候需要派人去原西县城迎接,会后各队派一辆毛驴车……另外,知识青年来咱们罐子村插队,是xx对我们的信任。我们一定要把他们生活照顾好……” 听着台上的声音,王满银后世记忆再次苏醒。 可不是吗?红火年代到来,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正是这一年开始的。 不过和他没多大关系,接下来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就行。 开完会,王满银便随着人群离开。 罐子村和双水村加一起,四个生产队,大概一千多号人。如果算上山梁那一边的石川村,差不多有近两千口。 看着人数不少,实际上消费能力很有限。 就像他想的那样,大家对代销点只是一时新鲜,第二天来买东西的人就很少了。晚上睡前盘账,只卖了十块钱。 照这样下去,扣除给村里交的副业钱,自己忙乎一个月根本不挣啥钱。 不过王满银没在意,他开这个代销点本来就不是为了挣钱,只想有个正当职业而已。 没人更好,倒能闲下来。 关键是门口当聚会场地这事儿,实在头疼。 甘蔗没有两头甜,先凑活着做。 等结婚后,还是让兰花在家守着店。 说起兰花,这代销点开业两天了,她一次也没来过,十有八九是不好意思。 王满银原本以为知识青年插队的事儿和自己没关系,谁知道他刚睡下,就听到大黄汪汪,跟着王连顺的声音喊起来。 “连顺叔,干啥呢,有事儿不能等明天说?”王满银只得起床,呵斥住大黄,然后让王连顺进屋坐下。 “满银,我刚和支书他们开完会。明天给你派个好活,和一队的福长去原西县城接知识青年。算一天工,记十个工分。” “连顺叔,为啥让我去?咋不派别人。”王满银忙摇头道。 开什么玩笑,这算啥好活儿。 原西县距离罐子村六七十里地,来往一百四十里。如果当天去当天回的话,天不亮就要出发。 另外说是全程赶毛驴车,去的时候好说,回来要拉着知识青年们的行礼,再加上七八个人,弄不好要地奔。 零下七八度的天气,他宁愿躺在被窝里也不想去挣十个工分。 王连顺也知道这事儿有点不地道:“嘿嘿,没办法,谁让你这怂货还没结婚呢。再说你以前常在外边跑,见过世面,也能和知识青年们搭上话。现在村里证明都开好了,你不去也得去。” 说完,他拿出一张盖着大队公章的信纸。 王满银接过来看了几眼到:“支书不跟去,就我和福长叔?” “支书和赵干部明天还要到公社开会呢,不去……” 既然人家证明已经开好,王满银也没办法推辞。更何况因为开代销点的事儿,自己还承了王满囤的情。 送走王连顺,王满银抓紧时间睡觉,明天还要早起呢。 不美好的事情发生,我可能中招了。今天突然烧到38度多,可惜也没有检测试剂。 先打个预防针,今后几天如果断更,希望大家原谅。 /111htl 第三十三章 广阔的天地 和王满银想的一样,天还没亮,王福长已经开始喊人。 而且对方怕来回折腾浪费时间,把两辆毛驴车都赶过来了。 一人同时赶两辆毛驴车,这是老庄稼把式才有的能耐。前身作为土生土长的黄土高原汉子,赶毛驴车是基本技能。 这些日子,王满银帮着队里送过几次土粪,对此倒不陌生。 王福长准备挺齐全,车把上挂着气死风马灯,车厢里还放有一捆碎麦秸,是给毛驴准备的草料。 知道时间紧,王满银也没敢耽搁,挥鞭吆喝一声,赶着毛驴出发。 哒哒哒…… 驴车在夜幕里晃晃悠悠,也没敢走太快。 主要天黑,栽倒沟里就麻烦了。 直到出了石圪节公社,天才蒙蒙亮。 王满银原本在毛驴车上坐着,结果刚半个小时就受不了了,冻得直哆嗦。他索性跳下架子车,跟着毛驴后边一路小跑。 跑了一阵子,身子总算暖和起来。 半晌时,两人已经四十多里路,这才停下来休息,顺便给毛驴喂草料。 照顾好毛驴,王福长突然出声问:“满银,你带干粮了没?” “没呢,”王满银摇头。 自己有空间存在,外出从来没担心过干粮的事儿。 倒是王福长直挠头:“你这个怂货,出门一天,咋不带干粮。算了,我少吃点,给你个窝窝。” 他准备了两个高粱窝窝,原本打算早饭午饭各吃一个。 现在只能饿一顿了,总不能自己吃,看着王满银空肚子一天。 王满银有些感激的接过来,咬了一口道:“谢了,福长叔,我身上带有粮票,等到原西县城,我请你吃荞麦面条。” 这年代家能分你一口吃的,已经算天大的恩情了。 王满银没在意高粱窝窝刮嗓子,大口大口咽着……主要大清早赶几十里路,他真饿了。 一个窝窝下肚,王福长又起身道:“走,咱们喝水去?” “喝水,哪里有井?”王满银朝四周看了看,茫然的开口。 他们在土路旁歇息,附近根本看不到村庄窑洞。 “就那个崖畔下,记得有个淤地坝,咱们去瞅瞅,就是不知道有水没。”王福长从车上拿起准备好的水罐,伸手一指。 淤地坝,也是黄土高原受苦人的一项伟大发明。简单来讲,就是在崖畔沟底修筑一条地坝,主要用于拦截水流和泥沙,进而形成淤地造田。 早在明代万历年间,就有关于淤地坝的历史记载。 不过这个时期的淤地坝大多由黄土拦截,加上设计不合理,缺点也很明显。一旦夏季雨稍微大一些,很容易被冲垮。 等两人赶到那片坝地,就见最末端一个十多平方大的浅水洼,上边脏兮兮,飘着不少草沫子和羊粪球。 王福长伸手荡了荡水面,把罐子放下去舀了大半罐,仰头就要往嘴里倒。 “等等,福长叔。这水不能喝,喝了要生病的!”王满银吓一跳,急忙把水打撒了。 这个年代,农村一直有喝生水的习惯,就连前身也有。 但那是喝井水,或者流动的河水。 像眼前这种水坑,喝了十有八九会生病。 “你瞎讲究,这都是接的雨水,咋会生病?咱们受苦人,没那么娇贵。”王福长不以为然的开口,又准备去喝。 王满银说啥不让:“福长叔,你一定要听我的。咱们再忍忍,前面再走十几里就有小河,到时候咱们喝河水。” 根据前身的记忆,前面应该有条小河的。 “你这怂娃,要是赶上前几年断火,不是饿死也渴死。”王福长知道对方好意,也没有再坚持,“人不喝,牲口喝总没问题?” 说着,他把罐子装满往回走。 就这样,给两头驴都饮过水后,他们继续赶路。 抵达河边后,王满银让王福长在路边歇息,自己跑下崖畔打水。翻过一个小山峁,见视线完全被遮挡,他看了看四周,闪身进入空间。 日常为了方便饮水,王满银一直在空间里准备有凉开水。 自己先咕嘟咕嘟灌了一起后,又将手中罐子装满。 等出来后,他捧着罐子走到河边,再掉头返回。 王福长接过罐子喝了两口,啧啧道:“满银,这水咋喝起来有点发甜?” “有吗,我感觉没啥呀。”王满银满脸疑惑。 他一直喝的是空间水,真没感觉到甘甜。 倒是之前兰花也提过一嘴,自己当时没有在意。现在看来,空间泉水的确很特殊。 王福长也就随意一说,喝了几口准备继续赶路。 结果远远听到身后传来喊声:“福长,是福长老哥吗?” 听声音有点耳熟,王满银忙扭头朝来路看去。就见身后有几辆毛驴车正缓慢的驶来,最前面那人头上扎着白羊肚手巾,身穿羊皮袄,正是孙老汉孙玉厚。 等几辆毛驴车靠近,王满银发现除了孙玉厚和另一个双水村村民外,剩余两人则是山对面石川村的,其中一个正是羊倌杜老汉。 不用问,应该都是去县城接知识青年。 “叔,你们来了。”王满银赶忙打招呼。 “满银,你也去县城?”孙老汉停好毛驴车问。 “嗯,被队里派出来,说我对原西县城熟悉。” 三个村子距离不远,甚至田地都挨着,所以彼此都有些印象。看时间不早,众人没敢耽搁,驾着毛驴车赶路。 差不多中午时,几辆大车终于进入原西县城。 王满银还是第一次进入原西县城,虽然拥有前身的记忆,不过他看到县城的第一眼,很有些失望。 脚下是黄土路,偶尔铺几个横石片。路边全是灰突突的矮房子,更远些崖畔上则是一排排窑洞。 除了人多点外,和石圪节公社没啥区别,连后世的普通乡镇街市都不如。 当然,火热气氛也比后世浓郁许多,很多墙面都刷着积极向上的标语。 孙老汉几人进入县城后,都变得茫然起来。 “满银,咱们接下来该去哪儿?”王福长忍不住问到。 “大队给的证明上不是写清楚了吗,让咱们去县立高中那里集合,公社有人专门等着呢。”王满银回答道。 前身来县城参加活动的时候,曾到过县立高中,对那一片也比较熟悉。 接着由他打头,六辆毛驴车穿过大街小巷,最后来到县立高中外。 他们已经算比较晚的,此刻县城附近几个公社的人早到了,毛驴车几乎把狭窄的街道堵死。 到处乱哄哄一团,根本找不到石圪节公社的负责人在什么地方。 “福长叔,要不你们在这里歇着,我找个人去问问。”作为一个晚辈,这种跑腿的事情自然由王满银来做。 现在县立高中早已经停课,黄泥巴院墙上同样用白石灰写着大标语:“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在那里是大有可为的”,“广阔天地炼红心”。 此刻,有不少年轻面孔站在路边,他们穿着打扮明显和原西县人不同。很多人外边套着保暖的棉军大衣,还有少部分穿着将校呢,看起来非常洋气。 这些人脸上或带着高高在上,或带着兴奋和茫然,伸手对周围的农民指指点点。 或者他们来说,即将面对的一切都很新鲜。 让王满银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还有几个女孩子拿出吃剩的面包馒头喂路边乱窜的土狗。 他本想心里谴责一下,不过想到自己对大黄也是百般宠爱,又觉得没有立场。 /111htl 第三十四章 下乡插队是享福的? 经过一番打听后,王满银很快找到石圪节公社负责知青安置的两个负责人。 他先把大队证明拿给对方看,又交代了一下自己那边的情况。 为首一个名叫杨高虎的负责人看过证明后,点点头道:“行了,你们就等着,到时候我过去找你们。” “杨干事,为啥不现在走,咱们石圪节公社距离远。一趟六七十里地,再晚的话到家天都要黑了。”王满银不解的问道。 “天黑也等着,人家知识青年们要在县城吃过午饭才肯走。”杨高虎无奈回答道。 得,听这话,王满银就知道赶回家指定要摸黑了。 不过这种事情自己没有发言权,还是等着。 接着,他又找到土城公社的负责人。 见他返回,孙玉厚忙问道:“满银,咋样,找到公社的人没?” “找到了,说是让咱们等着,人家知识青年要吃了午饭再走。” 顿了顿,王满银冲石川村两人道:“你们土城公社的负责人也在那边,赶紧把证明拿过去报道。” 闻言,杜老汉留下看着毛驴车,另一人则带着证明离开。 接着,王满银又道:“叔,你们在这里守着车,我去县城看个朋友。” 孙老汉张了张嘴,最终没有阻止,只是叮嘱早点回来,别耽搁了接人。 当着外人,他给女婿留着面子呢。 王满银当然不是看朋友,而是准备去国营饭店。 既然来县城一趟,自然不能亏待了自己的肚子。当然抵达饭店前,他特意选了个没人的地方,进入空间一趟。 再出现时,手里多了个干净的瓦罐。 县城饭店的菜品要丰富了一些,甚至还有烧鸡、卤牛肉出售。可惜王满银现在没有肉票,只能看着流口水。 他把粮票和钱放在服务员面前,直接要了四个肉包子,外加一碗荞麦面条。 其实按照王满银心里的想法,打算把孙玉厚几人喊过来一起吃顿饭。不过他也知道以对方的性子,肯定不会同意。 十有八九,自己还会因此挨训斥。 还不如他先填饱肚子,等回去时再给几人带些吃食。 王满银现在饭量越来越大,四个大肉包子外加一大碗荞麦面条吃个精光,也刚刚填饱肚子。 吃饱喝足,他捧着罐子到柜台前,开口要十个烧饼,五碗玉米糁。 “同志,你买那么多干啥?我们饭店是有定量的,不能多吃多占。”不出意外,服务员并没有伸手接粮票,而是一口拒绝。 “我不是自己吃,给其他人买的。今天我们公社来县城接知识青年下乡插队,半夜赶来的,几个人到现在还没吃饭……” 害怕对方不相信,他还特意把大队开的证明拿出来。 服务员犹豫了一下,到底同意了。 烧饼三分钱一个,稀饭也是三分钱一碗,差不多装了一罐子。 总共花费不到五毛钱。 还是那句话,东西真不贵,关键要有粮票。 没有粮票的话,一切白搭。 等王满银重新返回时,正见几人就着凉水啃高粱窝窝呢。王福长手里同样拿半个窝窝,应该是孙老汉给他匀的。 他赶忙拿着吃食走过去道:“叔,福长叔,杜老爷子,我刚在饭店给你们买了点烧饼和稀饭。” 说着话,他把烧饼放在旁边驴车上,招呼众人过来拿。 “满银,不用,不用,我们带的有干粮。” “就是,你自己吃……” 几个人赶忙推辞。 “我已经吃过了,这是特意给你们买的。烧饼一人两个,稀饭还热着,你们赶紧分了。” 王满银先把烧饼硬塞到王福长手里,笑道:“福长叔,早上吃了你的干粮,说好到县城请你的。” 连推带让,总算让几人接收了自己的好意。 最后,他把剩余烧饼放在孙玉厚身旁驴车上:“叔,你先吃,剩下的烧饼给兰香他们带回去当零食。咱们到县城逛一趟,总不能空着手回去。” 孙老汉看着车上的烧饼,不知道该说啥好。 他算彻底明白了,自己这女婿心是好的,也知道疼人,就是不知道钱金贵,就喜欢穷摆吊。 看来结婚后要叮嘱兰花一句,一定不能让王满银管钱。 等众人吃着烧饼,王满银又把王福长身边的罐子拿过来,将玉米糁倒了一半。 几人也没那么多讲究,直接抱着呼噜噜喝起来。 吃过饭,又等了不短的时间。 杨再虎终于找过来,让几人赶着毛驴车跟着他去学校操场。 这会儿功夫,已经有人接到知青,正赶着毛驴车往外走。原本就不宽敞的道路,更加拥挤起来。 明明只有百十米的距离,愣是挤了半个小时,也让王满银重新体验了一把后世堵车的感觉。 等挤进学校操场,总算松懈下来。 等杨再虎把他们带到石圪节公社知青聚集点,就见那里已经有几十个年轻人等待。 杨再虎也没有废话,直接拿着名单念到:“沈金琴、单木清、刘向阳、凌丽生……你们十个人被分到罐子村,这两个社员就是专程来接你们的。把行礼放到架子车上就可以走了……” 王满银冲着走过来的知青们笑道:“大家好,我姓王,名字叫王满银,欢迎你们知青到我们罐子村插队落户。” “王大哥好,” 知青们稀稀拉拉打招呼。 打过招呼,他和王福长开始帮着知青们搬行李。扭头的功夫,王满银算是真正的小刀拉屁股——开了眼。 旁边一处知青聚集点,竟然还有人带了一架钢琴(真事儿,非杜撰。大家可以上网搜一下,随便几个关键字就能搜到)。实在不知道这人咋想的,以为下乡插队是过来享福的。 好在罐子村分到的十个知青倒没有那么离谱,携带的基本都是行李包、木箱子,也不算太重。 两辆架子车,正好一个上边坐五个人。 等双水村那边也收拾好,四辆驴车便挤挤挨挨出了学校。 又是一番折腾,道路总算通畅起来。 在县城是有房子挡着还不觉得,等出了县城,北风呼呼的刮着,车上一众知青开始叫苦连天。 “王大哥,还有多长时间到你们村呀?”知青刘向阳问。 “早着呢,从县城到我们村有七十里地,咱们刚走了五里都不到。你们要是嫌冷的话,可以下来下来一段,暖和暖和。”王满银回答一句,跳下车子步行。 别说知青们嫌冷,就连他也感觉两腿快冻麻木了。 “我的妈呀,七十里,照这速度,赶回去到半夜了……”又有人哀嚎道。 不过一众知青还觉得坐车上舒坦,宁肯冻着也不愿步行。 又朝前走出一段距离,王满银他们遇到了石川村的杜老汉两人。 两辆毛驴车上,同样坐着十个知青。 头蒙,浑身疼,今天勉强写了两章。 下午好点,烧退了,希望明天别在反复。 看着这么辛苦的份儿上,希望大家多多支持一下本书。 /111htl 第三十五章 不吃才是傻子 接下来一路紧赶慢赶,几人除了中间让毛驴歇了两次外,没敢有任何耽搁。 即使如此,等两辆毛驴车返回罐子村时,已经接近晚上十点。 王满银之所以知道确切时间,是因为有知青戴着手表。现在一块最普通沪海牌手表价格也在百元以上,绝对算得上一个昂贵的物件。 就算是城里的工人,估计也要省吃俭用几个月才能买得起一块。关键就算有钱也不一定买得到,这东西同样需要票证的。 单从这一点王满银就知道,对方家里绝对不是一般人。再加上身上穿着的棉军大衣,就更加明显了。 一旦风云变幻,人家也许就会腾空而起。 不过他也没放在心上,更没有刻意讨好交朋友。 经历过后世毒打的王满银自然很清楚,交朋友也是看身份和地位的。虽然说落毛的凤凰不如鸡,但是人家骨子里到底是凤凰。 你的身份没到那个程度,强行讨好对方,只会让人打心眼里看不起。 更何况自己有空间存在,只要安稳度过这十年,未来即使不依靠任何人,相信也能够混出一番名堂。 心里想着事情,王满银远远就见村头亮着灯光。 等走近后,才发现有不少村里人站在路边等待。为首的,正是村支书王满囤和驻村干部赵建海。 看到毛驴车出现,王满囤急忙迎上来问道:“满银,你们咋耽误那么长时间?我下午早早派人在村口守着,一直看不到你们,还以为出啥事儿了呢。” “事儿倒没有,县里统一有安排,让知青们吃了午饭才走的,所以才回来晚了。”王满银解释一句,又冲着车上众人道,“各位知青,我们已经到家了,这位是我们村的支书王满囤和驻村的赵干部,特意带人迎接大家。” 他已经从供销社郭主任那里得知赵建海使绊子的事儿。 不过这些日子王满银并没表现出任何异常,平时见到对方还是照常打招呼。 不是他不想找对方的麻烦,关键两人身份存在着差异,必须要忍耐,等待合适的机会。 此刻,王满囤也满脸笑容的开口:“娃们,饿了?我早让人准备好了饭菜,连炕也烧热了,赶紧进村暖和暖和。” 对王满银而言,把这些知青安全带回村里,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 一天来回奔波将近一百五十里地,虽然大部分时间坐毛驴车,但整个人也累得够呛。 至于接下来该如何安置,那是村里的事情,和他没太大关系,自己就不去凑热闹了。 他把毛驴车交给一个村民,给王满囤了打声招呼,准备掉头回家。 结果却被对方给拉住:“满银,你个怂货急着回家干啥,屋里有没个婆娘搂着。今晚咱们大队为了欢迎知识青年安家落户,特意摆了几桌酒席,有猪肉炖粉条呢,你和福长叔忙乎一天,也去当陪客。” 一听有猪肉炖粉条,王满银立马不感觉累了。 当然要吃,不吃才是傻子。 话说从他来到这方世界两个多月,还没吃过一次正经的猪肉炒菜呢。国营饭店的大肉包子里边虽然也有猪肉,但到底只是些肉屑猪油渣,吃起来不过瘾。 往常这个时间点,如果不开会的话村里已经安静下来,大部分村民早早睡去。今晚不同,听到外边有动静,不断有人从窑洞里出来。 跟着,全村的狗都叫起来。 借着月光,众人看知识青年们,就好像打量什么珍惜动物一样。 对于很多一辈子连原西县城都没去过的村民而言,村里来十个知识青年插队,已经算是了不得的大新闻了。值得他们津津有味谈论许久。 没办法,这个时代农民获得信息的渠道太狭窄了。 就好像之前不少人看不起王满银,将其称之为逛鬼,一面却不断向他打听外边的世界,言语间透露着几分羡慕。 当然,王满银开了代销点后,在村里的地位也提高不少,已经被不少人当成能人了。 随着众人来到大队部院子,王满银才知道为了安顿知青们,村里特意将这里的窑洞腾出两孔,而且早早给他们准备好过冬的柴火。 不仅如此,连窑洞里土炕也早早烧好了。 灶台上还放着一口大铁锅,村支书的婆姨正把饭菜重新生火加热。据说下午已经做好了,一直在锅上蒸着。 等众人七手八脚帮忙把行礼安顿好,热腾腾的饭菜重新摆上炕桌。 村支书王满囤、驻村干部赵建海、两个生产队长、三个会计(大队会计和生产队会计),还有妇女主任、民兵排长……再加上王满银和王福长。陪客的人数比插队的知识青年都多。 对于这场面,初来乍到的知青们都有点发懵,觉得罐子村村民很热情,居然派出那么多人来陪客。 其实场内村干部们心里都有数,也只有招待客人时,他们才能找个理由打打牙祭。 平常这些人吃的饭菜和普通社员没太大区别,无非每顿能吃到玉米窝窝。 二十多个人,共设了三桌,直接将整个土炕挤满。 也没用盘子装菜,每桌放了一个瓦盆。猪肉粉条、炖洋芋、炒鸡蛋、炖酸菜一股脑放在里边,高高的冒尖。 主食是玉米窝窝,外加小米粥。 说起来,这在农村已经算比较好的招待菜了。 开饭前,赵建海还想说些场面话,对知青们的到来表示欢迎和关切。 可惜众知青接连赶路近十个小时,这会儿早饿坏了,哪里有功夫听他讲话。人家根本不回应,直接拿起筷子开干。 赵建海讲了几句见没人理会,也只能讪讪的住嘴。 填饱肚子,王满银也没有继续在大队部逗留,给支书打了声招呼就利索走人。 夜深人静,他距离家门口还有四五十米远,就被大黄听到了脚步声。 跟着,这家伙汪汪叫起来。 随即,它发现来人是主人,急速从场畔上冲下来。 见到王满银,土狗围着上蹿下跳,口中发出低沉的呜咽,显得特别委屈。 的确委屈这家伙了! 早上王满银离开的太突然,连自己都没有准备干粮,更别说给大黄预留食物。 打开窑洞门,他先给土狗的瓦盆里弄了一捧玉米糁,加上温水搅拌,又撒了一小撮食盐。 安顿好大黄,王满银照例进入空间查看一番。 短短几天时间,那些新孵化的鱼苗已经长到两三厘米长,勉强能够看出大致形状。他随意捞出几条仔细查看,发现除了鲤鱼苗外,还有不少是鲫鱼苗。 鲤鱼苗小时候并没有胡须,外形和鲫鱼苗很像。但是在王满银看来,两者还有不小的区别。 鲤鱼苗的尾巴泛红,躯体的鳞甲略微发黄。鲫鱼苗鳞甲则发白。 现在距离过年还有一个多月,按照之前那些鱼的生长速度推断,说不定年前这些鱼苗还能赶得上出售。 这样算起来,最少又能有几百块的收入。 不好意思,头蒙的厉害,今天只有一更。另外,听从大家的意见,对上一章进行了大修,删除掉了关于《血色浪漫》的情节。是我的锅。 /111htl 第三十六章 空间有了新变化 毫不夸张的说,单单空间水塘养的这些鱼类,就能够保证自己吃穿不愁。 他即使不去生产队上工,也完全可以过的相当轻松自在。 当然,前提是忽略掉大环境。 实际上,王满银最近也在思考这件事情。 他原本以为加入生产队后,请假会很难。上了半个多月工,才发现不是这么回事儿。 请假难易也分季节的。 农忙抢收抢种,焦麦炸豆,一般不允许请假。 现在是农闲时节,地里本来就没有多少活。王连顺每次安排人上工,也不过是在田间地头磨洋工,想要多挣些工分罢了。 而且为了保持公平,才让每家都出一个人。 如果自己请几天假,王连顺肯定不说啥,还会表示欢迎。 还是那句话:他又不靠工分生活,每天熬时间挣那三核桃俩枣没啥意义。反倒弄得和兰花约会的时间都没有了。 真有时间,替未来的孩子管理一下粮仓不好吗。 有女朋友的都懂,没彻底攻下堡垒前,每天心里跟猫抓一样。 恨不得二十四小时绑在一起。 现在自己开了代销点,也相当于在村里有了正当营生,并非每天无所事事。所以即使有人私下里打小报告,王满银也能找到充足的理由。 另外还有一点,自己马上要结婚,该把需要的东西准备一下了。 这个时代,城里人结婚讲究“36条腿”,即一个衣厨+一个柜+四把椅子+一张床+一张桌子。 算下来,差不多二百块钱出去。 一些有钱的人家,更开始流行“三转一响”。这些更贵,没有五百块包不住。关键要票,普通人没关系根本弄不到。 之前王满银听人说过,一张自行车票在鸽子市可以买到一百块的高价,而且一票难求。按照这样算下来,价格就更高了。 农村反而没那么多讲究,除了财礼钱高点外,其他花费很少。结婚无非两床被子,两套新衣裳,再有就是像热水壶、脸盆等生活必需品。 当然,这些同样要票的。 王满银打算抽个时间找下刘庆立,看他能不能帮忙解决。 不行的话,下次卖鱼时让李平弄几张票。 心里正想着事情,王满银突然听到空间草丛里传来啾啾的声音。 小鸡孵化出来了,不会这么快? 鸡蛋的孵化期是二十一天,这个王满银记得很清楚。可自己刚把鸡蛋放到鸡窝一个星期……总不能空间还能够让孵化期缩短? 如果这样的话,绝对属于扯淡他妈给扯淡开门……扯淡到家了。 带着疑惑,王满银凑到两个深坑前探查。只见两只老母鸡规规矩矩的做窝,旁边放置的食物已经吃的七七八八,倒是水还剩下不少。 话说母鸡孵化也是个辛苦活儿,二十多天内除了吃饭喝水,一只守着鸡窝不动。 他感慨着,照例拿着铁锨去沟渠边挖了几铁锨,立刻捉到二三十条蚯蚓。 这段时间,蚯蚓同样在空间内呈爆发式增长。放眼望去,沟边湿润的土壤里,随处可见一团一团螺旋状的蚯蚓粪。 这些蚯蚓的存在,也给空间里饲养的野鸡、土鸡和几只岩鸽提供了充足的食物。 把蚯蚓一股脑扔到两只土鸡跟前后,王满银继续仔细听着,终于注意到声音从另一处,饲养岩鸽的深坑里发出的。 带着惊喜,王满银走到近前查看,里边还真多出两个长满白色绒毛的小家伙。 看那模样,应该刚孵化出两天。 按照他最初的想法,打算将几只岩鸽当成种苗,在空间里孵化出一只飞禽大军。 后来捉到几只野鸡后,王满银重新转移了注意力,对几只岩鸽也就不再多加理会。每天晚上投喂食物时看一眼,只要不是就行。 没有想到,这些家伙倒给了自己一个小小的惊喜。 提起岩鸽,王满银又上次柴草垛里捉麻雀的情景。 这段时间天更冷了,晚上能达到零下十几度,不知道那里是否还有麻雀躲藏。今天时间已经太晚了,明天晚上可以去看一下,顺便再打打牙祭。 空间视察完毕,王满银才回窑洞睡去。 第二天吃过早饭,他当即找到王连顺,说窑洞差不多晾干,自己最近准备泥窑面,想要请几天假,顺便给生产队买点麦秸。 泥窑面说起来简单,就是将黄土和麦秸和泥,然后涂抹在窑洞土面上即可。 这种做法,有些像做的土坯砖,不过要搅拌的更粘合一点。 现在个人没有种地,只能向生产队购买麦秸。 对此,王连顺一口答应下来。而且他直接从饲养室弄了两大筐铡碎的麦秸,省得 王满银一个人铡草了。 将麦秸带回家,趁着今天天好,王满银就拿起钉耙刨土,开始按照前身的记忆和泥。 很快,又有不少碎娃子们跑到他家窑洞前凑热闹。 话说自从开了代销点,王满银这窑洞前越来越像是罐子村的cbd。 除了一些老头老太太们喜欢过来凑热闹聊天,还有就是这群碎娃。 他们时间更充足,早上吃罢饭就来场畔下呆着。家里大人不喊吃饭,绝对不离开。 对此,王满银也只能是无可奈何,只能随他们去了。 和泥也是有讲究的,必须使用干黄土才有筋骨,而且泥出的窑面也比较光滑。 半个小时工夫,他就活了两大堆泥。 接着他便拿出泥窑的工具,进入窑洞忙乎。 这工具自家没有,也是从村里借的。 王满银正忙乎着,忽然听到石头兴奋叫起来。 “满银叔,满银叔,快看你家大黄,它捉了只兔子!” “大黄擒着兔子回来了,好大一只……” 其他孩子也纷纷叫嚷着。 啥情况? 听到喊声,王满银赶忙走出窑洞。 就见大黄叼着一只肥硕的野兔快速跑来,到身边放下,发出呜呜的声音。 王满银真被惊到,大黄现在越来越给力了,竟然能够单凭自己的力量抓到野兔。 他伸手掂了掂,足有四斤多重。 看着这群孩子羡慕又带着渴望的眼神,王满银当即脑子一热道:“碎娃子们,想吃兔子肉吗?想吃的话中午我带你们打平伙。现在每个人回家拿个洋芋,我兑上兔子肉炖了,到时候一起吃。” “真的,满银叔?!”一群孩子立刻兴奋地叫起来。 “骗你们干啥,这还能有假。家里有辣椒的,再拿几个辣椒。”王满银连连点头。 得到保证后,孩子们立刻一哄而散。 至于王满银这边,有了吃食,也顾不得再泥窑面了。他利索将兔子剥皮,而后开肠破肚。 清洗后,放在案板上哐哐剁了起来。 别看这野兔挺肥,扒了皮去了内脏,也就能出三斤肉。刚才十几个孩子,算下来每个人也就分几块肉。 说不定等会儿来的孩子更多,所以王满银打算把兔子肉切成了二指宽的小块,争取每个人多吃两口。 今天烧应该退下来了,但是浑身依然疼,尤其嗓子像刀割一样疼,吞咽都困难。到现在为止,依然稀里糊涂的,买不到检测试剂,不知道到底练成九阳神功没。就当给大家打个样了。 /111htl 第三十七章 铜钱当废铜收购 短短几分钟功夫,一群碎娃们就捧着洋芋返回,连带把吃饭的家伙也拿来了。随行的,还有几家看热闹的大人。 他们同样有些羡慕,直夸大黄是条好狗。 对于王满银留饭的话语,几人自然拒绝。这年头,谁家都不富裕。孩子们馋嘴,留下来吃一口还说得过去,一般大人还真没这么厚的脸皮。 怕自己炖兔肉时这群碎娃们心急,会不断往窑洞门口凑,弄不好被大黄咬伤。 王满银想了想,干脆在外边场畔上垒个土灶台,支起铁锅炖肉。 其实比起前些日子,土狗已经改了很多。 一般王满银在家的情况下,它看到来人只会汪汪叫几声,并不会真上前撕咬。 如果王满银没在家,这家伙就是另一幅形态了,非常护家。只要有人上了场畔,它立刻龇牙咧嘴冲上去,根本不让靠近窑洞。 先前为了泥窑面,王满银弄了不少黄土块,这会儿正好派上用场。 一切准备妥当,他便开始生火炖肉。 看头顶太阳,差不多十点的样子,等中午应该能把兔肉炖烂。 等锅烧热倒油,放入葱蒜辣椒出味,接着将半瓦盆切成碎块的兔肉倒入其中。 来回翻炒几次,王满银加了半锅水,盖上锅盖煮炖。 这段时间不断在锅头灶脑摸索,他也有几分大厨的风采了。 从兔子肉下锅开始,这群孩子就像饿狼一样,就蹲在不远处,紧盯着铁锅看,不少还流起哈喇子。 等锅烧滚后,王满银让石头帮着添柴,自己则回屋切洋芋。 也没有削皮,直接用丝瓜瓤清洗了表面泥土,一切两半了事。黄土高原昼夜温差大,外加缺水,所以洋芋淀粉含量高,吃起来面丝丝的。 中途添了两次水,差不多到中午,一锅洋芋炖兔肉终于做好。 这群碎娃们早已经不耐烦,一个个围着锅边叽叽喳喳谈论着。 王满银让他们把各自的碗放在地上一字排开,而后挨个往里边铲菜。 没有厚此薄彼,每人一平碗,让孩子们端着回去和家人一起吃。 锅里还剩下差不多两碗,自然是留给王满银和大黄的。 安顿好大黄,王满银给自己铲了一碗,拿了两个凉窝窝,蹲在窑洞墙根啃起来。 别说,炖洋芋稍微带点荤腥,连味道也变得不同起来。 两个窝窝吃完,他刚把场畔上收拾干净,就有人找上门了。 这人他认识,是石川村的张二锁,算十里八村都有名的画匠。所谓画匠,就是黄土高原农村提着画笔的匠人。 以前大户人家漆家具、画箱柜都要找专门的画匠来描绘。还有寺庙里的神像壁画,一般也是找他们做的。 这绝对属于个技术工种,没有过硬的本领是不行的。 早些年张二锁跟着师傅走南闯北,凭着自身手艺很吃香。 可惜现在早没了地主大户,普通农民吃饱饭都困难,很少有心思请人在自家家具上描描画画。 所以张二锁现在在石川村老老实实种地,只是偶尔外出一趟干个副业。 对方手里提着个布袋,看不清里边装的啥东西,感觉分量不轻。 “满银,代销点收废铜吗?”问着话,张二锁把布袋放到地上,弯腰去解扎口。 “当然收,废铜烂铁,旧书报纸、猪羊骨头……只要供销社要的东西,我这边都代收,价钱也一样的。” 王满银随口应了一句,扭头朝布袋里看去。 随即,他吓一跳,急声道:“这些东西你从哪里来的?” 那破布袋里放的全是铜钱,足足有几百枚。 “我……我这不是偷的。前两天挖黄鼠洞,我从村后山梁上挖出来一个碎瓷罐子,里边装了一罐子铜钱。那瓷瓶看着怪漂亮,可惜被我挖破了。”害怕自己被当成贼,张二锁赶忙解释道。 “这样呀,”王满银这会儿也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大惊小怪了。 这年头不同于后世,即使真挖到古墓也不犯法的。 而且大部分人对文物没有清晰的认知,即使在地里挖到了,也大多拿到供销社卖钱。 后世很多博物馆的青铜器,都是这么来的。 网上还有个新闻,有农民挖到一个金印不识货,拿到供销社八分钱卖掉。 不过这铜钱收购价格该给多少,王满银心里没谱。总不可能让人家等着,自己去供销社现问。 他伸手在布袋里抓了一把,确认没有掺杂铁钱,才开口道:“你这些铜钱上边都生锈了,按六毛钱一斤,咋样?” “行,你称量。”张二锁大概打听过供销社的废铜收购价,所以也没有继续搞价。 王满银没有再啰嗦,直接从窑洞拿出杆秤,挂在布袋上称重。 称完报了个数字:“四斤四两,布袋给你去一两的毛重,你自己也称一下。” 说着,他把称往对方手中递。 “不用,不用,就按四斤三两算。”张二锁连连摆手。事实上,他拿着东西过来前,早借生产队的称称过了。 算过账后,王满银回屋拿钱交到对方手中。 将张二锁送走,他有些迫不及待在这堆铜钱上寻摸。作为一个后世人,王满银自然看过不少鉴宝节目,也曾经幻想过捡漏一夜暴富。 为此,他还专门买了不少收藏方面的书籍进行钻研。几本书读完,自觉学有所成,就开始在地摊上扫荡。 结果扔了几千块钱当学费后,他才幡然醒悟。 虽然他的鉴定知识略等于无,但什么文物值钱还是知道的。尤其这个年代,根本没有造假一说。 不过接连看了两把铜钱后,王满银有些失望。 基本属于皇宋通宝,这种钱是北宋时期一种十分多见的铜钱,存世量非常大。即使在后世新闻报道中,也不断有成吨成吨的出土。 普通的皇宋通宝在后世市场价极低,一般几块钱一枚,根本没有收藏价值。 另外还有些是汉半两、五铢,还有隋五铢,唐代的开元通宝……找了一大半,基本都是普品。 只找到一枚比较特殊的开元通宝,保存到后世,估计能卖上千元。 他正查看着,又听到场畔下传来喊声,却是昨天自己刚接回村的两个知青。 王满银还记得他们的名字,男的叫刘向阳,女的叫沈金琴。 “你们来了,想买啥东西?”他赶忙呵斥住大黄,开口问。 “王大哥,你这代销点卖铁锅不卖?我们要买一口。”沈金琴直接说明来意。 “啥意思?”王满银一时有些发懵,“生产队不是给你们知青点配了一口大铁锅吗?四丈锅,足够十个人吃饭了。” 闻言,刘向阳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我们今天商量好,十个人轮流做饭。结果第一天被我给烧坏了……” 听完对方的叙述,王满银只能在心里默默称赞一句:人才啊! 看了下评论,这次好像阳的朋友很多呀。 继续求票。 说实话,这两天更新真提不起精神,干啥都没力气…… /111htl 第三十八章 再掏麦秸垛 今天早上,仍然是支书家婆姨带两个人帮着知青们做饭。 并且还给送来了粮食,交代中午就由他们自己单独开火。于是一帮知青便商量着轮流做饭,两两一组,自由结合。 刘向阳和沈金琴是第一组,一人负责生火,一人负责和面。他们还打算中午露一手,给大家做点好吃的。 结果刘向阳闷着头往锅灶下添柴,根本没有顾得上查看锅里的情况。 等沈金琴那边把面弄好,才发现铁锅里根本没放水,此刻烧得通红。情急之下,她慌忙从水缸里舀了一勺水倒进去。 结果就听“咔嚓”一下,大铁锅裂出一道长长的缝隙…… 于是乎,他们找人打听了之后,才跑到代销点买锅的。 王满银很是无语的摇摇头:“代销点不卖铁锅,要买的话必须去供销社,不过要铁锅票。你们最好找下支书,让他派个人去石圪节公社帮你们锔锅。” 这年头,铁锅破了裂了也是可以修的。另外还有水缸、瓷碗、盆子这些同样可以锔的。 闻言,两人都有些失望。 最后他们在代销点买了二斤水果糖,另外又拿着刚发的票证买了些煤油走人。 等两人离开,王满银继续泥窑。 刚忙了不到五分钟,又有人喊门。 中午的功夫,他根本没干出多少活儿,只忙着应付顾客了。 下午快上工时,孙少安出现在窑洞前。 “少安,你咋来了?今天没去上工?我给你倒水去。”王满银惊讶道。 他刚准备回屋,又被拦住。 “满银哥,不用倒水,我不渴。我听村里买东西的人说你在泥窑面,就过来帮两天忙,工具都准备好。” “那可谢谢了,其实不用,我一个人忙的过来。” 说实话,王满银真不愿意麻烦老岳父一家。人家为了挣工分,自己的窑洞都没时间修,反而跑过来给他帮忙。 实在让王满银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既然已经来了,他也不再多说啥,一切记在心里就行。 有了少安加入,进度大大加快。 等天黑时,两人已经把窑洞涂抹了大半。最多明天半天时间就能完工。 “满银哥,我先回去了,明天上午再过来一趟。”眼瞅着天黑干不成活儿,孙少安当即要收拾东西离开。 王满银哪里会让他走,急忙拦下道:“少安,晚上在这吃。我这就洗手做饭……” “不了,满银哥,家里应该已经做好了。”孙少安挣扎着要离开。 两人正推拉之际,突然听到不远处大黄几声狂叫。 跟着,它飞奔过来,张着大口直扑孙少安。 “大黄,停下!”王满银急声呵斥。 少安那边也吓了一个机灵,愣是站在原地不敢动。 这狗太护主,刚才要是喊晚半秒,自己就被咬到大腿了。 大冬天的,伤口可不好愈合。 “少安,别让了,今晚就在这吃。” “好,”孙少安点点头,看着土狗仍心有余悸。 “大黄,回去。”王满银摸了摸狗头,训斥道。 这家伙虽然聪明,但到底不懂人类的复杂行为,显然刚才把他们的推让当成打架了。 食材有限,王满银也没做啥复杂的菜。 一盘地软炒鸡蛋,又清炒了一盘雪里红。 雪里红,又叫野辣菜,属于十字花科植物。它模样和油菜很像,不过茎叶上长有一些小刺。 这种野菜一年四季都有,雪天也能生长,叶子绿莹莹的,算黄土高原少有的冬季野菜。 每到秋冬季节,不少人家都会去田家地头挖着吃。 它的味道略微有些苦辣,下锅清炒前必须用开水烫一下,否则难以下咽。 不过王满银这些并非来自野外,而是之前从空间里采挖的,吃起来口感要好上不少。 吃食仍然是玉米窝窝,外加半锅小米粥。 看着桌子上的食物,孙少安犹豫着说道:“满银哥,你是不是顿顿都吃玉米窝窝,粮食够吗?” 他刚才看的很清楚,瓦盆里全是玉米窝窝,并没有见高粱窝窝,说明人家平常一直这么吃的。 王满银沉吟一下,决定透露一些东西:“少安,我和你姐快结婚了,咱们也算一家人。我也给你说几句实话,这两年我在外边多少挣了些钱。别的不敢保证,等兰花嫁过来,顿顿吃玉米窝窝还是可以的。” 他这也算提前做个铺垫,让大舅子一家以后不再纠结去生产队上工的事儿。 闻言,少安没有再追问。 从王满银不声不吭搞定供销社的关系起,孙少安就认定这个姐夫不是一般人,之前大家都小瞧他了。 两人基本都算自家人了,互相没有客气,吃饭也比较自在。 垫了垫肚子,王满银直接舀了两半碗散酒,放在各自面前。 也不劝酒,各喝各的。 自家开代销点,至少喝酒比之前方便了许多。 等两人吃过饭,王满银想起捉麻雀的事儿,又拦住打算回家的孙少安,让他跟自己一块去。 “就上次那些麦秸垛?”孙少安立刻来了兴致。 捉几只麻雀打打牙祭,他当然愿意。 就这样,两人锁好窑门,带着大黄朝村后麦场走去。 今晚天气不是太好,朦胧有个月光,倒也能让他们看清道路。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走。大黄紧跟在后边,一路不断在草丛边嗅着。 刚到麦秸垛前,这家伙突然发出低沉的声音。 “停下,大黄发现东西了,可能是野兔。”王满银急忙制止住少安。 这段时间,他和土狗已经有了很深的默契,能够轻易领悟对方叫声里所表达的意思。 零下十多度的天气,虽然尚未下雪,但是野兔们也喜欢躲到麦秸垛边避寒。 下一刻,就见大黄悄无声息朝前走去。 随即,一个扑窜。 “咯咯……”伴随着两声低沉的鸟叫,彻底没了动静。 跟着,大黄叼着一团东西返回。 “是野鸡!”孙少安带着兴奋低声道。 这玩意儿可比麻雀经吃,多放些洋芋萝卜,够一家人美美吃一顿了。 倒是王满银有些遗憾,野鸡脖子被咬断,肯定养不活了。 然而,让大的惊喜还在后边。 大黄放下野鸡后,重新跑到麦秸垛前寻找。很快,又叼着一只野鸡返回。几个麦秸垛寻摸完,竟然连捉了三只野鸡。 接下来,王满银和孙少安也开始行动,沿着麦秸垛寻摸麻雀。 野鸡一般躲在麦秸垛根部,麻雀则不同,更多钻在麦秸垛半腰。 而且它们体型小,往往天气越冷钻的越深,需要仔细用手寻摸。 两人将几个麦秸垛找遍,足足捉了二十多只麻雀。 再加上大黄捉到的三只野鸡,今晚绝对称得上收获满满。 王满银让少安带着一只野鸡十多只麻雀回家,剩余的则被他带走。 几只麻雀可以等下做烧烤当夜宵,顺便犒劳一下大黄这个功臣。 至于两只野鸡,他打算明天拿到供销社。一只给郭主任家送礼,另一只请刘庆立吃。 /111htl 第三十九章 猪肉吃起来就是香 到家,锁好窑洞门。王满银当即带着大黄进入空间,利索将十多只麻雀收拾干净,而后用木棍串起来烧烤。 幸福都是对比出来的。 和现在其他农村人相比,王满银感觉自己小日子过的挺幸福。顿顿少不了鸡蛋,隔三差五还能吃上肉。 尤其最近,似乎肉没停过。 当然随着空间发展越来越稳定,以后日子只会更好。 麻雀烤好,他先给土狗弄了几只,剩下的自己消灭干净。 第二天吃过早饭,王满银留大黄看家,而后担着两荆条筐鸡蛋朝供销社赶去。 虽然说供销社一个月盘点一次账,但是收购的鸡蛋需要十天半月送一回。否则时间长了,鸡蛋很容易坏掉。 另外代销点的食盐也所剩无几,他准备再弄一百斤。 也是凑巧了,王满银担着鸡蛋进入收购门市部后院的时候,恰好碰到刘庆立。 打过招呼后,刘庆立忙喊来负责人赵天喜接收。 结果对方一掀荆条筐上的帆布,随即惊讶道:“嚯,王兄弟,你在乡下还能收来野鸡?” “这可不是收的,是我家土狗昨晚刚晚上捉的。准备让庆立收拾了,中午打平伙吃。” “打平伙,算我一个行不行?”赵天喜立刻两眼冒光。 “赵哥开口了,当然欢迎。”刘庆立自然答应下来。 至于王满银,更不会说什么。多认识几个供销社的人,对自己只有好处没坏处。 刘庆立喜滋滋拿着野鸡回窑洞处理。 赵天喜利索将鸡蛋清点完毕,开了接收单交给王满银。 将单子收好,王满银想起还有事情要办,当即开口道:“赵哥,你先忙,我去公社里转一圈,等会儿再过来装货。” 出了供销社后院,他找个没人的地方,将另一只野鸡从空间里取出,放入布袋里。 而后,提着来到郭主任家。 郭主任已经上班了,只有婆姨和几个孩子在家。 因为前两次送土鸡和鱼的事儿,郭主任婆姨自然还记得王满银,立刻热情邀请去窑洞里坐。 “不了,婶子,我今天来供销社送鸡蛋,恰好昨天弄了只野鸡,想着也算个稀罕东西,就给你们送过来尝尝。” 说着,王满银从布袋里掏出野鸡。 这是只雄野鸡,毛色看起来非常鲜亮。 这下,对方更热情了。 郭主任不在家,王满银也没有多留,说了几句闲话便起身走人。 等他再返回供销社后院时,刘庆立已经早早把野鸡拾掇干净炖上了。 王满银一个人呆着无聊,就像上次那样,帮着供销社几个员工装车卸车。 差不多到中午,被刘庆立喊着吃饭。 除了赵天喜外,窑洞里又多了两个年轻人,都是供销社上班的。 刘庆立给王满银介绍了一下,互相在土炕上坐下。 令王满银有些意外,炕桌上除了一钵子野鸡炖山药外,还有一大盘子切成片的猪肉。足足有二斤,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增。 他禁不住在心里有些感慨:这年头,供销社的生活待遇就是好。 没等他感慨完,就听一个年轻人问:“赵哥,高温肉还是老价钱?” “嗯,五毛一斤。我也是交代的及时,不然郭瘸子那里早卖光了。”赵天喜点点头回答。 “啥是高温肉,这么便宜?”王满银登时来了兴致。 几个人闻言,脸上都憋着笑意。 随即,赵天喜递过来筷子道:“你先尝尝味道咋样,吃完我再告诉你。” 王满银不明所以,心里带着疑惑,在众人注视中夹了一筷子。 他边吃边点头:“挺香的,嚼起来很烂。” 这时,赵天喜才解释道:“高温肉就是饭店把病猪死猪肉经过高温蒸煮后做成的肉,不要肉票,便宜对外出售。” “啥,吃了不会有啥好歹?”王满银有些忐忑的问,登时感觉有些反胃。 他来自后世,对食品安全自然铭记在心。 “能有啥事儿,人家用高温煮的。告诉你,这高温肉也不是人人都能买到。每次饭店弄点高温肉,早被公社里的人抢购一空,下边社员连信息都得不到。”赵天喜话里带着几分自豪。 “放心,没事的,我也吃过几次。”刘庆立也开口道。 得,听人家这么一说,王满银倒觉得自己少见多怪了。 其实想想真没啥。 就像赵天喜所说的,这年头很多人连饭都吃不饱,还考虑啥食品安全。 连黄鼠狼、田鼠这些都有人吃,吃顿高温肉算啥。 现在农村土鸡得了病瘟,不也没有哪家舍得扔掉,照样煮了吃的……前身王满银就吃过几次。 即使在后世,食品安全天天讲,很多饭店照样从黑市买了问题肉出售。 尤其路边的小熟食摊,原料来源更不可深究。 王满银后世有个叔叔,就是靠开熟食摊发财的,曾经给他讲过里边的弯弯道道。 一句话:认真起来,就只能在自己家做饭了。 做完心理建设后,王满银彻底放下顾忌,同样挥着筷子朝盘子里招呼。 别说,猪肉吃起来就是香。 五个人,两瓶酒,喝到最后各个脑门冒油汗。 王满银倒没啥事儿,下午挑着商品回家时,脚步丝毫不乱。 到家,远远见孙少安在场畔下等着。 “满银哥,你咋才回来?我本想一个人去干活,结果你家大黄拦着路不让。”经过昨天的事情后,他知道大黄的凶猛,也没敢硬闯。 “我提完货,中午又在供销社朋友那里吃了顿饭,所以弄到现在才回来。”王满银说着话,忙把孙少安领到场畔上。 其实他昨晚交代过,明天上午去供销社一趟,让孙少安不用再来了,剩下的活儿自己忙就行。 结果,人家下午依然来了。 王满银不由在心里感叹:自己这大舅子人品真没的说,绝对能处。 以后有机会能够帮对方跳出农门的话,一定要搭一把手。 两天时间,窑面彻底弄好。接下来再晾上几天,安装好门窗就可以把代销点搬过来了。 趁着今天有空闲,王满银带着大黄优哉游哉越过东拉河,直奔石川村村后的山梁上。 前几天张二锁卖铜钱时,曾经提到在这一片挖到的瓷罐子。 王满银想试着再寻找一遍,看能不能挖到更多。 之前那些铜钱他全部筛查了一遍,倒是从中挑了几枚比较值钱的,如果保存到后世,也能卖个几千块的。 张二锁的描述很具体,说那道山梁距离石川村老坟不远。 所以王满银没费多少功夫,就找到一片被刨过的黄土地。周围泥土里,还散落着碎成几片的瓷坛子。 颜色青灰色,表面带着刻花。 耀州青瓷?! 看过碎裂的瓷器,王满银很是惋惜。单从上边的刻花和釉色来看,就知道这罐子属于耀州窑里的精品。 如果完好保存到后世,最少十万起步。 可惜了! 想了想,他把这些瓷片全部收拢起来,蹲在地上仔细拼接。 感觉没有什么遗漏,这才收入空间当中。 以后有机会的话,找个锔瓷高人帮着修补一下,应该也能值些钱。 王满银原本打算继续在附近寻找的。 不过看到大片被刨过的土地,他又打消念头。 想想也对,张二锁又不傻,挖了一坛子铜钱,怎么可能不彻底挖个遍呢。 /111htl 第四十章 找个媒人上门 在山梁上寻摸了一周,看时间不早了,王满银又晃晃悠悠朝双水村方向走去。 那啥……想兰花了。 就像后世歌里唱的:“一天不见妹妹睡不香,两天不见妹妹心慌慌,三天不见不知该怎样,走起山路浑身没力量哎……” 这女子也真是的,自己没开代销点前,隔三差五来一趟。可是自打代销点开业,兰花愣是不来了。 弄得王满银想拉话话都难。 对方不来,自己只好找过去了。 再见到兰花时,她正挽着半筐雪里红朝家走。 “满银,你咋来了?”见到自己的男人,兰花也很高兴。 “喊你去家里吃饭呀,我不是给你买了雪花膏吗,咋不用?” 王满银拉着女人冰凉粗糙的手,有些心疼。老丈人是不是看大女子马上要出嫁了,用人往死里使。 “我用着哩……太精贵了,我早上用一下。我不去吃饭了,哪能天天去你家吃,粮食也不富裕……我还是在家吃。” 孙兰花任由男人搂着,扭捏开口。 看女人为自己着想的样子,王满银哈哈大笑。 “你笑啥哩?” 孙兰花红着脸,轻轻照男人的肩膀上拧了一下。 隔着棉袄,也不疼。 “我想起从书上看过的一个笑话。以前有个老汉欠了财主五两银子,一直还不上。后来财主要求用老汉家的女子还债。婚前那女子哭哭啼啼不愿意嫁。结果等结婚第二天早上,女子就对财主说‘我爹还欠咱们俩五两银子呢,可不能不要’。人家是结了婚胳膊肘往外拐,你这还没结婚呢,就知道替我省粮食了。” “你笑话我,再胡说八道,我不理你了。”这次孙兰花手上没留情,狠狠照着男人胳膊一拧。 “放心,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咱家不缺粮食。等了结婚,绝对不让你饿着。”王满银再次保证。 顿了顿,他又骚情道:“另外,主要这么多天没见,也想我的兰花花了……” “那……那好,我也想你,”兰花脸色羞红的点了点头,“我把荆条筐送回去,给家里说一声……” 听到自家大女子晚上要去王满银家吃饭,孙老汉只是叮嘱早点回来。 没办法,大女子的心早已经飞了。 所以他现在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反正俩人快结婚,就算真闹出点啥也没啥。 更何况王满银这些日子的表现孙老汉看在眼里,虽然喜欢穷摆吊,但也是个想正经过日子的,知道心疼人。 兰花再出现时,手里多了一双棉靴:“满银,这是我前段时间给你做的,回去了试试合不合脚。” “你做的,肯定合脚,”知道是女子的一番情谊,王满银自然很欢喜。 等两人赶回家中时,天已经蒙蒙黑了。 让女人在窑洞里坐下,王满银借口出门弄柴火。再返回时,手里端着半盆上午发的二合面。 “咱们晚上吃鸡蛋雪里红包子。多蒸一些,到时候给奶奶他们弄几个尝尝。” 兰花有些疑惑地问:“这面你从哪里来的?” “哦,我下午放在新挖那个窑洞里了。”王满银随后道。其实他刚从空间里取回的,只是没办法实话实说。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两人很快把包子馅弄好,一个人擀面团,一个人包包子,配合起来很默契。 王满银看兰花包出的包子模样,忍不住啧啧道:“兰花,你包的太漂亮了,包子褶很匀实,都赶上供销社卖的了。” “哪有,”被男人夸赞,兰花心里美滋滋的。 很快,包好的包子放入蒸锅。 男人在锅灶旁添柴,兰花也没闲着。 她刚才已经看到,床上的被子破了几个大洞,都露棉絮了。于是便找了针线,凑在煤油灯下,对被子补补缝缝。 倒是王满银想起一件正事儿:“兰花,这两天我找个媒人去你家一趟,商量商量婚事到底咋办。你有啥想要的东西早点提出来,我到时候全部买了……” 说起来,前身也是傻大胆。 当初找媳妇根本没通过媒人,直接躺在土炕上一想,确定目标后,立刻展开行动。 直接抱着兰花一通骚情,这事儿就稀里糊涂定下来。 不过王满银却没打算稀里糊涂结婚。 前有车后有辙,还是老老实实按规矩办事儿比较好。 “我……不要啥了,你找个媒人去一趟家里就行。”兰花脸色再次羞红起来。 “那咋行,别人家结婚有什么,咱们也要有。我这几天正好准备找人做门窗,到时候一并做几张椅子,再做个木箱子,你看咋样?” 新挖的窑洞已经基本成型,只要安上门窗就能住人了。 不过王满银却遇到一个问题:做门窗需要木材。自家根本没有木材,必须从供销社购买。 买木材是需要木材票的,一般人根本没有指标。 加上黄土高原本就不怎么生长树木,木料更显得金贵。 自己空间里倒是存有几株洋槐树,不过树干早被天牛钻成大窟窿小眼睛,里边基本沤腐朽了。 当柴禾少还可以,做门肯定不行。 王满银原本想找刘庆立解决的,想想还是算了。因为这个落人情,不值得。 不如私下购买,无非贵一点。 他上次卖鱼挣了块一百多块,也不在乎多出些钱。 王满银也没有打算用多好的木头,就普通的洋槐树木就行。 除了门窗,还要做椅子木箱。 这些都是技术活,必须找个专门的木匠。 人家知道大致需要几方木头,如何开料、划线、使大锯等等。 请个木匠,自己再搭把手,估计天时间就能做好。 另外王满银近期还准备去米家镇一趟,把剩余那些鲤鱼全部卖掉。 顺便弄点棉花,早些把新被套做好。这也是结婚必备的。 “都听你的,”兰花对此没有任何意见。 热腾腾的大包子很快出锅,雪里红鸡蛋馅,猛然吃起来挺新鲜,王满银一连吃了五个。 兰花那边吃两个就说饱了,被他强行递了一个。 嗯……吃饱喝足,总得干些事情。 老祖宗那话没错,饱则思…… 如果不是怕等下兰花回不去,王满银早把事情办的利利索索了。 两人温存一阵子,兰花才扣好扣子打算离开。 高粱拍还剩有不少包子,王满银留了三个,剩余一股脑装进布袋里。 他说到做到,第二天就提着两瓶散酒外加一斤水果糖去找王连顺。 放下东西寒暄几句,说明来意:打算让对方做媒人,去双水村一趟。 这是好事儿,王连顺也没有推辞。 当然媒人第一次登孙玉厚家门,自然不能空着手。为此,王满银又备了一份礼,同样是两瓶酒,外加一斤水果糖。 在农村,这礼也算可以了。 /111htl 第四十一章 问生产队借钱 两个村子相隔几里地,来回半个小时。 所以王连顺也没占用上工时间,等晚上吃过饭带着东西去了双水村一趟。 至于王满银,则有些焦急的在家等待。 明知道自己和兰花的婚事应该不会有啥差错,但是事到临头,还有些小心慌。 直到听外边传来喊声,他才慌忙开门。 “连顺叔,快进屋里坐。”王满银热情把王连顺这个媒人迎进屋里,奉上香烟。又倒了杯开水,里边加两勺麦乳精。 “你这个怂货上辈子积大德了。”王连顺也没买关子,喝了口热水回答道:“人家孙玉厚两口子都是老实庄稼人,说新社会不要啥彩礼了。只要你和兰花以后好好过日子就行。” 王满银听完有些感动,随即又摇头道:“那咋行,彩礼该给还是要给的,我不能让人家事后说。连顺叔,你感觉给多少合适?” 王连顺也表示赞同:“确实,不给彩礼容易落人话茬。前两天我听说石川村有个女子出嫁,要了五十块钱彩礼,你也给这么多,算是随大流。不过满银,你要买结婚用的东西,还要置办酒席。手头钱够吗?” 换成一般的人家,有老人帮忙操持,王连顺作为媒人倒不用费那么多心思。 关键王满银家就他一个,连个能主事的人都没有。 王满银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连顺叔,正要和你说呢。我现在手头就三十多块钱,结婚肯定不够。所以想问咱们生产队借三百块钱,顺便把安门窗的事儿也搞定……” “噗嗤……咳咳,”王连顺让一口热水呛住了。 顺了顺,他才指着王满银道:“你个烂怂货,难怪孙玉厚说你没事喜欢穷摆吊。我还以为你这些年在外边瞎逛,挣了些钱呢。感情你打着向生产队借钱的主意,你以为生产队是开银行的,还是会自己造钱,借多少都有?” “咱们大队有规定,借钱五十块以下生产队队长可以批,超过五十块就要上报到大队,由大队会计和支书两个人批。你还是直接找满囤……” “算了,问大队借钱,闹出的动静太大。就问咱们生产队借五十,剩余找找村里其他人,不行的话我去供销社求一下朋友……” 王满银无语的开口道。 他也没有料到,问生产队借钱这么麻烦。 当然,自己的真实目的也不是为了借钱。 现在他兜里就有一百多,等过两天卖掉水塘剩余的鱼,最少又能有一百五十块进账。 算下来,结婚钱绰绰有余。 之所以这么做,自然为了哭穷。 财不露白的道理王满银还是懂得的。自己开代销点本就让村里人有些眼红,结婚再花几百块,指不定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更何况为结婚借钱,说出去也不丢人。 能不能借来两说,关键要让人知道。 “你这怂货,真让我没话说……给你当个媒人我是掉兜里了。谢媒礼还没吃到嘴,反而要往里边搭钱。这样,生产队借你五十块,我家再给你弄五十。剩余的,你要问别人凑了。” 王连顺之所以主动借钱,一方面当然是看着王满银收心了。另一方面还是这小子开着代销点,也不怕还不上。 “太谢谢了,连顺叔,到时候谢媒礼我肯定给你弄个肥礼吊子。”王满银拍着胸脯保证。 所谓谢媒礼,就是媒人管成一桩婚事后得到的谢礼。 后世一般需要封个大大的红包,现在倒很省事,一块大肉礼吊子就行。 “行,我到时候等着吃。” 王连顺看时间不早,又交代几句离开。 王满银原本以为自己借钱会很难,没有想到出奇的顺利。没多有少,去了三户人家,又借了八十块钱。 等王秋生得到消息,还主动送二十块钱过来。说家里就这么多,如果等肥猪卖了,还能再借几十块。 王满银真正感觉到,开个代销点给自己带来的便利。 换做之前,借钱绝对不会如此顺利。 不过凡事论迹不论心,无论如何,他都应该存着一份感恩之心。 天还没亮,王满银就带着大黄出发了。 和上次差不多的时间,他已经赶到米家镇外。 照例先去鸽子市寻摸了一圈,很快找到一个卖棉絮的妇女。 “大兄弟,你要买棉絮,要多少?”对方把王满银拉到一条巷子口,压低声音问。 “两床的,10斤,有吗?”王满银现在也不差钱,对棉絮需求自然越多越好。 那妇女犹豫一下,点了点头:“有,先说好了,两块钱一斤。10斤二十块钱,让我看到钱再说。” 两块钱一斤,棉絮价格比猪肉都贵几倍。不过王满银早从前身记忆里得知,这年头棉票比布票更紧张。 早先村里每人每年发2两棉票,现在改为4两。一家六口人,一年也不过分二斤多棉花票。 所以妇女喊出的价格,真不算贵。 至于对方要看到钱,王满银也没有迟疑,直接从兜里掏出几十块。 那妇女这才放下心来,小声道:“你给我去巷子末尾,我有个兄弟在那里守着棉絮,” 有大黄跟着,王满银自然不怕对方来个黑吃黑,直接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在巷子里七扭八拐。 走到一个门口时,妇女突然停下,伸手敲了敲旁边一家院门:“老三,是我,有人来买棉絮。” 很快,一个贼头贼脑的青年打开门。 王满银担心的事情并非发生,双方交钱称棉絮,一切非常顺利。 刚出巷子没多久,他就悄悄把棉絮放入空间当中。 接着,他又带着大黄去煤矿采购点找李平。 “王兄弟,你可算来了,我这些日子一直在集市上找你呢。”见到王满银,李平立刻热情递烟。 随即,又问到:“王兄弟,鱼呢?” “我朋友在看着,主要怕你今天不在,先来探探路。”王满银笑着回答。 “好说,你赶紧弄过来。” 几分钟后,王满银担着两个捂得严严实实的荆条筐进了采购点。 照样是新鲜的活鱼,看上去很漂亮。 而且这次鲤鱼比前一次的更大,重量也有些超乎王满银的想象。 三十多条鲤鱼差不多有二百斤重,再加上那些杂七杂八的鲫鱼,总共收入两百三十多块。 李平仍然是给了二百块整钱,剩余则换成各种票证。 末了,对方问他年前还能不能再送来一批鱼。 王满银直说暂时弄不到了,再送的话,估计到年后。 虽然和李平交易没啥风险,但过犹不及的道理他还是懂得的。 /111htl 第四十二章 弹棉花啊弹棉花 有了钱,王满银自然是一通买买买。 其实也没啥好买的,基本的生活用品自家代销点里都有出售,主要就是粮食和食用油。 粮食还好说,关键食用油,鸽子市每次能买到的也不多。 这年头不论城里还是农村,基本上家家户户吃油都紧张。 城里非农户口每人每月三两油,不抵后世人一天吃的油多。 至于农村……黄土高原这边倒种有大片的油菜,可以压榨出上好的菜籽油。不过上边对粮油实行严格的统购统销,民间不允许交易。所以每年分到社员家的菜籽油很有限,一人能有二斤已经到天边了。 这也是很多农民家里做饭不炒菜的原因。一般都是饭菜煮好后,用筷子在油瓶里沾一下,放锅里搅几下就行。 完事儿,生怕筷子上油没搅干净,还要用舌头舔两下。 也只有家里来客人时,才会倒油炒菜。 像王满银这种几乎顿顿炒菜吃的,可以说在罐子村绝无仅有了。 当他再次踏入鸽子市时,又瞧见那位中年妇女在招揽生意。 对于这情况,王满银见怪不怪。 别看这些人穿着打扮和普通老百姓没两样,实际上背后的能量很大。暗地里囤有的棉絮数量,估计超乎想象。 王满银在后世看过一篇回忆文章,说纠察人员曾经抓到一个倒腾票证的团伙,当场搜出600多斤粮票,还有大批的肉票、布票、食品补助票。 看到王满银出现,那妇女立刻认出来。她愣了愣,有些心慌的迎到近处:“大兄弟,可是棉絮有啥问题?” “你是谁?我不认识。我来买其他东西……”王满银木然回应一句。 钱货两清,互相装作不认识是最好的保护。 “哦,哦,”中年妇女才松了口气,又掉头去寻找其他目标。 王满银寻摸一圈,很快和一个卖菜籽油的接上信号。 供销社的菜籽油七毛多一斤,黑市要两块。 买完油,王满银本打算离开,结果在角落里看到一个卖猪仔的老汉。按理说,这年头猪仔是不愁卖的。 不过大多人家一般是春天买猪仔。因为小猪仔抵抗力差,天气太冷的话很容易生病死掉。 所以老汉早早过来卖猪仔,到现在也无人问津。 为了吃上猪肉,王满银几个月前就有养猪的想法。 只是当时空间刚刚开拓,各种条件不具备,便一直忍着没有买。 如今里边环境大变模样,到处长满青草,还结有不少草籽。别说养活一头猪,就是十头也应该不成问题。 没有谷糠和麦麸好办……自己可以挖蚯蚓投喂,这可是优质的蛋白质来源。 野猪和家猪来自同一个祖先,也是杂食性动物。 在放养的环境下,它们自然碰到啥吃啥,想什么鸟蛋、老鼠、树根、昆虫、泥鳅等等,通通属于日常口粮。 不过等空间种植那些水稻成熟,到时候喂养起来就轻松多了。 打定主意,他快步走过去问到:“老爷子,猪仔多少钱一只?” “十块钱,十块钱一只。”终于来了问价的,老汉急忙回应。 “我买一头,” 眼瞅着鸽子市快结束,王满银没有打算搞价,直接挑了头稍微大些的。 付过钱后,抱在怀里走人。 到了没人的地方,照例扔进空间一个深坑当中。 所有事情办完,王满银没有继续在米家镇停留,当即带着大黄走人。 接下来几天,王满银真正忙碌起来。他先把棉花送到石圪节公社一个弹花匠家里,让对方加工两床被套。 “弹棉花啊弹棉花,半斤弹出八两八,旧棉花弹出新棉花,弹好了棉花姑娘要出嫁……” 这年头,做好的被套芯很难买到,大部分人家都是找弹花匠制作。 现在虽然是大集体,但像弹花匠、木匠、石匠、箍窑匠这些手艺人在农闲时,还是可以请假做副业挣钱的。 不过请假每天要向队里交钱顶工分,一般是所得报酬的百分之八十上交。 换句话说,他们一天挣两块钱,就要给生产队交一块六,剩余四毛钱才能装自己兜里。 即使如此,做副业的机会也不是人人有。 弹棉花也属于个辛苦活儿,所用的工具是一个造型古怪的绷弓。用时背在身上,不断用棉锤敲打,发出当当当的声响。 这种操作效率很慢,做一床棉被最少需要五六个小时。就算最熟练的弹花匠,一天也只能做三床。 王满银没时间等一天,直接交了棉花就走人。 他也不怕对方偷偷用旧棉花以次充好……这年头做的是门头生意,更注重诚信。口碑一旦坏掉,很快会传遍十里八村,到时候不会再有人登门。 安顿好棉被的事情,王满银又马不停蹄找人做门窗。 村里和自己同辈的王树海就是木匠,倒省了不少事。 找人家做事情总不能空着手,王满银想了想,拎一包水果糖上门。 话说自代销点开业以来,水果糖没卖出去多少,大部分都被他用来送礼了。 也幸亏这东西不要票,否则月底盘账肯定对不上。 在农村只要有手艺,多少能挣几个活钱。 王树海家虽然养了四个孩子,但是日子过的反倒比一般人家好点儿。 王满银没有废话,开门见山说明来意。 “行,你啥时间准备好木料喊一声,我带上工具去就行。”王树海也干脆,一口答应下来。 “树海哥,木料的事情还要麻烦你。你认识的人多,帮忙问问附近谁家里卖木料的。不用太好,洋槐木就成……再帮我计算一下需要多少个方,门窗样式不用弄啥复杂的。” 黄土高原上的窑洞看起来很简陋,但是门窗却相当讲究,上边各种纹饰图案简直可以称得上艺术品,寓意也各不相同。 比如“枪刺梅花”,样式是斜“十”字交叉,中间镶嵌着“梅花”图案,代表着文武双全、才子佳人。 “蛇盘九颗蛋”,外形看起来像盘肠,合围成九个独立的菱形,象征着多子多福,人丁兴旺。 另外还有什么十子团圆,勾连万字、葫芦阵等等。 总之,你要有钱摆弄的话,一扇门窗让木匠做半月也正常。 王满银倒没那么多想法,简简单单就行。 对此,王树海表示理解。 这年头很多人家连饭都吃不饱,哪有那么多穷讲究。 “那好,我这两天帮着问问,有消息了告诉你。等安排好,到时候我请几天假过去帮忙。工钱不要了,就当给你帮忙。” 明知道人家说的场面话,王满银还是摇头道:“树海哥,该多少钱是多少钱。总不能叫你吃亏,都不容易。你还要向队里交钱……” 人家是靠手艺吃饭的,哪能真不给钱呢。到时候少收几毛,已经算留人情了。 /111htl 第四十三章 新时代的婚礼 有王树海帮着联系,王满银买木料倒是很顺利。隔天双方约定好,他就借了生产队的毛驴和架子车把木料拉回来。 大舅子孙少安得到信息后,又主动过来帮忙。 他们两人都没做过木匠活,只能给王树海打下手拉大锯。 在罐子村这边有个亦荤亦素的谜语来形容拉大锯:两人对面站,脱了衣裳干,为了一条线,累得直流汗。 这活儿看起来简单,实际非常累人,全靠两人来回拉扯。 没一会儿,王满银就感觉脑门冒汗,浑身像要着火一样。他索性把破棉袄一脱,只穿了件线衣接着干。 “满银,你小子看着是个怂包,倒有把力气呀!”见他一身腱子肉,王树海忍不住赞叹起来。 连孙少安也没想到,姐夫没怎么干过活儿,看起来力气不小。 每天好吃好喝,营养跟得上,王满银也能感觉自己的身体素质不断提升。 毫不夸张的说,他现在扛起二百斤东西非常轻松。 两人照着墨线拉大锯,王树海那边也没闲着。斧、锛、刨、凿,在他手里算是玩出了花儿。 只见木屑飞舞,很快变成了一根根光洁笔直的构件…… 三天时间,门窗做好。 窑洞口内侧两边的窑壁上,王满银早开凿了两个洞,一边深一边浅。 然后,两人扶着把准备好的一根圆木推到里边固定。这圆木相当于大门的横梁,安装也是有讲究的。 要先把圆木一段放入深洞内,然后再平移到浅洞内固定。 门上安高窗,和门平行并列再按一扇低窗,确保屋内采光通风。 至此,花费了两个月时间,王满银家的新窑洞总算完工了。 起房盖屋也算庄稼人的一件大事,换做后世,肯定要摆上宴席庆祝一番。 不过现在一切从简,他只放了挂小洋鞭。等村里孩子们过来凑热闹时,撒了几把糖就算了事。 接下来两口箱子,四张椅子,又花费了一天时间。 家具做好,王满银没有耽搁,直接送到老岳父家。 这是嫁妆,需要等结婚那天再送回来的。 还有被套和一对红色带花被面,两双塑料底鞋,一条方围巾。带喜字的搪瓷洗脸盆、杯子、暖水瓶……在刘庆立的帮助下,王满银也早早凑齐送过去了。 其实这已经够省了,主要老岳父一家都不是挑理的人。 很多后世人以为这个时代娶媳妇不要钱,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怎么可能。 不要财礼的人家肯定有,但是不多。而且一般都是男方条件比较好,在工厂或者什么地方上班。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 家里啥都没有,谁会嫁给你。 根据王满银的记忆,有些人家订的娃娃亲,每年男方都要给女方送东西。春天送身单,冬天送身棉,秋后送粮食,一直送到结婚。 再加上彩礼,价钱超乎想象。 如果一家有三四个儿子,父母就要愁断肠。而且往往这样的人家,女方要的彩礼更重。 日子稍微差点,肯定有个儿子打光棍。 也因此,黄土高原这边换亲非常流行。 前几天,王满银去找刘庆立办事儿,还听说槐树岔乡有个青年娶媳妇,出了1800元彩礼。 为此男方结婚时在窑洞门口贴了一幅对联:“高价钱买高价粮,高价姑娘入洞房”,横额是“一千八”。 王满银听后,也是瞠目结舌(注:该例子来自黄土高原某市的地方志编纂研究室,时间为1972年,真实性应该有所保证。虽然只是个例,却也能窥知一二。所以大家不要再纠结彩礼的事情了。)。 万事俱备,王满银这边也不再折腾,老老实实等着当自己的新郎官。 两世为人,他还是第一次结婚,心中自然充满期待。 现在结婚提倡一切从简,但有些路数该有还是要有的。好在有王连顺这个媒人帮衬着,给安排的明明白白,倒没出啥差错。 黄土高原这边结婚,没有唢呐不热闹。吹唢呐的人也是王连顺帮着找的。 另外迎亲队伍里还有两个担任迎人的婆姨,今天从头到尾负责新娘子的事情。 猪肉、离母糕、白面、踹怀钱、坠箱钱等等,一切准备就绪。出门先放一小挂洋鞭,接着唢呐响起…… 王满银骑着毛驴在前面开路,后边跟着辆架子车,几个人浩浩荡荡朝双水村方向赶去。 新社会,新气象,吹得唢呐调子也不一样。什么“大海航行靠舵手”,“带花要带大红花”……。 一路有规矩的,遇到村庄、桥梁,都要放鞭炮吹唢呐……至于到底啥意思,王满银也不懂。 总之,他现在就是个工具人,让干啥干啥。 等他们赶到双水村村口,远远就看到孙玉厚家门口场畔上站满了人,不住冲这边指指点点,小声议论着。 一群孩子嗷嗷叫着冲过来,拦在众人跟前索要糖果。 对此,王连顺早有准备,立刻让人撒糖。而且故意朝远处撒,让他们来不及再堵。 趁这群碎娃捡糖的功夫,众人忙进入孙家院内。 王满银还隐约听到双水村的婆姨们小声谈论着自己: “这就是兰花找的男人?看起来高高大大的,也不像个二流子呀。” “兰花以后要享福了,人家开代销点的,家里糖吃不完。” “听说家里又新挖了一孔窑洞,这次还弄了两床新花被子……” “我咋听说他们家是驴粪蛋子外边光,为结婚欠了一沟子的债……” 对于外人的议论,王满银也没放在心上,只是规规矩矩按照王连顺的指点做事情。 孙家这边请来了村支书田福堂帮忙招待众人。对方也是见过世面的,自然也不会在礼节上有差错。 一番交谈后,头上盖着红布的兰花便被孙少安背上架子车。 而后院内又响起鞭炮和唢呐,依然是经典的“大海航行靠舵手”。 一路吹吹打打,重新返回罐子村。 队伍上了崖畔,石头这个碎娃早在边上等着。 不等其他孩子反应过来,他便抢先接过架子车,试着赶了几下毛驴,跟着就讨要红包。 娘家的送人婆姨也早有准备,立刻从兜里掏出一个红纸包。 接着,又有一个乞丐跳出来念喜祝贺:“太阳出来红花开,家有金斗挂银牌。富贵人家喜门开,念喜的人而闪上来。花轿进院我挡住,唱段喜歌来贺祝……” 不等对方唱完,王连顺就把红纸包递过去。 红火年代,一切从简,很多风俗习惯都省略了。 否则的话,仪式还要再复杂几倍。当然,这也和王满银家没有长辈有关。 窑洞门口放着火盆,王满银扶着孙兰花从上边跨过去。再放两挂小洋鞭,新人对着画像三鞠躬,婚礼仪式就算完事儿。 接下来,就是安排中午的酒席。 因为只摆了三桌,也没怎么请村里人。就大队支书,两个生产队长,还有自家门上过来帮忙的几个人,以及专程从公社里赶来的刘庆立。 至于凑热闹的小孩子们,王满银也没让他们空着手离开,每人两个糖果。 宴席由王寿长老爷子帮着掌勺,从昨天下午就开始忙乎。 杀了两只鸡,再加上七八斤猪肉,还有就是自家产的鸡蛋,以及半筐雪里红和土豆萝卜。 每桌一碗红白肉、一盆土豆粉条炖鸡,清炒雪里红,鸡蛋炒地软,一筛子二合面馒头。 酒席虽然不算丰盛,但是在这个年代已经相当可以了。 /111htl 第四十四章 人生大事 随着外边天色变暗降临,当了一天工具人的王满银终于松懈下来。 今天从早上睁眼就开始忙,一直到刚刚把所有客人都送走。 三桌酒席基本吃个净光,还剩了些汤汤水水的,王满银也没有留,让两个帮忙的婆姨分了分带回家去。 而且每人给抓了一把糖,多少是个心意,毕竟人家忙了大半天。 没了外人,他终于有时间拉着兰花的手,顺势靠在对方腿上。 今天的兰花特别漂亮,脸蛋上带着几分娇红,两个大辫子盘到了脑后,露出白净的前额。 此刻,一双杏眼里满是情谊,有着让他为之心跳的吸引力,登时有点燥热了。 “满银,是不是喝多酒了,我给你倒完热水。”兰花说着想要起身下炕。 “别忙了,陪我一会儿。”王满银拉着女子的手,不让她乱动。 自己的兰花儿今年十八,正是一个女人最美好的年纪,怎么看都不够。 过了一会儿,兰花轻轻抽出手,在男人额头两侧轻轻按摩着。 直到外边传出大黄汪汪的声音,两人才清醒过来。 “满银,时候不早了,我去做晚饭。”兰花忙道。 “别动,你歇着,哪有结婚第一顿让你做的。我来……” 王满银回答着,忽然听到外边几个碎娃的喊声。 “是大黄,快跑呀!!” “等等我……” 紧跟着,传来几声惨叫。 王满银吓一跳,赶忙出门,就见石头和几个孩子一溜烟跑过深沟。 “几个碎娃子,还想听老子的墙根,再过来让大黄咬你们的腿……” 他哪里还不知道,几个半大的小子想偷偷过来听墙根。结果没等靠近窑洞,就被大黄拦住了。 见几人不像有事的样子,王满银才放下心。 先前自己买的猪肉并未全部拿出来,空间里还放有一斤多。 趁着这会儿功夫,他走进隔壁新挖窑洞内。原本窑洞里的代销点,前几天也搬了新家,倒是显得宽敞了许多。 再返回时,王满银提了一坨上好的猪肉,还带有二指宽的肥肉。 他直接切了小半斤,倒在锅里稍微炼化一下,接着放入土豆。 很快,窑洞里便有香味冒出…… 有道是“马上看壮士,灯下观美人”。 吃饱喝足,梳洗完毕,王满银的眼睛安耐不住开始冒绿光,有点像饿了许久的老狼。 “兰花儿,咱们早点休息?” “嗯,”孙兰花红着脸点点头。 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被男人弯腰抱起。三两步来到土炕上。 刚把扣子解开,兰花突然小声道:“对了,满银,我想起来一个事儿。” “啥事儿?”王满银郁闷的问。 这都马上要办人生大事了,还有什么比这更关紧的。 “临出门前,我妈偷偷把一百元彩礼钱塞给我。说走个过场就行,让你回头把借人家的钱还上。”说着,兰花从贴身衣服里拿出一团票子。 “钱的事等会儿再说,”王满银把钱往旁边一扔,直接一拉棉被。 兰花的发髻被解开,一头乌黑的秀发如瀑布般泼洒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像泛着波光的秋水…… 我的兰花,朝思暮想的兰花。 从现在起,这个如花般的女子,终于是自己的婆姨了。 夜,深了。 枕着男人的肩膀,孙兰花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心也是炙热的。 “满银,我可高兴可高兴哩,终于嫁给你了。哪怕以后跟着你受苦挨饿,我也心满意足了。” “傻婆姨,哪能让你吃苦,咱们要把日子过的比蜜还甜。”王满银看着身边的人儿,同样有说不出的满足,手忍不住又动了起来。 外边寒风呼啸,屋内的王满银再不怕冷。 清晨,洋槐树上的喜鹊照例开始叽叽喳喳叫着。 王满银早醒了,不过他躺在温暖的被窝里,丝毫没有起床的心思。 舒坦! 从今天起,自己也是有媳妇的人了。 “满银,你醒了,我起来做饭。”兰花也睁开眼睛,脸上仍带着一分羞涩。 一夜之间,她已经完成身份蜕变。 “你睡一会儿,我起来做。”王满银不容分说阻止。自己的媳妇自己心疼,没毛病。 反正家里也没长辈,兰花不用早早起来表现,更无需立什么规矩。 他刚穿好衣服,场畔下就有喊声传来。 这些人……买东西也不分个时候,不知道今天是自己结婚第一天吗? 王满银无语应了一声,利索穿好衣服开门,而后将来人迎到隔壁代销点内。 将顾客送走,他再返回住处,发现兰花穿好了衣服,正挣扎着下炕。 王满银当然知道,这是自己昨晚做的好事儿。 早上他照例切了些猪肉,兑上萝卜一起炒着吃。顺便又煮了几个白鸡蛋,给兰花补补身子。 “满银,这日子哪是普通老百姓能过的,咱们早些把账还清再说。”兰花忍不住开口劝着,又把昨晚那一百块钱拿出来。 知道家里欠着账,她心里总是不安。 “放心,兰花儿,钱的事儿你不用担心,有我呢。给你看一下……”为彻底打消女人的顾虑,王满银伸手在土炕下一阵摸索,随即拿出厚厚一叠钞票。 “咋这么多钱,满银,你从哪里弄来的?!”兰花吓一跳,声音忍不住大了几分。 幸亏有大黄守着,倒不怕被外人听到。 这一叠,怕不是有小二百块。 “我这些年做小生意偷偷攒下的,” “有钱你为啥还要往村里借呢?”兰花不解的问。 男人借钱结婚的事儿,不但传遍了罐子村,就连双水村也有不少人知道,她自然也听说了。 “当然怕别人知道,财不露白这个道理你懂不懂?你想呀,我这些年又没在村里挣工分,一下拿出那么多办婚礼,肯定会有人眼红。借村里的钱,稍后可以慢慢还……” “这一百块钱等回门的时候,你悄悄还给咱妈就行。” 人家辛苦养大的闺女都给自己了,留一百块钱彩礼根本不算啥。 “我妈肯定不要,” “那好办,正好马上过年了。回头用这钱买点白面,再扯点布,给一家人都做套新衣裳。”王满银又建议到。 等他们吃过早饭,村里便有很多婆姨过来瞧新娘子。 王满银自然是瓜子糖果奉上,接着给兰花一一做介绍。 毕竟兰花以后就要在罐子村生活了,多认识些人,闲暇时也能和她们聊聊天。 一天时间,王满银想想就合不拢嘴。而且感觉这白天日子也太长了,恨不得马上天黑才好。 倒是兰花那边看水缸里的水不多,主动提出要去村里挑水,被王满银给拦下了。 留对方在家歇着,自己担着扁担水桶朝村子方向走去。 话说有空间存在,王满银日常所用一直取自里边的泉水。也只是偶尔去村边水井挑一担回来,纯粹做做样子。 现在有了兰花,以后吃水的问题要考虑周全。 最好当然是再弄个大水缸,一次可以存几天的水。 /111htl 第四十五章 兰花的心思 天快黑的时候,塬上飘起小雪。 一会儿功夫,地面全白了。 咸盐大小的雪粒打在外边柴禾垛和窑面上,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有无数蚕在咀嚼着桑叶,倒让高原的夜显得更加寂静。 对此,王满银已经习惯了。 入冬到现在,接连下过五六场雪。除捉兔子那次外,其余的都不大,基本两三天功夫就化完了。 不过等吃过晚饭锁门时,他才发现今晚雪应该要下大。个把小时功夫,地上积雪已经能淹没鞋背了。 为了晚上窑洞里保温,王满银又往锅灶下添了几根硬柴禾。 黄土高原这边的土炕大多设有火道,连通锅灶和烟囱。冬天做顿饭的功夫,其实就能把土炕烧暖。不过想维持一整夜热度,还是再添些柴火,等温度彻底上来后,再用细柴沫子封灶。 这种细柴沫子燃点低,但是耐烧,可以保证土炕整夜都是温热的。 等着兰花那边梳洗完毕,王满银再次办起人生大事儿。 有个婆姨,就是好! 难怪信天游里会这样唱:双扇扇门来单扇扇开,叫一声哥哥你进来。眉对眉来眼对眼,眼眨毛动弹把言传……抓住胳膊端起手,搬转肩膀亲上个口。扳住情人亲上个口,肚子里想起的疙瘩化成水。 蛐蛐儿爬在暖炕头叫,哥哥的心口嘣哟嘣的跳。羊羔羔吃奶双膝跪,搂上个亲人没瞌睡。一对对母鸽朝南飞,泼上奴命跟你睡。墙头上跑马还嫌低,面对面睡觉还想你。 这种质朴的野调,充满了高原人特有的野性,是人类最原始、最直白的情感宣泄…… 伴随着喜鹊喳喳的叫声,王满银扭头朝窗外看去。 外边朦胧带着白色,显然昨晚雪下的不小。 难得早上没听到有人喊买东西,他索性躺在炕上多睡一会儿。 等兰花醒了,两人就这么随意聊着。 真不想起床。 过了一阵子,兰花猛然推了一把道:“满银,咱们快点起床,今天还要回娘家呢。” 可不是嘛,按照原西县的规矩,办完喜事儿的第二天,新女婿要带着媳妇去老丈人家认亲戚,这叫“回门”。 在很多地方,男方回门时还要同去一个陪客的。 原西县这边比较简单,男方只去新女婿一人就行,倒省了不少事。 他打开窑洞门,顿时一股冷意扑面而来。 雪依然没停,窑洞门口积攒有半尺多厚。 放眼望去,整个黄土高原都被厚厚的白色被笼罩。天地共色,浑然一体。 听到主人的动静,大黄立刻从土洞里跑出来,一个劲儿打转。 给兰花打了声招呼,王满银便带着土狗朝崖畔下走去。趁着早上有雪,看能不能在塬上捉到野鸡兔子啥的。 走出一段距离,他忽然想起这两天忙着人生大事,根本没顾上招呼空间里饲养的家禽家畜,估计这些家伙该饿坏了。 找了个背风的地方,王满银悄然进入空间当中。 不出所料,听到有动静,深坑里的小猪仔立刻吱吱乱叫一团,上蹿下跳的。 他接连割了几捆青草投喂,总算把这些家伙安顿好。 等闪身出来,朝前走没多远,便看到雪地里有一串串野兔足迹。瞅那痕迹方向,直奔台塬上的油菜地。 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是一只年轻的野兔,没啥挨饿经验。 昨天雪下的急,它晚上没有吃到东西,所以天刚亮就跑出来找食物了。现在冬小麦刚长有四指高,早被积雪厚厚的覆盖。 倒是油菜苗长得高大,还能够在雪地里冒头,自然成了这只兔子的首选。 真正有年份的老兔子不同,它们更耐饿,也更有经验,一般刚下大雪时会躲在窝里猫着不出来。 只有等上三四天,实在饿发急了才会出来。 一人一狗沿着痕迹走到油菜地里,果然看到零散的啃食痕迹,在雪地里特别显眼。地头还有不少足迹,奔出一段后,突然在雪地里消失不见。 看到这情况,王满银反而兴奋起来。 这是野兔留下的迷魂阵,说明藏身之地就在附近。 这种东西很狡猾的,知道下雪会留下足迹。所以在接近巢穴时,它们往往会全力几个窜跳,每次能蹦出两三米远,而且方向各不相同。 看起来杂乱无章,无迹可寻。 实际上在最后一次蹦跳时,这东西已经悄咪咪躲进巢穴当中。 如果没有经验的猎手,往往看到这种情况会犯迷糊,很容易失去野兔的最终踪迹。 不过对王满银而言,完全是做无用功。 黄土高原这边找兔子有个口诀叫“高卧低,低卧高。蒿卧草,草卧蒿。” 意思很简单,如果周围全是高地的话,野兔往往会把巢穴隐藏在最低的地方。如果周围全是低洼的地形,它反倒会把巢穴按在高处。 周围大部分环境是野草的话,它则隐身在灌木蒿草丛里。反之,则躲藏在草丛里…… 在野兔足迹消失的不远处,王满银看到一个背风的凹坑,周围还有些稀疏的野草存在。 十有八九,这家伙就躲在里边。 其实真失去踪迹也不怕,旁边还有大黄跟着呢。 果然,大黄循着气味一直到凹坑处。 没等土狗靠近,便看到一个土灰色的身影从枯草根部窜出,蹦跳着朝远处逃走。由于厚厚的积雪阻隔,这家伙的速度慢了不少。 大黄闪身急追,很快擒着回来。 一根烟的功夫,捉只野兔,这速度也算破记录了。 的确不大,差不多能有三斤的样子。 王满银刚刚还发愁去老丈人家送什么礼物,正好提溜上这只野兔。 猎物在手,他也没打算带着大黄继续寻摸。 这会功夫,估计兰花把饭做好了。眼瞅着雪更大了,还是早点回去。 反正这场大雪估计要几天才能化冻,有的是时间捉野兔。 兰花正站在场畔上张望,远远就见男人提着东西返回。等走到近处,才发现是一只野兔。 她兴奋地开口道:“满银,大黄捉到野兔了?” “嗯,咱们等下提到双水村,让少安他们也尝尝。”王满银说着递过去,开始拍打身上的积雪。 “大黄太厉害了,上次少安还说,十里八村就没见过这么好的土狗。”兰花原本还对男人每天给大黄喂吃食有意见,现在也不说啥了。 要知道,这个时代农村的土狗基本都是自己找食物,最多喂些刷锅水。 像王满银这种,自己吃啥狗吃啥的,也算绝无仅有了。 等男人抖完积雪进屋,兰花已经端着半碗菜和两个窝窝递到面前。 接着,她也盛了碗玉米糁喝起来。 “你咋不吃窝窝和菜?”王满银奇怪的问。 “我在家歇着,没干啥活,不饿,喝点玉米糁就行。”兰花摇摇头回答。 王满银起身朝小锅里看了看,里边空空,显然早上炒那点菜全盛给自己了。 他极其无语的扒拉了一半到对方碗里,而后劝道:“兰花,我不是说过了吗,咱家不缺一口吃食。以后我吃啥你吃啥,再说什么吃糠咽菜,小心我摁到炕上捶你!” 兰花有些心虚的开口:“满银,咱们这天天吃的,我感觉像做梦。日子还长着哩,万一明年春上没粮食咋办?” 她打小是真饿怕了,这种记忆几乎刻在骨子里。从记事时起,一家人就没有真正吃饱过。年年春黄不接时断粮,成为生产队的超支户。 兰花多少次进山打柴时,半晌饿的头晕眼花,差点摔倒在崖畔上。 这些,她都是默默的忍受着。 直到……遇到了眼前的男人。 他当时就好像一束光出现在自己面前。 在苦难的青春年月里,第一次给她带来了爱情的欢乐。 所以兰花心里早打定主意,哪怕跟着吃糠咽菜过一辈子,也心满意足了。 男人以前家里没人操持,不知道存粮食,自己却不能这么做,要省着来。 /111htl 第四十六章 回门 只有饿怕的人,才知道填饱肚子有多重要。 虽然从接受的记忆里,王满银知道这个时代人吃不饱饭,但是他自身并没有深刻的体会。 毕竟在后世,饥荒这个词已经成为传说。 而他重生到这方世界后,也没有真正长时间饿过肚子。 所以王满银并不能真切了解兰花的想法,只是安慰一句:“放心,粮食你不用担心。只要有钱,鸽子市上肯定买得到。” 他当然没打算把拥有空间的事情告诉女人,这恐怕是需要隐藏一辈子的秘密,哪怕最亲近的人也不行。 再过一两个月时间,里边种植的水稻应该就会成熟了。从目前的长势来看,产量不会太低。 没错,对于空间是否适合农作物生长,王满银已经不抱有怀疑了。 这点,能够从最早种下那些小麦看出一二。外界因为天气的原因,冬小麦的生长周期达到了二百多天。 秋季种下,一直到春末夏初才成熟。 受益于空间得天独厚的环境,王满银种植这些不过生长两个多月,如今已经麦梢泛黄了。 最多再有几天时间,应该就可以收割。 这生长速度看起来有些惊人,不过想想外界春小麦生长周期也不过一百天左右,又觉得很正常。 王满银之前听村里的老人说过,罐子村往年种麦子一穗差不多三十粒左右。如果遇到干旱肥力不足,麦粒更干瘪瘦的跟麻雀舌头一样,根本打不出来面。 空间出产的小麦不同,一穗差不多六十粒,麦穗沉甸甸的,粒粒饱满。几乎顶得上外界的两穗了,已经和后世那些良种相当。 这发现让王满银很是兴奋,空间种有百来穗小麦,如果全部成熟的话,差不多能留种几百粒,勉强够种一分地了。 这样持续下去,等秋季时自家肯定不会再缺粮食。 除了小麦,还有玉米、糜子等农作物,这些同样长势喜人,眼瞅着就到收获的时候。 总之,王满银心里根本没有为食物问题发愁过。他有信心让自己婆姨吃上饱饭,而且顿顿是细粮白面。 两包饼干,二斤水果糖,外加一只野兔,这就是王满银为回门准备的礼物。 看这会儿雪下小了,两人也没耽搁。 直接锁上门,带着大黄出发。 大雪把路边沟沟坎坎都填,满了,很多熟悉的标志完全看不到,所以两人走路时都存着一份小心。 稍不留神,就会跌进膝盖深的雪窝里。 两村相隔几里路,愣花了半个小时功夫。 来到村口不远,远远就看到场畔上有人张望。 跟着,喊声传来:“姐夫,姐姐,是他们,他们来了!” 两个小大人跌跌撞撞,急速在雪地里狂奔。 “是兰香和少平,他们来迎咱们了。”兰花高兴的冲对面挥手。 跑到近处,两个小家伙倒有些生怯了。 “怎么,两天不见,不认识我和你姐了?”王满银笑着在两个孩子的脑袋上揉了揉,总算让他们放松下来。 “姐夫,你还拎只兔子,是大黄捉的吗?”少平看清楚姐夫手里的东西,兴奋地开口问。 “嗯,咱们中午吃兔肉,快点拎上。”王满银说着,把野兔塞到小家伙手中。 等他们走到场畔下时,老岳父一家连带着孙玉亭夫妻俩,齐齐上前迎接。 孙少平更是主动报告,姐夫提了只野兔。 小家伙现在对姐夫崇拜到了极点,每次来都给他们带好吃的。 “爸妈,玉亭叔,婶子,我们回来了!”王满银开口打招呼。 “回来了,快进屋,炕早热好了。”孙老汉也是热情的回应。 “姐夫来了,”孙少安点点头。 等进入窑洞内,王满银问候过孙家老太太,又被迎上土炕。 几个男人围着聊天抽烟,女人们则张罗着做午饭。 为了迎接新女婿上门,孙家也割了二斤肉。 不过有了这只野兔,中午自然要更丰盛一些。 四个男人完全属于尬聊,主要是孙玉亭在说。 他自以为眼光比哥哥高,加上又是长辈,因此主动担任起教育王满银的职责:“满银呀,你脑子里不要只想着挣钱,要经常学习改正。尤其你能开代销点,这是村里和供销社的信任。不学习的话,说不定要进班房。亲戚都要受影响……” 少安无奈的挠了挠头,忍不住插话道:“二爸,这不是村里开会,你就少说两句。” “咋滴,我说的不是道理吗?咱们是贫下中农,上边号召的事儿,怎能不积极哩。满银,你说二爸说的在不在理?” 对于孙玉亭这号人,王满银也相当无语。 这人和前身属于半斤八两,将自家日子过成了烂怂包,却特别热衷于大队集体的事情。 没事就喜欢研究报纸,大道理一套一套的。 如果不是老岳父一直帮衬着,估计连家里几个孩子都养不活。 结果等前身贩卖老鼠药被劳教时,他立刻和老岳父一家划清界限。平常有事没事都要到老岳父家打秋风的,却改成隔着公路喊“哥”。 听对方问话,王满银强忍着点点头:“我听说二爸年轻时在钢铁厂上过班,也见过大世面,说的自然在理。不过……二爸,你在钢铁厂上班好好的,咋回来种地了?” “哦……”口若悬河的孙玉亭一下止住嘴,憋着不再吭声。 孙老汉更把脸一别,嗒嗒猛抽旱烟。 有女婿在跟前,他要给弟弟留几分面子。 倒是王满银主动岔开话题:“爸,少安年纪也不小,再过两年也该娶媳妇。我上次就想说,咱家这片多好的崖势,没想着再多打几孔窑?” “哎,挖窑倒是容易,关键咱家还欠着生产队的钱粮,我和少安要挣工分,都没啥时间。再说就算钻两个土洞子,门窗钱从哪里来,木料太贵了。” “慢慢来,总会有办法,早晚要为少安考虑的。缺钱的话,我和兰花也能帮衬着一点。晴天要干活挣工分,咱们可以趁着下雨天挖窑……” “是哩,爸,挖窑的时候也可以让满银过来帮忙。”正在烧火的兰花也插话道。 “等开了春再说。”听女婿两人这么说,孙玉厚也有些动心。 这话没错,大女子的心算忙完,也该给儿子考虑了。 接着,众人有讨论起挖窑种种。这个话题没啥禁忌,倒让气氛变得热烈起来。 中午没外人,一家人全部围着吃饭,气氛相当热闹。 吃饭的功夫,雪又大了。 等下午王满银和兰花回家时,地上的积雪已经有三十厘米深。 到家,王满银还惦记着捉野兔的事儿,便让兰花留在家里休息,自己带上大黄继续去田野里寻摸。 这种恶劣天气,野兔都躲在雪窝里不出来,雪地里根本看不到印记。 不过对于嗅觉灵敏的大黄而言,却属于难得的好机会。 果然,刚找了几片田地,大黄就冲着一处雪堆,发出低沉的呜咽声。 王满银凑到近处仔细查看,发现雪堆上有个拳头大的窟窿,周围隐隐冒着股热气。 /111htl 第四十七章 雪猎大有收获 出现这情况的原因很简单,就是有野东西在积雪下边藏着,而且大概率是野兔。 当然,也有可能是黄鼠狼、田鼠啥的。 见大黄准备扑窜过去,王满银急忙呵斥住。让土狗捕捉,十有八九会将野兔咬死,那就没办法是饲养了。 还是由自己亲自捕捉比较牢靠。 他闪身进入空间,再出现时,手中多了个巨大的网兜。 这网兜是之前为了捉鱼,特意编织成的。开口锅盖那么大,围了一圈柳树枝当筋骨。现在用来抓捕猎物,正好派上用场。 瞅了瞅四周没人,王满银瞄准雪窟窿的具体方位,猛然将大网兜笼罩下去。 而后,他拿个棍子敲打上边的积雪。 嘭…… 里边猎物被惊动后,立刻从积雪深处弹跳起来,结果一头拱到网兜深处,被网线牢牢固定住。 还真是只野兔! 没等这家伙挣脱,王满银已经快速合拢网兜,闪身进入空间,扔到一个土坑当中。 这土坑也是前端时间挖好的,有一米宽,五米多长,专门为了养殖野兔所用。至于灵感来源,是王满银从后世网上看到的兔子坑养视频。 不同的是,人家用来饲养家兔。 不过在王满银看来,养殖野兔也是可以的。 为了防止这些家伙跳出深坑逃跑,他还特意缩小宽度加大深度,而且在土坑边围种了一圈野蔷薇。 这东西和月季花是近亲,枝条上长满了小刺,是上好的篱笆材料。 朝深坑里扔些青草后,王满银出了空间,带着大黄继续寻摸。 一人一狗在雪地里奔出几百米远,很快又发现一个雪窟窿。 王满银如法炮制,找准位置后,大网兜猛然扣上。结果对着积雪一通拍打后,并没有预料的猎物窜出。 带着疑惑,王满银扣住网兜底部,积雪全部划拉走。这才发现,积雪下边另有乾坤,一个碗口大的土洞显现出来,上边还残留有几根冰条,深度未知。 从洞口形状看,很可能是黄鼠狼留下的。 这玩意儿不比野兔,是真正会挖洞的。一般黄鼠狼洞穴能有十多米长,人工最少需要半天时间才能挖开。 大冬天的,实在不值当。 所以王满银瞥了两眼后,便带着大黄离开。 等一人一狗发现第三个雪窟窿时,终于又有了收获。 王满银如法炮制,顺利再将一只肥硕的野兔丢进深坑当中。 一公一母,正好留着配对。 将村前那片台塬找了一遍,王满银才想起上次在东拉河边捉到野鸡的地缝。这种天气,大概率还有猎物在其中躲避保暖。 存着期盼,他带着大黄调转方向。 这种天气,整个东拉河早被彻底冻实。崖畔下堆着厚厚的积雪,看不到半点河面的痕迹。 王满银只能摸索着前进,没曾想刚走出十多米远,大黄就有了发现。 等他靠近那个雪窟窿时,还听到里边传出咔嚓咔嚓的声响。厚厚的雪堆隐约起伏,明显下边有动物在缓缓移动。 这情况,王满银第一次遇到,也不知道下边到底藏着什么东西。 不过还是那句话,干就完了。 带着好奇,他瞄准位置,直接大网兜落下,将那团积雪扣个正着。 一只土灰色的野兔挣扎着窜出,溅起雪花翻腾。只是让王满银没料到,积雪下边隐藏有很多芦苇断茬,让网兜边沿没办法彻底下落,露出一个很大的缝隙。 没等他收拢网兜,就被这家伙抓住机会,从旁边缝隙里跑掉了。 好在旁边有大黄。 眼见猎物逃走,它直接扑窜出去。追出不到二十米远,就把这家伙摁在了雪窝里。 随即,叼着猎物返回。 王满银见这只野兔被咬的半死,也没有继续留着,直接一铁锹拍死。 随后他带着好奇,把野兔藏身的那处积雪挖开,想看看里边到底有什么东西可以吃。等积雪清理干净,王满银才发现原来是这东西饿发急了,躲在雪下边啃芦苇根呢。 一天捉了四只野兔,也算创下大黄新的记录了。 惦记着查看裂缝,王满银便没有再在河边逗留。而是领着大黄,直奔目标所在。 和上次一样,刚靠近缝隙,就听到里边有咕咕的声音传来。 这波稳了。 他先将洞口堵住大半,跟着把手伸进去摸索,立刻一团温热的羽毛入手。黑漆漆的环境里,野鸡视线严重受阻,根本不知道挣扎,老老实实被他装进布袋。 接连摸到三只,就在王满银以为里边一扫而空时,又感应到几个更小的东西。等掏出来一看,原来是一只岩鸽。 寻找完毕,总共抓了四只岩鸽。 还是和先前一样,野鸡岩鸽全部放入空间饲养,留着以后当肉食。 这会儿功夫,天已经快黑了。 地面积雪也开始上冻,踩起来咯吱咯吱作响。 王满银没有继续在野外转悠,提着野兔直奔自家。 “满银,冻坏了,我给你暖暖……”等王满银洗了把脸后,兰花解开碎花棉袄扣子,将男人冰凉的手放了进去。 这婆姨,真好! 天气再冷也不怕,至少回家还有媳妇可以搂。如果不是尚未吃晚饭,王满银都准备进行下一个人生项目。 反观大黄,只能独自躲进土坑取暖了。 “满银,晚上做啥饭吃?”给男人暖了一阵子,兰花才出声问道。 “中午才吃过野兔肉,咱们晚上换换口味,煎几个洋芋擦擦怎么样?”王满银反问道。 洋芋擦擦是黄土高原这边的叫法,直白讲就是土豆丝馅饼。 做法也简单,将土豆切成细丝,和面粉一起搅拌,再加入酱油食盐葱蒜作为调料。接着拍成巴掌形状,放油锅里煎熟即可。 王满银让兰花烧火,自己亲自掌厨。 为了更有味,他还特意切了些猪油剁成碎丁。 随即锅里倒油,小火慢慢煎烤。 不一会儿,焦香的味道开始在窑洞里蔓延…… 等洋芋擦擦做好,王满银给兰花盛了一个后,自己也顾不上烫,直接拿起一个往嘴里放。 味道确实不错。 洋芋擦擦外皮酥脆,里边软嫩,肥肉已经融化,吃起来满嘴是油,还夹杂着土豆丝清脆的咔嚓咔嚓声,别提多带劲儿。 “满银,这洋芋擦擦真好吃。就是有点太费油了。”兰花一边赞叹着,一边有些心疼。 才嫁过来两天时间,她便感觉自己嘴巴有些叼了。 这么下去,恐怕再吃高粱窝窝会不习惯的。 看着锅里烙的洋芋擦擦还有不少,兰花犹豫一下问:“用不用给王秋生家送几个?” 男人之前说过,和王秋生家关系最好。 “算了,前天才给他们送过剩菜。平常偶尔送一次两次可以,不能太过于频繁了。尤其咱家做好吃的,最好不要让外人知道。”王满银摇摇头回答道。 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他自然知道的。尤其这个时代,人心最难测度。 虽然王秋生两口子都属于老实人,没那么多心眼,但是暗中也要防着点。 当然如果三个孩子恰好在饭点登门的话,王满银有时也会给些吃的,但基本都是玉米窝窝,或者给颗糖果。 “嗯,我知道了,”兰花闻言点点头。 她虽然心底很善良,却也不是啥都不懂得傻女子。自家这样的日子如果传出去,肯定会引来人眼红的。 这年头,吃得太好也有可能犯错误的。 /111htl 第四十八章 雪夜狼进村 “满银,停,有声音?!”炕上的兰花推了男人一把。 “啥声音呀?你听差了。”王满银不以为意的回答。 “真的有声音,你听……村里的狗都叫了,还有人敲锣!!你赶紧起来看看……不会来贼了!”兰花说着,把男人从肚皮上推下来。 “你这个婆姨真扫兴,”王满银无语的坐起身,侧着耳朵仔细听。 大冬天的,外边有点动静咋了,只要不影响他们两口子就行。 他家距离村子比较远,再加上窑洞隔音效果好,勉强能够听到外边隐隐约约有喊叫声。 似乎闹得动静不小哩! 这会儿功夫,大黄也汪汪叫起来。 王满银没敢再耽搁,慌忙点了油灯,利索穿好衣服。 那边兰花同样手脚麻利,穿上棉袄下炕。 等两人打开窑门,就听到顺风传来狗叫声、敲锣声、人喊声……凌乱嘈杂一团。 站在场畔边沿朝村里望去,只见大部分人家亮起灯光,尤其饲养室方向,更是灯火通明。 “找到没,找到没……” “各家留一个大人,别让碎娃们被叼走了……” “带上家伙!” 听清楚喊声,王满银这才明白过来。今晚不是村里闹贼了,而是有野狼进村。 他没干再耽搁下去,当即冲女人道:“兰花,你回屋。记得把窑洞门锁好,我去村里看看。” 王满银作为村里的一份子,遇到这种事情,当然不能袖手旁观。 说着话,他抓起靠在门后的铁锹。 手里有个武器,就算真碰到狼也不怕。 “我知道,”兰花赶忙返回窑洞内。 害怕她一个人在家里出啥意外,王满银特意把也大黄留着看家。 接着,他踩着积雪,深一脚浅一脚朝村子方向走去。 走到半路上,正好碰到王树海扛着?头出门。 “树海哥,到底咋回事儿,突然闹狼了!”王满银打了声招呼问。 “我也不知道,今晚睡得太死,刚听到动静。可能是下大雪,山里头没吃的,狼才跑出来了!” 等两人赶到牲口棚,就见那里已经聚集了四五十号人。 村里各家男人基本都来了,还有住在大队部的十来个那些知青也在现场。此刻,民兵排长王延强手里拿着杆步枪,正蹲在地上查看两只被咬死的羊羔子。 也正是从这些人口中,王满银知道了事情始末。 饲养员王贵发刚睡着没多久,突然听到羊圈里的绵羊乱叫一团。他当即感到不妙,忙提着马灯开门查看。 结果刚打开窑门,就看到外边雪地里有个黑漆漆的东西蹲着,一双绿油油的眼睛正直勾勾盯着自己。 王贵发当时反应挺快,急忙退回窑洞,关上房门。 跟着,他便抓起挂在墙上的铜锣,敲打喊叫起来。 等村里有人闻讯赶到,王贵发才重新打开窑门。 再接着……村里人都来了。 众人已经查看羊圈里的情况,地上撒着不少血。除两只被咬死的羊羔外,还有一只找不到了,应该是被饿狼叼走。 “应该是两头狼,一头杀羊,一头看人。咱们现在追上去,地上有血迹很好找,说不定能撵上……”王延强端着步枪,开口道。 对于这种想当然的说法,王满银根本不抱啥希望。 除非那两头狼脑袋坏掉,才会停在原地等待众人捕捉。更何况这会儿还飘着雪花儿,就算能循着狼足迹,很快也会被淹没。 不过他没有出声反驳,万一真捉到了呢。 就这样,一群人带着?头铁锨,提着气死风灯,浩浩荡荡循着足迹追赶,一直来到村外。 这天气,夜晚能有零下十多度。 没了东西遮挡,北风更急了。 雪花打在脸上,生疼生疼的。 没一会儿,不少人便开始打起哆嗦。 只是王延强不说收工返回,众人也不好意思开口。 一路走走停停七八里路,雪越下越大,地面上的足迹几乎找不到了。 王连顺只能让众人停下道:“延强,我看还是算了。这狼不定躲在什么地方,要不等明天再找。” “也行,” 这大冷天的,王延强其实早后悔了。 就这样,一群人斗志昂扬的出发,又灰溜溜返回村子。 “二队的都听着,明天吃罢饭来饲养室集合,将自家的土狗也带上,咱们撵兔子,”解散时,王连顺又喊了句。 等王满银赶到自家场畔下,远远听到大黄叫了几声。 随即,又冲过来迎接。 他拍了拍土狗脑袋,又来到窑门前喊门:“兰花,是我,开门!” 连喊了几声,窑洞里油灯重新亮起。 兰花披着棉袄,打开窑门问到:“咋样,捉到狼了吗?” “狼又不是死的,早跑了。”王满银凑到锅灶前烤了烤手,又把棉靴脱下来,放在锅灶门前。 刚才一番折腾,棉靴弄湿大半,都快结冰了。 等他重新上炕搂着婆姨暖了半天,才感觉身上恢复暖意。 吃罢早饭,留兰花在家招呼着代销点,王满银就早早带着大黄朝村里的牲口室赶去。 牲口室里生着闷火,暖洋洋的。 这会儿里边已经聚了不少人,正在谈论昨晚野狼吃羊的事儿。 看到王满银,不少相熟的社员纷纷打招呼。 旁边的王秀刚怪话连篇:“满银,你这三天时间瘦的不少呀,晚上可悠着点。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田啊。” 王满银哪里不知道,这驴日的怂货在寻自己开心呢。 他当即笑着反驳道:“别瞎扯淡了,我身体好着呢。不信让你个后腰都没有问题……” 让后腰是石圪节公社这边常见的一种摔跤方式,就是人们常说的抱腰摔。 “吆,你还吹上了哩。我偏不信邪,咱们来试试。”都是男人,王秀刚当然不愿意示弱。 就这样,在众人的喝彩声中,两人摆开架势。 王满银双脚蹬地,腰部微弓下压,而后示意对方摔跤。 王秀刚身高一米七,身材消瘦。 比起力气,王满银还真不怕对方。 和他想的一样,王秀刚连试了几次,憋得脸色通红,愣是没撼动自己分毫。 “行呀,满银。你这下跨真稳,我来试试。”见王秀刚吃瘪,王寿长也手痒上前凑热闹。 结果他试了几次,同样没把王满银摔倒,为此还系了几次裤带。 接着,知青刘向阳站出来。 结果他更怂,根本没有掌握好窍门。脚下不稳,被王满银使劲一甩,直撞到墙角铁锨把上,眉角清了一大块。 王满银这一手,登时让很多人刮目相看。 倒是木匠王树海不觉得奇怪。之前他给王满银家做门窗时就发现,这人看着不起眼,脱了棉袄一身腱子肉。 罐子村的链子嘴王清明更是自顾自吆喝起来: 王满银,不一般,摔跤能称英雄汉。 首先打败王秀刚,再把寿长腰带断。 还有城里的知青刘向阳,偏偏也要逞刚强。上前抱住满银腰,差点摔成肿眼泡。 别说,不愧是链子嘴,这段听起来还挺顺口的。 /111htl 第四十九章 野兔挖不挖洞? 链子嘴是黄土高原的一种本地即兴快板,也算莲花落的变种。它讲究通俗押韵,言简意赅。 一些说链子嘴的艺人,往往即兴创作能力很强,见什么能编什么,出口成章。 在王满银看来,王清明也属于生错了时代,一身本领可惜了。要是生活在后世,肯定能当个网红啥的。 王连顺看人到的差不多了,清清嗓子道:“好了,好了,大家都莫闹。咱们早点出发,争取上午多撵几只兔子,也给家里的碎娃们多弄几块肉。” “连顺叔,先从哪里开始?”有人立刻出声问。 “去村后那片老坟看看,我昨天瞅了一眼,树林里有群野鸡躲着呢……” 王连顺想了想,开口回应道。 他所说的老坟,是指村后崖畔下那片老祖坟。 罐子村先祖们搬到这地方也有一二百年历史,陆陆续续埋了七八十号人,密密麻麻一大片,占了差不多有两三亩川地。 坟地上不知道是哪一辈人栽了十几棵柏树,也很有些年份,个个有碗口粗。当年大炼钢铁时,上边曾想把这些柏树给砍掉,后来被村里人阻止。 再加上坟地周围生长着一些不少杂七杂八的树和灌木,倒难得形成一片小树林。 现在这种鬼天气,野兔野鸡很容易躲在里边。 一群人带着土狗刚出村,就见一队队长王满军身旁跟着几十号劳力,浩浩荡荡往这个方向走来。 显然,他们也瞄准了村后老坟。 两个队长碰头商量了一下,干脆百十号人合在一起围老坟,捉到猎物再平分。 这场雪下的大,众人捉野兔也轻松了许多,根本不用再费事设置兔子网。 只是分出七八十号人将整个老坟围起来,剩余人带着土狗,手持木棍照着雪窝灌木丛敲打。 他们刚敲了一会儿,就听到一处灌木丛里传来扑棱棱的声音。随即,几只野鸡拍打着翅膀,踉踉跄跄朝前飞去。 这些家伙只飞起半树高,速度也比平常慢了许多。 而且它们刚飞出十多米远,便像被击中的飞机,纷纷从空中跌落,直扎入雪窝当中。 几只等待的土狗立刻一拥而上,争先恐后撕咬着。 “王大哥,啥情况?这些野鸡咋不飞跑?”旁边的刘向阳忍不住出声问。其他几个知青脸上也带着疑惑。 他们都没想到,抓野鸡这么轻松,就好像随手捡的一样。 即使不用土狗,人也能直接追上。 “饿的,下这么大雪,草籽嫩芽都被埋地下了,外边根本找不到吃食。它们两三天没吃东西,根本没有力气飞。再下几天雪,你还能捡到冻死的野鸡……”王满银对此倒是很清楚。 瑞雪兆丰年,大雪不但能冻死土壤里边的害虫,还能够冻死野鸡野兔啥的。所以每到化雪的时候,村里很多人会到崖畔上寻找。 运气好的话,也能捡到野兔野鸡啥的。 至于“春不捡鸡,冬不拾兔”,在黄土高原这边不好使。 很快,众人又从老坟间赶起三只野兔。 它们的下场和野鸡一样,没等跑远,就被众土狗围住猎杀。 6只野鸡,三只野兔,算是给众人来了个开门红。 不过,也到此为止。 百十号人聚在一起有点浪费,互相之前也展不开手脚。 将整片老坟寻找完毕,两队人重新分开。 除了几个跟着凑热闹的知青外,剩余壮汉都是农村人。他们自然知道寻找野兔的窍门,走路时都低着头,眼睛随时扫视周围雪窝。 看到地上有雪窟窿,立刻抡着铁锨拍下去。 有没有的,先拍了再说。 只要将野兔赶出雪窝,旁边有土狗守着,几乎没跑的。 刘向阳那边瞧了一阵子,心头再次升起疑问。 他冲旁边的王秋生道:“书上说狡兔三窟,为啥这么冷的天,野兔们都不见挖洞呢?” 他刚刚看的清楚,几只被捉的野兔都是躲在雪窝里,根本没发现洞穴。 “这个,我也不知道,”王秋生挠挠头道,“我见过的兔子都不挖洞,最多在土里扒个浅坑,人一撵就跑……” 见对方说不出个所以然然,刘向阳只好转变询问对象:“王大哥,你知道不?” 对于这个问题,一般人回答不清楚。 不过王满银还真知道……他后世曾因此和人争论过,所以特意上网查过相关资料。 “这有啥,野兔也分很多种的。咱们国家的野兔其实名字叫草兔,耳朵比较长,后腿有力,擅长用速度躲避天敌。打洞的兔子叫穴兔,生长在外国,一般群体聚集,咱们国内没有野生的。你们城市里饲养的大白兔,就是由穴兔驯化而来的。至于狡兔三窟,应该翻译成三个藏身的窝,并不是藏身的洞穴……” “原来是这样,”刘向阳听得连连点头。 处处留心皆学问,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野兔有这么多说法。 其实下乡插队这些日子,知青们也能感觉到村民们的小心思。 他们对众人虽然很热情恭敬,但是其中带着几分疏远,就好像自动划分为两类。 而王满银给这些知青的感觉则不同,他身上似乎存在着一种独特的气质,日常也把众人当成平等交流的对象。 另外王满银好像懂得挺多的,提起啥来都能说个一二三四。 等众人将附近山塬寻遍收工时,已经收获了十几只野兔。算上一队捉的,今天最少有三十只兔子被消灭掉。 不过没人担心野兔是否会抓绝……这完全是杞人忧天。 野兔一年繁殖四五窝,每窝能有六七只,而且六个月大就可以生产下一代。所以只要附近山塬能有几只母兔子幸存下来,明年秋天又将是兔满为患。 后世野兔之所以成为保护动物,大部分原因是农药的使用。很多粮食种子下地前都会搅拌农药……从种到收更要喷洒数遍农药时间长了,自然会对野生动物造成了毁灭性打击。 后世别说野兔,就连田鼠也很少见到。 野兔扒皮后,照样由斜眼王寿长掌勺。 这次多了几只野鸡,口味更加丰富。 规矩和上次一样,每家分一大碗,就当提前准备过年了。 王满银原本以为分了兔子肉,今天的事情暂告一段落,没有想到王连顺那边还有后续的节目。 他拦住那些准备离开的男人们道:“大家先别走,我宣布个事儿。离过年也没几天了,前些日子就有人叽咕着问啥时间分红,咱们趁今天有空,正好把生产队的年终结算盘点一下。大家吃罢饭还在饲养室集合,来时都带上工分本。” 一听说要结算,场内众人顿时兴奋起来。 当然,这不包括王满银。他半点期待都没有。 自己总共上了十几天工,一个工分按五分钱算,十几天最多挣7块钱。之前他还向生产队借了五十块,如此算下来,自己还要出钱还账呢。 其实前几天王连顺私下里偷偷找他打过招呼,说可以多少给些照顾工分,让自己到时候别声张就行。 王满银知道后,直接给拒绝掉。 /111htl 第五十章 一年分红六块多 王满银当然知道王连顺属于好意,但是没有必要。 还是那句话,自己几尺高的大汉,又不是真的手脚有毛病,不能下地干活。 另外,家里还开着代销点呢。 如果真给自己弄一些照顾工分,肯定会让社员们感到不满,毕竟这侵占了他们的利益。 人家累死累活干一年,就等着年底分红补贴家用。自己整天懒懒散散,没干几天工,还能分不少钱,任谁都觉得不公平的。 别说其他人,就是王满银自己都没脸。 而且闹出的动静大了,说不定会惊动公社里下来调查。不管到时有事儿没事儿,都和王满银低调苟着的想法不相符。 反正自己现在又不靠工分生活,何必讨人嫌呢。 满满一大碗兔肉炖萝卜端回家,再蒸几个窝窝头就算午饭了。 说起来,从结婚到现在,家里便怎么没断过油腥。 尤其王满银,感觉兔子肉也就那么回事儿,没有猪肉吃着香。 吃饭的时候,他把队里分红的事儿说了下。 兰花立刻激动起来,忙追问自家能分多少。 “你激动个啥,我总共上不到一个月工,能分仨核桃俩枣已经了不起了。”王满银忍不住出声打击。 饶是如此,吃过饭后,兰花也一个劲儿催着他赶紧去生产队。 别说,有人更积极。 工分工分,社员的命根。这话一点都不假。 等王满银赶到的时候,牲口棚里已经坐满了人。他们谈论的内容,也都是关于工分和分红的。 一个公分值多少钱,没宣布结果前,大家心里都没底。 等王连顺和二队会计王富贵出现时,饲养室里顿时静下来。一个个眼巴眼望的瞅着会计面前的布袋子,里边放着一叠叠今天的分红钱。 倒是王连顺砸砸嘴:“平常开会上工,一个个磨磨蹭蹭,屎尿超多。今天分红,来的比我都还早。咱们生产队今年的工分合计过了,一个工分四分三厘……” 得,听这话,王满银就知道自己之前还高估了。 这下他家连七块钱分红都拿不到。 算下来,成年劳力一年满工挣3600个工分,也才能分一百五十多块。 而这只是账面上的钱数,还要扣除夏秋两季分得粮食和其他东西。如果一个家庭劳力太少的话,最后还会倒欠队里的钱。 接着,王富贵开始挨个念名,公布各家收支情况。 分红最高的是王福长老爷子家,他有两个半大的小子,算上自己三个劳力。忙乎一年,能分到一百多块钱,妥妥的富裕户。 听到这个数字,不少人投来羡慕的目光。 剩余人家有分红几十块的,还有十多块的。 王满银算的大差不错,只分了六块五,竟然在生产队里排中等。 整个过程中,王秋生一直低着头猛抽旱烟。他家年年超支,今年卖了头肉猪,原本想着能够宽一些。 结果算下来,卖猪钱正好抵得上今年的欠款。 等于辛辛苦苦忙乎一年,一分钱都没挣到手。不但他家,很多孩子多的人家同样如此。 不过到底有了分红,王满银家代销点再次变得红火起来。 就连平常很难卖出的香烟也迎来一波销售高峰。 最多的时候,一天卖出五盒,都被附近三个村子的知青们买走了。 至于他们手中的烟票,自然是从农民手中弄来的。年底供销社根据各村完成的统收统购任务情况,分发了不少票证,其中就包括烟票、糖票、肥皂票等。 各生产队趁着分红的时候,便把这些票证分了下去。 虽然代销点最便宜的香烟只要几分钱,但是大部分农民依然舍不得买。对他们而言,还是自家的旱烟抽着过瘾。 所以对于农民而言,香烟票没啥用,放在他们手里纯属浪费,基本都被知青们讨去了。 要说这些知青绝对称得上优质客户,最近代销点的一半营业额都是他们由贡献的。 至于对方手中票证从哪里来的,王满银没打算深究。 不过半个多月时间,家里又攒了两大筐鸡蛋。 正好代销点有些商品不多了,年前急需补货。 王满银让兰花留着看家,自己吃罢早饭,便担着荆条筐,踏着积雪直奔供销社。 兰花虽然不识字,但是账目却算的很好。 见她这几天买卖东西没出过差错,王满银也放心把代销点大权交给兰花手中。 另外,他还准备下一步教对方识字,争取做到能够读书看报。 王满银来自后世,自然明白知识有多重要。 也许现在不显,等到了后世如果不识字的话,绝对属于睁眼瞎,在现代化社会里寸步难行。 走半路时,王满银照例从空间里捉了两只野鸡,又弄条大鲤鱼。 宰杀后,他又把一只野鸡放在荆条筐里,用帆布盖好。 到供销社,趁着赵天喜清点鸡蛋的功夫,王满银把已经冻硬的野鸡交到刘庆立手中,说是给对方准备的年货。 “行呀,满银,你家土狗真厉害。啥时候也给我弄只野鸡尝尝,到时候我按母鸡价格给钱。”赵天喜啧啧称赞道,倒是没有怀疑啥。 毕竟这几天,不断有农民来供销社卖捉到的野味。 “行,等碰到了再说。”王满银随口附和两句,掉头准备离开。 结果,又被刘庆立给拉到旁边。 对方压低声音道:“满银哥,年前小心点,尤其晚上要提高警惕。” “咋回事儿?”对方说的稀里糊涂,王满银更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前几天下雪的时候,下山村那个代销点出事了。开代销点的谢运发晚上被人敲了闷棍,直接捆绑起来冻一夜……还是早上有其他社员去买东西,才发现这件事情……” 我去! 听到这事儿,王满银也吓一跳。 这年头讲究“xx斗争一抓就灵”,说路不拾遗有点夸张,但贼少倒是真的。 尤其代销点大小也算个集体企业了,竟然有人胆大包天敢打它的主意。 这不是厕所里打灯笼——找屎(死)吗? 不过自己倒不用怕,晚上有大黄在外面守着,一般人根本不可能悄无声息靠近窑洞。 接着,他又好奇问道:“找到小偷了吗?” “找到了,昨天就找到了,是邻村一个男人做的。这人家里四个孩子,挣的工分不够开销,年底没拿一分钱分红,还欠了生产队一屁股债,于是就动了歪心思。被抓的时候,一家人正坐在炕上吃点心罐头呢。” 听完刘庆立的讲述,王满银不知道该说啥好。 饥寒起盗心,一句话,还是穷的。 走出供销社,王满银照料躲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快速把另一只野鸡和大鲤鱼拿出来。 这两样东西,自然是送给郭主任家的。 在外边等待几分钟功夫,等野鸡鲤鱼冻硬了,他才提着布袋登门。 令王满银没想到,郭主任这会儿恰好在家。 “满银,你这是干啥哩?每次上门都带东西。再这样的话,我可不高兴了。”郭朝旺看他手里拎着的东西,板脸开口道。 “郭主任,这都是下雪我带着土狗从台塬上捉的,不值啥钱的。我想着快过年了,就给你们送点年货,也算是个心意。” 对方说的话,王满银也就听听罢了,认真就输了。 放下年货,闲聊几句,他便提出告辞。 郭主任拉着不让走,热情的留饭。 王满银自然不会留下,只说等下回家还有事儿。 见他确实要走,郭朝旺又问道:“满银,家里年货都办好了吗?正好食品站这两天杀了几头大肥猪。我给你写个条子,你可以等下过去买几斤碎骨,不要票的。” 说着话,他拿起钢笔,唰唰写了一张纸条。 “太谢谢主任了。”王满银连忙接过,表示感谢。 他当然清楚,这是人家对自己送年货的一种回报。 /111htl 第五十一章 空间大丰收 从郭主任家出来,王满银并没有直接去食品站,而是先在供销社门市部买了盒好烟。 这年代,食品站也属于公社八大员之一,还是非常风光的,在里边上班的人鼻孔都朝天上翻。 石圪节的食品站和供销社并没有分家,有郭主任给写得条子,相当于尚方宝剑。对方看了后,肯定会照做。 但王满银并非啥也不懂……不管什么时代,人情世故还是要懂一些的。 所以有些准备工作,该做还应该做的。 来到食品站的大院里,他找到负责人后,直接把条子递过去,连带塞了盒香烟。 那人把香烟揣兜里后,果然态度立马变了。 “既然郭主任打了招呼,这些碎骨肉你选几斤……”负责人指了指肉案上一堆猪骨头道。 说是猪骨头,其实仔细的话还能剔下不少肉。这应该算食品站半公开的福利,专门为关系户准备的,一般人根本买不到。 说着话,对方又拿起剔骨刀,照旁边的板子油割了一团,直接扔过来。 王满银先是一愣,随即醒悟,低声回了句:“谢了,” 所谓板子油,就是猪腹部的脂肪层。这年头,板子油也属于好东西,可以炼猪油的。同样是有头有脸的“光棍人”才能买到,没有关系拿着肉票只能割点瘦肉。 从对方如此熟练的动作来看,显然不是第一次了。 想想也对,老鼠放到米缸边,不偷吃才是怪事。 一头猪能杀出多少肉,这东西真没个定量,中间肯定存在着不小的误差。 人家随便手指头缝漏一下,就能有几斤的余量。 如果没有半点好处,为啥这个时代的人都想进食品站上班。 不过对王满银而言,看破不说破,毕竟自己也算既得利益者了。 他选了七八斤碎骨肉,付过账后老老实实出了食品站。 来到没人的地方,照例放入空间保存。 接下来王满银重新返回供销社后院,把自己需要添购的商品装好。给刘庆立打了声招呼,担起扁担走人。 路过旁边饭店时,又买了些吃食。 走出石圪节公社,看四周没人,王满银拐道离开土路。找了个隐蔽背风的土圪崂,他闪身进入空间当中。 话说自从结婚后,王满银恨不得每天二十四小时和媳妇搂在一起。 每次进出空间,都是来去匆匆,根本没有时间仔细打理里边的东西。 正好这会儿有空,可以把前些日子落下的工作干完。 尽管得到这个空间有几个月时间,但是此刻王满银站在水塘边,仍然有种割裂的感觉。 尤其现在,外边冰天雪地,一片昏黄雪白。里边春意盎然,蜂飞蝶舞,鸣叫声声,全然是说不出热闹的景象。 待一会儿,感觉整个人心灵都被洗涤了。 如果没有空间存在,王满银不敢确定自己是否真能在这个时代活下去。更大可能,恐怕早已经被崩溃了。 略微感慨后,他步入靠近水塘的庄稼地。 这一片,也是最早开辟出的试验田。 里边不但种的有小麦,还有玉米、土豆、红薯、油菜等农作物。 前几天小麦已经被收割,现在其他庄稼差不多也到成熟的时候。 受益于空间得天独厚的环境,这些庄稼长势相当喜人,像是用高产肥料催生过一样。 尤其眼前一排十多株玉米,粗壮的玉米棒子很是显眼,差不多每根都有三十厘米长。 王满银随手扒拉开几片玉米叶,露出淡黄的玉米粒。用手掐了掐,直接冒浆。 这程度刚刚好,再过几天就该老了。 要不,先煮两个玉米棒子尝尝味儿? 有段时间没吃煮玉米,倒想这东西了。 正好空间里柴禾瓦罐都有,也不用费什么事情。 想到这里,他立刻开始生火。在锅灶下添了几把硬柴禾后,王满银又把注意力转移到不远处的土豆田里。 成片的土豆秧泛黄,应该也到成熟季节了。 王满银当初刚得到空间,身边没有太多其他庄稼种子可以做试验。正巧窑洞里堆了一大堆土豆和红薯,便稀里糊涂种下不少。 如今长成的土豆秧有三十多株,在地上铺了一大片。 带着期待,他弯腰抓起一株,猛然拔起。 空间虽然属于黄土地,但是土质更偏向沙土,疏松透气。 没费多大力气,粗壮的土豆秧连带七八个大土豆就被提溜出来。 空间一如既往的给力。 根上最大的那个土豆,足有一斤多重。 算上剩余的几个,一株能产五六斤。 如果接下来都是这种产量的话,三十株土豆秧能刨出一百多斤呢。 即使放在后世,也相当的惊人。 带着期待,他开始挨个拔秧。 还真如王满银所想,每一株土豆秧都收获满满。 其中最大的一个土豆,个头差不多有五斤重,看上去像小冬瓜一样,非常令人震撼。 不过王满银印象后世好像在网上看过,国内最大的一个土豆达到了十多斤。 和人家的相比,自己还要继续努力。 这三十多株土豆秧,差不多收了二百斤土豆。 对王满银而言,既兴奋又无奈。 产量高当然是好事,不过让他有些无奈的是:土豆个头看起来太大了。如果把这些拿回家去,肯定会引来兰花追问。 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他决定只挑拣一些个头较小的拿到外边去,就说从鸽子市买的。 剩余的大土豆,除了一部分留种外,还可以用来制作土豆粉条。 想起土豆粉条,王满银又瞄上旁边的红薯地。这玩意儿同样可以用来制作粉条,而且产量也不低的。 至于红薯秧,给猪仔当饲料刚刚好。 和王满银猜想的一样,红薯的产量同样很给力。 等整片土地里的土豆红薯全部归拢完,差不多能有五百斤。 王满银有点惋惜,早知道是这产量,当初应该种上半亩土豆和红薯,估计现在已经彻底实现粮食自由。 不过不用着急,再过一个多月,空间里的稻米该成熟了,再接着是小麦…… 总之,今年粮食不是大问题。 养一头猪仔,连吃肉的问题也能解决。 将土豆红薯收拾干净,王满银来到那处土蜜蜂巢穴前。 当初为了绿化妆点空间,他从外界引入了很多荆条和野蔷薇。 随着这些植物开花,正好给土蜜蜂提供了丰富的食物来源。尤其野蔷薇,花期更长达半年之久,绝对属于优质蜜源植物。 不到俩月时间,土窑里新增三个蜂脾。再过些日子,应该又能收割一波了。 查看过土蜜蜂群后,王满银一直走到空间边沿,寻找前段时间自己留下的标识。 不出所料,空间面积还在扩大。只是这种扩大异常缓慢,距离他做标识近一个月,边沿只扩大了不到十公分。 不过对他而言,四亩地已经够用,再大也没有意义。 毕竟自己就一个人,更多土地根本忙乎不过来。 /111htl 第五十二章 少安要当生产队长? 王满银在空间一通忙乎,之前的两根玉米棒子差不多煮好了。 他捞起一穗吹了吹,而后也顾不上烫嘴,抱着猛啃。 别说,口感和后世的甜玉米有些像,吃起来软糯中带着几分香甜,让王满银顿时食欲大增。 可惜这么好的东西,暂时没办法和兰花分享。 两个玉米棒子啃完,他又给空间的家禽家畜添了些草料后,才担着东西重新出现在外边。 等王满银晃晃悠悠到家,兰花早把饭做好。 “满银,累坏了?饭已经做好,你歇着,我给你盛去。”说着话,兰花准备进窑洞给男人端饭。 话说自从娶了婆姨后,王满银便感觉自己彻底掉进了福窝里。 家里家外大变模样,每天都拾掇得整整齐齐。 晚上有人暖被窝,白日一天三顿饭有人做。饭做好后,兰花甚至直接把碗端到手边。 一句话,这婆姨似乎把他宠到了骨子里。 很多时候,王满银想动手都没机会。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早上起来主动帮着挑几担水……大部分还是从空间里弄出的。 “别忙吃饭,”王满银制止住女人道:“我在食品站买了几斤碎骨肉,还买了几个烧饼,另外弄了不少洋芋红薯。你先把这些收拾到窑洞里,别让人看见了。等下午时,咱们给少安他们送一点儿。” “好,好。”兰花看到帆布下的碎骨肉,也很兴奋。自己的男人就是有本事,现在肉可不好买哩。 还有洋芋和红薯,应该是男人从鸽子市买到的,看起来也挺好,连个霉疤都没有,差不多够两人吃半个月。 等兰花那边把洋芋红薯收拾好,两人端起饭碗吃饭。 也不是啥好吃食,清炒雪里蕻,蒸的是玉米窝窝,外加红薯稀饭。即使如此,也吊打村里不少人家。 这其实是王满银交代的结果。早上中午不断有人来代销点买东西,所以他们吃的饭菜要注意,尽量不给人留下话茬。 等晚上天黑以后,一般很少有人来,可以做顿好吃的。 当然,现在代销点和他家住处分开了,一般人也不会再进窑洞查看吃食。 不过还是那句话,万事小心为好。 吃饭的功夫,果然有人过来买东西。 没等王满银起身,兰花已经放下碗迎了上去。 下午时,两人把窑洞一锁,留大黄看家,而后提着荆条筐朝双水村走去。 现在塬上积雪还没化完,生产队暂时也没啥活儿,老岳父一家同样闲着。 见他们到来,孙玉厚还以为发生啥大事儿,赶忙把两人迎进屋。 倒是少安和兰香很高兴,眼珠子直勾勾盯着荆条筐上的帆布。 “爸,妈,没啥事儿。这不满银上午去供销社补货,买了些碎骨肉和吃食,就给你们弄点过来。” 说着话,兰花把烧饼递给少平和兰香。 “结婚前咋交代你的,结了婚都是两家人了,不要老往娘家拿东西,这样不好。”看到自家大女子拿出的碎骨肉和吃食,孙玉厚脸上并没有喜意,反而立刻出声训斥道。 也幸亏女婿家没其他人,否则肯定因为这事儿闹矛盾。 “爸,这是我让拿的。马上要过年了,总不能我们自己吃好的,看着你们吃糠咽菜。” 见自己的婆姨挨训斥,王满银立刻顶上去。 “关键你们也不富裕,结婚还欠着账呢,咋能这样过日子。前两天我还和少安商量,能给你们凑五十块钱,暂时先还一部分。”孙老汉到底不好意思给女婿使脸色。 自己女婿是个穷摆吊,大手大脚惯了。原本指望结婚后大女子能管着,现在看来够呛。 结婚欠的钱,恐怕还要他这个老丈人帮衬着。 “行了,爸,这也是姐夫的好意,你就别再说了。”孙少安在旁边劝道。 听大儿子发话,老爷子抽了几口旱烟,没再说啥了。 少安顿了顿,又开口道:“姐夫,我正准备过两天找你商量个事儿呢?今年我们生产队年底一个工分才值三分钱,不少社员私下里骂骂咧咧,准备明年重新选生产队长。有几个人想选我,咱爸不让干……我心里没有谱,打算让你帮着参考一下。” 孙老汉也接过话茬道:“满银,你见多识广,明白这里边的道道。多劝劝少安,别让他干生产队长。” 可不是吗,听老岳父和大舅子一说,王满银立刻想起原着里发生过的事情。 孙少安因为吃苦耐劳,在生产队干活卖力,十八岁时被社员一致推选为生产队长。 不过他家没有因此得到任何好处。 反而因为少安私下里给社员扩大一点自留地,被拉到公社开大会批判,弄得家里鸡飞狗跳。 王满银当然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不过有些话不好当着太多人的面说,万一被少平和兰花听到耳朵里,不知轻重传出去就麻烦了。 想了想,他冲大舅子道:“咱们到塬上转转,边走边聊。” “也行,”孙少安虽然有些不明所以,还是点点头。 两人走出家门,在台塬上找了片晒干的地方坐下。 现在阳坡上的积雪已经化了不少,阴坡还堆积着厚厚的残雪,和灰突突的黄土地连在一起,就好像奶牛的皮毛,花花斑斑。 周围地势空旷,根本没有其他人存在。 王满银也没有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问:“少安,你觉得自己当上生产队长,能不能让社员们填饱肚子?能不能让大家都满意?” “难,”孙少安摇了摇头。 这年头,生产队长不好当。 一人难称百人心,操心劳力,还容易惹埋怨。 一些强势的兄弟多的生产队长还稍微好点,那些性子软的,根本压不住底下社员。 有顺溜口说的好,“算盘一响,换个队长”。 指的就是每年生产队的年终决算一完,如果队长不能让大家满意,就该被轰下台了。 很多生产队每隔两三年都会换一次队长。还有些夸张的,一年选一次。更极端的,有生产队一年换了四次,一个季度换一个人。 就像走马灯一样,你方唱罢我登场。 弄到最后,几乎每户人家都当过生产队长。 孙少安今年虚岁刚十七,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但是他也不敢保证当了生产队长让所有社员满意,更不敢说让他们填饱肚子。 “那你觉得,之前一队几个生产队长,都是因为没干好被轰下去的吗?”王满银又问了个问题。 “也不都是,之前万江叔就做的不错。后来有些社员在年终结算的时候吵吵,他一气之下不干了。”孙少安想了想回答道。 跟着,他又带着一丝坚韧道:“我如果担任生产队长,有把握让田里多打粮食。生产队长是领头雁,只要我带头干,社员们也偷不成懒。” 从心底里,他还是有些想做生产队长的,希望一生产队能在自己手中改变面貌。 /135htl 第五十三章 两个人在一起说真话 闻言,王满银笑了笑问:“多打粮食,分到社员手里就真多了?” 听到这话,少安陷入了沉默。 他自然明白姐夫的意思,田里多出产粮食,并不意味着社员家分的粮食就多。 现在有句话叫“够不够,三百六。干不干,都有饭”。 意思说的很直白,不管生产队田里出产多少粮食,农民每年最多只能分到360斤,封顶了。 至于多出来的粮食,是要对上边进行支援的,生产队根本不无权处理…… 如果私下里多分,属于“瞒产私分”,要犯错误的。 而如果生产队收获的实际粮食低于360斤这个标准,却可以吃到上边的返销粮,补满缺额。 从这个角度来说,还真是“干不干,都有饭”。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拼命的干。 孙少安之前根本没往这里想,现在听姐夫一说,感觉脑袋里好像多了团迷雾,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有些不甘的出声道:“姐夫,难道就没有解决的办法?咱们农民只能一辈子当受苦人。” “解决的办法有,但是你不能做。”王满银含糊的来了句。 说白了,就是“瞒产私分”。 在这方面,南方人头脑非常灵活。据后世的一个调查显示,南方某个乡镇近三百个生产队,除了48个小队自觉实报外,剩余二百多个小队都瞒报产量,占了总生产队的82。 不过这种方法有很大风险,王满银不希望大舅子在这上边栽跟头。 沉默片刻,他又出声问:“少安,你想在农村扎根一辈子,还是走出去?当个工人,或者其他的。” “要有机会的话,我当然愿意走出去。”孙少安毫不犹豫的回答。 他骨子里有一颗不安分的心,只是这个年代找不到其他门路,只能将一身精力发泄在田地之间。 “那就等机会,总会有的……” 其实这个时代农民的上升通道并未被完全堵死。 一方面可以通过当兵来跳出农门,在部队干得好,是可以提干的。另一方面就是通过招工吃上商品粮。 据王满银所知,每年上边都会给公社一些招工指标,最后有部分会分到各大队。 当然这些指标根本不到普通社员手中,早在大队便被内部消化了。 还有一个,工农兵推荐上大学。 王满银盯上的,就是这些出路。 虽然很难,但事在人为,就看你能不能抓住。 只要运作得好,还是有一定机会跳出农门的。 “少安,现在有些话,只能听不能信。凡事自己要多想想,不能人云亦云……不管什么时代,当一个纯粹的农民都没有前途。要想把这烂怂的日子过好,出路只能在外边。所以你不要盯着村里的一亩三分地,眼光应该放长远一些……这些话你慢慢悟,就不要和其他人说了。” 关乎自家大舅子的未来,王满银一口气说了很多,不少话都是犯禁忌的。也是知道大舅子肯定不会告自己的黑状,他才敢这么说的。 后世有句名言用在当下非常恰当,“两个人在一起说真话,三个人在一起说闲话,四个人在一起说废话”。 以王满银的小心谨慎,如果现在身边有第三个人,这些话他打死都不会说出口。 “晓得你为我好,姐夫,这话我不会和任何人说。”听着分析,孙少安对自己这个姐夫的认知又提高不少。 姐夫真被人小瞧了! 父亲孙玉厚没上过学,当了一辈子受苦人,说起种庄稼伺候牲口头头是道。但对于生活的道理,父亲能传授的经验并不多。只知道叮嘱他做人要老实本分,遇到不平的事情,忍一忍就过去了…… 这些听起来很好,但是并不能解决实际问题。 人善被人欺,老实的太狠,只会被其他人当成怂包看不起。 这点上,孙少安在二妈贺凤英身上早有体会。 二妈刚嫁给二爸时,仗着念过几天书,根本不把他们一家人放在眼里,动不动就拿很脏的话骂他母亲,有时候还把死去的爷爷拉出来一通臭骂。 每当这个时候,父亲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只是抱着头蹲在窑洞里,跟个木头一样。 还是后来少安被骂急了,直接不管不顾,上前将贺凤英狠揍了一顿。当时惹得不少人看笑话,谁劝都不行,直打得贺凤英鼻子口里淌血。 从那以后,二妈再没敢对他家进行放肆的辱骂,见到自己母亲也客客气气的。 也是那天起,少安就知道父亲的话不一定正确。 如今听了姐夫的一番话,孙少安倒感觉受益很大。 彻底颠覆自己十几年的人生认知,之前笼罩在脑海里的层层迷雾被剥开。 他想要当生产队长的念头完全打消,重重点头道:“我听你的,生产队长还是让别人做。” 见对方确实听进去,王满银没有再多言。 响鼓不用重锤,大舅子本身就是个聪明人。 他重新岔开话题,提起老岳父先前打算给自己还欠账的事儿。 “少安,结婚欠款你和咱爸就别操心了。上次都给你说过,我其实能还上的。” 老岳父家的好意,王满银当然心领。 但是看着人家节衣缩食给自己凑钱,他没那么厚的脸皮接受,索性在少安面前透些口风。 “晓得了,”孙少安点点头。 姐夫这么做,他能猜出一二。 冬日天黑得早,正事儿办完,王满银便喊上兰花打算离开。 兰香看姐姐走人,哭着喊着要跟上。 少平虽然不吭声,眼睛里也带着渴望。 自从姐夫家开了代销店后,父亲就不让他们再过去。 王满银一口答应下来:“爸,让少平他们过去玩半天,正好晚上准备炖碎骨肉,吃罢晚饭我再给送回来。” “去啥去,你开着代销点,人来人往忙着呢。”孙玉厚连连摇头,说啥不让。 他害怕自家两个孩子不知道轻重,去了乱拿东西,惹得大女婿不快。 “没事儿,晚上没啥人。走了,少平,兰香!”说着,王满银拉着两个孩子往窑洞外走。 “不能去,去了添麻烦。”孙老汉忙拦住小儿子。 “爸,看你说的,自己的大女子家,添啥麻烦。”兰花也接口劝道。 “哎……你们去姐夫家可不能乱拿东西。”孙玉厚见两人让的实在,就没好再阻拦,只是不断对两个孩子叮嘱。 目送女婿和大女子走人,他才开口问起正事儿。 “少安,你姐夫咋说的?” 因为是否做生产队长的事儿,父子俩这两天起了些争执。 “姐夫说的挺好,我不打算做生产队长了,还是先把咱家照顾好。”孙少安含糊的回答道。 既然答应了姐夫,有些话他就不会告诉任何人。 听儿子这般说辞,孙玉厚有些郁闷。 儿大不由爹,少安是个有主见的。 自己这两天说的口干舌燥,他始终没点头。 大女婿来一趟,就让儿子回心转意。 这二流子,光长嘴上功夫了……难怪能哄得大女子死心塌地嫁给他。 /135htl 第五十四章 再遇野狼进村 到家,王满银没有抠抠索索,直接给两个孩子拆了一包桃酥。 这桃酥主要为了方便人们过年走亲戚所用,所以在供销社已经用土褐色的厚草纸包装好,可以防止浸油。 价钱也不算贵,五毛钱一斤。最外边放一张鲜红的商标纸,再用绳子捆好,看上去特别喜庆。 王满银之前尝过桃酥,吃起来酥脆腻甜,满嘴掉渣……对尝惯了后世各种零食的他而言,味道只能算一般。 不过在两个孩子眼里,自然属于难以想象的美味。 他们明明很想吃,却只是把手背在身后,一个劲儿摇头。 兰花知道丈夫的为人,对钱财啥的根本不放心上。 她动了动嘴,说道:“赶紧吃,回去别告诉咱爸就行。” 闻言,两个小家伙才兴奋的伸手接过来。 跟着,咔嚓咔嚓的清脆声在窑洞里响起。 桃酥吃完,他们更把手指头舔了个遍,让王满银看着有点心酸。 看天色黑下来,兰花开始做饭。除去下午给娘家送的碎骨肉,家里还剩下两斤多。她原本打算留一半以后吃,被王满银给制止了。 要吃就吃个尽兴,抠抠索索算怎么回事儿。 听男人这么说,兰花只好把所有骨头全部给炖上。 没放啥调料,依然是辣椒、生姜、蒜苗……即使如此,碎骨肉的鲜香还是直冲鼻子。 两个小家伙也是敞开了吃,一人两大碗土豆炖肉,最后直打饱嗝。 害怕他们吃积食了,王满银没让两人在窑洞里待,而是到场畔上蹦跳着玩儿,顺便消消食。 今晚月亮挺好,照在崖畔上一片通亮。 没有想到,这边的欢笑声很快把王秋生家三个孩子引来了。 王满银没有吝啬,一人给塞了两颗水果糖。 几个孩子刚开始还有些生疏,很快便互相熟悉起来。他们玩的是一种叫跨大步的游戏,玩法非常简单。 在地面上画一条线,然后分成两方进行追赶。到达预定位置后,只能单腿站立。 被抓到或者双脚着地,就算输掉游戏。 这个时代的孩子没什么玩具,所能找到的乐子,基本都是不需要钱的。 这样简单的游戏,他们依然玩的津津有味。 王满银家窑洞前,今晚也难得如此热闹。 玩了一阵子,少平想起捉鸟的事儿,立刻嚷着让姐夫带他们去村后麦秸垛。 得!几个孩子都闹腾起来。 王满银只好点头答应,等捉完鸟,顺便把少平他们送回家。 倒是王秋生家三个孩子难办,总不可能把他们带到双水村。 无奈,他又隔着沟喊上王秋生。 于是乎,趁着夜色,一群人浩浩荡荡直奔村后麦秸垛。 这地方被王满银接连捉过几次,躲里边过冬的野鸟自然不会太多。 几个人将麦秸垛寻完,只捉了九只麻雀。 大家期待的野鸡岩鸽啥的,一只都没有。 饶是如此,也让几个孩子兴奋不已。 捉到的麻雀分成两部分,王满银没打算要。给王秋生家五只后,剩余让少平兰香带回家玩。 接着,几人在村后分道扬镳。 把两个小家伙安全送回家后,王满银和兰花没有多待,直接打道回府。 刚走到半路,大黄突然汪汪叫起来。 王满银急速扭头,就见旁边黑暗处,两双绿油油的眼睛正盯着他们。 “满银,是狼!”兰花哆嗦着开口,下意识抓住男人胳膊。 “别怕,”王满银攥紧手中铁锹,出声安慰。 自从前段时间村里遭遇过野狼袭击后,他一直存着小心。今晚离家前,专门带了把铁锹。 有武器在手,倒不用特别害怕。 这里不是北方大草原,野外没办法提供充足的食物,一般不可能形成大规模的狼群。 两只狼而已,怕个毛,把它们当成土狗就是了! 自己堂堂人类,手里提着铁锹,还能怕这东西? 做完心理建设,王满银一声大吼,抡着铁锹猛冲上去。 看到主人出马,大黄汪汪叫着,紧随其后。 和王满银猜测的一样,两只野狼看到这架势,立刻调转方向逃走。 转瞬,消失在黑暗的崖畔间。 呵斥住大黄后,王满银带着兰花离开。 “满银,刚才你咋突然就冲上去,我都吓坏了。”兰花心有余悸的开口。 “没事,这玩意儿也是个纸包货,根本不敢和人对着干。它们再这么嚣张下去,早晚被人类打死……”王满银出声安慰道。 这年头,百兽之王都被干灭绝了,别说区区两只野狼。 也就是现在它们对人们造成的危害还不算大,没有引起足够重视。 一旦发动人海战术,肯定能找到狼窝所在,分分钟把它们灭掉。 不知道睡了多久,王满银突然听到村里传来敲锣声。 兰花也醒了,黑暗中推他一把道:“满银,快起来,村里在敲锣,又有啥事儿了!” “不会是那两只狼进村了!”王满银回答一句,赶忙把油灯点亮。 等他穿好衣服打开窑门,便听到村子方向传来嘈杂的狗叫声和人喊声。 还真让王满银猜对了,果然是野狼进村。 不过这次两个家伙并非瞄上村里的饲养室,而是窜入王秀刚家的猪圈。 一头百十斤的大肥花猪,愣是不翼而飞了。除了猪圈地面能够看到些血迹外,再没有多余的线索。 此刻,王秀刚家婆姨正坐在地上嚎头大哭。说自家的花猪原本打算前几天就卖的,想多喂两天长些斤两,谁知道这一耽搁,让狼给赶走了。 跟着,她又骂自家男人是怂包,眼睁睁看着狼赶猪不知道阻拦。 从其他人口中,王满银总算知道了事情始末。 还真不能怪王秀刚婆姨骂! 原来野狼袭击时,王秀刚也听到自家猪圈传来哼哼唧唧的声音。 当时婆姨让男人出门看看……王秀刚显外边太冷,舍不得温暖的被窝,就磨磨蹭蹭没有起床。 只说花猪肯定是冻得叫唤,明天往里边多扔些草就行。 等过了几分钟,猪圈还有哼唧声。 王秀刚这才感觉不对,穿上衣服出门查看。结果他用煤油灯朝外一照,正好看到两头野狼赶着自家的花猪离开。 王秀刚慌了神,当即扯着嗓子吼叫。 随后,又慌忙进屋拿?头。 这么一耽搁,等其他人闻讯赶来时,两头狼早赶着花猪不见了踪迹。 “行了,别嚎了!大家都回去带上狗,等下跟着我出去找狼,这次说啥不能让两个家伙逃掉了!” 民兵队长王延强冲众人吩咐道。 跟着,他又特意叮嘱王满银:“满银,你家的狗一定要带过来。” 之前生产队组织捉野兔,王满银家的大黄给他留下深刻印象。这东西鼻子特别灵,也有股子凶劲儿,今晚对付野狼绝对派得上用场。 “好,我这就回去。”王满银自然没有推辞。 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他向来表现积极。 第五十五章 追狼 王满银一路小跑回家,再次交代让兰花锁好门后,就带着大黄匆匆返回。 王延强则指挥着让各家的土狗分批进猪圈,挨个闻嗅地上残留的血迹。 大黄是第一批,闻过后冲着主人叫了几声,掉头朝场畔下黑暗中奔去。 怕大黄吃亏,王满银急忙跟在后边。 “大家都跟上,满银家的狗应该发现野狼踪迹了。”王延强脸上一喜,赶忙冲身边众人吩咐道。 他手提步枪跟在王满银身旁,其余人有的打着气死风灯,有的扛着铁锹?头紧随其后。 刚走出村子不远,大黄突然对着一处地面低吼。 王树海立刻提着马灯上前,跟着兴奋喊道:“大黄找对位置了,这里有足迹,雪上还有血。” 闻言,众人纷纷凑到近前。 在气死风灯的微弱光亮下,可以看到残雪上边留有一连串凌乱的动物足迹。 有一串明显是猪蹄印,剩余的则明显是狼爪印。瞅那行进方向,似乎直奔村后老坟而去。 足迹间,还能看到几片血滴。 王延强再次冲众人开口道:“野狼赶着这么大一头猪,应该还没跑远,大家跟紧点,别掉队了。满银,招呼好你家的狗!” 看过足迹后,一个叫林丽生的知青忍不住出声:“还真是狼!王大哥,我有点弄不明白,这么大一头花猪,狼到底怎么从猪圈赶走的?” “这个我也不知道,第一次见。”王满银摇摇头,回答道。 事实上,他也有些好奇。 王秀刚家的猪圈他刚刚看过,围墙有一米多高,周围不存在缺口,栅栏门也没有被破坏。 就算是让贼来偷,那么大一头肥猪很难悄无声息弄出去的。 偏偏两头野狼做到了,这事儿实在透着股邪性。 倒是王满仓见多识广,开口回答了众人的疑惑:“狼这东西能着哩,它们进入猪圈后,先咬猪耳朵,然后赶着猪在猪圈里转圈跑。吃疼之下,猪肯定要往外跑,就这样被赶走了……” “那猪咋不叫唤呢?”刘向阳插话道。 “天一黑,牲口啥的根本看不到东西,都不怎么叫唤,除非闹得动静太大。别说猪,就连牛、驴也一样……” 众人谈论着,脚下步子不停。 今晚追击条件要比雪夜那次好很多。 首先月亮很亮,众人的视线并未受到太大限制。即使没有气死风灯,他们也可以看出山里道路。 其次现在积雪还未融化完,很多地方落脚就会留下痕迹。 两头野狼赶着母猪离开,一路都有断断续续的足迹可循。再加上有大黄等土狗追踪,众人自然不会跟丢。 越过那片老坟后,大黄突然又发出异样的叫声。 王满银立刻明白过来,忙扭头道:“延强叔,那两只狼估计离咱们不远了……” “大家都快点跟上,别掉队!”王延强忙再次喊道。 气氛陡然变得紧张……倒不是害怕!这么大一群人,手里还拿着武器,再有十头狼也不怕。 等众人再穿过一道崖畔,大黄又发出狂吠声。 王树峰顺着狗叫的方向,把手中气死风灯高高举起。 跟着,便有眼尖的人大喊道:“看到了,它们没跑远,就在前面。” 这会儿,王满银也看清楚。土路上有两团黑色的影子,正一左一右赶着花猪朝前方跑呢。 太不可思议了!还真像王满仓所说的那样。 其中一只野狼咬紧了花猪的耳朵,用尾巴拍打着驱赶。另一只则不断回头张望,露出绿油油的眼珠。 可能是血脉压制的原因,那头花猪就好像傻掉了一样,老老实实被驱赶着向前,连叫声都不敢吭。 甚至野狼还能控制花猪前进的方向,用尾巴抽猪左边后臀,猪就往右边拐,打右边,猪就往左边拐。 而且这两只野狼也属于舍命不舍财的主儿,明明知道身后有人类跟来了,依然没有丢弃猎物逃走。 大黄几次想冲上去,都被王满银给呵斥住。 “大家都别往前了,看好自家的狗。我开枪来一发!!树峰给我照明!” 王延强呵斥住众人后,蹲身半跪在地上,举枪瞄准射击。 他是公社的基干民兵,经常参加公社组织的训练,和普通的民兵有区别的,所以姿势非常标准。 “呯!” 一声枪响。 王满银只感觉耳朵嗡嗡。 身旁众土狗更吓得夹着尾巴,纷纷朝人群后边夺,连大黄也不例外。 借着灯光,王满银清楚看到其中有只野狼一个趔趄。 身子晃动了几下,滚落在雪地上。 “打中了,打中了!!”有人兴奋的喊起来。 然而,话音刚落,那头受伤的野狼又纵身跃起,显然并未被击中要害。 “呯!” 王延强又开了一枪。 这次却放空了,击中野狼前方的地面,溅起一团飞雪。 两头野狼大概明白不是身后人类的对手,无奈放下嘴边的猎物,迅速朝着黑暗中跑去。 短短十几秒,便彻底消失。 倒是那头花猪获得自由后,一个劲儿在原地哼唧着打转。 这家伙模样看起来有些凄惨,耳朵被咬的血迹斑斑,身上还留着几道爪痕。 “咋办,追不追?”王满银扭头看着王延强问。 从地上的血迹看,那头受伤的野狼应该跑不远。现在带人去追的话,大概率是能够追上的。 “留一半人守着花猪,剩余人继续跟我追!”王延强也没有犹豫,直接下达命令。 他手头还有子弹,遇到野狼还能再放几枪。 就这样,二十多个人分成两波。 王满银依然带着大黄在最前面领路。 其实这会儿根本用不上大黄,雪地里的足迹和血滴很明显,完全不怕跟丢。 他们刚朝前走出四五百米远,又看到一滩血迹。 显然那头狼伤的不轻,这让众人更多几分信心。 只是很快,他们发现低估了野狼的求生欲。 众人沿着高低起伏的崖畔走了半个小时,足足追出五里地,途中又发现几滩血迹,却始终没有看到倒下的野狼尸体。 不过血迹的间隔越来越近,估计那家伙应该离死不远了。 等翻过一条深沟时,大黄又冲着某处叫起来。借着月光,众人终于看到一个黑色的影子在艰难朝上爬行。 可能受伤太严重,它挣扎了几次,都没有爬上土坡。 至于另一头野狼,早不见踪迹。 “在那里,在那里!!” 伴随着众人的喊声,王延强顺势举枪。 间断两声枪响后,野狼滚落入深沟底部,没有爬起来。 众人站在沟坡上等了两分钟,见那家伙不再动弹,才小心翼翼走到近前。 害怕野狼装死,王满银特意抡起铁锹照着脑袋拍了几下。 近距离看,这家伙个头也不小,差不多能有五十斤重。厚厚的皮毛上,出现两个血窟窿。 接着,有人解了腰带捆住野狼四肢,挂在铁锨把上抬起。 虽然一路追出十多里地,但是众人此刻丝毫没有感觉疲惫,脸上都充斥着兴奋地喜悦。 这年头,狼皮可是个好东西,精贵着呢。 拿到供销社,能卖几十块钱。唯一有点可惜的,狼皮被枪嘣出两个窟窿,要减价不少。 第五十六章 人情世故 等众人赶上花猪,抬着打死的野狼回村,自然引起不小的轰动。 尤其王秀刚家婆姨,更开心的不能行,笑得鼻子涎水都顾不得揩。 这情况也能理解,现在农民来钱的门路实在太少了。虽然养猪不赚钱,但到底算一户人家最大的收入来源了。 辛苦养几个月,王秀刚一家人就指望这头猪能过个好年呢。 如果今天晚上大花猪找不回来,他们两口子这个年绝对过不安生。 不过现在时间已经不早,天气冷嗖嗖的,众人都没有扯闲篇的心思。 谈论几句后,便各自回家。 到家,王满银自然又被兰花一番追问。听到大花猪被重新找回,她一个劲儿喊着谢天谢地。 早上吃过饭,村里不少人都跑到饲养室大院看野狼,连兰花也不例外。 对于他们而言,这绝对属于值得谈论的稀奇事儿了。 链子嘴王清明更是立马出了新词: 东山上,狼成精,先吃牲灵后吃人。 吃完这村吃那村,一路吃到罐子村。 村里有个王秀刚,晚上睡觉爱懒炕,不知猪圈进了狼。 赶的花猪叫吭吭,急的婆姨直喊娘…… 王延强,发命令,男女老少齐出兵。 端着枪,打着灯,一直追到老坟东…… 四枪打中一头狼,扒了皮毛贴墙上。 王满银原本以为野狼的事儿和自己没多大关系,他正清理窑洞脑畔上的积雪,却被王延强和王富贵找上门。 “延强叔,富年哥,你们来了!”王满银赶紧下来让烟。 “满银,上午没事儿,和我们去供销社一趟,把狼皮卖掉。趁着年前,把这钱给大家分了。”王延强点着烟后,直接说明来意。 昨晚能够猎杀野狼,算所有人的功劳。狼皮卖掉的话,见者有份儿。 “你两个人去就行,卖张狼皮也要几个人呀?”王满银不解的反问。 “你不是和供销社的人熟吗,去了能多卖几块钱。不让你白去,这算队里的活儿,给半天工分。” “好,”听对方一说,王满银没有再推辞。 自己现在成村里的能人了! 反正上午没啥事儿,能挣半天工分也是好的。 这年头生产队工分给的非常随意。社员随时听从队长的调遣,只要是生产队安排干的活、做的事,都给记工分。 所以开会有工分,唱歌也有工分,背东西背的熟也给工分。 王满银给兰花交代了一声,便和两人结伴去供销社。 因为刘庆立的原因,王满银和土特产收购门市部的人基本都认识。 进入屋内,便不断有人笑着打招呼。 不出所料,这张狼皮在供销社同样引起不小的轰动。 皮毛师傅看过狼皮后,直接给出五十元的价格。 恰好刘庆立得到消息赶过来,给王满银打过招呼后,又冲皮毛师傅笑道:“李师傅,现在狼皮可不多见,尤其这是经霜的。人家打头狼也不容易,再给加点。” “行,加五块钱。”对方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在王延强和王富贵眼里,这自然属于意外之喜,也是王满银有能耐的表现。 前些天自家代销点刚补过货,暂时不缺啥,王满银也没有打算进货。给刘庆立打过招呼后,他便和王延强两人走出土特产收购部。 结果王富贵眼尖,刚走两步,指着远处食品站门口两人道:“你们看,那是不是秀刚和婆姨……” 王满银扭头看去,就见王秀刚两口子蹲在墙角,不知道在叽咕啥。 “可是他们,应该是卖猪,早上就来了,咱们过去看看卖了没,今年村里的生猪统购任务还没完成呢。”王延强也开口道。 话说王秀刚家这头猪昨晚差点被狼赶走,他们彻底打消多养几天的想法。 今天连早饭都没吃,天刚亮便赶着花猪到食品站售卖。 “秀刚,猪卖了没?”王富贵远远打招呼。 “延强叔,富年哥,满银,你们咋来了?”王秀刚看到熟人,慌忙和婆姨起身。 “我们三个来卖狼皮,你们呢,猪卖了吗?” “没呢,”提起这事儿,王秀刚哭丧着脸。 “还没卖掉?咋回事儿,你们两口子不是早就来了吗?”王富贵不解的问。 “食品站的人说我家花猪喂得太饱,要给‘估潲’20斤。我不同意,人家让先放在临时猪圈里,等下午再过称……”王秀刚说着话,连连叹气。 这年头,卖猪和卖牛驴等家畜不一样,是需要称重的。 因此很多人家在卖猪前,都会拼命喂食,以求多卖些斤两。 而在猪过称前,多拉一泡屎,一泡尿,都可能差两三块钱……农民几天的工分给弄没了。 王满银见过有人赶猪时一路祷告:“我哩个爷呀,你可别屙屎,憋着。要拉等过了称再拉。” 更讲究的人家,怕猪走路拉屎拉尿减重,甚至找人抬着到食品站。 真比伺候亲爹还小心。 不过,一山还比一山高。 任社员们千般算计,抵不住收购员的嘴巴。 王秀刚口中所说的“估潲”,就是收购员给猪称毛重时,根据猪肚子大小圆扁来估算里边喂了多少食物。做相应的扣除后,余下重量才算真正的毛重。 这个估算过程,全凭收购员的一双眼睛。如此一来,其中的操作空间可就大了。 多的可以估潲二十斤,遇到熟人或者亲戚,只给你算5斤……。 而且现在食品站收猪分为特、甲、乙、丙四个等级。 即特等猪体重要达到160斤以上,甲等为150斤以上,乙等131斤以上,丙等要达到110斤,达不到等级是不收购的。 不同等级价格也不同,丙等110斤的,收购价为三毛八分钱一斤,特等猪为五毛六一斤。 就养猪户来说,往往少抛几斤潲,就能上一个等级,多赚十几块钱。 然而,这一切都要由收购员给定级。 “这些缺德冒烟的,就会欺负老实人,我看有几个人赶得猪也喂得肚子浑圆,他们根本没说啥,直接就给称了。”王秀刚婆姨愤愤不平道。 “你们不会打算这么等到下午?等几个钟头,猪连屙带尿的,最少减重十几斤。如果再少评一级,十块钱都没有了。”王富贵皱着眉头开口。 “那咋办,咱又不认识食品站的人。”王秀刚还是哭丧着脸。 “满银,你在供销社有关系,能不能帮上忙?”王富贵想了想,又来一句。 “人我倒认识,不过想办事儿,要给人家买两盒烟才行。”王满银回答道。 都是一个村的人,能帮忙他当然愿意帮忙。 不过有些事情事先要说明白,总不能让自己搭了人情还出钱。 “我买,我买。不过我手头没有烟票,这可咋办?” 王秀刚两口子只是太老实,没习惯送礼而已。这也是很多人的通病,总感觉送礼有些丢人。 但很多时候,人情往来根本免不了。你不想送礼,吃亏的就是自己。 两盒烟多少钱?就是上档次的飞马烟也才三毛钱一盒。 自家的猪连屙带拉,半天能少七八块钱。 哪多哪少,这账他们两口子当然会算。 第五十七章 花钱买清静 “烟票不用担心,我找人借两张就行。”王满银回答道。 年前供销社给各生产队下发了不少烟票,想要弄到很容易的,找刘庆立帮个忙就行。 也确实像王满银所想的那样,刘庆立听他说完,一口答应下来。而且连说不用买烟,自己过去言语一声就行。 “让你帮忙,哪能搭你的人情。”王满银连忙摇头道。 这也是他单独找刘庆立的原因,有些话当着外人没办法说。其实王满银最初打算找上次买肉的负责人,有刘庆立出头,倒也省事了。 不过毕竟给别人帮忙,自己无所谓,关键不能让刘庆立白搭人情。 “好,”对方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事情就这么简单! 让王秀刚两口子犯愁作难了半天的事情,到刘庆立这里,一句话解决。 “老赵,这是我家亲戚,你多费心了!” 刘庆立撕开烟盒抽了一支递给收购员。 而后,又不着痕迹把剩下的塞进对方衣兜里。 “你看着,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早说你们和小刘是亲戚,事儿也不会弄这么麻烦。赶上去称,‘估潲’给你按5斤。”收购员满脸带着笑意,直接招呼王秀刚去猪圈赶猪。 只估潲五斤,情况比预想的还要好。 王秀刚两口子自然非常满意,忙赶着自家猪上称。 这行为立刻引起其他排队卖猪人的不满。他们没敢大声抱怨,只是小声叽咕着。 “吵什么吵,吵什么吵,谁不想卖猪自己赶回去……凡是有个先来后到,人家早上就过来了,肯定要排前面。”收购员扭头嚷道。 场内顿时鸦雀无声,再没人敢多说话。 这年头,食品站的收购员就是牛。如果真得罪了,等下收猪时候肯定给你上眼药。 “一百三十八斤,乙等猪!” 收购员看过秤后,直接报了斤两和等级。 还真让王富贵说着了。 如果两口子傻等到下午,这花猪连屙带拉的,最少减重十斤,恐怕只能评上丙等猪。 里外折腾,少卖十块钱都不止。 其实王秀刚家这猪的重量已经算相当可以了。 这年头大部分人都吃不饱饭,更别说养的畜生。很多人家喂猪除了弄些刷锅水麸皮外,更多则是烂菜叶子、红薯秧还有去野外打猪草。 光吃这些东西,猪自然不长膘。 辛辛苦苦喂了一年,最后连级都评不上。 王秀刚家这猪能被评上乙等,说明两口子平常费心不少。 收购员称完猪之后,又开发票,填写完成证。这也是一套流程……等王秀刚两口子回家,只要把完成证交给生产队,就算完成今年的预购猪任务。 领了钱后,王秀刚一个劲儿拉着几人,要去饭店吃一顿。 “行了,秀刚哥,都是一个村的。吃啥吃,早点回去……”王满银自然没同意。 不过一个小忙而已,吃饭有点过分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王满银一直听着村里的喇叭。 眼瞅着天彻底黑下来,大喇叭始终没响起,他就知道今晚不会再开会。 留兰花看家,王满银用布袋装了两盒点心,两包白糖。趁着夜色,悄无声息朝王满囤家走去。 眼瞅着还有十多天要过年,王满银害怕人家到时候比较忙,所以决定提前登门送礼。 “满银,你这又有啥事儿?” 看他拿着东西,王满囤第一反应就是有事儿。 “满囤哥,没事。这不马上过年,就想过来坐坐。之前我开带代销点的事儿,你费心了。” “说实话,你开了这个代销点,咱们村背后说怪话的人还真不少,都让我给顶回去了。” 王满银不知道对方所说是真是假,但只当是真的。 他不住点头认可:“让满囤哥费心了……” “其实倒没啥,有供销社郭主任给你撑腰,一般人也翻不起啥浪花儿……不过满银呀,之前开代销点,我让你每月交5块钱,这事儿你心里可不能埋怨呀。主要你说你这怂货,那时也没加个生产队。这种好事让你得了,我怕其他社员有意见,不得已才这么做的。” “满囤哥,我理解,知道你为我好。”王满银仍然面带恭敬点头,没有丝毫不满。 就说自己开代销点这事儿,每月往村里交五块钱,合理吗? 肯定不合理!甚至可以说毫无道理。 可是这个年代,农村很多事情并不能单纯用来讲道理的。比如养鸡最多不能超过五只,这算哪门子道理?再别如社员农闲外出搞副业,所挣的钱百分之八十要上交生产队,这合理吗? 王满银还听说隔壁公社闹出一件事情,有人托关系在原西县城找了个代课教师的工作。 就因为没通过大队审批,所以给他家下发了一个带有惩罚性的通牒。 让对方按照手艺匠人的标准,从离开生产队那天算起,每天交回6元的挂钩款。 没错,是每天。 人家做代课教员,一个月才能挣的18元,哪里可以每天拿出6元的挂钩款? 还是那句话,认真你就输了。 所以对于每月出五块钱这事儿,王满银其实并没放在心上,只当花钱买清静。 吃点亏,平平安安最好。自己有空间在,不愁吃喝,已经领先这个时代大多数人了。 说到最后,王满囤倒话锋一转。 “不过你这也结婚了,以后负担肯定重。要不这样,过了年,就不用再往大队交钱了。” “那太谢谢满囤哥。”王满银哪里不知道,自己提过来的酒和白糖起了作用。 “对了,你还能弄来西凤酒不?” “满囤哥,要是别人问,我肯定说弄不来。你要的话必须有!不过一两瓶可以,再多恐怕不好弄,啥时间要?”王满银点头保证。 自己之前去供销社时,听刘庆立说过,他们内部发有酒票福利。 让对方帮着匀两瓶,应该不难。 “那可太好了,最好这几天就弄来。我给你拿钱……”说着,王满囤从衣兜里掏出两张钞票。 “满囤哥,这就见外了,拿啥钱,”王满银连连推辞,说啥都不要。 “满银,钱你必须收着。我知道西凤酒难弄……你要不收,我就要酒了。”王满囤坚持给钱。 见对方满脸严肃的样子,王满银只好接过来:“好,那我就收下了。” 说着话,他又悄然把钱在炕桌上。 “哎,麻烦你了。为你那个不成器的侄子,我算是操碎了心。” 王满囤挠了挠头发,叹息道。 “海军又咋了,不是在咱们村小学教的挺好吗?”王满银顺着话茬出声问。 王满囤的大儿子王海军,初中没上完,现在正在罐子村小学担任教师。 “这个怂货整天胡球弄。不知道哪根筋搭错,死活不想在咱们村小学教书?我年前想找找关系,看能不能给他在公社里找个活儿……” 闻言,王满银不知道该说啥好了。 能在村小学教书,风刮不着,雨淋不到,绝对属于难得的轻松活儿。另外村里每年记2600工分,每月再补助6块钱。 这样的工作,让村里很多人求之不得。 支书家孩子却不想干……还是那句话,合理吗? 第五十八章 教兰花读书识字 除了给王满囤送礼外,隔天王满银又去了王连顺家一趟。同样送上点心和白糖,也算表示一下心意。 说起来,自从他加入二生产队,王连顺一直挺照顾的。 平常遇到很多事情,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要王满银请假,王连顺也都干脆利索批准了。 至于其他的,年前各种会挺多。 不过这和王满银没多大关系,他每次开会就是带个耳朵。不出头不冒尖不发言,老老实实当听众,听完了事。 也因此,王满银这段时间倒是过的轻松自在。 闲着没事在家,还可以客串一下家庭教师,教自己的婆姨读书识字。 原本以为顺理成章的事情,没曾想兰花竟然不愿意:“满银,我还学啥习呀?这都嫁人……咋地,你嫌弃我不识字呀?!” “你又胡说啥哩,信不信我锤你!” 这女人真是皮痒痒,才结婚没几天,都敢和他犟嘴了。 如果不是顾及到大白天可能有人登门买东西,王满银恨不得把兰花直接摁到炕上猛锤一顿。 让这婆姨知道,什么叫男人是天。 当然。也只是在心里乱想想而已。 像兰花这样的好女人,自己疼都来不及呢。早在结婚之初,王满银就暗暗发誓,要让她一辈子幸福。 为了让对方真正明白他的心思,王满银耐着性子说教。 “兰花,读书识字可以让一个人开拓眼界,真正懂得思考。也能让你明白,外边的世界远比咱们罐子村,乃至石圪节公社,都要精彩一百倍……” “就比如最基本的,人人都在生产队干活磨洋工,你觉得这样会一直持续下去吗?” “啥意思,咱们受苦人不就是这样过的吗?”兰花不解的反问。 从她记事起,好像大家都听生产队里的指挥,让干啥干啥。有时候,连吃饭都有时间限制。 对这些,兰花已经习惯了。 “咋可能一直这样,你知道更早以前农民咋种地吗……”王满银简单讲述之前的事情…… “满银,你懂得真多!”兰花看向自己的男人,觉得他身上充满光。 (有删节……) …… “兰花,我让你识字读书,并不是嫌弃你。兰花花是王满银的婆姨,一辈子都是。就像信天游里唱的,‘有朝一日谁把心变,出门就叫他腿摔断。一碗凉水一张纸,谁坏了良心谁先死’。但是这和你读书识字不冲突,多认识些字,多读些书,能把事情看的更明白……” 坦白来讲,王满银觉得自己这番劝说有些失败。 一方面,两人虽然属于夫妻,但是不可能做到无话不谈,很多言语他没办法说出口。 并非怕兰花告状,而是怕吓到对方。 另一方面,关于后世那些日新月异的变化,自己就算说了,兰花也未必会信。 这个时代,恐怕很少有人能够想象到,我们用短短几十年时间,会变成一个如何伟大富饶的国度,令无数人震惊。 王满银后来说这些话,兰花的确没完全听懂。 不过她能真切感觉到,男人对自己的情谊……是真再为他们将来做打算。 所以为了让男人高兴,兰花虽然心里有些发憷,但是愿意学习。 就这样,等王满银去供销社帮王满囤买酒时,特意买了本新华字典。另外,他又从土特产门市部收购的废纸堆里边,翻出几册小学课本。 不得不承认,汉语拼音是一项伟大的发明。 早在1958年起,全国小学的语文课本就开始采用汉语拼音给汉字注音。这也让王满银省了很多麻烦。 刚教几天,他就发现兰花儿学习能力挺强的。 一天认十几个字,很快能记下来。 想想也是。 老丈人家四个孩子……少安少平和兰花学习都很好,在学校考试数一数二。尤其兰香,后来更考上北方某个工业大学。 同样的谷子同样的地,没道理兰花学习能力不行。说到底,她只是被耽误了而已。 而且王满银能隐约感受到,自家的婆姨好像真喜欢学习,骨子里有股韧性。为了将一个字写工整,兰花能接连写几张纸。 这学习劲头,甩自己足足几条街。 仅仅几天时间,兰花已经把字写得有模有样了,甚至还能初步根据拼音翻查字典。 当然除了教兰花读书识字外,王满银也没有忘记照顾空间里饲养的家禽家畜。 毕竟,这才是他家今后十年生活的根本所在。 上午没啥事儿,给兰花打过招呼后,王满银便带着大黄去崖畔间转悠。 今天虽然出着太阳,天气依然冷嗖嗖的,塬上还有很多积雪尚未化掉。 尤其来自毛乌素沙漠的寒风,吹到脸上跟刀割一样。 找了个偏僻的崖畔圪崂,王满银闪身进入其中。 进来第一件事儿,就是给家禽家畜投喂青草蚯蚓。 如今空间内蚯蚓彻底泛滥,靠近水渠的土壤里,随便一铁锨下去,就能挖到几条肥硕的家伙。 这些都属于优质高蛋白饲料,可以给家禽家畜提供充足的影响。也正是有蚯蚓的存在,那头猪仔才会像吹气球一样,一个劲儿猛涨。 刚买回来一个月时间,已经窜到近五十斤。 这生长速度和后世相差无几。 王满银有信心,最多三个月,这头猪就达到出栏的斤两了。 投喂过猪仔后,他又来到饲养野鸡的深坑旁。 空间里原本养有十来只野鸡,这些日子王满银连吃带送人,如今已经只剩下五只。 不过王满银没有在意,直接进土坑抓了一只,咔嚓把脑袋弄碎。 他准备等下提溜回去当年货,告诉兰花说是大黄捉的。 现在大黄的狗设已经立起来了,整个罐子村都知道这家伙抓野兔野鸡是个好手。打招呼让大黄帮忙给自家狗配种的人,已经排有十几个。 王满银之所以如此豪横,主要前段时间几只野鸡开始产蛋了,陆续产有十多枚。 正好空间又有只土鸡孵蛋,他便把十多枚野鸡蛋一股脑放进去。 不出意外的话,明年空间里野鸡就会泛滥。 所以对于这些成年野鸡,王满银也可以偶尔捉一只打打牙祭了。 另外还有上次那两只母鸡,先后孵化出二十多只小鸡仔。 才一个多星期的功夫,已经有拳头大小,未来同样可以提供无数肉食。 第五十九章 第一个除夕 看过空间里的土鸡和野鸡后,王满银又盯上水塘里的鱼。 只一个多月时间,那些鲤鱼苗已经长到三四斤大小,够得上出售了。 放眼望去,半塘的黑脊背,最少有几百条,很是吸人。 按照原来的想法,王满银年前不打算再卖鱼的。 可是这么一直养在空间里实在浪费,还不如换成钱……近段时间,又新孵化不少鱼苗,也要给它们腾出足够的水域。 另外,家里的食用油所剩不多了。 之前空间收获的油菜种子,被王满银重新种下,估计再有两三个月才能收获。 距离吃油自由,还需要等段时间。 有几天就过年,自己家总要炸些油糕? 想了想,王满银决定趁着年前空档,再去米家镇一趟。 提着野鸡出了空间,他直接带大黄返回家中。 “满银,这是咱家大黄刚捉的?”看到男人手里拎着野鸡归来,兰花兴奋的开口。 场畔上几个过来闲聊的婆姨们,同样满是羡慕。 “刚才在塬上转悠,恰好碰到一只。这家伙躲在草丛里根本不知道动……”王满银随口回答。 “嗯,野鸡就这样,胆子很大。我以前碰到过好多次,等走到窝边它们才会飞走,有次还捡了一窝野鸡蛋。”一个婆姨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听对方这么说,王满银倒不用过多解释了。反正以后能经常见到大黄“捉”野鸡野兔的,村里人早些习惯也好。 差不多到做饭时间,几人才相继离开。 没了外人,等吃饭时,王满银说起自己打算去米家镇鸽子市买粮油。 兰花立刻担心起来,连连劝道:“满银,算了,家里还有半个兔子,一只野鸡。足够咱们过年,不用炸油糕也行的。” “没事,反正在家没有啥事儿,一来一回一天时间足矣。” 如果不是距离太远,加上还要卖鱼,王满银甚至打算带兰花逛逛。 说起来,两人结婚到现在,自己还没有和婆姨还出去逛过街呢。 不过,以后有的是机会。 见男人已经下了决定,兰花没有多说啥,只叮嘱小心点。 去米家镇要赶四十里路,王满银照例后半夜起床。 趁着夜色,直奔米家镇。 在煤矿采购点,他见到李平。 接下来交易和前两次一样,非常顺利。三十多条鱼,进账超过一百块。 王满银买了十斤白面,十斤玉米糁,外加二十多斤黄米,几斤菜籽油……除此之外,还在供销社买了些吃食,又给少平弄几本连环画。 这个时候的连环画基本由大师绘制。画面构图漂亮,人物形象饱满,每一本都称得上精品。 不像后世,连教材都出现奇形怪状的卡通人,引来全民热议…… 办好年货,王满银马不停蹄朝家赶。 天还没黑时,他已经返回罐子村。 远远地,看到自己的婆姨在崖畔上张望,差点成望夫石了。 以前满银在家时,兰花不觉得想。可今天一走一天,她总感觉心里没了着落,连吃饭都不香。 从中午开始,兰花就一直守在窑洞脑畔上张望。 看到男人平安归来,终于松了口气。 逼近年关,村子上空终于开始飘起了香气,偶尔还夹杂着零星的鞭炮声。 杀鸡、烙糜子饼、炸油糕、包饺子……这个时代人们的吃食远没办法和后世相提并论,但是年味儿却要浓烈许多。 村里仅有的两个碾盘前也忙碌起来,从早到晚都能听到吱呦吱呦的响动,一般都是碾黄米或者糜子。 一人在前面推,一人拿着小扫帚扫。 连王满银也不例外,早早和兰花去村里排队。 夫妻俩配合相当默契,也让他真正体验了一把推碾子的感觉。 烙糜子饼算个技术活,王满银的记忆里虽然知道,却并不在行。 好在有兰花,万事大吉。 首先需要把糜子碾成面,再加水和成面糊,放着发酵一夜。 做这种吃食还需要一种特殊的工具……鏊子。 它是铸铁带盖的圆形小饼铛,中间部分微微鼓起,直径差不多六寸左右,下面有三个支腿。 这东西在其他地方用来做杂粮煎饼,黄土高原这边主要是烙糜子饼用。 等鏊子底部加火烧热,上边搽油,倒入面糊。 再盖上盖子,等几分钟就熟了。 王满银家没有鏊子,只能拿着糜子面糊去别人家借用。 等他们赶到时,正好碰到几个婆姨凑在一起烙糜子饼。 不得不承认,无论后世还是现在,女人结了婚之后,一旦开起车来,男人都害怕。实在是胆大之际! 这些婆姨们边烙边尝,大声讨论着谁家的“面”又粗又硬,用起来带劲;谁家的“面”又绵又软,不顶用…… 王满银原本想给兰花打下手的,听话茬不对,赶忙起身走人。 等兰花忙完,他才挽着荆条筐回家。 做好的糜子饼晾干后吊在窑洞顶梁上,以备迎来送往之用。这玩意儿保质期超长,能放几个月都不会坏。 除了做吃食,其他杂七杂八的事情也不少,打扫窑洞院子、贴窗户纸、理发等等。 这年头同样讲究正月不能理发,所以人们一般都赶在年前去公社理发店。 大年三十,黄土高原这边叫“月尽”,分为大小尽,大尽三十天,小尽二十九。 这一天,人们吃罢早饭就开始忙着贴窗花、对联。 王满银家对联早两天就准备好了,特意找会计王富贵帮忙写得。这人不但算盘打得精,毛笔字也很好。 内容都是富有时代特色的吉祥语“”“破四旧易风易俗、树新风不忘党恩”,“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春风杨柳万千条、六亿神州尽舜尧”…… 除了窑洞门上外,院子路口、门前大树、石磨、锅台等地方,也要贴上相应的单联。 比如“抬头见喜”、“门迎百福”、“根深叶茂”等等。 平常时间,大多数人家一天两顿饭,今天都吃三顿。 毕竟忙一年了,总要吃顿饱饭。 王满银家就两口人,除夕自然过的简单。等天黑时,便早早把一锅拍饺子下到锅里。 这时,村里的大喇叭毫无征兆响起来。 依然是熟悉的旋律:“天上布满星,月牙儿亮晶晶。生产队里开大会,诉苦把冤伸……” 王满银极其无语的来了句:“有没有搞错,这个时候开会,大年三十儿也不让人闲着。” 兰花听到吓一跳,赶忙劝阻道:“满银,可不敢瞎说。” “放心,我又不傻,不会在外边说的。”王满银拉着婆姨的手,给了个肯定答案。 事实上,年前半个多月,村里的大喇叭几乎天天都在响,吆喝着要“xx化”。而且开会也特别密集,各种学习背诵,各种忆苦思甜。 总之,热热闹闹,气氛非常活跃。 王满银原本以为今天年三十儿,村里喇叭该歇歇。没有想到,仍然少不了这一茬。 “咱们快点吃饭,吃完早些过去,”兰花也没多说啥。 看锅里饺子翻腾了,忙添了瓢凉水。 萝卜馅儿的饺子,稍微放些猪油瘦肉,味道吃起来很好。 饭后,两人锁上门,留大黄看家,便朝饲养室大院走去。 一路上,不断看到有碎娃们聚在一起放鞭炮。 这年头都不富裕,每人能分几个鞭炮,听听响已经很不错了。 第六十章 运雪到田 等进入饲养室大院,王满银找相熟的人闲扯淡,兰花则和几个婆姨凑到一起。 两个村子本身就不远,平时干活去公社开会也能碰一起。兰花嫁过来不到一月时间,倒将罐子村的婆姨们认了大半。 王满银刚坐下,就被王贵发给点了名。 “满银,你来的正好。给我们说说,这些城里知青娃们说的是真是假,海里有种鱼能长十几丈长,杀一条能让咱们罐子村人吃半个月……我咋听着像瞎胡咧咧呢?” “就是,咋可能有那么大的鱼,我以前在原西县城做活的时候,也吃过鱼,最大的才三尺长。”王寿长脸上也写满不相信。 他至少吃过鱼,很多罐子村百姓连见都没见过。 “确实有,他们说的应该是鲸鱼,最大确实能长到十几丈,有一百多吨重,就是二十多万斤,” 现在人们获得信息的渠道太单一,别说沿海地带的生物,就算原西县有些东西都没听过。 王满银来自后世,自然知道知青们口中所说的鱼是什么生物,甚至还在海洋馆里见过。 “真有这么大的?咱们罐子村去年两个生产队收的粮食也没有二十万斤。这要是捉一条,够咱们吃一整年了。” “这么大的鱼,海里能盛下吗?” “为啥人们不捉鲸鱼吃?” 王满银的回答,立刻引起不小的轰动。 以他们的见识,根本无法想象这样的鲸鱼到底有多大。 “有,鲸鱼浑身都是宝,很多国家都会捕捉,杀了吃肉。另外它还可以炼成鲸鱼油照明,或者做成润滑油……我国古代人所说的龙涎香,也是鲸鱼的分泌物!” 为证明自己所言非虚,王满银找了个树枝,在积雪上画出鲸鱼的大致模样。 还是那句话,他闲扯淡时也存着小心,所说都是这个时代书本上已有的知识。 但凡可能引起麻烦的,王满银都不会说。 “咱们要是生在海边就好了,我天天洗澡……” “洗澡算啥,应该天天捉鲸鱼吃,咱们不用种地了。” “就是,以后也不用天天为浇庄稼发愁……” 听完讲述,不少社员又开始发挥想象。 “寿长叔,海水没办法浇地,它是咸水,”知青刘向阳忍不住纠正道。 “没错,我们吃的咸盐就是从海水里煮出来的,沿海不少生产队晒盐挣工分。”王满银再来一句。 …… 聊了一阵子,他扭头问几个知青:“过年你们都没回家?” “想回,公社不让。” 提起这件事情,众知青脸上都带着郁闷。他们都是十几岁的孩子,第一次离家这么远,过年自然想回家看看。 可惜他们的请假根本没被批准,在公社里就给否了。 这会儿功夫,饲养室门前已经摆好桌子板凳。旁边两根木杆上,也高高挂起两盏气死风马灯。 看人到差不多了,赵建海等人在台上坐下。 王延强指挥着民兵们把几个低着头的人带到会场,接着有人诉苦,喊口号。 一套程序过后,赵建海正式开口讲话,“根据xx的会议精神,我们要以xx为纲,不忘xx,牢记xx……” 王满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反正每次赵建海都是这几句开场白。别说王寿长会背,自己听的时间长了也能背个滚瓜烂熟。 “为了展示‘xxx’的成果,展现我们罐子村广大社员高昂的xx热情,我们要积极响应公社的号召,过一个‘xx化春节’。具体体现在什么地方呢,那就是明天不过年,再上半天工!” “具体做什么劳动,我和满囤支书,以及几个两个生产队长商量过。咱们明天‘运雪到田’,就是发动广大社员,把崖畔下那些积雪运到田里,争取让每一滴水都不浪费,为我们粮食增产丰收做贡献。” 听到这里,王满银彻底沉默。 大年初一也不让闲着,运雪到田里。 前几天雪没化时,早干嘛了。 估计这一刻,很多社员听了都在心里骂娘。不过没人敢说出口,都老老实实竖起耳朵听着。 开完会到家,王满银搂着兰花,躺在温暖的土炕上,心中一时感慨万千。 不知不觉,自己来带这方世界已经三四个月时间。 从最初的茫然无措,到现在已经完全适应。 再娶了婆姨,真正有了家。 对于后世的一些印象和记忆,也开始渐渐变得模糊。 虽然只是几个月,却仿佛已经相隔了许久。 这让王满银有些恐慌。 他之所以坚信以后自己会发展很好,除了拥有空间外,就是带着后世宝贵的记忆。 可以在某些关键时间点,抓住几次机会,从而实现财富自由。 只是随着自己和这个世界融合,他害怕记忆会彻底遗忘。 王满银打算找机会把后世的大事件都记下来,放入空间当中。 那地方只有自己一个人可以进,绝对安全可靠。 感觉男人翻来覆去睡不着,兰花立刻脑袋凑过去问:“满银,咋了?” “没事,在想咱们以后的事儿。感觉有些像做梦,现在有我的兰花花了……”搂着婆姨,王满银的手很快不规矩起来。 结了婚后,兰花的身材愈发丰盈,就好像等待探索的宝藏。 “满银,大过年的……”女人哼唧道。 “嗯……就当是辞旧迎新,”王满银来了句。 睡到半夜,村里便有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接着响成一片。 听到动静,村里各家碎娃们纷纷从炕上爬起,满村跑着捡炮。 这也是现在孩子们过年为数不多的乐趣了。 有些碎娃胆子大,往往鞭炮刚点燃,就冲过去捡,为此崩到手的也不在少数。 不过大多皮实,哭几声就了事。好在这年头都是土炮,威力并不大。 王满银家也不例外,他原本想懒床的,却早早被兰花推起来。 上香,放鞭炮,摆贡品敬神……严格来说,这是不被允许的,不过还有很多人偷偷做。 反正大半夜的,也没有谁上门查看,只要天亮前东西收好就行。 对于这情况,村里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上千年的风俗习惯,没那么容易改掉。 大年初一,早饭仍然很简单,下些饺子了事。 吃罢饭,村里喇叭就响起来,喊众人立刻集合上工。 村头台塬上,彩旗飘飘,众人干的热火朝天。 不过等赵建海离开后,很多社员的烟瘾又犯了。个凑一起,蹲在田埂上继续扯闲篇。 现在连不少男知青也学会抽烟了。不过他们对旱烟袋不感兴趣,都是从代销点买的盒装烟。 王满银也被让了一根……他原本不打算抽烟的。只是现在自己不抽,倒成了少数派。 看来以后上工时,兜里也要装盒烟。 一直持续到中午,两个生产队才相继收工。 各回各家,各吃各饭。 第六十一章 属于少安的机会 黄土高原这边过年和其他地方还是有区别的。 讲究初一不出门,只在本村拜年走动。初二走亲戚、回娘家,初三起秧歌、闹红火。 不过新时代,新风气,很多旧的风俗习惯自然显得不合时宜了。 除了走亲戚这一项,其他通通省略掉。 对王满银而言,就更简单了。 他家三代单传,祖父抽大烟把家业败光。父亲更是前后村有名的二流子,生下王满银第二年就去世了。 王满银也没个叔叔姑姑当亲人,后来随着母亲病故,彻底变成孤单一个。 母亲娘家那边倒有个兄弟,因为间隔太远,在记忆里,双方不怎么来往。 尤其母亲去世后,两家更断了联系。 王满银结婚的时候,根本没有通知舅舅。所以现在除了兰花娘家,几乎没有啥正经亲戚。 如此,倒省事了许多。 今天初二,他原本打算吃罢饭,早早和兰花去双水村的。 只是没有料到,早上做饭的功夫代销点就开始忙碌起来。 大多人家都是准备今天走亲戚,趁早过来买糕点糖果。 这年头商品不允许私自加价,供销社和代销点一个价格。一斤饼干三毛钱,外加八两粮票;桃酥五毛钱一斤,六两粮票;鸡蛋糕半斤粮票…… 至于人家手中粮票从哪里来的,王满银不关心。 当然能过来买糕点糖果的,基本都属于三个村的富裕人家。他们送礼时,自然要大方一些。 更多人家走亲戚,会带些自家炸的油糕,或者在供销社买几个白面馒头。 还有小孩子得了压岁钱,过来买糖果鞭炮的。 这年代农村人给孩子们的压岁钱都不多,基本是一毛二毛,更少的,还有五分钱。能得五毛压岁钱的碎娃,绝对引得周围小伙伴一众羡慕的目光。 代销点今天也算创纪录了。 两个小时功夫,卖出二十块钱。 中午,再没有顾客登门,王满银才匆匆锁好门,带着兰花朝双水村赶去。 自家是开代销点的,王满银给老丈人家送礼自然没有吝啬。两包桃酥,一袋水果糖,另外兰花还将自家炸的油糕和肉丸子弄了些带上。 等他们赶到村口,远远就见少平和兰香站在窑洞脑畔上张望。 看到两人出现,他们飞快跑来…… “少平,给你和兰香买的好东西。”见到孙少平,王满银立刻掏出年前早买好的几本连环画。 小家伙到底大了一岁,知道说一句“谢谢姐夫”,然后兴高采烈接过去。 作为新姑爷,过年上门,理所当然受到孙家人热情招待。 为了以示隆重,孙玉厚特意喊来弟弟当陪客。 他们刚聊了一阵子,热腾腾的饭菜就端上桌。 一钵子兔子肉,一大碗酸菜,一盘凉调豆腐,还有一盘炸油糕和肉丸子。这饭菜如果放在后世有些寒酸,在这个时代,绝对算非常丰盛了。 王满银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 黄土高原这边的老风俗,待客时婆姨和孩子吃饭不上桌。等客人吃好后,她们才会收拾好桌子,找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吃些残羹剩菜。 上次王满银来孙家时,就提过一家人不用讲究太多,坐一起热热闹闹吃顿饭。 结果孙老爷子以“男人说话喝酒,女人插不上话”为由否决掉。 当时,王满银作为新姑爷第一次上门,也没好再说啥。 今天饭菜端上桌,兰花和岳母又躲到灶台前忙乎。 他顿时忍不住开口道:“兰花,妈,你们也别忙了,赶紧过来吃点热乎菜。还有少平和兰香,让他们也坐桌。都是一家人,没那么多讲究!” “没事,满银,你们喝酒……我和兰花等下随便吃点就行。”刘二妮连连摆手推辞。 “满银,不用理会她们,咱们这里就是老规矩,婆姨都不上桌的。”孙玉亭也接口道。 “二爸,新社会新气象,哪能讲究老规矩。再说了,又不是外人……”王满银摇摇头,依然坚持。 如果在别人家也就算了,这是自己老岳父家。 看自己婆姨连上桌吃饭的资格都没有,王满银心里当然不舒服。 他来自后世,观点和这个时代的人有很大区别。 女人,就是用来宠的。 什么狗屁老传统,早该丢到垃圾堆里了。 孙少安似乎明白姐夫的心思,开口帮腔道:“爸,二爸,姐夫说的没错。咱们今天都是自家人,不用讲究那么多,让我姐和妈一起吃顿饭。” 就这样,兰花和少平等人终于坐到土炕上。 饭间倒没生出什么波澜。 大概因为上次被王满银怼过一次,孙玉亭的表现也老老实实,席间没再唱什么高调。 去老岳父家一趟,王满银家的亲戚算彻底走完了。 只是他没有想到,转天自家也会有亲戚来。 来人是刘庆立,直接提了两包糕点登门。 对于刘庆立,王满银心中也存了感激之情。 这是前身给他留下的人脉资源…… 因为当初救过对方一命,刘庆立对他没的说。 无论大事小事,只要能帮上的,人家从来没有推辞过。 王满银想回赠都找不到机会,只能送些野鸡野兔表示一下心意。 今天对方登门,自然要好好喝一杯。 他们聊天的功夫,兰花那边炒了半只野鸡,外加一盘鸡蛋,一盘大肉粉条,另外将炸油糕丸子摆上。 这次在自己家,兰花依然坐在土炕上当陪客。 刘庆立属于年轻人,也不以为意。 令王满银没有想到,酒过三巡,对方说出一个重要信息。 “满银哥,上次你不是让我打听,供销社啥时候招临时工吗,现在机会来了!” “前两天回城里,听我爸说咱们原西县下一步准备开展‘农业学大寨运动’,大搞农田基础建设,推动粮食增产增收……” “咱们县供销系统为了响应号召,准备开办一个菌肥培训班。每个公社要招两个贫下中农去县里参加培训。当然培训后身份仍然属于农民,但是工作和供销社挂钩,也由供销社发工资,算‘亦工亦农’。满银哥,你要想去的话,可要抓住机会……” 兰花闻言,眼睛里同样闪烁着光彩。 不过她没敢搭腔,一切交给男人决定。 倒是王满银沉吟了一下,冲刘庆立道:“庆立,给你实话实说。我在家开个代销点挺好,这活儿很清闲,也不累。上次让你留意,主要为我大舅子考虑的。农村日子实在太苦了,就想给他找个机会跳出去……” 兰花怔在那里。 她也没有想到,男人并非为自身考虑,而是想给弟弟找个出路。 这让兰花心中顿时变得矛盾起来。 一方面,她觉得机会难得。 所谓“亦工亦农”,就是身份仍然属于农民,平时在厂矿、企业等单位当工人,农事时节回农村务农。 本人所挣的钱,大部分需要交给生产队买工分。 这虽然比不上正式工,但是对于土里刨食的农民而言,却也是难得的机会。属于一只脚踏出农门了。 从内心里讲,兰花当然愿意自家男人去做这个差事,而不是在生产队下力气挣工分。 第六十二章 不争一点机会都没有 另一方面,兰花也希望弟弟少安能够跳出农门,不用再在土里刨食。 当然如果二选一的话,她更愿意自家男人去做这个工作。 因为亦工亦农,如果有关系的话,是有机会转为正式职工的。 在兰花心里,能在供销社上班,绝对属于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差事。 自家男人从小没受过苦,不应该去队里挣工分。 王满银当然知道机会难得。 也就是自己和刘庆立关系好,对方才提前透露口信。换做其他时候,这消息恐怕根本不会被下边社员知道。 早在公社层面被内部消化了。 不过对他而言,有空间存在,自家吃喝不愁,干什么个工作并不重要。 一些在这个时代人看来很好的机会,王满银都不会动心。 他没有什么大志,现在只想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苟着,等十年之后风云变幻,再趁势而起,挣个小目标足够了。 上次王满银和少安一番交谈,并非只是随口安慰而已。年前他去供销社时,特意找了刘庆立,让对方暗中留意。 没有想到,这么快机会就来了。 倒是刘庆立听完王满银的想法,很感到意外和看不懂。 他沉吟一下,又开口问道:“满银哥,你大舅子人咋样,什么学历?县里开展新农药新化肥技术培训,需要一定知识水平的。” “这个你放心,我大舅子高小毕业,学习非常好,成分是贫下中农。当年参加咱们原西县升初中的统一考试,他在全县几千名考生中,排名第三。只是家里穷,我岳父急着挣工分,就没能让继续上学。但是这些年,少安从未放松过自我学习……” “对,我弟弟小时候学习很好的,全村人都说他是念书的好材料。也怪我爸,家里没人挣工分,就不让少安上了。”兰花也解释道。 “这样……兰花,你先别吃了,现在把少安喊过来喝酒。咱们边吃边聊,也让庆立看看人咋样。”王满银当即果断吩咐道。 这件事情刘庆立提前告知,已经算天大的情谊。 人家本身也担着责任,如果推荐不合适的人选,事后说不定两人关系会闹僵。 所以还是让对方看看少安,成不成的另说。 “好,好,我这就去。”兰花放下筷子,急急忙忙出门。 离开家,一路小跑。 事关弟弟的前程,她当然没敢耽搁。 没外人,刘庆立再次转了话茬:“满银哥,这样好的机会难得,以后可能成为供销社正式职工的。你真不愿意去?” 这年头,供销社员工绝对称得上香饽饽,不知道多少人做梦都想成为其中一员。别人不提,就说刘庆立自己过年回家时,有多少媒婆登门给他介绍对象。 在家几天,眼睛都挑花了。 他实在没有想到,王满银会放弃机会,反而把大舅子推出来。 “庆立,咱们这关系,不跟你说假话。要早个两年,我真会动心。不过见识过风起云涌的场面,动刀动枪要出人命的,现在有点害怕了。加上结婚,也不想继续在外边东奔西走,就老老实实呆在村里,守着代销点挺好。” “我大舅子今年虚岁十七八,更需要这个机会……” 听王满银重讲起两年前那段经历,刘庆立脸上也露出后怕的表情。 东风吹,战鼓擂。 当时很多年轻人都满腔热血,却对事情缺乏基本的判断和思考。 现在回想,刘庆立仍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不过他还算比较幸运的,受重伤后被王满银背着逃走。而有些人的生命,则永远停在了两年前。 这也是刘庆立平时不愿意回县城的原因,每次路过那些地方,都感到不安和忏悔。 如今对于王满银的想法,他也有所了解了。 想了想,刘庆立开口道:“满银哥,你既然不愿意就算了。不过先说明一下,这事儿我只能提前透个口信,具体成不成,要看郭叔那边!” “我知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能提前得到消息,已经是拿我当兄弟了……不多说,都在酒里。” 却说兰花离开罐子村,一路上气不接下气跑到家。 平时需要十几分钟,今天只用不到十分钟。 到门口,额头上全是汗水。 一家人正坐在院里晒暖吃饭,看她这副模样,顿时大吃一惊。 “兰花(姐),你咋了?” “爸,妈,我没事,是满银……”兰花喘了口气回答,说话稀里糊涂的。 “满银哥咋了,出啥事儿?” 闻言,孙玉厚和少安更吃惊。 “他没事儿,不是……是好事儿。关于咱家少安的……”兰花终于把气喘匀,接着道,“少安现在马上跟我回去,是好事!人家在等着呢,爸,等回来跟你们细说……” 说完,她拉着弟弟出门。 等走出一段距离,兰花才把供销社招人的事儿讲了一遍。 少安也有些激动,忍不住加快脚步。 等两人返回罐子村,前后不到二十分钟。 兰花领着少安进了窑洞,开口道:“满银,少安来了!” 孙少安身形高大,因为常年劳动,看起来相当壮实。 举手投足,不像十七八的青年,倒给人一种说不出的稳重气势。 一句话,给人第一印象很好。 “这就是我大舅子孙少安,双水村数得着的庄稼汉。少安,这是我朋友刘庆立,按年纪应该算你哥。”王满银为双方互相介绍。 “刘哥好,”孙少安恭敬打招呼。 接下来没有啥波折,为了以示隆重,兰花重新炒了个菜。 三人边吃边聊……由王满银居中调和,气氛非常到位,两瓶酒全部喝光。 刘庆立离开时,呈微醉状态。 王满银一直将对方送了几里路,看确实没啥事儿才返回。 回家,就见兰花和少安等着。 见到男人,兰花满脸担心的问:“满银,这事儿准成吗?一个公社才俩名额,咱们恐怕争不过人家。” “争了有机会,不争一点机会都没有。咱们得到消息早,这就是优势。我这两天去米家镇一趟,看能不能淘换点好东西,到时候给郭主任送去。等那边确定下来,少安再找一趟你们村的支书田福堂,也送些东西,不能在村里打住……” 王满银三言两语,已经把事情给安排好。 田福堂和孙玉厚在旧社会都给富人家揽过工,因此两家人的关系相当亲密。 现在田福堂成了双水村支书,两家才渐渐疏远起来。 不过到底是几十年的情谊。 另外少安进供销社上班是好事,只要礼节到位,相信对方也不会阻拦。 至于原着中田福堂闹出诸多幺蛾子,则是发现孙少安和自家女子田润叶有了恋爱苗头,所以才棒打鸳鸯的。 这个就没办法说谁对谁错了,作为父母,总想让子女生活过得好。 王满银没结婚前,老岳父孙玉厚同样横挑鼻子竖挑眼的,现在不也挺好。 关于文中的彩礼,再解释最后一次。 很多人认为六七十年代,千元彩礼属于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因为路遥先生的《平凡的世界》原文里就有描述“最使他熬煎的是,他打闹不起上千元的财礼钱。”该时间为1975年)。 我原本以为这是孤例,为此这些日子不断查找该地区相关的市志,县志,发现并非孤例,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现象。 先摘录某地方志中的一段话证明: 本区农村娶妻均要出彩礼。建国前,北部县女方索要十几块银元(可用羊、牛折算),南部、东部彩礼较高,有的以女子年龄计算彩礼,每岁10元或1石小麦。建国后,本区南部东部县彩礼以“份”计算,每份240元人民币,女方一般索要1~2份。北部县彩礼600~700元。20世纪70年代末,北部农村彩礼年年见涨,1979年为900元,80年代初1000~2000元。80年代中期上升到4000元,80年代末为6000元,90年代彩礼竟达万元之多。南部县彩礼虽少于北部,女方往往索要名目繁多的衣物,折合人民币数千元。——《xx市志》 单从这上边的描述能够看出,路遥先生并非写错了,而是对当时的情况有足够的了解(人家就是某个县的人),应该最有发言权的。 另外,我还在“作品相关里”列举了更多例子,我特意查看了相关县志,地方志,列举到七八个例子,大家有兴趣的话可以看一下。 说这么多,就是想证明,有些地方六七十年代千元彩礼确有其事,更多是几百块钱…… 当然,我也不能否认,很多地方六七十年代结婚不要彩礼。 一句话,风俗习惯不同,大家不要对号入座了。 第六十三章 送礼顺口溜 “送礼,咱给人家送啥?” 提到送礼,兰花有些发憷,根本不知道该送啥好。 “还能有啥,人家是供销社主任,家里平常的东西应该不缺,我看看能不能弄张缝纫机票或者手表票。”王满银随口回答道。 实际上刚才吃饭时,他就在思考这件事情。 送礼也是一门学问,讲究一步到位,最好能让对方有深刻记忆。 这个时代有一个流行词叫“三转一响四大件”,指的是手表、自行车、缝纫机和收音机。 王满银去过郭主任家里几次,对情况基本了解。人家已经有自行车了,倒没见缝纫机和手表,所以送这个最合适。 后世网上有关于各年代送礼有个顺口溜,描述非常形象。 七十年代:“手榴弹(酒)、炸药包(点心盒)、20响(香烟)——三响齐发。” 八十年代:“抽支烟不顶事儿,喝顿酒管一阵儿,要想办点事儿,得送组合柜儿。” 九十年代:“送烟不管事儿,喝酒管一阵儿。冰箱彩电刚够味儿,不点票子难办事儿。大团结借点力儿,‘四位老头’上阵才有劲儿。‘20响’、‘手榴弹’威力很差,‘鸡毛信’(信封装钱)功效极大,正负对撞(跳舞)效果最佳。” 按照道理而言,现在送礼还没那么卷,“三响齐发”已经相当不错了。 不过在王满银看来,找郭主任办一般事情,“三响齐发”或许可以,要想在供销社找个工作,就有些弱了。 既然做了,干脆一步到位。 少安那边听了,吃惊道:“姐夫,那些票稀罕着哩。可不便宜,一张估计要几十上百块了。要不……还是算了?” 他原本以为姐夫所谓的送礼,只是几盒点心而已,哪知道出手就是缝纫机票手表票。 如果把票证换成钱,相当于把自家一头猪送出了。 “这么多?”兰花也愣住。 “少安,兰花,钱是王八蛋,没有咱再赚。咱家拼关系拼不过,只能用钱砸。”王满银不以为意的回答。 在后世,还有更夸张的送礼方式。有些时候送钱根本不管用,索性直接送人。 “我还是觉得太多了。” 少安仍然非常犹豫,下意识想放弃这次机会。 “机会有时候只有一次,当然要尽可能抓住。少安,你想想,如果真能进供销社工作,一个月三十多块的工资。一张缝纫机票,也就相当于两个月工资而已。” 王满银解释一句,跟着道,“我就怕真送张缝纫机票,都不一定能成。” 兰花动了动嘴,最终没有多说什么。 事关弟弟的前程,自己根本插不上话,只能交给男人处理。 听姐夫算完经济账,少安被说动了。 最终,他答应下来:“那……我回去让咱爸准备一下,这两天把钱送过来。” “少安,钱不用了,票证我去弄。你只管到时候把村里跑好就行……” “姐夫,给我办事儿,哪能让你花钱。” 闻言,孙少安连连摇头。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真能去供销社上班,我和你姐到时候脸上也有光。” “那也不行,没有让你们出力又出钱的道理。你要不收钱,这工作机会我不要了。”少安坚持道。 他当然能够看出,姐夫是真心实意的。 但自己也不是不懂得感恩的人……姐夫能把这么珍贵的机会让出来,已经算天大的情谊了。他心里非常感激,哪能再让姐夫出钱。 真这样,自己以后都没脸面登门。 “好,要不这样,钱你先别送。等我买回缝纫机票,花多少钱再给你说说,这总行。”王满银退一步道。 这次,少安没有反对。 他先前着急忙慌被姐姐拉出门,估计家人都担心着呢。 事情商定后,少安没有继续逗留。 “这事儿没定下来前,除了咱爸,谁都不要告诉!”离开前,王满银再次叮嘱。 “知道了,姐夫。”孙少安点了点头。 他当然明白轻重,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否则指不定什么地方会出漏子。 将少安送走,王满银扭头见兰花盯着自己看。 他不解的问:“咋了,看我干啥,脸上有东西?” “没啥,满银,我能嫁给你,实在太好了。”兰花主动拉着男人的手,靠在他的肩膀上。 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向王满银表达爱意。 两人结婚前,更多是男人骚情,兰花只是半推半就。 看着身旁婆姨动情的样子,王满银忍不住口中花花:“知道我好,晚上要多卖力……” 话说,自己的婆姨怎么看都不够。 尤其这结婚一个月时间,家里饭菜营养跟上,兰花脸蛋愈发白皙,眉目间多了几分少妇特有的风韵。 晚上王满银是白看不够。 “你要死了,大白天也不正经,”兰花脸色通红,忍不住照着男人腰上拧了一下,继续靠在肩膀上晒太阳。 红日西坠,远处的山塬高低起伏,给笼罩上一片金红颜色。近处崖畔的积雪还没有彻底融化干净,更为这颜色添了几抹雪白。 粪堆旁洋槐树上,几只麻雀叽叽喳喳乱叫。土路边,撒欢的几只土狗胡跑打闹…… 一切都显得宁静闲适。 两人就这么站着,都不再言语。 可惜他们的温存很快被打破……又有孩子们过来买东西了。 这些家伙手里有了压岁钱,根本存不住。 王满银没有想到,少安这件事情闹出的动静挺大。 晚上两人刚放下碗,就听到崖畔下传来熟悉的喊声。 “满银,兰花儿!” 听到声音,他们赶忙出门。 就见孙玉厚站在场畔下土路边,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 “爸,你咋来了?” 两人问着话,赶忙把对方迎到窑洞里。 说起来,从结婚到现在,老岳父还是第一次登门呢。 “爸,你还没吃饭,让兰花儿给你做去。”给老爷子倒了杯水后,王满银又问。 “别忙,我吃过了,说几句话就走。”孙玉厚急忙阻止。 “兰花儿,给咱爸做几个荷包蛋,很快的。”王满银没听对方的,直接扭头吩咐道。 不管吃没吃,自己要把女婿该有的态度拿出来。 没等孙玉厚起身阻止,兰花已经利索拿出几个鸡蛋打碎。 见状,老爷子也没再多说啥。 “爸,你为少安的事儿来的?”没等对方开口,王满银便主动问。 “满银,这事儿准成吗?下午我听少安说了一回,你都准备送缝纫机票了……万一不成,到时候可咋办?”孙老爷子话语里存着小心。 下午听儿子私下里说起,他当然很激动。 做父亲的,当然愿意给儿子找个前程。 不过冷静下来,又有些害怕。 毕竟买一张缝纫机票需要几十上百块,可不是个小数目。送礼他倒不怕,就害怕钱花了,事儿没办成。 晚上吃过饭,他实在放心不下,才着急忙慌跑到女婿家询问。 “爸,这事儿谁敢打包票。下午我已经和少安说过,机会难得……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咱不抓住的话太亏了,就当拼一把。” “也行,到时候你多操心。”说着话,孙老爷子解开棉袄,从里边掏出一团带着体温的票子,差不多有上百块。 “爸,你干啥?赶紧拿回去,我都和少安说过了,等弄到票再说。”王满银连连摆手。 “满银,一码归一码,这钱你必须收着。是给少安办事,说破天没有让你们出钱的道理。” 孙玉厚用长满老茧的双手,硬生生把钱推过来,言语中带着不容置疑。 第六十四章 一张纸片不便宜 见老岳父这般,王满银只得接下。 他从其中数了三十块,剩下还回去。 接着又开口道:“爸,用不了那么多,少安说的有点夸张。我在外边认识人,买票证更便宜。暂时先拿三十块,到时候如果花费多的话,我再找你要……” 他们说话的功夫,兰花已经把荷包蛋做好。 四个鸡蛋,做了满满的一大碗。上边再丢了些葱花、香油、咸盐,闻起来香气扑鼻。 自家闺女已经做好,孙老汉没有再推辞,吃完后又急匆匆离开。 事关大舅子的前途,王满银没敢耽搁。 睡到大半夜,他又急冲冲出门。 天亮赶到米家镇,直奔集市。 现在年还没过完,但是这里依然非常热闹,很有些后世大集的感觉。 王满银轻车熟路步入其中,很快和倒卖票证的贩子搭上腔。 对方问明他需要的东西,又领到偏僻巷子里进行交易。 王满银跟在对方身后,敏锐发现巷子首尾都有人放哨。一旦有任何异常情况,他们都会及时通知。 一张蝴蝶缝纫机票,叫价七十块。 按照现在的行情,有些小贵。 王满银略微搞了下价格,见对方不肯让步,也只能点头同意。 没办法,现在票证属于卖方市场,没什么标准价格可言。 达成口头协议后,票贩子让他原地等待,自己又朝前走了几家。 等返回时,手里多了一张巴掌大的纸片。 别看这张小小的纸片,可是不便宜。王满银接过后,凑到近处瞪眼检查,还仔细对照上边的防伪标志。 不得不防…… 无论现在还是后世,只要有需求,必定会有买卖发生。 不管上边如何限制打击,人们总会想方设法绕过去。 倒腾票证就属于其中之一……而很多人弄不来真票证时,更会生出歪门邪道造假。 假粮票,假肉票,假油票……可谓五花八门。 如果初次接触票证,不懂得这里边道道的人,很容易上当受骗。 比如后世国内着名的伪抄大师彭某人,就是从这个年代开始仿制票证,最终一步步自学成才的。 此人只是小学文化,可在绘画方面天赋异禀。 因为家里粮票不够用,他灵机一动开始伪造,画好后带着忐忑拿到粮油站。 结果,营业员根本没发现任何异常。 首战告捷后,彭某人信心大增,感觉自己的才华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于是,他正式开始造假生涯。 从粮票、油票,再到肉票、布票等各种票证。 彭某人就好像传说中的神笔马良,每天躺在家里不干活。缺啥画啥,画啥有啥,却从未被发现过。 到后期不仅自己用,还对外出售这些假票。 一时间,家里生活过的相当滋润,成为附近人人羡慕的“大户”。 只是好景不长,后来票证彻底被取消,彭某人从此失业。 过惯了奢侈的日子,他根本无法容忍生活归于平淡。做过几番尝试后,彭某人决定转换赛道,踏上制作伪抄道路…… 最终,成为这一行业的祖师爷。 王满银之前经常在黑市上里逛游,对里边的道道自然熟悉。 再三确认不是假票后,他才从棉袄里掏钱。 买好缝纫机票,王满银又掉头去邮局。 事实上,每次来米家镇,他都要买些邮票积攒起来。 理由光明正大……自己喜欢集邮。 在这个年代,有集邮爱好很正常。因为它代表着人们的xx热情,上边甚至鼓励,还专门发行有《集邮》杂志。 即使如此,王满银一般也不在石圪节公社买邮票,而是舍近求远来米家镇。 后世邮票市场逐渐没落,王满银没有专门研究过邮票。 但是他知道,这个时代的邮票拿到后世同样很值钱。尤其“大小一片红”,更拍出天价。 “大一片红”就不想了,根本没有流通发行过。 印象中“小一片红”倒发行了极其短暂的时间。后来有人发现地图画的不准确,又被上边紧急追回。 只是因为时间的原因,已经有部分提前出售,最终流传下来。 在后世,一枚品像完好的能拍到几十万。 为此,之前王满银特意去邮局询问过,结果米家镇这边根本没有。 所以他现在只能眉毛胡子一把抓……只要这个时代发行的,先搜集了再说。 将来还有种比较值钱的邮票,那就是后世大名鼎鼎的猴票了。到时候自己绝对不能错过。 其实不单单邮票,这时代所特有的东西,只要平时能搜集到的,王满银都会留意。 就当提前投资了。 只要完好保存到后世,几乎都能翻几倍或者几十倍的价钱。 买了邮票,他又在供销社买了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而后匆匆返回。 在家略作休息,等天黑后,王满银便动身前往郭主任家。 除了那张缝纫机票外,走到半道上,他又从空间里捉了只野兔。 同样将脑袋敲烂,提着登门。 对于王满银的到来,郭主任两口子也有些意外。 尤其当对方拿出一张缝纫机票后,更让他们惊讶。 供销社出售的商品种类繁多,其中自然包括缝纫机。但这些都是按计划供应,并非可以随意进行买卖。 郭主任记得清楚,去年整个原西县,上边只给调拨了五十台缝纫机。 总共就这么多,要优先满足县城居民需要,其次还有部分拨给裁缝社。能够真正分到下边每个公社的缝纫机指标,也就几台。 自家婆姨早念叨着想买台缝纫机,可是这些指标连郭主任都没办法伸手。每一个都有去向,主要用来奖励给各单位的先进个人。 整个石圪节公社那么多部门,都盯着几个指标,年前早分发完了……所以即使现在郭主任手里,暂时也弄不到缝纫机票。 尤其眼前这张还是蝴蝶牌的。 越是这样,越显得不简单。 郭主任并非不食人间烟火,自然知道缝纫机票从哪里能弄到,而且要花大价钱。 所以他并没有收下,只是出声问道:“满银,你有啥事儿?先说说,看我能办不能办。” 如果办不成事儿,他是不敢收的。 郭主任婆姨倒是动心了,不过没敢吭声。 “郭主任,事情是这样的。前两天我听说,咱们供销社打算招人去县里参加培训菌肥培训班。这是个很好的机会,我大舅子在家务农,就想让他去试试……” 王满银简单介绍了下少安的情况,还特意强调成分是贫下中农。 不强调不行,这年头贫下中农身份是硬通货,特别吃香。 “这事儿,有点难办呀……”郭主任拉起腔调,显得很犹豫。 就在王满银以为没啥希望时,对方又来一句:“这样,抽个时间,让你大舅子来家里一趟。我看看人再说……这张缝纫机票,先收回去。” “郭主任,这话见外了。不管事儿成不成,都让你都费心了。”王满银没有傻的收回缝纫机票。 约定了时间,他就起身告辞。 到村口,远远见窑洞亮着灯。 兰花还没睡,也等着结果呢。 “满银,咋样?” 等男人梳洗完毕,进了被窝,她才凑过来问。 “等明天晚上,我带少安去郭主任家里坐坐。如果没啥意外的话,应该有个六七成把握。” 王满银搂着婆姨暖手,简单讲了下事情经过。 尽管在他看来,只要对方收下缝纫机票,事情就八九不离十。 不过王满银没敢把话说太满。 毕竟在尘埃落定前,一切意外都可能发生的。 高兴太早,很容易乐极生悲。 第六十五章 斑疹伤寒 王满银那边没敢耽搁,隔天就带着大舅子去了郭主任家一趟。 不管什么年代,都讲究个看脸吃饭。 孙少安卖相端的不差,再加上身形高大,任谁看了都会夸一声好后生。 郭主任也非常满意,又问起农村种地的事情。 少安十三岁就开始在生产队挣工分,对庄稼活儿自然不陌生,回答的头头是道。 一番交谈,郭主任终于吐口:“满银,过了十五,等供销社的通知下来,让你大舅哥把村里关系跑好就行。” “谢谢郭主任,给你添麻烦了。”王满银脸上带着一丝喜悦,忙起身感谢。 又说了几句闲话,他拉着大舅子离开。 离开石圪节,少安仍然有点恍惚:“姐夫,事儿应该准成了?!” “嗯,这次招新技术推广员,本身就是供销社牵头。郭主任既然开口,不会有啥差错。你只要别在村里嚷嚷……” “这个我晓得……对了,姐夫,那张缝纫机票还差多少钱,回头我给你送来。”少安又认真问道。 “不多不少,正好三十块钱。”王满银回答一句。 要不是老丈人坚持,他连三十块都没打算收。 见大舅子又要开口,王满银拦住话茬道:“少安,都是一家人,不用分那么细。这事儿不要再提了,就当我和你姐的一点心意。” 闻言,少安没有言语。 姐夫对自家的好,记在心里就行。一直挂在嘴边说,确实没啥意思,还是要看实际行动。 时候不早,两人在罐子村村头分开。 王满银回到家中,自然少不了被婆姨追问。 等得知一切顺利后,兰花终于松口气,感觉一块石头落地了。 接着,她又给男人端来洗脸洗脚水。 趁男人洗脚的功夫,兰花先钻进被窝——打算用自己的身体把土炕暖热。 这样等满银上炕时,被窝是热乎的。 结婚这么长时间,兰花感觉自己掉进蜜罐里,每天过的甜丝丝的。 被男人时时宠着,除了一天三顿饭外,啥事情也不用管。就连娘家的事情,也有男人帮衬着。 另外,满银还教她读书识字。 过了年,兰花本想去生产队上工,结果被阻止了。 这样的日子,是兰花结婚前根本不敢想象的。 就算石圪节公社十里八村的女子,恐怕也没有能这样过的。 男人对自己好,兰花当然要对男人更好。 不过除了每天做饭和暖被窝外,她实在不知道还能给满银做些什么。 兰花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多生几个孩子。 在农村,孩子越多越强势,才不会被外人欺负。 王家三代单传,可不能在自己手里断了香火…… 王满银洗了脚,刚准备把洗脚水倒掉,就听到外边传来大黄的狂叫声。 “满银,满银在家吗?” 是王秋生的声音,显得非常急切。 他没敢耽搁,急忙开门到外边问到:“秋生哥,咋了,有啥事儿?” 这么晚登门,肯定有大事儿。 “满银,能不能借我五块钱,我现在带石头上公社看病。他发烧两天了……这会儿躺在炕上直抽抽。” “啥?两天了,你咋不早点带他去?”王满银急忙摸了摸口袋。 正好兜里装有十块钱,他塞到对方手中。 “秋生哥,这是十块,你全拿去。赶紧和嫂子一起带石头去医院,发烧是大事儿,千万别耽搁了。” 这年头,很多农民发烧感冒都靠硬抗。 扛过去万事大吉,抗不过去就危险了…… 王满银来自后世,自然非常清楚。像石头这样直抽抽的,情况已经非常严重了,万万耽搁不得。 “我一个人去,你嫂子还要招呼毛蛋和小妮子。他们两个也发烧,连我都有点冷噤……” 王秋生哆嗦了一下,紧了紧棉袄,无奈回答道。 “啥?”王满银吓一大跳,“你们一家都发烧?” 这情况,更不妙了。 他伸手碰了碰王秋生的额头,果然很烫。 “嗯……”王秋生接过钱,也没敢耽搁,“满银,我回去了,你也早点睡……” “你和嫂子他们咋去?”见对方要离开,王满银忙又问一句。 “让他们在家等着,明天再说。”王秋生很无奈回答道。 家里几个人都发烧,这会儿只能由自己来回奔走了。 “这咋行,要不……我陪你一起去!把他们几个都带上,到卫生院让医生看看,再开点药。” “不用,不用,我一个人就行。明天包点药带回来……” “还是我和你一起,你也发着烧,大半夜带孩子去卫生院不安全。” 等对方离开后,王满银立刻返回窑洞,把事情给兰花讲了一遍,而后说出自己的打算。 “用不用我也跟去?”兰花忙问。 “不用,你在家就行,记得把门锁好。” 王满银叮嘱完,又从家里拿了十块钱做备用。 他刚在路边等了两分钟,就见王秋生背着石头急匆匆赶来。 大概是发烧体虚的原因,对方刚走了几步,突然一个趔趄,差点摔到孩子。 “秋生哥,没事,还是我背着”王满银赶忙把他搀起。 “满银,你回去,我一个人就行……”王秋生有些难为情的开口。半夜三更,他实在不愿意麻烦别人。 “秋生哥,别说那么多废话,赶紧走。” 王满银强行抱过石头,冲小家伙喊了两句。 石头勉强睁开眼睛,低低的回应:“满银叔,” 还行,能认出人是好现象,说明没有烧迷糊。 就这样,王满银刚离开石圪节公社不到一个小时,又嗒嗒往回奔。 他身强力壮,赶起夜路大步如飞。即使背着石头,速度也比王秋生快了不少。 期间对方多次提出换着背,都被王满银给拒绝掉。 紧赶慢赶抵达公社,差不多半个小时,王满银里边衣服都汗湿了。 此刻,卫生院里边漆黑一片,大门紧锁。 “满银,咋办?”王秋生发愁的出声问。 这年头,卫生院没有急诊室,也没人值夜班。晚上看病必须要找医生……后院一排窑洞就是医生们的宿舍,应该能听到动静。 “啥咋办,喊门!”王满银回答一句,立刻扯着嗓子大叫。 寂静的夜晚,他的声音特别响亮。 连喊几声,终于有灯光亮起。 “喊啥呢,喊啥呢?”不久,一个声音响起。 一个中年男人披着厚棉袄,打着哈欠出现在大门口。 “你是医生?这孩子发烧,直抽抽,快给看看。”王满银急声道。 人命关天的事儿,对方倒没有耽搁,赶忙掏出钥匙把门打开,把他们三人让进来。 接着,中年医生又打开一间窑洞,点燃了油灯。 这年头,也没有抽血化验啥的。 公社医生给病人做检查,更多是凭借经验。 对方甩了甩温度计,又问了几句话,就开口下结论:“孩子身上脸上都起有红斑,应该是斑疹伤寒引起的发烧。这病会传染的,等回去以后,你们要切断传染源,别让家里有老鼠、跳蚤、虱子……” 看到有朋友说本书过于平淡,没办法,这个时代很多东西都不能写。我前几天有一章写了几句话,结果就被封了。接连改几次都没通过,无奈删除了几百字才好。 所以提前给大家说一声,本书写80年代以前的事情,大部分时间只会在公社层面转悠。 如果有想看风起云涌大场面的,让你们失望了。那么接下来的内容可以不用再看,纯粹浪费你的时间。本书主线就是写一个小老百姓在特定时代苟着生活。也没啥大志向和宏伟目标,平平安安就好。 99k99k /135htl 第六十六章 王满银的担当 “这几天,咱们公社卫生院已经接待不少病号,全是这症状。现在氯霉素都快用完了。我给你们开一瓶,要一块多……”那医生说着话,把温度计递过来。 王满银接过后,夹在石头腋下,而后重新抱好。 等几分钟,结果出来了,差不多有四十度。 见对方开药单,王满银忙凑过去道:“医生,给我们开两瓶,家里还有几个病号呢。天黑,没办法一起带过来。” 他来自后世,自然知道传染病的可怕之处,更见识过抢药疯狂场面。 所以听完医生的言语后,内心本能感到不安,打算趁此机会备些药……用不上更好,就当白扔了一块多钱。 对现在的王满银而言,钱无所谓,命更重要。 那医生迟疑一下,最终点了点头。 接着他亲自去取药,又给石头屁股上打了一针。 小家伙烧得有点迷糊,打针都不知道疼。 两瓶药到手,王满银问医生要了些热水,让王秋生赶紧服下一片氯霉素。 两人千谢万谢,然后背着石头离开。 现在的公社卫生院非常简陋,连个病房都没有。大半夜,他们不可能一直待在人家办公室内。 “满银,咱们回家,换我来背。”出了大门,王秋生忙伸手道。 因为自家的事儿,让人家跑前跑后跟着忙乎,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刚刚吃了药,他感觉身上多少有点力气了。 “秋生哥,别慌着回,等石头稳定住再说。”王满银没把孩子递过去,只是摇摇头回答。 小家伙暂时看起来没啥异常,但是很难保等下不会出啥幺蛾子。最安全的办法,当然是继续在卫生院外边等待。 真有情况,可以及时找医生。 王秋生想了想,没有出声反驳。 就这样,两人随便找了个背风的圪崂等待。 害怕小家伙受风,王满银还特意给裹得严严实实。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石头额头开始出虚汗,精神也变好许多,直喊着要尿尿。 等小家伙放完水,两人这才离开石圪节。 途中,依然由王满银背着。到家门口,他把石头和一瓶氯霉素交给王秋生,而后带着剩余那瓶回家。 一晚上接连去石圪节公社两趟,来回差不多三十里,途中还背着人。 以王满银的强壮身板,也有些乏力。给兰花简单说了下情况后,他便倒头睡去。 第二天吃过早饭,王满银没敢耽搁,给自家留了些氯霉素备用,又把剩余半瓶送到双水村。 等见到老丈人才知道,原来少平昨晚也开始发烧,现在正躺在家里土炕上硬抗呢。 详细交代了用法和用量后,王满银才掉头返回。 隔了一天,他去村里办事儿,才知道情况远比自己想象的严重。短短几天时间,整个罐子村差不多病倒一半人口。 王满银没敢耽搁,打算直接找王满囤报告。 等进了支书家院子,才发现刘向阳和赵建海也在,正谈论着什么。 给几人打过招呼,王满银直接了当说明来意。 听他说完,刘向阳连连点头:“王大哥,你说的没错,我也是这样给支书和赵干事建议的。这是传染病,必须立刻采取措施。再继续下去,弄不好全村人都会传染上,会死人的。” 谁知道赵建海听完,把手一摊:“能有啥好办法,上午我去公社开会的时候就听说,现在公社卫生院连药都没了。只能让社员们先扛着……就算有药,他们也买不起,一瓶据说要一块多呢。” 王满银听完,心中极其无语。 这人就是个驴粪蛋,外边看起来光光,内里一肚子草包。 平时口号震天响,关键时刻半点派不上用场。 倒是王满囤皱着眉头道:“不能硬抗下去,真会死人的。赵干事,不如先就从咱们大队账上支出些钱,把药买到手再说。” “现在有钱也买不到,要想买到药,只能去原西县。路程太远了,一天恐怕赶不回来。”赵建海依然在强调着客观困难。 “那就去县城买,我愿意去!”刘向阳主动请缨道。 听到这言语,王满银禁不住刮目相看。 不管对方处于什么目的,但是至少这份担当要比赵干事强许多。 “好,我马上让会计批钱,再给你写个证明,”王满囤想了想,出声道,“满银,你在外边认识的人多,对县城也熟悉,要不一起去?” “好,”王满银没有任何犹豫,直接点头应下。 说到底,自己也是罐子村的一员。 平时可以苟着,在大是大非问题上,他从不会拉稀摆带。 “你们要去趁早,赶上生产队的驴车,应该摸黑能回来。”写好证明,王满囤又叮嘱道。 “满囤哥,毛驴车太慢。等下我去镇上借个自行车,速度更快。” 王满银早想好出行方式……根据记忆,之前前身在原西县闲逛时,跟人学会了骑自行车。 所以自己现在骑自行车出行,倒不显得突兀。 等会计那边批了钱,两人没敢有半点耽搁。带着证明,着急忙慌赶到镇上。 打听过卫生院确实没药后,王满银直接找到刘庆立,让对方帮忙借了辆二八杠。 然后,两人交替骑着往县城方向飞奔。一路没停,换人不换车。 直到中午,终于赶到原西县城。 结果等抵达县医院才知道,这里的确有氯霉素出售。不过一瓶两瓶人家可以开药,再多不给。 “咋办,王大哥?罐子村这么多人,两瓶药根本不顶用呀。”坐在医院院内黄土地上,刘向阳发愁的开口问。 王满银也很无奈,挠了挠头道:“我找找人,争取多开些。” 在他的记忆里,革委田福军主任的爱人徐爱云,好像就在县医院上班。如果找到对方,说不定能多开些要。 关键自己不认识人家……这么唐突找上门,徐大夫不一定肯帮忙。 但还是那句话,行不行试试再说。无非多费两句口舌,万一成了呢。 实在不行,还可以去找刘庆立父亲帮忙。 打定主意,王满银拦住一个过路的护士问:“你好,我们想打听一下,徐爱云大夫在哪个地方上班?” “你们找徐大夫有事儿?”护士停下脚步,面带疑惑问。 “我们是徐大夫的老乡,有点事情想找她。” “徐大夫今天有事儿,没上班……”护士回答一句,急匆匆离开。 “王大哥,咋办?” 这下,刘向阳彻底没招了。 “咱们到她家找”王满银略加思考,又开口道。 “你知道她家在什么地方?” “知道,应该是革委大院,徐大夫的男人在那里担任职务。”王满银根据记忆回答道。 田福军为人很好,虽然现在在县里工作,但根上也算双水村人。 如果能够见到对方,事情应该能办成。 等两人来到革委大院,又被门口的年轻人拦下。 不过对方并没有刁难,听到王满银说是田主任的老乡后,立刻带着他们朝一个院子走去。 这是一个神圣的地方,一层层窑洞沿着斜坡排上去。 最上边是一座壮观的大礼堂,下边则是革委众人的住处和办公地点。 来到一个院内,年轻人主动报告道:“田主任,这两个人有事找你,说是石圪节公社的老乡。” 现在是午饭时间,田福军一家正坐在炕桌上吃饭。旁边还有一个白净瘦高的女子,长得挺漂亮,应该就是田福堂家的女子润叶。 “你们认识我?”田福军起身仔细打量过两人,面带疑惑开口。 他确认并不认识对方……不过既然提到石圪节公社,还能找到自己家,应该多少有些联系。 “田主任好,我是石圪节公社罐子村的王满银,婆姨找的是孙玉厚家大女子兰花……”王满银忙主动介绍到。 第六十七章 村里人的感激 “哦,我知道,你是孙大哥家的女婿。”确认对方不是冒充的,田福军也变得热情起来。 他挥挥手,让旁边等待的年轻人离开。 对于孙玉厚一家,田福军自然熟悉。 早些年,两家关系不错。后来自己在城里上班,倒很少见了。 再看王满银,他眼里多了几分亲切。感觉孙家这个女婿挺不错,浓眉大眼,看上去仪表堂堂,举手投足显着沉稳。 那边田润叶听过王满银的介绍,眼睛更是发亮。她动了动嘴,最终没有出声。 接着,王满银又把刘向阳介绍给田主任一家。 “你们还没吃饭,赶紧坐下吃点,有啥事儿边吃边说?” “田主任,吃饭就不必了。我们其实有急事找您爱人徐大夫的……”救人如救火,王满银哪敢耽搁。 “找我?”徐爱云有些疑惑,实在不知道两个农民有啥事儿会找到自己头上。 “是这样,春节前后,咱们石圪节公社不少乡村突然爆发斑疹伤寒,公社卫生院的氯霉素用完。我们来县里买药,医院不给多开,拿着村里的证明也没用……所以想让徐大夫帮帮忙,给我们多开一些。” 王满银简单扼要说明来意。 “这是大事儿!为啥下边公社没有报告?爱云,你赶紧去带他们去医院,把事情办妥当了。”田福军脸色立刻变得严肃,最后又是一声叹息。 他在解放前已经参加工作,之后更进入大学学习农业统计专业。 毕业返回黄原地区工作,曾担任过不少重要职务。 不过在这个风起云涌的时代,田福军也曾受到过波及,去年刚刚恢复工作,很多事情并不能做主。 不过他是农民的儿子,心中始终对农民存着一份特殊的感情。 听到自家家乡出那么大的情况,田福军自然着急起来。 “好,好,我这就去。”见丈夫这么说,徐爱云也没有推辞,赶忙放下碗筷。 “我也去看看,”田润叶起身道。 有了徐大夫帮忙,买药过程非常顺利。 县医院除了给开出二十多瓶氯霉素外,还有十多瓶四环素。 王满银对四环素比较熟悉,印象着这种药吃多会让牙齿变黄发黑,又被称为四环素牙。 不过现在救命要紧,能找来药已经不错了,哪里顾得上讲究那么多。 大不了回村里时交代一下,小孩子服用氯霉素,四环素让大人吃。 离开医院时,田润叶又冲徐大夫道:“二妈,我送送他们。” 走出不远,她主动介绍道:“王大哥,我叫田润叶,也是双水村人,和孙少安家是邻居。今年我忙着学校的事情,没顾上回去。少安家都还好?” 田润叶比少安小一岁,去年师范专科毕业后,在原西县小学。 “你好,润叶,我听少安提起过你,我岳父家挺好的。” 王满银自然知道,田润叶和少安接下来会发生不少感情纠葛,落得个劳燕分飞。 不过对于这种事情,他没打算插手。 两个字,随缘。 “学校春节没放假,我在二爸家过年,没有回村。你给少安带个话,让他有时间的话,可以来县城看我。”田润叶有些羞涩的开口。 这个时代女孩子对感情开窍比较早,她刚十六岁,心里已经对少安有想法了。 王满银看破不说破,只是点点头:“好,话我一定带到。” 将对方送走,王满银又扭头问道:“向阳,啥时间?” “一点二十,天黑差不多应该能赶回去。”刘向阳看了看手表,回答道。 “时间上来得及,去饭店,我请你吃几个肉包子再回去。” “走得太慌了,我没带粮票呀……” “我有!”好不容易外出一趟,王满银不会委屈了自己。更何况今天为村里办事儿,少不了补工分的。 …… 两人来到饭店,王满银要了八个肉包子,两碗小米粥。 枪刀马快吃完,他们又急匆匆骑车往回赶。 等返回罐子村,天完全黑下来。 很快,村里的大喇叭响起来,通知各家派一个人来大队部领药。 害怕社员们不知道服用多少,王满银和刘向阳分发药品时,更挨个吩咐。 村里一半劳力病倒,再加上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让罐子村再次陷入沉寂状态。 其实不单单罐子村,整个石圪节公社都变得紧张起来。 不时有消息传出,某某村死人了。 当然因为王满银他们及时买回药物,罐子村的情况要好上很多,并没有出现死亡情况。 其实这年头,人们的身体素质普遍好于后世。短短几天时间,大部分服过药物的人已经恢复正常。 还有些完全靠硬抗的,也渐渐恢复。 知道王满银和刘向阳跑到县城买药后,不少人特意登门感谢。 对不断登门的村民,王满银有点害怕,又不好意思阻拦。 毕竟自家是开代销点的,总不能拦着不让顾客上门。 好在他和兰花比较幸运,每天接触那么多病号,身体始终健健康康,没有出现啥症状。 这让王满银有点怀疑:是不是因为两人天天喝空间水,身体素质要比常人好很多,所以才可以幸免于难的。 当然只是猜测,真实情况不得而知,自己也没办法做检测。 再后来,县里紧急从上边调拨一批药物,总算让石圪节公社十几个村子稳定下来。 生产队这几天停顿,王满银更是悠闲自在。 除了日常教兰花识字外,大部分时间则带着大黄在满是积雪的台塬间瞎转悠。 兰花很珍惜这样的学习机会,不过二十多天时间,她已经能熟练掌握近二百个汉字。 遇到不认识的,还可以自己翻查字典。 甚至能够磕磕巴巴读一篇简单的文章…… 更让王满银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自家婆姨的字写得很像模像样。 兰花照着田字格练习,一笔一划工工整整,甩出他几条街。 王满银来自后世,日常更多是抱着电脑手机忙碌,几乎没有提笔写字的机会。 所以他的字只能说一般,旁人看了能认识。 见兰花学习,王满银没好意思打扰。 打过招呼后,便带着大黄出门。 这两天天气一直阴沉沉冷飕飕,积雪几乎没有任何化冻的迹象。 出了村子,看四周没人,他立刻进入空间。 刚出现在水塘边,里边游动的鱼类就被惊动。 哗啦啦……泛起团团浪花。 如今里边大大小小的鱼类估计最少上万条,放眼望去,场面非常喜人。 当然,大部分都属于刚孵化没多久的小鱼苗,目前不过两三厘米长。 对于这场面,王满银幸福并烦恼着。 鱼类数量实在太多了,以目前水塘的容量,根本无法承载。 要想让这些鱼长大,最少需要七八亩的水面。 可是空间面积增长速度实在太慢,目前只有四亩多点。而且全部用来养鱼也不现实,还要留下足够的土地,种植庄稼饲养其他家禽家畜。 更何况真养出几万斤鱼,弄到什么地方出售也是个问题。 不过对于这些鱼苗的后续处理,王满银这些日子也琢磨出一条门路。 等开春东拉河彻底化冻后,自己可以悄悄里边放养一些小鱼苗和大鲫鱼。 根据他之前的观察,东拉河虽然大部分区域河水浑浊,但是在一些平坦水域,鱼类还是能够生存的。 尤其泥鳅,这玩意儿生命力非常顽强,再多泥沙也不怕。 只要东拉河里发现有鱼类,相信那些见多识广的知青们肯定不会放过。毕竟这年头,想找点肉食很难。 到时候,也会引动其他村民跟着捕捉。 自己可以顺势将空间里的鱼类拿出来吃。 第六十八章 少安的事儿,成了! 之所以选择在东拉河里放养鱼类,王满银还有一层思量。 那就是在不暴露空间的情况下,为罐子村村民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春天青黄不接时,不知道村里多少人家会断粮。 像大板鲫、麦穗这类鱼虽然刺很多,但多少算个肉食,总比吃野菜有营养。 看过水塘的现状,王满银又弄了些青草和蚯蚓。 将空间里所有动物喂了一遍后,才开始办正事儿。 之前他挂念着用空间产的洋芋红薯做些粉条吃,只是年里年后杂七杂八的事情缠身,一直腾不出时间。 这两天正好有空,可以把洋芋红薯处理掉。 老放在空间里也不是个事儿,时间长了容易出芽发霉。 其实做粉条的流程很简单,无非将洋芋红薯粉碎,过滤沉淀出淀粉,再晒干即可。当然说起来容易,在没有机械的时代,一切全凭手工,却相当麻烦,耗时费力。 其中最关键两步,就是粉碎和沉淀。 村里倒有做豆腐的石磨,可以用来将洋芋红薯粉碎。不过王满银没办法借用,只能采用更古老的笨方法了。 前段时间去米家镇时,他看集市上有人卖荆条筐挺便宜,就买了两个放在空间里,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办法总比困难多。 王满银弄了一大堆土豆红薯洗干净,放在荆条筐里吊起来。又在下边挖个浅坑,里面铺上塑料布。 他去供销社采购咸盐,每次都是一整袋,这几个月也攒了不少蛇皮袋和塑料布,随便剪裁一下就可以做沉淀池和过滤网。 忙乎差不多个把小时时间,总算将两筐红薯洋芋砸成碎渣。 接下来就是过滤。 把剪开的蛇皮袋吊起,粉渣放在里边不断摇动,不断加水,等待里边的淀粉浆液完全流出即可。 王满银这边忙乎两三个小时,感觉时间差不多了才停手。 几天没吃肉,嘴里感觉没啥滋味。 他想了想,扭头在土坑里捉了只野鸡,砸碎脑袋,提溜着返回。自家大黄的狗设已经立起来,就算有人看到野鸡也不觉得突兀,只会夸一句好狗。 到家,兰花已经生火做饭。 见男人提着只野鸡归来,她当然很高兴,当即开始烧热水褪毛。 至于王满银,则抓起铁锹继续清理场畔的积雪,全部堆积在洋槐树周围。 正忙着,就见土路上有三个碎娃出现。 他们小声叽咕着,似乎在密谋什么。 其中两个是木匠王树峰家的山娃和平娃,还有一个是王满谷的儿子,名叫小狗剩。 罐子村共有三个狗剩,老狗剩是村里的羊倌王贵发,大狗剩是王富年。 “满银叔,我们买东西。”山娃大声嚷道。害怕王满银家大黄,这家伙没敢直接登门。 “你们三个碎娃子,压岁钱还没用完呢?”王满银放下柴禾问。 他们过年走亲戚,估计也就挣个几毛压岁钱。以这些孩子烧包的性格,应该早没了才对。 “我们不拿钱买,用废铜换。你给称一下,看值多少钱?”说着话,山娃从破棉袄口袋里摸出一个锃亮的物件。 “这是废铜……你们从哪里捡来的?”王满银无语看着几个小家伙。 真当自己眼瞎不成! 这玩意儿和废铜根本不沾边,是农村常见的长方形铜锁,又叫横开铜锁。 属于真正的老物件,最少也有四五十年历史,现在已经不生产了。 而且表面油光发亮,明显一直在使用。十有八九是几个碎娃从自家衣柜或者什么地方拆下来的。 “从地里捡的,”山娃有些心虚的回答。 他继续追问:“老实说,到底从哪里弄来的,不然我去村里找王树海了。” “我说,我说……从我家衣柜上拆下来的,”山娃根本不经吓,赶忙说出实情。 “你们几个家伙胆子也太大了,好好的铜锁也敢拿出来卖。让家里大人知道,看不把屁股打烂。赶紧滚蛋!”王满银没好气的训斥道。 王满银当然没敢收……如果是大人拿来还好说,小孩子的东西必须存着小心,一不小心就惹麻烦。 挨了顿训斥,几个碎娃灰溜溜离开。 “等等,”看他们走下场畔,王满银又出声喊住。 他返回代销点,抓了几颗糖走出来,每人分一个。 说到底,还是穷闹腾的。 吃过午饭,王满银让兰花带了半只野鸡回双水村一趟,顺便看看老岳父一家的病好没。 过了十五,笼罩在石圪节公社上空的疫病阴云才渐渐消退。 供销社招新技术推广员的通知,也终于下发到各大队。 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孙少安就提着两盒点心直奔田福堂家。 经过姐夫的言传身教后,他现在也知道上门求人办事需要个态度,绝对不能空着手。 听他说明来意,对方倒没有拒绝,简单问了几句后,很爽快开具了推荐信。 在田福堂看来,孙少安完全属于瞎忙乎。 不知道从哪里得了消息,妄图找黑狗屁吃呢。 全石圪节公社就两个推广员名额,看似让各大队推荐,实际不过走一趟流程而已。 真正的名额恐怕早内定好,就算推荐信交上去也白费。 只是令田福堂万万没有想到,仅仅过了一个星期,公社的通知再次下发到双水村大队部。 孙少安去原西县参加新菌肥技术培训的事儿,成了! 这事儿,透着股邪性。 全公社两个名额,就算田福堂自己想争取一个都不可能,孙家怎么做到的? 他对孙家非常熟悉,知道一家子都是老实巴交的受苦人。除了孙玉亭外,根本不认识啥“大人物”。 至于孙玉亭,就是自己的跟班,烂怂包一个。自家生活都过的稀里糊涂,根本没那么大能耐。 算来算去,田福堂才想起孙玉厚那个二流子女婿…… 对方之前在罐子村开代销点,就惊掉很多人的下巴。也有暗地里议论,说王满银在供销社认识有大人物。 当时田福堂还有些不相信,现在看来,自己真小瞧了孙家这个女婿。 孙玉厚家大女子,挑人的眼光很毒辣呀。 得到准确消息,王满银又第一时间带着少安登上郭主任家门表示感谢。 这次依然没有空手,送了三四十个鸡蛋。 用他的话说,“都是自家产的,不值啥钱。” 郭主任那边一番叮嘱,让少安去了县里好好学习,有啥事儿可以给自己传个消息。 回去的路上,王满银掏出一卷早准备好的粮票递过去。 “姐夫,你这干啥?我可不能再要你的东西。这样下午,成啥人了……”孙少安说啥不肯收。 “拿着,你去城里学习,没有粮票咋吃饭?” “家里有几升麦子,让咱爸去粮站换些粮票。”孙少安讷讷的开口。 要不是姐夫经常帮衬着,他家哪里还能存下几升麦子。 而自己把麦子换成粮票,家里其他人春上日子就难过了…… 这烂怂日子,太苦了! 越是如此,孙少安越体会到姐夫之前说的那些话有道理。 必须走出去!为自己,为家人。 “少安,拿着,就当我借给你的,以后等有了再还。” “那好……”少安犹豫着接过,数了数又道,“姐夫,你这给的也太多了,我吃不了那么多。” 这一卷粮票,差不多有三十斤呢。 “穷家富路,给你就拿着。出门再外,别饿着自己。”王满银不以为意的回答。 第六十九章 一人一头猪 王满银原本以为给少安说通后,粮票这事儿就算翻篇。 哪知道第二天他从外边回来,就见老岳父孙玉厚在自家场畔上帮忙铲雪。 兰花凑在跟前,正说些什么。 “爸,你来了!”王满银赶紧打招呼。 “满银,咱爸提了半袋子小麦。我不收,他还吵我。”见到男人,兰花忙报告道。 “爸,你又干啥哩,赶紧进屋坐。我不是给少安都说好了吗?”把孙老汉迎进窑洞,王满银郁闷的开口。 他哪里还不知道,是因为粮票的事情。 王满银现在越来越觉得老岳父是个死脑筋,啥事儿分得特别清。 一个女婿半个儿,分那么清干啥。 “满银,少安这事儿办差糊了。我知道你们不缺这点粮食,但是,丁是丁卯是卯,该咋弄咋弄。上回缝纫机票的事儿我不说了……这回不能光让你们补贴。啥时候是个头,传出去也让外人笑话。再说现在家里还能过得去,真过不去我会张嘴的……”孙老汉坚持开口道。 几个月时间,他对女婿的看法不断发生改变。 最初看不上眼,觉得是个一无是处的二流子。连兰花和对方的婚事,也是捏着鼻子认下的。 后来接触的时间长了,孙玉厚觉得这个女婿也还不错。至少结了婚知道收心,为家庭考虑。 再来后,非常满意。感觉除了花钱大手大脚外,没啥毛病。 现在连村里人也很羡慕,直说兰花找了个好男人。 但孙老汉心里有分寸,女婿到底不是儿子。 小来小去的东西,自家可以接受。牵扯到钱粮的事情,还要认真对待,该咋办咋办。 否则这样稀里糊涂下去,时间久了,不定什么地方闹出矛盾。 听父亲这么言语,兰花不知道该说啥好,只将事情交给男人做决定。 “爸,你要这么说……我就收下了。” 王满银现在也摸清老岳父的脾气秉性,有些拗。为人实诚,遇事不喜欢占便宜。 半袋粮食自己要不收,双方拉拉扯扯也不好看。 还不如暂时收下,以后慢慢再补回去。 见女婿手下,孙玉厚脸上才有了笑意:“那就这样,家里还有事儿,我先回去了。” “这都马上天黑,吃了晚饭再走。”王满银忙阻拦道。 “离天黑还早着哩,”老爷子连连摆手,说啥也不待。 他之所以下午过来,就是害怕女婿留饭。 见确实拦不住,王满银只好冲婆姨道:“兰花,去代销点拿两包饼干点心让咱爸带回去,还有玉米窝窝,也弄一些。” “满银,你又弄啥哩?”孙玉厚连布袋也顾不上不要了,起身就要走人。 “这是孝敬奶奶的,奶奶牙口不好,饼干容易嚼碎。”王满银拦着窑洞开口解释。 “她想吃我会买……” 见女婿死死堵着门口,孙玉厚不知道该说啥。 等大女子带着饼干回来,他无奈道:“就拿一包,” “满银,这粮食咋办?”送走父亲,兰花看着地上半袋子小麦问。 “回头磨成白面,蒸些馒头送回去。” 兰花点点头,也只能做这么做了。 眼瞅着天黑,王满银刚准备做饭,就听到王秋生在外边喊。 “满银,吃罢饭去村里开会。” “开会,没听喇叭响呀?”他疑惑的问。 平常只要开会,村里喇叭提前个把小时就开始放音乐。 “不是村里开会,光咱们二队,连顺叔让通知的,每家出一个人,你吃罢饭赶紧去,别耽误了。” “哦,我吃罢饭就去。”王满银回答一句,也并没有在意。 这几个月,他已经习惯了村里的大会小会,到时候带个耳朵就行。 匆匆吃过饭,留兰花在家,王满银急冲冲赶到饲养室。 进了窑洞,才发现里边已经挤了几十号人,都是各家代表。 除了二队的队长和会计外,驻村干部赵建海也在。 这让王满银意识到,今晚的会可能不简单。 王连顺挨个点了遍名字后,直接说出主题:“今晚咱们主要讨论二队社员养猪的事儿,先让赵干事给我们讲讲形势。” 说完,他就坐下抽旱烟,不再吭声。 赵建海站起身,清了清嗓子,气势高昂出声道:“罐子村二队的社员们……” 前些日子,罐子村村民患传染病时,赵建海的表现非常拙劣。 也让王满银彻底清楚对方的水平。 只是个传声筒,口号喊的震天响,半点实事儿也不干。 还有对方去供销社打小报告的事儿,他也一直记在心里,只是暂时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喊过几句开场口号后,赵建海声音依然洪亮:“我们二队的社员们应该发挥积极作用,多养猪,多做贡献。我在造分配方案时,是这么考虑的。一人一头猪,按一亩地一头猪留饲料。这样即可以完成预购猪的任务,又能给咱们二队增加一个小型有机化肥厂,一举多得……” 对于这番说辞,王满银自然嗤之以鼻。 真要属于好事儿,轮得着开会动员吗?社员们又不是傻子。 果然,没等赵建海讲完,会计王富贵就出声打断道:“赵干事,你上嘴唇对着下嘴唇一闭一张,话就说出来了,咋不考虑二队的实际情况?一人一猪,一亩地一头猪,我们二队五百多口人,六百多亩地。照你这个算法,要喂一千多头。拿啥喂?你能帮着从粮食站弄来麸皮和饲料吗?如果能,我们就喂。” 猪这玩意儿是个屎包肚子,光吃猪草不上膘,必须喂粮食饲料。 现在人都吃不饱,哪有粮食喂……关键饲料又买不到。 “我们应该发挥主观能动性,不能光向上边提要求,要充分挖掘自身的潜力。办法总比困难多。我给你们看看人家其他地方怎么做的,他们的经验非常值得大家学习……” 赵建海显然早有准备,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报纸。 “xx地区食品公司养猪大搞技术革新,通过‘三割’实验研究加速了育肥。为了让猪生活舒适,饲养员夏天给猪搭凉棚,每天给猪洗澡,按时擦拭身体,促进血液循环,冬天勤垫褥草,防寒保温,因而饲养员和肥猪建立起深厚的感情……” 王满银身旁的王寿长翻白眼,小声叽咕:“这是喂猪,还是伺候爹。亲爹估计都没有这么伺候的?” 一句话,惹得不少人噗嗤发笑。 赵建海不知真没听到还是装作不知,继续对着报纸念:“每天喂混合饲料,其中豆饼二市斤,谷糠一市斤,棒子(玉米)一斤,荞麦花一斤,食盐三钱……加灰菜,曲麻菜等野菜……” “短短17个月的时间,人家就将猪从一百一十七斤长到九百一十斤。社员们,近千斤的大肥猪,这是什么概念?只要几头,我们就能超额完成公社的任务!” 说到最后,他激情高昂,更站起来连连挥手。 可是下边社员无人回应,全部陷入沉默状态。 依然是王富贵出头:“赵干事,一头猪一天按五斤饲料,一千多头猪就是五千斤。一年近二百万斤饲料……咱们生产队去年总共粮食才还不到二十万斤,缺额从哪里补?另外都喂猪了,人吃啥?” 赵建海激昂的情绪顿时被打断,满脸尴尬。 憋了好久,他才来了句:“反正今年的生猪交售任务必须完成,剩下的你们看着办!” 社员们都不出声,手里拿着旱烟猛抽。 一时间,饲养室里烟雾缭绕,好像着火了一般。 王满银也终于知道,为什么今天王满囤没有来主持开会,为什么整个过程王连顺一声不吭。 第七十章 没有养不好的猪 也许上边让社员养猪的初衷是好的,可惜到村里就念歪了。 其他地方王满银不清楚,但是在黄土高原这边,提起养猪,基本家家户户犯愁。 每年都有任务,下派到生产队,基本标准是每两户交售一头猪。完成好了有奖励,完不成的话,就要扣除农户的人口粮。 不懂得养猪的人以为,这玩意儿光吃猪草就行……农村到处都是野草,随便割些喂养,年底就变养出一头大肥猪。 现实怎么可能,光喂猪草的话,根本不长膘。 喂上两三年,都不一定够得上卖。 如果喂粮食……青黄不接的时候。人都不够吃,何况喂猪。 更关键是,生猪价格定死了。 最好的特等猪一斤才五毛多,丙等三毛八分钱……一头猪一般能卖四十到八十多块。 想把一头猪喂肥够秤,最少需要百十斤粮食。 期间如果猪生病了,还要找兽医,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黑市的玉米面高粱面一斤能卖到四毛多,一百斤四五十块……如果用这个喂猪,等于农民辛辛苦苦养猪一年,一分钱没挣。 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落了一大堆猪粪。 当然,没有哪个农民舍得天天用粗粮喂猪。一般都是刷锅水、麸皮、再弄些红薯秧猪草啥的。 这还是比较好的情况! 万一生猪中途因为瘟疫或者其他病死亡,农民一年的辛苦投入全部白费了。 所以这些年,罐子村的村民非常抗拒养猪。村里动员大会开的震天响,得到响应寥寥无几。 也因此,赵建海才会特意来二队催任务。 见久久没有得到回应,他无奈开口道:“干部是领头雁,这样……生产队干部都要带好头,一人应承一头猪。” 他的话刚说完,老实人王连顺立刻呛声:“我没有这个能力带头,赵干事,养猪好处那么多,干脆我的名额转让给你得了。” “就是,赵干事,要不你办个养猪场,把我们二队的任务都给包了。”王延强跟着插话。 他是村里的民兵队长,也属于二队社员,自然不愿意养猪。 王满银早计划出了正月去集市上买个猪仔养着,不过此刻没有出声,更乐意看着赵建海出丑。 倒是自家空间里饲养的那头猪,由于喂食跟得上。就好像吹气的气球一样,发疯的膨胀。一个多月时间,现在已经差不多有六十多斤了。 照这速度,最多再有两三个月就能杀着吃。 倒还有个问题……不久前王满银听村里人说过,养猪不分公母必须煽掉的,否则肉吃起来骚哄哄的。 可是他清楚记得,后世曾听养猪的朋友讲过,母猪是不用煽的。 王满银也不知道谁说的有理,不过空间里的母猪仔没办法找兽医,只能暂时稀里糊涂养着。 见自己的提议接连被反对,赵建海终于羞恼起来。 不过他没敢兑王延强,只冲王连顺道:“二队长,你什么意思,‘没有养不好的猪,只有养不好的人’,我看你的立场有问题。” “行,我有问题,直接把我给抹了。当这个生产队长,天天受气,我还不愿意干呢。”王连顺拿着烟锅在地上敲得邦邦响。 他是个好脾气,平时尽量一碗水端平。可做生产队长这几年,仍然没落得个好。隔三差五被社员找上门吵着闹着要涨工分。 其他生产队基本年年换队长。 二队邪门了,光见有人吵,却没个人愿意伸头。 王连顺原本就想辞职的,终于找到机会。 一句话,怼的赵干事哑了火。 还是王富贵拉了一把:“连顺叔,你这干啥呢,动不动辞职,咱们二队对你都信服,生产队长且干着。” “有个球干的,我把话撂在这里。你们谁愿意当举个手,我立刻下台。”王连顺气呼呼回答。 “行了,连顺哥,咱们开会商量事儿的,还是继续讨论养猪的问题。我有个提议,赵干事你看行不行。哪家养猪的话,可以多划几分地当猪饲料地,反正二队荒地不少。” 闻言,众社员眼里都带着希冀。 罐子村外沟坡圪崂,零零碎碎的荒地也不少。只是面积太小,大多一分两分地。生产队没办法组织人手耕种,又不让私人种植,所以就荒废下来。这些地块如果划分给社员们,能收不少粮食。 “不行,这是犯错误,不能这么做。”赵建海坚决摇头。 “那你说咋办?咱们都封住嘴不吃饭,饿着肚子喂猪,一亩地养一头?”王富贵讽刺道。 王满银算看出来了,赵建海在罐子村是真不得人心。 人人心中都有杆秤。 几个生产队干部,没一个向着他说话的。 其实也能理解……其他干部都是罐子村村民,乡里乡亲的,自然要为村里考虑。 倒是赵建海平时除了喜欢唱高调,啥本事也没有,从来没有为村里解决过问题。 “这是任务,你们二队必须不打折扣完成。既然一亩地一头猪达不到,那按照最低标准,两户分一头,社员们自由结合。今晚就做决定,谁敢拒绝,我要在村里开大会点名。不行的话,上报到公社……” 赵建海下了狠话。 今晚开会前,他自认为做了很多准备工作,还特意带上报纸,给大家讲讲大好形势。 原本想让二队多报几头猪,给自己工作增加些亮点,到时候说不定在公社里评个先进生产队。 没有想到碰一鼻子灰,人家根本不尿他这一壶。 赵建海索性决定不再讨论,直接以身份压人。 果然,听到对方这么说,二队社员们都不吭声了。 “王连顺,你是二队队长,带个头,和哪家结合养一头猪?”赵建海直接点名。 “和我大哥家。”王连顺无奈回答。 他能担任二队生产队长,不单单因为脾气好让人信服,还因为自家弟兄三个。 “王富贵你呢……” 赵建海挨个点名。 轮到王满银时,他和王秋生商量了一下。两家一个名额,不过由自己家养。 对此,王秋生自然感激不尽。 赵建海也知道所作所为不受村民待见,把任务安排完,就匆匆起身离开。 等对方走人,王延强撇了撇嘴:“就这球水平,连双水村的孙玉亭都不如。人家还知道抓纸蛋解决问题。” 言语里,颇为不屑。 不过这话也就他能说。 倒是提起王满银老丈人的弟弟孙玉亭,不少村民哈哈大笑。 双水村的生猪任务同样不好完成,于是孙玉亭想了个“高招”,让每户出一个人抓纸蛋,谁抓到谁养猪。 孙玉亭点子很背,几乎年年都能“抓”到一头猪,回去被自家婆姨骂得狗血喷头。 这事儿已经传开,十里八村都知道。 不过王延强说得到没错,赵建海水平真不行。就算让社员抓纸蛋,也比强行摊派好很多。 至少讲究运气,让社员们心里有个期待。 “散会,散会,现在说这个有啥用。”王连顺没再废话,直接挥手让大家走人。 到家,王满银给媳妇说了打算养猪的事儿。 兰花没有反对,只是点头道:“嗯,满银,放心以后咱家猪就交给我了,我天天打猪草!” 两口子说了几句闲话,就关灯睡觉。 结果早上王满银还起床呢,就听到外边有急切的喊声。 “王大哥,起床没,赶紧出来,村里出大事儿了。” 是刘向阳的声音。 第七十一章 罐子村的人才多 “来了,来了!”听到村里出大事儿,王满银没敢耽误时间,着急忙慌穿好衣服下炕,连棉袄都扣错门儿了。 打开窑洞门,他冲着下边的刘向阳喊道:“啥事儿,野狼又进村了,昨晚没听村里狗叫呀?!” “不是,是赵干事昨晚被人敲了闷棍,给绑在门外树上,溜溜冻了一晚上。” “啥?!”王满银一时愣住,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这件事情。 用范老师的话说就是“苍天呀,大地呀,到底是哪位天使大姐替我出的这口气?” 他还原本找个合适的机会,让赵建海知道一下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结果,有人提前做了。 该! 王满银立刻想到,可能和昨晚的养猪事件有关。 他心中思索着,面上却不显,只是问:“向阳,你喊我干啥?需要把赵干事送到卫生院?” “民兵王队长让喊的,说二队的社员每家一个,马上到大队部开会。”刘向阳又回答道。 听到这话,王满银当然明白,王延强和自己想到一块了。 昨晚赵建海一通骚操作,可能惹怒了村里人。否则不会这么巧,前脚开会,后脚就被敲闷棍。 “好,我马上过去。” 给兰花交代一声后,王满银急冲冲往村里走去。 等他抵达饲养室大院时,就见不少二队社员已经赶到。一个个正低声叽咕着,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意味。 不但而对社员,连一队也有不少人过来凑热闹。 从这些人口中,王满银知道了更详细情况。 赵建海驻村时,原本在大队部居住。 年前知青们来罐子村插队,为了给他们腾房间,赵建海又临时找了孔闲置的窑洞居住。 昨天晚上他回去没睡多长时间,突然被敲门声惊醒。 有人站在窑洞外压低声音,说要反映重大问题。 赵建海一听来了精神,当即点灯穿上衣服开门……结果他刚走出来,没等看到来人就被套上布袋,当头挨了一棒子昏过去。 等赵建海再醒来时,已经被绑在树上,而且嘴巴也被塞了个料姜石。 他喊不出声,连手臂都磨得出血,愣没把绳子弄断。 直到早上有村民担水做饭,从旁边才发现树上绑了个人。 再接着,赵建海被解救下来。 “哎,也不知道谁干的,赵干事受苦了……” “我听说屋里东西啥也没丢,就单纯挨了顿打,” “你说说,这大冬天的,把人冻坏了怎么办……” 村民们的议论里倒显得很同情,关键王满银总感觉语气不对头,似乎有点幸灾乐祸。 这时,赵建海连同几个村干部走进大院。 他打着喷嚏开口:“我知道村里极个别人对我有意见,这是报复,是反xx!阿嚏……必须给我一个交代!如果今天查不出来,我就到公社反映,阿嚏……” 现在还没出正月,晚上外边温度零下十多度。他被绑在外边冻一晚上,虽然穿着衣服,还是感冒了。 等他讲完,王满囤也冲着众人发话:“赵干事是公社派到咱们罐子村的,不管任何人出于什么原因,都不能这么做,打人是犯法的。如果今天私下里找我,或者直接找赵干事承认错误,咱们按照内部矛盾处理。要是让公社派人来查,出了问题我可不保!” “王支书,怎么能属于内部矛盾……这肯定是罐子村的xx分子在搞破坏。这样的人,怎么会主动承认。我建议立刻找人挨个审讯,问问昨晚都在干什么,肯定能问出来。”赵建海差点跳起来,直接打断道。 王满囤皱了皱眉头,无奈道:“赵干事,你没看清楚昨晚到底谁打的,也没听清楚声音。咋审讯?总不能把全村人都叫过来问……” “必须这样,” “好”王满囤只能点头,“我等下还有事儿,接下来交给你和延强叔处理,你们两个商量,该咋办咋办。” 既然被点了名,王延强也没出声反对。 等两人在饲养室摆好阵势,第一个就喊王连顺进去问话。 几分钟后,老爷子云淡风轻的走出来。 他冲着众人笑道:“没球事,就瞎胡问一通。” 原本这个点是上工的时间,现在没人提上工的事儿,都凑在院子里等待结果。 昨晚二队参加会议的几十号人,挨个进去回答问题,很快便轮到王满银。 赵建强喷嚏连天的问话:“王满银,你昨晚开完会干啥去了?” “能干啥,这么冷的天,当然搂着婆姨睡。” “你觉得谁有可能报复赵干事?”王延强又问一句。 “延强叔,你也知道,我家住在村子外边,平时没事儿根本不往村里来。哪知道谁对赵干事有意见,这可不敢胡说。” 王满银早打定主意,问啥都是不知道,反正自己没做。 又问了几句后,王延强挥手让他走人。 等二队社员挨个问了个遍,也没找出嫌疑人。 赵建海犹不甘心,又来到院中嚷嚷:“一队的社员,你们别走,也要挨个询问。我就不相信,还能找不出坏人!” 那群看热闹的顿时郁闷起来,无奈接收审讯。 一直忙乎到中午,啥结果都没有。 唯一的证据就半截麻绳,这在农村太常见了,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加上王延强出工不出力,能问出结果才叫见鬼了。 后来王满银听人说,找不到凶手,赵建海很不甘心。他直嚷嚷着要上报到公社,让公社派人查。 结果被王满囤和王延强等人给怼回去。 说还是内部慢慢查比较好,否则事情闹大了,影响罐子村今年评先进……这话是赵建海开大会时,经常挂在嘴边。 赵干事被怼的哑口无言,只能无奈吃了哑巴亏。 至于他到底被什么人揍了,彻底成谜。 之前因为斑疹伤寒,整个罐子村陷入陷入沉寂状态。现在大部分村民都好了,两个生产队也开始忙碌起来。 趁着天好,王连顺带着会计去挨家挨户量粪。 只是王满银没有料到,单单一个上交土粪,也搞非常复杂。 粪便除了讲究重量外,还讲究质量。 王富贵拿铁锨仔细在粪堆里翻动,而后根据颜色分为上中下三等土粪。 而且上等的十斤一个工分,最低要十几斤一个工分。 为了土粪评级,王富贵和社员们吵得面红耳赤。 不知道的,还以为谈多大生意。 好在王满银家也没攒多少,人粪、狗粪、鸡屎粪,总共也就三百多斤。算下来,大概三十几个工分,聊胜于无。 村里捡粪最勤的王满仓老爷子,加上家里的猪粪,攒了三千多斤,能挣三百个工分。算下来,抵得上满工分社员出一个月工。 更让王满银啧啧称奇的是,一队有个叫王大财的,竟然在罐子村放了个大卫星。 他家积攒了一年的粪堆,竟然有五千多斤重,能换近五百个工分。 好家伙,抵得上社员出工一个多月。 实在难以想象,王大财到底从哪里弄来那么多土粪。就算家里养猪,也没这么离谱的。 结果,这个卫星没放多久就被戳破……王大财不老实,上缴的粪便造假。 这家伙也是歪点子多,不知从哪里弄来的黑泥掺杂土粪。再用酒瓶口当模具,将黑泥做出粪便模样。 别说,这形状还挺像,愣是差点把一队的队长和会计骗到。 如果不是数量太过惊人,估计就糊弄过去了。王满银听完,不得不称赞一句:人才呀! 估计后世的人们,听都没听过这么稀奇古怪的事情。 也幸亏王满囤拦着,否则绝对要开会批一番。 第七十二章 推广先进经验 农历二月初二,是民间俗称“龙抬头”的日子。 从这天起,北国大地万物复苏,雨水增多,热闹的春耕由此开始。 不过黄土高原的春天似乎要比其他地方晚不少,晚上依然零下七八度,东拉河的冰还没有融化。 倒是镇上理发店开始忙碌起来,大清早人们就挤挤挨挨排着长队,想要把蓄积了几十天的头发好好打理一下。 如果排不上队,也会自己拿剪子剪几根头发,为了在新的一年取个好彩头……剃龙头。 连兰花也不能免俗,早早发了面,蒸出十二个龙眼窝窝。 每个窝窝顶上还捏个凹坑,代表着十二个月,做好记号后放锅里蒸熟。 出锅时看哪个窝窝上水汽多,就代表该月降雨量丰富……这种扯淡的预测方式,王满银自然不会相信,不过也没有阻止。 一句话,尊重传统。 早些年,二月二晚上人们还举行公鸡会。杀公鸡、上香火、点柴禾、祭老龙,祈求一年风调雨顺。 不过现在是新社会,这一套自然没人弄。 过了二月二,生产队出工也变得经常。 随着逐渐融入这个时代,王满银对于去生产队上工干活,并不十分抗拒。 现在田地里根本没有多少农活,除了运粪土,就是犁开沟翻春地。 不需要下大力气,只当熬时间混工分了。 和村里人说说笑笑,没事儿蹲在地头瞎扯淡,也不觉得累,顺便还可以加深感情。 王满银之所以去上工,还有另外一层考虑。 家里虽然开着代销点,总不能自己和兰花两个人都闲在家里。 时间短了还可以……一年到头不干活,就指着代销点过日子,天天好吃好喝,村里人肯定背后会议论的。 时间久了,会出事儿的。 前身婚后之所以能够如此潇洒,依然东奔西跑瞎逛游,主要是兰花出山挣工分养家糊口。再加上娘家不断接济,才能勉强维持这个烂怂包的家。 现在王满银自然不愿意这么做,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决定不让自家显得突兀。 当然,他每隔几天就会请假。 理由也是响当当……去供销社交货补货。 倒是兰花几次想跟着一起去生产队出工,都被王满银给否决掉,只让她招呼着代销点和家里。 在家除了做饭,没啥事儿干。兰花打算趁着空闲看书学习的,很快发现根本不可能。 前段时间,村里闹斑疹伤寒,加上下雪,代销点倒清净不少。 出了正月,那些婆姨老太太们大多身体恢复,也开始变得活跃起来。 她们吃罢饭,准时准点拿着针线活儿来代销点报道。也不往窑洞里坐,就蹲在崖面根儿晒太阳。 一群人边忙乎边聊,偶尔还会开几句让兰花脸红的快车。 直到男人们快放工,她们才会收拾好走人。 兰花也很郁闷,都是乡里乡亲,根本没办法赶人。 无奈,她只得跟着做针线活儿。这段时间接连给满银做了两双鞋垫,外加一双千层底布鞋。 刚上工没几天,又一场大雪装点了整个罐子村。 现在黄土高原气候要比后世冷很多,二月下雪很平常。 三月桃花雪,清明大风寒。 就算到三四月份,也还有下雪的可能。 一场雪,生产队再次停摆。 赵建海没闲着,他从公社开过会后,晚上又召集村里人开会,当众推广某地农民新发明的种地先进经验……名叫“犁开沟手溜籽”。 王满银仍然态度很端正,靠墙跟儿,带着耳朵听,对此不发表任何意见。 刘向阳听台上长篇介绍,忍不住有些好奇的问:“王大哥,这种经验真能让庄稼增产吗?” 他没种过地,本能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 “呵呵,我对种地没经验,这个你自己琢磨。”王满银模棱两可来了句,继续用树枝在地上画圈圈。 所谓“犁开沟手溜籽”,就是前边用牛犁地,后边专门派个人沿着犁沟撒种。 理论上这样做可以人为控制种苗密度,进而节省种子。 当然如果手抖,那就没办法了。 倒是王寿长没有任何顾忌,低声回答道:“完全瞎扯淡,犁开沟手溜籽,从秦始皇那会儿咱们老祖宗都发明了……现在生产队有木耧,不比这个省事省力?而且一次可以种三行,还少一个人工……” 他话没说完,脑后就挨了一巴掌。 是哥哥王福长打的。 “每次开会就你怪话多,吃饱撑的,显自己能是不是。” “哥,有话不能好好说,我都当马上要当爷了,你还打?”王寿长郁闷的回答。 一句话,让周围人噗嗤笑出声。 王寿长儿子王俊山年后刚定亲没几天,等今年过年结了婚,可不就要当爷爷了嘛。 这都快五十岁的人,还被当众哥哥打,的确有点丢人。 “就是当老爷该打还打,不打你不长记性,光胡说八道。” 王福长连打带训斥,终于让王寿长闭嘴。 他们距离台上比较远,又蹲在黑暗里,也没引起赵建海注意。 王满银和兰花吃过早饭,应付过几个买东西的客人后,便早早回娘家。 王满银手里还提着布袋,里边装有四五斤粉条和几个玉米窝窝。 当然,糖果是少不了的。 自打他开了代销点,少平和兰香几乎没怎么断过糖果。 隔段时间,还能有顿肉食。 有了充足的营养,两个小家伙脸蛋明显比其他孩子滋润。 至于粉条,是王满银前些天在空间里做的。 一共两种,洋芋粉条颜色稍浅,红薯粉条呈褐色。 趁着去供销社采购商品时,他带了十多斤回来,说从黑市上买的。 兰花已经习惯了,也没有怀疑。 王满银第一次做没啥经验,掌握不好技巧。 因此做出的粉条粗细不一,其中还带有很多疙瘩,看起来像“蛤蟆蝌蚪”。 不过味道杠杠滴,尤其用猪油渣炒过后。油乎乎吃到嘴里,绝对够味。趁着今天有时间,正好给岳父家送些。 两人进院子,就发现院里窑面新挖了一孔窑洞。 进度刚有三尺深,孙玉厚正在里边忙乎呢。 “爸,咱家起新窑了?”兰花出声喊道。 看来父亲到底听了自己男人的劝,脑筋终于转过来弯儿,打算另起一孔新窑。 闻声,孙老爷子忙扭头,跟着打招呼:“满银,兰花,你们来了?” 院里的声音也将少平和兰香惊动,纷纷冲上来热情喊着。 对两个小家伙来说,姐夫已经成了自家最受欢迎的人,每次来都会给他们带好吃的东西。 接着,女主人刘二妮也出门相迎。 一家人进了窑洞,问候过奶奶,闲聊几句,王满银就跟着老岳父一起挖窑。 这年头当女婿的给岳父家干活太正常了,而且要好好表现。 王满银给自家挖过窑洞,也算有经验,抡起?头就是干。 孙玉厚帮忙在旁边铲土运土,絮絮叨叨讲起挖窑经历。 按照他的说法,自家占的这块崖势属于上等……当年米家镇的阴阳先生曾用罗盘看过。说这地方土脉、风水,都是双水村最好的,以后能出大学生哩! 知道自己女婿口风紧,没有外人,老爷子也不怕被说迷信。 说到底,这是底层农民最朴素的期盼。 希望自己的后代能够改变命运,不用再从土里刨食。 王满银倒觉得米阴阳算的真准,后边兰香真考上全国重点大学,算是土圪崂里飞出金凤凰。 少平如果不是因为种种原因,以他的学习成绩,考上大学应该也很轻松。 两人边干活边聊,差不多中午吃饭时,窑洞又往里边进度二尺多。 午饭炒了盘鸡蛋,外加一大碗酸菜,喝的是粉条汤。 以老岳父家的生活水准,绝对算待贵客。 吃罢饭略做休息,翁婿二人继续忙乎。 为了防止出意外,他们也没敢多挖,到三尺就停手。 雪还没化,接下来几天生产队不上工。王满银和兰花天天去双水村报道,当然每次都自带干粮。 连带的,将岳父家菜饭质量提高不少。 几天时间,土窑挖了四米多深,勉强能够放些农具啥的。 第七十三章 力所能及的事情 进入二月开始,王满银能够明显感觉石圪节公社形势变得不同,连村里的会也多起来。 用赵干事的话说就是,一片大好。 这更让他打定主意,没事在村里苟着,别出去瞎逛游。 他原本想抽时间去米家镇一趟,现在打算等一段时间,看看情况再说。 其实也没什么……对于这一天王满银早有预料,也一直在做准备。 没事的时候,他盘算过手头的东西。 去年卖了三次鱼,大概挣五百多元,外加一些票证。 自己结婚连带做门窗,差不多花200块(彩礼钱老丈人给退回来了)。另外还有平时买的粮油和票证等等,以及年后从黑市弄的那张缝纫机票,又二百块钱出去。 算下来,手头仍然存有二百多元和几十斤粮票。 之所以账面会有几十块出入,一方面因为开代销点的提留。 虽然这个年代农民消费能力极低,但三个村子近两千号人,王满银家代销点又是独门生意,自然差不了。 从开业到现在差不多四个月,销售额接近七百元,提成有三十多块。 当然,主要年里年外生意比较好,平常每天营业额基本在五块钱上下浮动,上十块的次数都很少。 另外,代销点的主要优质客户是三十多个下乡插队的知青。 他们经常收到家里寄来的钱,自然舍得花销。尤其几个男知青,自从学会抽烟后,隔三差五总要来买一包。 有人还嫌一毛一包的春耕烟吸起来不带劲儿,专门让王满银多带些上档次的飞马烟。 除了开代销点提留,还有就是卖鸡蛋。 趁兰花不在家时,王满银经常偷偷从空间里取了鸡蛋,放在荆条筐里凑数。 每次不多放,只有十来个,记上账就行。 因为是两个人管理代销点,所以对于鸡蛋数量,兰花没办法确切统计。单单出售空间这些鸡蛋,一个月也能有十块钱收入。 零零散散算下来,自家月收入稳稳突破二十元。 对王满眼而言,有空间各种物资托底,其实日常花销足够了。 话说最近几天,空间内种植的两分水稻终于成熟。 因为白天忙着在生产队上工,根本没时间,他只好趁去供销社运货时,抽空进入空间把水稻收割了晾晒。 今天晚上村里难得没有开会,王满银找了个理由离家,告诉兰花自己去村后麦秸垛那边看看,能不能再捉几只麻雀回来打牙祭。 沿着土路走出一段距离,他趁着夜色掩护,悄无声息进入空间当中。 前几天收割完的稻穗已经晾干,王满银捏了几粒放在嘴里一咬,咔嚓作响,带着股稻米特有的清香。 两分地水稻,竟然收获了满满两荆条筐谷粒,差不多近二百斤。 只要除掉谷壳,就能吃到白花花的大米了。按照一斤稻谷六两米算,足够他家吃几个月。 剩下的谷糠,还可以用来喂猪。 关键自己手头没有工具……不过这难不倒王满银。只要肯动脑筋,办法总比困难多。 之前做粉条同样没工具,最后不也让他给做出来了嘛。 无非是舂米,没有石臼,就用其他方式代替。 王满银略加思索,便决定因地制宜,在黄土地上挖个深坑,将荆条筐放置在其中……再找出上次粉碎洋芋红薯的木棍,一个简单的舂米装置完成。 和石臼相比,这个效率自然不高。 但是王满银舍得下力气,蹲在荆条筐前头也不抬,木棍轮的飞快,用力敲打。 短短半个小时,舂出十多斤米。 等下次交给兰花时,推说在黑市上买到的即可。 黄土高原给大部分人的印象是干旱少雨,其实历史上一直有种水稻的习惯。 尤其无定河两岸某些川道地区,水资源充沛,早在宋朝时就有大面积水稻种植记录,甚至还为此专门设置了水稻种植及土地垦殖的机构“稻田务”。 石圪节公社这边虽然没有村子种植水稻,但是早些年也有人赶着驴车换大米,所以当地人偶尔也会吃到。 舂了十多斤大米,王满银浑身脏兮兮的。他顺势脱掉衣服在水塘里洗了个澡,而后又拿了些谷种,划出一片区域进行第二茬育苗。 照这种速度,一年最少能种三茬,抵得上南方热带地区了。 除稻米外,空间里种下的第二茬小麦、花生、油菜等农作物同样长势喜人。估计再有一个多月,也该成熟了。 所以王满银对于今年的粮油并不担心,完全可以实现自给自足。 还有年前买的猪仔,已经长到七八十斤。 再有两个月,同样可以开杀……空间温度高,没办法保存,王满银打算稍后尝试着做成腊肉存起来。 隔三差五往家里带一块,理由同上——从集市上买到的。 另外岩鸽、野鸡、野兔啥的,也开始不断壮大……尤其土鸡苗,差不多有三十只,已经长到半斤重。 总之,日子越过越好。 白天去生产队磨洋工,晚上搂着自己的婆姨睡觉,其实也挺美气。 任凭外边风吹雨打,我自逍遥自在。 心里想着,看时间差不多了,王满银闪身从空间里出来。 刚往回走几百米远,他突然听到旁边黑漆漆的崖畔里隐约传出压抑的声音。 好像有人在哭……不会真遇到啥东西了。 这大黑天的,连夜月亮都没有,正常人谁会在村子外边哭? 年前有次他从双水村回来,路过老坟时碰上村里人捉黄鼠狼,给吓了一大跳。 不过从那以后,王满银走了几次夜路,倒大胆许多。 所以他也没有出声,悄无声息朝着对面崖畔下摸去。 走了几十米,声音更加清晰:“爹……你倒早点死了享福,留我们一家子受苦呀……在村里,咱们家低人一等。我啥话都不敢说,谁都可以批……家里粮食快断顿了,娃们在炕上饿的嗷嗷叫,我这个当爹的没本事,还不如死了了事……” 听到对面熟悉的声音,王满银脸色异常复杂。 对方是罐子村的王明强,按辈分应该叫叔,他家住在村子最后两孔破窑里。 平时一家人存在感非常弱,除了开大会,几乎从来不再人前出现。干活的时候,王明强总是老老实实,哪怕别人坐在低头抽烟闲聊偷懒,他也不敢往旁边凑。 即使如此,还总被找茬。 有时候,王满银很感激前身的爷爷败家,抽大烟彻底把家业抽光了。 否则自己现在恐怕比王明强好不了多少。 对方有三个孩子,最大的才十二。 本身家里就缺劳力,王明强干活表现再好,也只能和王满银一个样,拿最低的三等工分。 听他话里的意思,似乎家里已经断顿了。 犹豫片刻,王满银闪身进入空间。 再返回时,手里捧了个破瓦罐。这种瓦罐村里到处都是,也不怕会被认出。 之前他存有不少高粱面,预备着不时之需的,可以送给王明强一些。 当然,王满银不会傻到直接现身。 他将破瓦罐悄无声息放在路边,而后后退,隐藏在黑暗中躲好,捡了个土坷垃扔过去。 “谁?”王明强吓一跳,急忙扭头看去。 “你身后有个瓦罐,里边有些高粱面,赶紧带着回家……”王满银压着嗓子,用沙哑的声音回答。 上次赵建海挨闷棍,就是被一个哑嗓子喊开门的。 王满银偷偷试过,声音的确改变很大,根本听不出是谁。 第七十四章 刮老黄风 听到有声音,王明强不但没有激动,脸上反而露着惊恐。 他自然不认为是诡,更觉得刚才的诉说被村里人听到了,故意捉弄自己的。 “你是谁?”王明强再次冲黑暗里询问,却没有得到回应。 只有山塬间呼呼的风声。 等了两分钟,他战战兢兢朝路边走去。 刚走几步,脚下踢到一个瓦罐,挺沉的。 想起刚才人声说的事情,王明强似乎明白过来,立刻抱起罐子一路小跑离开。 至于王满银,则悄无声息拐到另一条路上。 时代的每一片雪花,落在个人身上都是一座大山。 对于是是非非,王满银没有资格进行评论。不过他来自后世,和这个时代的人们观念并不完全相同。 再加上有空间存在,所以对于有些事情,也多了一份宽容和理解。 在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他还是愿意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说起来,王明强也是受父亲拖累。 他父亲王?头解放前在省外一家商号给人家赶大车。 因为当时遭土匪抢劫,王?头背着东家侥幸逃了一命,被对方感激送了不少银元。 后来王?头回村置办了些田地,还娶了媳妇。 不过他没享几年福,时代就变了…… 等王满银绕一圈到家,台塬上的夜风逐渐大起来。 对于自家男人空手归来,兰花也不觉得奇怪。 捉鸟逮兔子,本就是凭运气。要是每次都能捉到,村里人天天出去蹲守了。 给男人端了洗脚水后,她往锅灶下添几把柴火,早早躺在土炕上暖被子。 等王满银上炕,被窝里很暖和。 只是刚躺下,窑洞里就冒出呛鼻子的烟味,让两人接连咳嗽起来。 “是不是锅灶没封好,烟囱让柴灰堵了?”兰花点着油灯道,“我下去看看,” 烧土灶也有技巧的,锅灶下必须留有一定空间让空气流动。 如果柴禾堵得太实,空气不流通,烟雾就会往屋里倒灌。弄不好,还容易二氧化碳中毒。 “太冷了,我去……” 王满银止住婆姨,披着棉袄下炕,蹲身在锅灶旁忙乎。他拿根长树枝扒了几下,又往锅灶深处投去。感觉挺顺畅,并不像烟道堵住了。 而且更邪门儿的是,越捅烟雾越大,弄得他咳嗽连天。 这会儿功夫,外边风更大了,吹得窗户纸哗啦啦作响。 “满银,我咋听着不对劲儿,恐怕是刮老黄风了。”兰花也起身道。 王满银一拍脑袋,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现在刚初春,可不正是刮黄风的季节吗。 这个时代不同于后世。每到冬末春初,便会有狂风从毛乌素沙漠方向吹来,形成遮天蔽日的黄风,也就是后世人们常说的沙尘暴。 虽然现在人们已经开始治沙,但是采取的方法存在不少问题。最初听外国专家的话,在沙漠边沿设立挡沙板。 结果几次大风后,挡沙板全部被压弯或沙埋。 再接着人们开始种树……不过由于干旱缺水,加上没有灌溉设施,种出的树苗十不存一。经常种下还没扎根,经常连根拔起。 所以这些年,黄风并不见少,每到春天,总要刮上几场。 而且黄风刮得怪,进了村子后风向不断变,打着漩涡乱转……甚至顺着烟囱往窑洞里灌,形成倒烟。 王满银倒明白其中的原因,因为室内外存在气压差。 不过知道也没个卵用,解决办法只能是把灶门封死,今天晚上不烧炕了。好在自己现在有婆姨,倒不会太冷。 按照以往的经验,黄风一刮就不会停,最少一天。 人都睁不开眼,更别说上工。 正好明天在家休息,顺便睡个懒觉。 加上刚才一番折腾,王满银彻底没了睡意。 洗过手后,躺到炕上让婆姨帮着暖手。 嗯,睡不着,这时代又没有手机可玩,所以…… “满银,咋不关灯?”兰花羞涩的问。 两人结婚有两个多月,灯下看着自己的男人,她仍然有些难为情。 “没事,就想看看我的兰花花……”王满银眼神里也充满了情谊。 白格生生的脸蛋蛋粉格嘟嘟的嘴,巧格灵灵的手手秀格溜溜的腿。黑格油油的头发亮格哇哇的眼,软格溜溜的身段脆格铮铮的声调分外甜…… 这,就是自己的婆姨。 和他相依为命,将来要厮守一生的婆姨。 “兰花,有你真好!” 外边的黄风越刮越大,窗棂子咯吱咯吱响,裱在上边的窗户纸影子,随着油灯一闪一闪…… 夜深,兰花温柔的像羔羊一样,静静看着身旁的男人。 她真心能感觉到,这个男人对自己很好。结婚后每一天,兰花感觉都是甜的。 不过想起前两天村里婆姨们的议论,她又轻声问:“满银,你说咱们都结婚俩月了,也没闲着,为啥我肚子还不见有动静。” “想啥呢,咱们才结婚几天,”王满银无语回答。 作为后世人,他自然知道这种事情不是靠努力就能有的,讲究天时地利人和。 有些结婚两三年没孩子都正常。 接着,他无奈给婆姨科普。 其实对于孩子,王满银的看法是一切随缘,并没有急切要传宗接代的想法。 兰花过了年才十九,正是女人最美好的季节。 在后世,这个年龄刚上大学呢,理应好好享受生活。 晚几年要孩子更好,可以多过几年两人世界。 而且有孩子后一堆事儿,连两个人想亲热都没那么轻松自在了。不过这样叛经离道的想法,他根本没办法和兰花讲。 否则会被人为脑袋有病。 毕竟在这个时代的农村,传宗接代可是头等大事儿。生个女儿还不行,必须要有儿子。 如果谁家没有儿子,天生感觉低一等,饭场和人说话都没底气。 其实不但现在,就算二十年后,农村照样有很多女孩子起名叫“招弟”、“来弟”、“盼弟”…… 和王满银猜想的一样,早上他打开窑门,顿时一股带着土腥味的沙尘扑面而来。 东山崖畔上太阳也没了往日的光芒,变得混混黄黄。 窑洞外到处落了一层浮土,抬眼勉强看到对面的台塬,更远处啥也看不到。 这天气,外边根本没办法走人,绝对不用上工了。 他刚待半分钟,就被吹了一身灰,接连不断打喷嚏。 兰花收拾完毕起床做饭,点着火,锅灶下烟雾又往窑洞里倒灌。 “满银,咋办,早上没办法做饭。” “好办,暖水壶里有开水,我去拿两包饼干,咱们垫垫了事。等啥时候黄风停了,再做饭吃。” 如果没有兰花,王满银可以直接进入空间做饭,简单省事。 现在,只能啃饼干对付。 “要不,我……吃玉米窝窝。就着热水也不凉。”兰花犹豫了下回答。 一包饼干要两毛七分钱,外加八两粮票,平常农村人哪里舍得吃。 也就自己家开着代销点,加上男人是个不知道钱贵重的,隔段时间总要拆一包两个人分吃。 兰花心疼的不能行,阻止过几次,都没效果。 王满银知道婆姨心疼钱,也没多说,直接去隔壁拿了包一斤的饼干撕开。 “一起吃……” 他早摸清兰花的脾气,啥事儿先做了再说。 第七十五章 吃顿鱼汤不容易 转眼,二月过去了大半。 刮过几场黄风,天气终于逐渐变暖。崖畔下的积雪只剩下星星点点,村头沟边柳树也泛起嫩绿。 东拉河里,凝了整个冬天的冰层开始融化,形成规模不小的春讯。 三两天时间,河面比平时宽了一倍有余。 滚滚荡荡,一片浑浊。 王满银在河畔井里取水时,悄然往河里放了几百条鱼,差不多上百斤重。 当然,他没有傻到直接放大鲤鱼,而是选择比较常见的鲫鱼、泥鳅、麦穗、青虾等…… 暂时先来一波,看看效果再说。 如今空间水塘鱼满为患,一次放百斤杂鱼,王满银自然不会心疼。 效果出奇的好! 第二天他上工时,就听二队有人谈论此事。 昨天王秀刚家婆姨去河边洗衣服,无意中在水里发现不少稀罕物。带着好奇,对方用水盆捉了几条回去。 村里不少闲人问询赶来看热闹,倒立刻认出是河里生长的鱼类。 具体什么鱼,却没有人知道。 直到王寿长看过,才用无比确定的口气说是鲫鱼,属于好东西,可以油炸或者炖着吃。 他解放前在县城饭店帮过厨,也算见多识广的能人,所说的话村民们自然信。 短短一天时间,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东拉河里发现了鲫鱼。纷纷来到王秀刚家,围着水桶看稀奇。 连兰花也不例外,得到消息特意锁上门跑到村里。 她在课本上见过鱼类图画,真正的活鱼还是第一次。 等王满银中午放工回家,兰花难得谈起……似乎看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至于那些得到消息的男知青们,更是连午饭都顾不上吃。 确认东拉河里真有鱼类存在后,他们也不怕水温低,纷纷挽起裤管,提着荆条筐下河寻摸。 虽然东拉河水面比往日宽了一倍多,但是大部分地方并不深,勉强漫过膝盖。加上河水浑浊,大部分鱼类不断浮在水面呼吸,因此捉起来很容易。 成果相当不错。 一个中午的功夫,知青们捉了七八条大板鲫,外带十多条泥鳅和以及不少小杂鱼。 为了捉到更多鱼,几人下午干脆集体请假。 等天快黑时,刘向阳等人才提着大半桶鱼回村。 这下,整个罐子村都轰动了。 很多村民第一次知道,东拉河里有那么多鱼类存在。 之前谈论时已经证实,不少人的确曾经河里见过有鱼游动。不过那些鱼个头一般很小,而且很少能见到。 因此,也没有人想到捉了吃。 看到知青们这么大收获,不少村民当然动了心思。 晚上,刘向阳等人居住的窑洞外飘起诱人的香气。顺着夜风,几乎弥漫到整个村子。 十多斤鱼兑上面油炸,足足弄了满满一大盆。连带的,几乎把他们一个月的食用油耗光。 那股呛鼻子的香气,差点把村子里的碎娃们馋哭了。 知青们倒很大方,给每个孩子分了块炸鱼肉。 只是刘向阳等人没有料到,好心办了坏事儿……几乎所有碎娃都是第一次吃鱼,根本不知道有刺。 加之知青们没交代,他们接过鱼块便狼吞虎咽,纷纷被鱼刺扎到嗓子。 一个个吓得哇哇乱哭,很快将大队部周围居住的几家大人惊动。 几分钟的功夫,整个村子都知道了。 没见过世面的村民们,同样吓得惊慌失措,完全不知道该咋办。 还有人小声叽咕着鱼有毒,是知青们想害村里的碎娃。 最后一群情绪激动的村民齐齐冲到大队部,找刘向阳等人要说法。 一时间,大队部院里乱作一团,连王满囤都被惊动了。 这样的结果,知青们根本没有料到。 连王满银这个始作俑者也差点傻掉……自己到底没有考虑周全,犯了经验主以(非错字)的错误,完全忽略了村里大部分人没吃过鱼。 在后世,如果被鱼刺卡了嗓子,大都到医院让医生取。现在最稳妥的办法,当然是赶驴车把碎娃们送到公社卫生院。 没等他说出建议,闻讯赶来的王寿长已经冲大家道:“没事儿,知青们没有害碎娃们。大家都不要怕,各家把娃领回去。喝点老陈醋,就能把鱼刺泡化了。不行的话,再啃个窝窝,肯定能咽下去……” 王满银自然知道这个土方法,不过他曾在网上看专家们说过“喝醋没用的”,因此有些犹豫是否该阻止。 倒是各家大人听后,像得了灵丹妙药,纷纷带着孩子回家。 别说,还真有效果。 那些孩子一番折腾后,又跟没事人一样,互相蹦跳打闹起来。还一个劲儿说鱼肉真香,刚才吃太快,没尝出味儿。 家长们见状,又不好意思的跟知青们赔不是。 东拉河里为什么突然出现那么多鱼类,罐子村没人能够说明白。 不少老人更私下里叽咕着,可能要变天了。被王满囤知道后狠狠训斥一顿,他们才闭嘴。 很快,知青们已经根据地图给出了“合理”解释。 “东拉河下游注入无定河,无定河连通黄河。现在正是黄河春汛,这些鱼类应该是顺着无定河一直游进东拉河的。” 这解释没毛病,倒省了王满银费口舌。 虽然挨了鱼刺扎,但是油炸鱼肉的滋味,还是让不少碎娃念念不忘。 接下来两天,他们不断到河边寻摸,同样学那些知青带上自家的荆条筐和粪篮子。 河水里鱼类好像真不少。 这些孩子忙乎半天,也能捉到几条。 不过他们把鱼拿回去后,大人们根本舍不得用油炸,多是做饭的时候,直接放在锅灶下面烤熟。 有了之前的经验,这些碎娃们吃鱼小心了不少。即使偶尔被扎到,也可以用喝老陈醋解决。 东拉河里有鱼,而且可以吃……短短一个星期时间,消息已经传到了双水村和石川村。 最初只是一群碎娃们凑热闹,很快有村民加入到捉鱼行列当中。 怎么说这些鱼也算个肉食,比吃野菜啃黑窝窝强多了。至于鱼肉有刺,吃的时候小心点就行了。 见村里人放工时去河上捉鱼,王满银也顺势跟着去“凑热闹”。为了能够光明正大让兰花吃顿鱼,自己也是拼了。 趁着没人,他悄悄进入空间。 等返回家时,王满银捉了七八条鲫鱼,连带十多条泥鳅。 “满银,这么多?” 看自家男人提着水桶满载而归,兰花同样很兴奋。 “嗯,以前没有注意,东拉河里的鱼真不少。我运气不错,找了一个浅水洼,鱼都在水面露头呢。咱们晚上做鲫鱼汤吃,下午你回娘家把少平和兰香也喊来尝尝鲜。”王满银又叮嘱道。 至于老岳父两口子……喊了也没用,他们肯定不会来。 兰花没做过鲫鱼汤,晚上自然由王满银亲自主厨。 其实也没啥可讲究的。一般的鲫鱼做汤需要去腥,空间出产这些根本没有土腥味。 直接去鳞去内脏后放在锅里煎至金黄,加水加葱姜慢炖。 正好家里还有大枣,他又往锅里丢了几个,暗红色的浮浮沉沉挺显眼。 至于那些泥鳅做法更简单,下锅油炸,配上雪里蕻红烧。 等饭做好,王满银给王秋生家送了一碗。 东拉河里有鱼的事儿,早传便附近几个村子。自己送些鱼汤过去,也不显得突兀。 接下来,几个人各自舀了一大碗奶白色的鱼汤。 害怕少平兰香被扎到嗓子,吃前王满银更再三叮嘱。 “满银,鲫鱼汤真香,我还第一次吃鱼呢。”兰花尝了口气,忍不住称赞。 听到婆姨的话,王满银有些心酸的安慰:“放心,以后肯定会经常吃到鱼的,到时候让你吃够。” 鱼汤味道的确没的说。 一方面他的手艺练出来了,另一方面自然是食材品质好。 有了王满银提前交代,几个人喝鱼汤时都存着小心,倒没有出现意外情况。 一大锅鱼汤,被四个人喝了个精光。 “姐,你家好吃的东西太多了,我要不干脆住下。”兰香这小丫头吃的直打饱嗝,竟然不想回双水村了。 “家里没地方住,过两天让你姐再喊你们过来……” 王满银自然没同意。 多了个小丫头打搅,还怎么过两人世界。 第七十六章 养鱼和淤地坝 令王满银没有想到的是,自己仅仅在东拉河里放了两次鱼,竟然让村里人生出其他想法。 转天他在生产队里上工,被安排进了运粪小组,和刘向阳搭伙。 这活儿看起来脏,但是胜在轻松,不用怎么出力气。时间也自由,干快干慢没人管。 就这样,两人磨磨蹭蹭半天装了一车土粪。 王满银在前面赶驴车,刘向阳一路跟后边,招呼着别让粪洒了。 到地头,卸了一车粪。 王满银刚打算赶着毛驴往回走,被王连顺给拦下了。 “满银,别慌着忙乎,你们两个陪我吸袋烟。”老爷子说着,晃了晃手里的长烟杆。 “好呀,”刘向阳立刻答应下来,熟练掏出烟递过来一根。 王满银有点无语:果然环境可以改变人。 刘向阳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才加入生产队不到三个月,也学会磨洋工了。 不过对于这种事情,他自然不会拒绝。 人都有惰性,能歇着把工分挣了,谁愿意傻下力气干活儿? “咱们去那边抽,让人看到影响不好。”王连顺指了指不远处崖畔下一个土圪崂。 那里背风向阳,正是晒暖的好地方。 到地方,他一屁股坐在黄土堆上。 接连抽了几口旱烟,王连顺动了动嘴,话没说出口。 最后,他冲刘向阳道:“向阳,还是你说。我嘴笨,怕说不清楚。” 看这情况,王满银才明白过来。 两人喊他抽烟不单单是磨洋工,还有话要说。 王满银面上不显,心里却泛着叽咕,仔细琢磨最近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没有。 他现在有点草木皆兵了。 好像除了往东拉河里放两次鱼外,自己一直挺低调的。对村里出风头的事情,王满银一项敬而远之。 开会带个耳朵,老老实实听,重在参与。 更何况放鱼这事儿,他做的很隐蔽,百分百确定没人知道。 没等王满银瞎胡猜,刘向阳那边已经开口。 “王大哥,你觉得咱们生产二队挖鱼塘养鱼咋样……冬天能不能把鱼养活?” “连顺叔,你们准备养鱼?”王满银瞪大眼睛,“老爷子,我一直以为你不喜欢折腾,没想到冷不丁也打算放个大卫星。” “扯淡,我放啥大卫星。像一队长满军那样才是瞎折腾……养鱼能让大家实实在在吃上肉,能一样吗?” 提起一队长王满军,王连顺话里带着些不屑。 这人干啥事儿都积极带头,去年带着社员们瞎球忙乎一年。到年底算分红,一队的一个工分才值四分钱,弄得不少社员背地里骂娘。 要不是他哥是大队支书,王满军这个生产队长早被弄下去了。 听到这话,王满银才发现自己小瞧了王连顺。 别看人家平时不多说话,但是肚里另有乾坤,对什么事情非常清楚。 这老爷子一下子说到点上:养鱼,是可以让大家吃上肉的。因为石圪节公社没人养过鱼,这是个新事物,不用卖给食品站。 这样一来,操作空间就比较大了。 “满银,村里属你见多识广。给说句实话,咱们这里冬天太冷,能把鱼养成吗?这事儿是刘向阳提的……关键咱们以前没做过,我心里也没谱,所以找你合计一下。如果不行的话,我就不劳民伤财了,省得背后让人骂。” 王连顺又问。 经过那么多事情后,王满银在村里的人设也逐渐立起来。大家都认为他在外边跑几年,见多识广。 所以遇到难题时,王连顺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他。 “只要保证水源,养鱼肯定行。冬天天冷不是问题,只要赶在腊月前把鱼清塘就行。” 王满银没有绕圈子,直接给出肯定的答案。 原着里80年代,双水村就有人养鱼发家致富的。 为增加说服力,王满银还举了个例子:“不但咱们黄土高原能养鱼,就连更北方也能。人家那边叫‘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 不过有一点要注意,东北水面大,而且比较深,水里鱼类可以安全过冬。 罐子村这边不成,没有大型机械的情况下,鱼塘很难挖太深。一到冬天直接结冰冻实,有多少鱼都会冻死,所以到年底必须清塘。 “没错,我在东北插队同学们来信时,也说过那里能养鱼,年底不少生产队都会分鱼……”刘向阳再次点头。 “那咱们过两天就开会讨论挖鱼塘……” “等等,连顺叔,养鱼属于搞副业,这事儿你最好问问村里态度,看赵干事咋说。”见王连顺脑袋一拍就打算上项目,王满银赶紧插话道。 上边是否会支持,这是最主要的问题! 这年头,一切以粮食为中心。很多事情即使是生产队大集体也不能做的。 “干了,怕个球,只要能让社员们年底多吃几两鱼肉,就算把我这个生产队长抹了也行,反正早就不想干了。再说咱们又没拿出去卖,养鱼给社员们分了,算哪门子搞副业。” 王满银也没想到,这老爷子平时沉默不语,一旦爆发,倒是很有担当。 “连顺叔,话不能这么说。如果赵干事不同意,往上面报的话,肯定会出问题的。你忘记隔壁公社薅棉花苗的事儿了?” 事实上,对于搞副业的态度,各地方并不统一。有的管理比较严格,有的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还是那句话:在这一点上,南方人脑袋比较灵活,很多生产队暗地里都会搞副业。 后世大名鼎鼎的“鸡毛换糖”,在这个时代也没有被完全禁制。 那些小商小贩又被叫做“敲糖帮”,他们每天担着扁担,手中摇着拨浪鼓,游走在大街小巷中。 后来有统计资料,当时外出鸡毛换糖的人员多达数千人。 而在石圪节公社,这样的事情根本不可能发生。 拿最简单的工分来说,黄土高原农村一个工分大多在几分钱。一天满工十分,能挣五毛钱已经算多了。 南方那些搞副业的生产队,高的一天能挣一块多,甚至比城里工人工资还要高。 至于王满银所说薅棉花苗,是去年发生在隔壁公社的事情。 某个生产队私自多种棉花,被驻村干事发现上报……最后愣把多出的棉花苗拔光。 穿越前,王满银还在网上看过一个例子。有直接把整片果园一万多株桃树给砍掉的。 所以说,王连顺和刘向阳想养鱼是好事儿。就害怕鱼塘辛辛苦苦建好后又给平掉。 最后劳民伤财,瞎折腾一场。 “那你说咋办??”听王满银这么说,王连顺口气也低沉下来。 如果真是这样的结果,还不如老老实实带着是社员种地。 “其实我们可以不养鱼……而是让大家淤堤坝,这是上边提倡的。淤地种植水稻,增加粮食生产。旁边再修建个小水库,可以平时用来给水稻灌溉。当然,里边有些鱼也很正常的。” 王满银想了想回答。 有些事情换个说法,阻力就会变得不同。 听到这里,王连顺眼睛一亮:“对,淤地坝好,可以增加咱们二队的粮食生产,就种植水稻!这事儿到天边也说得通。” 第七十七章 王连顺格局太小 说起来,淤地坝在黄土高原有数百年的历史。 近代水利先驱,造福整个三秦大地的李仪祉先生,也曾将淤地坝作为治理黄河方略设想的组成部分。 淤地坝具体方法很简单——拦河拦沟筑坝。 黄土高原的河流泥沙含量很高,被阻拦后,短短几年时间,会形成一片上好的川地。 当然说起来容易,具体选址施工却没有那么简单。 并不是王满银他们三个人坐在土圪崂里聊两句抽几根烟,就能把事情干好的,尤其还要牵扯到挖塘养鱼,更要考虑周全。 黄土高原虽然干旱少雨,但夏季除外。经常突发暴雨,形成山洪滑坡。如果不能科学规划,一场暴雨就可能让罐子村老百姓白忙乎一场。 就像某位村支书,村里栽种的苹果树几年不挂果,特意请来技术员指点。 人家看过果树后告知:树长丰了,需要剪枝。 结果这位村支书却大骂技术员胡闹,把“人的心给剪了”,随即将对方轰走。 也因此,王满银特意把淤地坝难点讲在前面。 最好的办法,还是让专业人做专业事情。 “满银,你说得对,这还真不是拍脑袋就能做决定,咱们的确要请个懂行的人指导。” 听完,王连顺一个劲儿点头。 “还有个问题,咱们养什么鱼,鱼苗从哪里来?”这时,刘向阳插话道。 王连顺听得犯迷糊,不解的反问:“能养什么鱼,在河里捉些鱼苗不行吗?” “队长,淡水鱼也分很多种的。有的个体长不大,有的生长速度很慢。”刘向阳解释一句,又问,“对,王大哥?” 他自然见过不少种淡水鱼,也吃过很多次。不过到底从小生活在城市,对鱼类的相关知识浮于表面。 各种鱼类能长多大,却说不清楚,只能试探着求助王满银。 当然在他心里,并不认为对方知道。 王满银倒是不怵。 他虽然没有真正养过鱼,但穿越前曾在农村生活过十来年,也见过人家挖鱼塘的。 另外大学毕业后,王满银参加工作,女朋友没找到,反而进化成资深钓鱼佬,更对各种鱼类知识了如指掌。所以并没有被刘向阳的问题难倒。 “没错,普通鲫鱼一年能长半斤已经了不起。像鲤鱼、草鱼、青鱼鲢鱼这些,一年喂好的话能长几斤。” 说着话,王满意特意用手比划了一下鱼身长度。 如果不是怕过于惊世骇俗,他甚至打算给两人讲讲各种淡水鱼的钓法。 “哪还说啥,肯定要喂大鱼呀。喂一千条,咱们二队每家都能分几十斤鱼,美滋滋过个年。” 听完王满银的讲述,王连顺眼睛里散发着光彩。 一时热血沸腾,恨不能立刻召集社员们开干。 “几十斤?连顺叔,你真敢想,喂鱼饲料从哪里来?”王满银无语的问到。 “还要喂饲料?东拉河里的鱼我看啥也没喂,不照样活好好的?” “那是野鱼,少数几条还可以。猪光喂红薯秧能长膘吗?”王满银一句话,让对方彻底哑火。 顿了顿,他又道:“如果从节省角度考虑,咱们罐子村最适合养草鱼。这玩意儿不但生长速度快,而且好喂养。其他鱼类需要喂饲料,草鱼单吃水草也能生长,就是长得慢点。” “那咱们就喂草鱼……” 差不多到中午放工,三个人才把基本事情商量定。 回家路上,王满银特意将谈话过程重新复盘。确认召集没说啥出格的话,才安下心来。 期间王连顺还曾邀请他一起去村里汇报,被王满银干脆利索给拒绝。 理由很简单,自己又不是村干部,就不凑热闹了。 养鱼看着是好事儿,理论上不会出现啥风波。不过……这年头,谁能说的清楚。自己又没想被树立典型,所以露脸的事情还是交给别人。 继续苟着,静待十年之后即可。 晚上吃罢饭,王连顺就火急火燎带上刘向阳,直接找到王满囤和赵建海汇报。他根本没提筑坝养鱼,只说二队打算在东拉河边找片沟岔淤地坝,为粮食增产丰收做贡献。 这话非常符合赵建海的心思,听得他直拍大腿,连夸王连顺觉悟高。 前段时间,他刚给二队开完养猪动员大会,结果晚上就被人打了闷棍。虽然这事儿没有找到凶手,稀里糊涂不了了之。 但是赵建海心里一直记着呢,连带对王连顺也有意见。 今天让他改变看法,这人还是有觉悟的。 赵建海兴奋之余,又提出自己的看法:“这事儿我全力支持,但是你们步子迈的还是有点小,目光应该放的更长远,要敢想敢干!” 按照他的说辞,只在沟沟岔岔里弄个土坝显示不出咱们罐子村社员们的本事,要干就干大的,搞个惊天动地。 应该直接把东拉河截断,沿着村头两座山峁筑一座更大的土坝。就算做不到原西县第一,也要争取做到石圪节最大。 到时候,整个东拉河将会变成一道平川,能给罐子村增加上千亩良田…… 听赵建海说完,王连顺差点傻掉了。 我滴个乖乖!他原本以为自己敢想,谁知道格局太小了。 如果仅仅枯水期在河上垒个土坝截流,倒不费多少功夫。 但是要将整条东拉河截流淤地坝,堵住两座山峁,那工程量就大了去,最少几十米高……这是嘴唇一闭一张就能说出来的? 罐子村男女老少忙乎几年都不一定能完成。 都去修拦河坝,田地谁种? 如此扯淡的想法,赵干事怎么琢磨出来的? 别说他,连王满囤也被吓到,赶忙出声道:“赵干事,你这个想法很好。但是咱们把东拉河全拦住,下游几个村子干旱浇水该咋办?到时候如果争水引起矛盾,可是要出人命的!” “对,争水,我差点把这茬忘了!”王连顺也脸色大变。 黄土高原缺水,人们自然也对水流比较看重。 东拉河上下游大大小小分布十多个村庄,因为干旱时节争水发生矛盾的次数太多了。 王满囤和王连顺两人都经历过。 每次争水,全村男女老少齐上阵,各持棍棒?锨……先开始双方讲理,讲不通就开打,很多人都被打的头破血流。甚至还有动枪的,闹出过人命。 闹大了连石圪节公社的人都没办法解决,最后还是县里来人解决的。 还有的地方争水采取钻火瓮的方式:双方各弄一个大瓮,把瓮底截掉,平放在石头台上,架起火烤。 直到大瓮烧得通红,再各选出一个本村村民巨型钻火瓮比赛。先钻出来的人获胜,本村可以优先灌溉庄稼。 “那……算球了,先按照二队长说的,淤一块小土坝。”听王满囤讲过争水的历史,赵建海立刻开始打退堂鼓。 自己是想干些成绩引人注目,但如果因此引起两个村子发生大规模械斗,好事也变成坏事。 作为始作俑者,他恐怕脱不了干系。 听到这话,几个人都松了口气。 刘向阳感觉自己看明白了,为什么王满银不愿意过来汇报。 第七十八章 没打算出风头 等村里这边通过后,王连顺又马不停蹄召集二队社员开会。 和大队相比,生产队开会随意多了,没那么多形式。 一群人蹲在饲养室里抽着旱烟,几句话功夫就把事情交代清楚。对于二队淤地坝,没有哪个社员会出言反对。 对大部分社员而言,反正都是挣工分,干啥都行。 这年头有句话叫“队长才是领头雁,社员说了不上算”。 在生产队干啥活儿根本不是社员自己能够决定的,大权掌握在生产队长这里。队长分配过任务,就必须执行,不能挑肥拣瘦讲价钱。 让你往东不能往西,让你除草不能种地。如果队长对哪个人有意见或者矛盾,往往会给对方派些工分少的难活儿。 王连顺还好点……至少王满银加入生产队这几个月,感觉对方做事情尽量一碗水端平,没有刻意针对过谁。 大会开完,他准备随大家离开的,又被喊住。 王连顺拉着刘向阳和王延强、王富贵几人开起小会。 “淤地坝不是个小事儿,不能脑袋一热就干。像下山村那样,地坝打好了,一场暴雨冲垮,等于白折腾。必须好好合计合计,有谁认识县里的专家,咱们到时候请一个。延强,你能不能找来?” 王连顺先点王延强。对方是民兵队长,也属于二队的能人,在外边多少能说上话的。 “连顺哥,我是有几个战友在公社工作,不过没听说谁认识淤地坝的专家。干脆咱们让赵干事帮忙,这日怂天天在村里住着,总要出点力……” “赵干事还是算了,”王连顺忙摇头。 他之所以没敢找赵建海,就怕挖鱼塘的事儿被对方知晓。如果让对方帮着找专家,估计很难再瞒下去。 刘向阳他早问过,城里娃一个,在县里不认识人。 想着,王连顺又扭头看向会计。 “连顺叔,别看我,我也不认识……”王富贵忙摇头。 和王延强一样,说到石圪节公社,他或许多少认识几个人。具体到县里,级别太高了,王富贵根本够不上。 “满银,你呢?”王连顺又把希望寄托在王满银身上。上次村里能买来珍贵的药品,听说就是他找的人。 “我倒在县里认识人,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 淤地坝的事儿,王满银也操着心呢,自然想帮着做好。事实上,就算王连顺不问,他也会主动请缨。 不过王满银没把话说死,只是模棱两可回应。 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田福军。人家管着县里的事务,肯定认识相关方面的专家。 换做县里其他人,王满银自然不会冒昧找上门。 不过他看过原着,知道田福军和其他人不同,心里是装着农民的。而且没什么架子,也愿意办实事儿。 对整个农村的发展,有着独到的认识。 上次登门求药的事儿,也证实了王满银的想法。 “那你明天去县里一趟找人,我让村里开证明,成不成都给你算满工。”王连顺一锤定音。 “让向阳和我一起,两个人办事有个照应。”王满银又提了个要求。 “也行,都给你们算满工,一人批些粮票。” 两人毕竟为队里办事儿,自然不能让饿着肚子跑一天。上次买药回来后,两人的饭钱同样被村里报销了。 商议定后,王满银才披星戴月的赶回家。 躺到炕上,他给兰花说了明天去原西县城的事儿,有时间准备顺便看下少安。 小舅子去县里学习新菌肥推广差不多一个月,也不知道现在到底啥情况。 吃罢早饭,王满银和刘向阳没耽误时间,便早早赶到石圪节。 他照例借了辆自行车,驮着刘向阳朝原西县赶去。 这年头县城公社之间尚未通公交车,赶远路太麻烦了。 其实以王满银手里的资金,倒能买得起一辆自行车。甚至自行车票也不算啥难事儿。 不过他暂时没打算出这个风头,连村支书王满囤和赵干事都没有……如果自己弄一辆,妥妥的招人嫉妒。 单是自行车票,就没办法说清楚来源。 农历二月的天气,依然有些干冷。土路边枯草间,已经能够看到点点稀疏的绿意。 “王大哥,你一个人去县城就行,为啥叫上我?也帮不上啥忙。”走出一段距离,刘向阳有些奇怪的问。 “自然是好事儿,向阳……你想一辈子扎根农村,还是找机会回去?”王满银自行车蹬得飞快,头也不回问。 刘向阳倒是精神很敏感,立刻警惕的问:“啥意思?” “还能啥意思,你来罐子村已经几个月。感觉你挺有想法,也对我的脾气,所以才问一下。愿意说就说,不愿意算了。” 王满银虽然不经常去村里,但对村里几个知青还是有关注的。谁是什么脾气,谁做事情偷奸耍滑,谁暗地里喜欢打小报告,他也知道的清清楚楚。 很多人自以为私下里打小报告无人知晓,却不知农村很少能藏住秘密。 农村人没见过世面不假,却并不傻。 刘向阳的脾气秉性算好的,至少不喜欢搬弄是非,村里开会的时候也中规中矩,并不像其他知青那样热情高涨喊口号,对人拳打脚踢。 “听说我们一批来的知青,很多已经找关系回城。我家里的人也下放了,恐怕没办法……”刘向阳叹口气回答,意思不言而喻。 其实这很正常……如果有选择,怕不会有几个人愿意跑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插队。所以刚过几个月,不少脑子比较活的知青,已经开始找关系离开黄土高原。 当兵、招工、病退,什么方法借口都有……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所以这次淤地坝的事儿,你更应该起到带头作用,做出一些成绩,让别人能注意到。至少给村支书留个好印象,以后有什么好事儿首先能想到你。” 既然有意识结交,王满银自然会透露些信息。 “这能行吗?”刘向阳话语里带着欣喜。 其实他当初找王连顺提出修建鱼塘,本身就存了些小心思。 这年头,重在表现的。 他不愿意像其他知青那样用狠做事,只能另辟蹊径。 “事在人为,做了也许没结果,但是不做干等,天上肯定不会掉馅饼。咱们去县城找上次的田主任,你只要能留个好印象,肯定有好处……” “王大哥,谢谢你。”刘向阳更多了几分激动。 随即,他又疑惑道:“这是好事儿,你咋不想冒尖?” “你来几个月,听村里人谈论过我吗?”王满银笑着反问。 “倒是听过……王大哥以前在各地乱逛,见多识广……不过他们太片面,小看你的能耐了。” 刘向阳真心觉得王满银和一般农民不同,身上有股独特的气质。 另外无论谈吐见识还是知识,都让他心生佩服。 “如果没结婚前,我倒愿意当个冒尖的,显一显英雄本色。可是两年前,我在原西县参加过……”王满银把之前给刘庆立所说的话,重新叙述一遍。 当然没敢说太明白,更没有任何禁忌的话语。 听完,刘向阳陷入沉默。 过了十几秒钟,他才在后座上开口道:“我们城市也一样,闹得动静更大!现在想想,还有些害怕……” “所以这样的机会对你有用,对我不需要。我只要在村里呆着,守着婆姨过日子就行。” “谢了,王大哥。” 经过一番交谈,两人倒亲近许多。 刘向阳又不傻,好赖话还能听明白的。 第七十九章 不断改变的看法 被王满银撩起话茬,刘向阳到底有些年轻。 又朝前骑出一段距离,他再次忍不住出声问:“王大哥,你说我们真有可能再回城吗?” “肯定会,只是早晚的问题。”王满银给出确切答案。 “怎么可能?听其他村知青说,下一步上边将会给我们发安家费,一辈子就要扎根农村了。”刘向阳经常和自己的同学通信,都没有这方面的消息。 他实在不知道王满银整天待在村里,凭什么得出如此肯定的答案。 “向阳,你应该学过历史。其实‘世上本无新鲜事,年年新雨滴旧檐’。现在发生的事情,很多都能在历史上找到类似的原型。你只要有心对比一下,就知道我所说非虚。一朝天子一朝臣……” “现在我很迷茫,在罐子村除了看些书外,几乎什么都做不了。男知青还好点,几个女知青经常偷偷地哭。” “看书是个好习惯,应该坚持。知识什么时候都有用,多学点知识充实一下自己,总没坏处的。也能够让自己对人生道路更明白一点。” “还是我刚才说的,要对未来有信心。你们本身的很高,只是一时遭遇困境罢了。 如果真有本领,就会像历史上的楚庄王‘三年不鸣,一鸣惊人’。只要耐心等待,等风来的时候,自然会冲天而起。到时候你们这些人就是天之骄子,我们恐怕根本不会再有交集的可能……” “王大哥,你放心,我肯定一辈子不会忘记你的。”刘向阳忙回答道。 王满银只是开口道:“一辈子太远,还是说眼前……其实你能想到在罐子村挖塘养鱼,这很好,说明内心本就想干一番事业。你和我们农民身份不同,如果真干成了,没人敢冒领你们的功劳。这是一种资本,以后肯定有好处……” 王满银对此有清醒认识。千万不要认为人家插队,就真当一辈子农民了。不管什么时代,都讲究个出身,这些人未来成就可能超乎想象。 自己这番话也算结个善缘,当然,他也没指望依靠刘向阳获得什么。 “王大哥,我感觉你在罐子村有点亏了。” 刘向阳愈发认定王满银不是一个俗人。一般的农民,根本说不出这样深刻的话。 就你这样,两人轮换着骑车,一路边说边聊,倒也不觉得累。 虽然王满银对刘向阳有信心,但到底害怕交浅言深,很多事情并没有说透。只是模棱两可,更不会傻到说出什么犯忌讳的东西。 比上次稍早半个小时,他们已经来到革委大门口。拿出证明信后,依然被人领着见到田福军主任。 换做后世,估计想见一面很难。 “我认识你,孙玉厚的女婿,叫王满银对?这个是城里来的知青刘向阳。”相隔一个多月时间,田福军仍然记得两人的名字,热情打招呼。 “田主任好,徐大夫好,上次的事情太感谢你们了。如果不是徐大夫帮忙买药,我们罐子村不知道会遭受多大损失。村里的老少爷们非常感激,这次知道我们要来县城,特意托我带些村里的枣子……”王满银说着,把手中的布袋递过去。 田福军脸色登时发生变化:“王满银,你这是干什么?净搞些庸俗的事情,再这样马上给我出去!” 王满银一时讪讪站在原地:他当然知道田福军是个办实事儿的,所以这次登门,也没敢送什么离谱的东西。 就几斤罐子村产的红枣,多少算个心意。 “行了,老田,你那么大嗓门干啥,两个后生也不是有意的。”这时,徐爱云出声解围,“你们两个这次过来,不单是感谢我们,还有其他事儿?” “对,我们罐子村淤地坝,想请田主任帮忙,找个相关方面的水利专家进行指导……”王满银赶忙说明来意,没敢再提红枣。 “哦,罐子村打算淤地坝,你们怎么想到找水利专家的?”对这个话题,田福军立刻来了兴致,招呼两人坐下来说话。 他本身就是农村出身,恢复工作后更将原西县大大小小公社跑了个遍,因此对农村的事情非常熟悉。 田福军知道很多村干部热情是有的,但往往不顾实际,脑袋一拍就是干。 淤地坝时能想到主动找水利专家的,还是自己头一次碰到。 “我们村里的想法是‘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做’,这样才能少走弯路。”王满银又来了句。 没有想到田福军听到这话,立刻眼睛发亮。 随即感叹:“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做,这句话说得好。你们打算在村里哪个地方淤地坝呀?” 他是双水村人,对附近几个村子的沟沟茆峁很是了解。 王满银解释道:“淤地坝这事儿最早还是刘向阳提起的,向阳,你给田主任汇报一下想法。” 来的路上,他早想好当绿叶,负责穿针引线。 具体露脸的事情,当然交给刘向阳。 “是,田主任,事情是这样的……”刘向阳见过不少大世面,自然不会怯场。 更何况这次村里关于淤地坝的讨论,他全程参与。所以面对田福军的询问,也是侃侃而谈。 “你们这个想法很好,”田福军听完,不断点头肯定。 稍后,更热情邀请两人在家吃午饭。 王满银连番推辞,见人家真心实意,便答应下来。 这次没见到田润叶,只有徐大夫和他的父亲徐老爷子作陪。 席间,田福军问了很多农村的事情,而且问的非常详细。从粮食产量,到村里有多少超支户,每个工分多少钱…… 王满银当然捡能说的回答,其余只推脱自己不太了解。 吃过饭,两人也没有多待,忙起身告辞。 王满银装作忘记几斤大枣,离开时遗留在原地。 田福军把他们一直送到门口,承诺马上帮着联系水利专家。还说联系住的地方,让他们在原西县待一晚上,明天等具体消息。 王满银连说不用麻烦,他们身上带着村里证明,晚上可以住大车店。 见状,田福军没有再多说,只是从身上掏出几张钱道:“吃你们几斤红枣,我给你们出个住大车店钱。” “这……”王满银接着钱,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心情。 自从穿越以来,随着对这个时代深入了解,他的看法不断发生着变化。 有好的,有坏的……总之,这些都是真实存在着的。 “田主任是个好人,”离开革委大院,刘向阳感慨一句。 跟着,又问:“咱们现在去哪里?” “去县城新华书店,买些关于水稻种植和养鱼的书,再去顺道看一下我小舅子……” 既然明天再回去,时间就充裕多了。 “对,咱们多买些书籍。”刘向阳也忙点头。 “你等着,我上个厕所。” 城里不比山沟,到处人来人往,根本没办法就地解决。 早在大院儿时,王满银一直憋着。 这会儿恰好看到前面斜角有个厕所,当即让刘向阳推车在原地等。 却说刘向阳站在路边,刚等了两分钟,身旁突然出现四五个年轻人。 为首一人冲他招手道:“哥们儿,过来,我给你说个事儿!” 听到熟悉的城市口音,刘向阳知道遇到知青老乡了,多少有些激动。 他也没有怀疑,下意识走过去问:“有事儿?” 结果下一刻,感觉后背被抵上东西。 “最近哥几个手头紧,想找你拆的几块钱。” 刘向阳哪里还不知道,碰到劫道的了。 “拆的”是老城市话,就是半强迫借的意思,约等于是抢。 第八十章 哪里都有害群之马 王满银也没有想到,上个厕所的功夫,出来不见了刘向阳的身影。 带着疑惑,他沿着道路往回寻找。 刚走十多米,就看到几个青年站在巷子口。 其中一个推着自行车的,正是刘向阳。 从他们穿着打扮来看,应该也是插队知青。双方似乎在说着什么。 “向阳,差点以为你走丢了,碰到熟人也不给我打声招呼?”王满银没有多想,远远招呼着。 听到喊声,几人齐刷刷扭头,脸上表情很怪。 刘向阳更直眨巴眼睛。 没等王满银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儿,已经有两个年轻人快步走来,边走边将手插在衣服里。 走到两米开外时,一个白净年轻人问:“你是他同伴?” 话音刚落,他们已经亮出手中的刀具,迅速冲过来。 “我草!”王满银差点傻掉。 几乎在对方冲到身前的瞬间,他本能有了反应。 掉头……撒腿狂奔! 这一刻,肾上腺素飙升,百米冲刺速度估计能达到后世的参赛水平。 王满银丝毫没打算和两人近身战斗……自己虽然身体强壮,但说到底仍然属于普通人范畴,根本不会终极奥诀——闪电五连鞭。 一刀在手,天下我有。 人家带着刀具,迎面战斗吃亏的绝对是他。 王满银在后世看过街头斗殴的相关资料:即使最顶尖的格斗家,遇到持刀的普通人也大部分会认怂。如果发生战斗,大概率持武器的普通人获胜。 “站住,站住!”两个年轻人低吼着追赶。 王满银根本不看后边,埋头狂奔。 短短几秒钟功夫,他就奔出二十多米远,拐到旁边一个巷子里。 等两个知青进去后,发现人早不见了。 “操,这丫属兔子的,太他妈快了!” “个子看起来挺大,怂包一个!” 他们郁闷说着话,没敢停留太久。 查找了一段距离,就匆匆掉头返回。 结果两人刚走几步,其中一个似乎感觉身后不对劲儿,有声音。 他下意识扭头,就见一根鸡蛋粗的木棍当头落下。 嘭! 这知青一个趔趄,带着惨叫跌坐在地上,手中刀具也丢落出去。 早在跑进巷子时,王满银当即拐到一个锁着的楼门里边。而后他闪身进入空间,抓了根木棍返回,埋伏着等待对方靠近。 陕北楼门上锁后属于半封闭建筑,除非从正面看,否则很难发现其中是否藏人。 只是两个知青害怕惊动附近的住户,根本没敢深入巷子,让王满银的伏击计划落空。 无奈,只好尾随跟着,主动发起攻击。 木棍抡起之时,他到底心存着顾及,没敢照后脑勺打,而是落在肩膀上。 自己力气大,之前在村里做过实验,能够单手轻松扛起一百多斤重的石磙。如果真照着脑袋,估计对方不死也是个重伤。 到时候,恐怕自己也落不了好。 另一个知青看同伴受伤,也叫着冲过来。 王满银照样将木棍抡圆了砸过去……又一声惨叫。 知青手中刀具跌落在地上,抱着手臂发出痛苦的声音:“断了,你把我手断了!” 王满银没有放松警惕,将两柄刀具收拾好后,才提着两人离开巷子。 整个战斗过程,不到十秒钟。 两个货有二百多斤重,他却像提死狗一样,轻松抓着返回。 这会儿,刘向阳正磨磨蹭蹭脱衣服呢。 “史超,子华,你们……”剩余两人看王满银以如此造型出现,顿时吓了一跳,慌忙举起刀具。 刘向阳扭头,则是满脸欢喜。 为首知青很快反应过来:“哥们,我们认栽。放了你朋友,你放掉我们的人,怎么样?” “行,”王满银点头。 “他们还抢了我钱和粮票。”刘向阳将衣服扣好,急忙道。 “把钱交出来,两清。” 对面知青没敢耍花招,老老实实将抢来的东西奉还。 王满银也没有食言,直接将两个人丢在地上,带着刘向阳离开。 走到安全地方后,刘向阳有些愤愤不平道:“王大哥,为什么不把他们送到派出所。” 自己在城市里都没吃那么大亏! 这次实在丢人了,传出去估计要让其他人笑掉大牙。 “你们知青精贵着呢……你认为经公后,会怎么处理?”王满银反问。 刘向阳不再言语了。 他虽然一直待在村里,但是知青之间都是互相连通的,自然能听到很多消息。 有些人来黄土高原插队,把之前在城里那套作风也带过来,做出很多疯狂的举动。 现在不少公社都很头疼,把他们当成臭狗屎一样,见到立刻躲远远的。 前不久隔壁公社有几个工作人员去县城办事,半道被劫,同样连钱财和衣服都抢了。 这些工作人员大怒,穿着裤衩去县城告状,引起不小的轰动。 当地很无奈,只得派人找那些参与此事的知青们协商。 对方直接来一句:“钱和粮票已经化完,看在你们的面子上,把衣服拿回去。” 解决此事的人很无奈,只能带了一堆衣服回去,并劝几个工作人员相忍为上。 就算他们把几个抢劫的知青扭送到派出所,恐怕也以教育为主,最后不了了之。既如此,还不如放了了事,省得惹下其他麻烦。 “别想了,以后小心点为好。哪里都有害群之马,咱们还是早些去买,”王满银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买书的过程倒很顺利,三本种田方面的,两本养鱼的书籍,总共不到七毛钱。 王满银自己又买了几本小说、小人书,打算带回家给兰花和少平当礼物。 办完事儿,他们才去县高中找孙少安。 县高中还没有复课,如今教室变成了技术培训基地。各供销社参与新菌肥培训的人员都在里边吃住学习。 校园门口没有人看守,两人畅通无阻来到一间石窑外。 靠近后,听到里边传来声音:“同学们,我们应该用哲学的观点,对化学现象进行分析和研究。化学现象中常伴随发光、放热、变色、沉淀的产生以及气体的放出,这些都是从自然中来的……” “而历史唯物主义和辩证唯物主义,也是从实践中提炼出来的……所以说两者结合,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理论。” 听了几句,王满银禁不住点头。 这个化学老师水平很高,竟然可以把哲学应用到化学当中。 害怕打扰人家上课,两人没敢在教室门口多待,而是掉头在操场上转悠。 没等多长时间,有人开始敲一个铁块……下课了。 早安耐不住的学生们,立刻倾巢而出。 王满银一眼就看到自己的小舅子,忙挥手大声喊。 孙少安扭头,随即兴奋跑过来:“姐夫,你们咋来了?” “我们来县城办事儿,顺便看看你!这是我们村的知青刘向阳,比你大一岁。”王满银给双方做介绍。 聊了几句闲话,少安热情邀请两人去宿舍坐坐。 “不了,你们回宿舍聊。我看有人打篮球,去凑个热闹。”刘向阳指了指操场上的学员道。 他不是没眼色的人,知道人家见面,私下里肯定有话要说。 /111htl 第八十一章 孙少安的担忧 来到宿舍坐下,王满银发现小舅子的床头散落着不少纸,另有一些书籍。 他随手拿起一本,发现有翻阅的痕迹,不少页面已经毛边。 看来自己上次的劝说少安听进去了,重新拾起学习热情。 还有张改好的试卷,最上边写着“优”。 王满银不由得攒了句:“少安,学的不错呀。” “还行,整个培训班上次考试就两个优,我是其中之一,”孙少安有些自豪的介绍道。 他所在的菌肥培训班有二三十号人,除了自己和少数几人是高小毕业外,剩余都读过初中。 参加菌肥培训要用到化学知识的……孙少安根本没学过,刚开始有些发憷。 结果他很快发现,自己听不懂,那些初中毕业的照样蒙圈,甚至表现还不如自己。想想也正常,前些年初高中学生都忙着改天换地,哪有功夫学习。 而且随着课程深入,孙少安发现老师非常负责任,讲的也挺有意思。课堂上并不单单只讲菌肥培训,还对相关知识做了延伸。 其他同学听得昏昏欲睡,他知道学习机会难得,自然认认真真,近段时间不断被表扬。 听小舅子自夸,王满银随意扫了一眼试卷。 嗯,第一题就很有时代特色:请同学们用哲学观点解释论述乙醇的“同分异构体”。 这道题如果换自己来做,肯定不会。 倒是少安的回答很新奇:内因是变化的依据,外因是变化的条件,内因通过外因而起作用……乙醇的内因依据是相同的分子式,外因则是温度和压力等不同……就造成了思想教育的“人才同分异构体”。 这答案,正确的不能再正确了。 这会儿窑洞里没人,不过外边人来人往,说话不方便。 王满银想了想道:“少安,窑洞里太闷,咱们出去转转。” “也好,”孙少安点了点头,随后锁好窑洞门。 县高中建在半山腰,再往上是一座不小的山峁。随着天气转暖,山坡上已经有点点稀疏绿意覆盖。 两人一路攀登来到顶上,顿时感觉视野开阔起来。 周围一览无余,如果有人上来,他们第一时间就能看到。 王满银看了几眼风景,才出声问:“少安,你感觉培训怎么样?” “姐夫,这正是我最近发愁的地方……培训班主要讲解920生长剂和5406菌肥的培训接种技术。它们可以提高土壤肥力,促进庄稼增产增收。按照公社的说法,打算让我们学成回去后创办一个菌肥厂。” “不过这两种菌肥生产过程对环境要求很高。需要使用酒精灯接种,无杂菌操作、繁殖……咱们公社根本不具备这样的技术条件。到时候我们回去,恐怕没办法生产出合格的产品,会不会惹出麻烦?”少安低声说出自己的担忧。 他和另外一人学几个月时间,肯定被寄予厚望。如果回公社一番折腾,花费不小代价却没有成果,说不定会被追究责任。 现在人胆子真大! 让两个学员办菌肥生产工厂,王满银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不用猜,这又是一个拍拍脑袋就上马的项目。 不过他认为小舅子的担心纯属多余,想了想开口道:“少安,你才学了一个多月,都能看出来这个项目必然失败。给你们做培训的老师,还有其他人真看不出来吗?” “你是说……” 孙少安哑然。 “没错,安心学习,该咋办咋办。对你来说,这是个难得的资历。那么多公社都派人参加培训,生产不出合格菌肥产品的,不是一个两个……” “总觉得心里有些难受,”少安无奈道。 他真想学些东西给村里做贡献,而不是白白折腾。 “别说了,牢牢记住我上次的话。凡事多思考,做事随大流,不要特立独行……身上粮票和钱够不?我再给你点。”说着,王满银掏出一叠钞票。 “姐夫,我身上钱够花,还有剩余,”少安根本没有伸手去接,“县砖窑厂招零工,星期天我去帮着装砖,一天能挣一块多呢,现在已经快攒十块了。正好马上到饭点,我请你们在食堂吃饭。” “不用,还是一起出去吃。我们这次受队里外派,可以报销的。” 下山途中,王满银简单讲述一下来县城的目的。 刚回到校园,一个学员就笑着打招呼:“少安,你婆姨又来找你了!” “你这个怂货,再胡说八道看我不锤死你!”孙少安忙出声回应。 婆姨?王满银好奇打量小舅子。 这才外出学习一个多月时间,就被人给看上了? 说起来,少安虽然皮肤略黑,但是身形高大,相貌相当出众。属于一等一的俊后生,有女子瞧上也正常。 少安被看毛了,红着脸解释道:“姐夫,别听他们瞎说,是润叶,我们从小玩到大的。她前段时间知道我在县里培训,就经常过来。” “知道,知道,”见小舅子脸皮薄,王满银没有再出声打趣。 正说着,就见一个女子笑盈盈走来,大方打招呼:“王大哥,你也来县城了?” “嗯,润叶好!我过来给村里办事。”王满银忙打回应。 他上次就看清楚了,少安也许对感情懵懵懂懂的,但田润叶绝对有想法。 接下来,王满银喊了刘向阳,四人去外边国营饭店吃饭。 这个时间点,饭店并没有多少顾客。 头顶电灯散发出昏黄的光芒,终于让王满银感受到一点现代气息。石圪节公社因为太偏僻的原因,到现在还没通上电呢。 说是吃顿好的,其实这年头饭店也没啥可点。墙壁挂着的小黑板上,只写了七八样菜,还有几种主食。 四大碗荞麦面条,三个男生一人两个馒头,又点了一荤一素两个菜。 饭后,田润叶打算独自返回学校,被王满银给拦住。 经过下午一场虚惊,他变得小心许多。 现在外边天彻底黑了,街道连个路灯都没有,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将人安全送回去后,王满银和刘向阳本打算去找个大车店住下,被小舅子给拉到学校宿舍。 宿舍是大通铺,挤挤多睡两个人完全没问题。 吃过早饭,王满银和刘向阳没敢耽搁,早早赶到革委大院等待。 看到他们,田福军很快喊来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 对方名叫谢守政,是省城下放的水利专家,给人一种唯唯诺诺的样子。 “谢专家好!”两人带着恭敬打招呼。 “别叫谢专家,喊我谢工或者老谢都行。”谢守政急忙弓着身子回应,姿态放的非常低。 接下来还有七八十里路要赶,在办公室里聊了一阵淤地坝的事儿后,王满银就提出告辞。 由于谢工这次去罐子村要常住,随行还携带不少行礼和测量器械,所以田福军帮忙找来一辆马车。 送他们走时,田福军特意将王满银拉到旁边交代:“谢工是我的朋友,在村里发生啥事儿的话,你帮忙照应着点。” “明白,”王满银赶忙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在饭店买了些吃食后,他骑车前面领路,几人乘坐马车驶出原西县城。 /111htl 第八十二章 三洗丈夫 等赶回村里时,已经下午三点多了。 王满银和刘向阳没敢耽搁,马不停蹄找王连顺汇报情况。接下来谢工要在村里待一段时间,必须早些把人家住的地方安排好。 那赶马车的汉子急着赶回城里,放下东西就要离开。 王满银将对方送到村口,又拿了一包烟悄悄塞过去。 虽然这次人家能来是因为田福军的吩咐,但是来回一百多里路,马车赶回县城绝对要摸黑。 该有的人情世故,他还是懂得的。 晚上给谢工接风洗尘,村里大大小小的干部都露面了,照例坐了满满两大桌。 王满银和刘向阳作为当事人之一,自然被叫着作陪。 这情况,他也见怪不怪了。 桌上只放一个瓦盆,当然里边饭菜却不含糊。 猪肉炖粉条,炒鸡蛋,炖酸菜,炖鲫鱼……现在农村就这个条件,想吃更好的没有,招待客人基本是老几样。 尤其猪肉,不过是过年剩下的炼油渣而已,多少算个荤腥。 至于几条鲫鱼,则是王连顺特意找村里人讨来的。今年也邪门了,已经一个多星期,东拉河里断断续续仍然能捉到不少鱼。 现在整个东拉河上下游几个村子的孩子们,几乎天天守着河边闹腾。 除了饭菜,王满囤还让大队会计拿出两瓶好酒。 难得吃顿好的,在场众人都没有客气,嘴里说着话,筷子落得一个比一个快。 他们刚吃了两分钟,窑洞门又被推开,来人是村支书的弟弟,一队队长王满军。 这人进屋就挤到桌子前,拿起一个空酒杯道:“吆,实在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我有事儿耽搁来晚了,先自罚三杯!” 在众目睽睽之下,王满军抓过酒瓶,咕嘟咕嘟给自己倒酒。 连喝了三个,才意犹未尽放下酒瓶。 “你这日怂绝对故意的,就为多喝几口酒……”王连顺压低声音,凑到王满银耳朵边道。 王满银也有些无语,以前只是听人说王满军好喝酒,却没想到花样弄这么多。 王满囤显然很了解弟弟,斜了一眼,没多说啥。 接着,他端起酒杯,给谢守政敬酒。 谢工酒量真不行,刚喝几轮就满脸通红。 王满银害怕对方喝醉酒乱说,特意存着几分小心,随时准备帮腔。 没想到谢守政酒品相当好,喝醉后不说不闹,直接把头往窑壁上一耷拉,哼哼唧唧睡起来。 赵建海原本想趁着酒席间,和谢守政探讨一下自己筑坝拦截东拉河的宏伟计划……上次被人反驳,他事后仍然有些不甘心。 只是看对方醉醺醺的模样,只能暂时无奈作罢。 正主已经喝趴下,众人也闹腾不起来了,便草草结束。 当然,两桌酒菜被吃了个精光,连点汤都没剩。 等众人离开时,王满银才把谢工叫醒。 见对方走出窑洞时扭扭晃晃,他只得一路帮忙架回去。晚上黑灯瞎火,到处沟沟坎坎,谢守政又对路不熟悉,万一摔到深沟里可就惨了。 谢守政的住处下午已经安排好,就在村小学一孔窑洞里。 把人安全送到家,王满银才重新返回。 到村口时,他并没有急着回家,而是趁夜色来到东拉河边,又悄悄放了不少鱼。 这已经是第三次。 不过除第一次鲫鱼比较多外,王满银现在往河里放的,大多以泥鳅和小杂鱼为主。 主要河水浑浊,鲫鱼在这种环境里并不能生存太长时间。像泥鳅和麦穗这些小杂鱼,适应能力更强。 另一方面,鲫鱼个体到底有些大,数量陡然猛增很容易让人觉得奇怪,还是细水长流比较好。而那些杂鱼不显眼,数量增加很容易被忽略掉。 做完这一切,王满银才返回窑洞。 见丈夫归来,兰花早早准备好洗脚水端过来。 结果,直接被一把搂住。 兰花乖乖坐在怀里,任由男人表达情意。 过了一会儿,她才道:“满银,赶紧洗脚,水马上凉了。” “嗯,”王满银点点头。 洗脚刷牙洗脸,还有洗……宛如后世某部电视剧里的三洗丈夫一样。 黄土高原本就缺水,再加上这个时代人们对个人卫生不太讲究,所以罐子村很多村民常年不洗澡,头上起油长虱子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有些还因为长期不洗头,经常发痒用手抓,最后头上起癞子的。 王满银来自后世,对这种情况自然不能容忍。 他和兰花每隔几天,晚上都会在窑洞里用木盆清洗一下身体。 别说,这个过程很有意思。 平时王满银即使穿着满是补丁的破棉袄,整个人也总收拾的干干净净,精神面貌明显不同……这也大概是很多人第一眼看到他,就留下深刻印象的原因。 一番温存后,兰花又开口道:“满银,这两天,有人过来询问咱们代销点收购甘草吗?你没回来,也没敢答应。” “收,当然收,不过等我明天去供销社问问再说。”王满银回答道。 春秋天挖甘草,也算这个时代黄土高原农民为数不多来钱的门路之一。 供销社会按照根茎大小,颜色等分等级收购……自家的价格必须和供销社统一,高了低了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现在不同于后世,黄土高原的野生甘草资源十分丰富。无论田埂地头,还是坡畔崖沟,各种地方都有可能生长。 另外还有柴胡、山扁豆、黄筋楂等等,这些供销社同样也有收购。 因此很多打柴放羊的农民外出时,都会带上小撅头,方便随时采挖草药。 当然常挖主要是甘草,这玩意儿数量比较多,而且价格也好。 不过挖甘草也属于个力气活儿,一般上年份的甘草,能长到两米深,差不多需要忙乎大半天。 寻常的碎娃们和婆姨,根本没这个精力。 如果运气好的话,还能够挖到锄把那么粗的,能有三米多长,晒干差不多有七八斤重。 这样的自然属于一等品,价格也要高很多。按照往年收购价,一根就能卖两元钱左右。 当然像巨型甘草属于少数,可遇不可求。 普通的干货要便宜很多,一斤也就一毛多。 去年王满银刚得到空间时,也曾往里边移植了不少甘草。 他采取的是根茎种植,直接剪段掩埋,大概有上百株的样子,一直扔着没管。如果不是听兰花提起,几乎完全忘记这事儿。 等过几天有时间,可以进去挖些看看成色。 如果够得上卖的话,又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空间黄土地还有不少剩余,也可以继续种植甘草。 第八十三章 好事儿多磨 由王满银和刘向阳作陪,谢守政差不多用三天时间,将罐子村周围的沟沟茆峁转了个遍,同时绘制出一副简易的地形图。 这人平时闲聊谨小慎微,说起专业工作倒像换了个人,显得神采飞扬,滔滔不绝。 尤其在王满银提到李仪祉后,谢守政言语中更充满了崇拜之情。直言其设计的“关中八惠渠”惠及数百万生民,功德无量。 刘向阳第一次听说此人,知道了他的事迹后,同样赞叹不已。 后世很少有外省人知道李仪祉,更不知道他在三秦大地人民心中的地位。 一句话概括,这是一个被人立庙祭祀的“神”。即使在这个风起云涌的时代,其香火亦从未中断。 也是从谢工口中,王满银才深刻明白,要想在土质疏松的黄土高原上成功修建一座坝体,远比想象的要复杂。 从选址到施工材料都有讲究,中间牵扯到大量的绘图和计算。比如年来泥沙量、年最大降雨量、反滤层、溢洪道…… 如果设计存在问题,一场暴雨可能就让无数人耗费几个月,甚至几年的功夫全部白费。 这些年,黄土高原一直在大力推广淤地坝。很多村子都是自行修建,坝体设计严重太合理。基本属于“建了冲,冲了毁,毁了再建”。 谢守政他们曾经做过调查,仅仅过去三年时间当中,因为夏季暴雨,原西县共损坏坝库三千多座。 其中坝体大部溃决,坝地泥沙大部被冲走的有一千多座,占了34,剩余则是部分坝体溃决,还有溢洪道损毁的。 期间,王满银把挖个水塘蓄水养鱼的想法透露了一下。 谢守政倒没觉得奇怪,淤地坝本身就有蓄水养鱼的功效,只要到时候设计泄洪通道时略作改变即可。 等设计方案出炉,他们立刻上报到王连顺那里。 王连顺也没耽搁,照例招来二队几个能人,晚上开小会研究。 王满银和刘向阳自然在其中。 只是没有想到,连赵建海和王满囤也来了。 由此可见,村里同样对这件事情很重视。 接下来,谢守政把图纸挂在窑壁上,开始简单介绍自己的设计图。 他所设计的淤地坝具体位置在村边的东山峁。那片区域地理环境较好,有条长崖沟呈葫芦口状,而且坡度比较平缓,紧邻东拉河。 在沟口筑一条坝体,土石量应该不会很大。 当然相应还设计了两条溢洪口和放水闸。 如果遭遇突发暴雨,只要及时打开放水闸泄洪,就可以最大限度保证坝体的安全。 工程顺利完工后,一年内大概能够增加十亩地,后期面积还会增加。 听到只增加十亩地,赵建海很失望,立刻开口打断:“谢工,我感觉你这个设计方案太保守了!十亩地,和没增加有什么区别?” “已经不少了,淤地坝是个长期过程,应该以小型为主、小多成群、大中小结合。如果想增加川地面积,后期还可以在支流上继续建造第二道、第三道坝体,形成阶梯落差。” “还是太慢了!我有一个想法,你看行不行,”说着,赵建海起身站到图纸前。 他左手卡腰,右手在图纸上比划着,发出强有力的声音:“我们一次到位,把整个东山峁全部给它截住。按照你刚才的计算,最少能增加上百亩川地。顺便还能建成一个中性水库,方便后期灌溉农田。一举多得!” 在赵建海看来,既然截断东拉河不行,那就改成截断东山峁! 轰轰烈烈的干一场! “这个,这个……”谢守政傻愣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谢工,你有啥尽管说。”王满囤催促道。 谢守政犹豫了一下,最终决定实话实说。 “赵干事,淤地坝对地形选择也是有要求的,口小、肚大、沟坡缓,淤地多,这样可以省时省工省力,一到两年内就能见具体效益。如果将整个东山峁拦截,工程量会很大,根本不是罐子村上百号劳力能够完成的。而且耗费时间也会比较长……” “工程量大不怕,只要能给罐子村增加上百亩好川地,我们有信心战胜困难。”讲完,赵建海冲着对面几人大手一挥,很显气势。 见谢守政要继续解释,王满银忙拦住话茬:“谢工,如果按照赵干事的设想,你计算一下大概需要出多少人工?” “根据土石方量计算,最少需要两万人次,花费半年时间才能完成。当然,有大型工程机械的话,速度会加快不少!另外既然准备修建一座小型水库,建筑工程材料就不能再使用土方,要用到石料水泥砂浆……如果缺石料,还可用预制钢筋混凝土块。” “赵干事,就按你的设想做。你明天就去公社联系,让上边牵头,号召其他村子来我们罐子村出义务民工。另外,再让公社批一些水泥砂浆……这事儿办成了,罐子村全体社员都给你写感谢信!”王满囤满脸笑容开口。 “没错,赵干事,真成了,我们二队会给你立个牌坊!”王连顺赶忙接话。 “赵干事,我就喜欢你这样敢想敢干的好汉!” 王延强同样连连称赞。 王满银和刘向阳对视一眼,强忍着笑意。 如果赵干事真能办成这样的事情,他们也不反对。 别说增加上百亩,就算给罐子村增加几十亩淤地,绝对是好事儿。 王连顺等人恐怕抱着同样的想法,把社员外派干义务工,他们心里当然不愿意。 但是让其他村子社员来给罐子村做义务工,则非常乐意。 “我试试,”赵建海再没有刚才的气势,有些心虚回答。 他来罐子村当驻村干部,一直想要尽快干出点名堂,早点调回到公社工作,所以才会提出各种亮眼的设想。 在赵干事看来,自己只提供设想,具体操作应该由村里完成的。 现在让他去公社跑流程……无论是出动两万民工,还是水泥砂浆钢筋,恐怕都没这么容易。 尤其水泥砂浆和钢筋,这些需要指标的。而且就算弄到指标,罐子村也没有钱买呀,总不能再让公社出钱支援。 不过看着大家充满期待的眼神,他根本没办法拒绝。毕竟自己话说出口了,只能硬着头皮答应先下来。 原本谢守政还要继续讲解的,现在只能暂停。毕竟他只是人家请来做技术指导的,真正下决定的还是罐子村人。 自己凭良心把该说的话该做的工作完成即可,对于结果就不再强求了。 王满囤那边说几句话后,这场小会便草草结束。 倒是送谢守政离开时,王连顺主动安慰:“谢工,好事儿多磨,还需要你再等待几天……” 话里的意思很明显,他也不看好赵干事去公社找支援。 “我知道,我知道,”谢守政只能点头。 第八十四章 空间遭遇虫灾危机 来供销社送鸡蛋时,王满银照例去了郭朝旺家一趟。 见到郭主任家婆姨后,他送上十多条鲜活的鲫鱼,只说从东拉河里捉到的。 现在东拉河里有鱼的消息,已经成为一个爆炸性新闻,传遍整个石圪节公社。 这些日子,不仅沿河几个村子,连公社里同样有闲人守着河边捉鱼。甚至连东拉河的支流杏树河里也发现有不少鱼类。 所以面对王满银送来的鲫鱼,郭朝旺家婆姨自然没有怀疑。 而且她心里还是很满意的,觉得这人知恩图报,啥时候可以再给丈夫吹吹枕边风。 去年供销社搞“服务社员,送货下乡”,在石圪节公社下边设立了几处代销点。 除罐子村外,还有下山村、椿树峁等几个村子。 可是这些代销员们平时连个影子都见不着,连过年也没来家里坐坐。如果没有王满银作对比,郭朝旺婆姨不觉得啥,现在倒有了想法。 前几天她听丈夫说,双水村田福堂过来反应,想在村里开设个代销点,方便社员们日常生活需要。 这事儿要给拦了……之前王满银提了一嘴,双水村和罐子村挨着,平时双水村的人缺啥东西也去他家代销点买的。 “满银,我回头给你叔说说,罐子村和双水村只要一个代销点就够了,不会再让人开第二个……” “谢谢婶子,”王满银先是发懵,继而赶忙表示感谢。 又说了几句闲话,起身离开。 他也没有想到,送了几条鲫鱼,还会有意外收获。 天地良心,自己这次真没什么目的,只是日常加强下关系而已。 对王满银而言,今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都会在罐子村生活,郭主任家关系自然需要长期维持的。 人情往来说起来有点庸俗,却在所难免。 如果平时不烧香,等事到临头再想抱佛脚就晚了。 另外等小舅子从县城培训归来,还要仰仗着人家帮忙安排呢。 事情办完,王满银没有在公社逗留。 返回家的途中,他照例找了个偏僻的崖畔圪崂,闪身消失。 这几天忙东忙西,每次进出空间来去匆匆,一直没有时间仔细查看里边具体情况。 站在茂盛的芦苇丛边,王满银看着水面窜动的鱼群,继续幸福并无奈着。 从开始养鱼起,他没有停止过挖掘水塘。 只要有空闲,总要拿着铁锹忙一阵子。 断断续续几个月,水塘面积扩大到三百多个平方,很多地方差不多有一米。可是对于迅速扩大的鱼群而言,仍然显得过于狭小了。 近半个月,王满银已经往东拉河里放出几百斤杂鱼。但是水塘里的鱼群生长繁殖速度惊人,丝毫没有减少的迹象。 自己又没办法经常拿鱼出去吃,就这么一直养着实在太浪费。 至于去米家镇找李平卖掉……对方倒说过有多少要多少,关键王满银不敢真这么做。 去黑市做交易,他始终本着安全第一。尤其开春以来,原西县附近对黑市的整治越来越严格了。 隔两三个月卖一次鱼已经是极限,过于频繁很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自己现在不缺钱,还是小心点为好。 思来想起,王满银决定有机会继续往东拉河里放杂鱼……也算给沿岸几个村子的人们增加些肉食了。 其实他每次放鱼都收敛着,一次只弄百来斤。这数量看似不少,可是平均到几十里长的东拉河里,就显得很不起眼了。 更何况,东拉河还存着着几条支流呢。 围着水塘绕了一周,王满银又去查看甘草田。他刚在供销社打听过,晒干的甘草一斤一毛钱。 空间里这些,应该也能够出售了。 来到田边,他拿起铁锹,试探着挖了一根。 一切都在预料之中,空间得天独厚的环境对植物生长促进作用很大。这片甘草只种下四个月时间,已经长到拇指粗。 王满银朝地下挖了一米多深,仍然没看到甘草根梢。整条全部挖出来晒干,估计能有一斤重。 照这种产量估算,这片最少能出产上百斤,晒干就是十块……看起来并不多,却是个长久稳定的进钱项目。 只要自己一直种植甘草,就能不断有产出。 更重要一点,这种来钱方式比卖鱼安全多了,自家代销点就能直接消化掉。 在空间里种上几分地,一年挖几茬,估计能有上百块的收入。抵得上生产队社员们一年分红了。 唯一不太好的,就是挖甘草是个力气活儿。 如果再算上卖鸡蛋、卖鱼,自家一年稳稳破千元。在这个时代,这收入绝对吊打无数人了。 王满银没有马上变成万元户的打算,对此自然非常满意。 说实话,真有上万块,想花掉都难。 等等……蚂蚱,空间里怎么会有蚂蚱? 他正盘算着美好未来,忽然看到前方不远处甘草叶子上,趴着一只草绿色的尖头蚂蚱。 王满银还以为看花眼了,自己从未往里边引进这种昆虫。 尖头蚂蚱在黄土高原叫老扁担或者扁担钩,脑袋尖尖,身子细长,最大能长到十厘米。 它也算难得的肉食,更是农村孩子们的最爱。放在火堆里烤熟,颜色焦红,能吃出鸡肉味。 王满银思考片刻,觉得可能是之前移栽植物时,无意间带进来的虫卵。 这发现也让他顿时紧张起来。用后世的话说就是,“家里发现一只蟑螂,可能就藏着无数只”。 蚂蚱同样适用于这句话,一般不会孤立存在。 王满银将整片甘草地仔细寻摸一遍,果然又捉到两只蚂蚱。 跟着,他走进不远处那片红薯地。 外边四五月份才开始种春红薯,空间里的第二茬已经长成绿油油的大片了。 他刚在红薯地里走几步,立刻惊起几只昆虫蹦跶着飞跑。 我尼玛!王满银直接破口大骂。 除了蚂蚱,还看到一种叫土匪头的蝗虫。 将整片红薯地巡逻一边,足足赶起上百只。 之前空间发展一直很顺利,王满银真没考虑到会出现意外情况。不知不觉间,蚂蚱已经繁殖出如此大规模,自己竟然一无所知。 这玩意儿在野外环境中,一年可以繁殖两到三代。换成空间的环境,可能繁殖速度更快。 必须尽快将它们除掉,否则任由其发展下去的话,肯定会对空间造成灾难性的影响。 王满银第一想到的就是喷洒农药,随即又给否决掉。现在个人很难买到农药,就算能买到,也不能这么做。 空间环境牵一发动全身,到时候很可能会影响到其他动物。 想来想去,只能采取生物防治了。 黄土高原常见能吃蝗虫的动物,除了鸟类就是青蛙。 可惜这个季节,青蛙还在冬眠,到四五月份才能出现。 至于鸟……空间里现在有十多只岩鸽外加一大群鸡仔的。理论上只要将它们放出来,分分钟将蝗虫吃个干净。 可惜这些鸟不但吃昆虫,还吃庄稼。 如果把它们放在空间里散养,估计蝗虫没吃掉多少,反倒会把空间庄稼祸害的不像个样子。 所以,只能从外边捉其他鸟了。 王满银倒真想到一种,那就是黄土高原常见的崖沙燕。 它也是燕科燕属的一种鸟类,模样和家燕很像,只是个头略小。 和家燕在窑洞里做窝不同,崖沙燕主要在崖畔上用尖嘴凿洞为巢,洞口椭圆形,差不多茶杯大小。 更重要是,这玩意儿成群居住。 每到春末夏初,经常能够看到东拉河边崖璧上被凿出成大窟窿小眼睛,都是崖沙燕的巢穴。 很多人以为燕子只吃飞虫,其实不然,它们只是更擅长在空中捕猎罢了。 像蝗虫,蚂蚱、金龟子这些,无论家燕还是崖沙燕都吃的。 不过它们同样属于候鸟,需要再过些日子才能返回黄土高原。 所以眼前最重要的,还是动用人工把这些蝗虫捉光。 第八十五章 捉大雁的神奇方式 接下来,王满银在红薯地里一通折腾,连撵带打,大大小小的蝗虫捉了上百只。就这,还有不少漏网之鱼。 对此,他也无可奈何。 如今空间绿化成果非常显着,除了少数区域还存在黄土地外,其余基本被植物覆盖。 放眼望去,一片郁郁葱葱,倒和几十年后的黄土高原非常像。 在这种环境当中,要想把所有蝗虫彻底清理干净,几乎不可能。 目前只能暂时控制数量,不让它们泛滥成灾,等过些日子捉到青蛙和崖沙燕再做打算。 王满银最初进空间想继续挖水塘呢,结果彻底和蝗虫蚂蚱干上了。 他现在不缺肉食,根本看不上这些虫子,也没时间烤着吃。 倒是空间里那些鸡苗有福了,美滋滋享用顿蝗虫大餐。 看时间不早,他没有继续忙乎,匆匆喂过空间里的家禽家畜,便重新出现在外面。 王满银正准备收拾一下,挑着扁担回家,忽然听到不远处台塬上传来一阵响亮的嘎嘎声。 很像有大鹅在叫唤,听声音似乎数量还不少。 石圪节公社这边,没有听说哪家喂大鹅的。 黄土高原这边严重缺水,历来都没有养鹅的习惯。 带着好奇,王满银循声走去。刚翻过两座小山峁,就看到一群土灰色的大鸟正在麦地里啄食,差不多有三四十只。 大雁?! 可不是吗,现在马上进入三月,差不多也到大雁飞回的季节了。 至于鹅叫声……家鹅本就是由大雁驯化而来的,类似野猪和家猪的关系。而且尚未出现生殖隔离,从根本上说它们就是同一种动物。 燕子没等来,倒是大雁先飞回来了。 不过黄土高原这边并不是它们的最终归宿,这些家伙吃饱喝足后,还会朝更北方飞去。 看到不远处的雁群,王满银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东西可以吃。 一只成年大雁差不多有十斤重,足够一家人美美吃几顿了。 而且还可以弄到空间里繁殖。 可惜他手头没有猎枪,盯着看了许久也没办法,只能望而兴叹。 到家,见兰花和几个村里的婆姨闲聊,王满银打了声招呼,便挑着货物返回窑洞。 直到中午放工,这些婆姨才相继离去。 没了外人,他解开帆布,拿出从供销社买来的麻花送到兰花嘴边。 对此,兰花已经习惯了。 只要男人去供销社送货,每次回来都会给她带些吃食。肉包子、白面馍、咸烧饼、油馍馍……从结婚以来,兰花几乎将供销社饭店的面点吃了个遍。 而且买的比较多,每次都有娘家一份。 两口子正吃着,忽然听到外边大黄叫起来。 兰花第一时间有了反应,急忙将剩余的麻花扣在瓦盆下。 王满银则应声走了出去,才发现是王连顺和王延强两人站在场畔下。 “连顺叔,你们咋来了?是不是淤堤坝的事儿有结论了?”王满银说着话,将两人迎到场畔上,又从屋里拿来一盒香烟分发。 “哪有这么快,就那个白鸡屎,能办成才叫见鬼。”王延强撇了撇嘴回答。 他现在对赵干事越来越看不上眼,私下里直接以白鸡屎相称。 在石圪节公社这边,白鸡屎可不是什么好话。意思是光有嘴上功夫,就好像鸡拉稀,一下一大滩。 “满银,我们上午发现东阿河边落了一群大雁,想捉几只吃,这不找你来商量一下。” “捉大雁,咋捉……用我家大黄?” 这是王满银能够想到的答案。不过两人真是高估大黄,让它撵个野鸡啥的都够呛,更别说捉大雁。 这种鸟可比野鸡机灵多了,落地后会安排同伴放哨,连睡觉都不例外。 稍有风吹草动,警戒雁便会发出声音警告,所以很难靠近。 “不用大黄,而是要从你这里弄包针。下午没事,再跟我一起去找些马泡蛋。” “马泡蛋,用这玩意儿有用吗?”王满银不解的问。 马泡蛋他倒是知道,外形看上去像袖珍版的甜瓜,成熟后颜色金黄。吃起来没啥味道,但闻起来特别香,也算黄土高原上为数不多的野果子之一。 不过他第一次听说马泡蛋可以捉大雁,本能觉得不靠谱。 王连顺也觉得不大可能,同样询问道:“没错,延强,你确定马泡蛋真能逮到大雁吗?经过一冬,现在马泡蛋可不好找。别咱们瞎折腾一通,到时候连根大雁毛都抓不到。” 马泡蛋秋季成熟,现在春天野外已经很少能找到惨果了。 “你们就放心,我以前在平原地带当兵的时候,看过人家用马泡蛋捉大雁。效果特别好……” 按照王延强的说法,这种捉大雁方法特别简单。 把针握成鱼钩状藏在金黄的马泡蛋里,末端绑上麻线,然后放在大雁经常出没的地方即可。 当然,麻线另一端用木棍固定。 马泡蛋光溜,只要大雁吞下就再也吐不出来,挣扎时还会被针钩挂住肉,根本无法逃脱。 听到这方法,王满银眼睛顿时一亮:这不就是陆地版本的钓鱼吗? 马泡蛋是饵料,针钩当鱼钩,麻线是鱼线。 “延强叔,必须用马泡蛋吗?其他东西行不行?” 在后世,别说捉大雁,普通人就是在野外见到大雁都很难。 对于捕捉方法自然无从谈起,所以根本不知道马泡蛋到底有何魅力,为啥必须是这东西。 不过对于王满意而言,马泡蛋倒不难找,空间里有很多。之前他就弄了不少成熟的喂野鸡。 “我也不清楚,反正见人家这么捉过。” “要不这样,正好我前几天捉了些泥鳅,一直在家养着,等弄好可以挂几条泥鳅试一下。再多弄几条鱼钩,和马泡蛋做个对比实验。” 王满银本能感觉用泥鳅效果应该更好。因为大雁是杂食性动物,更喜欢吃小鱼小虾的。 对此,王延强倒没有反对。 几人商量定后,便各自回家。 自家开个代销点就是方便,需要啥东西随时可以取。 王满银吃过饭后,立刻拿来一包针,放锅灶下烧热折弯,连做了十几个针钩才停手。 趁着王延强没来,他又给兰花打了声招呼,外出转悠。再返回时,手里多了一把金黄的马泡蛋。 他没敢挑太新鲜的,而是选了十几个已经干瘪的。 “行呀,满银,你从那里弄来的?我还想着这东西很难找的,下午估计要费事呢。”看到马泡蛋,王延强很意外的问。 “我记得上次撵兔子的时候,在村后老坟那边崖畔下看到有,刚才去找了一圈,就找到这么多,针钩也我折好了。” “那还等啥,你先去东山峁那边的浅滩上,我回去拿枪。”王延强没想到王满银这么快就把准备工作做好,自然也没带上枪。 两人分开后,王满银提着东西径直来到东山峁,果然见到浅水处栖息着几十只大雁,正伸长脖子在水中啄食呢,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上午看到那群。 只是没等他靠近,那群大雁便扑闪着翅膀飞去。 害怕自己操作方法不得当,王满银没敢独自把陷阱设置好。 没等多长时间,王延强就带着步枪赶来。其实打大雁最好是土枪,可惜他家没有,只能拿着步枪凑数了。 设置好陷阱后,两人就躲在崖畔下等待。 结果一等就是半天,落山,那群大雁愣是没见踪影。 王延强有点着急了,一个劲儿小声叽咕,却无可奈何。 王满银倒是心平气和,作为一个钓鱼佬,空军的情况见多了,自然习以为常。 其实这种陷阱纯粹是碰运气……如果大雁不来,再着急也没用。 只要它们看到诱饵,总会有上钩的时候。 别说,王延强的期盼真有效果。 天快黑的时候,这群大雁终于飞回来了。它们在天空绕几圈,感觉没什么危险,重新落在水边。 两人都激动起来,目光紧盯着那群家伙。 第八十六章 风干大雁 没等多长时间。 嘎嘎……嘎嘎…… 突然间,浅水处几声急促的惊叫声传来。 紧跟着,雁群乱作一团,纷纷展翅直冲到空中。 原地留有几只,口中发出沙哑低沉的声音。它们翅膀疯狂扇动,却根本没办法飞起,只是围着水洼打转。 “捉住了,真捉住了!!”王延强兴奋大叫到,直接端着枪冲了过去。生怕晚几步,大雁挣脱麻绳逃走。 王满银同样有些激动,手里攥着几根麻绳,紧随其后。 两人跑到东拉河边,分别朝着最近处的大雁扑去。 几个家伙看到人类靠近,挣扎的更加厉害了。可惜它们的嘴巴被卡住,只能围着原地打转。 没费多少力气,王满银两人便各自抓住一只。用麻绳拴住翅膀根和双腿,便让它们彻底失去了逃跑的可能。 一共五只大雁中招,等忙乎完后,两人才松了口气。 近距离看,这东西几乎和家养的雁鹅没啥区别。 王满银特意看了一遍设置的陷阱,发现大雁对泥鳅和小鱼更感兴趣,没有一只吞食马泡蛋的。 这也证明王延强的想法有偏差……只要是诱饵,都能捉到大雁。 至于他所见到的马泡蛋捉大雁,更大可能因为秋末冬初,万物萧条,麦地里一片碧青,金黄的马泡蛋很显眼,更容易被大雁看到而已。 不过有点可惜了。几只大雁完全将针钩吞到嗉囊当中,根本没办法取出,自然也不可能养活,只能杀了吃肉。 当然,五只大雁并非由王满银两家分掉,而是算给队里打猎挣工分。这是王连顺中午说好的,无论能不能捉到大雁,都给两人记半天工。 对此,王满银倒没什么意见。 还是那句话,不患寡而患不均。即使自己捉到五只大雁,也只能拿到村里分了。否则自己一家吃肉,妥妥的拉仇恨。 到目前为止,兰花一直遵从着他的吩咐。 早上和中午都做的比较简单,只有等晚上天黑才会改善生活。 当两人提着大雁回到村子里时,立刻引起轰动,大人小孩都围着看热闹。 一个个兴高采烈,不断谈论着晚上怎么吃大雁。 王满银悄悄把王连顺拉到旁边,小声道:“连顺叔,咱们先杀两只大雁过过嘴瘾,其他的肉应该存起来。等二队出工淤地坝时,给劳力们改善生活吃。” 这么多人都看到了大雁,不让吃也不行,但更要为马上到来的淤地坝考虑。 淤地坝是体力活儿,需要肩扛手挑,如果不能保证营养,干起活儿根本没劲头。 尤其现在正是春黄不接的时候,很多人家都开始进山挖野菜了。 罐子村这边好点,因为靠着东拉河,两个生产队都有些水浇地。所以能够分到的粮食多点,基本家家都存有些口粮,加上挖野菜对付着,勉强能够支撑到麦收。 山峁对面的石川村,不少人家早已经断顿,由男人带着婆姨孩子外出讨饭。 不仅仅石川村……在石圪节这边,几乎有一半村庄的受苦人都如此,甚至包括一些生产队的队长。 有的大队为了方便社员们外出讨饭,还会给开证明。 “行是行,不过现在不比冬天,大雁肉恐怕保存不了太长时间……被赵干事掺和,淤地坝不知道啥时候才开动,别到时候弄臭了。”王连顺有些担心的开口。 “没事,我们可以做成风干大雁,保存几个月都没事。”王满银简单介绍了一下如何风干大雁。 他见过后世某地制作风干鸡,过程并不复杂。 就是杀了鸡后用盐腌制,放在通风处风干。不过这种传统做法效率太慢,需要等上二三十天才能完成。 王满银打算选另一种快速方式……腌制后放在太阳下暴晒。如果天气好的话,两三天就能完成,只是口感上要差一些。 其实现在这天气做风干大雁正合适,虽然晚上气温接近零度,但是白天中午能达到10多度。 听王满银讲的头头是道,王连顺自然表示同意。 其实这些日子,他也在考虑如何安排劳力们吃饭的事儿。甚至还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暂时没敢和其他人商量。 等商量定后,王连顺立刻宣布,晚上吃两只大雁,剩余的存起来,等淤地坝时给劳力们改善伙食。 尽管不少人有些失望,但到底晚上能吃顿肉,他们也没说啥。 十多个男人齐上手,没一会儿功夫就把五只大雁处理干净。 依然由“斜眼”王寿长掌厨,剁成小块的大雁肉放在大锅里直接加水乱炖,再加入葱、姜、辣椒……做法简单粗暴。 没办法,现在缺少食用油和各种调料,王寿长就算有再大能耐也施展不开。 当然,村民们也不在乎味道。这年头有肉吃就很好了。 等大雁肉炖土豆做好,照例每家一平碗。 两只大雁拾掇干净,最多能出十斤肉。二队五十多户,算上入队知青,有小三百口人,一人能尝到两块肉已经很不错了。 即使如此,也让一队不少社员羡慕不已。 话说从冬天到现在,二队已经分过几次肉了。 王满银一手端着碗,一手提着三只大雁返回。 村里其他人都不会做风干大雁,这重任自然又落到他头上。 也不是白出力……王连顺交代的很清楚,腌制好几只大雁,给他算一天满工。至于用多少盐,记在生产队账上,等年底分红的时候一并算。 对于这结果,王满银没啥说的。 工分,工分,社员的命根。 给生产队做工,当然不能白出力。有人去公社开半天会都算工分,还有些不干活能拿到“补助工分”。自己付出了劳动,当然应该得到报酬。 王连顺还算比较老实,尽量在评工分上做的比较公平。有些有势力的生产队长,千方百计找理由给亲属多加工分,更有甚者派队里人给自家做活。 这也是很多生产队长年年换的原因。 隔壁公社还传出一个顺口溜:“队长要嫁女,派了两木工,家俱做一套,记的队上工。社员提意见,当面笑脸迎,过后找岔子,扣他十分工。支书要建房,队上找帮工,全家住新房,没出一分工……” 吃过晚饭,趁着兰花刷碗刷锅的功夫,王满银就摆开阵势忙乎。 他也没有做过风干肉,纯属嘴炮一个,只知道具体步骤和注意事项。 不过领了任务,挽起袖子就是干。 无非腌制时尽量保证肉质干燥,否则很容易变质。至于填充葱花、姜片这些,他不知道量多少,只能跟着感觉走。之后再撒上盐腌制两天,放在太阳下暴晒即可。 忙乎个把小时,王满银两只手发酸,总算把三只大雁做好。 而后为了防止遭老鼠,他特意放到水缸里保存。 有了大黄,王满银家老鼠几乎绝迹。不过事无绝对,偶尔还会从其他地方流窜过来一只两只…… 不过大多活不了太长时间,往往连洞都没挖好,就被大黄给干没了。 第八十七章 村里有人失踪 处理完三只大雁,王满银看时间不早,准备洗洗睡觉。 没办法,现在不比后世,晚上啥娱乐活动都没有……至于给兰花买的那些书,他根本看不下去。 经历过后世的网络小说风暴,王满银总感觉这个时代的小说不符合自己的阅读习惯。 另外晚上对着煤油灯看书费眼,远不如躺炕上搂着婆姨舒坦。 这个时代各家碎娃比较多,其中一个很重要原因就是晚上没啥娱乐活动。除了睡觉,实在不知道有啥事儿可干。 没等王满银把脚放盆里,就听到村里的狗汪汪叫起来。 跟着,大黄狂吠不已。 “满银,快去看看,不会是又闹狼了!”兰花赶忙喊道。 自从村里闹过两次狼后,她现在警惕了许多。 春黄不接,不但人们没吃的,山里也缺食物,正是野狼下山的时候。 王满银穿好鞋子,慌里慌张走出窑洞。只见村子方向很多人家亮起了灯,还隐约听到嘈杂的议论声。 深沟对面,王秋生同样站在场畔边张望。 “秋生哥,能听到在喊啥吗?”王满银扯着嗓子喊了句。 “听不太清,好像是找福长叔家俊祥的!” 王俊翔是王福长家老大,和王满银同辈,今年二十多岁,家里已经有两个碎娃了。 “俊祥哥咋了,咱们赶紧去看看。”王满银给兰花交代一声,伙同王秋生朝村子里走去。 没走多远,就碰到一个人提着煤油灯急冲冲走来,正是俊祥的二爸王寿长。 “寿长叔,咋了,俊祥找不到了?”王秋生接上话茬问。 “别提了,这个驴日的怂货看家里柴不多,下午没去生产队挣工分,跑到山里打柴,现在还没回来呢。”王寿长解释一句,又着急的问:“你们也没看到人?” 两人连连摇头。 王满银不解的开口道:“晚上吃饭他家婆姨就没看到人,咋不找?” “今晚咱们队里不是分大雁肉吗,有几家聚在一起打平伙,她婆姨以为俊祥跟着混口吃的,就没在意。眼看着半夜,不见男人回家,这才着急忙慌出来找。” “分肉的时候,好像没见俊祥呀。”王满银仔细回忆一下,迟疑的回答。 当时人太多,场面乱哄哄的,他也不太确定。 “你说这个怂货,大晚上会到哪里去。”王寿长发愁的开口。他刚才问了十几户,都说没见到人。 正谈论着,就见王福长和其他人也赶了过来。 “哥,咋样了,找到人没?” “二爸,我们把一队二队的人家问完,都说从下午就没见俊祥……他不会打柴在山里出啥事儿?”提起自家的男人,王俊祥婆姨嚎头大哭起来。 闻言,几人脸色都变了。 如果村里没见人,大概率在山里遇到意外。 附近山上柴火早被人砍光,只能去更远山里的崖畔上打柴。 往往这些地方,生长着耐烧的好柴禾。因此,每年打柴摔断腿的人都很多。上次王满银如果不是及时抓住酸枣树根,估计也摔个半死。 更何况,山里还有狼的。 “别哭了,找人要紧,现在哭有个啥用,” 王福长道是个有主见的,虽然很着急,却没乱了章法:“家里有两个孩子,你先回去招呼着。我去找队长,寿长去找延强。让咱们二队多出几个人进山帮着找……” “我家狗也能派上用场。”王满银急忙插话。 “对,对,满银,把你家大黄带上。”王寿长连连点头。 上次雪夜追踪野狼,大黄给村里人留下深刻印象。 又是一阵狗叫人喊,很快村里不少人被喊来了。 王福长家人丁旺,总共有三个儿子。老大王俊祥,老二老三是双胞胎,名字叫俊海、俊川。 他家窑洞也是罐子村最多的,足足有五孔。 去年年底分红,王福长连通两个半大的小子,足足分了一百多块,很让村里人眼红。 至于大儿子王俊祥,结婚后名义上分了家,实际仍然和父母一起过。 等王满银带着大黄赶到,王俊祥婆姨立刻拿出一件破衣服。 在众人注视下,这家伙闻了闻,又在院里四处寻摸,很快直朝院外奔去。 “跟上……”王延强立刻指挥道。 二十多号人提着气死风灯,手持铁锨纷纷跟上来。 大黄不停在土路上嗅着,很快进入村后土路。 “俊祥还真去后山了……”有人小声叽咕,却没敢说出什么倒霉的话语。 出乎意料,大黄领着众人在后山绕了个圈子,又沿着土路朝村前奔去。 “满银,不会找错方向?”王延强越走越不对劲儿,忍不住发出疑问。 这条土路直通石圪节公社,砍柴咋可能往这里走的。 “我也不知道,”王满银同样有些糊涂。 按照道理而言,王俊祥的确不会朝这个方向。 可是自家大黄并不像失去气味,一路几乎没停步,看上去目的很明确。 “要不这样,你带几个人跟着朝南找,我领着剩下的人去山里喊喊?”王延强想了想道。 “也行,”王满银没敢坚持。 就这样,他带着王寿长、王秋生还有王树海,紧跟大黄朝前走。 还真像四人猜测那样,大黄饶到村口完全没有停留,继续朝石圪节方向奔去。 又走出四五里路,王寿长禁不住再次问道:“满银,我咋感觉这次大黄不靠谱了。俊祥就算迷路,也不可能跑到石圪节?要不咱们回去,再让大黄闻闻。” 他们现在已经到石圪节村地界,再走几里路,都可以直接进公社赶集了。王俊祥就是再傻,也不可能跑到公社里打柴。 “都已经走到这里,再朝前找找!” 其实王满银心中也直犯叽咕,不过现在众人又没有目标,只能暂时将希望寄托在大黄身上。 “也行,”王寿长无奈点头。 结果刚翻过一个高坡,大黄像受了什么刺激似的,猛然狂吠几声,发疯般朝黑暗中冲去。 “啊……沃日你先人,哪来的野狗,快滚蛋!!”紧接着,就听到一个恐慌的声音从黑暗里响起。 “俊祥,是俊祥的声音。”王寿长激动地叫到,跟着扯嗓子大喊:“是俊祥吗,我是你二爸。” “二爸,你们咋来了?” 王满银赶忙冲前方嚷道:“大黄,回来!” 等几人靠近,就见王俊祥手里提着根木棍,腰里还别着柴刀。 “你这个怂货到底咋回事儿,真跑到石圪节砍柴了……”王寿长见到侄子,立刻劈头盖脸一通训斥。 “我……我……想着打柴无聊,就去公社里转了一圈。”王俊祥心虚的回答。 “到底咋回事儿,说实话,别糊弄我。去公社转悠能到现在才回来?半个村子的人都出来找你。”王寿长自然不相信对方的鬼话。 “啥,咋闹那么大动静?”王俊祥吓一跳。 在二爸的威逼下,他支支吾吾道:“我就……无聊,去石圪节村耍了几把扣明宝,不小心忘记时间,现在才回来!” “你这个怂货,胆子越来越大,还敢来赌!”王寿长没二话,直接一个耳光扇过去。 所谓“扣明宝”,是黄土高原这边的一种赌钱方式。明宝由宝壳和宝心组成,宝壳一般是木质的,四方小碗形状,反过来扣住宝心。 玩法也不复杂,和后世的摇色子很像。有人当庄家负责出宝,押宝人根据自己的判断压钱。 买定离手,再让扣宝者揭开宝壳,根据按押的不同方位算计输赢。 除了“扣明宝”,黄土高原还有“老纸牌”、“跌色儿”(骰子)、“推牌九”等耍法,都是农村人常玩的。 第八十八章 吃不穷,穿不穷 “二爸,我错了,我不是人,以后我肯定改!!”王俊祥挨打后,根本没敢捂脸。只是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连连忏悔。 鼻涕流淌的,比死了亲爹都真诚。 “你别给我跪,回家跪你爹,跪你婆姨……”王寿长连连摇头。 看一个大男人跪在地上嚎头大哭,王秋生倒有些于心不忍,忙拉了一把道:“好了,俊生,大冷天的,赶紧起来。” 至于王满银,全程沉默。 赌狗的嘴,骗人的鬼。 对王俊祥的鬼话,他一个字都不相信。 这东西一旦沾上,就很难再戒掉。 他在后世看过一个段子:有赌狗向家人发誓,今后赌一次切一根手指,结果变成六指禅。 提起耍钱,在黄土高原这边可是有悠久传统的。 旧社会不知道有多少人为此倾家荡产,输发急了,卖儿卖女卖婆姨的也不在少数。 老俗语“生个女子童养媳,卖个婆姨当头驴”,说的就是这一现象。 最近一二十年,这陋习同样没有断绝过。 没错,即使在这个风起云涌的时代,很多黄土高原人照样对耍钱乐此不彼,只是变得更加隐蔽而已。 根据记忆,前身在外边瞎胡混的时候,也曾参与过几次这样的场面。山里的破庙、崖畔圪崂、融水洞……只要人迹罕至的地方,都可以开辟成耍钱的场所。 前两年报纸上报道过,说原西县这边农村耍钱成风,全县十几个公社开设有耍钱场地近七百余处,抓到参与耍钱的多达两千多人,缴获输赢额5万余元(有记载的)…… 如果换成后世的眼光,这些人钱耍的并不算大,一般都是几毛一块,最多也不超过几十块。 但是现在一个壮劳力忙乎一年,也不过能挣这么多。 如此对比计算的话,相当于直接把一年的工钱输掉了。 王满银还听过一个更离谱的。有人赶着驴车外出给生产队办事儿,半道遇到扣明宝的,于是手痒痒参与,最后把生产队驴给输掉了。 这些人被抓到后,有一部分庄家被判刑,其余人参加学习班,开会挨批,拉到工地上做义务劳动。 各种招式都用上了……没用,该赌还赌。 所以对于王俊祥痛哭流涕的忏悔,王满银根本没有半点同情。知道这人即使现在真后悔了,不久还会故态重萌的。 而且看对方的样子,显然不是第一次耍钱了。 不过自己是个外人,这些话自然不会说的,只看王福长怎么处理。 到底人找到了,接下来王寿长几人带王俊翔回家,又拜托王满银领着大黄去西山峁找王延强等人。 身边有大黄作陪,王满银也不怕遇到野狼啥的。 黑灯瞎火中,他摸索着奔出七八里地。翻过一道山梁,远远看到前方有若隐若现的光亮。 同时,还有村里人扯着嗓子呼喊的声音。 没办法,现在是晚上,气死风灯最多能照一间屋大小。 到处沟沟茆峁,更远处根本看不清楚,只能通过呼喊找人。 这个怂货,真闹大了。 自己偷偷跑去公社耍钱,惹得二十多号社员大半夜不睡觉。 王满银无语的叹了口气,循声跑去,很快便接上头。 “满银,满银来了,咋样,找到我家俊祥没?”王福长着急忙慌问到。 等到近处,凑着灯光,王满银才发现老爷子脸上带着血痂,一只脚光着,不知道鞋子掉哪里了。 “福长叔,你咋了?”他急声问。 “别提,福长哥刚才上山没看清楚路,摔到崖畔下去了。满银,找到王俊祥没?”王延强也出声追问。 他们沿着小路找这么远,啥也没看到。再找下去,就只能朝更山里了。 “找到了,人啥事儿都没有,寿长叔已经领着回村。”王满银忙回答。 “谢天谢地,人没事就好,在哪里找到的?”又有村民问。 “我们在石圪节村地界碰到的,他去公社耍钱,忘了时间……” 话没说完呢,就听到王福长一声怒吼:“王俊祥,我日你八辈儿!老子当初咋没把你塞到尿盆里淹死。” 愤怒之中,这老爷子口不择言,把自己连同祖宗都骂上。 “这个怂货,让我们溜溜找了一夜,原来跑到公社耍钱……” “福长叔,回去可不能轻饶了,小赌是耍,大赌是剐。耍钱一旦沾上就麻烦呀。吃不穷,穿不穷,耍钱把人折腾穷。” “走走走,赶紧回家……” 一群人七嘴八舌,脑袋冒火,都感觉这种人找了不值当。 到村口时,王满银和众人分开。 等他回家一说,兰花同样很无语。 “等福长叔回家,肯定不能轻饶……” “打一顿都是轻的,伱以为赵干事能轻饶了这怂货。”王满银开口道。 今晚事情闹大,已经不单单是王福长一家的事情。村里知道后,肯定要开会的。 不过这也显出赵建海的能耐……如果真能把王俊祥改造好,估计王福长一家给他磕头的心思都有。 王满银猜的很准,第二天天刚黑,村里喇叭准时响起。 一段欢快激昂的音乐过后,里边很快响起赵建海的声音:“喂!喂!广大的社员同志们,请大家注意了!今天晚上八点半,在饲养室大院召开全体社员大会……” 等王满银赶到的时候,就看到王俊祥耷拉着脑袋站在台前,身旁还站着王延强等人。 至于王福长一家,都羞得满脸通红。全部找个黑圪崂坐,生怕被人看到。连平时怪话连篇的王寿长,今晚也没了言语。 从其他人口中,王满银倒是听过昨晚王俊祥回家后发生的事情。 这人在家下跪,垂头顿足,指着天发誓…… 等开完会,没等赵建海离开,王连顺就追上询问淤地坝的事儿,公社到底有啥说法。 王满银也不由停下脚步,脸上多了几丝期待。他真心希望这次赵建海能够作用。 “这个……这个,王队长,你也知道现在公社的事儿比较多,很多早都提前安排好的。还要派人去其他地方支援修水库……一时安排不过来。”对方支支吾吾的回答。 “那不是更好,咱们罐子村就要修水库呀,何必派到外边。你赶紧催催,让他们快点派民工过来。”王富贵在旁边插话。 “凡是有个先来后到……”赵建海只能硬着头皮回答。 没办法,修水库是他提出的。 “没有人工支援,水泥钢筋啥的……总应该支援一些。”王连顺退而求次问。 “咱们公社今年没指标了。” “就是说,啥也没有?” 王连顺对赵建海很失望,原本还指望对方的身份多少作用,能够要来一些支援的。 到头来还要他们自己干,白白耽误了一个多星期。 难怪王延强说这人是个白鸡屎,一点错都没有,光讲个嘴上功夫。 最后他连场面话都没说,摇摇头离开。 第八十九章 老百姓很聪明 也许是被大雁肉刺激到了,近几天不断有人去东拉河边寻摸,希望能够捉只大雁尝尝。 在他们看来,王满银和王延强所用的方法并不是什么秘密。只要弄根针,再捉条泥鳅完事儿…… 总之,有手就行。 可惜让人们失望了,现在东拉河边连根大雁毛都看不到。 黄土高原只是大雁们迁徙途中歇脚的地方,受到惊吓后,它们早已经飞到更北方,哪会傻到继续待在原地。 王连顺那边见赵建海指望不上,转天就召集二队社员们开会,商量着正式开始淤地坝。 没了赵建海,大家变得很随意。 当然,主要谢守政在讲,其他人不断提出各种意见。 大家最关心的有两个问题:如何保证土坝不会被冲毁,第二就是如何解决渗水。 别以为老百姓傻,不知道淤地坝的好处……关键看着好处不一定能得到。 如果这两个问题不解决,到最后忙乎几个月一场空,还不如不干。 谢守政很有耐心,对社员们的问题挨个讲述,给大家整明明白白的。 到最后,没人再反对,反而有些激情好涨的样子。 王满银再次感觉自己小瞧了王连顺的智慧和担当。 整个动员会从头开到尾,人家没多说几句话,更没喊什么口号,轻易就让社员们同意,而且发自肺腑的。 这绝对是一种能耐。 还是那句话,不要把老百姓当成傻子看,他们有着自己的智慧和判断。只要把利益关系讲明白,让人看到实实在在的好处,根本不用上边动员,他们就会自发的去做。 没好处的事儿,能磨洋工自然磨洋工。 淤地坝真做成,能给二队带来十多亩上好的川地。 如果风调雨顺的年成倒没什么。毕竟有个“够不够,三百六”,粮食再多落到社员们手里也有定量。 但遇到荒年,这可是能救命的。 偏偏黄土高原这个日怂的天气,不旱不涝的年景实在太少了。真没吃的,那就只能外出讨饭。 年前有次王满银在河沟边碰到石川村放羊的杜老汉,两人闲聊时,对方曾说自己活了五十多岁,几乎年年都外出讨饭。 从记事起,只有两年田里的庄稼收成好才没讨饭。 罐子村这边稍微好点,但也没好多少。 另外说修建土坝,按照谢守政的设计图,其实属于土石坝。 需要用到炸药和雷管开山取土取石头的……由队里出钱,让王延强帮忙联系购买。 现在对危险品管理比较松散,这也不算什么难事儿。只要拿着村里的证明,很容易能买到。 王满银开完会返回村头,借着夜色照例进入空间,第一时间直奔红薯地。 不出所料,里边又赶起不少蝗虫。 没办法,目前只能暂时采用这种笨方法。 再过上一个多月,等东拉河里有了青蛙,捉几只放入空间养着,或许能够解决根本问题。 捉完蝗虫,再给空间里那群家禽家畜喂了食物,他才施施然走上场畔。 到家,就见媳妇正坐煤油灯下,双手对着算盘珠子划拉呢。 “满银,你回来了?我给你端洗脚水。”兰花忙起身道。 “别忙,我自己来。你咋又开始打算盘了?”王满银好奇地问。 对自家婆姨学习的劲头,王满银是非常佩服。 除了刚开始一段时间,他教过一些简单字形、笔画和拼音外,后来基本处于放养的状态,一切靠对方自学。 但是兰花从来没有对自己放松要求。 经过两三个月的学习,她现在差不多掌握有五六百个汉字,而且字典用的很熟,基本可以通读大部分文章了。 数学更省事,王满银只教了阿拉伯数字的写法。 至于加减乘除,这个兰花本来就会……说起来很神奇,别看现在罐子村很多婆姨不识字,却属于心里明白,个个账目算的很顺溜。 自家婆姨也如此。 自从兰花学会使用阿拉伯计数后,每天晚上对代销点的盘点,王满银都交到对方手中。 刚开始他还对一下账,后来见没啥差错,彻底当了甩手掌柜。 这几个月供销社也派人来对过账,一分一毫差错都没出过。 现在瞧这意思,兰花又开始对算盘下手了? 看把你能得,咋不上天! “咱们代销点每天都是些零零碎碎的数目,用本子加加减减太麻烦……我听说用算盘更方便一些。满银,你来的正好,给我讲讲算盘咋用。我照着书上说的练……越弄越迷糊。” 不同于后世,这个时代的小学数学课本对算盘使用有很详细的介绍,而且名字就叫“算术”。 王满银来自后世,对算盘自然一窍不通。 不过面对兰花期待的目光,他只能硬着头皮接过课本。自己虽然不会,但是根据记忆,前身倒是学过的。 随便翻了一页,数学题很有时代特色。 “某战士利用休息时间为贫下中农理发,上半月理了240人,下半月理了270人。一个月一共为多少贫下中农理发……” 连看几个题目,王满银翻到讲解珠算那一页阅读,逐渐回忆起相关内容。 刚开始确实很容易迷糊,因为算盘上采用的是上二下五珠,上面一粒表示“5”,下面一粒表示“1”,属于十进制和二进制混合体。 下面的算珠满5进1进到上面,上面的珠子满2进1。刚开始不熟练,很容易越算越迷糊。 前身高小毕业,数学本身也不错。只是这些年用算盘比较少而已,底子还是有的。 王满银随便拨弄几遍,真找到点感觉。 他盘算着是不是趁着媳妇学习的机会,自己也重新拾起算盘,就当技多不压身了。 毕竟如果在这方面让兰花比下去,容易夫纲不振。 其实只要把算盘的口诀背熟,剩下就是练手速,熟练记忆。做到心手合一,好像没有什么难得。 这就好像王满银曾经学五笔,刚开始记不住字根。打字时总对着键盘摸索,脑海里不断背诵,半天打出一个字。 等熟练了,记忆变成本能。 也许他不知道键盘上每个摁键包含的字根,但是只要手放在上边,不由自主就能打出来。 无他,唯手熟尔。 打算盘,同样如此。 刚开始王满银磕磕绊绊,伴随着讲解,自己也摸索着学习,倒是将算盘珠子拨的噼里啪啦。 这两口子也算是绝了,大半夜不睡觉,坐在炕上连算盘玩。 如果让村里其他人知道,估计该说脑子有毛病了。 嗯,如果不出意外,明天可能就上架了,提前求个首订,希望大家支持一下。 趁着上架前,说几句心里话。 从开书起,我就一直不太顺利。刚开始本书没人看,差点太监掉。 12月15号左右,我突然开始发烧,当时买不到抗原检测,稀里糊涂喝了退烧药。 几天后,烧倒是退下来了,关键咳嗽一直没停。 是的,这都一个月了,咳嗽还没停。 期间在医院拍过两次胸片,都说肺上有炎症,但是不太严重,属于个人体质问题,恢复的比较慢。 药倒吃了不少,现在我还在吃,也不知道啥时间彻底恢复。 身体不断反复,所以本书我一直写得比较慢。 其实快不起来的……我不是那个时代的人,对于一些日常细节,只能查资料,尽可能做到还原。 其实每一个细节,我都尽量找多处资料进行佐证。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有人质疑土鸡价格太贵,我至少从十几篇回忆录里找到了价格。价格自然是不统一的,分为供销社收购价(供销社大喇叭广播收鸡,3毛钱一斤,)和黑市价格(黑市活鸡价09-11元/斤波动)。 还有更多价格资料,暂时不发了。有怀疑的,其实可以上网找。 另外第二个引起争议的就是彩礼钱(几百到一千),很多人都觉得在那个年代,彩礼不可能有这么贵。 为此我查了最少几十万字的资料……别以为是吹牛,因为我手头整理的相关记载有十多种,都证明这个价格是发生过的。 个人认为,最权威的记载当然是省志、地方志、县志,我在这里边都找到相关描述。 没错,省志里边也有记载。 而且所用的词语为“一般”“普遍”“很多”……这说明,彩礼高并非是个例。 另外,不少那个时代人的回忆录里(我手头找到十几个记录),也提到了彩礼价格。有插队知青们的回忆,有作家们写的,并非只路遥先生一人。 还有人觉得这么高的彩礼,当时农民不可能出得起……这个,就没办法把操作方式写出来了。无非是换,买,还有其他。 第九十章 炸鱼 农历三月初,似乎突然之间崖畔间多了不少绿意,还夹杂着黄花郎开出的点点黄花。 黄花郎是蒲公英的别名,也属于黄土高原人的救命菜。 除此之外,还有白蒿、苦菜、荠菜……只要能下嘴的东西,这个季节都被会被人们漫山遍野的寻找。 生活在后世的人们,永远无法想象这个时代农民对填饱肚子是多么渴望。 为了不让自己家不显得那么特别,连兰花也经常跟着村里的婆姨们结伴挖野菜。王满银家自然不缺粮食的,几乎每隔十天半月,他都会从“集市”弄些粮食回来。 当然,这是他给兰花的说辞。 事实上,从开春开始,王满银就没敢再去集市上蹦跶。现在上边对集市管理越来越严,不知道有多少做小生意的人出了问题。 那些粮食有些是去年从米家镇买来的,更多则属于空间里的产出,就为这一天做准备的。 再过一个多月,等空间第二茬小麦丰收,他家完全可以实现自给自足了。 不过他家开着代销点,每天人来人往。 害怕引人注意,王满银也不敢多往外拿,一次最多二三十斤,吃完再想办法。 保存在空间里,远比外界安全一百倍。 另外王满银家伙食现在也发生了改变,一天两顿黑窝窝,吃的他直反胃。没办法,现在罐子村很多人家快断顿了,自己不能再搞特殊化。 只有晚上天黑的时候,两人才会悄悄做顿好的。 自家住在村外,晚上一般没人来,加上有大黄守着,还是比较安全的。 有空间还过得这么苟的穿越者,王满银恐怕是第一个了。 除了自家,老岳父那里日子也不好过。 隔三差五,他都会让兰花回去送粮食。 每次不多送,一般都是斤,即使被人看到也不扎眼。 还有邻居王秋生家的三个碎娃……只要他们过来,王满银每次都是一人分半个黑窝窝。 多少尽个心意。 至于村子其他人家,那就没办法了。 不过今年罐子村稍微好点,村里的碎娃们隔三差五还能在河里找几条泥鳅小鱼打打牙祭。 不但碎娃们,现在连大人们收工也经常到河边转悠。 说到底,都是为了口吃的。 王满银自然不例外……为了让兰花光明正大喝口鱼汤,他趁着中午暖和,提着自家荆条筐到东拉河转悠。 结果刚刚下了崖畔,就看到王满仓老爷子正直勾勾守在一处浅滩旁,手里提着个荆条编织的鱼篮子。 身旁,还跟着两个碎娃,是他的孙子孙女。 鱼篮子也算罐子村的新生事物。之前村里无人捉鱼,当然谈不上准备什么专业的工具。 前段时间人们没啥经验,大多数像王满银一样,用荆条筐捞鱼。不过荆条筐太大,放到水里过于笨重,而且筐底有窟窿,很容易让鱼逃掉。 后来村里人根据知青们的描述,开始做出各种轻巧简便的捕鱼工具。除了鱼篮子,还有鱼篓、渔网…… “满仓哥,捕鱼呢?” “嗯,娃们吵着想吃鱼,我就来河边看看。” 王满银走到近前,见旁边放着木桶,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 “嚯,你捉的不少呀……” 除了三条泥鳅,还有一条大鲫鱼。弄回去加半锅水,丢些野菜,够一家人美美吃顿鱼汤了。 随即,他又试探着问:“满仓哥,你年轻的时候见过东拉河里有这么多鱼吗?” 虽然隔着空间,理论上不可能被人发现异常。但是放过几次鱼后,王满银心里到底存着几分忐忑。 “没见过,邪门儿!之前东拉河里也有过鱼,从来没像今年这么多。我还听人说,东拉河下边鱼更多,李家坡有人一次捉了三斤多……” 听到老爷子这么说,王满银彻底松了口气。 这闹腾的,自己的确有些草木皆兵了。 整条东拉河日夜流淌,他在罐子村水域放鱼,却不代表鱼类一直待在原地不动。由于河水浑浊,很多鱼类都会被裹挟着冲到下游。当然,逆流而上的也不少。只有寻找到合适的水域,它们才会安定下来。 一夜之间,分散在几十里水域很正常的。 就算真有人怀疑,也怀疑不到罐子村头上。 和老爷子聊了几句,王满银准备朝上游走一段,寻个隐蔽的地方进空间抓几条鲫鱼。 只是没等他离开,就见又有几个人提着水桶朝这边走。王延强领头,身后还跟着王连顺和几个知青。 现在村里人都有捉鱼经验了,知道鱼类喜欢更清水。罐子村附近的水面,就这片浅滩比较清澈。 “延强叔,你们也捉鱼呀?”看到其他人过来,王满银一时倒不好离开。 “没错,满银,我们这次还带来了新东西。让你长长见识……”说着话,王延强突然扔过来一个东西。 王满银下意识伸手接过,随即脸色大变,差点直接丢出去。 “我草,延强叔,你想炸死我!” 说着话,他小心翼翼放在地上。 对方扔过来的,正是几个捆绑在一起的圆筒状雷管。 王延强见状,哈哈大笑:“满银,平时见你胆子挺大的,怎么几根雷子就给吓蒙了。放心,这玩意儿其实很安全。用大铁锤抡圆了砸都不一定爆炸,除非你砸到里边的雷銾。我以前当兵的时候,春节拿这玩意儿当炮仗放,声音贼大,特别喜庆!” 这玩意儿喜庆? 闻言,王满银很无语,讪讪回答道:“还是小心点为好,” 不过看其他人平淡的样子,他感觉自己有点反应过度了。 没办法,后世安全教育深入人心,人们放个烟花都吓得退到五米开外。 这个时代,人们的安全意识比较淡薄,都属于傻大胆型的。尤其那群碎娃们,过年捡鞭炮时更叫一个疯狂。 很多人家刚把炮仗点着,他们就冲到近前哄抢。遇到还冒烟的,直接用脚跺。 而且雷管也没有王延强说的那么安全。 王满银小时候曾经见过一个年轻人没有右手,就是用雷管炸鱼把手炸断了。看王延强的样子,显然也打算来河边炸鱼的。 他本想出声阻止,话到嘴边又停住。这场合,自己说些扫兴的话不合时宜。 在一群人期待的目光中,王延强点了根烟,而后引燃。 滋滋…… 随着火花四射,雷管被投入水坑当中。 通,一声巨响。 水面泛起浑浊的水柱,紧跟着波浪翻腾。 等水面重新恢复平静后,众人都朝水洼边跑去。浑浊的水面上,浮出泛着肚子的鲫鱼、泥鳅…… 十来分钟时间,众人捡了三四十条泥鳅,十多个漂亮的大板鲫,另有一些青虾。 连王满银都没有想到,这片看起来不起眼的水洼里,竟然藏有如此多鱼?更重要的是,也验证了自己的猜测。 只要在东拉河边围个水塘,完全可以养殖鱼虾的。 经过这么一折腾,王满银彻底打消了捉鱼的念头,看时间不早,便跟着众人一起回村。 回村的路上,他又问起淤地坝的事儿。 如今雷管也弄来,是时候正式开工了。因为赵干事,前后已经耽误差不多十多天时间。 再磨蹭下去,估计麦收前不一定能完工。 闻言,王连顺放慢脚步。 等和众人拉开距离后,他才小声道:“我找人悄悄算过,大后天是个好日子,咱们正式开工。” 这年头虽然风起云涌,但老百姓还是相信老传统。遇到起房盖屋或者干什么大事儿,都会悄悄找人算一算,求个心安。 像王满银那样直接稀里糊涂开挖新窑洞的,可以说很少了。 “大后天开工的话,我请两天假,去山里打柴!”王满银想了想道。 家里柴火是他去年冬天在狼窝山砍得,当时也在空间里存了不少。不过烧到现在,所剩不多了。 一旦淤地坝开工,王满银作为二队的劳力,也不好意思再请假。他又不愿让兰花打柴,只能趁这个空闲,自己去山里两趟。 “你去打柴,太好了,明天带上刘向阳他们。”王连顺一听,立刻点头答应下来。 “带他们干啥,队里不是供应柴禾吗?”王满银奇怪的问。 据他所知,这些知青们日子过的相当滋润。每月有三十六斤供应粮,外加半斤豆油,一斤猪肉票,还有七块钱的生活费。 至于柴禾,都由大队帮着供应。 所以他们的生活水平,绝对要比罐子村大多数老百姓好很多。平常知青们去队里上工,除了刘向阳表现好点,剩余大多懒懒散散,有些请假次数比王满银都多。 这么一群人,怎么突然想着要去进山打柴受苦呢?真以为来回二十里山路是开玩笑? “嗨,这不是大队里供应不起了嘛。开春的时候知青们就没柴火,一直偷偷拿大队部的木料烧……原本打算秋后扩建牲口棚的,愣被他们烧了一大半。要不是满囤发现的早,半窑洞木料都烧光了。” 听到这里,王满银真不知道该说啥。知青们完全不明白木料对于黄土高原人意味着什么。 如果换成哪个村民这么做,绝对不能轻饶。 王满银本计划着进山打柴时,进入空间忙乎半天。 不过既然王连顺交代了,他也不好拒绝,只能无奈点头:“好,让他们明天和我一起。” 第九十一章 地坑天窍 吃过早饭,王满银看着自家场畔前站着的十名知青,有些惊诧的问:“你们都去?几个女的也去?” 昨天王连顺交代时,他以为只派几个男知青打柴,没曾想十人都没落下。甚至有个英姿飒爽的女同志,手中还举着一杆小红旗。 知道是去进山砍柴,不知道还以为当导游呢。 “王大哥,你什么意思,看不起我们女人怎么的?妇女也能顶半边天……”一个名叫沈金琴的女生,立刻出声反驳。 “没有,没有,”王满银连连摇头,“你们误会了,我的意思是山里可能有狼,男生去比较安全。” 他害怕对方继续说下去,可能引出其他问题,赶忙拦住话茬。 “有狼我们也不怕,十个知青属于一个集体,大家遇到困难要一起上……一定会战胜的!!”另一个名叫单木青的女生接口,最后攥紧拳头挥舞着。 冷不丁的,王满银以为遇到了另一个赵干事。 他瞥了一眼刘向阳,见对方露出无奈的表情,就知道这事儿没得商量。 “那好,你们一起去。进山后,都要听从我的吩咐。”王满银没再多说什么,更没敢让对方把红旗放家里。 愿意扛就扛着,反正累的不是自己。 不过他打量一番后,又出声问:“你们没带食物和水?” “打柴,还要带吃的?”单木青诧异的反问。 这话问的,让王满银无言以对。 为了接下来打柴过程能够顺利,他只好再次解释:“咱们去的地方很远,有十几里路,沿途需要翻山越崖的。加上打柴时间,最少花费六七个小时,回来估计到下午了。你们要不嫌饿的话,也可以不带,咱们现在就走。” 就这时间,王满银还少算了。 十几个人都没干过什么重活,进山还好说,返回时背着上百斤的柴火,一路歇歇停停,下午能到家都算好的。 一不小心,还要摸黑。 “这么远,为啥不在近处打柴?” “因为近处柴禾早被砍光了。” 确认对方真不懂,王满银只能再回答一句废话。 “回家拿干粮太费事了,王大哥家就是代销点,咱们干脆凑些粮票和钱,买点饼干糕点吃……”这时,知青汪立成开口建议。 剩余人纷纷点头,接着开始掏衣兜。 最后他们凑着买了十多斤糕点,外加一斤水果糖……兰花收钱的时候,都被知青们的土豪行径给惊呆了。 她这几天坚持学算盘,对经济账算的比较清楚。这些饼干糕点连同水果糖,就算不计粮票,也要六元钱。 黄土高原这边产煤,价格很便宜,上好的煤炭还不到一分钱一斤。六块钱能买将近八百斤煤了,足够十个人烧一个多月。 知青们去山里转悠一天,不一定能打一千斤柴火。 哪种方式更划算,一目了然。 不过见自家男人没吭声,她没敢多嘴。 知青们买了吃食,水倒是好弄……兰花昨晚烧了一大瓶,现在还是温的。 家里正好有两个盛水的大葫芦,让他们带上就行。 所谓葫芦,就是后世城里人喜欢盘油光发亮的那种,在黄土高原这边一般当菜吃。 等过了生长期,葫芦变成褐色,质地特别坚硬。 农村人发挥聪明才智,把老葫芦从中间竖着锯成两半,可以做成舀水的葫芦瓢。或者从顶端开个小口,将里边的丝瓤掏空,制作成装水的容器。 就这样,一切准备工作做好。 王满银在前面带路,一群人打着红旗,唱着高昂的歌曲,大踏步朝山里进发。 “大海航行靠舵手,万物生长靠太阳,雨露滋润禾苗壮……” 他们是真当外出旅游了! 王满银虽然有点无语,却也感应到这个时代年轻人特有的蓬勃朝气。反观自己,今年刚二十一,就有点老气沉沉的味道。 有时候,王满银也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过于低调老成了。 不过每次参加完村里开会后,他还是觉得低调点好。 刚开始进山半个小时,知青们还觉得分外新鲜。毕竟他们这几个月以来,大部分时间都围着罐子村转,早腻歪了。 不过很快,歌声停止了。 这个季节的黄土高原,根本没啥风景可看。除了黄土土的山峁,还是山峁。就算偶尔飞过几只野鸟,他们也没能耐捉住。 “尚志民,给大家讲个笑话呗。”见气氛有些沉闷,汪立成开口道。 “尚志民,来一个!” “来一个……” 其余知青们纷纷欢呼。 尚志民是这群知青里边的活跃分子,多才多艺。他性格外向,喜欢和社员们打成一片,说说笑笑,活跃一下气氛。 时间久了,村里人给尚志民起个外号叫“怂骨吹”,就是喜欢搞笑的意思。 上次生产队干活时,不知谁谈起给牲口配种的事儿。这人立刻接了句:说当种猪种马很好,天天享受。还建议上边搞个种人站,让男光棍们都去当种人,天天都能换婆姨。 这事儿在村里传来,很让人笑了一阵子。 王满银倒觉得,这人太过于外向了。如果不能管住嘴,继续胡说八道,早晚有一天会出事儿。 得到大家的鼓掌,尚志民也没有推辞,当即开口道:“来一个就来一个,先给大家说个谜语。‘全国十二个,每人有一个’,猜一种东西。” 这种级别的谜语在后世早烂大街了,王满银自然立刻想到答案。不过他没有吭声,想看看知青们的水平。 刘向阳脸上一喜,话到嘴边忍住,看样子应该是猜到了。 “每个人都有吗,长哪了,男女一样吗?”谢连生好奇地问。 “噗……” 这车开的,让王满银猝不及防,差点翻车。 尚志民也哈哈大笑道:“谢连生,你丫怎么想的,这不是长在身上的玩意儿。你以为上厕所呢,还分男女。我说的是一种民俗,每个人出生就有,跟着你一辈子的。” “那是婆姨?罐子村这边的娃娃亲,从出生就有。” 剩余人大概都猜出来了,纷纷笑的合不拢嘴。 刘向阳无奈开口道:“谢连生,我看你是想婆姨想疯了,刚出生就找……” “没长身上,不分男女,我知道了……是属相对不对?” “我去,你终于猜到了” 王满银确认,这个谢连生脑袋慢半圈。 “再来一个……” 又有人催着。 “笑话今天没有,给大家念一首我过年吃忆苦饭做的诗,大家看形象不形象。” 接着,尚志民用抑扬顿挫的声音念到,“过年先吃忆苦饭,豆渣麸子谷糠拌。抻着脖子往下咽,实在难吃手里攥。” 听到这里,王满银登时脸色不好。再看其他知青,不少表情也变了。 他现在非常后悔,早知如此,不应该带知青们上山打柴。 见其他人要开口,王满银忙拦住话茬道:“我也给大家说个谜语,‘白手巾儿,包黑豆儿,滴滴拉拉撒一路儿’。打一种动物,你们猜猜是啥?” 经这么一打岔,大家纷纷把注意力转移到新谜语上,总算没人再追究尚志民的诗了,也让王满银松了口气。 十几里山路,众人走差不多两个小时,终于来到一处崖畔下。 这片崖畔地势陡峭,一直延伸到远方。 川沟里的荆条、蒿草、酸枣刺非常茂盛,单单边沿地带,就足够每人砍一大捆。 王满银交代过后,当即拿起砍刀开干。 没一会儿,身边弄了一大捆。 在黄土高原上就这样,走路需要几个小时,只要找对地方,真正砍柴不要半个小时。 如果没有知青们跟着,王满银砍柴自然是多多益善,可以全部收进空间当中。 现在他估摸着差不多弄了二百斤柴火,就早早停手。 回去还有十多里山路呢,再多自己也背不动。 这时,刘向阳突然兴奋地挥手道道:“王大哥,你赶紧过来看看,这是什么动物的洞穴,不会是狼?” 闻言,知青们纷纷朝崖畔底部跑去。 就见沟底蒿草丛里,突显出一个木盆大小的大坑,黑漆漆的,深不见底。 王满银瞅了两眼回答道:“不是狼洞,是天然形成的地坑,有的地方也称呼为天窍。你们小心点,别掉下去了。那边更多……” 说完,他伸手朝远处一指。 知青们这才发现,蒿草间还有不少黑漆漆的深坑。 夏天黄土高原经常下暴雨,滔天的山洪倾泻而下,会在崖沟里冲出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深坑。小的直径在一米多,大的直径能有十多米。 这些深坑沿着崖底分布串联,甚至还会形成地下暗道。解放前闹土匪时,就有很多人逃到土坑里躲避。 据说早年还有地主老财把金银珠宝和粮食藏到串洞里,不少人在这一带找过,都没找到。 不过对于不熟悉地坑的人而言,非常危险的。 一不小心跌落下去,摔断腿是常有的事儿。 罐子村周围崖畔下其实也有地坑,不过只要被人们看到,都会及时堵塞起来。以防止深坑越冲越大,最后造成台塬田地垮塌。 所以知青们来罐子村插队几个月,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地形。 “我们下去看看,就当是探险了,说不定真能找到地主的财宝。”听王满银这么一讲,知青们倒是来了兴致。 “大家小心点。”王满银点点头,最终同意。 在他的记忆里,这处地坑并不算长,应该没啥危险。 第九十二章 背着大活人回家 众人沿着崖底小心翼翼朝前走,很快来到一个更大的地坑前。 这处地坑呈椭圆形,最宽处差不多有十多米。底部沟壑纵横,杂草丛生。尤其一簇簇蒿草,长得异常粗壮,差不多有一人高。 在靠近崖璧的地方,王满银还看到了几株枝杈冲天的毛桃树。树旁一个黑黢黢的大洞,宛如巨蟒的嘴巴,直通地下深处。 根据记忆,这处串洞大概有二三十米长。里边除了黑漆漆不见阳光有点吓人外,没啥特别的。 前身为了所谓的金银财宝,曾跟人来寻找过几次。 正是知道没有危险,他才放任知青们下去探查,就当是劳动之余找乐子了。 经过长时间洪水冲刷,地坑入口黄土垮塌大半,倒让众人很容易下到底部。 “王大哥,这土地很肥沃呀。要是种庄稼,肯定产量高。为啥你们不种呢?”一个知青好奇地问。 王满银只能轻描淡写回答:“以前种过,后来不让了。” 罐子村这边的俗语叫“宁种一亩川,不种十亩坡”。老百姓自然知道像这种川地土壤肥沃,不缺雨水,种庄稼产量高。 早些年村里有人偷偷进山寻找地坑种庄稼,不过……嗯,就这样了。 现在也有人举家搬迁到黄土高原深处,寻找一个隐蔽的崖沟住下,自耕自种,过着与世隔绝生活的。 这些人,被称为黑户。 当然,王满银不会对眼前知青们讲。 万一这群人脑袋发热,把人家找出来该怎么办。 刘向阳手里拿根木棍,领头朝串洞口走去。 刚在蒿草丛里走出一段距离,他惊奇的叫道:“王大哥,你快来看,这里怎么这么多洞穴。” 闻言,众知青纷纷走上前去。 就见毛桃树旁的荒草丛里,出现十多个茶杯大的洞穴。从形状上,应该不是天然星辰阁。 王满银看了几眼,便开口道:“应该是毛圪狸的洞,就是花栗鼠,又叫五道眉。估计是环境的原因,它们才群聚的,外面很少见一连串洞。现在天太冷,毛圪狸们应该还在冬眠。等再过些时间天气暖和,它们就出来了,沿着崖畔到处跑……” 毛圪狸是黄土高原常见的地松鼠,个子比老鼠大不少,背部有五条漂亮的花纹,拖着条长长的尾巴,因此也叫五道眉。 这些东西在后世被很多人当成呆萌的宠物,不过现在的老百姓恨得牙根痒痒。 因为毛圪狸的危害比老鼠还大,糟蹋起粮食来没够。 春天刚把粮食种到地里,还没长出苗呢,这东西就开始偷,一晚上能糟蹋半分地。 而且它们一直偷到秋收,小麦、打斗、玉米、谷子……田里有啥偷啥。 所以农民在田间地头看到毛圪狸洞,都会挖出来以绝后患。 这东西的洞穴很有讲究,不但有客厅,还有粮仓和厕所。一个粮仓最多能挖二三十斤粮食,对农民来说,绝对是个不小的收获。 这个季节毛圪狸很好抓,应该还在冬眠当中。 它们冬眠的姿势有点搞笑,就像串珠子一样,后一只对着前一只的屁股,一动不动。即使你挖到洞穴把它提起来,这些家伙也迷迷糊糊的不反抗,好像喝醉了一样。 不过在农村,没有人抓毛圪狸养,都是弄回去烤着吃。 “我对这东西挺感兴趣,到时候可以捉一只……”汪立成说着话,见前面有同伴挡路,下意识靠着旁边崖璧退了一步。 哗啦…… 一声响动,尘土四起。 众人回头看时,就见脚下出现了一个大窟窿,汪立成已经不见了踪迹。 “立成,立成,你没事?!” “坏了,立成掉进地坑立刻,快下去救人!” 知青们惊慌失措的大叫着,有人甚至准备直接朝深坑里跳。 王满银先是脸色煞白,继而反应过来:“大家都后退,防止第二次塌陷!” 闻言,众人纷纷朝更远处退去。 “咳咳……我没事,就是崴住脚了!”这时,下边传来一个声音。 闻言,王满银才松了口气。 实话实说,刚才一瞬间,他差点傻掉了。 是王满银把知青们带到这里砍柴的,如果真出事,他绝对脱不了干系。 他根本没有料到,串洞下边竟然还有一层地下通道。 听到深坑里的声音,王满银忙到:“等下,我们把绳子绑好,你抓着上来……” 这次打柴,大家都带着绳子呢。 怕麻绳不结实,王满银特意绑成两道。 没等他将绳子放下,又听到下边传来汪立成兴奋地声音:“事情有点不对,这地洞好像是人挖的,你们都下来看看!” “咱们不会真找到地主老财藏金银财宝的地方了。” 一群人顿时兴奋起来,完全忘记了危险。王满银同样如此。 石圪节这边一直流传着某地主老财深山藏金的故事,而且说的有鼻子有眼。附近几个村子的百姓都进山寻找过,结果啥也没找到,就只当是传言了。 如果他们真能找到金银财宝……王满银看了看周围这么多人,又打消念头。 如果只有自己一个,完全可以把东xz在空间里。 现场十多个人,只能够上报了。 众人一番议论,决定让四个女生在洞口守着,剩余人下到洞底一探究竟。为了照明,他们还特意割了捆蒿草扔下去。 而后王满银砍了根手臂粗的酸枣枝杈,插在毛圪狸洞穴固定,另一端绑上绳子,率先下洞。 瞪眼睛适应了黑暗,王满银才发现这洞穴挺大的,造型有些像红薯窖。除了一个主洞外,边上还有四个拱形的偏洞。 大概因为浸水的原因,坑洞已经有部分塌陷,冲出一个不规则的通道,直达更深处地底。 等众人全部下来后,刘向阳掏出火柴点燃了蒿草。 顿时整个洞穴亮起来,将四个偏洞照的一览无余。里边空空,根本没见所谓的地主藏金,让人白高兴一场。 有两个知青还不甘心的拿出砍刀,不断在泥土里挖掘,妄图发现点什么。 “啥东西都没有,会不会是藏在串洞深处了,咱们钻进去看看?”刘向阳同样不甘心的开口。 “算了,大家还是上去,万一坑洞再塌咋办?真砸下来,救都没办法救。”王满银说啥不敢再让他们冒险。 等众人顺着绳子爬上地面,又合力将汪立成拉出。 四个女孩子得知下边啥也没有,同样很是失望。 趁着休息的功夫,王满银看了下汪立成的足踝,已经开始红肿起来。 接下来女孩子们领头,王满银和刘向阳扶着汪立成沿着土坡朝上走。 最前面的沈金琴刚走几步,突然停下。 “沈金琴,你咋不走了?”后边同伴催促道。 “妈呀……狼,狼!”沈金琴一声大叫,跟着身体趔趄,朝下跌落。 如果不是后边有人及时抓住,她就直接滚落沟底了。 随即,几个男知青手持砍刀,齐齐冲出洞口。 “哪里,哪里有狼?” “沈金琴,你不会看花眼了?” 等众人重新返回崖沟,只见荒草丛里一片寂静,啥东西也没有。 “真有,我刚才明明看到一个狼守在洞口,龇牙咧嘴,哈喇子都流下来了。”害怕同伴不相信,沈金琴急忙辩解道。 王满银朝前走了几步,顺着对方所指的方向仔细查看。 随即,他目光一凝,指着一处梅花印道:“这里有几枚爪痕,刚才确实有狼!” 闻言,众人再次变得紧张。 不过他们很快又放松下来,更有人提议进入崖畔深处打狼。 “王大哥,怕啥,咱们这么多人,还能怕一头狼?一条狼皮值几十块呢。” “万一不止一头呢?咱们柴都打的差不多了,赶紧回去,” 王满银连连摇头,说啥不肯。别看现在人数不少,关键时刻估计都排不上用场,能握紧砍刀已经不得了了。 如果有大黄在身边,他倒可以莽一波。 接连收到惊吓,王满银感觉能将知青们安安全全送回家,就算谢天谢地了,哪里还敢想什么打狼。 等知青们把柴捆好,王满银则蹲在汪立成跟前,让对方趴在背上。 “王大哥,你背着我回去,打的柴禾咋办?要不我还是垫着脚走,”对方有些不好意思开口道。 “一捆柴火算啥,先扔到这里,还能咋办?赶紧上来。”王满银开口道。 如果真让对方垫着脚走,估计到明天也走不到家。而且路上折腾下来,脚上肯定会变得更严重。 现在唯一可行的办法,自然是背着对方回去。 就这样,王满银背着一个活人在前面开路,剩余知青扛着柴火紧随其后。 不过,他们再没有刚进山时那种高昂的气势。刚走出上百米远,便有人开始喊累要休息。 就这样,走走停停。 差不多半个小时功夫,他们才走出两里路,又开始喊饿了。 无奈,王满银只得停下让众人吃饭。 结果吃完饭,休息半个小时,沈金琴解开捆好的柴禾,拿了一半扔到路边。 “你咋把柴扔了?”王满银及其无语的问。 “我背的有点多了,需要轻装上阵,”对方振振有词的回答。 “我也背的多,需要减重……” 听到这理由,知青们纷纷打开柴捆。 王满银彻底不知道该说啥,心里更打定主意,再也不带他们砍柴了。 等返回村口时,柴火差不多被扔掉一半。几个男知青背有七八十斤,四个女孩子一人最多能有四五十斤柴。 倒是王满银一路背个大活人,算负重最多的了。 终于赶在十一点前完成了第三更。 第九十三章 第二次进山 窑洞外,喜鹊传来喳喳的叫声。 王满银睁开眼,就见窑洞里已经蒙蒙亮。兰花像个孩子一样,四肢紧紧地缠在自己身上,白净的脸上还带着一丝甜甜的笑容。 两人结婚三四个月了,依然处在热恋期。 这个婆姨每次睡觉都要枕着他的胳膊,说不这样睡不着。当然,王满银很享受这般生活状态,也很感谢兰花对自己的依恋。 王满银能感觉到,兰花真心对他爱死了,爱到骨子里,把他当成了地,当成了天。刚结婚的时候,王满银还做过几顿饭。 后来兰花说啥不让,每次做好都先给他端一碗。看着男人开吃,她才会给自己盛饭。 家里家外,圪崂缝隙,收拾的干干净净。 不论他做什么事情,兰花都全心全意支持,几乎百依百顺。 这样的女人,值得自己对她好一辈子,也是自己在这个时代最大的慰藉。 心里想着,王满银把脑袋凑过去,在婆姨脸颊上香了一个。 被胡子茬扎到,兰花朦胧的睁开眼睛:“满银,天亮了?我起来做饭!” 说着,她抓起放在炕头的红肚兜。 肚兜也是黄土高原婆姨的贴身衣物,形状像背心的前襟,表面还绣着各种吉祥的图案。 穿戴方式比较简单,上端两根布带系在脖颈上,下边系于腰间。 王满银就这么躺在看上,静静欣赏着。 等兰花开始在灶间忙乎,他则挑着水桶出门。 这也是日常操作了……即使空间里的泉水用之不竭,王满银每天早上仍然坚持去村边水井挑一担水,以显示自己的存在感。 当然,他们日常做饭主要还是空间泉水。 罐子村背靠东拉河,整个村子沿河挖有三眼井,每个三丈多深,村里人吃水并不算困难。 但是黄土高原很多地方来说,滴水贵如油,往往整个村子只有一两眼水井。而且因为地下水层比较深,打出的水井深度能达到几十丈,上百米。 井上需要安装辘轳摇水,摇一桶花费十几分钟,辘轳转动一百多圈,能让人累的气喘吁吁。 再加上来回路上折腾,挑一担水回家,差不多要个把小时。 也因此,很多人每天天不亮就开始在井边排队。 王满银之前还听人讲过一个事情。石圪节南边有个村子的婆姨天刚亮就去排队挑水,半晌才担着水桶回来。结果快走到家时,脚下一滑,两桶水全部倒在地上。 这婆姨一气之下想不开,竟然上吊自尽了,令人唏嘘不已。 等王满银赶到井边时,已经有不少村里人在那里等待。 打过招呼,王满银也加入瞎扯淡的队伍当中。 等他担着两桶水归来,兰花已经把饭做好。 黑面窝窝,调一个雪里红当菜,稀饭依然是玉米糊糊掺红薯块,看上去简简单单。 不过这稀饭有内涵……里边打了鸡蛋的。 这是王满银琢磨出来的方法:将鸡蛋的蛋白蛋黄完全搅碎融合,倒在金黄的玉米糊糊里看不出颜色,但是吃起来有营养。 至于鸡蛋壳,被兰花直接丢锅灶里烧掉,啥痕迹都没有。 昨天进山忙乎一通,一根柴禾都没打到,反倒背了个大活人回家。 吃完饭,王满银准备带上东西再去山里一趟。 兰花有些担心的开口:“满银,要不你别去狼窝山那边了,去近处弄些柴火。” 她已经听男人讲过打柴的事情,中间还遇到野狼,实在太危险了。 “没事,我这次带上大黄!”王满银笑着安慰。 见劝说不动,兰花只能叮嘱小心点。 没了知青们跟随,王满银速度快了很多。半个小时,就走出七八里地。被主人领着进山,大黄显得特别兴奋。不住在荒草丛里四处寻摸。 路过一片洼地时,蹭……突然一个土灰色的影子从旁边窜出来,朝着远处撒腿狂奔,眨眼就冲到二三十米外。 野兔! 等王满银反应过来时,大黄已经急追而上。 对此,他不抱什么希望。 如果换成平坦点的台塬上,土狗或许能够追上。这片洼地沟沟坎坎太多,大黄的速度优势根本发挥不出来。 果然,过了两分钟,这家伙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返回。 就在王满银以为没戏的时候,大黄忽然又对着那片洼地一阵低吼着。 紧接着,就见几个拳头大的小家伙蹦跳着逃走。 大黄纵身飞扑,爪子已经摁住了一只。 这是,野兔幼崽?王满银才看清楚几个小东西的模样。 野兔一般春夏产仔,这个季节算比较少见了。 既然碰上,自然不能错过,正好可以用来防止空间野兔的近亲繁殖。 这些刚孵化没几天的幼兔速度比起老兔子可差多了,跑起来一蹦一跳的。 短短两分钟的功夫,全部成为大黄的抓下猎物。 王满银接手后,全部扔到空间土坑里。 现在空间里大大小小的野兔有十多只,除了四只是去年冬天捉的老兔子,剩余都是刚出生不久的幼崽。 原本养野兔的土坑不过二十多个平方大小,现在显得有些拥挤了。 王满银决定返回时带只野兔,就说是大黄逮的。 等赶到那处崖沟下,王满银发现昨天砍的柴火依然扔在原地。 不过他并没有急着砍柴,而是先进入空间,捉了只小土鸡拔毛。这是年前的鸡仔,俩个月多时间,已经有二斤重了。 小土鸡清理干净,放瓦罐里加水炖上,在放入食盐调料。 等水烧滚后,他又添了些柴火慢炖,然后才外出砍柴。 有大黄在旁边,王满银根本不担心安全问题,只是埋着头一个劲儿干。 不过一个多小时,身旁就堆起小山一样的柴火。 统统收入空间当中,只留下一担捆好的柴禾。 瞅着差不多中午,他带着大黄进入空间,立刻闻到一股土鸡特有的肉香。空间出产,味道自是不一般。 王满银用筷子扎了一下,感觉不太烂,又填了把柴火继续炖。 接着,他从水塘里捉条一斤多重的鲤鱼,支起烧烤架…… 烤鱼做好,鸡肉也炖烂。 王满银自己留了两个大鸡腿,剩余鸡肉全部丢给大黄,算犒劳它这段时间所做的贡献。 吃着鸡腿烤鱼,对王满银而言,就是神仙般的日子。 唯一可惜的是,不能和兰花共享。 不过没事,晚上自家可以炒野兔吃。 填饱肚子,王满银没有急于外出,而是继续在空间里转悠。来到红薯地,他又发愁起来。 这些日怂的蝗虫蚂蚱,根本捉不干净。自己连抓了四五次,看起来不但没有减少,反而像是越来越多了。 无奈,王满银只能举着蛇皮袋大网兜继续忙乎。 这是他前不久琢磨出的捉蝗虫方法,速度比人工快了许多。手持木棍,大网兜来回挥舞敲打。 短短十几分钟,捉了上百只蚂蚱,全部丢了喂鸡仔。 忙完,王满银照例沿着空间巡视一圈。 情况还好,其他地方虽然也有蚂蚱,但是并不像红薯地哪般泛滥。尤其来到水塘边的草丛里,王满银惊讶发现,竟然有不少黄鳝贴着岸边捕食蚂蚱。 他去年从东拉河里总共没捉到几条黄鳝,如今看来,也在空间里大量繁殖了。这倒是个好现象。可惜黄鳝只能在水边捕食昆虫,并不能真正上岸。 要想彻底消灭蝗虫,还要借助青蛙。 咦……甜瓜结的不小呀! 看到芦苇丛边那片甜瓜地时,王满银脸上很有些意外。 如今的空间就像开盲盒一样,随时都可以给自己带来惊喜。 年前王满银去老岳父家做客,特意讨要了些甜瓜种子,说开春后准备在自家自留地种一些。 等拿回来后,他随意在空间黄土里丢了几粒。 平时也没怎么管,只是偶尔扫一眼。 上次刚结出马泡蛋大的小瓜,没有想到十多天时间,最大已经长有白碗大了。 看那模样,应该是能吃了。 王满银试探着摘一个,用拳头轻轻一捶。嘭……甜瓜爆开,瓜香直冲鼻孔。 回到嘴里甜丝丝、脆生生,感觉连肚子里都透着股舒坦。 爽! 拿这玩意儿当饭后甜点,实在太好了。 后世很多习以为常的东西,现在吃起来都是一种奢侈。王满银本以为自己已经吃饱了,结果愣是又把一个大甜瓜消灭掉。 等再从空间里出来时,太阳已经偏西。还有十多里路要赶,王满银也没赶耽搁,扛起一捆柴朝家走。 到家时,天都快黑了。 兰花正站在场畔上观望,看到男人平安归来,总算松了口气,急急忙忙跑下崖畔。 “满银,快歇歇,我把柴火背回去。” “别忙,大黄进山捉了只野兔,你先拿回去……我再去村外一趟。” “还回去干啥?”兰花接过野兔,不解的问。 “我打了两担柴,来回交替着背回来的。”王满银回答一句。没办法,柴火不能凭空出现,自己只能给出这样的解释。 其实很多人柴火打多了,都会这么做。 没曾想他一句撒谎的话,让兰花心疼的不能行,眼泪立刻落下来。 自己的男人结婚前没干过重活,一直东游西逛。倒是结了婚,干起活一人能抵得上两个劳力。 “满银,以后还是我去打柴。” “哭啥哭,至于吗?”王满银赶忙伸手帮婆姨擦眼泪。 第九十四章 开山炸石 罐子村,东拉河畔东山峁。 红旗飘飘。 经过二十多天折腾后,罐子村生产二队的修土坝工程,终于正式开建。 修土坝是村里人的叫法,其实按照谢工的设计,更确切应该叫土石坝,因为坝体部分还要掺杂一定石头加固。 黄土高原并不都是黄土,很多地方同样存在有大量石头,连庄稼都没办法种。就算东拉河里,也能找到不少石头。 临县出产的石板,更在整个黄土高原都有名。 王延强之前买那么多雷管,就是为了开山取石。他特意成立了一个爆破组,想把王满银也拉入其中。 “延强叔,要不算了……我还是帮着背石头。爆破的事儿,你找别人。”王满银非常认怂的拒绝。 对于雷管这类危险物品,他实在不愿意碰。在后世网上报道中,安全的事故见多了,真有些害怕。 小命只有一条,自己又不是专业人士。万一碰到个哑炮啥的,到时候该咋办。 “你真是个日怂货,都说了没事。这玩意儿只要导火索足够长,就不会有问题。”王延强非常鄙夷看着他,“说起来,你也一米八大个,有个啥好怕的。” “延强叔,我哪能跟你比。你是上战场拼过刺刀,见过红的英雄,浑身是胆。我胆子真没这么大……”王满银继续摇头。 “没事,胆子越练越大。告诉你,我十六岁刚上战场的时候,也吓得差点尿裤子。子弹嗖嗖乱飞,趴在战壕里头都不敢抬。两场仗下来,啥都不怕……西府战役的时候,我们在塬上阻击马匪军,子弹都打光了。眼瞅着马匪军骑兵冲过来,都是端着刺刀往上冲,没一个当怂货……” 王满银几人正听得津津有味,却见王延强突然止声。 “后来呢,咋样了?”有人忍不住追问。 “我当时刚刺中一个敌人骑兵,没等刺刀拔出来,就‘轰’的一下,啥也不知道……等再醒来的时候,脑袋上全是血。天都黑了,阵地上一个活的都没有,战友们全部牺牲了。我摸索着朝北走,才找到队伍的……” 听完,众人都沉默了。 尤其王满银,感触更深,他以前只知道王延强当过兵,却没想到有这么一段风起云涌的经历。 来到这个时代,王满银的心情一直很复杂。 好的,坏的,都有。 对比几十年后的繁华盛世,这个时代的确有很多不足。但也能从很多人身上,看到后世所没有的精气神。 天不怕,地不怕,敢教日月换新天…… 管你什么天王老子,不服就干。 “好,延强叔,我干。”话到这份上,王满银没有再推辞。 “这才对嘛,男子汉大丈夫,前怕狼后怕虎,太让人看不起了。我还准备秋收后让你加入民兵小队,到时候往上边推荐一下……”王延强拍了拍对方肩膀,略带着欣慰开口。 如果换做半年多前那个吊儿郎当的王满银,他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现在看对方结婚后踏踏实实过日子,而且也算个人物,王延强才有意培养一下。 “延强叔,民兵小队就算了,我怕打枪……”王满银找个似是而非的理由拒绝掉。他知道对方是好意,但没必要,自己不想管太多事。 但凡村里开会,都要用到民兵小队押人,王满银受不了这样的气氛。 一群人边走边聊,赶着驴车来到罐子村后。七扭八拐,最终在一处小山峁前停下,附近几个山峁长满了石头,早些年村里人箍窑,都是从这里取石材的。 开山炸石,先用大锤铁钎打出炮眼。 这不是随便找个地方就可以开干的,需要选择合适的炸石点。 王延强事先来这里寻摸过,心中早有大致的脉络。他查看一周后,捡了个料姜石在石头上刻画记号。 确认完标记,他才满意点点头道:“等下就在画记号的地方打眼子,需要打半米到一米深。这是个力气活,三个人一组,替换着抡大锤,累了就换人!” 知道王满银以前没打过炮眼,王延强特意将对方和自己分一组,专门负责抡大锤。 这活儿需要下大力气……单单铁锤就有十几斤,力气小的人根本做不了。 之前王满银在村里和人比赛摔跤的经历,给王延强留下深刻印象。这也是他专门请对方加入爆破组的原因。 关键时刻,王满银干活还是舍得下力气的,自然没有推辞。 等王延强扶好钢钎,他立刻抡着大锤砸下去。 哐……铁钎火花四溅,深入石面四指。 这举动,倒把王延强给吓一跳,差点跳起来骂:“我日你先人,看着点,做事毛毛糙糙的。老子话都没说完,你就一锤直砸下来了,砸到我咋办?” “延强叔,不是你刚说的。男子汉大丈夫,做事情不能前怕狼后怕虎的。”王满银有些委屈的辩解道。 “那也要分场合……抡大锤是有技巧的,讲究个稳准狠,千万不能正面对着人,抡脱了咋办?老子上战场没死,你一大锤下去把脑瓜子砸爆,那该死多冤枉。”王延强气呼呼回应道。 得,好赖话都让他说了。 不过王满银也听进去了,抡第二锤的时候特意错开身子。生怕一不小心,真砸对方脑袋上。 来回哐哐一阵子,铁钎很快打了半米多深。 反观旁边的王清明一组,第一个炮眼刚打了三十厘米深。 这让王延强啧啧不已:“行呀,满银,不愧是个小牤牛!咋样,换人不?” “没事儿,这才刚热身,”王满银没有吹牛,轮了几十锤,气不喘心不跳的。只是身体有点燥热,连汗都没出。 他索性把棉袄一脱,主动扛着大锤朝第二个炮眼走去。只穿个红秋衣,一身腱子肉再无法遮掩,很让人羡慕不已。 直到打了第二个炮眼,王满银才起身换人。 王延强立刻感觉配合不顺手,不断出声道:“清明哥,你是不是没吃饭?使点劲儿,看着人呀,差点砸我受伤了……” 一番折腾,他们花了足足一个小时,终于打好六个炮眼。 接下来,由王延强亲自装填炸药。这是个危险活儿,整个过程必须小心翼翼,所以他不敢让别人代替。 王延强正蹲身忙乎着,忽然听到身后似乎有划火柴的声音。 一扭头,他差点傻掉。 随即大喊一声:“清明哥,你干啥呢,想把咱们全部炸死?!” 这一嗓子太突然,吓得王清明连火柴盒都扔地上。 闻声,去旁边放水的王满银匆匆跑回来,赶忙问到:“咋了,咋了?” “怪我,忘了你的交代……刚才打眼子太累,就想抽袋烟歇歇。” 等知道事情经过,王满银也脑门直冒冷汗。 炸药堆旁点烟抽,真活得不耐烦了。 这就是他不愿意加入爆破组的原因:大家都没有经过相关培训,根本不具备安全意识。 王延强小心翼翼将炸药装填好,又把导火索剪成几段,分别插在雷管上。然后放入炮眼炸药内,再用土压实。 这一步同样很危险……他没专业时,曾见有人用铁钎捅雷管用力过猛,结果引起爆炸,铁钎当场把肚子穿了个大洞。 做完这一切,王延强才把大家喊到安全地带吩咐:“一人点根烟,等下燃导火索。记住一定要听我的口令!我喊一二三,大家一,点完就跑,千万不要磨蹭。” 其实王延强剪导火索时留着余量呢,但几个同伴都是第一次做,所以自己必须先交代清楚,防止他们到时候手忙脚乱出错。 等他说完,王满银立刻出声反驳:“延强叔,别慌着上,我感觉先试一次再说。” “咋试?”王延强不解的问。 “咱们弄几根导火索插在土里,你喊口令试一次,让大家都有个经验。” “你说得对,这样的确更好。”王延强倒是从善如流,立刻拿出剩余的导火索剪成几段。 一试真出了问题! 王清明点燃的香烟带有大量烟灰,连戳了几次都没点着。 眼看着其他人都翻身跑了,他继续吹着烟头点,丝毫不见半点紧张。 这要上实战,估计早被炸飞了。 至于王俊翔,跑的倒挺早,关键导火索都没点着。 见状,王延强只得让众人再试了两次,终于没有出啥毛病。 即使如此,他仍然有点不放心的交代:“记住我刚才说的,点不着就别点了,安全第一!” 确认这片山峁附近没有其他人存在,他才带着大家正式点火。 有了刚才的模拟实验,王满银这边非常顺利。到达位置后,他吹了几下烟头等待,等王延强下达命令,第一时间点燃。 在导火索嗤嗤的燃烧声中,他撒腿急速朝撤离点跑去。 紧接着,王俊祥紧随其后…… 很快,六个人全部到齐。 等了片刻,王俊祥探头朝远处看了看,有些紧张的问:“延强叔,咋回事儿,一个没响?” “慌啥慌,老子不得预留点时间……” 话音刚落,轰……一声爆炸响起! 伴随着白色的烟雾,就见几十米外碎石腾空而起,哗啦啦的大石头滚入崖畔底部。 王延强赶忙曲了根手指头计数,王满银同样在心里数着。 接着,又是轰轰几下! 等爆炸声落石声彻底停息,两人脸色都变了。 第九十五章 故意来恶心人的 最糟糕的事情出现了! 六个雷管,只响了五下,有一个没响。 “咋办,延强叔?”王满银满脸担心的问。 “还能咋办,等着……啥时候响了啥时候再过去……”王延强倒见怪不怪。搞爆破的,中途遇到意外情况很正常。 听到他们的谈话,剩余人才意识到有一个雷管出问题了。 这时,王俊祥问了个啥问题:“要一直不响呢?” “那我就派你去排爆!”王延强笑着回答。 “我可不敢……” 这家伙缩着脑袋,连连摆手,模样看起来比王满银还怂。 “那你问个球,怎么咱们村的年轻人,一个比一个日怂。都别想了……咱们下扎几盘方旗,等会由我来排哑炮!” 说这话时,王延强没有丝毫犹豫。 出现哑炮一般有两种情况,第一是导火索里的炸药不均匀,造成燃烧过程中熄灭或者阴燃。 这也是最危险的……如果人背时的时候,刚过去排除,结果雷管爆了。 还有一种则是导火索和雷管接触不良,危险性稍小。只要排爆时注意不让两者产生接触即可。 王延强当然知道有危险,不过刚才安装炸药他全程参与,只有自己才知道大概情况。 让其他人去,他也不放心。 扎方棋在石圪节公社附近很流行,属于田间地头磨洋工的最佳选择。 要不怎么有人戏谑称“一盘棋,一袋烟。两盘棋,磨半天”。 这种游戏不需要做什么准备,随便捡个料姜石在地上画出方格就行。分为五方、七方……两种玩法类似,无非棋盘格数不同。 六个人,两两配对正好。 王满银挑了王延强对局,刚开始他还担心哑炮,有些心不在焉。不过很快就沉浸在棋盘当中。 双方你来我往,互相有输有赢。 连下了几局后,王延强采出声问:“满银,几局了?” “有十几局?” 具体多少局,王满银也没有仔细数,不过感觉时间不短了。 “不下了,我去排爆。”王延强说着,把手中土疙瘩往地上一扔。 “延强叔,要不再等等?说不定马上响了。” 王满银有些担心的问。“不等了,时间足够,要响早响了……” 接下来,王延强让其他人在安全地带等候,自己则小心翼翼朝采石区域走去。 目送对方走远,王满银几人同样提心吊胆。 没办法,这是要人命的事情。 王清明更是双手举起不断作揖,口中小声念叨着:“龙王爷、三清祖老,你们在上睁眼瞧。让延强平平安安排除哑炮,来年我给你们蒸上枣子糕!枣子糕,甜又甜,观音菩萨保平安!” 王满银听得无语:啥时候了,这人还整链子嘴拜神。 不过大家注意力都集中在远处,也没人责怪王清明不合时宜的话语了。 倒是王延强凑到未爆的雷管前看了一眼,随即破口大骂道:“四号位是谁负责引爆的,我日你先人!” “咋了,咋了?好像是俊翔哥!”王满银仔细回忆一下,出声回答道。 “这个怂日的,根本就没点着,刚才吓老子一身冷汗。”王延强看着完整的导火索,彻底松了口气。 “你不是交代过,说没点着,也要一起返回吗?”王俊祥弱弱辩解道。 “你没点着,刚才给我们说一声呀,净耽误时间。”王延强说着话,重新划了根火柴,然后急速返回。 “着急忙慌的,我以为点着了,” 训练时王俊祥做的挺好,结果一见真章就怕了。当时他看身边几个导火索呲呲直冒烟,吓得忙把烟头往上一戳,跟着往回跑。 至于是否点燃,他也没看清楚。 …… 好在这次没出什么差错,又伴随着一声爆炸,炸石工作完美收工。 接着,众人把两辆毛驴车赶到崖畔下装石头。 这个时候,王满银再次显示出能耐。他一人抱起百十斤的石头,接二连三扔。 土路不好走,两辆车子最多装上千斤石头。 路上遇到坑坑洼洼,毛驴根本拉不动,还需要几个人撅着屁股在后边推车。 四五里路,六个人愣是折腾了个小时。 等王满银他们抵达工地卸车的时候,赵建海出现了,手里还拿着一张纸。 “各位社员们,为了给大家加油打气,我特意作了一首诗歌,名字叫《劳动者最美》。以此赞美咱们罐子村光荣而伟大的劳动者!” 没等大家反应过来,赵建海已经用高亢的声音朗诵道:“啊,寒冬去了,春天来了!罐子村二队社员们的胸膛挺起来了,罐子村二队社员们的热情高涨起来了!……我们站在高高的山梁上,遥望着东方……” 诗写得不错,不过从赵干事嘴里念出来咋听都别扭,就好像故意来恶心大家的。 王满银感觉牙齿直发麻,刚搬起的石头差点脱手。 旁边的王延强也撇了撇嘴,低声道:“这个白鸡屎,净整这些球没用的。刚才哑炮就应该让他排……” 黄土高原的农作物种植和北方大部分地区一样,一般两年三熟。收了麦子、豌豆、油菜后,再种上糜子、荞面、玉米等秋季农作物。所以有俗语叫“糜黄种麦,麦黄种糜”。 另外,一般生产队还会预留些春地。 等天气暖和的时候,种上豆类、红薯、洋芋什么的。 罐子村二队有五十几户,男女劳力一百多口。 现在春耕备播已经开始,除了工地上留有几十号人外,剩余劳力都被派到农田里忙乎。所以二队现在几乎看不到闲人,倒让赵建海的行为显得特别耀眼。 他富有感情的一首诗读完,大家该干啥干啥,一个鼓掌的都没有。 赵建海讪讪放下纸,又装模作样找王连顺问了几句工程的问题,才灰溜溜离开。 两车石头卸完,差不多也到吃饭的时间。 王寿长早带着村里几个婆姨,挑着荆条筐和木桶来到工地上。 中午洋芋炖大雁,外加玉米窝窝。 一只大雁剁剁最多六七肉,工地几十号人,一个人能分几块已经相当不错了。 倒是玉米窝窝管够……王连顺安排了四个妇女从早上就开始忙乎,足足蒸了五大荆条筐。 王满银采了半天石头,早饥肠咕咕了。 等盛好了饭菜,他用筷子串了四个玉米窝窝,一屁股坐在黄土地上吃起来。 夹了一块大雁肉放嘴里,齁咸! 这其中自然有他的功劳。 没办法,王满银第一次做风干大雁,没什么经验。害怕把肉做坏,只能往里边多加盐。 不过大家干的都是体力活,吃咸点也好,不然没有劲。 下午休息一个小时,王延强又带着几人去村后放炮炸石。 这次没出现啥意外,六个雷管全部响了。 早上王满银刚到工地,正准备找王延强报道呢,就被王连顺给叫到旁边。 “满银,我找知青们借了几张肉票。你在供销社认识人,能不能给咱们二队整点肉。就剩一个大雁了,明天最多能吃一天。” 这年头,如果没有关系,拿着肉票也不一定能买得到肉。 除了逢年过节外,食品站一般每天杀一头猪。 现在人们养猪舍不得喂饲料,猪都比较瘦。 看着长挺大的骨架子,却是个屎包肚子,根本杀不出来肉。一斤毛猪一般能出六两半肉已经算好的。 一头一百五十斤的猪,最多能出百斤肉。 公社那么多家单位,每家都要留下一定的“内部份额”。随便算一下,半头猪就分没了。 能拿到食品站窗口对外出售的,有四五十斤就很不错了。 石圪节公社下边有十几个村子,每个村子几百号人。算下来,每个村子每天能分到二斤肉。 具体到个人头上,连一钱肉都没有。 这还没算各村的知青们……他们手里都分有肉票,自然不会浪费了。 所以如果有哪家人想买肉,都会早早去食品站排队。稍微晚一点,连骨头渣子都见不到。 不过……这只是针对一般人。 “连顺叔,肉肯定能弄来,恐怕弄得不多。”王满银迟疑了一下回答。他找郭朝旺说一声,肯定能批到几斤肉。 这场打土坝大会战最少需要两个月,几斤肉根本是杯水车薪。 倒是自己空间养的那头肥猪,三个多月长有一百多斤,差不多能杀了。 当然,王满银没打算拿出来做贡献。 自己一次弄回这么多肉,根本没办法说清楚来源。推说从食品站弄来的也不行……人家只要打听一下,立刻就能觉察到异常。 还是稍后杀了猪自家慢慢吃。 “那这样,你先多少买一些,其余我再想想办法。不行找几个人去东拉河里捞鱼。那些小鱼刺儿虽然多,但也能让劳力们对付一口。干这么重的活儿,没肉真不行……” 王连顺愁的直挠头皮。 “连顺叔,我想到一个方法。”王满银突然眼睛一亮。 “啥方法,快说?” “打狼!前几天我带着知青们去狼窝山砍柴,看到崖沟里有狼!” “这能行吗?狼又不是死东西,一直在那里呆着。再说就算找到狼窝也不行呀,这东西能精能精的,看到人早跑了,哪里给你机会打!”王连顺迟疑了一下,反问道。 第九十六章 王满银杀猪 “不一定要用枪,可以去供销社买些‘三步倒’或者‘小炸弹’!” 年前王满银听刘庆立提过,供销社为了完成收购兽皮的任务,专门对外出售“三步倒”和“小炸弹”。 “三步倒”是一种剧毒诱饵药,裹在用猪油做的圆筒里,只有水果糖那么大。别看这玩意儿小,威力非常大。就那么指甲盖一小团,只要动物吞下,会在极短的时间里毙命。 因为见效太快,所以被称为“三步倒”。 至于“小炸弹”,说白了是用猪油包上炸药,外形有些像大蒜头。咬住就会炸响,威力同样惊人,能直接把动物嘴巴给炸没了。 当然,王满银更倾向用“小炸弹”,这样狼肉也可以吃。 “行呀,满银,别干活了,工地也不缺你一个。马上去镇里一趟,两件事情都办成,我给你算一天满工!”王连顺兴奋的开口道。 接着,他从贴身衣兜里掏出早准备好的肉票和钱。 如果真能打到野狼,这波绝对不亏。虽然说开春的狼皮没有冬天贵,但一张也能值三四十块,正好给劳力们改善生活。 听他这么一说,王满银没敢耽搁,当即撂下铁锹回家。 他主要怕去的太晚,食品站预留的猪肉分光了。 今天天好,又没刮风。 兰花刷完碗筷,趁着现在空闲,早早把自家棉被拿出来晾晒。 再过几天暖和,就该换薄被子了。 看自家男人回来,她惊讶的问:“满银,咋又回来了,忘拿啥东西?” “工地劳力们没肉吃,连顺叔让我去供销社买,正好把咱家收的鸡蛋和甘草也送过去……” 开了春,土鸡产蛋变得频繁起来。 基本隔上天,代销点就能收两大荆条筐。当然,也有空间那些母鸡的功劳。 给婆姨打过招呼,满银马不停蹄朝石圪节公社赶去。 现在三月半,沉寂了一冬的黄土高原,终于有了几分热闹气象。 举目望去,山峁梁沟,碧草青青。 路边崖畔,毛桃野杏开花。点点白雪,片片粉霞。 不时,有几只银灰色的燕子从旁边掠过。 王满银从东拉河畔经过时,甚至还听到几声青蛙欢叫。 这两天一直在工地忙乎,每天累的腰酸背疼,也没时间去河边转悠。更没注意到有青蛙出现。 现在还要去石圪节公社办事儿,没时间理会这些小家伙。 他打算等中午放工的时候,去东拉河两岸寻摸一遍,争取多抓几只青蛙,彻底解决掉空间里烦人的蝗虫。 来到供销社,王满银交了鸡蛋甘草,又找到郭主任说明来意。 以两人现在的熟悉程度,郭朝旺自然没有推辞,拿起钢笔唰唰写了个条子。 而后,他叮嘱道:“满银,现在开春食品站也缺猪肉,公社多少单位都盯着呢。我最多能给你批三斤,半月一次,再多没有了……” “谢谢郭主任,这就帮大忙了。”王满银连连感谢。没这张条子,估计自己半斤肉都买不到,哪里还不满足。 出了供销社,他当即拐到食品站买肉窗口,却发现早锁上了。 对此,王满银也不意外,掉头朝旁边的大门走去。还没进院子,就听到里边传出刺耳的猪叫声。 不会这个点还在杀猪?食品站一般下午或者清晨杀猪,上午倒是第一次见。 农村老俗语“猪草包,羊好汉,牛的眼泪打转转”,说的就是宰杀牲口的场景。 羊胆子最小最温顺,被宰杀的时候只哼唧两声。猪被宰时叫声最大,距离上百米都能听到,所以被认为是最怂、最草包的动物。 王满银进了院子,果然看到不远处几个人围在杀猪台前,声音正是从那里传出的。 带着好奇,他凑到跟前。才注意到案板头站着那个手持杀猪刀的汉子,正是食品站负责人马有川。 旁边有几个工作人员,正摁住猪四肢。 众人看到身旁来人只扫了一眼,又接着忙乎。 倒是王满银瞧见案板待宰的肥猪,心中一声惊叹:好家伙,这猪谁家喂得,太漂亮了! 来到这个世界半年时间,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漂亮的大肥猪,目测能有三百斤左右。 这年头,想把猪喂这么大可不容易。最少要花费两三年时间,而且还要饲料跟上。 不过,也挺值。 因为食品站有规定,肥猪毛重超过220斤的,一头可以抵两头任务。 难怪今天由马站长亲自操刀,如此大的肥猪,一般人还真搞不定。 就见对方左手抓着铁钩子,猛然挂住猪下巴一提,直接把猪脑袋提离案板。 接下来只要把刀顺势刺入肥猪脖子动脉,再转一下拔出来,一套标准的杀猪程序就算完成了。 只是,今天这头肥猪显得不同凡响。 马有川刚用铁钩子挂住猪下巴,没等下刀,就引起肥猪更大的反应。这家伙口中发出更刺耳的尖叫,躯体突然剧烈挣扎,四蹄蹬动,好像要上法场一样。 猝不及防下,一个身材瘦小的年轻人脚下打滑,手中摁着的一条猪后腿被蹬开。 旁边另一个同伴来不及反应,直接被猪蹄子踢到面部。吃痛之下,他也惨叫了一声松开手。 前面两人同样反应不及,彻底让肥猪挣脱束缚。 这家伙翻腾着窜起,直接把旁边的马有川冲撞在地。 马站长倒是反应迅速,落地时迅速把杀猪刀捅入肥猪的脖子里,结果没有刺中要害,反被卡住了。 连番遭受攻击,这家伙眼睛变得通红,张口就朝马站长撕咬。吓得对方连滚带爬逃窜,刚跑几步,就被追上。 刺啦……锋利的猪牙愣将马有川的裤子咬了个大洞,露出大团棉絮。 也幸亏他穿着棉裤,否则绝对要被撕下一大块肉。 很多人以为家猪是一种非常可爱温顺的动物,其实大错特错。这玩意儿和野猪同种同祖,只是平时待在猪圈里吃吃睡睡,让人们潜意识忽略掉了它的危险性。 经常打猎的人都知道一句话叫“一猪二熊三老虎”,以此来说明几种动物对人类的危害程度。其中的“一猪”指的就是野猪。野猪不仅皮糙肉厚,还长有锋利的獠牙。在这种家伙面前,人类的小身板就像纸一样薄。 家猪同样如此,每年农村都有很多人被咬伤。甚至还发生过咬死人的事情。 一时间,整个食品站大院鸡飞狗跳。 这头猪也是邪门,认定了马站长,嘶叫着跟在后边急追。脖颈上杀猪刀晃动,鲜血滴洒满地,场面一场血腥。 王满银根本没有料到,自己不过看个热闹,还看出问题来了。他扭头见旁边墙根竖着一根抬肥猪的木棍,足有鸡蛋粗,立刻抓到手中。 此刻,马站长的棉裤被野猪擒着一咬,根本站立不稳,一个趔趄直接跌坐在地上。 眼瞅着大肥猪冲到跟前,整个人差点吓傻了。 王满银恰到好处赶到,高高抡起木棍,照着猪脑袋砸下。 嘭! 一声沉闷响动。 王满银全力一击,最少有二百斤的力道,鸡蛋粗的木棍直接断成两节。 大肥猪浑然没事,晃了晃脑袋,又嘶叫着朝他冲过来。 王满银也是傻大胆,面对冲到近前的野猪,不仅没有躲闪,反而将手中断成尖茬的木棍用力刺过去,正中肥猪嘴巴,一刺到底。 刚刚还嚣张无比的家伙,彻底发不出声音了。 剧烈挣扎中,肥猪脖颈处卡着的杀猪刀震掉了,献血更是狂涌而出。它又挣扎几下,很快便摊倒在地上。 整个过程看似漫长,实际上也不过短短一分钟时间。让几个食品站职工目瞪口呆。 逃过一劫,马站长也心有余悸站在原地,只感觉屁股后边凉凉的。 等反应过来后,他指着几个同伴破口大骂:“你们这些日怂,干什么吃的,连头猪都抓不住……” 将手下们骂了一通后,马有川才掉头看过来:“小兄弟,太谢谢了。你叫啥名字,咱们以前是不是照过面?” 刚才太凶险了,如果不是人家及时出手,绝对够自己喝一壶。 杀猪匠都知道,家猪的口腔毒性可比猫狗大多了。被它们咬到的伤口会发生感染溃疡,而且极其不易愈合,甚至还会诱发败血症。 “上次郭主任让我来买肉,就是你给我称的。”王满银提了一嘴。 经对方一提,马有川立刻记起,热情询问道:“哦,我记起来了,难怪这么面熟。王兄弟,买的碎骨肉对不对?这次来干啥,又想买肉?” “嗯,我们村搞基建,想割几斤肉给劳力们改善生活。”王满银点点头,把郭主任写的条子递过去。 对此,周围人见怪不怪。 “王兄弟,没问题,我立刻就让人给你割点肥的。这样……我做主,除了三斤猪肉,再给你弄挂猪大肠。老弟,别嫌这东西不好看,却是个好东西。一斤猪大肠能熬二三两油,而且价钱便宜不用出肉票,比你用票买猪肉划算多了。” “那可太谢谢你了,马站长!” 王满银知道,这是对方为感谢自己所做的表示,却依然有些小激动。 一挂大肠能有十多斤,可以熬三四斤猪油。 至于猪大肠的味道……现在很多人家连高粱面都吃不上了,哪里会穷讲究。 早几年,村里人断火的时候,还去麦地里捡过大雁屎吃。因为大雁屎里面有不少没有消化的粮食。 第九十七章 我有个朋友…… 王连顺交代的任务,王满银算超额完成了。 离开石圪节公社不久,他就出现在东拉河边。身形一闪消失,再出现时,手里多了个荆条筐。 听到不远处浅水滩有青蛙叫声,王满银当即蹑手蹑脚走过去。 很快,看到一只披着绿皮的家伙浮在水面上,腮部两个气泡一吸一鼓,正不断欢唱着发出求偶信号。 没等他靠近,这家伙就发现岸上有异常,迅速掉头沉入水底。 这家伙自以为沉入水底就不会被发现,实际上却属于掩耳盗铃。那风骚的绿皮肤,在水底特别显眼,已经深深的出卖了它。 王满银当即双手拖着荆条筐,猛然急速落下,连青蛙带水全部泼洒到岸上。跟着他一个扑身,手里便抓住了一个滑腻的东西,随即扔进空间当中。 青蛙和鱼类一样,更喜欢待在清澈的浅水区。 他沿着整片浅水洼寻了遍,又捉到两只,连带还意外发现一大团青蛙卵。 这玩意儿手感有点像果冻胶,一团一团呈透明状,中心包裹着一个个芝麻粒大的黑点。 王满银见状很是高兴,立刻手捧着消失。 再出现时,已经来到水塘边上。 害怕青蛙卵被其他鱼类当成食物吃掉,他没敢直接放入水塘,而是特意截取了一段水渠,暂时放置在其中。 这团青蛙卵最少有几百粒,估计再有一个多月,空间里就会蛙声一片了,甚至可能会泛滥。 不过对王满银而言,并非啥难事儿。 青蛙可比蝗虫要好捉许多,大不了偷偷放生到东拉河里,还能给罐子村的村民们增添些肉食。 这年头没有动物保护法,天上地下所有能吃的东西都是农民们的食谱。就是后世八零九零后的农村孩子们,又有几个没吃过青蛙的? 所以对于做这些事情,王满银没有任何负担。 有三只青蛙打底,他才安下心来,洗洗手重新转回土路上。 王满银左手提着三斤猪肉,右手拎着一挂大肠,当他出现在饲养室大院的时候,很是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 “满银……你小子行呀,猪大肠都能搞得到!”当看到王满银手中拎着的东西,连王长寿都啧啧不已,“这一挂大肠最少能炼三斤猪油,这下好了,往后炒菜不缺油了。” 其他几个帮忙的婆姨们看过后,同样没口的称赞。 在她们眼里,这就是有能耐的表现。话说,现在村里的婆姨们,没有不羡慕兰花的。结婚后不用出工,在家净享福哩。守着个代销点,想吃啥有啥。 以她们的眼界和见识,觉得这就是最舒坦的职业了。 “寿长叔,大肠洗的不干净,你还要再拾掇一下。”王满银把手里东西递过去的时候,特意交代道。 食品站出售的猪大肠只是草草清洗一遍,上边还带着丰富气味。 他还真怕对方做大锅饭马马虎虎,白瞎这么好的东西。如果处理不好,吃到嘴里碜牙发苦的。 别问王满银为啥知道,问就是“我有个朋友……” “你放心,我都做几十年饭了,咋可能砸自己的招牌。现在就清洗一下,争取让劳力们中午加个菜。你也别去工地了,帮着我烧火……” 王寿长又吩咐道。 他也不嫌脏,直接倒了盆清水,蹲身开始对着大肠翻洗起来。接连清理两次,又重新换水,加上盐反复揉搓,直到大肠由灰绿变成白色才停手。 看人家如此专业,王满银才放下心。 按照王寿长的说法,这玩意儿必须拿捏处理的恰到好处,真没有一点味也不好吃,味道重了同样难吃。 等大肠处理好,淋干水,接着就是切段倒入锅中炼油。 很快,一股独特的肉香味在大院内弥漫。 为了防止腥味过重,王寿长还在锅里丢了几片生姜和葱白。 饭菜做好,王满银没去工地凑热闹,直接端了一碗猪大肠炒洋芋,打算回家和兰花一起吃。 刚到村口,就看到王秋生家三个孩子在深沟里玩。 “满银叔,你端的啥?”小妮子脏兮兮的脸上带着期盼和兴奋,急忙跑过来问到。 石头和毛蛋也跑到近前,只是没吭声。 几个碎娃,鼻子倒挺尖的。 “好东西,你们来我家……” 王满银本来准备等会儿给他们送些过去,既然遇到了,喊到家里吃更省事。 毛蛋到底大一些,急忙拦住弟弟妹妹道:“满银叔,我爸不让我们老去你家吃东西……” “那你们想不想去?”王满银笑着反问。 “想,”三个小家伙异口同声的回答。 “哪还说啥,赶紧走,回去别告诉你爸就行,”王满银拍了拍毛蛋的脑袋,心里叹了口气,领着他们往家里赶去。 即使有空间存在,自己面对大势现在能做的也不多。只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让几个碎娃们多吃几口饭。给几颗糖果,补充些养分罢了。 真正能让全部罐子村人多吃几口饭的,还是淤地坝养鱼。这也是王满银愿意出主意下力气的原因。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融入了罐子村整个集体。 其实一碗大肠炒洋芋并没有多少肉,王满银和兰花只夹了两块尝尝味道,剩余都进入三个碎娃嘴里。 连带着,一人又啃了个黑窝窝。 等王秋生家婆姨做好饭喊人时,他们已经吃饱了。 将三个碎娃送走,两人正吃着饭,很快听到王秋生家婆姨谢冬梅的喊声。 “冬梅嫂子,有啥事儿?”兰花忙端着碗迎过去。 “兰花,毛蛋他们太吃嘴了!又给你们添麻烦。我和秋生交代过好多回,怎么说都不听。家里也没啥好的,就前几天鸡下了几个鸡蛋。”谢冬梅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她和王秋生两口子都属于老实人,根本不愿意占人家的便宜。今天又听到三个孩子去王满银家吃饭,谢冬梅再也坐不住,用手巾包了十来个鸡蛋送上门。 “没事,冬梅嫂子,咱们是邻居……我也听满银说了,你们以前经常帮助他。鸡蛋还是老价钱,3分一个,你这有多少?”兰花伸手接过手巾,准备放地上数数。 见对方误会,谢冬梅忙摇头:“不是兰花,我不卖鸡蛋,是送给你们的。” “送?”兰花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冬梅嫂子,这我可不能要,你把我们当啥人了!满银……” 听到喊声,王满银也端着饭碗出门。 等明白事情始末,他无奈开口道:“嫂子,就是几口猪大肠,至于吗?总不能我们两个大人吃,让他们眼巴巴看着。再说,你们以前也没少帮我忙……” 王满银好说歹说,总算让对方提着鸡蛋回家。 吃罢饭,在家休息一阵子,他又朝工地赶去。 虽然王连顺说给他按一天工算,但是王满银没打算真歇着。其实在工地上干活儿,和人说说笑笑,也不算累。 当然,这主要是营养跟得上的原因。 等他赶到东山峁的时候,劳力们刚放下碗没多久。 王满银找到王连顺,报了下买肉的账目,顺便把剩余的钱上交。 “满银,我听寿长说了,你可算是帮咱们二队大忙。”王连顺很是夸赞了几句。 等大家休息完毕,王满银继续跟着爆破组拉石头。 遇到大块巨石,还要重新用铁钎楔进去破石。耽耽误误,花费个把小时,几人才拉了两侧石头返回工地。 远远地,就见刚堆起的土坝上空无一人,反倒都聚集在崖畔下,正谈论着什么。 “坏了,不会出啥事儿?”王俊祥紧张的开口。 “走,咱们过去看看。”王延强同样满脸严肃。在工地上干活儿,人手一多,各种意外都可能发生。 一般意外倒还好说,就怕伤到人。 几人扔下毛驴车,纷纷朝着崖畔下跑去。 王满银速度最快,冲到近前冲一个婆姨问到:“咋了,出啥事儿了?” “工地取土挖出万人坑,好多人骨头呢……太吓人了。” 啥?万人坑?! 听到没有人受伤,王满银才松了口气,跟着凑到人群当中。 只见前方土坑当中,露出大片大片的腐朽白骨,层层叠叠堆掩在一起。 人群最前面地上,还放着不少刚挖出来的东西。有锈迹斑斑的箭头、兵器、铠甲,还有几枚泛着铜绿的钱币。 刘向阳和几个知青此刻正蹲在地上仔细辨识呢。 “咋样,看出啥名堂没?”王满银出声问。 “庆历通宝、元丰通宝,这个应该是绍圣通宝……”刘向阳划拉着手里的钱币回答。 跟着,他又问道:“王大哥,你知不知道这都是啥时候的铜钱……” “庆历是北宋仁宗的年号,这个你们应该知道的。大文豪范仲淹《岳阳楼记》里边第一句就是‘庆历四年春,滕子京谪守巴陵郡……’。” 在后世时,王满银有段时间对收藏比较痴迷,为此买了不少书,所以对于历朝历代的年号比较清楚,几乎脱口而出。 刘向阳尴尬回应:“前几年我们都没好好学,课本早忘光了……” 不过听他一说,知青们倒是回忆起。中学课本里的确有这么一篇古文,而且要求熟练背诵。 第九十八章 百行无忌 “元丰是宋神宗的年号,绍圣是宋哲宗的年号……”对于这些年号,王满银如数家珍。 “咱们罐子村这一代打过仗吗,怎么会有一个万人坑?” “当然打过了,整个北宋时期,原西县区域一直是大宋和西夏交战的最前线,大大小小的战争发生过数百次。米家镇那边的无定河川,历史上更是白骨累累,埋尸百万。” 从有文字记载起,无定河流域一直是游牧民族和农耕文明冲突的最前沿。 从夏商周再到秦汉隋唐宋明,一个又一个惨烈的故事在这片土地上发生,厮杀几乎从未停止过。就在米家镇外的山峁上,王满银还看到过残破的土长城和烽火台遗址。 “这个我知道,‘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尚志民立刻摇头晃脑背起古诗,说明自己并非一无所知。 王连顺不耐烦开口道:“讲这些有球用,关键这片地方是个万人坑。咱们咋办,还挖吗?” 按照谢工的规划,这里要修建泄洪通道的。现在挖出那么多人骨头,要不要修改一下泄洪通道位置。 黄土高原这边的风俗,讲究个入土为安,一般不会动死人坟墓的。毕竟上千年的传统,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 更何况,这地方看起来很凶。 “球的咋办,哪片黄土不埋人,活人还能让死人挡道!都给我挖……等下全部扔到旁边沟里埋掉了事。”王延强倒是百行无忌,干脆利索下达命令。 而后,他率先跳下土坑。 听他这么一说,王连顺动了动嘴,没再提反对意见。自己再说下去,估计要犯错误了。 王满银也没招,若在后世,或许会另做处理。现在条件有限,只能如此了。 不过王延强的话没错,活人没有道理让死人给挡道。 几个知青斗志昂扬,拿着铁锨钉耙,紧随其后跳入土坑开干。 这地方本就是沟底,夏天经常遭洪水侵蚀,千余年过去,尸骨遭腐朽了。一钉耙下去,全变成碎骨头渣子,连根完整的都拼不出来。 有人带头,社员们三三两两加入其中,一筐一筐的骨头渣子黄土往外抬。 至于挖到的铜钱和其他东西,都被挑出来,各人挖到的归各人……神奇的是,这会儿没人说害怕了。 “满银,这里的铜钱代销点收不收?”有社员问到。 “收,咋不收?!”王满银同样回答很干脆。 说到底,后世那些藏家手里的铜钱,又有几个是家传的?百分之九十都从土里挖出来,不过转转手而已。 随着万人坑被彻底刨开,挖出的东西越来越多,单单铜钱就有几百枚,卖废铜的话,差不多能值两三块。 另外还陶罐、碎陶瓷片……这些不值钱,加上是死人用过的东西,也没有人在乎,都被扔到旁边。 王满银运气不错,除了十几枚铜钱外,还找到一个石质印章。清理了上边的泥土后,勉强能辨认出是篆体字,刻着“王蚬留印”。 至于具体对方是什么人,他也不清楚。 不过古代能用印的,都不属于一般人。保存到后世,最少上大千。 带着社员们看了一阵子,王延强才招呼王满银几人去卸石头。 吃过早饭,王满银早早到村里和王延强汇合。 两人带上大黄,再次朝狼窝山进发。 为了这次的行动,王延强准备非常充分,特意将家里两杆枪都背上。一杆步枪,准备等下专门对付野狼。另一杆是土枪,装添火药铁砂,打出去一大片,对付小型猎物更有效。 到地方,王满银直接将对方带进地坑崖沟里。朝前走出一段距离后,他指了指蒿草丛中的一堆灰白色的粪便。 “你没看错,肯定是狼粪,这么多……附近应该有狼窝,”王延强看过后连连点头,完全同意王满银的推断。 狼粪和狗粪看上去形状差不多,不过区别也非常明显。狼粪变干后发白,上边还带有一些动物毛发,狗粪一半发黑。 那一大堆干狼粪,至少说明野狼曾经在这里生活过不短的时间。 “咱们就下‘小炸弹’?”王满银说着拿出一个罐子。 小炸弹威力虽然不如雷管,却也不容小觑。所以一路上他都小心翼翼,生怕磕到碰到炸响了。 “嗯,咱们全部放出去,听到声音再过来。” 王延强虽然带着两杆枪,但是不抱什么希望。 狼这东西又不傻,它们会看人下菜。如果在山里碰到小孩子,自然会潜到近前发动袭击。 如果遇到大人,大概率会悄悄躲起来。 更何况眼前这种环境限制太大,还是小炸弹好用。不过再过些日子,天气彻底转暖,外边裹着的猪油融化就没办法用了。 就这样,两人每隔二三十米扔一个“小炸弹”。这玩意儿除了能炸狼,人踩到也会响……为防止误伤,两人还特意在附近一一做了明显标志。 整条崖沟弯弯曲曲,差不多有四五百米长。期间发现了几只野鸡野兔,大黄刚想纵身追出,被王满银给拦下。 蒿草丛里地坑太多,土狗万一掉进去,不死也是个重伤。 等他们走到崖畔中间时,突然又看到几处新鲜狼粪,旁边还有啃剩下的残骨。 大黄嗅了一阵子后,冲到一处黑漆漆的地坑串洞前,低声吼叫着。 显然,野狼极大可能躲藏在里边。 王满银再次庆幸不已:幸亏当初自己拦着几个知青,没让他们深入串洞探索。如果在里边遭遇野狼,后果不堪设想。 见王满银不吭声,王延强还以为他动心了,忙劝道:“满银,咱们还是不要下去了。洞里情况不明,很容易出意外。” “嗯,”王满银连连点头。 他也怕自家大黄受伤,只要野狼还藏在崖沟中,早晚会发现诱饵的。 等诱饵下完,差不多也恰好到头。 两人从另一端退出崖沟。 “走,带上大黄,看能不能撵个兔子野鸡啥的,咱们中午打打牙祭。”正事儿办完,王延强轻松起来。 他对大黄的能耐很眼热,从来没见过如此有灵性的土狗。有这家伙在,找个小型猎物应该不成问题。 王满银正有此意,当即领着大黄在前面开路。刚翻过一个山峁,这家伙的动作就不对了,身子弓着,发出低低的呜咽。 对于大黄的举动,王满银自然很熟悉,立刻提醒道:“延强叔,做好准备,前边可能有猎物!” 闻言,王延强举起早装填好的土枪。 下一刻,一个土灰色的身影从前方草丛里窜出。 王延强瞄准,随即又放下。 转眼间,那只野兔穿入酸枣刺丛不见踪迹。 “咋了,咋不打?”王满银不解的问。 “是母的,开春母兔子不能打,”王延强解释一句。 这应该是黄土高原猎人最朴素的动物保护观念了,知道竭泽而渔,明年无鱼。 不过王延强相隔七八米的距离分出野兔公母,也算够厉害了,王满银没这个能耐。 很快,又碰到一只野鸡。 这次王延强倒没有手软,举枪瞄准,扣动扳机,一气哈成。 呯…… 那家伙扑棱几下,跌落在草丛里。 王满银第一时间冲到跟前,直接扭断野鸡脖子,给对方来了个痛快的。 王延强很为自己的枪法自豪,举起来道:“满银,要不要试一发?” 王满银虽然有些心动,最终还是摇摇头:“算了,我听说这玩意儿挺危险的。” “没事儿,我帮你装药,保证不出问题。” 王满银依然拒绝。命只有一次,不安全的东西他不愿意碰。尤其这种土作坊出产的土枪,被蹦瞎眼睛的也不在少数。 “日怂!”王延强只能摇头。 他感觉这家伙有点难懂,明明看着像条好汉,做事儿也很合自己的口味,偏偏有些事情上很怂。 两人接着寻摸,期间又遇到一只公野兔,可惜王延强举枪太晚,让对方给跑掉了。 看头顶太阳差不多到中午,他们干脆找了个背风的地方,隔了一捆晒干的柠条,开始做起烧烤。 野鸡烤熟,一人一半,剩余骨头丢给大黄。 啃着干粮,喝着凉水,倒也把肚子填饱。 吃罢饭休息一阵子,两人继续转悠,终于打了只公野兔。 等后半晌时,他们再次踏入崖沟当中。 循着印记,挨个寻找。 没有,依然没有。 连找了七八处,依然空空。 突然,前面不远处的草地上传来嗡嗡的苍蝇声,大黄也第一时间发出低吼。 两人脸上都带着喜色,不由加快脚步。果然,下小炸弹的地方留有一片血腥。不过等看到猎物,两人脸上又换成了失望。 并非想象中的野狼,而是一只肥大的野猫。 这种动物的模样和家猫很像,就是耳朵略长,在黄土高原地带经常见到。 不过这家伙模样有些惨,脑袋被炸掉半拉,死的不能再死。 “行了,咱们不算空手,这东西皮子也能值个一两块钱……”王延强虽然有些失望,还是出声安慰。 倒是大黄的反应有点奇怪,这家伙嗅了嗅后,突然压低身子,朝着旁边一处崖璧走去。 “还有情况,咱们过去看看。”王延强当即握住枪托。 第九十九章 现实就是这么个情况 等两人跟随大黄来到崖畔下,才听到头顶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随即,两个小家伙从高处平台探出脑袋,眼珠子瞪得浑圆,好奇打量着下方。 它们大概第一次见到人类,也不知道害怕。 “喵呜,喵呜……” “吓老子一跳,原来是两只猫崽子。看模样,估计还没满月呢。”王延强无语的收起步枪。 这两个家伙还没有半斤重,冲它们开枪纯粹浪费子弹。 “咋办,要不咱们一人一只弄回家养着?”王满银也有几分羞愧。 原本打算用小炸弹炸狼的,结果狼没弄到,反将一只野猫炸死,还留下两只猫崽子。它们不过十几公分长,应该刚睁眼没几天。如果不管的话,估计活不到明天早上。 “我家就算了,已经养了只猫。你想养的话弄回去,估计养不活。”王延强摇摇头,对两个小家伙根本不感兴趣。 “我试试,”王满银说着踩着黄土坡,小心翼翼朝崖畔高处攀爬。 这两个猫崽子明显没断奶,但大小算个性命。能回去的确很难养活,留在这里则必死无疑。 看到有陌生的生物靠近,两个猫崽子迅速朝后退去。 直到此刻,王满银才发现平台上还有一个土洞,不知道是什么动物挖掘出的,结果被野猫霸占了。 两个小家伙到底不知道害怕。王满银试探了几次后,就成功将它们抓入布袋当中。 他已经盘算好,等弄回家每天喂点玉米糊糊,再弄些蛋黄,应该可以养活的。 接着,他和王延强继续寻找其余小炸弹设置地点。 一直走到头,全部搜索完毕,连根两毛都没炸到。 “咋办,咱们还继续守吗?”王满银出声问。 现在白天长了,距离太阳下山还有段时间,还能在山里等一个小时。 “算了,回去。野狼这东西精着呢,咱们已经在崖沟里留了气味,它们短时间内肯定不会出来。等明天再过来一趟。”王延强摇摇头。 “那等一下,我去沟边砍捆柴。” 来都来了,总不能空着手。王满银进山的时候,特意带上了砍刀和绳子。 “你可真是……一会儿都不歇着。”王延强无语的唧嘴。这人没结婚的时候,完全逛鬼一个,懒得不像话。 结了婚,像变了个人。 和王延强在村后分开,王满银背着柴火晃晃悠悠回家。 刚到村头,就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崖畔上,正是两个月前去县城参加培训的小舅子。 算算时间,差不多也该回来了。 “少安,培训结束了?”王满银忙打招呼。 “嗯,姐夫,我下午刚到家……坐村里俊海叔的车回来。”少安回答着,主动上前去接柴火担子。 金俊海也算双水村的一个能人,在市里邮局当货车司机。不过他的婆姨和孩子仍然在村里居住,所以隔段时间会回石圪节公社一趟。 孙少安这次算赶巧了。 他刚把姐夫砍得柴火背起,就感觉肩膀上一沉,惊讶道:“姐夫,你这捆柴有二百斤?” “差不多,”王满银坐在凳子上歇了口气,又将布袋递给兰花,“我们去山里炸狼,结果炸了只野猫。留两个猫崽子怪可怜,我就给带回来了,你给它们喂点吃的。” “你力气比我都大。”少安把柴火放好,不由得攒了句。 “村里咋说的?” “福堂叔那边交代过,算亦工亦农。我一个月二十元工资,全部交到生产队,每月按照满工计算,记三百个工分。” “那不是一分都不剩?感情你去培训俩月,瞎忙乎。还要自带口粮,等于咱们给生产队挣钱呢。去年双水村一个工分才划4分钱,十个工分不到四毛,一个月十二块……”兰花很为弟弟愤愤不平。 她的算术越来越好,加减乘除脱口而出。 “能一样吗,在生产队一个月能挣三百个工分?再说,这种机会多少人还争取不来呢。”王满银也无奈的回答。 没办法,现实就是这么个情况,不单单讲道理可以说得通的。 农民在没有正式“跳出农门”前,一切都受到生产队约束,亦工亦农也如此。像当初王满银开代销点,王满囤让一个月往大队交五块钱,他照样要同意。 后来还是送了一次礼,这个费用才免除掉。 眼前少安看起来的确像吃亏了,不过账不能这么算,以后工资肯定会慢慢涨的。更重要是,有机会转成正式工。 “嗯,姐夫说得对,我也这样想。暂时不要计较一时得失。”少安同样表示认可。 “我就是感觉太亏了,”兰花又来了句。 这些日子通过读书学习,她的眼界也开阔不少。道理当然明白,只是心里仍然有点不舒服。 这时,王满银交代道:“兰花,你赶紧看看屋里有啥,弄两个菜……我和少安晚上好好喝一杯。” “不用了,姐夫,我刚才过来时就让咱妈准备,等下你和我姐都去家里吃。这两个月我没在家,家里全靠你们照应着。”少安忙开口道。 他回来时已经听父亲讲过,姐姐和姐夫隔三差五会送些粮食吃食到家。今年整个春上,他家粮食就没断过顿。 正好等下过去,多敬姐夫两杯酒。 “也行,”既然已经有准备,王满银没有再推辞。 看时候不早,他们留大黄看家。锁上门,就朝着双水村奔去。 到家,兰花帮着母亲做饭,满银和老丈人、小舅子则坐在土炕上聊天。刚说了几句闲话,就听到门外传来二爸孙玉亭的声音。 “哥,哥,我听说少安在城里培训回来了?!”对方说着话,大大咧咧进入院内。身后,还跟着婆姨贺凤英。 这两口子现在出现,绝对闻着味来的。 对于两人,王满银很瞧不上眼。他们对村里的事情务必热衷,自家日子却过成怂包模样,全靠老丈人救济。 而且仗着手里有点小权,整天吆五喝六。 要不是看在老丈人的脸面上,估计早被人打闷棍了。 “满银和兰花也回来了……”孙玉亭倒浑然未觉,进入窑洞后热情打招呼。闻到锅里散发的香味,他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二爸,二妈,你们来了。”王满银无奈起身。 伸手不打笑脸人,即使自己心里再不满也只能忍着,对方毕竟是个长辈。 更何况这里是岳父家,轮不到他做主。 当然……这是在没触及王满银底线的情况下。要是真惹恼了自己,他会让对方知道西北不只有少安一个锤王! 少安原本还打算和姐夫谈些正事儿的,如今多了两个外人,有些话就没办法说了,席间只能随意说些闲话。 吃罢饭,看着时间不早,王满银和兰花提出告辞。 少安立刻起身道:“姐夫,我送送你们。” 等走出村口一段距离,他才压低声音道:“姐夫,下午我已经去供销社一趟,郭主任让我们利用仓库办新农药化肥厂。就两个技术员,还抽调了两个帮忙的。我看生产条件,估计够呛,肯定不能合格的产品……” “啥,满银,少安不会犯啥错误?”听弟弟这么说,兰花担心的开口。 “放心,没事,”安慰过婆姨后,王满银又道,“你过去后按照我上次说的,多做事,少说话。另外明天晚上,咱们再郭主任那里一趟……” 新农药化肥推广失败了无所谓,关键找机会留在供销社。 “嗯,我晓得。”少安点点头。 到家,兰花忙着烧水烧炕。 王满银总感觉忘了什么,坐在椅子上想一阵子,一拍脑袋:“兰花,那两只猫崽子呢?” “咱们出门的时候,让我锁在窑洞里了。怕它们冷,还特意弄些柴草。”兰花朝着圪崂看去,却啥也没找到。 “不会偷偷顺着门缝溜出去了?”王满银赶忙来到场畔上,很快听到狗窝里传来低沉的喵喵声。 好家伙……这是把大黄当亲人了?借着月光,王满银探头看了两眼,放下心来。 大黄太聪明了,应该明白主人对两个猫仔另眼相待,所以并没有把它们当老鼠杀死。 有大黄帮着照顾,王满银彻底放下心。 兰花最近学习劲头持续高涨,等梳洗完毕后,她利索收拾好床铺,接着拿出课本。 王满银躺在炕上,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只能问到:“兰花,今天有点晚了,明天再看。” “没事,我不困,你先睡。莪一天不读书,总感觉少点什么。” 得,看自己婆姨学习如此努力,王满银不好再催。 自己一个人躺炕上太孤单,睡不着,索性也拿了本小说,凑到旁边打发时间。 话说王满银家代销点收到的旧书也不少,很多不适合拿到外边看,被放到空间里了。 另外前几次他外出办事时,陆续在书店买十多本,都属于非常具有时代特色的那种。 翻了几页,王满银又失兴致。 没办法,见惯了后世网络小说各种天马行空的想象,他实在对这些小说看不下去。 最后挑挑拣拣,选中了鲁迅先生的一本小说《呐喊》。 这本书之前王满银同样也看过几次,每次只读上几段就放下,感觉过于沉重难懂。 不过为陪着兰花,他也拼了。 慢慢的,竟然静下心来。 一篇小说读完,王满银真找到那么点感觉……后背有些发凉。 就好像被人拿着一把刀抵住了。 只能说,不愧是能在历史书上留下名字的人物。有时候一句简单的话,便让人觉得意味深长。 第一百章 自留地风波 吃过早饭,王满银立刻去村里找王延强。 结果被告知,今天公社要召集所有民兵队长开会,每一个人都不能缺席。 没了王延强伴随,他只能独自去狼窝山。 其实这样更方便,自己又能够进空间忙一阵子了。 就这样,王满银带着大黄来到狼窝山。刚进入崖沟,这家伙就发出低低的吼叫。 有情况! 接收到信号,他当即手中攥紧砍刀。 害怕大黄误中小炸弹,王满银没敢让它在前方开路,只是跟在自己身旁。 朝前走出一百多米远,大黄叫声突然变得急促起来。 王满银吸了吸鼻子,也能闻到崖沟里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又朝前走了几步,就见一个体长五六十厘米的大家伙躺在地上,周围充满了血迹,死的不能再死。 果然,再狡猾的野狼也斗不过猎人。这家伙到底没有逃脱。 王满银上前提了一下,估摸着能有五十多斤重。可惜现在是春天,皮毛价值大打折扣。 他原本想把野狼尸体收进空间当中的,随即又作罢……自己一时并不打算离开,空间温度高,狼尸放置太长时间,很容易腐烂变质。 倒是崖畔地坑深处常年不见太阳,气温要低很多。还不如暂且放在里边,等回家时再拿出,反正这里一般没人来。 打定主意,王满银立刻找到最近的一个地坑,提着狼尸走到坑底。 至于剩余的小炸弹,他没打算再带回,更没敢留在原地。 这地方虽然偏僻,但偶尔也有附近村民过来砍柴。万一被人不小心踩上炸断腿,自己就真成罪人了。 他重新寻找标记,将剩余的小炸弹一一回收进瓦罐当中。确认没有任何遗留后,王满银才带着大黄进入空间。 刚现身,耳边便传出几声青蛙鸣叫,异常顺耳。 有这玩意儿在,自己应该不用再担心蝗虫的事情。将装有小炸弹的罐子找了个角落埋下,做好标记。 王满银照例搞了只小野鸡炖上,然后才去查看前些日子放入水中的青蛙卵。 没曾想仅仅几天功夫,这些家伙已经全部孵化了。一个个扭动着尾巴,在水渠里缓缓游动着。 出乎意料的,看起来相当解压。 王满银盯着看了一阵子,才想起蝌蚪也要吃食物的。 略加思索,他从鸡窝里捡了个鸡蛋打碎,倒入水渠当中。 很快,这些蝌蚪就开始围着碎蛋黄打转。 见状,王满银总算放下心来。 给空间其他动物喂过食物,他继续拿着铁锹挖水塘。从得到空间到现在有几个月,王满银大部分时间都在挖土。 至于大黄,则满空间奔跑撒欢。 能看得出,这家伙很喜欢空间环境。兴致来了,它还直接跳入水塘里洗澡,撵的里边鱼类疯狂窜腾。 吃饱喝足,王满银又从土坑里捉了只野兔,打算晚上给郭主任送去。 没办法,这年头不比后世,物资没有那么丰富。除了吃食和票证外,王满银确实不知道该送啥礼。 关键这些人家都不缺,也就野鸡野兔算个稀奇。 空间里鱼类倒有很多,关键他不敢送。 到家,王满银先把野兔丢给兰花,而后提着野狼进村。不出意料,又引起不小的轰动。 见他和少安带着礼物上门,郭主任一家当然显得非常热情。谈话时,郭朝旺更拍着少安的肩膀,鼓励他好好干,以后有机会再说。 这话,相当于给了个承诺。 送两人出门时,郭朝旺又道:“少安,先去外边等一会儿,我给你姐夫说几句工作上的事儿。” 少安是个懂事的,当即点点头离开。 “满银,咱们是自己人,你老实给我说,做没做过‘快酒慢油’的生意经?”郭朝旺盯着他的眼睛,认真询问。 “快酒慢油,啥意思?”王满银听得稀里糊涂。不过看郭主任满脸严肃的样子,好像事情很严重。 “你真不知道?”郭朝旺追问一句。 “郭主任,我真不知道。你既然私下追问,我肯定实话实说,哪敢骗你。”王满银只差拍着胸膛打包票。 他心里此刻直犯叽咕,不会又有那个小人偷偷告自己的黑状。 “行了,我相信你没做过这样的事情。不过最近卖东西的时候小心点,别让人抓到把柄。有些代销员,太不像话了……” 听了郭主任的话茬,王满银才知道啥叫“快酒慢油”。 他只能再次称赞一句:人才呀! 之前村里称量土粪,罐子村就出了个人才,偷偷用酒瓶口当模具造出假粪便。 现在又有代销员动歪脑筋:卖酒时,他们把酒提子提出来的速度飞快,没等泡沫消失便迅速倒进酒瓶里。多了那层泡沫,一斤酒能少几钱。而卖煤油的时候,慢慢往上提,让粘在油提子边口的煤油全部滴干净…… 这些行为,在王满银听来实在太可笑了,完全属于鸡毛蒜皮的小事情,自家从来没这么做过。 他也不屑挣那几分钱的利润。 不过既然被人告到供销社,就说明是大错误,有人一不小心要翻跟头了。 “接下来咱们供销社会派人去下边调查,你心里有数就行,别告诉其他人。”郭朝旺再次叮嘱。 “我知道,”王满银当即表示明白。 转眼十来天过去,罐子村二队的淤地坝工程一切顺利。 王满银等待的供销社调查没有到来,反倒其他工作小组突然抵达罐子村。 他刚端起饭碗,就得到王连顺上门通知。 “满银,今天停工半天,上边派人突击检查咱们罐子村的自留地。你吃过饭后,早点去地头等着。” 现在除了大集体的田地,每家还有几分自留地,主要用来种植蔬菜和粮食。对农民而言,这是唯一能做主的地块。 家家户户都非常珍惜,绝不浪费一分一毫,也舍得用土粪。因此,自留地庄稼普遍要比集体田地好很多。 为了防止人们偷偷扩大自留地面积,每年都会有工作小组突击进行检查。 王满银加入二生产队后,也分了6分自留地。 他除了种青菜外,还随大流点了些豆类。 送走王连顺,兰花立刻紧张起来:“满银,我看其他人都去了,你吃罢饭也赶紧去。” “放心,肯定没问题。”王满银安慰道。 他家不靠这点地块生活,自然不会干偷偷扩大面积的事儿,一切都按规矩来。 事实上,也很少有农民敢这么做。 王满银的六分地分为两块,当他吃过饭赶到时,已经有人在地头测量了,正是王富贵带队。 不远处,不少村民忐忑的等待着。 “富贵哥,咋是你跟着,连顺叔呢?”他不解的问到。 “工作组分了四个小队,连顺叔领着另外一个在川地那块测量。” 王富贵回答的功夫,几人已经测量完毕。 “谁是王满银?”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问。 “我,”王满银赶忙站出来。 “你家六分地,没错。”对方对照表格,张口说出数目。 尽管知道自家肯定没问题,他还是松了口气。 “下一个,王寿长家……” 自家地测量完毕,王满银跟着看热闹,掉头返回村子。 哪知道刚到村后,就见一群人吵吵闹闹从岔道走来。 为首两个年轻人正押着一个罐子村村民……是王秋生!边上,王连顺还在辩解着什么。 王满银心里咯噔一下,急忙冲过去拦住道路:“咋了,咋了?连顺叔,发生什么事情?” 这时,他才发现王秋生脸上多了一道划痕,正流着鲜血。 “刚才测量的时候,秋生家多量出一分自留地……”王连顺叹了口气回答。 “不可能,他们肯定量错了,我家咋会多一分地。满银,你们要相信我!”王秋生挣扎着辩解。 “老实点,”那年轻人照屁股一脚。 王满银瞪了对方一眼,强忍着怒火道:“量错了就重新量一次,为什么要把他带走?” “王满银,你不要胡搅蛮缠,工作队咋可能出错……我们忙着呢,难道为他一个人再重新量。王秋生肯定心存侥幸,必须接受……”赵建海从人群中走出,大声指责道。 “赵干事,重新量一次,耽误不了多少功夫。”王满银耐着性子解释。 他感觉,怒火有些压不住了,随时会爆发。 以自己对王秋生两口子的了解,别人可能会偷偷多挖自留地,他们绝对不会。一分地是666个平方,如此大地块,王秋生没那么大胆子。 这时,王满囤也得到消息,着急忙慌从另一处赶来:“各位,各位,要不咱们重新量一次,” 到底是村支书,说话也管用。 那负责人迟疑了一下,最终点头。 于是乎,一群人都跟上去。 王秋生家自留地分为三块。一块面积比较小,只有一分多,最大一块不到3分地,还有一块地形不规则,顶端带个铧尖。 “就是这块地多开了,名册上标明应该二分地,他都超过三分了。”那个姓周的年轻人咋咋呼呼开口。 刚才这块地就是他量出问题的。 为了防止这些人搞鬼,王满银亲自拉皮尺,而后说出数值。 旁边立刻拿着本子和算盘计算。 “两分地,没错呀,”王富贵率先报出计算结果。 “好像,是两分地……” 另几个工作人员也尴尬开口。 第一百零一章 匹夫之勇 “不可能,”姓周的年轻人连连摇头,根本不愿意承认自己算错了。 接着,他重新拿起纸笔计算。 最后,一拍脑袋:“我……我刚才忘记把三角形除以二。” 王秋生家地头有个铧尖,正是个三角形。 三角形面积,底乘高除以二,这是后世小学生都知道的问题。但这个时代的很多农民大字不识一个,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计算,所以工作组说啥就是啥。 “放人,放人,这下误会解除了。”王满囤松了口气,赶忙让村里人给王秋生松绑。 “日球的,你们自己弄错,让我们村里人受罪。”王延强问询赶来后,同样很是愤怒。 如果不是王满银及时拦下,王秋生被带走,肯定不会有好果子。 几个工作人员自然没敢再阻拦,只是掉头讪讪离开。 “站住!”看他们一句话都不说就要走人,王满银的怒火彻底燃烧起来。 “王满银,人都放了,你还想干啥?”赵干事大声训斥道。 “干个球,你说老子想干啥。来村里这么长时间,大家好吃好喝伺候着你,事到临头胳膊肘往外拐,什么东西!” 王满银啐了一口唾沫。 一直以来,他都很低调苟着,老老实实做人,不争不抢。希望平平安安,等到可以让自己发挥的未来。 可是今天,实在太愤怒了! 赵建海来村里后,王满囤一直安排村里条件比较好的人家轮流做饭。结果对方遇到正事儿,却半点没向着村里人。 “你……你……太猖狂了,”赵建海扭头去看王满囤,发现对方装作浑然未听到的样子。 “道歉?!你们稀里糊涂把人绑了,连句道歉的话都不说。妈的,欺负老实人是不是?”王满银直接卡住姓周年轻人的领口衣服,伸手提起。 “你干啥,快把人放下来!!” “满银,别犯浑……” 剩余人吓了一跳,纷纷上前阻止。 “道歉?!”王满银瞪眼望着对方。他一米八的大个,虎背熊腰,自然有股子气势。 这件事情,说破天自己占理。 “对不起,是我的失误,”姓周年轻人红着脸开口。 “好了,好了,就一场误会。我让人已经在村里做好饭,咱们赶紧回去吃。”王满囤忙过来打岔,生怕闹出更大的乱子。 他当然很气愤今天的事情,不过作为罐子村的头头,还要考虑更多。 如果换做以前,这些人肯定要在罐子村吃一顿。 今天出了这么大纰漏,他们哪里还好意思。领头的直说还有事情要做,就带着几人慌忙离开。 “满银,好样的。”王延强很是赞赏的拍了拍王满银肩膀。 他得到信息比较晚,如果王满银没有站出来,自己也会拦住那些人的。 不但王延强,现场其他村里人目光也不一样了。 如果说之前他们对王满银家开代销点有些嫉妒的话,现在则更多是佩服。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黄土高原这片土地上,人们从来都佩服好汉,也从来不缺好汉。 等回到家,王满银才感觉有点冲动了。 自己向来很冷静的,刚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脑子一热,整个人就不管不顾冲上去。 可能沉默太久了,内心想要发泄一下。 又或者,前身记忆在作怪。 王满银之所以对王秋生家三个孩子这么好,不仅仅因为同情,更算是一种报恩。 从他接受的记忆里,有年东拉河发洪水,刚八九岁的前身学旁人在河边捞柴禾,结果被冲入水中。 是王秋生他爹不顾生命危险,跳下去把前身捞上来的。 前身虽然是个二流子,这份恩情却一直记在心里没忘。王满银既然继承了这一切,自然要有所表示的。 兰花想给自家男人做双新布鞋,这会儿刚好在村里借鞋样。 等她听到消息,半分钟也不敢耽搁,急冲冲赶回家。 “满银,我刚才都听说了。你没事?”她满脸担忧的拉着男人手。 “放心,能有啥事儿。咱们占着理呢……”王满银笑着安慰。 等中午时,两口子正准备做饭,又见王秋生带着三个孩子登门。 “满银,兰花,你们今天中午别做饭,都去我家吃。” “秋生哥,咱们是邻居,帮个忙应该的。你们就别忙乎了。”王满银赶忙拒绝。 春黄不接的时候,谁家粮食都缺,更何况王秋生属于村里的超支户。他早听石头他们讲过,家里粮食快断顿了,就等着吃新麦面呢。 这个时候,自己咋可能再去吃一嘴。 “满银,你们今天必须去我家吃饭,不然就是看不起……”王秋生包着眼泪开口。 “行,”王满银和兰花只能点头。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哪能再拒绝。毕竟是一番心意,也不能辜负。 炒了高高一盘子鸡蛋,还有一大碗酸菜,烙几张白面饼子,稀饭是杂面条……简简单单,属于王满银家的晚饭水平。 但他心里非常清楚,这已经是王秋生家能够拿出最好招待客人的东西了。 吃饭的时候,王秋生作陪。他家婆姨谢冬梅早早带着几个孩子躲到另外一个窑洞里,和瞎眼婆婆待在一起。 为了让客人吃好,大部分人家都这么做的。所以客人们吃饭的时候,大多会吃一半留一半。 如果有那个客人把饭菜吃光,能让孩子哭上好几天。 王满银没那么多讲究,让兰花把谢冬梅和三个孩子生拉硬拽上桌。 “这咋行哩,我们已经吃过了,”谢冬梅一个劲儿解释道,显得特别不好意思。 “冬梅嫂子,咱们都是邻居,别讲究那么多了。”王满银说着端起盘子,给三个小家伙一人碗里倒了些炒鸡蛋。 三个孩子直流口水,却都没有吃,反而扭头看着爸爸。 “吃,吃,”王秋生有些心酸的点头。自家孩子们懂事的让他心疼,可惜做父亲的没本事。 王秋生两口子都属于不善言辞的人,不会说什么感激的话,只是不断催着他们吃饭吃菜。 王满银收着肚子吃了一顿饭,自然没饱,到家又偷偷啃了个凉窝窝。没办法,以他现在的食量,真放开吃,最少能吃三大碗。 这样的话,王秋生家三个婆姨只能喝点面汤了。 令王满银没有想到的是,自己替人出头这事儿在村里引起很大反响。下午他进工地的时候,不断被人夸奖。 链子嘴王清明更像后世那些自媒体,喜欢站在风口上抓热点,并且及时创作出新的段子—— 前沟韭菜后沟葱,满银好像韩世忠。两人家住原西城,个个都是大英雄……那一年,战银州,世忠孤胆攀城楼。转眼到了千年后,工作组乡下走,冤枉秋生地多留。满银一听心发怒,单枪匹马挡住路…… 王满银听得直汗颜,他哪里敢和韩世忠相比。 人家属于真正的牛人,曾经逼得金兀术黄天荡落荒而逃,更被称为“中兴四将”之一。 反观自己,只能算匹夫之勇。 不过,王清明有一点倒没有唱错……他和韩世忠将军都是原西人。原西县这边流传着很多关于韩世忠的传奇故事,属于人们心中真正的好汉。 晚上王满银和兰花刚放下碗没多久,又听到刘庆立在场畔下喊。 他还以为听错了,等出了门,才发现真是对方。 “庆立,咋才来,我让兰花马上做饭。”王满银赶忙把对方迎到窑洞里坐下。 “满银哥,别忙乎了,我吃过饭了……来说几句话就走。”刘庆立接过开水,有些急切的说道。 “明天咱们供销社会派人来罐子村盘账,你可要做好准备。” “放心,庆立,我家的账目非常清楚。”王满银再次保证到。自己心里没鬼,任何人来检查都不怕。就算平时吃包桃酥,他也会及时拿钱和票证补上。 跟着,他好奇地问:“咋地,还真查出情况?” 上次他听郭朝旺说了一嘴,根本没当回事儿。 “嗯,不但咱们石圪节这边的代销点,其他地方也有问题,偷偷往散酒、酱油、煤油里掺水……” “不是,这你们也能查出来?”王满银感觉自己小瞧了有些人。原本以为只是缺斤少两,没想到连造假都学会了。 “这还不好查,代销员每月从供销社领的商品都有数量,对照一下账目和存货,有问题一眼就能看出来。再说,那散酒喝着也不对味儿……我听说,其他地方有个供销社的员工,利用这种方法私分了五十多块。” 王满银有点惊讶了,这个数目现在可了不得。 刘庆立交代几句话后,匆匆离开。 等王满银送完人回来,发现兰花正在煤油灯下翻账本。 他无语的开口:“咱们啥事儿都没做,你瞎翻腾啥哩?” “我这不是小心点,万一算错账咋办。” 得,听兰花这么一说,王满银也有点紧张了。 两人索性凑在油灯下,分别对着账本计算。 零零碎碎的钱数不多,但是算起来特别费事。差不多忙乎一个小时,总算分别把账目清了一遍。 结果,两边数字对不上,中间相错一块多。 这下兰花更紧张,让两人又从头计算…… 一直到第二次,账目终于对了。 王满银对照后才发现,自己第一次有个数字写错。倒是兰花让他刮目相看,两次都是零失误。 第一百零二章 “好队友” 桃花开,燕子来。 进入三月底,仿佛一夜之间,黄土高原变得热闹非凡。 柳树吐穗,白杨抽芽,整个原野间也被绿意覆盖。各种鸟类在头顶叽叽喳喳的叫着,蜂飞蝶舞……一切都洋溢着春天的气息。 王满银从供销社开完会后,谢绝了刘庆立挽留,重新担着荆条筐,晃晃悠悠离开石圪节公社。 这次开会也给他带来些许震撼:有几个代销员被撤掉了,而且接下来的惩罚也不会轻。 当然,这和王满银没太大关系……他是属于被表扬的对象。 之前供销社来人检查,自己家代销点账目清晰规范,一丝一毫都没出错。 会上,还奖励给他一个搪瓷茶缸,充满了浓郁的时代气息。 看看四周没人,王满银照例拐到一处崖畔圪崂,闪身进入空间。年前种的第二茬小麦、花生等农作物,近几天陆续成熟,是时候收割了。 这也意味着,接下来自家应该不会再缺食物油。 还有白面馍馍……虽然空间里只种了一分地的小麦,但是按照去年产量估算,收获百来斤应该不成问题的。 关键该如何磨成面,这是个非常头疼的问题。 村里就三盘石磨,几乎一天到晚都有人家在磨前忙乎。自己提着籽粒饱满的麦子过去,被人看到又是麻烦。 王满银想了半天,暂时也没找到什么好办法。 实在不行,只能自己偷偷弄些石头,尝试在空间里打造一盘小型石磨。 毕竟以后还有玉米、高粱、豆子等需要处理,弄盘石磨也应该的。 不过眼前肯定来不及了,只能暂时先把庄稼收了再说。 麦田金黄,麦穗饱满,让王满银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喜悦感。 他先把镰刀磨了几下,而后弯腰开始忙乎。 就那一分地,一口气割完。 空间里不会下雨,也不担心麦子淋湿的问题。直接做成麦捆,竖在地上就行。经过近半年的熏陶,王满银现在做起农活也有模有样…… 再返回外边时,他手里提了几条鲫鱼和泥鳅。另外刚才看水沟边地软挺好,弄了两把准备回去炒着吃。 前些日子,王满银又放了两次鱼。经过这么长时间酝酿,现在东拉河两岸村子的人们已经完全接受水里有鱼的事实。 其实老百姓每天从早忙到晚,很少会真正关注这些鱼到底从什么地方来的,要到什么地方去。 对他们而言,能有口肉吃,已经属于最好不过的事情。 就算有心人想找……也找不到根源。 单单东拉河主干流就有几十里长,其中还有大大小小的支流。 刚到家门口,没等王满银把扁担放下,狗洞内就传来喵呜喵呜的声音。 两只小奶猫听到他的脚步声,兴奋地跑到脚边,不断用牙齿撕咬着鞋子。 最初王满银把猫仔带回来时,还害怕喂不活呢,毕竟它们还没断奶。 没有想到在蛋黄加玉米糊的投喂下,它们不但顺利活下来,而且看上去成长的非常健康。 更让王满银没想到的是,大黄彻底担任起猫妈的责任,对两个小家伙宠爱有加,任凭它们在自己身上打闹嬉戏。 遇到喜鹊捕猎猫咪时,它还会上前保护驱赶。 一般的猫狗都不对脾气,养在一起经常会发生战斗。王满银小时候曾见过猫狗打架,最后闹到眼睛发红的。 倒是大黄这家伙,有些颠覆认知。 兰花那边接过几条鱼,迅速处理干净。鲫鱼中午炖汤,泥鳅可以暂时养着,抽时间红烧。 吃了那么多次鱼后,她已经相当有经验了。 就算是村里,也很少再听说哪个人吃鱼被卡住。 下午没什么事儿,吃过饭在家休息一阵子,王满银早早去工地报道。二队淤地坝的事情他也出过主意,自然想要多尽一份力气。 刚到工地,远远就看到二队的劳力们围成一个大圈,中间焦点自然是知青尚志民。这人口才不错,性格外向,很爱给人讲故事。 “说古代有个皇帝,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七十二妃大家都知道吗,就是娶了七十二个婆姨……” “那么多婆姨,弄得完吗?”有人立刻打岔,话语里充满了羡慕。 “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讲的。有一天,这个皇帝在宫里转悠,发现七十二个婆姨个个愁眉苦脸,无精打采。皇帝非常着急,赶忙让宫里的医生给她们治病。医生一看就找到原因,于是开出药方,上边写着几个大字‘壮汉十条’。皇帝虽然不知道药方怎么回事儿,还是让手下照办……” 听到这里,王满银已经知道接下来的情节。在后世时,他看过这个关于“药渣”的段子。 但对于其他人来说,尚志民所讲的非常新奇有趣,尤其又符合男人们心底那点儿不可言明的东西。 苦中作乐,得不到,想想总还是可以的。 要不然,黄土高原信天游里怎么会有那么多酸曲。有些用词之大胆,根本无法用文字写出来。 听到“这是七十二个婆姨用药后的药渣”,一群人顿时哄堂大笑,连刘向阳等知青也不例外,纷纷催促对方再讲一个。 严格来说,这个段子有点不合时宜了。 王满银愈发为对方担忧,管不住自己的嘴,早晚社会会教他如何做人。 不过他没有提醒,只是蹲在外围静静听着。 这时,刘向阳看到他,有些兴奋的开口:“王大哥,我终于找到东拉河鱼群的来源了!?” 啥? 王满银吓一跳:这人莫非自己肚里的蛔虫,上午他还在琢磨这事儿,下午对方就找到了?怎么可能! 王满银面上不显,平静的问:“哦,从哪里来的?” 其余人也被这个话题吸引,纷纷竖起耳朵,等待高见。 “无定河,”刘向阳很肯定的开口。 “你这不废话吗,之前大家就猜测过,鱼群肯定从无定河里游上来的。”尚志民极其无语的说。 “不,不,这次不一样的,我有确凿证据。我一个同学在无定河边插队,今天收到他写的信,里边提到一件事情。前不久他们那里闹春讯,有很多鱼塘都被淹了。养的鱼逃跑无数,我同学他们天天在河边捉鱼,都吃吐了!!” “我说呢,往年看不到鱼,今年咋会这么多。” “要是咱们在河边该多好,” “你们知青娃娃脑子活,几百里外的事情都知道……” 其余人听完,纷纷称赞。 他们根本无法想象,吃鱼吃到吐是什么概念。 王满银彻底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在心中默默称赞一句“好队友”。证据都摆在面见了,自己当然点头表示认同。 下午开工,大家依然干劲十足。 看着土坝从无到有一点点建成,王满银心里也有几分自豪。按照谢工的估计,麦收前绝对能够完工。 如果一切顺利,秋收的时候二队社员们还能顺利吃上新稻米。 抹黑回家,兰花已经开始做饭。 等王满银洗了把脸,饭碗就端到跟前。里边卧了两个荷包蛋,上边滴了层香油,撒了点葱花,香味扑鼻。 “你的呢?”他并没有立刻动筷子,扭头看着婆姨。 “你干的是体力活,需要补充营养。”兰花解释道。 王满银没听,直接用筷子夹了一个放对方碗里,这才拿了个黑窝窝,呼噜呼噜喝起杂面条。 干了半天活,连吃两大碗面条,王满银的体力重新恢复。 两人在场畔上略微活动消食后,照例凑煤油灯下读书学习,互不干扰。 等躺到土炕上,王满银开始盘算起如何处理空间粮食的事情。 这时,兰花脑袋凑过来,紧靠着他的胳膊:“满银……” “嗯,”王满银点点头,继续想着。 随即,愣住。 这女人疯了不是,最近怎么如此主动? 才刚上炕,两只手就主动抱住自己,意思非常明显。 不过这个时候,王满银身为男人,自然不会认怂。 就像信天游里唱的: 一把搂住细腰腰,好像老山羊疼羔羔。 脚步抬高气憋定,怀揣上馍馍把狗哄定。 白脸脸雀长翅膀,吃你的口口比肉香。 白布衫衫怀敞开…… 夜深。 “兰花,你最近咋了?”王满银搂着婆姨,有些不解的问。 下午刚听尚志民讲药渣的故事,晚上自己就做了一回。 “满银,咱们结婚都快半年了,我一直没怀上。下午回娘家送吃的,我妈让咱们去医院检查一下。”兰花有些忐忑的说。 “傻婆姨,上次不是给你说了吗,孩子的事情急不得,该来自然会来。”王满银无语的拍了一巴掌。 难怪这几天如此主动,原来在还想孩子的事儿。 其实算下来,两人结婚还不到五个月,王满银完全不着急。 但是兰花不一样……这个时代的农村婆姨,如果结婚一年内没有孩子,都会被怀疑不会生。 使得她们在人前说话,声音都要低上三分。 知道兰花心里一直存在着阴影,王满银只得承诺:“再过段时间,等村里土坝修建完成,咱们抽空去县城一趟,正好做个检查。” 在他看来,检查是次要的,就当结婚旅游了。 从结婚到现在,兰花除了去石圪节公社赶过几次集外,还没去过原西县城呢。有机会的话,顺便把结婚照给补上。 年前结婚太着急,各方面比较简陋,没有结婚照一直是王满银的遗憾。 第一百零三章 看电影 年轻就是好,一夜当了几次牤牛,王满银早上起来照旧精神焕发,腰不酸腿不疼。 洗了把脸,他刚担着木桶准备打水,就听到深沟对面传来谢冬梅的声音。 王满银忙冲窑洞里喊道:“兰花,别慌着做饭了。你赶紧去看看,秋生哥家大清早咋了,像是冬梅嫂子又吵又哭的?不会两人吵架了。” 这种事儿,自己一个大男人去不合适。 “哦,哦,”兰花没敢耽搁,赶忙放下手中的柴火。 等王满银担了两桶水回来,见婆姨已经快把饭做好。 没等他询问,兰花主动讲道:“不是吵架,冬梅嫂子早上起来喂鸡,发现一只正下蛋的老母鸡死了,所以才哭天抢地的。” 闻言,王满银默然。 在后世死只土鸡,绝对不会有人如此伤心。说句难听的话,有些人就算亲爹死了都没这么哭的。 现在不同,鸡屁股银行可不是说说而已。 别看一个鸡蛋才几分钱,但对于农民而言,却是少不了的。家里的火柴、咸盐、针线,这些日常所需,都从鸡屁股里一点一点抠出来的。 死了只母鸡,等于日常经济来源断了一半。 对王秋生家那种破烂光景而言,的确算不小的打击。 不过这种事情他帮不上啥忙,只能表示同情。 王满银原本以为王秋生家土鸡死亡是个例,没有想到等抵达工地时,又听到其他村民谈论土鸡近几天出问题的。 鸡瘟?!他脑海里立刻冒出一个词语。 这可不是闹着玩儿,如果不采取措施的话,估计短短几天村里土鸡会死亡大半。 王满银当即找到王连顺说明情况,看能不能有啥办法。 对方把手一摊:“闹瘟气,能有啥办法?只要村里有一户人家的鸡得了瘟病,其他人想防都晚了。” 王连顺说的是经验之谈。鸡瘟传播速度很快,应该早在村里蔓延开了,估计最多两三天时间就会彻底爆发。 现在又没有后世的防范手段,除了干等,啥办法也做不成。 倒是村里流传有土方法:给鸡喂黄花郎或者甘草。不过在王满银看来,这有点瞎折腾。根据记忆,每隔几年村里都要闹一次鸡瘟,次次死伤惨重。如果真有用,哪会这样。 他也开始担心自家几只土鸡,不知道是否能扛过去。 更重要是空间那些,如果死掉,相当于自己辛辛苦苦近半年时间白忙乎了。没办法,他每天都要进出空间给家禽家畜喂食的,总不可能把它们全部放出来糟蹋庄稼。 总之,王满银做好最坏的打算。 晚上收工,他刚到家,毛蛋就端着一大碗鸡肉炖洋芋过来了。 “满银叔,家里晚上炖鸡,我妈让给你们端一碗。” 王满银赶忙接下倒自家碗里,又给小家伙塞了几个糖。 对于这结果,他并不感到意外。 一只母鸡足有两三斤重,属于难得的肉食,没有人家会舍得扔掉。 嗯,有一说一,鸡肉吃起来挺香的。 不出所料,短短三天时间,村里的鸡死了一大半。 很多婆姨愁眉苦脸炖鸡,那些不懂事的碎娃显得非常高兴。 整个村子上空都弥漫着肉香味。 连王满银家三只土鸡也没有逃脱……自从知道村里闹鸡瘟后,兰花每天都会挖不少黄花郎剁碎投喂。 可是喂着喂着,有一只土鸡开始拉稀粪,身子不停地转圈。 看这家伙半死不活的样子,王满银直接来个快刀斩乱麻。光明正大吃鸡肉的机会不多,他当然要抓住机会。 长痛不如短痛,也别让它受罪了,咔嚓把鸡脑袋一剁。 晚上,自家也吃到香喷喷的鸡肉。 两人正躲在窑洞里啃着鸡骨头,却听到外边突然传来大黄的狂吠。 王满银赶忙出门,借着月色,就见黑压压一大群人从村子方向走来。这是啥情况?他登时吓了一跳。 “满银,吃饭了没?”这时,王连顺的声音响起。 王满银忙急声问:“正吃着呢,连顺叔,你们这是干啥,出什么事情了?” “没事儿!走,跟上看电影去,公社今天晚上演电影。”王连顺略带着兴奋开口。 “真的假的?听谁说的,消息准确吗?”闻言,王满银也有几分激动。 这年头,人们生活文化单调匮乏,看电影算是最主要的娱乐活动之一,另外就是几个戏。 不过,在农村想看场电影真不容易。 前身到处胡跑,对相关情况倒知道一些。目前为止,原西县只有一个电影巡回放映队。由三个人一家驴车组成,设备是两台八毫米的放映机和脚踏发电机。 全县近二十个公社,大大小小二三百个村子,放映队想要将所有公社村子巡回一遍,刨除农忙天气原因,最少需要一年时间。 更何况,石圪节公社距离县城比较远,放映队更不愿意来,两年能轮一次就很不错了。 所以只要人们听说什么地方放电影,无论再远也要赶着去看,跑几十里都不是啥稀罕事儿。 人群就像赶大会一样,乌央乌央的,场面比过年还要热闹。 当然,这年头放映员也非常吃香的。无论去什么地方,都会好酒好菜招待。 “假不了,贵莲儿下午回来了,专门接你婶子去看电影。”王连顺回答道。 王满银自然知道王贵莲,对方是王连顺家大女子,因为换亲嫁到石圪节村的。 没办法,石圪节公社这地方属于穷乡僻壤,缺水缺地,十年就有九年旱。本地的女子一心想要往外嫁,外地女子又不肯嫁过来。男女比例失调,造成各村适龄青年取婆姨特别难。也因此,这片区域历来财礼就比其他地方高很多。 很多人家等着娶媳妇,又出不起财礼,只能用换亲的方式解决。 不但有双方换亲,还有三家换的,又叫转弯换。王满银还听说过一个更离奇的——五环换,就是五家女子交替换。 出不起财礼,又没有女子可换的,要么当上门女婿,要么一直单着。 黄土高原上,一辈子没和女子睡过觉的光棍比比皆是。 罐子村还好点,六七百口人就十多个光棍。山对面的石川村不过四百来口人,就有二十个光棍。 而且有一个神奇的现象,很多唱信天游的高手都是打了一辈子光棍的汉子。 生活苦,心里更苦! 缺什么,他们就越渴望什么,通过发泄把心里话唱出来。于是,酸曲儿就产生了。很多唱词直白粗糙的让人听了面红耳赤。 这也是王满银对老岳父一家始终感激的原因。没要财礼,肯把兰花嫁给他这个二流子,属于一辈子的恩情。 “你们先去,我吃罢饭再走!”王满银开口道。 家里还炖着鸡呢,吃完再走也不迟。一般放电影前,都会有段讲话的。 “满银,咋回事儿,我刚才好像听到连顺叔的声音。”看到男人回来,兰花出声询问道。 “赶紧吃,今晚公社放电影,我们吃完早点去。” “太好了,我都几年没看电影……”兰花同样很兴奋,随即又暗淡下来:“满银,你去,我守着家。” 在她的记忆里,最近一次看电影还是两年前。 自从听男人讲过下山村代销点被盗事件后,兰花平时一直存着小心呢。 今晚村里很多人都去看电影了,万一偷东西咋办。家里还是要留个人比较安全。 “有啥可守的,把大黄留家里就行。”王满银知道婆姨担心什么。不过有大黄看门,应该不会出问题的。 在男人的劝说下,兰花最终点了点头。 两人利索吃过饭,锁好窑门,留大黄看家,接着就朝石圪节公社方向赶去。 刚走到半路,突然听到身后有叽叽喳喳的声音,好像是村里那群知青。 王满银和兰花等了片刻,果然是刘向阳几人,还拿着手电筒。 “王大哥,你们也看电影呀。”刘向阳热情打招呼。 “嗯,一起,”王满银点头应答。 “咱们罐子村咋不找放映队来放几场电影呀,”这时,知青沈金琴开口问道。 “村民们没钱,”兰花回答一句。 “放电影还要钱,这种露天电影,不可能有人拦着收钱?”另一个知青诧异的问。 “是不会向个人收钱,但羊毛出在羊身上。放映队来村里放一场电影,也不是白给的,一般都是按人头收费。少于一百人的村子,每晚收八块钱,人口超过三千的,一晚上收三十八块钱。像罐子村这种规模的,估计要二十块。”王满银详细给众人解释。 这钱虽说由大队里出,但归根结底还是算到农民自己头上,在年底分红时扣除。 只是现在属于大集体,所以很多人才会产生错觉,认为放电影是的。 “乖乖,放场电影都抵得上一个人一月工资了。”原本知青们还想给王满囤提建议,到时候在罐子村放几天电影的。 知道这情况,他们也不报什么希望了。 就这样,一群人说说笑笑,很快赶到石圪节公社。 根本不用找人询问放电影场地,只要随着浩浩荡荡的人群即可。 他们已经算来的比较晚了,等赶到麦场时,只看到黑压压的一片人头。 甚至连旁边树上,麦秸垛顶也站满了人,还有些孩子干脆被大人们举坐在肩膀头。 第一百零四章 异想天开的碎娃们 “我去,这人也太多了?” 几个知青第一次见到农村放电影的场面,顿时吓了一跳。 “正常,现在农村除了看电影,几乎没有其他啥娱乐活动。”王满银对此非常了解,开口解释到。 这会儿放映员正在机器旁调试镜头。一些顽皮的碎娃们趁机伸出小手,迎着光束在荧幕上变幻手型,惹来声声呵斥。 见前面观影位置都被占据,王满银想着荧幕背面可能没人,就带着兰花重新换了个位置。 没曾想,荧幕反面同样黑压压的全是人头。 得,两人不再挪动了。 还有其他村子的人源源不断朝这里赶,再磨蹭一阵子,估计反面也没有位置了。 他们并没有等待太长时间,放映员的声音就在喇叭里响起:“各位石圪节公社的社员们,今晚放的是跑片,要放两个公社,中间可能会有停顿,请大家多多包涵……” 这也是基本操作。 现在电影胶片非常稀缺,往往一部电影晚上要转场好几次,分别在不同村子播放。 因此顺序必须规划好,比如在石圪节村先放a电影,另一个村放b电影,等一盘胶片放完,立刻安排人送到另一个村子进行交换。 现在又没有汽车、摩托,只能靠着人骑自行车来回交接。中途稍有耽搁,放映时间就会出现脱节。 等放映员交代完毕,石圪节村支书周文德又拿起话筒开始讲话。 这人讲话啰里啰嗦,应该是对着一篇稿子念。先讲述了下石圪节村过去一年取得的成绩,接着又表决心。 王满银感觉对方和罐子村一队队长很像,应该很喜欢在公共场合出风头。拿起话筒舍不得放下,讲话一大堆,愣是没啥重点。 不过现在到底不是开会,来看电影的人也没惯着他。任由周文德在上边讲的嗷嗷响,下边大家各聊各的。 “以上是我个人对石圪节村去年工作的总结……” 听到这里,王满银以为对方终于啰嗦完了。 结果,周文德话茬一转:“接下来,我将分为四个方面向大家隆重介绍一下,石圪节村接下来的工作计划和重点。首先第一点……” 我去,王满银彻底无语:还要讲四个方面?这人真讲话有瘾。 没等周文德把第一点讲完,场内突然起了变故。人群当中不知道谁扔出一个料姜石,直接砸到电影屏幕上。 通的一声,把众人吓了一跳。 “谁,谁干的,来人,把他给我抓出来!”周文德顿时恼羞成怒。再错上半米,那料姜石就砸到自己脑袋上了。 得到命令,石圪节几个负责看场的青年无奈寻找。可惜黑压压全是人头,他们哪里找得到。 倒是人群中不断传来喊声:“赶紧下去,不然还会挨扔!” “下去,我们要看电影!!” 听口音就知道是知青们起哄,一般的农民也没有这么大胆子。 周文德这才知道惹了众怒,当即也不敢再继续照着稿子念了,讪讪把话筒递过去。 放映员早等不耐烦了,接过话筒立刻宣布:“今晚电影正式开始,先播放一部加映片,请大家欣赏。” 所谓加映片,就是放映主影片前后,附带放的短片。内容一般是反映经济文化建设的记录片、新闻,或者是介绍科普知识。 即使如此,人们依然看的津津有味。尤其是到火热的镜头时,观影的人们不断发出声声欢呼。 一套程序走完,才真正开始进入正片——《南征北战》。 这也是一部老片子,在五十年代拍摄后,一直经久不衰。 王满银只看了个开头,就感觉有点不适应了。 还是那句话,见惯了后世的电影娱乐风暴,他总感觉荧幕上这些演员的表演有些模式化。 不过见兰花双目紧盯着屏幕,他也不好离开。 随着影片进入正题,放映员开始用原汁原味的黄土高原话做旁白解释。 “大家注意,这个人物就是高营长……” “这是英勇的战士们即将抢占摩天岭……” “马上将会对凤凰山发起总攻……” 如此详细的剧透,如果放在后世,绝对要挨揍。 不过在这个年代,同样属于正常操作。因为很多农民听不懂普通话,更对某些剧情无法理解,这就需要放映员进行解说了。 不过慢慢的,王满银也投入其中。 正看到战争场面,忽然感觉有人拉自己的衣服。 “满银叔!” 扭头,就见毛蛋正站在身后,身旁跟着王俊祥的大儿子驴蛋和王延强家的来喜。 “咋了,你们三个碎娃不好好看电影,到处乱窜干啥,别等下找不到大人。”王满银赶忙叮嘱。 整个麦场最少有一两千号人,稍不留神就会跑丢。 “没事,我们知道大人们在哪里。满银哥,听我爸说电影上的子弹壳是纯铜的?”王来喜好奇的问。 “你爸说的没错,当然是纯铜打造的,” “那炮弹壳,是不是也纯铜的,值不少钱?”对方跟着又问。 王满银不知道三个碎娃怎么会问出稀奇古怪的问题,还是点点头道:“这么大一个炮弹壳,最少能有八九斤重,而且用的是好铜料,能卖好几块钱呢。你们问这干啥?” “知道了,知道了,”三个碎娃根本没有回答问题,对视一眼后,又挤入人群消失。 王满银也没有在意,继续扭头看电影。 “赵玉敏带领人剪断了炸药导火线,成功保住了水坝,也保住了下游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彻底粉碎了敌人的阴谋……” 伴随着解说员的解说,整部电影结束。 没耽搁太长时间,第二部影片开始播放,依然是战争片…… “今晚电影播放到此结束……”伴随着放映员的声音,整个麦场变得混乱起来,不时传来大人呼喊自家孩子的声音。 王满银和兰花随着人群挤出麦场,很快和几个罐子村人汇合,趁着星辉踏上回家的路。 一路上,大家仍然显得非常精神,津津有味谈论着电影里的情节。 春夜正浓。 头顶星辰泼洒清辉,东拉河里蛙鸣声声。 这样的场面,让王满银觉得分外温馨和怀念。 到家时间已经不早,两人也没有折腾,草草洗过后睡觉。 王满银迷迷糊糊刚要睡着,又被大黄的声音惊醒,跟着听到窑洞外有人大喊自己的名字。 他赶紧穿上棉裤,披着棉袄打开窑门:“咋了,咋了?” “满银,赶紧带上大黄找人……毛蛋、驴蛋,还有我家来喜,他们三个都找不到了,应该是电影结束走丢了。”王延强急急的解释。 “啥,你们没找到孩子就自己回来了?”王满银无语的反问,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能不找吗,问过其他人,说三个碎娃在一起,就以为跟着村里人回去了。谁知道到家这么长时间,根本没见人,这才慌了。这是我家来喜的衣服……” 王延强解释完,赶忙拿出自家孩子的衣服。 那边王秋生和王福长,也纷纷拿出衣服。经过几次的事情后,他们都知道大黄找人找东西非常厉害。 三家大人都犯了同样的毛病,认为孩子跟其他人走了。 王满银也有些后悔的开口道:“看电影的时候我见到他们,还给几个孩子说了几句话,后来他们就走了,说是回去找大人。早知道这样,我应该把他们留在身边。” 这年头,虽然没有偷孩子的,但就怕碰到其他啥意外情况。 大黄闻完衣服,果然沿着土路朝石圪节方向狂奔,一群人提着气死风灯,紧随其后。 刚走到半路,就看到对面有光亮射来,还夹杂着议论声。 “汪汪……”这时,大黄也发出狂吠。 “前面是谁?我是罐子村的王连顺”王连顺扯着嗓子喊道。 “连顺,我是石圪节村的老三呀,你们村孩子是不是丢了?给你们送回来了。”对面同样传来响亮的回应。 听到这话,众人齐齐松了口气。 三家大人见到自家孩子,气不打一处来,拉着一通狠揍。 大半夜的,把他们惊坏了。 “这三个碎娃也算胆子大,差点被当成坏人给逮起来了……” 听了老三的诉说,众人终于知道他们为什么没回村子。 原来几个碎娃看到电影里打仗满地掉的都是子弹和炮弹壳,当即动了心思。 他们互相商量后,趁电影结束偷偷躲到麦场旁边的圪崂里。 等大人们离开后,几个家伙才悄悄出现,希望在荧幕下找些炮弹壳和子弹卖钱,结果惊动了巡逻的民兵。 王满银听得哭笑不得,也终于知道,为什么他们会找自己询问炮弹壳的事情。 “行了,找到人就好,别打了。”王连顺制止住三家大人的举动,又对石圪节村几人再三表示感谢后,带着队伍返回。 到村口,还有不少人张望。 听说找到孩子们,他们也松了口气。 倒是王俊祥家婆姨盯着人群看了几眼,不由得问道:“延强叔,俊祥没跟你们回来?” “俊祥,没见人呀,你们刚才谁见到俊祥了?”王延强疑惑的问。 众人连连摇头……这才想起,好像刚才找孩子时没看到王俊祥。 “俊祥不会出啥事儿?”那婆姨又哭起来。 “能出啥事儿,一个二十多岁的大活人,可能找孩子还没回来。” “不应该呀,刚才石圪节村老三说的,他们闹出挺大动静。俊祥就算找孩子,应该也听到了。”王连顺摇摇头反驳。 王满银倒感觉眼前情况非常熟悉,不过没敢把话说出口。 第一百零五章 养猪新模式 旁边的王寿长同样感觉不对劲,犹豫着开口:“如果俊祥在石圪节村找,按理说能碰到老三他们几个,人家肯定会告诉孩子们已经送回来了。这个怂货不会又……又……” 他“又”了半天,话还是没说出来。 “又咋了,有话赶紧说,怎么跟嘴里含着个球一样。”王福长催促。 “哥,你过来我跟你说。”王寿长拉了哥哥一下,关乎侄子的名声,他觉得有些话背着人比较好。 “就在这说,神神叨叨干啥。” 王福长毫不领情,脚下根本没动。 王寿长吞吐着回答道:“俊祥这么晚没回来,会不会又去耍赌了。” “啥?” 众人一想,恍然大悟。 可不是吗?王俊祥这个日怂有前科的。上次他嘴里说去西山砍柴,结果偷偷溜到石圪节公社去耍钱,直到天黑也没回家,惹得罐子村出动二三十号劳力找人。 今晚石圪节村放电影的,十里八村的人聚在一起。 猫找猫,狗找狗,那些烂怂互相之间相隔几里都能闻到味儿。如此好的机会,肯定会开赌的。 “你们都回去,我一个人在这里等着。啥时候这个怂货回来了,看我不扇烂他的脸。” 对于弟弟的话,王福长信了几分。 他现在没好意思再让其他人陪着受冻,更没脸让王满银带着大黄找人。 话说上次闹腾过后,一家人把王俊祥看死死的,连上街赶集的机会都被剥夺了,生怕他再偷偷溜去耍钱。 这段时间,王俊祥的表现可圈可点,好像真的改过自新了,一直老老实实待在工地上干活。 一家人也放松了警惕,都以为他彻底改好。 没有想到一个不防,今晚又闹出幺蛾子。 “福长叔,晚上有点凉,我给你们弄点柴火。”闻言,王满银开口道。 黄土高原昼夜温差大,虽然现在马上进入四月,但是半夜天气依然只有几度。 不过王满银没打算陪着对方熬夜,有这功夫,搂着自家婆姨不香吗。 更何况等下王福长真打儿子,自己不拦,还是不拦? 不知睡了多久,王满银又被村头的动静惊醒。他侧耳仔细听了听,继续搂着兰花睡觉。 等早上起床担水时,王满银就知道了事情最新进展。 还真让众人猜着,昨晚王俊祥趁着看电影的功夫,又和几个具有相同爱好的朋友秘密接上信号。 他原本想等电影结束,神不知鬼不觉返回。 结果耍起钱来彻底忘了时间,等输个精光,这怂货终于想起回家。刚到村口,就爱了王福长几个大耳光,脸都打肿了。 听了家人的讲述,他才知道孩子差点跑丢了。 据说王俊祥回家后更没落得个好,愣在家里跪半夜,才取得婆姨的原谅。 不过对于这种人,王满银没有丝毫同情,只能说该。 “哼吱……哼吱……” 洋槐树下,一只黑底白花的猪仔不断发出欢叫。 兰花脸上满是喜意,冲自家男人问到:“满银,这猪仔多少钱?看着挺圆呼,应该能长大个子。” “十块,我挑了最大的,” 年前开养猪动员大会,王满银和王秋生家分了一个指标。 他原本打算过了正月就去集市上买的,后来看天气太冷,便一直没行动。 还是这些日子兰花不断催促,他才趁着今天逢集,特意请假去石圪节公社买了一只。 随着风向变动,王满银明显感觉到集市比去年冷落许多。空荡荡的街道上,只有二三十个人摆摊。 他们所出售的,基本都是自家产出。比如荆条筐、木桶、连枷等农具,还有些蔬菜和家禽家畜。 即使出售这些东西,也需要由生产队开具自产自销证,以证明商品的来源。 集市专门安排有相关人员进行巡视,一旦发现手续不齐全的,所售物品会直接被没收掉。 情节严重的,甚至还要参加学习劳动。 至于公社外那个黑市,彻底由明转暗,据说放哨的人都安排到了2里之外。天不亮就开始交易,不等吃早饭就结束。 而且稍有风吹草动,人群立刻鸟飞兽散。 不过这和他没太大关系。 有空间在手,现在王满银基本能够实现自给自足,也很长时间没有再去鸽子市趟浑水了。 趁着兰花儿给猪喂食的功夫,他开始盘算把猪圈修在什么地方。 罐子村有些人家会将厕所猪圈连在一起,据说这样可以节省猪饲料。王满银没打算这么做,总感觉有点不适应。 试想一下:人在前面蹲坑,后边一双猪眼盯着,要多恐怖有多恐怖。 还不如靠在场畔边沿另挖个巴掌窑,再堆些柴火,让猪仔有个遮风挡雨的窝就行。人畜分离,干净又卫生。 反正自家独占了一片上好的崖势,地方宽敞,想怎么折腾都行。 为了防止有气味难闻,他计划把巴掌窑设的距离更远一些。有大黄在,晚上真有狼上门也不怕。 至于如何给猪仔喂食,王满银也有自己的想法。 空间那头猪从买来还没有四个月时间,已经长到一百多斤,抵得上很多人家辛辛苦苦养一年的效果。 他还盘算着最近找个机会,把这家伙宰杀了吃肉。 肥猪生长如此迅速,当然和空间环境密不可分,但也和投喂蚯蚓有着很大关系。 也因此,王满银打算在外界复制这一模式,年后自家重新积肥,他特意挖了个凹坑。 底部先倒一层厚厚的土粪和草木灰,又割了很多枯草埋在里边。接着再一层土粪……如此几次后,从空间里捉了不少蚯蚓放养在里边,为的就是这一天。 这种养殖模式,是他从后世网上看过的。原本以为这个时代并没有出现,结果前几天无聊,王满银翻看从书店买回的几本种田书籍,发现里边早有类似介绍,而且写得相当详细。发酵后的熟粪可以用来饲养蚯蚓,蚯蚓煮熟后再喂家禽家畜,一举多得,为xx做贡献…… 至于为什么要把蚯蚓煮熟,人家也解释的很清楚:蚯蚓长期生活在地下寄生虫较多的地方,直接投喂可能因造成家禽家畜生病。 看完后,王满银决定照办。 因为空间环境的原因,里边蚯蚓生长非常健康。 外界则不同,各种寄生虫滋生,所以还是小心点好,别一不下心把猪仔折腾死了。 等他把想法说出来,兰花当即表示怀疑。 “满银,这真能行吗?养蚯蚓喂猪,我以前从没有听人说过。” “兰花,这是科学,咱们要相信科学。你没看人家书上说的,‘蚯蚓是上好的蛋白质饲料……每加喂煮熟的蚯蚓0828公斤,可使猪体重增加1公斤’。”为了让婆姨相信,王满银只能拿出书本照念。 这年头撇开其他书籍不提,科学类书籍应该算比较严谨的。或者数据存在偏差,但大部分可以相信。 “那就试试,可别把猪仔吃出啥好歹。”兰花最近一直努力学习,所以对于书本存着几分敬畏。 虽然有些担心,还是决定照办。 更何况这件事情做起来并不难,无非费些事,弄个瓦罐煮蚯蚓而已。 王满银趁热打铁,立刻从粪堆里挖出二三十条蚯蚓。为了验证效果,他还特意从家里拿来杆秤,记录下猪仔的初始重量。 等兰花把煮熟的蚯蚓倒进食槽里,看猪崽子吃的挺欢实,才放下几分心。 两口子这边正忙乎,碰到王树海家婆姨谢爱花上门买东西。 对方远远打招呼:“兰花,你们在弄啥呢?” “满银上午刚在公社买了头猪仔,我们商量着用蚯蚓喂猪呢……” “蚯蚓喂猪,咋喂?”谢爱花立刻凑到猪仔旁,好奇的询问。 等听完王满银的解释后,她惊叹之余来了句:“到底是能人,连喂猪也这么能……” “我们就瞎折腾,爱花嫂子,你想买啥东西?” 谢爱花脸上有些难堪起来:“满银,家里咸盐没了。我想赊半斤,你看行不?” “行,”王满银没有任何犹豫,立刻点头。 这场鸡瘟来的迅速而猛烈,附近几个村子同样没能幸免,很多人家的鸡屁股银行也面临破产倒闭了。 这几天代销点的营业额,直接下降一个档次。 家境稍稍好一点的人家,晚上还能点上油灯。几户家境差的,由于没鸡蛋换煤油,只能摸黑了。 不点煤油还好,关键是吃盐。 春黄不接的时候,有些人家连吃盐钱都没有了。 送走王树峰家婆姨,王满银特意交代兰花。有人上门赊账,只要是生活用品,数额又不特别大的,通通记账。 不然还能咋地……都是乡里乡亲的,总不能让人家背后戳脊梁沟子。 这个时代人是讲诚信的,平时低头不见抬头见,不怕他们赖账。 只是令两口子没有想到,谢爱花回村后大肆宣扬蚯蚓养猪的事儿。惹得下午不少人跑来看稀奇,让兰花很有点担心。 王满银倒无所谓,这也不是啥犯错误的事儿,不怕被人看。 事实上,他在给谢爱花讲解时,就存了让对方传播的心思。 如果真能够成功,自己也算开创了罐子村养猪新模式,多少能为村里人做些事情。 这也是王满银最近一直在思索的…… 第一百零六章 土龙骨 修土石坝,除了要防止坝体被洪水直接冲垮外,防止水流渗透也是非常关键的。尤其罐子村二队这个还要兼顾养鱼功能,要求条件更高。 按照谢工的设计,目前他们能够所找到的最好反渗层材料就是红胶泥。这种土壤粘合性特别强,防水性能也很好,是制作盆盆罐罐的材料。 另外一些村子打水窖防渗漏时,也要用到红胶泥。 罐子村的名字由来,就是村里曾经有个生产瓦盆瓦罐的小窑厂。西边的山峁里,现在还存有不少红胶泥层。 得了命令后,王延强立刻集合爆破组全部成员,赶着驴车朝西山峁进发。 那处红胶泥层位于一个名叫羊尾巴的崖沟里,道路高高低低,毛驴车根本下不去。所以他们挖到胶泥后,只能依靠人力进行搬运。 羊尾巴崖沟是一条狭长的土石沟,崖壁上除了红胶泥外,还残存有很多风化严重的石头。 王清明下到沟底后,随意在地上一阵扣抓,拿起一块胶泥,放在嘴里咔嚓咔嚓啃起来。 王满银吓了一跳,忙出声道:“清明叔,你这是疯了,咋吃起红胶泥!” 不单他,王俊翔等年轻人同样有些吃惊。 倒是王延强非常平静的开口:“满银,放心,红胶泥能吃……不过这玩意儿不能吃太多,否则肚子会发胀,拉不出来屎。” 见对方表情淡然,王满银心中却掀起阵阵波涛。 这时,王清明接过话茬:“上好的红胶泥吃起来柔津津,不蹭牙,这种胶泥防水最好。咱们就在这里挖。” 看对方真将红胶泥吞下,王满银彻底无法再保持平静。 最初他穿越到这方世界时,只想苟着躲着藏着,对外界不管不问,过好自家小日子就行。 现在的王满银彻底融入这个社会,想法也在不断发生着变化。上次替王秋生出头,就是觉得不能一直苟下去了。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对他而言,这话有点过于夸张了,用在自己身上不合适。 但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要让周围人生活的好点,他还是能够做到的。至少,不枉自己在这世间走一遭。 一味地前怕狼后怕虎,的确让人看不起。 等王清明确定了位置,众人立刻抡起镢头钉耙照着崖壁刨起来。 作为主力军,王满银自然要有所表现。 “呸,呸!” 他把棉袄一脱,往手心吐了口唾沫,随即全力抡起钉耙。 哗啦……崖壁直接塌陷一大块。 “这怂货的力气,看着都让人眼馋!”王延强连连称赞。 他现在对王满银越看越顺眼,觉得村子整一批后生当中,就对方算个人物。 遇到事情敢冲敢干,舍得下力气。 关键还有头脑……他前次去公社开会,听双水村的民兵队长抱怨,说田福堂往供销社跑了几次,愣是连个代销点都没跑下来。 王延强不知道其中是否和王满银有关,但无论如何,也能看出对方不简单。 当然,这种没影子的事儿,他不会在村里瞎说。 哗啦啦…… 王满银钉耙挥得飞快,短短十来分钟功夫,面前就落了一大堆。 紧跟着,他们每人挑着一个扁担,艰难朝山峁上攀登。 短短两三百远的距离,个个累的气喘吁吁,满头是汗,连王满银也不例外。 他力气比其他人大,担的红胶泥也多。 没办法,干农活,从来没有轻松的。 “汗滴禾下土……粒粒皆辛苦”,不是说说而已。 两车红胶泥装满,他们马不停蹄朝回赶。卸过车后,又去羊尾巴沟拉第二车。 几人正忙着,突然听到崖畔上传来喊声。扭头,就见王连顺连同王福长、王富贵等人出现在不远处。 “咋了,咋了,连顺哥,工地又出啥事儿?”王延强急声道。 看来人这阵势,事情绝对不小。 “的确是大事儿,不过也是好事儿,关于你们的。”王富贵远远回应。 听了这话,几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东西,是不是你们刚才挖出来的?”等走到近处,王连顺拿出巴掌大的一块东西展示。 灰白色,模样很像石头。 “这个咋能知道,你从哪里捡块石头?”王满银看了两眼,更加稀里糊涂。 这东西粗看上去很像严重风化的料姜石,感觉并没有啥特别,扔到路边都不会有人捡。 “你小子啥眼神儿,什么都不懂,清明看一下。”王连顺鄙视的来了句,跟着把石头递给王清明手中。 这个链子嘴接过后看了两眼,惊喜叫到:“土龙骨?这里有土龙骨!?” 王延强同样兴奋不已,急忙夺过石头,照着自己的手臂上划了一下。他跟着道:“真是土龙骨,这地方有土龙骨,咱们不是要发了?!” 听他们一说,王满银倒从前身记忆里获取了土龙骨的相关信息。 这是黄土高原土壤里出产的一种很神奇的药材,止血效果非常好。 有人受红伤后,只要刮些土龙骨粉末洒在伤口上,就会很快止血。而且短短两三天时间,伤口彻底愈合,效果堪比传说中的云南白药。 印象着,村里还有不少人家保存有这种东西。 不过王满银到底见得少,如果不是被王清明点破,即使真遇到也认不出。 “是呀,你们仔细想想,从哪里挖到土龙骨的,咱们要真挖到一条土龙骨脉,绝对发大财了。满银,我记得供销社收购土龙骨,价格是多少来着?”王富贵扭头问道。 “好像一斤八分到一毛五!”王满银不确定的回答。 他之前不知道罐子村周围存在土龙骨脉,自然没有详细了解过相关情况。具体这东西属于什么矿物质,现在还稀里糊涂的。 “那等啥呢,咱们一起挖。争取多挖点土龙骨,多挣些钱,看能不能把储备粮的亏空补出来。”王连顺直接下达命令。 “连顺叔,你动了二队的储备粮?”王俊祥听到这话,惊讶出声问。 旁边的王满银,同样很惊讶。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些日子,工地的劳力们顿顿黑窝窝管够了。 储备粮不得平调,不得动用……这可是犯大错误的。 话说出口,王连顺没办法再往回收。 他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没错,这段时间修土坝找不来粮食,我就偷偷动了二队的储备粮。原本想着等麦收再补上,现在顾不了那么多。” “俊祥,这话到此为止,你们几个不要往外传了。”王延强突然强调一句。听话茬里的意思,他应该也早知道内情的。 不得不说,几人保密工作做的挺好。至少到目前为止,赵干事应该还不知道,否则早闹翻天了。 “我知道(晓得),”几个年轻人纷纷点头。 王连顺转换话题道:“大家都仔细看看,刚挖的红胶泥里还有没有土龙骨。” 听到这里,众人纷纷拿着钉耙把大块红胶泥刨碎。一个个瞪大眼睛,就好像寻找金矿般。 很快,王满银就发现一块灰白色的石头,差不多巴掌大小。 他赶忙叫到:“你们都来看一下,是不是这东西?” 闻言,众人纷纷跑过来。 “对,没错,就是土龙骨,矿脉肯定朝这里延伸了。咱们继续沿着这个方向挖……”说着话,王连顺抡起镢头。 看对方干活急人,王满银直接推开:“连顺叔,还是我来。” 他再次全力抡着钉耙,接连两下,有锅盖大的一块碎石土滚落在地。 等土块打开后,又找到一块土龙骨。 “没错了,肯定是这里。” 如此发现,更让众人兴奋不已。 王连顺直接下达命令:“富贵,你别待在这里了,立刻回工地上。多弄几把弯铲,等下估计要挖矿洞。工地停了,把所有劳力都喊来。再交代寿长,中午直接把饭送到羊尾巴沟。” “连顺叔,不用闹这么大动静?土龙骨咱们可以找几个人慢慢挖,工地还是不要停了。” 王满银感觉对方纯属捡个芝麻丢个西瓜,不知道哪轻哪重。淤地坝关乎二队的粮食生产,土龙骨再值钱也不能比的。 “你懂个球,这地方可不是咱们村子的地界,一旦发现土龙骨的消息传开,肯定会引来其他人挖。咱们要是手脚慢点,就要漏掉不少钱,必须先下手为强。今晚多安排几个人在这里看守,每人都给满工分!” 看王连顺意气风发的样子,王满银不好再说什么,只是继续挥动钉耙干活。 很快,越来越多的土龙骨被发现。形状也逐渐变得怪异,有些像是风化的石头,一碰就掉粉末;有些则呈不规则长方体,表面还带着明显的纤维纹理;甚至还有一枚很像动物残缺的腿骨。 王满银愈发感觉奇怪,忍不住问道:“连顺叔,你们说土龙骨到底是啥东西?” “你问的是傻话,当然是土龙的骨头了。”王连顺解释一句,跟着又从土里捡出来一块。 他兴奋道:“这上边带有土龙牙,价格应该更高。” “牙齿,这是古生物化石!”王满银仔细看过后,终于明白所谓的土龙骨到底是什么东西。 难怪如此熟悉……甲骨文! 没错,大名鼎鼎的甲骨文,最初就是从土龙骨中发现的。 第一百零七章 这下真的发达了 王满银接过所谓的“土龙牙”仔细观察,发现表面已经有部分结晶玉化,应该是某种食草动物的上颚骨。 换句话说,所谓的土龙骨根本就是远古动物化石。 这玩意儿是否真能够治病,王满银不得而知。毕竟自己对于中医一窍不通,不能妄下定论。 不过他心里非常明白,对于罐子村二队的社员们来说,这绝对是一笔从天而降的巨大财富,无论如何都要抓在手心。 所以根本不用王连顺催促,接下来众人就变得干劲十足。 王满银在前面挖土,另有两人负责搬运,剩余人仔细将土块打碎寻找。 他挖了一阵子,又换王延强接手。 很快,整片崖壁挖出两米多深。 挖土龙骨不同于打窑洞,对高度和宽度没有啥讲究,主要沿着有化石的土层延伸。当然过程中也要防备洞穴垮塌……好在他们处于崖沟底部,一般不会有啥意外。 土龙骨并非什么地方都有,仔细分辨的话,还是能够看出化石层和普通红胶泥层存在区别。 王连顺等人同样没闲着,大致估算了一下土龙骨层的范围,又在附近另挖两个洞穴开干。 很快,也有了收获。 等王富贵带着二队其他劳力赶来后,继续开挖洞穴。 十处洞穴同时开工,几乎占了整个崖沟的三分之一,场面非常壮观。 中午时,王寿长早早带着村里的婆姨们把饭菜送过来。 由于得了王富贵的吩咐,今天中午的饭菜也比往日丰盛,难得的,饭桶里能够看到明晃晃,肥嘟嘟的大肠段,上边还飘着一层浮油。 这当然是王满银的功劳……和食品站众人混熟后,买肉也方便了许多。 只要交代一声,马站长就会给留一副大肠。 盛了一平碗肥肠炒土豆片后,王满银直接用筷子扎了四个玉米高粱黑窝窝,和其他人一样坐在红胶泥堆上吃着。 吃完饭根本不用催,有人便主动拿起小钉耙和弯铲进洞忙乎。 随着矿洞逐渐深入山体,洞内变得越来越狭窄,很多地方只能容一个人手持气死风灯,弯腰前行。 再加上里边空气浑浊,基本挖二十分钟左右,就要重新换人。 不过,没有人抱怨。 相反,大家愈发兴奋起来。 有几个深洞似乎已经挖到了化石层的中心区域,出土的龙骨数量明显增多,而且块头也越来越大。不时能够看到类似巨型生物的腿骨化石被送到洞外。其中一根腿骨差不多有一米长,骨棒头足有瓦罐粗,最少二十公斤重。单这一块,估计就能值几块钱。 王满银看了片刻,也没认出到底是什么动物化石。 知道有一段灰白粗长的东西送出,他才惊愕的瞪大眼睛:我艹,象牙! 没错,这玩意儿自己绝对认识,妥妥的古象牙化石。后世语文课本有一篇叫《黄河象》,里边的象牙图片和它非常类似。 在数百万年前,黄土高原同样属于水草丰美之地。 如果把这些化石上报,绝对会引起不小的轰动,甚至罐子村还会扬名全国。 王满银刚升起如此念头,随即又打消。 风头还是不要出了! 万一上边让罐子村发扬风格,把化石全部捐献了咋办?那自己就成了二队的罪人。 后世奖励五百块和一面锦旗的事情,王满银可是在网上看过不少。 还不如卖给供销社,看他们怎么定夺。到时候真捐出去,吃亏的也是供销社。 下午直到崖沟彻底变暗,王连顺才吩咐众人收工。 不过为了防止洞穴被人抢占,他还是安排了十个人在这里值守,连晚饭和被子都派人给送过来。 一晚上记五个工分,这种好活儿,自然很多人愿意。 至于剩余的劳力们,则赶着毛驴车返回村子。一路上,众人脸上都洋溢着兴奋的笑容,不断谈论着卖了土龙骨能分多少钱。 这玩意儿密度只比石头略低,巴掌大一块就有一斤多重。满满两大毛驴车,差不多有七百斤。 “满银,听说你们在羊尾巴沟挖红胶泥,找到土龙骨了?” 王满银刚到家,就被兰花拦住,好奇的询问。 “嗯,”他点点头,有些意外道“你咋知道的?” “下午村里就传遍了,来买东西的人都在说……” 听完,王满银极其无语。村里这些人嘴巴咋跟棉裤腰似的,也太松了。王连顺本来还想瞒两天,让二队吃一波独食的。看这情况,恐怕半天都没能瞒住。 没办法,当时工地那么多人看到,想保密实在太难了。 知道男人干一天活辛苦,兰花晚上炒了一大盘子鸡蛋。 自家目前还有两只土鸡存活,一天产两个鸡蛋,根本不够他们吃。 不过守着代销点,想吃鸡蛋太容易了。虽然鸡瘟闹得很厉害,三个村子还是有不少土鸡存活下来。 这一个多星期时间,收的鸡蛋数量和之前没办法比,但也有几十枚,足够他们吃了。 当然每次吃了鸡蛋后,兰花都会拿钱补上,否则账目算不平的。 他们刚端起碗,两只小猫咪就跳上土炕,围着桌子喵喵叫个不停。 两个小家伙刚到家十多天,身子像滚雪球一样,已经大了一号。它们甚至还无师自通学会了爬树,显得愈发调皮起来。 王满银每个夹了一大筷子鸡蛋后,才让它们安静下来。 吃过饭,两口子照例点着煤油灯学习。 兰花那边看了一会儿后,突然把书合上。 “咋了?”王满银不解的问。 “满银,我不知道该咋说?”兰花有些犹豫的开口。 从结婚到现在,她从未间断过学习。短短几个月时间,已经认识并掌握了上千个汉字,也断断续续读了十几本书。 遇到不认识的字就查字典,所以大部分文章都可以顺利读下来,而且知晓书中所讲的大致意思。 “我在书上看了很多道理,越看越模糊,好像心里堵着一团东西……” 闻言,王满银了然。 读书可以开阔眼界,兰花正在发生着蜕变。换句话说,她已经不是原来的自己了。 原来的兰花不懂得读书识字,每天只能围着田地和家里转悠,辛辛苦苦的劳作,没有时间对人生和未来进行思考,甚至根本不知道自己真正需要什么。 这……也是目前大多数黄土高原人的现状。 就像王满银曾经在某部电视剧里看到的一段对话。 有知青问一个孩子:“你放养是为了什么?” 对方回答:“攒钱。” “攒钱为啥?” “长大娶媳妇。” “娶媳妇干啥?” “生娃,” “生完娃呢?” “再攒钱,给娃娶媳妇……” 世世代代,好像一个轮回,很少有农民能够挣脱。 说到底,还是眼光受限造成的。 兰花以前的想法也类似,嫁给自己喜欢的男人,为他生几个娃娃。两个人辛苦劳作,再攒钱为娃娃们娶媳妇……这样一辈子就过去了。 而读了一些书后,她可以比较广阔的目光看待身边发生的事情,模糊感觉生活不应该只是这样。 除了吃饱肚子,还要有其他的美好向往。 可现世生活是,她虽然心里有很多想法,却没办法改变目前的状况。 这也是王满银希望看到的情况。 对他而言,兰花从来不是自己的附庸品,而是一个可以牵手共度余生的伴侣,还有更多美好的未来等着他们。 至于自己婆姨那些困惑,王满银同样也有……只能等待时间慢慢发酵。 听完男人的分析,兰花点点头。 “嗯,满银,你总结的很好,把我心里想的都说出来了……” 熄灯后,两人搂着畅想美好的未来。王满银也透露了一些“猜想”,让兰花听得很激动,不断追问真的可以实现吗。 还真让猜着了。 王满银早上吃饭时,就看到王满军带着一大群人扛着镢头从土路上经过。 看这架势,明显是去挖土龙骨的。没办法,那条崖沟并不属于二队所有,任何人都可以挖。更何况大家都是一个村的,不可能因为这事儿干一架。 王满军见到他,特意停下询问二队昨天挖了多少土龙骨? 对此,王满银只能含糊回答:还没称重,自己不清楚。 匆匆吃过饭后,他并没有去羊尾巴沟,而是直奔石圪节公社询问土龙骨的收购价格。 这也是昨天王连顺交代的任务。 “你们村挖到土龙骨了?”闻言,负责土特产收购的负责人很兴奋,“东西呢?” “还没拉过来,我就想询问一下价格,回去给村里人报一下。” “收购土龙骨也分级别的,长牙的龙骨最好。‘排子牙’或‘瓜把子牙’属于特等品,每斤给你们按两块钱。混合牙的话是一级品,一斤一块六;二级品是土龙的腿骨、肋骨,一斤一毛一,零散的碎骨头,一斤八分……” 听了对方的介绍,连王满银也难言激动。 发达了,真的发达了。 昨天他们忙乎一天,最少挖了七百斤土龙骨,其中带牙齿的化石并不少。所谓的排子牙,就是食草动物的化石。瓜把子牙,应该是带犬齿的颌骨化石。 大概有上百斤,就算按个平均数算,估计也能卖三百块钱。虽然这些钱有部分会补到生产队的亏空上,但是参与挖土龙骨的劳力们,每天也都能有一两元的副业收入。 第一百零八章 农民胆子太小了 等王满银重新返回羊尾巴沟,只叫一声:“好家伙!” 这简直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自己远远低估了王满军的胆大程度。这人不但把一队所有的男劳力喊来挖土龙骨,甚至还有很多婆姨也加入其中。 也幸亏王连顺有先见之明,抢先把资源最丰富的一处崖沟占据。否则这么大群人一哄而上,还真没办法说理。 今天收获同样不小,晚上回家时,装了满满两驴车土龙骨。 第三天时,双水村的人也闻讯赶来。王满银还在其中看到了老岳父的身影,挥动镢头干的非常带劲儿。 到下午,石川村里留守的社员们也得到消息。他们徒步行进十多里地,扛着镢头加入挖土龙骨的队伍当中。 当然这些人来的太晚,好地方早被占据,只能沿着边边角角寻找。 另外还有石圪节村人…… 总之,整个崖沟彻底变成一个大工地。 处处人声鼎沸,热火朝天,大堆大堆的红胶泥被泼洒在崖沟底部。倒让二队省了挖掘的功夫,稍后可以直接用扁担担上去。 二三百号人齐齐挖山洞,场面近乎无序状态。王满银全程都存着担心,生怕有人一不小心把山体给挖塌了,那就是场大事故。 好在并不是所有的红胶泥层都有化石分布,众人挖不到土龙骨,便会不断转变位置。 所以大部分洞穴挖的都不太深,倒也没出什么事情。 罐子村二队下手最早,又占据资源最丰富的一片区域,收获当然最多。一个星期时间,整片化石层几乎挖个精光,足足挖有三千多斤。 主要最初两天收获大。 随着周围村子来挖土龙骨的人数越来越多,后几天数量就小了许多,只挖了一千多斤。 到最后,几十号人忙乎半天,也只能挖几块碎片。 见状,王连顺果断结束这次行动。 那边的一队大概挖有一千多斤,剩余双水村和石川村的收获并不大,最多几百斤的样子。 饶是如此,对于这些劳力而言,也是不小的收获了。 王连顺原本打算用村里驴车分几趟把土龙骨运到供销社卖掉,不过王满银联系后,事情变得简单起来。 对方直接派几辆马车上门服务,现场称重开票。 实际上,现在供销社的经营方式相当灵活的,很多时候也会组织人手下村服务。 价格和之前说的一样,土龙骨分为几个等级。带有牙齿的龙骨价格最高,其他次之…… 三千多斤,最后卖了一千五百六十多块钱。对于二队而言,妥妥的一笔巨款。 另外一队那边,也卖了几百块。 其实严格来说,他们这次的行为也算搞副业。不过这种集体行为性质有些模糊,加上持续时间短,所以并没有被相关人员阻止。 钱款到账后,王连顺没有让人们煎熬等待。他大手一挥,但凡参加挖掘土龙骨的劳力们,每天按一块五毛钱发,另计七十个工分。 虽然算下来每人只分了十块钱,却也让家家兴奋不已……至少今年吃盐买煤油的钱不缺了。 鸡瘟后,笼罩在罐子村上空的阴云,总算散去了大半。 晚上吃过饭,王满银给兰花打声招呼,便晃晃悠悠朝王连顺家奔去。 下午工地收工时,对方特意交代过,说晚上找几个人开个小会。 经过这么多事情后,王满银如今在二队绝对算个人物,开会自然少不了他。 等到王连顺家一看,王满银发现谢工也在场。 看样子,今晚这会议还和修土坝有关。 果然,等人到齐后,王连顺清了清嗓子,直奔主题。 “咱们二队的土石坝马上建成了,现在又遇到新问题,那就是如何蓄水。第一个想法是等夏天洪水爆发,咱们正好拦水淤地坝。那样的话,接下来就没有办法种植水稻,只能秋后种一茬冬小麦。另外还有养鱼的事儿,恐怕也要退后。离过年没几个月,天冷鱼生长缓慢,只能等来年春天再做打算。” 听到对方的叙述,很多人陷入沉思状态。 种植水稻是个新生事物,他们事先考虑的有点过于简单了。单单一个灌溉问题,就是大麻烦。 这件事情,王满银事先倒有通盘考虑。不过他并没有立刻开口讲出,而是想看看大家还有什么主意。 “我的想法是早种水稻早收益,不能望天收,等待秋季。 回头请村支书去公社跑跑关系,帮咱们借一台抽水机用。顺便可以检查新修的地坝是否存在问题……” “但是谢工和刘向阳有不同意见。他们说水稻灌浆期需要大量的水源,咱们不可能一直借用公社的抽水机,最好二队买一套抽水设备。” “一套抽水设备多少钱?”王满银直指事情根源。 作为水利方面的专家,谢守政对这些东西很了解。他立刻回答道:“抽水机并不贵,只要几百块钱。但是光有抽水机还不成,必须要有相关配套设施,比如柴油动力机和发电机组……这些算下来,需要三四千块钱。” “啥?三四千块!谢工,你真敢说,去年咱们二队的分红还没这么多……咱们拿啥去买呀。”王富贵听完,连连摇头,整个人更差点从炕上跳起来。 前几天卖土龙骨收入一千多块钱,他原本以为今年二队总算能过个富裕年了,工分分值说不定能达到六七毛,也算在石圪节范围内放个不小的卫星。 结果钱还没焐热呢,又要花出去。而且按照谢工他们的计划,将来折腾出的窟窿更大。 “富贵叔,你不能光算经济账,还应该考虑到抽水机的好处。干旱的时候,还可以浇灌其他庄稼。咱们黄土高原的气候,十年有九年旱。往年干旱看着东拉河有水,只能白白流掉……如果有台抽水机,绝对可以派上大用场。”这时,刘向阳出声反驳道。 听到这话,王富贵有些犹豫了。 要说,这抽水机真是个好东西。由于二队劳力不足,往年干旱的时候,台塬上那些地块只能放弃。 也就几块川道里的水浇地距离东拉河比较近,可以组织社员们担水抗旱,能勉强收些庄稼。 要是有了抽水机,真遇到大旱年成,肯定可以给村民们多分些粮食。 “我承认抽水机是个好东西,关键咱们还差着三千块钱,从哪里找?现在可没有土龙骨挖了。” “那就贷款!”王满银直接说出一直藏在心里的想法。 他早了解过相关政策,这个年代有人民很行和农村合作信用社可以向农村提供贷款。 而且贷款条件特别宽松,不但针对大集体,甚至个人也可以。 这年代农民又没有商品房,所以贷款需要的抵押条件非常简单:“可以是社员全部受益农田作为担保,必要时还可以由所在生产队为其担保。” 仔细阅读条款就能弄清楚里边的弯弯道道……说白了,这其实就是一种无担保贷款。 所谓“收益农田作为担保”,指的是农户在生产队一年分下来的口粮。这个分粮食的过程根本不需要通过信用社,所以可以稳稳收在自家粮仓内。 至于年底分红……生产队可是有很多超支户的。 可是让王满银感到惊奇的是:黄土高原很多农民宁肯饿肚子,家里一分钱都没有,也不愿意向银行贷款。 他们的想法很简单,自己没钱,贷款后还不上。 王满银在后世见识过太多形形色色的老赖。 这些老赖中有很多信奉“欠钱的才是大爷”,即使有钱也不愿意还。 反观这个时代的农民,只能说太老实了,给机会都不敢借。 真还不上……那就还不上呗,又不可能给你上征信。 很少人知道,其实这个时代银行有一项隐藏的福利规定:每隔几年,它们会主动清理一些无力偿还的旧贷,进行贷款豁免(豁免损失由银行政策性补贴)。 简单来说,如果农民还不上,这钱银行就不要了。 即使如此,黄土高原也很少有农民愿意贷款的。 王满银在后世看过相关资料,在这方面,南方人胆子比较大。 材料显示,单单某个公社的信用社有一年就豁免了近万户农民的贫农合作基金贷款十七万元。其中还豁免集体农渔业贷款一百多万元,社办企业贷款数万元…… 等十多年后,大集体解散,不少生产队更给银行留下一堆烂账。最后,同样不了了之了…… 换句话说,如果罐子村二队诚心想当老赖的话,这笔账可以一直拖着,烂掉不还的。 不过这话太犯错误了,王满银没敢跟王连顺他们说。 “贷款,咱们拿啥还?再说人家信用社肯贷吗?”王富贵又开始泼冷水。总感觉一次贷几千块,肯定弄不来。 “不试试咋知道,万一成了呢。”没等王满银接口,刘向阳也出声道。年轻人胆子大,更愿意拼一把。更何况,他还想借助这件事情更进一步呢。 “那咱们明天派个人去问问?”王连顺迟疑一下开口道。 一次贷款几千块,他也有点心虚,不知道啥时候才能还上。 第一百零九章 榆钱饭饭 “等等,我还有个想法。咱们既然决定贷款了,索性一步到位。反正一个动力机头也要两千五,加个拖车一千一,不如直接弄个手扶拖拉机,用途更多。除了浇水,平时还能拉东西、犁地、打麦……一台手扶拖拉机,抵得上几头毛驴干的活,而且不用饲养员天天伺候。” 王满银索性将自己的想法全部说出。 在他看来,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 既然打算贷款,不如一步到位。 现在黄土高原各处学大寨,对粮食要求是最重要的。各种村办生产队办的副业工厂几乎全部叫停,私人想搞副业更难。 但是如果胆子大一点,还可以利用手扶拖拉机做些文章,最简单就是跑运输。年前王满银去米家镇卖鱼时,曾听李平提起过,石科马煤矿普通的煤炭一分钱一斤,拉到原西县城价格立马翻倍,最高能达到两分五一斤。 一车按拉两千斤算,一趟毛钱能挣五十块。 从煤矿到县城跑个来回,差不多需要十斤柴油。现在10号柴油价格为每斤一毛钱,0号每斤一毛三分钱……也就是说,最多需要一块多钱的油费。 一天拉一趟活,中间刨除吃喝拉撒,差不多能有二十五元的纯利润。一个月下来,就是几百块。 当然有个前提条件,能找关系开出各种证明。 这一步很难,但只要想办法,还是有门路的。 不过王满银暂时没提,打算走一步看一步。毕竟形势风云变幻,谁也说不准风朝哪个方向刮,或者又有什么新变动。 别一不小心钱没挣到,反而对罐子村其他人产生影响。 此刻,刘向阳和王连顺等人听完后,纷纷陷入沉思。 好像很有道理,手扶拖拉机远比动力机作用大。三四千块都欠了,再多一千块也没啥。 倒是王富贵有些发懵,感觉事情越走越偏:最初二队只是想挖个鱼塘,过年给社员们分几条鱼,结果稀里糊涂开始修土坝种水稻。水稻还没种呢,又要贷款买手扶拖拉机了。摊子越折腾越大,五千多贷款,到年底还不上咋办? 他是二队的会计,自然要算好经济账。 “这样,咱们举手表决一下。同意买手扶拖拉机的举手!”说着话,王连顺先举起自己的手。 尽管他内心已经同意王满银的说法,但毕竟几千块的事儿,还是希望听听大家的意见。 “我也同意,”刘向阳没有犹豫。 王延强跟着举手道:“手扶拖拉机确实比毛驴用处大,我有个战友在县农机局上班,到时候可以找他帮忙弄一个指标。” 看其余人都同意,王富贵也举起自己的手。 “真要买回手扶拖拉机,咱们应该算石圪节公社头一份?”见事情确定下来,王延强有些感慨道。 众人一想:可不是嘛,目前没听说石圪节哪个村子买手扶拖拉机的,他们算朝前跨了一大步。 等众人商议好后,第二天一大早,王满银和刘向阳就同去公社询问相关事宜。结果被告知,这事儿公社信用社不能做决定,要经过县里边批准,还要让村里开具各种证明。 来回一折腾,今天肯定来不及了,只能明天再跑去县城一趟。 王满银索性让刘向阳先回村,自己推说还有其他事情要办。 等对方离开没多久,他便沿着另外一条土路离开石圪节公社。到达一处偏僻的崖沟圪崂,闪身进入空间当中。 王满银这次没去水塘边看鱼,而是利索支起做饭的铁锅,烧了满满一大锅水。等待水开的时间,他又拿出一把明晃晃的刀具,在石头上放平开磨。 上次他和刘向阳去县城办事儿,曾经遭遇几个知青劫道。王满银以一敌二,从对方手中缴获两把刀具。 给了刘向阳一把,另一把扔在空间当中保存,现在用来当杀猪刀正好。 没错,王满银准备今天抽空将饲养的大肥猪宰掉。 年前他从米家镇买了头猪仔,到现在近五个月时间,差不多有一百四五十斤重。 这生长速度相当惊人,抵得上外界很多人家喂养一年了,不过王满银没打算继续喂下去。 空间里又没有其他人做帮手,主要怕再大的话,自己单独控制不住。 这头大肥猪已经习惯被投喂,此刻看到人类出现,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 王满银弄了一把红薯秧丢在土坑里,跟着纵身跳下。 大肥猪见到食物,立刻冲到近前拱食,却没有注意到,自己两条后腿踏入一个活扣麻绳当中。 王满银眼疾手快,猛然一拉,活扣收缩,便死死绑住肥猪的两条后腿。 这家伙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开始剧烈挣扎嘶叫起来。不过它两条后腿被绑死,又受限于土坑环境,根本无法挣脱。 王满银费了一番功夫,再将肥猪两条前腿捆绑住,用力提出土坑。一百多斤重的东西,对他而言,非常轻松。 空间里还有一根碗口粗的洋槐树段,正好用来固定肥猪身体。害怕等下这家伙挣脱,他接连绑了几道绳子。 之前去食品站买肉,王满银特意向马站长询问过一下杀猪的具体部位,所以了解个大概。知道只要照着脖子下边捅,绝对没错。 准备就绪,他一咬牙,白刀子进,再一拧,红刀子出。 紧跟着,咕咕的鲜血狂涌而出,很快将下方瓦罐流满。 王满银只感觉眼前一片血红…… 心中没有恐慌,倒有几分莫名的兴奋。大概经历太多事情后,胆子也逐渐大起来。独自一人杀头猪,对他而言,也算是个壮举了。 略微适应片刻,王满银开始舀起滚烫的开水褪猪毛。 然后,大卸八块。 上次做粉面还留有一个大坑,里边铺了两层塑料布,正好用来腌制猪肉。 和做风干大雁的方法类似,他朝坑里撒了不少食盐,切些干辣椒,再倒上一罐子散白酒进行腌制。 这些材料早准备好的,如今算派上用场。 决定在空间养猪时,王满银也是脑子一热就干,根本没考虑太多情况。 现在才发现,想要光明正大把上百斤猪肉拿出去,实在太难了。只能做成腊肉暂时存储在空间中,留着以后慢慢吃。 很多人以为腊肉是南方才有的美食,其实不然,原西县这边也有类似的保存方法,名字叫“缸腌腊猪肉”。 不过王满银嫌这种方法太麻烦,还是决定采取最简单的熏烤。 做完这一切,他跳入水塘里洗了个澡。确认身上没有任何异常后,重新出了空间。 王满银原本想带几斤猪肉回家的,想了想算了。 这个时间点,肯定有不少婆姨在自家闲聊,还是不要招惹这个麻烦。 他现在也很苦恼,明明看着猪肉,却没办法吃到嘴。 结果到家,王满银发现并没有自己想象的热闹场景。窑门紧锁,只有大黄守在场畔上,兰花不知道去了哪里。 看到主人归来,土狗立刻冲上来相迎。 两只猫咪更围着他上扑下跳,显得异常兴奋。 应付过几只动物后,王满银开门进入窑洞内。兰花没在家,正好趁机拿块肉出来。 没敢多拿,只弄了一斤多点。 感觉上边带有酒味,他还特意用清水冲洗了几遍。 正忙乎着,就听到外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满银,你回来了?我刚刚跟着村里婆姨们去摘榆钱呢。” 随即,兰花进入窑洞当中,胳膊挽着一个荆条筐,里边装满了碧青的榆钱。 “阳春四月麦苗鲜,童子携筐摘榆钱。” 在黄土高原这边,农历四月初正是吃榆钱的好季节。罐子村内,同样种植有很多榆钱树。 榆钱不但可以生吃,还可以做成榆钱饭饭。对于这个时代的人们而言,也是救命的东西。 所以每到这个季节,村里饥饿的碎娃们都会争先恐后爬上树摘榆钱吃。 一嘟嘟,一串串的猛往嘴里塞,青翠里带着股甜味,却可以把他们的肚子暂时填饱。 王满银来自后世,有很多年没吃过这玩意儿了,也分外觉得新鲜。 没等兰花开口,他便抓了一把塞到嘴里嚼起来。 “咦,满银,你还买了猪肉?”看到瓦盆里那一大块肥嘟嘟的猪肉,兰花有些兴奋的开口,继而又压低声音。 “嗯,我去食品站时,恰好碰到肉没卖完,就割了一块。刚才用酒泡一下,驱除腥味。”王满银含糊的回答。 兰花知道自家男人在供销社认识的人不少,平时能够从内部弄些猪肉,所以没有多想。 “这么多猪肉,咱们还是留着晚上吃……中午我给你蒸榆钱饭饭。”兰花犹豫了一下,又道。 中午不断有人上门买东西,实在不适合做猪肉吃。这是自家男人暗中叮嘱过得,她一直牢牢记在心上。 王满银也是类似的想法,点了点头吩咐道:“要不这样,等晚上你蒸些榆钱大肉包子,咱们给少平他们送几个去。” 自家有肉吃,王满银当然不会忘记老岳父一家,这也是应有之意。 两口子商量定后,兰花开始操持着做饭。 很快,热腾腾的榆钱饭饭就出锅了。拍些蒜瓣,撒点食盐,又倒上香油齐活儿。 别说,味道挺好的。 王满银吃起来有滋有味,足足干了三大碗。 第一百一十章 王延强的表演 吃过饭略作休息,王满银重新返回工地,继续和王延强搭班运土方。作为工地上的绝对主力,他干起活儿没有拉稀,有多大力气使多大力气。 这是王满银一直秉承的态度:什么事情要么不干,要么就尽最大努力干好。修土坝种稻米养鱼的事情,他从头到尾掺和其中,也勉强算得上拿主意人之一了。 如果自己不尽力,王满银都感觉对不起王连顺的信任。 毕竟他只是动动嘴,人家可是动了储备粮,又打算贷款买农机。如果真有什么事情,王满银也许无碍,对方绝对不会过得轻松。 好在过程虽然磕磕绊绊,但是整个土石坝修建还算顺利。尤其看着一条从无到有诞生,王满银心中也充斥着满满的自豪。 推着独轮车爬上坝顶斜坡,王延强长呼了一口气。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道:“满银,咱们歇一歇……” 没说完,突然话音一变:“快来一下,崴到脚了,扶我到对面坐下。” 崴脚?也太突然了!王满银登时稀里糊涂。 王延强刚刚站在原地没动,就出了口气……也能崴脚?而且看表情,明显不像呀。 “延强叔,你真崴脚了?”王满银不知道搞对方什么套路,忙发声问。 “这个日怂货,我还能骗你?快扶我过去!”王延强说着话,悄然眨了眨眼睛。 “哦……”王满银愈发迷糊,不知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照吩咐扶到土坝背面坐下。 一屁股坐在地上,王延强更是利索脱掉黄鞋,露出沾满汗泥的大脚板子。 “满银,赶紧给我碾一碾!” 所谓“碾一碾”,属于黄土高原的土话,意思就是按摩足踝穴道。 “延强叔,崴脚后不能立即按摩的。再说我也不懂……万一越弄越严重咋办?” 王满银来自后世,知道足踝扭伤的急性期内,由于局部毛细血管破裂,暂时不能进行按摩的,只能采用冷敷。否则会加重病情。 更何况,他从头到尾都不相信对方真受伤。 关键现在全程懵逼,不明白为啥要这么做。真累了想歇口气,没人会多说啥。大家的眼睛不瞎,两人干活的情况都看在眼里。 “让你干你就干,哪那么多废话?”王延强训斥一句,又小声道,“快点,来不及了,一会儿再告诉你原因。” “好,”王满银只能硬着头皮蹲到旁边照做。刚凑近,一股酸菜味直冲鼻子,绝对的陈年老坛。 够劲,差点让他把中午吃的榆钱饭饭吐出来。 “延强叔,你多少天没洗脚了?有两个月?” “扯淡,就半个月。”王延强扭头回答一句,口中哎吆哎吆叫起来。 别说,还挺像的,就是表情管理不到位。换做后世,也就是跑龙套的命。 王满银刚要开口,忽然听到身后不远传来询问声:“王会计,民兵队长王延强在哪里?我们有事情找他。” “我也不知道,自己找……”王富贵显然没打算和对方客气。 王满银循声看去,才发现赵干事带着七八个人急冲冲走上土坝,正四处张望着。看他们的穿着打扮,应该是从公社里下来的。其中有个叫杨高虎的干事,之前欢迎知青时,两人还见过面,也属于一个雷厉风行的人物。 不用王延强解释,王满银也已经知道对方装崴脚的原因了。 那边赵干事在其他人指点下,带人朝他们所在位置走来。 王延强偷瞄到几人靠近,口中疼叫更欢了。 不过在王满银看来,这场表演还是太假。不够深入,没有层次感。更没有将一个农民崴脚后那种疼痛和郁闷的心情表露出来…… 想到这里,王满银心中微动,手指悄然抓住对方小腿上几根长汗毛,使劲一拽。 “哎吆……你个怂货,轻点……疼,疼!”猝不及防下,王延强差点蹦跳起来,眼泪直接飞出。 这下,绝对够真实。 “王队长,你咋了……干活崴到脚?严重不?” 等赵干事到跟前,恰好看到如此凄惨的一幕。 “别提了,刚才担土的时候一脚踩空,疼死我了!”王延强擦了擦眼泪,直咧嘴……现在是真疼,像是被毒蝎蛰到一样。 关键现在装着崴脚,又不能真的蹦跳。 “还指望你发挥积极带头作用呢,关键时刻怎么能掉链子,能坚持参加行动吗?”人群里的杨高虎无语摇头,发声询问道。 “高虎,我这恐怕扭住筋了,现在走路都困难。你让赵干事找几个人跟过去帮忙,我没办法去了……”王延强连连摆手,依然在咧嘴。 见对方确实不像装的,杨高虎犹豫一下道:“那好,” “王满银,你和我们一起去,别干活了!” 赵建海闻言,直接点了王满银的将。 从内心讲,他对罐子村这个逛鬼的印象十分不好,很早就打算将对方列为治理的对象。一个二流子不事生产,也没有加入生产队,长年累月到处胡跑,家里天天不缺粮食,绝对有问题。 不过赵建海的目的并没有达到,数次提议都被王满囤给否了。理由很简单,人家身份是贫农,属于硬邦邦的金字招牌,不能没凭没据瞎猜疑。 对此,赵建海很不甘心。 后来听闻这逛鬼要在村里开代销点,他更直接找到郭朝旺反映,希望取消王满银代销员名额。也不知道郭朝旺和对方什么关系,竟然对自己反映的情况置之不理。更让他憋了一肚子火。 从王满银家开了代销店到现在有几个月时间,赵建海为了标明态度,从未登门买过东西。有时候紧急要用到火柴,宁愿找村里的孩子帮忙购买…… 上次丈量土地时,赵建海更被王满银当众打脸,却也让他见识到对方的凶悍之处。 因此,在需要帮手的时候,他第一时间想到王满银。 这个二流子身形高大,骨子里有股野蛮气息,单单站在那里就有些唬人。等下万一双方发生冲突,王满银肯定能够派上用场。 “赵干事,我要挣工分呢。”王满银直接了当拒绝,丝毫没打算给对方面子。 他不是傻子,赵干事带人找上门,能有什么好事情。没看连王延强都装着崴脚,自己又怎么会傻傻凑到跟前。 “王满银,这是公社的杨高虎杨干事……只要今天把事情办圆满,我让队里给你多算一天工。”赵建海再次出声许诺。 “赵干事,太谢谢你了,还是找别人。” 越是这样,王满银越是不愿意趟浑水。 既然已经得罪对方,他也不在乎多一次了。 还是那句话,小事可以忍耐。真触及到自己的底线,王满银不会一直选择沉默下去的。 “你……”赵建海有些羞恼。 犹豫了一下,他最终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 “赵干事,这件事情本身就牵扯到村子里的人。还是喊知青们上,他们觉悟更高!”这时,一个工作人员岔开话题道。 闻言,赵干事没打算再找村里其他社员,而是将工地众知青们召集到跟前。一番讲话,他很快把大家士气鼓起来。 见同伴们纷纷报名,刘向阳犹豫一下,为了不让自己显得突兀,也只能跟上。不过他早打定主意,等下看情况再说,万一事情不对,立刻朝后退。 目送一群人离开,王延强啐了一口吐沫:“这个白鸡屎想逼死人哩。” “咋了,延强叔,到底啥事儿?”看四周没人,王满银压低声音询问。 “还能是什么好事儿,找贵香叔他们麻烦的……前几天我就知道了,你说咱们一个村子的,我能带队过去吗?事后让村里人晓得,还不指着我脊梁沟子骂?” 经过这么多事情后,王延强也知道对方不是个多嘴的人,所以透露了些消息。 闻言,王满银只能默然。 后世很多人以为在这个时代,所有农民都加入大集体当中。其实不然,私下里还有不少单干户。 他们不参加集体劳动,一家人独自折腾田地。从种到收都不和生产队发生关系,属于完全自给自足类型的。 王延强所说的王贵香,就是罐子村单干户之一。 当时很多人跑他家做工作,王贵香死活不同意。 再后来,有些单干户因为种种原因,直接搬迁入黄土高原深处。他们和一些逃荒人聚集在一起,形成小型村落,过着隐居的生活。 在黄土高原安家定居很简单,挖几孔窑洞就能住,所以这些人倒也不费事。 上次王满银带知青们打柴的地方不远处,就有这么个自然村,王贵香一家也住在其中。他们除了偶尔偷偷出山买些日常所需外,几乎完全不和外人来往。 对于这种现象,赵干事等工作人员自然不能允许。他们曾经带人清理过几次,不过效果一直不明显。 现在看来,又准备有所行动了。 只是王满银没有想到,赵建海居然把主意打到他的头上。 这家伙,果然有好事找不到自己。 “你这个日怂,刚才下手的时候咋不提醒我一下?”讲完后,王延强又忍不住抱怨。 “提醒你的话,就没这个状态了……你接下来咋办?总不能接下来几天都装着崴脚?” “球,我看他们这回仍然玄乎。大不了我明天和刘向阳去县城跑一趟,你留在工地干活……” 第一百一十一章 事情非常顺利 王满银到底跟着一起去了县城,这也是刘向阳强烈建议的。 之前遭遇抢劫的经历,让他彻底有点后怕了。 另外这次贷款几千块,并非是个小数目。真出问题,自己担当不起。 知青之间消息非常灵通,刘向阳虽然一直待在村里,对于外界情况却知道很多。现在县城风起云涌,很多知青把之前那一套也带过来。 短短半年时间,不断出现冒尖的人物,也生出不少事情。有传言某知青带人打通关到原西县城,逢镇闯镇遇村过村,一路未逢敌手…… 还有两波知青因为发生口角,最后上演全武行,出动数辆卡车。 所以为安全起见,多跟个人更好。 另外一点,王延强不会骑自行车,单凭刘向阳一个人无法全程驮着。不过这样的话,去县城就需要两辆自行车了。 好在前不久刘庆立新买了一辆,凭两人的关系,王满银轻松搞定。 差不多快到中午,他们已经抵达县信用社门口。 按照王满银的想法,先拿着各种证明进去尝试一下。如果对方不同意,再找田福军帮忙。没想到工作人员仔细看过相关证明后,立刻同意解决贷款,根本没有验证回访过程。 事情太过于容易,三人都有些难以置信。 略加思索,王满银倒是慢慢回过味儿:这年头,恐怕没有人如此大胆,敢跑到县信用社进行诈骗。 那啥……他原本想把这款项稀里糊涂给赖掉的,现在有些不好意思了。有机会,还是做个诚信的人。 既然拿到贷款,三人索性一步到位。 看时间还早,他们简单商量后,决定直接找王延强的战友帮忙弄农机指标,最好今天能把事情办完。 当天去当天回,不用过夜。 三人刚进入农机公司院内,随即停下脚步。 不远处,一个工作人员斜着眼,正冲几人发话:“我说你们怎么回事儿?上次已经讲的明明白白,手扶拖拉机不是谁都可以买的,必须要有计划指标。回去等着,啥时候有指标再通知你们!” 王满银这才知道,原来几个陌生人也是过来买手扶拖拉机的,不知道属于下边哪个公社的。 看来手扶拖拉机的好处,不单单自己村子里知道。 “刘干事,我们从春上就开始跑,都来三趟了……农机公司到底啥时候有指标?再耽搁下去,马上该麦收。”一个中年男子忙掏出香烟递过去,低声询问道。 这人穿着中山装,脸上堆满笑容。 见刘干事接过香烟,他又急忙划火柴点燃。 “就是,我们都听说了,明明仓库里有十台手扶拖拉机。”有个后生愤愤不平道。 原本已经恢复平静的刘干事,声音再次高涨:“仓库有拖拉机怎么了,粮站粮库里还有粮食呢,难道就可以随意买卖。这样的话,岂不是都乱套了?” 看到这情况,刘向阳脸上多了几分担忧。 王满银并没什么意外,做事情就这样,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可能一直一帆风顺。遇到困难解决就是,更何况他们还有王延强这个底牌,只是不知道能起多大作用。 “你们赶紧走,我有其他事情要做……” 把几人轰走后,刘干事才注意到王满银他们。 “你们来干什么的?这里是农机公司,没事不让进。” “我找吴志云,”王延强没有废话,直接报了个名字。 “你们是吴主任什么人?”刘干事微微一愣,有些不确定的问,不过语气和蔼了许多。 “我是他战友……” “我带你过去,”对方语气彻底缓和下来。 “满银,你和向阳在这里等着,我很快回来。”王延强吩咐过后,跟着刘干事朝另外一排窑洞走去。 说好很快回来,结果一等个把小时。眼瞅着中午了,还不见人影。 在两人不明所以之际,终于看到王延强再次出现,身旁还有一个面向略显苍老的男子领路。 “班长,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刚提起的侄子王满银,属于我们罐子村响当当的一条好汉。力气很大,干起活来一个顶仨。他是城里来的知青刘向阳,有头脑,有想法,肯做事情,很难得。你们快给吴主任问好,”走到近处,王延强主动做介绍。 “吴主任好,”两人忙规规矩矩打招呼。 老吴脸上带着好奇打量王满银,随即照着胸膛来了一拳,惊讶道:“这小伙子,确实有股劲儿。” 跟着,他冲刘向阳点点头,说了几句勉励的话。 这时,王延强又道:“老班长,咱们好长时间没见了,今天我做东,请你去饭馆好好吃一顿,顺便叙叙旧。” “行了,来县城哪能让你请吃饭,传出去不丢我吴志云的脸面。中午在家里吃,我让婆姨压饸络面。”对方说着话,拉起王延强往回走,还扭头交代剩余两人跟上。 吴主任一家同样住在窑洞里,家中摆设非常简单。除了两口木箱子外,其他布置和大部分社员家中没啥区别,靠土炕堆砌有一个灶台。 吴志云的婆姨挺面善,得了丈夫的吩咐,立刻去隔壁借饸络床子,准备中午做顿饸络面招待客人。 饸络面是北方的传统面食之一,在黄土高原这边很流行,说白了就是一种杂面条。不过它的制作工艺略显不同,做面条时需要用到木质饸络床子。 饸络床子的结构很简单,一个木质杠杆外加漏勺状的床字眼。压饸络时需要把面团放在床子眼里边挤压,下边就会流淌出面条。 说起来挺容易,真做起来却需要花费大力气。因为做饸络的面要硬,力气小的人根本压不动。 另外不同于后世,现在做饸络一般用荞麦面。这种面粉颜色看起来很漂亮,也很能唬人。 荞麦一般春种秋收,生长期只有短短四个月。由此可想而知,这种粗粮味道如何了。用荞麦面做成的饸络虽然有嚼劲儿,口感韧性,却有些发苦。 不过在眼下春黄不接的时候,已经称得上待客的好食材了。 见吴主任家婆姨和面,王满银立刻主动走上前道:“婶子,我们来帮你,” 该表现得时候,他从来不吝啬力气。 短短半个小时时间,两人就把半盆子荞麦面揉透。 接下来刘向阳添面照看锅,王满银单手压床子木把,丝毫没感觉到累。 好像压水一样,速度飞快。 不一会儿,开水锅里就飘了半锅,吴志云两口子全部看呆了。 “延强,你这侄子真有把力气,放在农村是有点可惜。咋样,要不要我帮忙……”片刻,对方主动开口。 “算了,他已经结婚,也没心再往外跑。”没等王满银开口,王延强已经摇头拒绝。 两人之前有过交流,他感觉明白王满银的想法,连村里的民兵都不愿意当,哪里会再去外边折腾。 刘向阳有些心动,不过没有贸然插话。他心里明白,就算机会真给自己,各种材料恐怕也不合格。 一顿饭,王满银吃了个肚子鼓圆。 等那边刘向阳放下碗后,他主动开口道:“吴主任,多谢你们的招待。我们中午吃太多了,出去消消食,你和我叔有段时间没见面,正好聊聊天。” 两人见面,私下肯定有些话要说的。 “你这个侄子,有几分眼色。”等两人离开后,吴志云又赞赏道。一中午的功夫,他对这个小伙子看上了眼。 “我们村那么多后生,就这一个还算可以。”王延强赞同的点头。 害怕等下有事情被找,王满银两人没敢走远,就沿着农机公司门前土路来回晃悠消食。他刚才也不是纯粹的托词,饸络面吃起来劲道,但是很难消化。 两人刚走两圈,突然被一个蓬头垢面的老太太给拦住:“可怜可怜喔,你们行行好,娃们两天都没吃东西了,多少给一些。” 在老太太身旁,还有两个怯生生充满期待的碎娃。看着他们的目光,王满银立刻想到王秋生家三个孩子。 刘向阳掏了掏衣兜,随即有些尴尬道:“大娘,不好意思,我这次来的匆忙,根本没带粮票。” 男知青们几乎都是月光族,只要补贴下来,就会胡吃海塞一通。现在刘向阳兜里比脸还干净,这次来县城就打蹭饭的主意。 “我有粮票,你们等着……去饭店买些吃的。”王满银在旁边开口道。 既然遇到了,自然不吝啬释放自己的善意。 说完,王满银立刻转身朝远处跑去。农技站和饭店相隔一条街道,再加上他的速度很快,来回最多十几分钟时间。 再出现时,王满银手里多了六个白馍。 两个半大的碎娃接过后,狼吞虎咽往嘴里塞,三两下就把一个馒头吞下肚子。 结果吃太猛,噎的直翻白眼,发出吭吭的声音。 幸亏王满银早有准备,急忙把装水的葫芦递过去。 两个小家伙接连喝了几口,把馒头顺到肚子里,终于恢复正常。 “憨娃,妮子,赶紧给两个恩人磕头。”老太太接过剩余的白馍,连忙吩咐道。 没等王满银他们反应过来,两个孩子已经扑通跪在地上。 两人急忙上前把对方拉起。 见老太太没打算吃白馍,王满银又道:“大娘,你也多少吃点东西,不然饿时间太长,根本扛不住。” “我不饿,留着以后慢慢吃。”老太太看着身旁两个碎娃,缓缓摇头。 第一百一十二章 最靓的仔 目送老太太领着两个碎娃离开,王满银只能心中一声叹息。 在这个时代的滔滔洪流当中,个人力量实在太渺小了。 即使有空间存在,他所能做的也非常有限。 自己现在想的,就是尽最大努力把二队的鱼塘和稻田弄好,能让大家在烂怂光景里多吃一口肉食。 至于其他的……慢慢来,别着急。面包总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 王满银扭头,发现刘向阳同样怔着。 他伸手拍了拍对方肩膀:“走了……” “王大哥,黄土高原的农民实在太苦了。我以前在城市里,从来没有关注过这些。甚至下乡插队,也感觉命运不公,为什么偏偏是自己?现在想想,和他们相比,我要幸运太多了,至少一日三餐可以吃饱。只可惜自己能力有限……想做些事情,都不知道该从何做起。”刘向阳叹息道。 他来罐子村插队有半年时间,见识过从课本中根本无法学到的东西。 最初鼓动着王连顺修建鱼塘养鱼,刘向阳当然存在着一些小心思。内心想做一番事业证明自己,尽可能获得离开的机会。 原本计划里,具体事情应该由罐子村的村民来做,自己算一个高高在上的外来者,平时只要拿着羽毛扇子指点几下就行。 可是经历过太多事情后,他慢慢把自己当成了罐子村的一份子,,心中想法也不断发生着变化,感觉有点读懂了这片土地。 很多农民没上过学,缺乏知识,却也有着独到的生存智慧。而且,也不乏真正的能人。 在他心里,王满银绝对算得上一个。 “慢慢来,有心就好。还是那句话,一时遭遇挫折时,不要气馁。多读些书,开拓自己的眼界和见识,肯定会找到道路的。”王满银再次安慰道。 两人彻底没有继续转圈的心思,索性站在农机公司门口等待。没多久,王延强出门找人。 看到两人,他满脸笑意开口:“满银,向阳,事情都办妥了,咱们赶紧交钱领农机。” 有吴主任打招呼,接下来一切非常顺利。 “王队长,是不是写错了,上午那些人不是还说,一台手扶拖拉机要三千六,咋变成三千五了。”刘向阳看过一个工作人员开具的票据,忙把王延强拉到旁边,小声道。 这年头,一百块钱可不是个小数目。 “没事,”王延强眨了下眼睛。 王满银倒看的明白,肯定是吴主任暗中关照的。 古往今来,这片土地都属于人情社会。很多事情看似麻烦,只要找对路子,就会发现会变得非常简单。 等进入仓库看到一台台崭新的手扶拖拉机时,王满银觉得格外熟悉。宽大厚实的拖车,两条长长的车把,和后世造型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即使在五十年后的农村,手扶拖拉机对农民依然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无论田间劳作,还是日常生活仍然离不开它。 见对方把机器摇响试车,王延强才想到一个关键问题。 他急忙叫住两人道:“我刚想起一件事,这东西是需要培训的,你们谁会开……怎么弄回去?” “我不会,王大哥,你以前开过这玩意儿吗?”刘向阳也连连摇头。 之前决定买手扶拖拉机时,他们都没有想到事情会如此顺利,事先完全没做准备。 “不会开就现学,你们刚才没注意到吗?我看那个师父发动好像挺容易的,就拿着摇把转几圈。再说有说明书,咱们怕啥。”王满银伸手指着试车的师傅,淡然回答道。 别说,他在后世真开过,自认为对这玩意儿也还算了解。 其实手扶拖拉机操作起来非常简单,无非是快慢加减档。 慢一档和牛车速度差不多,还没人跑步速度快,根本不用担心安全问题。唯一需要注意的点,就是下陡坡时需要捏反方向,否则很容易翻车。 除此之外,有手就行。 而且维修也不复杂,一般都是油路不良,或者发动机调整不当……后世很多农民遇到手扶拖拉机出毛病,一般都是找工具卸开自己维护的。 王延强两人只是以前没接触这东西,心里本能产生恐惧感而已。等上手之后,应该就觉得没啥了。 “现学,能行吗?”王延强仍然有些怀疑。 “先试试,不行再说,大不了让师傅帮我们把车开回去。” 王满银回答一句后,主动来到车前,大声喊道:“师傅,我们都是第一次开手术拖拉机,以前没接触过。你给我们讲一下具体是怎么个操作流程……” 那师傅倒也有耐心,立刻关掉油门,让机器重新熄火。 接着,他开始讲解起发动过程。 对王满银而言,这操作真是有手就行! 左手搬动减压阀,右手转动摇把……为了让自己表现不那么娴熟,他还故意熄几次火。 最后一把猛然用力带动摇把,手扶拖拉机突突地冒着黑烟,终于启动起来了。 接下来,王满银按照师傅的指点,进行简单的档位操作。用慢一档开出一段距离后,又稳稳当当停下来。 心急的刘向阳也按耐不住,等王满银让位后,他同样拿起摇把跃跃欲试。 这家伙运气不错,两把就将手扶拖拉机启动。 在师傅的指点下,刘向阳虽然操作有些手忙脚乱,却也没出什么差错,绕着农具公司院内行驶一圈。 接着,王延强心痒痒上手。 适应了几次后,刘向阳和王延强胆子也逐渐变大。他们感觉王满银说的很有道理,这玩意儿真没啥可怕的。 当然,王满银是真藏拙了。 以他的水平,现在挂个高一档也没问题。 看时间不早,三人商量一下,干脆直接开车回去算了。 给吴主任打过招呼后,接下来就有王满银先开着出了大院。王延强和刘向阳两人站在车兜里看风景,旁边还放着两辆自行车,以及抽水机和发电机。 出城不远,又换上王延强操作。 现在不同于后世,土路上基本没啥人走动,一般也遇不到什么交通事故。 三人轮换着开,基本都是慢三档。 即使如此,这速度也比毛驴车快上三分。 等他们开着手扶拖拉机出现在工地上时,天还没黑。 刚准备放工的人们,纷纷围了上来。他们脸上充斥着兴奋地表情,不断伸手在这个铁家伙上边抚摸着。 “延强,这就买回来了?”王连顺同样很是激动。 “嗯,一切顺利,只要土坝完工,咱们今年准能吃到新稻米。”王延强笑着回应道。 一路开着手扶拖拉机,他还真有点风驰电掣的感觉。 “连顺叔,你们也坐车兜里感受一下!”王满银从车上跳下后,笑着发出邀请。 手扶拖拉机千般好,就是减震不行,坐起来太颠簸。 这一路七十多里地,他感觉屁股都震麻了,根本不想再坐下去。 “好,我就感受一下。”王连顺倒是没有推辞,直接攀着车帮跳上去。 “我也试试……” 大家纷纷往车兜里上,很快挤下十几个人。 王延强有点不安的问到:“满银,能拉这么多人吗?” “放心,延强叔,没事的。说明书上写得很清楚,能够拉两千斤东西。”王满银出声安慰。 在后世,手扶拖拉机也算农用神车,皮糙肉厚。虽然标明载重两千斤,但是很多人都照死里拉货。 尤其拉麦捆、玉米杆之类的庄稼,更是装的像小山一样,完全看不到人了。 突突的声音再次响起,众人坐在车上呼叫声不断,心中都充斥着自豪。 这是他们二队共同拥有的东西,整个石圪节公社第一份。 以后和其他村子的人谈话时,腰杆也能挺直几分。 直到现场所有人都坐了一次,刘向阳才开着车子缓缓朝罐子村方向驶去。村里闻讯赶来的婆姨和碎娃们,同样围着车子发出阵阵欢笑。 人群当中,王满银还看到了兰花的身影。 这一刻,刘向阳也成为所有人眼中最靓的仔。 手扶拖拉机买回来,自然不能让它闲着。第二天上工时,就由刘向阳开着搬运土方。 这东西马力足,速度也不慢,爬坡上路更不成问题。一趟搬运土方的重量,抵得上十几个劳力。 王连顺看到这情况,顿时觉得手扶拖拉机买的真值。当然要是不用柴油就能跑起来,那就更好了! 有了手扶拖拉机的加入,土坝修建速度大大加快。 同时,罐子村二队买了台手扶拖拉机的消息,也迅速传遍整个石圪节公社。附近很多村子的闲人专门跑到工地看稀奇,甚至还引来了公社的工作人员。 作为手扶拖拉机驾驶员,刘向阳自然得到很大的关注。 肥水不流外人田,其实王连顺最初想让王满银担任拖拉机驾驶员的,结果被拒绝掉。 于是这种好事儿落在刘向阳头上,也引得不少知青们羡慕不已,暗地里怪话连篇,偷偷找村里反映。 大家都知道,这个工作不用再下力气,而且给的满工分。 对于这些人的小报告,赵干事有心调查,可惜王满囤没有点头。 而后,他更把那些打小报告的人告诉了王连顺。 第一百一十三章 及时雨 晚上收工时,天空淅淅沥沥下起小雨。 等王满银赶回家,雨点已经彻底大了起来。 春雨贵如油! 虽然这场雨有点晚,但是对于黄土高原的农民们而言,却代表着希望,至少能够让塬上干旱的庄稼得到些许缓解。 “满银,回来了,”见男人进入窑洞,兰花立刻放下手中的针线。 “不是交代过,光线不好就别做针线活儿吗?”见炕桌上摆放的鞋样,王满银有些无奈的开口。 兰花出嫁前整天忙碌,结婚后也不愿意当闲人。白天村里的婆姨们过来聊天,她没办法读书学习,便跟着一起做针线活儿。 开春到现在,给王满银做了四双千层底布鞋。 这种纯手工传统千层底布鞋在后世已经很少见到,做法非常繁琐,要先熬些稀面糊或者玉米糊糊当粘胶,把烂布块一层层贴在案板上晾晒干,再剪裁呈鞋底和鞋腰形状缝合。 尤其做鞋底,更是费事。需要不断用锥子在上边扎出一个个小眼,来回穿针引线,稍不留神,就会扎到手。 “没事,就剩两针了,咱们晚上吃啥?”兰花利索收拾好炕桌,起身问道。 “蒸些米饭,咱们有日子没吃了。再弄几个鸡蛋,配上地软炒着吃。”王满银想了想回答。 现在外边正下着雨,晚上肯定不会有人过来,终于可以大大方方吃一顿了。 话说每次自家做饭,他都感觉像是做贼一样。 倒是兰花打开盛米的罐子看了看,有些犹豫道:“蒸米饭?家里大米不多了。” “没事,过两天我再去集市一趟,看能不能再买些。”王满银不以为意的回答。 前段时间空间里稻米大丰收,现在还存有一百多斤,足够他们吃几个月了。 听了男人的话,兰花脸上立刻写满担忧:“满银,你还是不要再去集市了。哪怕咱家顿顿吃糠咽菜,我都愿意的。” 她没有去过石圪节黑市,却也不断听村里婆姨们谈论起这方面的消息。 尤其前段时间公社开会,各村社员全部需要参加,兰花亲眼见到那些黑市做买卖的人站在台上…… 所以她宁愿吃的差些,也不愿意自己的男人出什么事情。更何况,比起村里其他人家,两人的生活够好了,至少能够吃饱。 兰花私下劝过很多次,可惜男人根本不听。 “放心,我心里有谱。上次不是给你说过了吗,那些人其实私下也有讲究的,主要抓卖东西的生面孔,一般不抓买东西的人……很多公社的工作人员,也经常去买东西。”王满银只能这么安慰。 他说的倒不完全是假话,黑市之所以能够大范围存在,而且始终没有消失,自然有一套独有的运行规则。 不过王满银现在的确很郁闷,有空间存在,明明可以保证自家顿顿吃上大米白面,却只能抠抠索索,每次让黑市背锅。 不过幸福都是对比出来的……兰花说的没错,和村里其他人家相比,他家生活质量已经非常高了。 就算比起同时代的城里人,也差不了多少。 至少每天可以吃到鸡蛋,隔三差五能有顿肉。 空间出产的大米嚼起来劲道,带着股特有的清香,再配上鸡蛋炒地衣……王满银美滋滋吃了两大碗。 吃过饭,两口子和往常一样,分坐在土炕上,守着煤油灯读书,互不干扰。 最初王满银读书纯粹是消磨时间,不过经过一段时间的沉淀,他已经彻底静下心来。 人在满足了物质生活需要后,总要有些精神追求的。毕竟接下来还有近十年的时间,自己不可能只关注着吃穿,白白虚度光阴。 他劝说刘向阳的话语,用在自己身上同样合适。多学点知识充实一下自身,对未来总是有好处的。 王满银有清醒的认识,经历过后世的信息爆炸,他的眼界和见识远超这个时代大部分同龄人。 因此,讲起话来一套一套,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的样子,引得周围人纷纷信服。 但是王满银心里清楚,自己对很多事情的认知只浮在表面,沉淀深度并不够。 对鲁迅先生的几本书,目前王满银已经完成三刷。现在他手中所读的这本《史记选》,则是从知青尚志民那里讨来的。 他前不久听刘向阳提起,才知道尚志民插队时带了很多书,而且许多都是难得一见的旧版古籍。 对方能够保存下来,显然花费很多心思。 当然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王满银没敢多借,一次只拿一本。 翻到《淮阴侯列传》读完,他心中顿时生出几分凄感。韩信绝对属于一个传奇人物,处于低谷时,乞食漂母、受辱胯下。 一旦风云起,则立刻光芒尽显。连高祖刘邦都说:“连百万之师,战必胜,攻必取,吾不如韩信”。只是韩信后来却落得个“狡兔死,走狗烹;高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 这场透墒雨整整下了一夜,早上王满银推开窑门,顿感一股潮湿的泥土气息扑面而来。 近处,树木野草叶子愈发青翠,远处台塬山峁间,淡淡的雨雾如丝如缕,难得让粗狂的黄土高原变得细腻起来。 这种天气,工地肯定干不成活儿,正好今天好好休息一下。 吃过早饭,王满银看雨越来越小,便借口去东拉河捉鱼,打算稍后去空间里抓几条小鱼打打牙祭。 结果他刚提出想法,兰花立刻表示要跟着去河边转转。 于是,两人披上雨衣,打着赤脚,带上大黄朝村外走去。 所谓的雨衣,是兰花用装食盐蛇皮袋里那层塑料布做成的,正好把衣服全部裹在里边。 沿途经过崖沟时,还能看到一道道浑浊的小溪流淌,最后汇入东拉河中。 等王满银赶到河边才发现,已经有不少村里人在那里守着。显然,他们也想趁着下雨捉几条鱼打打牙祭。 王满银看了几个鱼篓,发现多少都有些收获。大部分都是泥鳅和杂鱼,只有零星几条鲫鱼。 甚至,还看到了不少三四厘米长的泥鳅苗……这结果让他心中有说不出的欣喜。 自己之前的判断没错,鱼类生命力远比想象要强大。只要有水,它们就能够顽强生存下去,并且繁衍生息。 如果东拉河能够一直保证不断流,水中鱼类肯定会越来越多。 可惜这种愿望很难实现,黄土高原十年九旱。在王满银记忆里,几乎每到夏秋时节,东拉河都会陷入半断流状态,细的跟麻绳一样。 所以,只有挖塘养鱼才是王道。 根据谢工的设计,只要东拉河不彻底断流,抽水机就能保证十多亩稻田的水源供应。 见附近浅水洼人太多,王满银刚想带着兰花朝上游捉鱼,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个碎娃的惊哭声。 跟着,有人大叫:“不好了,快来人呀,秋生家毛蛋被怪东西咬住!!” “咱们过去看看咋回事儿?”王满银冲兰花喊了句,急冲冲朝下游走去。 等两人赶到时,现场已经围了一圈村民,一个个惊呼连连。 “日球天的,这是个什么东西,以前没见过呀,咋还长有四条腿和尾巴?” “看上去挺凶,不会把毛蛋手指头咬断……” “快让碎娃们离水远点,别再被咬住了,” 王满银看到咬住毛蛋手指的东西,也忍不住瞪大眼睛。 东拉河里竟然有老鳖存在! 这绝对是个大大的惊喜。 现在是农历四月半,阳历五月份,按照季节推算,老鳖应该刚结束冬眠不久的。 “我看到水里有个头,以为是泥鳅,想把它抠出来……”毛蛋哭泣着,断断续续诉说。他使劲拉着手,想把这个怪东西甩掉。 可惜老鳖一旦咬住猎物,向来死不松口。毛蛋继续挣扎下去,估计要拽掉一块肉。 王满银赶忙出声道:“毛蛋,这是老鳖,很值钱的。别拽了,我来帮你弄。” 在其余人注视中,王满银把毛蛋的手掌连通鱼篓一起放入河中。 接着,他又在岸边拽了根草茎,对着老鳖鼻孔刺入。 这东西吃痛之下,立刻松开嘴巴。 毛蛋趁机把手指收回来,继续疼的眼泪流。 见没了危险,王满仓好奇凑到鱼篓前打量:“满银,这玩意儿叫老鳖?鳖精,鳖精说的就是它?” “没错,王八也是它,”王满银点头回应。 这只碗口大的老鳖,彻底成了稀罕物,一群人围着看稀奇。 很快,几个知青也闻讯赶来。尚志民当场要出三块钱买下这只老鳖。 王秋生犹豫一下,兴奋的点头同意。老鳖再好也不过几口肉,倒是有了三块钱,他家能吃半年盐了。 这下,河边捕鱼的人们彻底沸腾了。一个个瞪大眼睛在水边寻摸,希望能够在捉到第二只老鳖卖钱。 连兰花也不例外,拉着王满银就去上游寻找。 很快,她便开始兴奋地喊道:“哇,满银,你看……我捉到一只大鲫鱼。” 看着自家婆姨露出天真烂漫的笑容,王满银有些看痴了。 想想也是,兰花今年刚十九,换做后世,连大学都还没毕业呢。 黄土高原的女子们,只要结婚后,就会迅速变得苍老。二十多岁的婆姨,甚至要比后世四十岁的女人老许多。 王满银真心希望自己的兰花永远开心下去…… 第一百一十四章 光明正大背自己婆姨 对王满银而言,捉多少鱼无所谓,陪兰花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反正空间里鱼有的是,大不了明天再弄几条吃也不晚。 不过到底下了一场大雨,东拉河里泥沙含量大大增加,很多鱼类都浮在水面露头呼吸。 两人沿着河岸忙乎了小半天,收获还算可以,捉了四条泥鳅,两条鲫鱼。 对他们而言,足够中午打牙祭了。 看时间差不多到中午,两人打算早早回去做饭。 雨天路滑,附近河边崖畔不好攀爬,王满银只能带着兰花原路返回。 刚走到水坑边,却见一群人围着王满仓,正小声叽咕着什么。 “满仓哥,你们说论啥呢?这么神秘。”王满银好奇的询问道。 “是满银呀,吓我一跳。”听到人声,王满仓心虚的扭头看了看。 随即,他压低声音道,“昨天晚上知青们住的窑洞里闹诡了!” “啥?满仓哥,你可不敢胡说八道。”王满银吓一跳,忙出声制止道,“让外人听到了,要犯错误的。” 红火时代,一群人光明正大议论诡的问题,合适吗? “我们就顺嘴说说,是知青们先提的。关键这事儿听起来真的很邪门……”旁边王秀刚接口道。 “咋邪门了,到底怎么回事儿?”王满银不解看向刘向阳等人,心里觉得非常荒谬。 他们可是最风起云涌的所在,誓要扫荡一切陈旧之物,难不成也相信有诡? 其实这个时代的人们想法有些割裂,一方面激情高涨,另一方面对某些东西半信半疑。 “不是我们住的窑洞,是隔壁女孩子那里。昨天晚上她们睡到半夜……”尚志民用手指推了推眼镜,慢条斯理讲起来。 这人口才不错,讲起事情像说评书,情节一波三折,悬疑重重。 不过总结起来非常简单:昨晚下雨,几个女知青睡到半夜,忽然听到有人敲打窑洞墙壁。 她们刚开始还以为是同伴发癔症,于是点着油灯。几人全部惊醒后,才注意到声音并非同伴发出,而是从窑壁里边传出的,期间还跟着一阵一阵咳嗽。 几个女知青登时吓得哇哇乱叫一团,把隔壁男知青们也惊醒了。 一伙人大半夜被喊起,在窑洞里找了个遍,任何异常都没找到。直到天亮鸡叫时,异常声响突然停止。 “扯淡,闹啥诡,你们肯定是自己吓自己。”尽管对方说的神乎其神,王满银还是觉得胡编乱造。 什么“鸡鸣后异常停止”,《鬼吹灯》看多了。 “真的,不骗你,昨天晚上真有人在黄土里敲东西,一阵一阵的。我也听到了咳嗽声……”刘向阳同样强调道。 “应该是老鼠,”王满银略加思索推测到,“你们住的窑洞里有老鼠洞,夜深人静,老鼠挖洞声音听起来有点怪。” 很多时候,人们内心先产生恐惧,才会将一些习以为常的声音魔幻化。 等揭晓真相后,才发现虚惊一场。 后世王满银上大学时,有年寒假没回家,一个人在宿舍住。一天晚上,他睡着不久,突然听到宿舍门外传来刺啦刺啦的声音,好像有人穿着拖鞋在走廊里走动。 王满银当时也心里发毛,后来实在折腾的睡不着,索性穿上衣服,手里提着拖把出门查看。 结果弄得哭笑不得:不知谁在楼梯道窗户上沾了块塑料带,被风一吹哗啦啦作响…… “绝对不是老鼠,我们把所有老鼠洞都堵死了。”尚志民连连摇头,再次强调道,“半夜下雨的时候,女知青们透过窗户,还看到有个老头在外边走来走去……” “我去,你越说越玄乎了,”王满银彻底无语。 “满银,你忘了吗,他们住那几孔窑洞,以前是王镢头家的。他可是在那里吊死的,他死的时候都五十多了,正是个老头。”王满仓小声叽咕道。 “啥,有人在窑洞里上吊过?”几个知青听到这话,脸色再变,觉得事情更加诡异了。 王满银有些气愤的开口道:“满仓哥,你把话说清楚好不好?王镢头没有在窑洞里上吊,是外边一棵树上,树早砍了。” 王镢头就是王明强他爹,成分不好。现在王明强家已经过得够艰难,如果有人把这件事情进行瞎联系,说不定还会给他们带来不好影响。 “我就随口说说,”王满仓讪讪闭嘴。 他也意识到自己这话如果传出去,可能会引来麻烦。 “好了,这种话题都别再说了。你们回去再仔细找找,肯定是老鼠洞啥的……”王满银回家等着做饭,没有功夫听他们瞎扯淡。 叮嘱一句后,便带着婆姨离开。 结果他们刚走上土路不久,兰花突然一个趔趄,随即咧嘴惨叫。 “咋了,”王满银忙跑了过去。 “我的脚板被马茹子刺给扎到了,真疼,”兰花抬起左脚,让丈夫仔细查看。 马茹子就是野蔷薇,属于黄土高原常见的野生灌木之一,田间地头,沟坡崖畔里到处都是。 这东西茎叶上长满小刺,根部特别发达,如果不及时出掉的话,几年时间就会爬出一大片。 不过它用来当篱笆倒是好样的,王满银在空间里养动物就种有不少。 当然如果被马茹子刺,滋味也绝对不好受。 兰花脚上满是黄泥,隐隐能够看到里边渗着血。王满银仔细查找了片刻,也没看清是否有断刺。 他索性蹲下身子道:“我背你,不如回家再找!” “那咋行,我还是自己走回去,让人看到多不好。”兰花有些羞涩的开口。平常两人在家怎么亲热都无所谓,在外边还是要注意形象的。 “这有啥?快点上来,别磨蹭了。” 王满银完全没觉得有啥,光明正大背自己婆姨,又不是偷人。 兰花犹豫一下,还是顺从的靠在背上。 背着婆姨朝家赶,王满银甚至还来了兴致,扯着嗓子唱起来:“兰花花好来实在好,哥哥早就把你看中了。打碗碗花儿就地开,你把你的那个白脸脸调过来……你不嫌臊来我不害羞,背着兰花花我搭里走……” 兰花脸上羞红,心里倒是泛着甜蜜,忍不住照着男人胳膊拧了两下。 “满银,别嚎了,小心把狼招来……” 到家门口,兰花远远看到少安站在场畔上等待,手里还提着个束口布袋。 “少安,你咋来了?” 随即,她又羞涩冲男人道:“满银,快放我下来。” “没事,少安又不是外人,刚才兰花脚让马茹刺扎到了。” 王满银替婆姨解释一句,忙掏出钥匙开门,请少安进窑洞坐下。 看到两人感情很好,孙少安当然很满意。有时候他也有些佩服姐姐的眼光,能够从沙里挑出金子,一眼看出姐夫的好。 现在双水村人谈论起孙家大女婿,几乎都是竖起拇指称赞的,直说兰花掉进了福窝里了。 甚至因为姐夫,他们家在发生着很大变化。今年春天到现在为止,几口人没有再饿过肚子。 “我今天休息,正好手里弄了几张肉票,就割了点肉,给家里留些,剩余给你们送过来。”少安说着,从布袋里掏出半斤猪肉。 这是人家的心意,王满银自然不会拒绝。 有了这块猪肉,正好中午改善生活。 “咋没把少平和兰香带过来?也有日子没见他们了,正好中午一起吃顿饭。要不这样,咱们包扁食。等会儿我去自留地里割一把韭菜大葱,再把少平他们喊过来吃,” 扁食属于黄土高原这边的叫法,就是北方人们常说的饺子,也算是高规格待客的食物。 信天游里就曾唱过:“吃了一碗扁食没喝一口汤,没打定主意上了人家的当。” “不用,姐夫,我还要回去哩,家里也开始做饭了……”少安忙起身推辞到。 “回啥回,等会儿帮忙包扁食,” 王满银自然不会让对方离开,拉着一起去自留地割韭菜大葱。 既然有猪肉,几条小鱼暂且不用吃了,等下午让少平他们带回去玩。 自己想吃的话,随时还可以再捉。 等他们再返回时,兰花已经把面活好。 接着,王满银又去把少平和兰香接过来。 半斤肉有点少,兰花特意有炒了几个鸡蛋切碎拌馅。 现在村里道路泥泞,一脚踩下去都是泥蛋蛋,没有哪个婆姨特意跑过来串门,倒让他们舒舒服服吃了一顿好饭。 别说,猪肉鸡蛋扁食就是比黑窝窝吃起来香。 他们包了一高粱拍扁食,最后楞吃个净光,每人都是高高的两大碗,连最小的兰香也不例外。 吃过饭,少安把王满银喊到外边说话,谈论依然是新菌肥的事情。 “姐夫,菌肥厂的产品已经做出来了,下一步就由我们两个人负责向各村进行推广。我现在心里越来越没谱,真没事吗?” 事到临头,他又忐忑不安起来。 “少安,不管成不成,咱们尽最大能力就行。那么多技术员呢,又不是只有你们两个做出来的不合格。”王满银笑着安慰,“回头我有时间再去郭主任那里坐坐,多联络联络感情。” “正好我们村子过段时间要种稻谷,到时候你可以来罐子村做推广。” 在后世,王满银见惯了类似的事情,内心毫无波澜。 第一百一十五章 童子尿伺候 下午将少安兄妹几人送走后,王满银又带着大黄去台塬上转悠。离开村子不久,就闪身进入空间当中。 每次出现在里边,他都有种来到世外桃源的感觉。眼前一片郁郁葱葱,登时让自己的心情变得轻松许多。 同时,还有说不出的自豪。 最初得到空间时,里边除了一汪泉水外,只有一片光秃秃没有任何植物生长的黄土地。 经过王满银半年的辛勤劳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各种植物旺盛生长着,小麦、稻米、花生、黄豆……几乎外界能够搜集到的农作物,里边都有种植。 空间面积倒没有扩大太多,现在仍然五亩左右的样子。具体多少,没有准确测量过。 不过对王满银而言,足够了。 再多自己也忙不过来,纯粹是浪费。 尤其收割了两茬庄稼后,如今各种粮食积攒有几百斤。 手里有粮,心里不慌,这也是王满银能够稳坐钓鱼台的原因。 还有水塘里那些鱼类……站在芦苇丛旁,看着不断攒动的鱼头,他每次都是幸福并郁闷着。 主要这玩意儿生长繁殖速度太快,年前剩下的一部分鲤鱼,最大已经长到十斤以上。还有不少鲫鱼个体达到了半斤。 王满银陆续往东拉河里放了几百斤鱼,仍然没有丝毫减少的迹象。 尤其小鱼苗,一茬接着一茬。 最近一段时间,他已经开始尝试用网兜捞鱼苗喂土鸡了。甚至有打算,下一步往空间里引入一些水鸟来进行控制。 王满银最初准备去米家镇卖鱼的,后来经过慎重考虑,还是取消了打算。 现在自己不缺钱粮,真没有必要冒险。 思来想起,唯一的办法就是做成风干鱼,暂且保存在空间里,接下来看形势再说。 年后到现在,王满银家没啥大钱进项,但是小钱一直没断。 单单代销点销售提成和卖鸡蛋,每月能有十七八块钱。如果不是一场鸡瘟,收入会更高。 另外最近一个多月,王满银不断从空间里挖甘草,也卖有三四十块。 除了甘草,王满银上次进山打柴时,还挖有不少远志根茎栽种。 这东西也是一种草药,收购价格比甘草更贵,一斤干货差不多有一块多。不过远志在黄土高原上比较少,而且供销社只收根部外皮。有时候进山忙乎一天,挖到的远志根茎也不一定能晒一斤。 但是对王满银而言,根本不是啥事儿。 有空间在,自己完全可以像甘草那样,实现大面积种植。 一百斤干货上百块,来钱速度并不比养鱼慢多少。关键是安全,可以光明正大拿到供销社出售。 按照空间植物的速度推算,半年多时间,远志应该就可以采挖了。 还有另一种黄土高原常见的草药柴胡,王满银同样种下不少。下一步,他准备在空间里再开辟一片区域,专门用来养殖蝎子。 空间里温度变化不大,非常适合蝎子生长。供销社同样有收购,一只两分钱。更重要的,这玩意儿吃蝗虫。 根据后世的资料,一只蝎子一年能吃掉上万只蝗虫。 所以这东西饲养起来非常容易,只要随便种一片红薯,接下来几乎不用再管。 唯一需要防范是蝎子在空间里泛滥……不过这个问题非常容易解决,王满意已经想好办法。 只要在养蝎池周围挖一条环形沟渠,里边放满水即可。蝎子不会游泳,只能困在孤岛上生活,到时候抓起来也比较容易。 绕着空间巡视一圈,见一切如常,王满银又走到甜瓜地里。中午连吃两大碗饺子,现在有点口渴。 一个喷香的大甜瓜进了肚子,他顿时感觉整个人舒坦许多。 只是让王满银有些遗憾,暂时没办法和兰花分享。只能过段时间,等自留地的种上甜瓜成熟了再说。 早上上工,王满银照例和王延强搭班。 刚干了一会儿,他就发现对方精神萎靡不振,似乎昨晚没睡好觉。 “延强叔,你这咋了,哈欠连天的……被我婶子给折腾的?” “日怂的,别提了,还不是被女知青们那处窑洞给闹腾的……我和赵干事带着几个人守了一夜,也没弄明白到底啥东西捣蛋。” “还有动静?!”王满银忍不住出声问。 昨天听刘向阳等人谈起时,他还以为是老鼠打洞。 现在看来,恐怕没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嗯,有点邪门了,昨天晚上知青们都安排在其他人家借宿。我们一直在里边守着,刚开始啥事儿没有,到了凌晨,院里突然刮风。窑洞里像是有人推碾子,还有人咳嗽……赵干事那么坚定的人,最后都有点发毛了。” “你们就没看看,是不是有老鼠,或者毛圪狸挖洞。” “你以为我们傻呀,整片崖势上上下下都找个遍,连隔壁男知青宿舍都检查过,啥洞都没有……” 听对方说着这么玄乎,王满银愈发好奇:“你们今晚还守着吗?” “当然要守,现在村里啥传言都出来了。我倒要看看,是不是王镢头真在搞鬼!一群大活人,还能让死人给吓到!” 对于这种神神叨叨的事情,王延强半信半疑。不过他到底是上过战场的人,并不害怕,决定今晚继续带人蹲守,争取搞个水落石出。 “我今晚跟你们过去看看。”王满银的好奇心彻底被勾起来,准备吃过晚饭也去村里一趟。 结果没等到晚上,中午快放工时,有一个女知青急急跑到工地上报告,说沈金琴刚刚被吓到了,正乱说胡话呢。 “咋回事儿,不是让你们去其他社员家暂住吗,为什么还要回窑洞?”王延强不解的问。 “沈金琴想起箱子里还存有十几块钱,想趁着白天拿走。结果她刚走到窑洞里边,就听到怪响声……” “走,别干了,咱们过去瞅瞅。”王延强给王连顺打声招呼,带着王满银朝村里赶去。 几个知青们闻讯后,同样跟了上来。 等他们赶到大队时,发现院内乱糟糟一团。 沈金琴正坐在一张板凳上,满脸的惊慌,旁边还有几个婆姨陪着。 另一片,王满仓的婆姨廖大女正半蹲在空地上,身前摆这个瓷碗,碗里放了三根筷子,正在举行站箸仪式呢。 站箸,又叫站筷子,是罐子村这边一种古老又传统的“治病”方式。 这个时代缺医少药,农村很多人家遇到小孩或老年人生病时,并不会第一时间送到医院,而是会找一个上年纪的老人,用站箸的方式“治病”。 这种方式非常简单,盛半碗清水,将三根筷子立在其中,老人在旁边念念有词。 如果觉得被什么诡作怪,就喊对方的名字,各种许愿和恐吓齐齐上阵。听话就是送米送面,不听话就是铁渣子,桃木钉伺候…… 整个过程中,还需要不断往筷子上浇水,以增加其粘性,直到三只筷子直立在碗底,就说明成功了。 除此之外,还有叫混,收混,甚至童子尿伺候…… 对于眼前场面,王满银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他扭头看了看人群中,并没有看到赵干事的身影。奇了怪,往常这人一般待在大队部工作,今天倒没在。 至于身后的知青们,同样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反对呢,还是反对呢。 “来了,来了,大家让一让!!”这时,王富贵的婆姨也急急端着一个大碗跑到院内。 碗内泛黄,上边浮着一层泡沫。 “来,女子,喝下去,”对方把碗送到沈金琴身前。 “王大哥,这是啥东西?咋看起来像啤酒。”刘向阳好奇地问。 “童子尿……”王满银强忍着回答。根据前身的记忆,童子尿也被很多人当成包治百病的良药。 “啥?”几个知青彻底傻眼。 “来,女子,赶紧趁热喝下去。我找几个碎娃才攒这么多,俊祥家碎娃嚷嚷着没尿就跑了……” “嗷……我不喝,快拿走。”沈金琴连连摇头,说啥不肯喝。 “行了,婶子,你们也别忙了,先等等再说。我们进窑洞看看,到底咋回事儿?”王满银赶忙出声制止。 继续闹腾下去,指不定出什么麻烦呢。最好的解决办法,当然是找出问题所在。 别说,等走进女知青所住的窑洞时,还真听到有动静。像一个人嗓子被塞住,发出沙沙的咳嗽声。 尼玛,大白天的,让王满银也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将窑洞内找了个遍,没有发现异常,声音好像从厚厚的黄土层深处传出的。 接着,他又爬上脑畔查看。所谓的脑畔,就是窑洞房顶。上边湿漉漉的踩着许多脚印,显然是之前王延强他们留下的。 查看过后,同样没找到什么问题。 王满银最终确认,声音的确从窑洞里传出的。 至于诡什么的,他从头到尾都不相信,更倾向于某种物体共振所发的声音。只要确认了具体位置,一切就可以水落石出。 窑洞里人多声杂,王满银干脆让其他人都退出窑洞,自己一个人在里边仔细倾听。 几分钟后,他还真听出点名堂。随着王满银耳朵不断凑近窑壁,终于确定异响从烟道方向传出的。 第一百一十六章 水一集《走近科学》 确定了大致方位后,王满银迈步走出窑洞。 “咋样,满银?”看到人出现,王延强忙追问道。 “延强叔,我听声音从烟道传出的,会不会啥东西掉里边了?”王满银没有卖关子,直截了当说出自己的推测。 “烟道?你说有东xz在烟道里边。咋可能……要真有东西,生火做饭的时候早烤焦了。”王延强脸上写满了不相信。 “没错,如果有老鼠啥的,肯定会叫唤。我们昨天早上还做过饭的。”刘向阳也出声反驳。 长长的烟道里虽然没有明火,但做饭时热气上升,最少能达到上百度的高温。 如果真藏有什么动物,即使没被烤焦,估计也熏个半死,哪会存活这么长时间。更何况,自始至终,众人都没听到动物的叫声。 “是真是假,检查一下就知道了。” 王满银没有废话,决定用事实证明一切。 他重新爬上脑畔,把手伸进漆黑的烟道里摸索。大概因为前天下雨,烟道顶端有部分黄土垮塌。手刚深入二十多公分,就摸到一根横着的木棍,上边还栓着条绳子。 王满银下意识拉了一下,绳子轻轻摇摆。 下一刻,就听到王延强在窑洞里大声叫道:“又有动静了,好像是咳嗽!” 真是因为烟道?王满银彻底放松下来。 窑洞外众人看到他的动作,忍不住出声追问:“王大哥,里边到底什么东西?” 王满银没有回答,只是不断摆动绳子。 窑洞里响动越发清晰,听起来像什么东西不断噌刮着烟道,又像是人类压低声音咳嗽。 带着好奇,王满银把绳子拉起来。看清楚绳子末端坠着的东西,他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所以说,很多时候人们都是自己吓自己。 为了验证想法,他重新把绳子放下去,又冲窑洞里道:“延强叔,现在是不是又有动静了?” “对,对,还是找不到呀。”王延强依然在窑洞里四处寻摸。 “王大哥,别卖关子了,到底是啥呀!”知青们脸上写满了好奇,纷纷催促道。 就连先前几个满脸惊慌的女知青,也纷纷凑到近前。 “你们自己上来看看就知道了……” 等刘向阳几人来到脑畔上,同样伸手往烟道深处摸索。 有人拉动绳子后,又听到王延强在里边喊。 “真的假的,怎么会是这么个东西作怪,我再下去听听?!”刘向阳看着绳子末端绑着一块料姜石,根本不愿意相信。 甚至有种智商被人摁在地上摩擦的感觉。 之前大家做过各种推测,最后整的神神叨叨。结果真相太过于普通,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尚志民脸上同样难以置信,忍不住发声问:“王大哥,到底咋回事儿?谁闲着没事绑块石头丢在烟道里,故意吓唬人……” “没错,这件事情要一查到底,”又有知青话语里带着杀气。 王满银白了对方一眼,解释道:“真不是有人故意搞破坏,这绳子是当初匠人挖烟道时,为取直所用的,相当于铅锤。估计烟道挖好后,他们忘记取出了,就一直悬在这里。” 黄土高原窑洞的烟囱不用砖块堆砌,都是直接从灶台处朝外掏烟道,一直掏到脑畔上,类似于直上直下打洞。 这绝对属于个技术活,要由人拿着工具在狭小空间里精准完成。因为烟道不能太粗,否则时间长了很容易垮塌。 而且为了通风顺畅,整条烟道必须保持笔直……所以这个过程中要用到铅锤。 “为啥之前几个月,我们一直没听到声音?”尚志民依然有些难以接受。 闻言,其他知青也纷纷出声质疑。 他们来村里插队近半年时间,如果这个铅锤一直存在的话,应该早就响了,为什么偏偏是现在。 “原因很简单,前天下打雨,雨水顺着崖势冲刷,把烟道顶端弄的有点垮塌了。无意间让绳子偏离了位置,贴到了烟道上。再加上刮风……烟道里灌风,所以才会这样的,不信你们问一下几个女孩子,是不是这两天的锅灶特别难烧?” 对王满银而言,既然知道了事实真相,其实反推起来并不算难。 不过这情节如果放在后世,绝对能够水一集《走近科学》。 听到这话,刘兰英立刻点头道:“昨天早上是我做的饭,窑洞里确实倒烟……” “真是烟道里放了料姜石?”这时,王延强听了刘向阳讲述,也急匆匆爬上脑畔。 而后,他晃动绳子亲自验证。 果然,又有咳嗽传来…… 至于声音为啥像咳嗽,应该是黄土烟道经过长期烘烤,土壁被烧干烧透,变成类似砖头一样的陶质,所以碰撞发声听起来特别怪。 “日怂的,这传出去,老子绝对要在石圪节公社丢死人了……” 上下跑几次后,王延强终于无奈承认:折腾了众人两天时间,让一群人神经兮兮的东西,就是一块小小的料姜石。 事情,就这么简单。差点让自己的一世英名给毁掉了。 为了彻底打消女知青们的害怕心理,他们并没有直接把料姜石移除,而是让对方几人挨个上来做实验。 沈金琴心中更是庆幸不已,幸亏没喝那碗童子尿,否则自己也太冤枉了。 接下来的事情,王满银也没有再参与。 不过经过此事,他在众人心中的能耐又高了几分。一个人的威信,往往就是不断从小事中积累出来的。 等王满银到家得时候,婆姨早把饭做好。 见丈夫从村里回来,兰花立刻好奇的询问道:“满银,咋回事儿?女知青窑洞的声音到底是啥,找到原因了吗?” 刚才做饭时,有村里人过来买东西,顺便提了一嘴。 等王满银把事情经过讲述一遍,兰花同样有些哭笑不得。 盛好饭,她又谈起其他话题:“满银,上午爱花嫂子过来聊天,说咱们罐子村很多人家已经快断粮了。她还说你消息灵通,知不知道今年公社的返销粮啥时候下来?” “我也不知道,”王满银沉默了一下,摇头。 所谓返销粮,就是上边根据农村春季缺粮情况,对农民进行返回销售粮食,又叫“回销粮”。 当初征收的余粮什么价格,销售时还以什么价格,一分不涨。 当然,这个并非村里或者生产队可以进行决定的。有一套完整的流程,所以每年返销粮的时间和数量也不能确定。 “这样,你抓几把红薯干,再弄两瓢高粱面,我给秋生哥家送过去……”王满银想了想开口道。 村里那么多人家近乎断粮,估计王秋生家也不例外。不过王满银没敢拿太好的粮食,只是让弄些红薯干和高粱面。 等他提着布袋出门,隔着深沟,就听到对面传来一个孩子的哭声。 进入院内,就见王秋生蹲坐在崖根,怀里还抱着个半大的碎娃,正是石头。 此刻小家伙脸上带着泪水,正低声哭着。 “秋生哥,咋了?石头是不是病了?”王满银忙出声道。 “没啥,没啥。满银,你咋来了,吃没?”王秋生赶忙把孩子放在地上迎接。 “我看着石头不像没事儿,要不咱们带他去医院看看。” “不是,你冬梅嫂子前两天从娘家弄了点谷糠,烙了些饼子……石头一下子吃太多,拉不下来屎,喊着肚子疼,我给他揉揉。” 王满银一怔,艰难递过布袋道:“秋生哥,刚知道你家断粮了。我家里还有点粮食,给你们弄些,先凑合着吃几顿。” 他没有说什么孩子别吃谷糠之类的傻话……人人都知道谷糠难吃。 就像上次干活时王清明说的,谷糠就是捏成个元宝,也难以下咽。白面就是捏成个驴球,照样吃着香。 “满银,你帮我们已经够多了……” “秋生哥,啥也别说了,让几个碎娃填饱肚子要紧,等麦收下来就好了。” 王秋生点点头,嘴唇动了动,啥也没说出来。 王满银当然知道自己所作所为属于杯水车薪,不过……也只能如此了。 对罐子村二队而言,真正有帮助的,还是抓紧把土坝修成,淤上十几亩上好的川地。 随着时间的增长,王满银已经彻底把自己当成了罐子村的一份子。现在在他心里,从来没有如此渴望做成一件事情。 “满银来了,快进屋坐。你看你,每次都拿东西……”院子内,郭朝旺和婆姨热情的迎上来。 “也没啥好东西,这不前几天下雨,我从东拉河里捉了几条鲫鱼。想着你们喜欢吃,就送过来了……” 王满银笑着回应,把装有几条鲜活鲫鱼的布袋递过去。 这次确实是从东拉河里捉的,昨天晚上,他又悄悄放了上百斤鱼。 “嗯,今年奇了怪,咱们东拉河里鱼特别多。”郭主任婆姨接过布袋后,利索找来一个水盆,把几条鲫鱼倒入里边饲养。 王满银之前就发现,空间出产的鱼类,生存能力也明显优于外界普通鱼类,即使在东拉河浑浊的水流中,它们也能存活相当长的时间,而且还可以繁衍生长。 拿眼前这几条鲫鱼而言,即使离水半个小时,依然大部分还活着。 第一百一十七章 成立裁缝社 王满银原本以为,郭主任的婆姨刘素芳收拾好几条鲫鱼就会离开。 没曾想,对方倒了杯水后,带着一丝期待问:“满银,有没有发现,你郭叔现在看起来不一样。” 不一样?哪里! 听到这话,王满银很有些发懵。 他仔细打量了郭主任几眼,试探着问:“感觉郭叔最近气色很好,满面红光的,是不是有啥喜事儿?” 既然人家提到“郭叔”,王满银自然顺着称呼,这样听起来更亲近,也能够拉进彼此关系。 至于郭朝旺有啥不一样,他真没看出来。 “不是人,看衣服。你郭叔身上新衣服是我做的,咋样?”刘素芳忍不住显摆道。 “哦,我说呢,”王满银一愣,恍然大悟,“难怪郭叔这么精神!人靠衣裳马靠鞍,穿上这身新衣裳,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利索,亮亮堂堂的。特别合身,郭叔真是好福气!婶子这手艺没说的,开个裁缝铺绰绰有余!” 听对方提起,他才注意到郭朝旺身上穿了一件崭新的蓝卡叽。看来之前那张缝纫机票没白送,短短几个月时间,对方已经学会做衣服。 不过王满银也算实话实说,这身衣服的确很合身,明显用了心的。 “你也感觉我这手艺能够开间裁缝铺?”听了夸奖,刘素芳眼睛发亮,有些迫不及待问。 王满银哪里还不明白,对方提起衣服的真正目的。 面对这种送分题,就算是傻子都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赶忙点头称赞道:“肯定没问题,婶子要是开裁缝铺,我绝对第一个捧场!” 倒是郭朝旺闻言,眼睛一瞪训斥:“胡闹,开什么裁缝铺。不是早给你说了吗,老老实实在家待着,别惹什么是非。” 开裁缝铺算搞副业……现在有些情况,即使以他的身份也摸不准,自然不想看着婆姨出头。 末了,郭朝旺又叮嘱一句:“满银,你婶子这人就喜欢瞎胡闹,别再夸她,再夸尾巴该翘上天了。” “人家别人为啥没惹是非,一直在做衣服,每件收几毛钱。就你整天喜欢瞎讲究……这也不让,那也不让。”郭主任婆姨不甘心的嘟囔一句。 看得出来,她很想利用缝纫机挣钱。 郭朝旺再次瞪眼:“别人是别人,反正在我这里不允许。” 这年头搞副业要承担风险的。王满银明白郭主任心里的顾及,以人家的身份和条件,完全没必要因小失大。 不过,他脑海一转,倒有了个两全其美的主意。 “郭叔,婶子喜欢当裁缝没啥错,有这样的手艺不用,实在太可惜了。现在不允许私人搞副业,不过可以让婶子加入裁缝社试试。” “裁缝社?”刘素芳脸上一喜,随即疑惑道:“我听说原西县那边成立有裁缝社,里边十几号人呢。可咱们公社没有,咋加入?” “正是没有裁缝社,所以才要成立一个,”王满银详细讲解到,“咱们公社有不少裁缝偷偷给人做衣服,这样犯错误的。不如把他们召集在一起,由供销社牵头成立一个裁缝社。正好可以为广大社员服务……” 听到这里,刘素芳眼睛彻底变亮,扭头看着丈夫。 郭朝旺没有继续反驳,也露出思索的表情。裁缝社属于集体性质,里边成员相当于亦工亦农的临时工,是依靠双手劳动挣工资的,所以并不违反任何东西……或者叫供销社缝纫门市部更好。 王满银没有因为提出这个建议而沾沾自喜,更不认为人家夫妻不了解裁缝社。 他们只是陷入了思维定式,没有想到供销社也可以成立裁缝社。事实上,供销社一直是个大筐,什么都可以往里装。 “这主意不错,我回头汇报一下再说,”郭朝旺赞许的点点头,跟着道,“满银,今天也凑巧了。我近段时间正想给小舅子递话,让你过来一趟呢。你在罐子村能不能说上话?” “郭叔,我现在开着代销点,背后有咱们供销社撑腰,说话多少也能作用。”王满银只能有些谨慎的回答。 听对方的语气,明显有什么事情。 好在郭主任也没卖什么关子,直接说明意图:“是这样,听说罐子村最近买了台手扶拖拉机,你能不能争取当上拖拉机驾驶员。” 王满银彻底松了口气,连连保证道:“郭叔,你是不是想拉东西?没问题,啥时候用手扶拖拉机交代一声,我把手扶拖拉机借出来就行。这玩意儿我也开过,不算难。” 现在手扶拖拉机属于二队的集体财产,理论上任何人都可以借用,只要用时把柴油加满就行。 凭王满银和刘向阳的关系,更是一句话的事儿。 听对方回答的干脆利索,郭朝旺也有几分欣慰,觉得自己没看错人。 当初郭朝旺之所同意王满银开代销点,自然是刘庆立那边起了大作用。不过慢慢接触下来,他发现这个年轻人识抬举,知恩图报。 更重要的是,做事情有章法,不会胡来。 一个多月前供销社突然清查账目,下边村子分设的代销点多多少少都出了问题,普遍账目不清楚,欠账对不上号。 唯独王满银家管理的这个,账目清清楚楚,商品一丝一毫都不差。 就连负责查账的人回来后,也是不断称赞。 也因此,郭朝旺才默认对方喊自己叔叔。 此刻,他摇摇头道:“我个人能运什么东西,是为咱们供销社考虑的。你也知道,供销社平时就两辆马车拉货,一到忙的时候运力严重不足,往往需要出运费从下边村子找驴车,来回太慢不说,很多大件东西也没办法拉。这不就想到你们罐子村的手扶拖拉机了……” “供销社不会白用的,一切按规定来,整车每吨公里两毛钱,货物不足一吨按一吨算。” 听郭主任说完,王满银心中也有几分激动。 供销社运力不足肯定属于事实,但是下边想给供销社拉货的人多了去。这也算搞副业,来回往县城一趟,最少能挣有几块钱运费。 对于每天满工只能挣几毛钱的农民而言,绝对是了不得的一笔收入。就算大部分收入交给生产队,自己也能落下不少好处。 如果不是紧要关系,人家凭啥找你。 换成王满银开着手扶拖拉机运货,快的话半天差不多能往县城跑个来回。一天拉两趟,能挣二十多块钱。 原本还想着土坝修好,手扶拖拉机该闲上一段时间。没有想到,机会这么快就来了。 这绝对算得上一个肥差事……郭朝旺既然提出,就是想给他争取些隐蔽的好处。 不过王满银和刘向阳关系不错,自然不愿意去抢。 他想了想,选择实话实说:“郭叔,我知道你一直对我都很照顾。其实当时村里本来想让我担任手扶拖拉机驾驶员的,后来我推荐了刘向阳。我们关系很好,他问我叫哥……这事儿还是让向阳做。” “满银是个有情有义的后生,”刘素芳在旁边帮腔。 连郭朝旺也再高看了两眼,不过没有再纠结下去。 顿了顿,他又出声道:“满银,罐子村现在应该不少人家断粮了。” “嗯,每到青黄不接的时候都这样。”王满银点点头,依然是实话实说。其实也没啥可隐瞒的。 “我在原西县油厂有个朋友,他们最近打算往外出售一批麻渣。你回头问问,看罐子村里需不需要。” “真的?郭主任,太好了,肯定需要!”王满银猛然站起身子,脸上难掩激动之色。 所谓麻渣,就是麻籽榨油后留下的渣滓,一般用来给牲口做饲料的。不过青黄不接时,人也可以吃。至少比谷糠更有油性,比野菜营养更丰富。 相比用手扶拖拉机搞副业,买到麻渣才算是罐子村的及时雨。 王满银还没整明白郭朝旺为什么突然对自己这么好。不过对他而言,无论如何都会接受。 “那回头我给你写个条子,” “郭叔,太谢谢你了……”他异常真心的鞠躬。 第二天刚起床,王满银没有耽搁,也顾不上挑水,直接找到王满囤家堵门。 到门口,没等喊门,恰好碰到里边传出动静。 王满囤揉着眼睛开门,便见一个大汉伸着脑袋出现在面前。 他吓一大跳:“满银,你个日怂的,大清早一声不吭堵我家门口,想干啥呢?” 如果不是王满囤反应及时,差点把锁头砸对方脑袋上了。 “满囤哥,进院子再说,找你有急事儿。” “啥急事不能等吃过饭再说,”王满囤原本打算去撒尿呢,以为有啥大事儿,也给憋了回来。 “我昨天听说,咱们村不少人家快断粮了。村里也没个啥章程?” “能咋办,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罐子村十年九旱,地里没收成,年年都这样。”王满囤叹了口气,又疑惑道,“你有啥想法?” “是这样,我有个弄粮食的门路……”王满银把昨天郭主任说的事情告知。 “真的,”不出所料,王满囤同样满脸激动。 顾不上撒尿,他直接抓住王满银的手交代:“当然要出钱买了。这事儿你要是办成,莪替咱们罐子村老少爷们儿谢谢你,给你磕头都行。” 第一百一十八章 村里的恩情 “满囤哥,你这胡说八道折我寿哩。以前我家啥烂怂光景你又不是不知道……从小靠我妈拉扯着,东家一口饭,西家一口粮。我能活下来,村里人对我家有天大的恩情。现在能出点力气,当然要尽心做。” 王满银这话说的真情实意,半点没有作假。 前身两岁死了父亲,单靠母亲一人拉扯着长大。一个寡妇家里家外忙乎,再加上身体一直不好,生活的艰难可想而知。 最艰苦的时候,很多地方饿死人……孤儿寡母能够幸运存活下来,罐子村人几乎家家都对他们有恩。 这是前身留下的债,自己既然继承了一切,有机会当然要还。 另外还有早两年,前身东游西逛的瞎胡混。如果不是村里人拦着,恐怕他早被树立成反面对象了。 真当赵干事是个白鸡屎,只会嘴上功夫? 印象着前身后来买老鼠药被劳动教育,也是公社民兵小队抓到的,村子里始终没有掺和。从这一点来说,罐子村的人还是很讲宗族观念的。 “行呀,满银,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听到这话,王满囤当然很欣慰。 事实上,王满银结婚后的表现,令罐子村所有人惊掉下巴。短短几个月时间,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我现在召集村里的干部开个会,你也参加……咱们具体谈论一下,事情宜早不宜迟,上午带人去买麻渣。” 王满囤自然知道救人如救火,根本没敢耽搁。现在到处都缺粮食,稍微晚半天,说不定麻渣就被其他人买走了。 很快,村里大小干部聚齐。 他们听完王满银的叙述,同样有种喜出望外的感觉。至于麻渣好不好吃……没有人谈论这种傻话。 饿的时候,大雁粪、榆树皮、红胶泥,又不是没吃过。 随即,王连顺提出一个问题:“关键钱咋办,村里不少人家都是欠款户,年年带着饥荒。” “从大队账上支出,让满银去的时候带一百块,尽量多买些麻渣,年底分红的时候再扣除……”王满囤早考虑到这种情况,来个一锤定音。 青黄不接的时候,社员们不但缺粮,很多人家手头也不宽裕,连买盐钱都还欠着,更别说买粮。 麻渣啥价格,现在没人能说清。 比照麦麸,一斤一分钱算,一百块钱能买上万斤。 当然,人家不可能卖这么多,估计能有一两千斤已经很不错了。 这数量看似不少,不过罐子村百十户,近600口人……算下来,平均一人能够分到二三斤麻渣。 当然刨除不缺粮的人家,这个数量肯定会更多点儿。 再兑上野菜红薯混合一下,也能吃上几天时间。等返销粮下来,零零散散的再坚持一段,就可以吃上新麦和豌豆了。 吃过早饭,由刘向阳开着手扶拖拉机,王满银和大队会计王秀增坐在后车厢里,直奔公社。 从郭主任那里取了条子,三人马不停蹄朝着县城方向奔去。 经过大半个月的熟悉,刘向阳的驾驶技术已经相当熟练。现在路上又没什么车,他更是全程跑高档。 一辆最高时速不超过二十公里的手扶拖拉机,愣让刘向阳开出了秋名山车神的感觉。 仅仅两个小时,他们已经抵达原西县榨油厂。 有郭主任写得条子,接下来一切顺利。 交钱、称重、装车……一通忙完,才刚刚十一点。 三人商量了一下,也没有在县城吃饭,干脆继续开车往家赶。 到下午一点多时,他们已经安全返回罐子村。 往常刘向阳开着手扶拖拉机拉土方,速度虽然也很快,但到底没有跑长途来的震撼。 现在来回县城一趟只要半天时间……很多村里人都被这速度给惊到了。 他们更兴奋的是,手扶拖拉机上装了满满一大车粮食。 得到消息的王满囤也没有耽搁,直接让两队队长挨家统计,打算趁着晚上开会把麻渣分下去。 王满银家自然也被询问到。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拒绝掉。 村里有余粮的人家也有不少,自己和兰花也并不显得突兀。就算真分几斤麻渣,两人也不会去吃,留着纯属浪费。 但是对于其他人家而言,却是救急的口粮。 不过分麻渣时,他特意凑到大队部看了一下。差不多有三四十户派人过来,王秋生家也在其中。 平均下来,一户能分上几十斤。 很多人家刚分了麻渣,立刻递给自家碎娃当零食吃。 毛蛋同样递给王满银一块,骄傲的说道:“满银叔,你尝尝,这个吃起来可香哩。” 王满银没有拒绝小家伙的好意,捏了一小块品尝。 入口发干发硬,略带着苦腥味,越嚼越香。他甚至还从中吃到了一段草茎,不过根本不影响什么。 转眼,已经农历四月底。 不知不觉,整个黄土高原的沟沟茆峁彻底被绿意占据。 杨柳依依,榆树满绿,各种鸟类在枝头上呼朋引伴。草丛间,莺飞蝶舞。东拉河里,蛙鸣阵阵。 这个时节,应该算黄土高原最美好的季节了。 不过对于二队的婆姨们而言,却显得异常忙碌。 给麦田拔草,牵着耕牛犁地,种植春庄稼,运粪追肥等等,这些农活都少不了她们。 现在二队的主要男劳力都在修土坝,只能由她们从事田间劳动。 毕竟,妇女能顶半边天。 虽然土坝尚未建好,但是心急的王连顺已经让刘向阳将水塘里抽满水,准备早些买鱼苗回来养上。 买鱼苗和稻种的事情,自然也交给了王满银和刘向阳两人。 一方面这是个新事物,村里其他人不懂。另一方面王满银最近给村里办的很多事情漂漂亮亮,也深得大家信服。 之前去县城时,王满银特意找田福军打听过,原西县目前没有大规模养鱼的公社。 他们想要买到草鱼苗,只能去临近的原东县。 原东原西两县虽然只差一个名字,农民的生活水平却大不一样。 原东县属于整个黄原市有名的富裕县,以石油和煤炭着称。那里水资源也比较丰富,无定河两岸除了种植有水稻外,还开有几个规模比较大的养鱼场,常年对外出售鱼苗。 不过鱼苗不同鸡苗鸭苗,长途运输过程中,很容易因为缺水缺氧死亡。 原东县最近的渔场距离罐子村也有快二百里,即使开着手扶拖拉机,赶路差不多也需要一天时间。 为了防止途中出现意外情况,王满银特意从供销社里买来不少塑料布,让兰花缝制成大单子。 出发前他做过实验,防水效果很不错。车厢里加满水,能够坚持半天时间。只要中途不断加水,应该可以保持全程鱼苗不缺水。 关键是氧气……这个只能打泉水的注意了。 王满银空间水塘养殖的鱼类密度明显超标,却从未出现过缺氧死亡现象,足矣说明泉水里边富含某种活性物质,可以极大提高鱼类的生命力。 两人开着手扶拖拉机沿土路狂奔,只用一个多小时,已经抵达米家镇外围。 即使现在各处都在打击黑市,米家镇集市上依然非常热闹,王满银甚至能看到一些熟面孔在进行交易。 刘向阳第一次来到米家镇,同样被这里的繁华惊到。 “向阳,你先停一下,我去买几个米家镇的特产干炉,咱们路上吃。”来到集市,王满银让同伴将手扶拖拉机熄火,然后径直朝人群中走去。 米家镇干炉,说白了就是一种烧饼。不过做的比较有特色,味道和其他地方有所不同,带着几分草原风味。 现在这种形势,没有人敢光明正大在集市上进行出售。不过如果懂得其中关窍的话,还是能够买到的。 很快,王满银就接上头。对方收了钱后,从随身布袋里掏出几个白面干炉,又匆匆离开。 这些人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绝对不在原地长时间逗留,深得战争兵法精髓。 离开了米家镇,土路拐道向南边,山塬上的植被逐渐变得丰富起来。 当他们进入一片森林地带时,刘向阳惊愕的张大嘴巴:“王大哥,这里真是黄土高原,我不会眼睛看花了?” 见惯了罐子村附近灰突突干瘪瘪的沟沟茆峁,他陡然见到眼前景致,简直怀疑自己在做梦。 入目全是郁郁葱葱的树木,甚至还看到了清澈的潺潺流水,布满青苔的石头,一群群鸟类从头顶飞过…… 这哪里是干旱贫瘠的黄土高原,完全像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王满银倒不意外,黄土高原历史上原本就是水草丰美,森林茂密之地。古人曾写文形容,“山林川谷美,天材之利多”,“临广泽而带清流”,“仓稼殷富,水草丰美,牛羊街道”。 只是短短几百年间,这里却变成:“一道道水来一道道山,风刮起黄沙飞满天”。 “王大哥,黄土高原以前真是这样吗?”听完讲述,刘向阳仍然有些不相信。 “这还能有假,你只要仔细留心一下黄土高原很多村庄的名字就知道了。柳树岔、榆树坪、枣林沟、柏树塬……都和树木有关。” “几十年前开垦北塔湾,也有过类似的描述‘方圆百里山连山,只见梢林不见天,豺狼黄羊满山窜’,这些都是黄土高原存在森林的真实写照。” 第一百一十九章 调查员的威力 “仅仅几百年,为啥会变成这样?”刘向阳再次感觉自己的认知被颠覆了。 如果不是今天外出,他一直以为黄土高原自古以来就如此呢。 “主要是人口大量增加,超过了土地的承受力。其他地方我不清楚,但是罐子村短短几十年时间,人口增加了一倍。你看村子里现在的碎娃们,一茬接着一茬。石圪节公社其他村子,情况应该也类似。” “吃饭的嘴多了,人们只能向黄土高原索要粮食。这里本就属于半干旱气候,土壤贫瘠,种庄稼产量极低,人们大多广种薄收。拿小麦来说,一亩地能打个几十斤就算不错了,上百斤属于高产量。如果遇到干旱年成,连种子都收不回来。为了保证粮食产量填饱肚子,人们只能多开荒,结果越开垦土壤越贫,水土流失越严重……” 对于黄土高原的水土流失原因,后世早有总结,王满银这话不过照本宣科而已,却也再让刘向阳佩服不已。 不过他早习惯了对方的“睿智”,也并不十分惊讶。 “那有什么解决办法?” “办法很简单,无非退耕还林。” 这也是后世经常提到的。 “老百姓吃啥?”刘向阳思索片刻,皱着眉头问。 插队半年时间,他现在已经学会用农民的思维想问题了。退耕还林说起来简单,实施起来却并没有那么容易。 首先,你要让农民吃饱饭才行。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留给你慢慢思考。”王满银没有打算继续卖弄。 他无法告诉对方,后世为治理这片土地花费了多大代价,取得如何注目的成就。不过短短几十年时间,整个黄土高原重新被染绿。 甚至连北方的毛乌素沙漠,也被广大网友称为“沙漠之耻”。 想到后世的壮举,王满银心情也不由变得激动起来,心里重新多了几分希望。 两人边走边聊,沿途看风景,倒也不觉得无趣。 期间,王满银告知供销社打算借用手扶拖拉机拉货的事儿,让对方自己思考后做决定。 现在光明正大搞副业的机会可不多,刘向阳自然毫不犹豫接受。虽然王大哥没提,但是他心里也明白,自己承着情呢。 凭人家和供销社的关系,如果想做的话,哪里会轮到自己头上。至于是否会被其他知青眼红……刘向阳也不是很在乎了。 之前因为自己担任手扶拖拉机驾驶员的事儿,就有同伴暗中打小报告,转头王连顺就把名字告诉了他。 刘向阳本来想找对方理论的,后来又打消主意。不遭人嫉是庸才,除非自己什么事情都不做。这样的小人心中记下就是,吵吵闹闹反而让人笑话。 等出了林区,周围再次恢复稀疏的绿色。 又驶出十多里地,前方突然出现一个岔道口。正当王满银打算找人问路时,忽然听到身后传来急急的喊声。 扭头,就见一群年轻人抬着门板急冲冲跑来,最前方还有一人追着他们大嚷。 “停车,停车,向阳停车!”王满银急声叫到。 “咋了?”刘向阳摘档熄火,扭头问道。 “后边那群人可能有什么急事儿,咱们等一下。” 等对方更近些,他们才注意到抬着的门板上躺有一个人。 “两个同志,你们开车去哪里?是不是去原东县城……我们是插队知青,有同伴从崖畔上摔下来了,需要马上送到县城救治,能不能捎带我们一程。”最前方的年轻人跑到车旁,气喘吁吁的问。 “这……”刘向阳刚要同意,又扭头看向王满银。 按照计划,他们要去原东县下边一个公社买鱼苗,并不需要绕道去县城的。 “还说啥呢,救人如救火,向阳赶紧发动手扶拖拉机,我去帮忙!”王满银说完,急急跳下车子反迎上去。 很快,众人七手八脚把一个戴眼镜的青年抬到车厢内。 “谢谢,太谢谢你们了。”手扶拖拉机发动后,领头那人一个劲儿表示感谢。 “没事,他有点严重呀。向阳,尽量快点!”王满银微皱眉头道。 对方此刻已经陷入昏迷状态,嘴里不断朝外吐血沫,应该是坠崖伤到头部脑出血了。 不过他不是医生,除了让刘向阳开快点外,实在没有其他办法。 这就是黄土高原地形的凶险之处。随着水土流失,崖畔台塬边沿都是浮土,很容易溃散。 如果不熟悉的外人走在这样的地形上,稍不留神就会坠崖。 “都怪我,林旭摔下来后,很快就爬起来……我看着没事儿,也没在意。谁知道快收工的时候,才发现他倒在山梁上……”有一个知青自责的开口。 其余人则陷入沉默和伤心当中。 刘向阳听对方的口音熟悉,下意识出声询问,很快和这些年轻人熟络起来。大家都是插队知青,而且来自同一个城市,绕圈子也能攀上关系。 不过眼前这种情况下,众人也没有兴趣闲聊。 一路把他们送到县城医院,王满银两人没有再停留,直接掉头离开。 经过这么一折腾,现在已经下午一点多,两人决定在县城吃过饭再打听买鱼苗的事儿。 原东县比原西县富裕,连国营饭店供应的饭菜也要丰盛许多。 车子停在门口时,王满银甚至看到饭店门前煮着一大锅羊肉汤。 掌勺的师傅正手抓着大片羊肉羊杂往里边放,随即又添加粉条、葱花、香菜。舀出一勺热气腾腾的浓汤倒进碗里,再加上油汪汪的肥汤,一碗香气扑鼻的羊肉汤就做成了。 距离几丈远,王满银就感觉自己的味蕾记忆被唤醒。 口中生津,喉咙不断发痒。 来到罐子村这么长时间,他还没有真正吃过羊肉呢。原本打算在空间里养只山羊的,结果去几次黑市都没买到羊羔。 如今碰到,王满银自然不打算错过。 他当即开口道:“向阳,今天咱们喝羊肉汤。我私人请你,咋样?” 两人今天这趟算是外出公差,队里负责报销伙食。 不过报销也要有个限度……一般人外出,吃碗杂面条已经算好的。他们喝羊汤,回去肯定会让人说道的。所以王满银决定自己掏钱。 “那可太好了!”能有肉吃,刘向阳自然不会推辞。 不过他没打算让对方全掏了,只是开口道:“王大哥,我还有几张肉票,要不我出票,你出钱。” “也行,” 几毛钱的事儿,王满银不想再争论。 两人直接把手扶拖拉机停在路边,而后取了摇把和塑料单子走进饭店。现在车上没有啥东西,就算真有贼光顾也不怕。 他们要了两碗羊汤,一人四个烧饼。 随着一口滚热略带膻腥的羊汤下肚,王满银顿时感觉浑身舒坦。 爽,羊汤配烧饼,就是这个味儿! 连喝半碗后,王满银才注意到饭店里喝羊汤的人不多,基本都是穿中山装的。 他们正美滋滋吃着,突然听到门口起了争执。 有两个穿着中山装的顾客端着碗要进饭厅入座,却被舀汤师傅拦着不让。 啥情况,这年头还有人敢在饭店闹事?胆子也太肥了。 看到眼前的场景,王满银登时有些懵逼。 要知道,现在很多饭店的店规就是“不准无故殴打顾客”! 不过那两个顾客应该也不是一般人,此刻显得底气十足。他们强行挣脱舀汤师傅的阻拦后,径直在饭厅内坐下。 “两位同志,你们想干什么,这里是饭店,不能闹事!”这时,又一个膀大腰圆的厨师领着擀面杖走出来。 不过他也能够看出眼前两人不是普通人,并没有真的动手。 “你是这里的厨师,去把你们饭店经理叫过来,我们有事情要问!”一个年长的中山装打量后,开口吩咐道。 胖厨师犹豫了一下,最终扭头朝后院走去。 很快,一个面色红润的中年男子醉醺醺走出来。他边走边用手指抠牙:“谁呀,这么大胆,敢在饭店闹事。” “你就是经理?”中年人微皱眉头出声问。 “没错,我是饭店的经理王大力,请问你们是什么人?”王大力做着迎来送往的生意,经常接触各方面人物。 看到两人后,也立刻感觉到不一般。 “我们是县联社的,有人反映你们饭店存在问题,所以赶过来调查。这是我们的证件,现在立刻把物价员也叫过来……” “是,是,”闻言,王大力变得紧张起来。 至于旁边的两个厨师,更显得老老实实。 很快,物价员被带到饭厅内。 有热闹可看,王满银自然不急着添汤了。 “你们饭店普通的炒菜毛利是多少,超没超过规定?” “还有羊汤里的羊肉羊杂,按照规定要有三两,现在把秤拿来,我们要进行称量……” 很快,物价员脑门上开始冒汗。 等称过重量后,中年人变得异常愤怒:“胡闹,你们随手一抓,刚刚二两……这样算下来,毛利都超过百分之五十了。为什么之前账目上没有表现出来,是不是被其他人吃掉了……” 这下,饭店经理脑门也开始冒汗。 他忙点头认错,跟着急急开口道:“王干事,这里人多嘴杂,咱们上楼,我给你讲一下原因。” 第一百二十章 黄土高原赊刀人 王满银原本以为,这年头国营饭店应该比较实在的。现在才知道,和后世没啥两样。 想想也对,“厨子不偷,五谷不收”,这是自古以来的潜规则。 “干什么,为什么要上楼,就在这里给我解释!群众眼睛是雪亮的,你们做菜缺斤少两……” 中年干事出声训斥,王大力不敢再做任何辩解,只是一个劲儿点头认错,表示坚决改正。 随后,县联社两人把半碗羊肉羊杂留下,起身就要离开。 王大力赶忙再次阻拦…… 结果,两人真走了! 这样的场面,把王满银给惊到了。也是从对方口中,他才知道现在对国营饭店的综合毛利率有明确规定,不能超30。使用煎、炸、烧、溜等烹饪方法的菜肴可以略高一些,但不能超过50。普通面条,臊子里边肉含量不能少于四钱…… 一句话,饭店是方便群众的,不能以营利为目的。 就像自己之前所想的那样,这个时代或许并不完美,却也有着后世少见的理想坚持。 半晌刚吃过几个干炉,加上一路坐车没怎么活动,王满银倒不怎么饿。一大碗羊肉汤喝完,他感觉已经有八分饱了。索性把刚买的烧饼留下来,准备留着路上吃。 倒是的羊汤不喝白不喝……机会难得,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 “羊汤?还有这种好事儿。”听王满银一说,刘向阳也放下手中烧饼。 两人的表现相当没出息,分别连加了四次汤。等放下碗筷的时候,王满银只感觉肚子稀里晃荡,好像喝了一肚子水。 再看刘向阳那边,走路时仰着脑袋,似乎天上有什么东西。 他诧异问到:“向阳,看天干啥哩?” “我不敢低头,喝得太多了,一低头要哕出来。等会儿再开车。”刘向阳继续仰着脑袋回答。 “瞧你没出息的怂样,”王满银讥笑一句,眼睛余光微扫,突然小声道,“走快点,别扭头,咱们好像被人盯上了。” “这里?”刘向阳脸色微变。 有些不敢相信现在有人如此大胆,竟敢在县城最繁华的地段动手。 不过小心无大错……上次被劫道的事情后,刘向阳现在有些草木皆兵了。好在这次有摇把在手,不用过于害怕。 王满银倒感觉身后那人不像劫道的,更像小偷。毕竟现在街道上人来人往,不具备抢劫的条件。 等两人走到车旁时,对方也来到身后,把手搭在王满银肩膀上:“兄弟……” 没等话说完,两人已经迅速做出反应。 王满银抓住对方手腕,猛然一个扭身转体。 那边的刘向阳同样抡着摇把,停在半空中,随时准备落下。 “疼,疼……放手,你们干……什么打人?”一个脏兮兮的大汉用生硬语气惨叫着。 王满银打量过对方几眼后,便松开手,有些怪异的问:“你是北方草原人,为什么跟着我们?” 此人穿着打扮风格明显和本地人不同,头上带着脏兮兮的毡帽,身披一件长袍,脚下踩着鱼头状的古图勒靴子。再配上一副脏兮兮的大胡子,妥妥的北方草原人形象。 单从造型看,就知道不可能有如此拉风的小偷。 至于对方为什么会说汉语,王满银倒不意外。 早在百余年前,原东原西就是通往草原的商路通道之一,而汉语正是旅蒙客商的通用语言,经常和客商打交道的草原人自然也懂得。 另外从五十年代开始,草原就开始推广汉语教学。尤其靠近黄土高原这边,很多人都可以用汉语交流。 前身早两年到处乱逛,不但到黄河对岸偷买过成箱的“红金”香烟,也曾去过北边草原,所以对那一带的风土人情比较熟悉。 “好汉子,这么大手劲儿。”对方活动几下手腕,有些不甘心的开口道,“要不是……我没吃饭,你绝对打不过来自草原的雄鹰。” “你跟着我们有什么事儿?”刘向阳出声问道。 “你们……能不能给我点烧饼吃,两天没吃东西了……”草原汉子有些难为情的开口。 “给!”王满银没有犹豫,直接把手中烧饼全部递过去。 出门在外,人都会遇到难处的。能伸出手帮忙,他绝对不会吝啬。 对方接过后狼吞虎咽,而后又咕嘟咕嘟对着葫芦喝水。 连吃了两个烧饼,汉子才缓了口气道:“谢谢,谢谢,你们都是好人,我叫乌恩其……” “乌恩其大哥,你怎么来原东县的?做生意?”看对方缓了口气,王满银又好奇地问。 虽然这里距离草原直线距离并不远,但七扭八拐也有几百里地。 “我是被人骗了,过来讨账的……”提起自己的经历,这个草原大汉满脸愤怒。 去年冬天,原东县有个叫李守财的人去乌恩其所在牧场买羊。 当时对方买了十只羊,后来觉得羊价便宜,又提出多买十只,不过身上没带那么多钱。所以想要把羊带回去,再送钱到草原…… 结果乌恩其一直等几个月,始终没见李守财送钱,才感觉事情不对劲儿。所以这位草原大汉才离开家乡,搭乘运输卡车来到原东县找人。 “乌恩其大哥,对方只说个名字,你就同意了?”刘向阳听到这里,脸上写满不可思议。 素不相识,不知道对方具体地址,竟然敢赊十头羊……他不知道该嘲笑对方单纯还是傻。 “他说家住在原东县一个堡子,在当地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只要提一下名字都认识……我想着很好找,哪知道原东县这么大!” 王满银听到这里才恍然:所谓堡子,在黄土高原就是村庄的意思。草原上地广人稀,一个堡子可能就二三十户人家,的确很好找的。 感情这位大哥把原东县当成自家堡子……所以下车傻眼了。稀里糊涂找了四五天,身上带的钱票都花光,连返程路费都没有,现在只能饿着肚子,流落街头。 “你打算继续找吗……”王满银问一句,又给对方做分析。 原东县有十几个公社,算下来大大小小有几百个村子。只知道一个人名,就这么稀里糊涂找,没有一个月根本找不到人。 更何况,李守财这个名字听起来太大众化,还不知道对方所说的是真名假名。 “这怎么办?”乌恩其彻底懵掉。 他来讨账钱前,根本没有想到还有假名字的问题。 “对方欠你多少钱?”刘向阳那边又出声问。 “六十三元,” 对于欠钱的数目,乌恩其倒是记得很清楚。 “多少……你不是说对方赊了十头羊没付款吗?咋才六十三,一头羊六块钱?你是不是算错账了?” 闻言,刘向阳再次惊呼。 乌恩其连连摇头否认:“没有,没有,普通羊就是六块钱,大的十块,小的五块钱……” “王大哥,草原羊真这么便宜?”刘向阳更加觉得不可思议,觉得价格存在某种误区。 他曾经去过石圪节公社的黑市,一只鸡小的两块多,大的能达到三块。按照这个算法,两只鸡抵得上一头羊。 一头羊最少二三十斤重,远比吃土鸡划算多了。 “嗯,现在草原上羊价的确很便宜,这是有规定的。咱们原西县这边养羊少,价格要高点。按出肉率算,一等净肉二十六斤以上的,一斤六毛。二等净肉,价格还要更低,原西县这边一只羊算下来,也就十几块钱。” 前身走南闯北,对于这里边的道道非常熟悉。 其实县城食品站出售的羊肉价格也不高,一斤七毛钱,当然要肉票的。如果在黑市,价格绝对朝上翻。 正是因为两地价格存在差异,才会有那么多人铤而走险来回倒腾。 另外对于乌恩其赊账的行为,如果在后世会觉得极其荒谬,不可思议。但是在这个时代,其实还算正常。 比如黄土高原这边走街串巷卖货人,很多也是赊账,双方并不认识。比如赊小鸡,赊刀、赊锅……大家全凭口头约定,一般到秋后或者年前再过来收账。 更甚者,有过两三年登门的,同样可以把钱要回来。 如果恰巧碰到主人不在家,还可以交代村里人另约定一个时间,到时候一般都会早早在家中等待。 这种口头商定约束力看上去非常薄弱,却能够一直运转下去,就是依靠人们的诚信。 像之前王满银家代销点的赊账,卖了土龙骨后,人们都早早的还了。 只是几十年后社会上“聪明”人太多,这种古老的交易模式才会迅速衰退下去,最后变成一张张合同。 送佛送到西,帮人帮到底。 既然遇到了,王满银干脆决定再帮一把:“你这样瞎找也不是个事儿,不如我们带你去原东县货运站,早些返回草原。等以后打听清楚再过来找……” 乌恩其犹豫片刻,点头同意。 其实这几天他心里早后悔了,只是没人劝解,才会钻到牛角尖里。 就这样,两人开着手扶拖拉机把对方送到货运站,还真找到一辆即将往北运货的车辆。 王满银给司机塞了盒烟,又说明情况后,对方倒是爽快同意。 第一百二十一章 时代的能人 离开前,王满银又从兜里掏出三块钱和二斤粮票道:“乌恩其大哥,咱们能相遇也是缘分,这些你收下,路上用得着……” 草原大汉一愣,随即郑重解下腰间系着的短刀递过来:“王满银,我一定会记住你的名字,这是我最心爱的东西,希望你能接受。” “这可不行,我怎么能要如此贵重的东西,”王满银连忙拒绝道。单看刀鞘上镶嵌的东西,就能够知道不简单。 天地良心,他真是随手帮忙而已,并没有想要图谋什么东西。 “在我们草原上,这是来自长生天赐予的圣物,也是送给尊贵朋友最珍贵的礼物,希望你能平安好运!”乌恩其再次奉上。 既然把话说到这份上了,王满银只能点头接下:“我一定会好好保存的,” 接着,草原汉子问司机借来纸和笔,互相留下双方的地址。 刘向阳开着手扶拖拉机除了原东县城,一路显得有些犹豫。 等到达没人的地方,他还是开口道:“王大哥,你说从草原买羊怎么样?既然有人能够偷偷运回来,咱们肯定也可以……” 原西县到草原不过几百里路,开着手扶拖拉机最多三天就可以跑个来回,拉一只羊能挣一倍。 按照乌恩其的说法计算,二十只差不多能挣一百二十钱。刨除中间吃喝拉撒和油费,最少一百块钱的利润。 一个月下来,能挣到的钱超乎想象。 听完,王满银好笑的反问:“怎么,真动心了?其实利润你还算少了,一趟拉二十只羊,能挣二百多块。” “你这是日怂我,怎么可能这么多?”刘向阳还以为在开玩笑呢。 “我给你算算账,咱们供销社收羊皮和羊肠子。一张完好的羊皮能卖五块钱,羊肠子可以做外科手术缝合线,一条能卖一块七毛五。你自己加一下是多少!” “等等,王大哥,我有点迷糊了。羊皮五块钱,加上羊肠子两块,这都七块了……咋算也和一头羊对不上账呀。” 刘向阳此刻脑袋晕晕乎乎,感觉像是听天方夜谭一样。 按照王大哥这个算法,那几十斤羊肉一分钱不值了,全部算白给的。 “是不是觉得很神奇?”王满银笑着。 没错,根据前身的记忆得知,事情就是如此魔幻。 王满银穿越后,大部分时间在石圪节公社范围内折腾,倒是将这件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还是听刘向阳和乌恩其谈话,他才重新回忆起:其实这个商机早被人发现了,黄土高原边沿地带一直有人偷偷这么做。 那个李守财,应该就是其中之一。 不过对方人品太差,到最后还用上坑蒙拐骗的手段。 后来南方有个姓牟的商业奇才,同样发现这一点,来回买羊倒腾着赚钱……当然,他最后把自己倒腾到牢里了。 其实不但各地羊价相差甚远,其他家禽家畜的价格也存在很大差异(也算回应了前面部分网友的疑问)。 只要胆子大敢倒腾,都能挣到钱。 “我感觉脑瓜子嗡嗡的……咱们完全可以从草原买羊,回来把羊皮和羊肠子卖给供销社。这样一只羊能够白落二三十斤羊肉,大家就不用再吃麻渣了。甚至,每个社员手中多少能分些钱。” 换做以前刚下乡插队时,刘向阳绝对不会赞成这种投机的行为。不过见惯了罐子村社员们的苦日子后,他已经开始尝试换个角度思考问题,所作所为也变得更实际。 对于农民来说,吃饱肚子就是最正确的事情。 不过这些不正确的话他只敢在王满银跟前说,换成其他人都会藏上七八分。 “向阳,事情没这么简单,你只看到利润,没看到其中的麻烦。我问个最简单的,赵干事那边你怎么绕开?” 一个问题,让刘向阳陷入沉默。 这种行为已经不是单纯搞副业了!如果赵干事知道后,肯定会阻止,甚至带公社其他人来罐子村。 以现在的形势,真盈利几百块,估计发起者的后果很严重,不是一个知青身份可以抵挡的。 他最后不甘心的反问:“王大哥,没有其他办法吗?” “办法自然有的,这件事情千万不能以个人名义去做,否则会出大麻烦。只能由村里开证明,为发展集体畜牧业,派人去草原买些羊种……不过不能长做,偶尔一次两次还可以。” 此刻,王满银也在心里盘算着。其实刘向阳说的没错,有时候不用顾忌太多,填饱肚子才是最正确的事儿,关键要做的合乎规则。 “咱们买回去也不敢杀呀,被赵干事看到仍然是麻烦。”刘向阳又提出疑问。 这个年代,各地对于农村的养殖规定大相径庭。 一般而言,南松北紧。 南方不少地方允许私人大量养殖家禽家畜。就拿养鸡来说,有的人家甚至可以喂二三十只鸡,或者头羊,都属于很平常的事情。 这在黄土高原是不可能的……除了饲养家禽家畜有规定外,连养土蜂也只能养一窝,甚至还有不让饲养母猪的。 具体到养羊,罐子村这边私人同样不可以的。原因很简单,羊乱跑会吃地里庄稼。 村里养那一群羊,主要用来抵上边生猪交售任务。没办法,一头活生生的大肥猪不可能凭空变出来,公社只能认下。 所以除非村里有多余的绵羊份额,否则平时根本不会杀羊。 “简单,让羊倌拦羊的时候不小心摔死就行了。”对于这种不上台面的手段,王满银门清。 根据前身记忆,附近公社某个村子几乎年年冬天吃牛肉。 要知道,现在很多地方农田耕种主要靠耕牛来完成,私宰的后果非常严重。 即使有耕牛老了或病了,也必须上报,经过批准后方可宰杀……这个村子采取的方式有些极端,年年冬天饿死一头耕牛,让社员们打打牙祭。 王满银无法评价这种行为对错,但想要吃到羊肉,方法还是有的。 不过这种事情要从村子层面解决,回去后要和王满囤好好商量一下,具体该怎么操作。 现在他们的主要任务,是早些把鱼苗买回去。 “对,对,咱们是来买鱼苗的。”刘向阳一拍脑袋。光想着吃羊肉,把正事儿差点忘得一干二净。 他们刚才已经在县城打听过,无定河边有个叫刘家湾的村子种稻养鱼,在整个原东县也比较出名,还上过报纸,被树立过典型。 一听该村比较出名,王满银本能有点说不出感觉……他现在其实很少看报纸。 接连问了两次路,下午三点多,他们终于开着手扶拖拉机赶到刘家湾村附近。 等来自村子地界时,王满银所有的偏见和疑惑都消失了。 “我去,这山塬上还栽有果树,怎么可能……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刘向阳张大嘴巴,感觉自己又来到一处截然不同的天地。 除了成片的果树,一些沟峁崖畔边沿还种植着大面积的柠条。川道河沟旁,一簇簇芦苇迎风飘荡,几只白鹭凑在不远处啄食着。 空旷的稻田里,不少社员正赶着牲口犁地。一处向阳山梁上,甚至还看到了十几个蜂箱。 这景象太不黄土高原了,倒像是江南水乡。 “他们肯定有个好领头人,”王满银同样处在震撼当中,只能由衷的赞叹道。 单看眼前的景象,就能够知道这个村子的干部不简单。 人比人该死,货比货该扔。 对比过石圪节各村的情况,王满银一直以为王满囤做事情还算可以,现在觉得过于保守了。 其实不管时代背景如何,总有些能人迎难而上,最终站在风口浪尖,做出种种令人称奇的举动。 就比如南方某个村子的领头人,白天带领社员学大寨,晚上组织生产小五金。现在日均产量七十多元,远远超过辛苦种地的产出。 等十年后,人们才发现这个村已经成为百万富裕村,而后更是举世闻名。 王满银原本以为:这样的能人只会出现在南方,没有想到黄土高原这片厚重的土地上,同样有类似的存在。 一时间,他很想见到这个村的支书,顺便请教学习一下。 不过他们两人属于啥也不是的小角色,估计很难见到人家。 略加思索,王满银来了主意:“向阳,今天肯定回不去了,等下就在这个村里借住一晚。到时候咱们可以找知青们聊聊,多学点先进经验……” 其实如果有可能的话,他希望罐子村更多人能过来参观一下。 “我晓得,”刘向阳点了点头。 他本来就有同学在无定河边插队,对于这里情况知道的更多一些。来原东县插队的知青们,基本属于同一个城市。 只要聊上几句,自己说不定就能攀上关系。 两人开着手扶拖拉机大模大样行驶在土路上,自然被刘家湾的社员们看到。 很快有人上前询问,并且自我介绍是一队的生产队长刘建川。 “刘队长你好,我们从原西县来的,距离这里有一二百里路……在报纸上看到刘家湾村的先进事迹后,村里的干部很受震撼,特意派我们过来学习的,顺便买些稻谷种子和鱼苗。我叫王满银,他叫刘向阳。这是我们两个的介绍信!!”王满银面带着恭敬,把兜里的证明递过去。 第一百二十二章 先进理念 对王满银而言,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这已经属于基本操作了。 旁边刘向阳心里很无语:王大哥这场面话,说的跟真的一样。明明两人一个小时前才听到刘家湾村这个名字,现在却变成仰慕已久。 倒是刘建川接待过不少参观者,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了。 看过介绍信后,他用饱满的热情介绍刘家湾大队最近几年取得的成就:“我们争取了公社和县里的支持……除库坝养鱼外,还组织群众集体养蜂,沿河沙土地试种花生,向阳坡地建果园,栽种柠条……” 按照刘队长的说法,柠条籽播种基地还可以间套农作物,在大灾之年增收粮食。 去年秋天,整个村子采售柠条籽三万多斤,得到上边奖售玉米三万多斤。单单这一项,刘家湾村每户就多分数百斤口粮。 听到这里,王满银和刘向阳频频点头。种植柠条很简单,罐子村完全可以照做。 柠条,又叫小叶锦鸡儿、牛筋条、雪里洼等,是黄土高原一种优良的灌木树种。 老俗话常说,柠条有“三料”,浑身都是宝。它既可以当牲畜饲料,又可以当柴禾燃料,粉碎后还可以做肥料。另外柠条籽供销社也有收购。 早些年罐子村这边沟沟峁峁也有很多柠条的,只是近十几年过于重视粮食。乱垦滥伐,毁林毁草改田……结果就是土地越开越多,庄稼却广种薄收,甚至连种子都收不回来。 根据记忆,之前在罐子村附近就能够打到上好的柴禾,现在村边几乎看不到成片的柠条了。 其实很多崖畔山峁根本不适合修成大寨田,还不如种植柠条,既可以保持水土流失,还能够有不错的收益。 说到底,还要改变思路,提高亩产量才是关键。 王满银愈发觉得刘家湾的当家人不简单,应该让罐子村的干部们过来多参观几次。 “刘大哥,你们生产队一个工分多少钱?”听完对方介绍,刘向阳好奇地问。 王满银同样很感兴趣。 他之前做过了解,原西县大部分生产队一个工分都是四五分钱,少的还有二三分的。能达到七八分的,已经算富裕大队了。 一些条件比较差的生产队,全体社员年终分红加起来才几百块。 “去年一个工分算下来达到一毛,满工分的劳力,一天能挣一块钱。”刘建川带着自豪回答。 “多少……真这么多?”刘向阳的声音都变了。 去年罐子村二队的年终分红他也了解过,一个公分核算为四分三厘。和人家相比,相差一倍多了。 他悄然瞥了同伴一眼,以目光询问这话有多少水分。刚才两人进村前已经商量过,在刘家河村多听多看少说话,就算有疑问也暂时不要提。 “你们的分红确实很高了,难怪能够成为先进大队。”王满银赞叹一句,对此倒不觉得意外。 在后世时,他看过这方面的资料,其实这个时代各生产队的贫富差距同样很大,的确有不少生产队一个满工(10工分)能达到一元以上,甚至有厉害的能达到一块五。一个月收入四十多块,比普通工人挣得还多。 如果一家有三四个好劳力,一年能分红上千元。在这个时代,绝对属于很了不得的。 当然,这些生产队分值高的秘诀很简单,就是偷偷搞副业。 如果刘队长没有吹嘘的话,刘家湾村除了明面展现给大家的东西外,私下里肯定还有其他副业经济来源。 具体是什么副业,王满银没有傻到直接询问……问了肯定也不会说,万一惹恼对方,拦着不让进村损失就大了。 他没有忘记两人此行的目的:买稻种和鱼苗。 不过稍后进村,可以悄悄让刘向阳找知青们询问一下。 有刘队长帮忙,两人被介绍到一户社员家住宿。户主同样姓刘叫国群,家里有五孔窑洞,他们被安排在一孔放杂物的窑洞。 当然住宿,吃饭要给钱票的。 王满银两人享受了一次驻村干部的待遇,伙食标准为一顿四两粮票一毛钱。据说这也是村支书定下的规矩,任何人来参观都不例外。 饭菜还是比较丰盛的,几个二合面窝窝,一碗酸菜,一碗炒洋芋……虽然不见荤腥,但是至少菜用油炒的。 王满银借口想吃点辣椒面,特意跑到隔壁看了下,发现刘国群一家也是同样饭菜。 单单这一点,就秒杀罐子村绝大部分人家了。 两人草草用过饭后,王满银拉着刘国群聊天,交流“学习”先进经验。 刘向阳则按照先前商定,找村里知青“玩耍”。 刚开始聊天时,刘国群有些拘谨,说话留着不少余地。 不过随着王满银不断递烟外加奉迎,对方透露了不少信息。刘家湾能有今天,全靠老支书用威望撑起来的,让村里人顶住不少来自外界的压力。 谈起老支书,刘国群眼神里都带着崇拜。 王满银很理解,一个村子能有这样的领头人,的确值得自豪和尊敬。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有村里人登门通知,说今晚生产队要开理财会,让刘国群去参加一下。 “理财会,刘大哥,这是什么会?”王满银心中很惊讶,差点以为听到了不得的东西。 刘国群倒没有隐瞒,大大方方解释道:“就是盘算我们生产队的账目,每隔一段时间,生产队的花销和收入都要通过理财会审核,然后向全体社员公布。这也是老支书制定下来的,我是理财会的群众代表之一……” 我去,这不就是后世所说的财务公开,刘家湾已经走这么远了吗?! 王满银彻底被惊到,忍不住出声道:“刘大哥,我能去学习一下先进经验吗?放心,我保证整个过程中不说话,只带上耳朵!” “好,等下问问队长,只要他同意就行……”大概刚才聊得很开心,刘国群迟疑一下,点头答应下来。 就这样,在对方带领下,王满银进入生产队的饲养室,见到理财会其他成员。 递了一圈烟后,他被批准留下来学习。 理财小组七个人,除了生产队长、保管员、会计外,还有四名群众代表。 会议没喊什么口号,开始由会计汇报最近一个月生产队的收支情况,卖蜂蜜、卖猪仔、卖大米……零零散散,差不多有上百块收入。 对于收入情况,各个成员似乎都没啥意见。 轮到会计汇报支出时,一个个变得严肃起来。 “某某某带队,本月七号,去黄原地区购买氨水,途中住大车店一晚,晚饭让店家把面擀成面条,收取025元报酬。四人住店连带牲口饲料花费一元,早晨擀面条再花费025元……” “某某某经手,给母猪配种一次,xx元……” 听到一项项详细的支出,王满银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队长去公社开会三次,误餐补助费15元……” “刘根发去公社开会……” 没等会计汇报完,突然一个群众代表出声打断:“很多会上午就开完了,你们为什么还要领误餐费。我们当社员的,天天在田里出汗出力,累的腰酸背疼。你们倒好,只去公社跑跑腿,一坐半天,工分一点没少挣,完事儿还要领误餐费。这个不能算……” 听到这里,王满银在心中暗叫一句好家伙。 如果不是时机不对,他甚至打算给这位社员鼓掌了。 这样的理财会,开的的确很大胆。自己两世为人,也是第一次见到。 再看几个干部,都是满脸尴尬,却没敢反驳。 最后刘建川开口问:“三叔,你说以后我们去公社开会咋办,总不能中午饿着肚子?” “好办,以后上午开完会的,一律不能算误餐费……” 等重新返回刘国群家时,王满银心中仍然说不出的震撼。原来后世很多新颖先进的理念,在这个时代早已经萌芽壮大了。 仅仅半日时间,刘家湾村人给他的感觉像是一汪泉水,充满了活力和奔腾的气息。 如果不是办正事要紧,他甚至想再待上两天。 一直到十点多,刘向阳才姗姗归来。 他满脸兴奋,刚要诉说自己打探到的秘密,被王满银摇头制止。 两人各怀着心思睡去,第二天吃过早饭,就由刘建川带着购买稻种和鱼苗。 事情非常顺利,除了买到一千尾草鱼苗,另外对方还赠送了几十条其他鱼苗。 买稻种时,王满银看到生产队仓库里有存储的种藕,又做主购买了一些。这玩意儿只要种植一次,以后年年就有藕吃。 对二队的社员们来说,也算是个不错的粮食补贴。 事情办完,两人便发动手扶拖拉机离开刘家湾村。 刚离开村子不远,刘向阳便按耐不住开口道:“王大哥,你猜的没错。我昨天找插队知青闲聊,他们最后说漏嘴了。这个生产队暗地里果然在搞其他副业,除了组织社员农闲去煤矿找活,还组建有一个建筑队……” 这和王满银心中猜测的差不多,原东县这边产煤产油,搞副业的机会本身就多一些。 不过除了外界条件外,更重要还是老支书的能耐大。 否则整个原东县那么多村子,为什么单单刘家湾成了先进典型。 第一百二十三章 尚志民惹祸 “在刘家湾村待不到一天,感觉和咱们罐子村区别太大了。我听知青们提起,他们的驻村干事被村支书收拾的老老实实,平时连个屁都不敢放,跟着社员们同吃同住同劳动,什么农活都要做。说到底,还是人的问题。要想把事情做好,必须要有强有力的人物来推动……” 即使离开村子很远,刘向阳依然显得激动不已。 语气里,对王满囤也有几分不满。 “向阳,先进村子不是那么好当得。”王满银摇摇头,来一句。 他完全同意对方的看法,在村大队这个级别上,更重要是人治。 一个村社员生活过得好不好,要看执行者的水平和道德素质。 但是,很多事情并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昨晚王满银和刘国群聊天,从对方口中知道老支书带领村里人做出这样的成绩,冒了多大的风险。 如果不是有人支持,恐怕就不是被评为先进村的问题了。 等王满银讲完得到的信息,刘向阳一声不吭。 他只看到刘家湾村风风火火的一面,却没想到背后有着不可说明的艰辛。的确,如果没有人支持,照搬这个模式要出问题的。 总不能让王满囤硬着头皮往上冲?人家又不傻。 “咱们一步一步慢慢来,不要妄想一口吃个胖子。至少现在已经迈出去了……另外,我们也可以得到一些支持,比如田福军主任。等罐子村土坝修成时,请他过来指导。” 这是王满银略显自私的想法:如果没有人背书,很多新生事物会犯错误的。 就像他听闻石圪节有生产队长为了遏制社员磨洋工的现象,背地里对某些农活进行具体工分量化,俗称小承包。 比如今天锄一亩地二十个公分,谁愿意干就包给谁。不计时间,到时候只检查结果。 大家都是农民,谁也不比谁傻,当然知道这种方法能够提高效率。 南方很多生产队都是这么做的,石圪节这边就不行。 所以说,刘家湾的做法有些可以借鉴,有些只能暂时压后,等待时机成熟再说了。 两人开着手扶拖拉机边走边聊,到达一处小河边时,停车熄火。 王满银让刘向阳守着车子,自己则提着水桶打水。 到河边,他借着山峁遮挡,迅速进入空间。 短短十几秒后,又提着满满一桶泉水出现。 到现在为止,王满银仍然没有弄明白空间泉水里边到底含有什么活性物质,不过只要对鱼苗有好处,保证路上不会缺氧就行。 加了三桶泉水后,两人继续赶路。 下午五点多,已经抵达米家镇。 路上每次加水都由王满银操作,也正因如此,这些鱼苗显得很鲜活,没有一条出现死亡。 赶到罐子村时,天还没黑。 两人索性把手扶拖拉机开到水塘边,又喊来王连顺等人亲自见证鱼苗投放过程。 早在半个多月前,这处水塘就按照刘向阳手中那本养鱼小册子记载的步骤处理过。 两亩池塘撒有上千斤生石灰,而后又泼了层大粪,用手扶拖拉机犁过一次。 按照刘向阳的说法……这样既能消毒,又能生微生物。 王连顺等人没有养过鱼,自然是照着做。 现在看到车厢里一条条攒动的鱼苗,闻讯赶来的二队社员们都显得很兴奋。 如果这次养鱼成功,他们过年就可以吃到真正的大鱼了。 等鱼苗放完,王满银和众人打了声招呼,便马不停蹄朝家赶。 两天没见婆姨,想了。 兰花这会儿也得到信息,正站在场畔上观望呢。 “满银,饿了?饭我已经做好,赶紧进屋吃。” 一句简单的问候,没有什么甜蜜和腻味。 说到底,兰花是个感情内敛的女人,不会在外边和男人拉拉扯扯。 不过王满银却听出了关切和情谊,觉得这几天辛苦都是值得的。 大黄和两只猫咪见到男主人出现,也纷纷跑到跑到近前迎接,被直接无视掉。 “兰花,这是我在原东县城给你买的头巾。”进窑洞坐下,王满银立刻从布袋里拿出礼物。 “你又胡乱买,我已经有块头巾了。”兰花嗔怪着,却美滋滋把头巾系上,然后给男人端饭。 吃饭时,王满意简单讲述了一下这两天外出的见闻。 正吃着,村里喇叭响起来。 他有些无语,现在会越来越多了。 这次通知是全体社员大会,所以他和兰花吃过饭后,便齐齐赶往饲养室大院。 进入院内,王满银看到崖畔上贴着的标语,立刻知道这次会议不同寻常。 融入这方世界半年多时间,他已经学会看标语猜主题。 见王延强满脸严肃出现,王满银立刻小声问道:“延强叔,又要开啥大会?看起来挺严肃的。” 王延强把他当成自己人,也没有打算隐瞒。 对方扭头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道:“哎,还不是那个白鸡屎弄出来的。昨天他去知青茅房拉屎,看到墙缝里塞得有一卷废纸,就拿出来准备用。结果发现上边有字……” 原本大队部只有一个厕所,男女公用。 知青们住在这里后,感觉非常不方便,强烈建议新修两个厕所。 最后王满囤同意,派人在院里新修了男女厕所。 之前村里人上完大号,一般用土坷垃或者料姜石、树叶之类的东西擦拭。 总之,后世人难以想象这样的场景。 不过王满银家例外,一直用卫生纸。 现在代销点出售的卫生纸,一般也是卖给了三个村的知青们。当然,卫生纸毕竟要花钱,很多时候他们还会用废纸代替。 赵干事正是通过废纸上的文字,敏锐发现隐藏在罐子村社员身边的敌人。 而后他便兴冲冲招来王延强几人,将男知青们的窑洞彻底封锁,挨个对比字迹……一直查到尚志民头上。 对于尚志民有这样的遭遇,王满银丝毫不觉得意外。 上次打柴时,他私下里就提醒过一次。不过显然对方没有听进去,终于惹出麻烦来了。 碰到一个喜欢较真的赵建海,恐怕事情没那么容易解决。 大会开始后,王满银在台上看到了尚志民。对方显得异常沮丧,再没有往日的神采飞扬。 大队会计王秀增简单的喊过几句后,便把话筒叫到赵建海手中。 对方立刻斗志昂扬的起身,拿出手中的废纸向众人展示,而后继续大声念。 从对方口中,王满银才知道尚志民所做的两首诗全貌。 第一首叫《缺粮》: 三四月份粮紧张,红薯玉米欲吃光。 土豆出芽味发苦,顿顿窝窝配菜汤。 年年队里备春荒,麻渣麸皮肚里装。 韭菜花碾盐腌制,吃多大便硬邦邦。 另一首则是《插队有感》: 黄天黄地黄野鸡,插队下乡见人低。 打柴种地遥无期,回家难似蹬天梯…… 别说,这两首打油诗还听通顺,写得都是实情。 不过在赵建海看来,显然不是这么回事儿。 念完后,他继续发声道:“你这是对……,属于……,犯了……老实交代……否则……” 一连串词语飞出,连说十几分钟仍然没有停止。 突然,一声暴吼响起:“赵建海,我日怂你先人,你他妈没完没了了是不是?算什么东西,敢给大爷我扣个帽子……” 众人都没有想到,刚才还老老实实的尚志民会突然发怒。 只见他口中大骂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赵干事跟前。 没等对方反应过来呢,尚志民已经一脚蹬向肚子。 赵干事猝不及防,一声惨叫,捂着肚子弓下腰。 尚志民显然深得打架的精髓,一旦动手,便不给对方留下任何反击的机会。宛如暴风骤雨般,耳光与拳头起飞…… “尚志民,你想干什么,住手!快,快拦住他……”此刻,王延强终于反应过来,急忙冲远处民兵下达命令。 王满银无语看着对方:你这表现有点明显了,明明自己离的更近好不好。 “住手,尚志民别犯浑!快把他们拉开……”王满囤也着急万分,站在原地大声呵斥。 “尚志民,你这是对……报复,等着,我马上上报,绝对不会轻饶了你。”赵建海一边护着身体躲闪,一边出声威胁。 “赵建海,有本事咱俩单练,爷爷我让你一个胳膊……背后使阴招,算什么东西。”直到有人上前拉架,尚志民依然在破口大骂。 “反了,反了,堵住他的嘴……” 赵建海退到安全地带,不断上蹿下跳。 不过配合上肿胀的脸庞,以及额头上的鲜血,怎么看都像气急败坏的样子。 “散会,散会,你们都赶紧走,这叫怎么回事儿。”这时,王满囤彻底清醒过来,冲着看热闹的众人连连驱赶。 会开成这个样子,他也有些头疼,不知道过后该怎么给上边解释。不管怎么样,赵建海都代表着公社。 不过这事儿牵扯到知青,自己同样惹不起。 他可是听说了,前不久县城附近某个公社的知青闹事,差点把一个工作人员的耳朵割下来。 上次开会时,有工作人员还特意强调过。对于知青们应该采取谅解的态度,整体以教育为主……只要不出大问题,好好教育改正错误就行了。 话说不及,罐子村就出了问题。 第一百二十四章 孙玉亭求上门 接下来的破事,王满银没有再参与。 这也是他不愿意在王延强手下工作的原因,一旦加入其中,很多事情就没办法再回避了。 自己不缺吃喝,也没想进步,何必惹麻烦呢。 好在尚志民有着知青的身份,即使被带到公社,赵干事和其他人应该不敢做的太过分。最多就是办学习班,对其进行劳动教育。 当然最重要是管住自己的嘴,否则早晚还会惹事。对于这一点,王满银向来非常注意的,公共场合向来随大流,别人喊啥自己也跟着喊。 倒是村里人对于赵干事挨打这事儿,非常喜闻乐见的。 出了饲养室大院,他们一个个兴高采烈谈论着,偶尔还能听到一句“打得好”。 群众眼睛是雪亮的,经过几次事情后,大家都看清楚赵干事的为人。除了口号喊得震天响外,内在啥本事都没有。 来到罐子村这么长时间,没有做过一件实事儿。 很多时候,胳膊肘还往外拐,能讨人喜欢才见鬼了。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王满银外派不过两天,想婆姨就想到了骨子里。 到家,梳洗完毕,看着被窝里白白净净的人儿,他感觉体内像隐藏着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 兰花是含蓄的,一双大眼睛深处包含着无限的情谊,宛如窑洞里盛开的芙蓉花。 不过王满银知道,自家婆姨心是炙热的,深深爱着他。 就像信天游里唱的那样:没吃没喝我不嫌,只要你在我眼跟前。满天星星颗颗明,我心上只有你一人。 “等等……”兰花突然推了一把,从被窝里坐起。 “又咋了?”王满银无语看着婆姨,不知道又有啥事儿。 就见兰花扭身在土炕头一阵摸索,拿出一个小小的纸片,上边还画着小娃娃。 他看着纸片,诧异问:“这是啥?” “我妈前几天特意求的,说灵得很,要压在枕头下边,这样我就能怀上了。”兰花解释一句,小心翼翼把纸片压到枕头下。 王满银再次很无奈感叹,即使火热年代,传统习俗依然有着顽强的生命力。不过他没责怪兰花,就当个心理安慰,反正也没啥影响。 “喵……” 窑洞外,传来一声猫叫,跟着打斗声响起。 最初王满银把两只小猫带回家时,还以为养不活呢。没有想到短短一个多月时间,它们就像滚雪球一样,迅速变大。而且愈发喜欢打斗,大晚上的也不安生…… “满银?”紧贴着丈夫,兰花感觉两个人变成了一个人。 结婚这么长时间,她对男人的爱意没有丝毫减少,反而越来越浓烈。 “咋了?”王满银轻抚着头发,光洁如缎。 “没啥,感觉就像做梦。每天有你陪着,真好!” 说着话,兰花看着近在咫尺的丈夫。 “我也是,” 很多时候,王满银都在想:如果没有兰花,自己在这个时代会过成什么样子恐怕真会守着空间,彻底摆烂…… 现在,肩上更多了几分责任。 其实他很享受婚后生活,每天自己上工忙碌,虽然有些劳累,但是很有意义。 收工回家,婆姨已经早早做好饭。 晚上吃过饭后,两人守着油灯读书。 一切简简单单,但是对于见惯了后世996福报的王满银而言,却非常的享受。 清晨,照例从叽叽喳喳的喜鹊叫声里开始。 王满银刚动下胳膊,女人就睁开眼睛。 “醒了?” “嗯……你压住我头发了。”兰花说着伸手,拿起枕边的肚兜。 “我来给你系,” 王满银心痒痒开口。 “别闹了,马上有人要来买东西……” 一番打闹后,王满银挑起水桶出门,兰花则张罗着做早饭。 天刚亮,远处山塬上染了一片红色,近处沟沟坎坎间依然有些发暗。 罐子村已经彻底苏醒过来…… 高高低低的院落里陆续走出男人们的身影。像是约定好的一样,纷纷提着水桶朝井边凑去。 排队时,王满银听了周围人的谈论,才知道昨晚事情还有后续。 把尚志民关起来后,赵干事犹不解恨。为了重新树立形象,他第二次带人闯入知青们所住的窑洞,把尚志民那一箱子书全部带走,打算作为证据送到公社。 而且为了让剩余知青明白严重性,赵干事又在窑洞里开会,让众人对尚志民进行深挖。 他却忽略了,这些知青本来就是一个整体。 刚才那场会就让刘向阳等人憋着火,此刻再被针对,众人态度自然不能算好,纷纷做出无声反抗。 赵干事登时怒了,又是拍桌子大吼,说话愈发不中听。 结果人家根本不吃这套,立刻抄家伙…… 如果不是跟随其他社员阻拦,恐怕赵建海还会挨次揍。 该! 王满银彻底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想立威都不知道找软柿子捏。就这人的水平和能力,如果放在后世网络小说中,绝对活不过三章。 不过王满银没打算参与,静静等待即可。 打好水后,他就担着朝家赶。 两桶水差不多有百十斤种,对如今的王满银而言,简直是小菜一点。爬坡翻梁,连大气都不喘一下。 到家门口,却见兰花正站在场畔上,陪着老岳父和孙玉亭说话呢。 大清早,他们怎么来了? 带着疑惑,王满银远远地打招呼:“爸,二爸,你们来了,咋不进屋?!” “满银,担水哩。我们刚到,玉亭有事儿找你。就说几句话,不进屋了。”孙玉厚有些不自然的开口。 听到这里,王满银就知道事无好事。他了解老岳父的为人,轻易不会登门麻烦自己,应该是被孙玉亭生拉硬拽来的。 “那也进屋再说,兰花,你去炒个地软鸡蛋,让咱爸和二爸在家吃饭。”王满银忙出声吩咐。 如果单单岳父一人上门,自然要好吃好喝伺候,再多炒两个菜也应该的。 至于孙玉亭……王满银对他始终看不上眼。更害怕做的太丰盛,对方好吃好喝后回去胡咧咧。 不过有了炒鸡蛋,招待客人绝对算可以了,任谁也挑不出理。 “满银,别让兰花忙,我们交代几句就走。”孙玉厚急忙阻拦到。 兰花见男人使了个眼色,也不多说,担起水桶朝窑洞里走去。 王满银再次请两人进屋谈事,结果老岳父说啥要站在场畔上,拉拽了几次都不管用。 末了,他还出声催促:“玉亭,你赶紧说事儿呀。” “满银,能不能借点鸡蛋?”孙玉亭倒是想进屋的,此刻也只能说明来意。 “借鸡蛋?!” 王满银登时有些无语,疑惑看着老岳父。 两人大清早跑到女婿家……就是为了借鸡蛋,这是什么操作? “满银,你也知道二爸我在村里担任重要职务。今年双水村交鸡蛋的任务,就是由我负责的。春上闹鸡瘟,村里母鸡也死了大半,这鸡蛋任务完不成了。田支书从供销社知道你们罐子村超额完成任务,就想掏钱买一些。放心,一个鸡蛋给你加一分钱……”孙玉亭解释道,难得脸上露出几分不好意思。 在石圪节公社这边,各村生产队每年除了有交猪任务外,还要交一定数量的土鸡、鸡蛋、羊毛、油料作物、草药等等。 其中,交鸡蛋是比较重要的一项任务,公社规定每人每年一斤鸡蛋。少交一斤鸡蛋,扣三斤口粮。 这个数量看着不起眼,一斤土鸡蛋大概有十个左右,一只母鸡一年能产一百枚到一百五十枚。 一户人家允许养五只鸡,理论上交几斤鸡蛋应该会很轻松的。 但……这只是理论上。 五只鸡也分公母,有些母鸡春暖花开落窝期间是不产蛋的。再加上鸡蛋可能被老鼠、黄鼠狼等动物偷吃,还有招待客人…… 更重要一点,供销社给的收购价格太低了。 在黑市,一个鸡蛋能多卖两到三分钱……别看只差两三分,十个就是两三毛钱,抵得上成年劳力半天的工分了。 对于农民来说,这也算一笔不小的收入。 也因此,很多胆大的农户攒了鸡蛋后,都会偷偷送到黑市卖掉。 当然之前因为没有出现鸡瘟,双水村的任务蛋倒可以按时完成。今年不同,一场鸡瘟将村里的土鸡干翻了大半。 倒是罐子村有王满银家代销点存在,背靠三个村子做后盾,日常收购鸡蛋根本不用发愁,再加上空间出产的鸡蛋。所以村里的任务已经超额完成,上次还获得了表扬。 不过双水村就难了,眼看着供销社发来通知,田福堂等人才着急起来。 经过一番商量后,他们把主意打到孙玉厚这个女婿身上,委派孙玉亭过来商量。 孙玉亭知道自己没多大脸面,又拉上大哥帮忙。 双水村还能找到王满银门上……有些生产队为完成交售任务,甚至会派人去黑市买高价鸡蛋,然后平价卖给供销社。 只是今年由于鸡瘟,就是去黑市恐怕也很难买到充足的鸡蛋。 听完弟弟的讲述,孙玉厚动了动嘴,却没吭声。 从内心里,他当然希望王满银能同意,毕竟这关乎双水村很多人家的口粮。 不过孙玉厚也不愿意女婿为难,索性决定当个哑巴,两边都不帮。 一月总结+感谢名单 首先向一直跟读本书的朋友们汇报一下成绩,应该说,很令我满意。 本书首订一千八百多,上架十天左右时,均订已经超过三千。 当然,这个成绩和其他人比起来根本不算啥,但是对我个人而言,很激动。 感谢各位的一路相伴。 相信很多朋友都知道,最初本书成绩并不怎么样,当时我很没自信,一度打算发完两章存稿就太监的。 另外发书不久,我就开始发烧,接着咳嗽,快两个月了,到现在还没有彻底恢复。期间找医生开过三次药,排了三个胸片,最后还输了一次水…… 说起输水,冬天血管比较脆,加上我人比较瘦,输一次水,平均挨两针。最后勉强输了五天,两只手上扎的没地方了。 咳嗽没好,又开始拉肚子。 到现在还间断轻声咳嗽,我也不想再来回折腾,就这样慢慢恢复。 继续回到本书,因为是年代日常文,很多东西不能写,所以整体比较平淡。以后也是类似的基调,大家要有个心理准备。 我不是六七十年代的人,对于那个时代的印象一部分来自长辈回忆,另一部分来自网络资料(占比百分之八十)。 所以对于一些细节,肯定会有错误。 但我要说的是,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一般有人留言评论说书中某个价格或者数据出现错误,我都会继续查找求证,争取得到更多的资料佐证(肯定还有错的,这个不能否认)。 比如彩礼钱,曾经被很多人质疑。我看到的资料估计能有十几万字(甚至更多,没具体统计),现在摘抄的资料有近百条,一万多字,其中包含采访视频、省志、县志、地方志、小说、回忆录等等。 这些都在向我说明,路遥先生在小说中写得数据应该符合当时当地情形的(有人认为是艺术处理效果,个人不觉得是这样)。 甚至,这种彩礼当地被称为“官礼”,可以想象这两个字是什么概念。 而且在查资料时,发现当地关于彩礼有个神奇的现象。如果嫁给商品粮,是可以不要或者少要彩礼的。反之就算两情相悦,也必须出彩礼,为此拆散了不知道多少人。 信天游里一半的苦情,几乎都和男女被拆散有关。 另外一个现象,很多回忆录里都会提到“光棍”,从侧面也说明当时终生不能娶妻的男人多。 还有一些物品的价格,有人认为高,有人认为低。 其实我们应该分清楚两个概念,一个是供销社价格,一个是鸽子市价格。一个要票,一个不要票。 在不同时间点,这两个价格相差是巨大的。 你能想象最贵的时候,在鸽子市,一个馍卖一元钱,一斗麦子(30斤)卖一百元。 另外,还有一些事情,各地处理也有很大不同。 啰里啰嗦说这么多,就是想告诉大家,我真的在很用心写书。 很多数据不是一拍脑袋,就凭空想出来的。有时候查一个价格,往往需要一两个小时,这也是本书没办法写快的原因之一。 再次感谢本书各位朋友对本书的支持! 尤其感谢“大音兮声”朋友,指出了我很多错字(每次我都是检查一遍再发的,可是总有些看不到)。 附上架后打赏名单: 清闲散人2022 08a 杜子咕咕叫 酒薄不堪醉 连山易 书友 sl55 书友 晕倒的天堂鸟 我是珊珊 书友 书友 第一百二十五章 妖孽的大黄 “二爸,你之前不是教育过我,‘做人要堂堂正正,脑袋里不要只想着钱,要对得起村里和供销社的信任。不能弄虚作假,否则会犯错误的。’你说……我加价卖给双水村鸡蛋,算不算弄虚作假?”王满银满脸笑容的反问。 实话实说,他对这个所谓的二爸根本看不上眼。平时喜欢唱高调,大讲道理。事到临头,却又说一套做一套。 单这一点上,简直算得上双水村的赵建海。 在村里走一路,不知道有多少人背地里骂。 当然孙玉亭比赵建海还是强一些的,至少脑子够用,称得上田福堂的贴身狗头军师。 “这个,这个……”孙玉亭更加尴尬,嘴里像含了个球,吞吞吐吐半天说不出话。 通过几次交流,他早知道大哥家的女婿不简单,说话喜欢往心口窝戳。 自己单独找上门的话,人家可能不给面子。 所以这次来时,他特意攀上大哥。却没有想到,依然闹了个大红脸。 其实王满银没打算怎么着,就想让对方吃瘪一下而已。毕竟旁边还站着老岳父,肯定要给几分面子。 所以嘲讽几句后,他就话锋一转:“二爸,加价出售鸡蛋属于投机刀把(非错字),要是被人发现,咱们两个都说不清楚。你看这样好不好,下次我去供销社交鸡蛋时,点明超出部分算双水村的任务,你们村也可以派个人跟着记账。” 双水村也算诚意满满,一个鸡蛋加一分,相当于一斤鸡蛋加一毛。王满银最近收了百来斤鸡蛋,算下来能挣十块钱。 不过这种明显会落下把柄的事情,他再傻都不会做。还不如把额度大大方方送出去,能给老丈人家攒些人情。 “真的?那可太好了。”孙玉亭原本做好被拒绝的准备,没有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 闻言,孙玉厚也露出几分欣慰。 “那就这么说定了,咱们赶紧回去,等下还要上工。” “爸,兰花马上把饭做好。你们要是回去,不让双水村的人戳我的脊梁沟子……” 王满银哪里会让岳父离开,赶忙伸手拦住。 “我来的时候,你妈都做好饭了,还在家等着呢,” 说一千道一万,老爷子不想在女婿家吃饭。开春到现在,人家已经照顾的够多了。数遍十里八村的女婿,都没这么好的。 如果不是弟弟一个劲儿在耳朵边唠叨,他根本没打算过来。 “爸,就是普通饭菜,随便对付一口。再说,还有二爸呢。” “哥,一个女婿半个儿,满银也是实心实意孝敬你,咱们就吃一顿。” 孙玉亭立刻顺着话茬劝道。 隔着十几米的距离,他都闻到炒鸡蛋香味,自然不愿意回家喝高粱面糊糊。 孙玉厚瞪了弟弟一眼,最终还是点头。 长兄为父。 孙玉亭五岁那年,父亲就病亡了。母亲是个小脚,根本无法出山干重活。年轻的孙玉厚便早早承担起家庭重任,一手把弟弟拉扯大。 为了能让弟弟有出息,他还省吃俭用供对方读到高中毕业,而后更托人在钢铁厂找了个工作。 在心里,老爷子始终存着几分溺爱,把弟弟当孩子看待,否则也不会跟着过来。 上午还要出工,王满银就没拿酒。 除了一盘地软炒鸡蛋外,也没有其他啥菜。 干饭是高粱窝窝,一人两个。 孙玉亭拿着窝窝刚啃两口,忍不住眼睛一亮:“满银,你家吃起来有股甜味,加了糖?” “二爸,你是饿狠了,吃啥都觉得香。”王满银淡定的回答。 他自然不会告诉对方,这些高粱窝窝的原材料来自空间,口感要比普通的好一些。 孙玉厚倒没觉得有啥甜味,吃饭速度很快,生怕上工太晚会扣工分。 送家人离开后,兰花立刻有些担忧的问:“满银,你把收的鸡蛋算到双水村,不会犯啥错误?” “放心,咱们又没加价,最终都是卖给供销社,不会有人说啥的。”王满银笑着安慰。 只要收购任务完成,人家根本不管鸡蛋从哪里来的。 “那就好,”兰花松了口气。 开过几次会后,她也有些害怕,愈发觉得丈夫之前的叮嘱很正确。 很多时候,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什么事情,或者说了话会惹上麻烦。 像昨天晚上的尚志民,就因为几张废纸。 安慰过后,王满银就离了场畔。 至于兰花,利索将锅碗刷干净后,又拿着铁锨在粪堆里挖蚯蚓,准备等下配合着刷锅水熬蚯蚓汤。 最初听丈夫说蚯蚓能够加快猪生长速度时,兰花有些半信半疑。 不过喂了将近一个月时间,好像真有点用。 自家这头花猪明显要比其他人家的生长速度快不少,而且看起来身段溜圆溜圆的,准能长个大块头。 王满银抵达工地时,远远就见不少社员围着鱼塘打转,不时冲水面指指点点。 对他们而言,养鱼绝对属于个新事物,罐子村这颗卫星算初步放出去了。 当然,二队打的口号是“种植水稻,增产增收”。 由于手扶拖拉机的加入,土坝修建速度远超预期,短短一个多月,已经完成大半,算进入收尾阶段。 不过现在有一半人手被王连顺调走,开始平整新开发出来的十多亩川地。种植水稻不同于旱庄稼,需要垒高田埂蓄水,为接下来插秧做准备。 另外刘向阳也多了个头衔,那就是农田看护灌溉管理员。 虽然水塘里的鱼苗很小,但也要防备有人偷。再小的鱼苗也是一口肉,人饿发急了,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另外稍后还要管理稻田浇水灌溉,同样少不了人手。 所以王连顺找会计商量了一下,便决定除刘向阳外,再找个人值夜,一年多加300个工分。 至于看护房,稍后可以让人在土坝旁搭建一个草棚子。现在4月末的天气,晚上能有七八度,人住在里边倒不觉得寒冷。 对于值夜这活儿,王满银完全没兴趣。有那功夫,搂着婆姨不香吗。 这种事情比较适合二队的光棍做,反正晚上没人暖被窝,不如多挣些工分。 他这边正想着,却听到坝上有人兴奋地喊道:“满银,赶紧上来,看你家大黄!” 大黄怎么了? 带着疑惑,王满银赶忙爬上土坝。 远远地,就见大黄沿着崖沟缓缓走来,嘴里还叼着一只肥硕的野兔。 “大黄真是条好狗,这大半年,最少捉了十只野兔?” “说少了,冬天撵兔子的时候,单它一个就捉了五只,还不说后来零星捉的。” “也不知道我家狗怀上大黄的种没……” 对于村里人的称赞,王满银早习以为常。 大黄确实是条好狗,尤其在空间食物不断喂养下,这家伙的变化很大。无论身体素质和智商,都远超村里其他同类。 王满银平时根本没有对大黄进行过刻意训练,却惊讶发现它能够领悟很多复杂的口令。 蹲下、卧下、追击……这些已经属于基本操作,这家伙可以非常准确的完成。 前端时间,王满银试探着下达命令,让大黄给自己取鞋子。 土狗竟然真的跑回窑洞,从圪崂里叼了两只棉靴放到主人跟前。 这波操作,着实让他吓了一跳。 当然对比后世那些经过专门训练的狗狗,大黄的表现并不算特别突出。有研究证明,某些狗狗的智商甚至和七八岁孩子不相上下。它们能够做到的事情,远超乎人类想象。 不过在罐子村,根本不允许有这样牛逼的狗存在。大黄的行为还是有些过于妖孽了。 也因此,王满银从未在人前显摆过。 即使如此,大黄的表现依然很抢眼。惹得村里人羡慕不已,纷纷为自己家的狗子招亲。 从开春到现在,大黄的后宫暗中不知道扩大多少。 在一片称赞声中,这家伙跑到主人跟前放下野兔,摇着尾巴显摆。 王满银拍了拍土狗脑袋以示鼓励,随即便把它赶走。 看到野兔,王连顺立刻凑上来道:“满银,最近大家都缺油水,不如这兔子让王长寿拾掇了,中午咱们好好吃一顿。兔皮还算你的,另记十个工分!” 见周围人期待的眼神,王满银干脆利索点头:“没问题,” 人家为了修建土坝,连生产队的储备粮都动了。自己只出几斤兔肉而已,没啥不舍得。 一听中午有兔肉吃,大家的干劲儿明显高涨不少。 几只兔子剥了皮,最多能有三四斤肉。工地上二三十号劳力,平均下来,一人也就吃两块。 不过对他们而言,能够搭个荤腥都是好的。 其实为了让劳力们吃好,王连顺也算想尽各种办法。从开春的大雁肉,再到猪大肠,还有狼肉……油水一直没断过。 关键大家干得都是重体力活儿,肠胃消化特别快。每次午饭几筐玉米高粱黑窝窝,都能被吃的一干二净。 最开始的时候,王连顺还打算不限量供应。后来被大家的架势吓到,才规定一人只能吃三个。 就这三个窝窝,也有很多不舍得全吃光。他们偷偷揣在怀里,等放工的时候带回家。 对于这种事情,王满银只能一声叹息,也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让罐子村的人不再饿着肚子。 第一百二十六章 黄土高原的贡品 几斤兔肉挣十个工分,引得不少人羡慕不已。 不过对王满银而言,聊胜于无,完全没怎么在意。 倒是旁边的王清明动了心思,立刻出声问道:连顺哥,是不是只要弄来肉,都能加工分? 啥意思,你也能弄来兔子肉?看链子嘴如此模样,王连顺惊奇问到。 旁边有人以为王清明也打算带着土狗捉野兔,忙劝道:清明叔,可别想吃小鸡屁了。就你家那黑狗,撵人都费劲,还想追上兔子。 黄土高原地形复杂,土狗的速度根本发挥不出来。除了大黄,村里很少有土狗能够经常捉到野兔。 不是兔子,黄鼠肉可不可以?要能抵工分的话,我中午就去挖。先说好,到时候黄鼠皮归我……王清明眼睛里透着狡黠的光。 现在挖黄鼠,这东西刚出来没几天,是不是有点早了?不好找呀。 王连顺犹豫着开口。 你别管,就说给不给工分?王清明显得很有信心。 行,四斤黄鼠换十个工分。王连顺点头答应下来。 黄鼠肉也是肉,只要能让工地上的劳力们吃些油水,加几个工分没啥。尤其开春的黄鼠,胖乎乎肥嘟嘟的,能熬半斤油。 当然,冬眠前的更肥。 王大哥,啥是黄鼠……黄鼠狼,你们在讨论吃黄鼠狼?闻言,旁边等待装土的刘向阳惊讶问道。 不是,是地里的一种鼠类。又叫大眼贼、豆鼠子。这东西样子很像野兔,不过耳朵很短,小的一斤左右,最大能有二斤重。一到夏天,它们会成群结队跑出来偷吃苜蓿。要是放任不管,几天能毁掉一亩地。秋后还会偷其他庄稼,特别玉米、谷子、黄豆地里,经常能够看到黄鼠洞…… 提起黄鼠,王满银非常了解。这东西学名叫达乌尔黄鼠,也是黄土高原农民少有可以自由吃到的肉食之一,而且比野兔更容易捉到。 一般夏秋季节,十里八村的农民都会漫山找黄鼠洞。夏季直接用水灌,秋冬季节拿铁锨钉耙挖,顺带还能弄到不少粮食。 运气好的,一个黄鼠窝能挖到十多斤。一天挖四五个黄鼠洞,就是几十斤粮食。 对于现在的农民而言,自然是一笔丰厚的收入。 当然仅限于农田边的黄鼠洞,那些偏僻地带的洞穴,里边很少有粮食,大多存储是各种野草灌木种子。 早些年饥荒时期,罐子村附近的黄鼠几乎被挖绝了。 不过这玩意儿繁殖速度快,一窝能产七八个崽。所以它们一直没有真正消灭,顽强的给人类提供肉食来源。 鼠类,这东西真能吃?刘向阳只感觉喉咙有点恶心,立刻想到在窑洞里遇到的那些脏兮兮的家伙。 当然能吃了,黄土高原自古以来就有吃黄鼠的传统。在古代的时候,这东西还曾被当成御食贡品,专门供给皇帝享用的。为此,地方上成立有捕捉黄鼠进贡的机构。… 附近的知青们,脸上都带着怀疑。 汪立成更连连摇头:真的假的,吹牛,我不相信!? 不相信的话,有机会带你们去原西县城外看看,那里有几块古代石碑,上边记载有这事儿。不过早几年,碑被砸了,文字还能够辨认…… 王满银没有说假话,古代很长一段时间,黄鼠被当成一种珍贵的肉食。 辽代和元代时,这东西一直是贡品。 更夸张的是,元代宗庙仲秋祭品中也有黄鼠。为了专门供皇室享用,还下达命令设立保护区,置官守其处,人不得擅取也。 到了明代,同样被达官贵人们的追捧,很多人以吃 黄鼠为荣,被称为时珍。明成祖庆贺宁国长公主生辰,曾赐钞五万贯,黄鼠一千个…… 在京城最贵的时候,一只黄鼠能卖一钱银子。这个价格当时可以购买一个成人一月的口粮。 就算现在石圪节鸽子市里,同样也有黄鼠出售,而且价格不低。 王满银之所以对黄鼠这么了解,一方面是前身的记忆,另一方面则是在后世亲口吃过。 上大学时,同寝有个西北好友,在外边租房居住。有年寒假结束,对方说从老家带了特产过来让他品尝。 等王满银赶到租房处,好友已经把菜做好,红烧了一大盘子肉食。王满银当时以为是野兔肉,也没有多问,只感觉味道很香很特别。 等两人把一盘子干完,好友才问他知道刚才吃的什么肉吗。 王满银几次都猜错,等对方揭晓答案是黄鼠肉,他差点吐出来,为此还特意上网查过。 才知道黄鼠其实并不是老鼠,应该属于地松鼠的一种。有些地方一直有人吃,一斤卖到八十多块呢。 东西已经进肚子了,总不可能真吐出来。 王满银只能安慰自己,这玩意儿就相当于南方的竹鼠。不同的是,一个吃庄稼嫩草,一个吃竹根。 当然,后世专家一直强调非饲养的东西不能吃。 对此,王满银不知道该说啥好。 尤其在这个时代,对于连肚子都填不饱的农民来讲,食品安全实在太过于模糊了。 就好像有专家说方便面不健康,很多网友对此嗤之以鼻,都他妈穷到吃方便面了,还在乎健康。 当然对于田鼠……王满银一直敬而远之,过不了心理这一关。 这种妥妥的双标,也只有他能做出来。 等灌黄鼠,我也过去看看…… 难得有热闹可凑,刘向阳自然不打算错过,特意交代到时候喊上自己。 有了一只野兔打底,中午的饭菜比往常丰盛许多。 王满银照例盛了大碗菜,外加几个黑窝窝。 他刚要找个地方吃,又被王连顺和王延强拉到没人的地方。 满银,向阳给我们说了去原东县的事儿,北边草原的绵羊真这么便宜?王连顺夹了一筷子兔肉,压低声音询问。… 买回一只绵羊,杀了吃几十斤肉,最后还能赚钱。这种好事儿他当然动心了。 旁边王延强也满脸期待。 连顺叔,肯定是真的。关键距离太远,沿途肯定有人检查,恐怕不大好运回来,如果村里开证明,应该没多大问题……王满银开口回答道。 现在各地实行严格的统购统销,农副产品不能跨区域流动,更不能私下交易。 如果私人去草原买羊,肯定要犯错误的。而且开着手扶拖拉机买,有些过于明目张胆了。 所以这件事情要想做成,只能由村子层面出具介绍信。 即使如此,也不见得保把。 回头我找满囤说,他肯定会同意。如果能买几十只羊,咱们今年生猪任务就轻松了……就算五只羊抵一头猪也划算。 在石圪节这边,交任务猪一直是个老大难的问题。去年因为闹猪瘟,各村任务完成的都不理想。 无奈之下,公社才开了个口子,允许各生产队用绵羊代替。 根据绵羊大小,一般都是四只抵一头猪。 为此,去年罐子村绵羊卖了一大半,连过年都没舍得杀羊。双水村更惨,据说差点把绵羊抓绝种了。 按食品站收购生猪给的价格,最差的丙等猪,一头也能卖四十多块。从草原买来绵羊,四只才 二十五块。 如果用来抵任务猪,实在太划算了。这笔账,王连顺心里算的很清楚。 年年养猪都折腾,很多人家不情不愿,王连顺还要来回说好话。如果这事儿能成的话,今年二队任务绝对可以顺利完成,说不定还能拿到公社的奖励。 连顺叔,你想什么呢,哪有这种好事儿。你以为公社的人傻呀,不知道各村闹没闹猪瘟。再说咱们村有猪不交,单单赵建海那一关就过不去。 这个白鸡屎,被揍轻了,王延强又低骂了句。 不过咱们买些种羊还是可以的,王满银又把之前那套说辞讲了一遍。 行,我这两天找满囤商量一下。如果成了,你和向阳再跑一趟, 王满银点点头。 让其他人去草原,自己也不放心。 有乌恩其这个朋友,买羊能少生很多事情。 三人正事儿聊完,就圪蹴在背风的地方吃饭。 碗里多了几块兔子肉,吃起来格外香。尤其王寿长做菜,一般齁咸齁咸的,很符合干活人的胃口。 吃完饭,差不多有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王满银刚准备找个人扎方消磨时间,又被王清明喊住。 满银,我准备去灌黄鼠,想用用你家的狗……到时候分你一张黄鼠皮,咋样? 黄鼠也是挖洞居住,洞穴构造比老鼠洞还要复杂许多。除了真正居住的洞穴外,它们还挖有很多迷魂洞,又叫假洞。 少则两三个迷魂洞,多的能有十几个。 如果没有经验的人,忙乎半天所挖全是迷魂洞,里边啥也没有,纯属白费力气。 就算找到真洞,也没有那么容易捉住黄鼠。这玩意儿的洞穴能有一两米深,四五米长,里边还有横七竖八的岔道口。 挖的时候一不小心,便会被堵住真洞。 不过用水灌的话,没那么多事儿。 只要防止黄鼠出动逃跑即可,这其中大黄就派上用场了。 行了,清明叔,既然你发现的黄鼠洞,我不要了,跟上去看个热闹就行。 黄鼠皮供销社有收购,秋冬季节一张皮八分钱。现在不是季节,一张才五分钱,王满银根本看不到眼里。 山区农夫 第一百二十七章 大黄的异常反应 前身倒捉过黄鼠,不过对王满银而言,这还是第一次亲身经历,也分外觉得新鲜。 所以听王清明提起,他立刻点头同意。 正好工地上不缺水桶扁担,两人从鱼塘里挑了四桶水,带着几个知青浩浩荡荡出发。 其他劳力干半天活,身体累够呛,也没兴趣跟着凑热闹。 到家门口,王满银给兰花打了声招呼,又将大黄喊上。 途中,王清明交代了发现黄鼠洞的位置。 都在二队农田附近的台塬上,距离并不算远,只是位置比较隐蔽。换做往年,这些洞穴早被其他人发现了。 今年由于修土坝,二队大部分劳力都在工地忙乎,平时很少上塬查看,所以让他捡了个漏。 刚爬上第一处台塬,没等王清明指点具置呢,大黄那边已经有了反应。 这家伙拱起身子,做出扑窜的姿势。 有动静,见大黄这副模样,王满银立刻抬手让众人停下。 这一处是队里留的春地,豌豆刚长出几片嫩叶。 放眼望去,一片空旷,众人视线一览无余。 王清明扫视几眼,悄悄拍了下王满银肩膀,低声道:我看到黄鼠了,就在东边那棵酸枣树旁边。看到没,正在晒草呢。 顺着对方所指的方向,王满银立刻看到一个土褐色的家伙,此刻正半直立着身子,用尖牙对着一根独杆蒿草啃噬。 短短几秒钟时间,它就把蒿草给咬断,然后拖着朝不远处爬去。 我去,这东西干啥呢?谢连生看到黄鼠后,不由得惊呼。 黄鼠这东西耳朵特别灵,听到有异常动静,随即嘴巴里发出吱吱的惊叫。同时急速朝旁边荒草跑去,转瞬不见。 我不知道黄鼠能听这么远谢连生自责的开口。 没事,进洞了更好,反正打算用水灌。王满银安慰一句,解释道,刚才是黄鼠晒草,为繁殖后代做准备呢。 黄鼠的习性和很多地松鼠类似,除了挖洞外,还会在洞里铺草做窝。 不过经过一个秋冬,它们原本的旧窝发霉变质,不暖和了。有些讲究的黄鼠在求偶后,会专门用新干草为配偶做窝,布置产房。里边特别干净,甚至还带有卫生间。 而且产下幼崽后,黄鼠为了防止被其他天敌一网打尽,还会把幼崽分成几组,分别安排在不同的居住洞内。 总之,这是一种非常讲究的动物。 不过这些事情,王满银就没必要说了。 我去,真的假的,这种松鼠还会晒干草? 你要不相信,等下可以自己挖一个试试。不过做好准备,最少要挖半天。王清明接口道。 还是算了……听说要耗费半天功夫,谢连生果断摇头。 王清明将水桶放下,先拽些野草将洞口彻底阻塞。 而后,他从刘向阳手中接过铁锹,围着洞口挖掘出一个漏斗状浅坑。接着,朝里边倒水。… 虽然黄鼠在地下居住,却属于一种喜欢干旱的动物,本性特别怕水。 只要找到主洞用水一灌,它们十有八九就会落荒逃跑。 随着王清明将一大桶水缓缓倒下,洞口立刻显示被灌满。 没两分钟,就有咕嘟咕嘟的气泡冒出。 大家都别吭声,黄鼠要出来了!!王清明急忙出声提醒,随即蹑手蹑脚朝洞口走去。 没等他抵达洞口,已经有个湿漉漉的脑袋伸出来。 随即,小家伙窜出洞穴,撒腿朝远处农田里狂奔。 大黄! 王满银一声令下,土狗飞速冲出。 黄鼠的奔跑速度远不如野兔,只逃出十几米远,就被摁在抓下。 大黄张口咔嚓一下,潇洒叼着回来显摆。 王清明依然守着洞口,没敢有丝毫放松。既然雄黄鼠开始晒草,理论上洞穴里边还藏有一只母黄鼠的……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的。 果然,刚等半分钟,又见洞中不断冒泡,另一只脑袋出现。 这次王清明,没等这家伙睁眼,拇指和食指已经飞速落下,恰好卡住黄鼠的脖颈,而后使劲拽出,狠狠往地上一甩。 随着两只肥美的猎物收入水桶,王清明显得有些意气风发。他大手一挥道:走,带你们去下一个洞穴。 两只黄鼠杀了能有一斤多肉,只要再灌一个洞,10个工分就到手了。 这玩意儿捉起来挺有意思,等下也让我试试。看过捕捉黄鼠的过程,刘向阳很有兴趣的开口。 就你,算了,王清明连连摇头。 捉黄鼠看起来简单,却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做,讲究技巧的。 兔子急了还咬人,黄鼠同样如此。只能趁这家伙冒头的瞬间捕捉,动作稍微慢上几秒,就可能被咬到手指头。 轻则手指流血,严重的被咬掉大块肉也不是稀奇事儿。 现在村里人都知道,知青们都是宝贝疙瘩。万一出啥事儿,自己也担待不起。 等几人来到第二处台塬时,才发现这里的黄鼠洞超乎想象。 他们一通搜寻,在方圆几十平方米内共找到十个洞口。从痕迹看,应该都是刚挖新洞。 太好了,最少能捉二十只黄鼠。 想多了,这里边只有一个真的,其他都属于迷魂洞。王清明给知青们泼过冷水后,又扭头道,满银,考考你的眼力,看能不能找到真洞。 他找黄鼠洞有诀窍,能够轻易分辨出假洞真洞。不过这项能耐,自然不会轻易告诉其他人。 简单,大黄…… 王满银没打算亲自寻找,直接带着大黄出马。黄鼠日常在真洞里边生活,洞口肯定会留下浓烈的气味。 对大黄而言,找起来不要太容易。 在主人指挥下,这家伙很快在一个洞口前停下。 王清明很是无语:日怂的,你家这狗也太气人了。… 自己观察半天才发现真洞,结果人家闻着味就找到。 假洞越多,说明黄鼠越大,尤其主洞洞口的形状,估计能有一斤多,咱们有福气了!! 王清明总结几句后,接下来又是同一套程序。先围着洞口挖凹槽,然后灌水。 不出所料,越复杂的洞穴构造,里边藏着的黄鼠块头越大。 当王清明提着一个肥嘟嘟的家伙起身时,显得异常兴奋。 下一秒,他又大叫到:满银,第二只要出来了,快抓! 王满银却没打算动手……有大黄在旁边,根本不用自己冒险。万一被咬伤了, 还要花钱打针。 看着一只湿漉漉的家伙逃出,旁边的大黄立刻急追过去。又是几个窜身,成功抓获将猎物带回。 两个黄鼠洞完美搞定,时间也差不多了。 众人商量着从另一个方向下台塬,抄近路回工地。 结果刚进入崖沟,大黄突然停下,身子拱起,发出低沉急促的声音。 这模样,和发现黄鼠时形成鲜明对比。 王满银立刻领悟,急忙制止住众人道:都停下,前面有……猎物!可能是狼! 他本来想说有 危险的,话到嘴边改口。 这也是大黄另一个表现妖孽的地方,会根据发现猎物的大小做出不同反应。 上次如此模样,还是发现野狼尸体。 不会真有狼? 王清明顿时紧张起来,下意识抓紧手中的扁担。 刘向阳则举起铁锹。 剩余知青见没有武器,直接取下水桶空水桶挡在身前。 王满银倒没有过分惊慌,就算真遇到狼也不怕。黄土高原的野狼一般是单独或者夫妻档。 它们发现人群,往往会主动后退离开。 心里想着,王满银凝神朝前方查看。由于前端时间刚下过一场大雨,崖沟里稀疏的野草明显旺盛不少,一些白蒿快有膝盖深了。 不过真有一头狼躲在其中,还是很容易被发现的。 结果几人等了足足两分钟,并没有看到任何异常。大黄仍然显得很紧张,不断冲主人低吼着。 王清明忍不住出声道:满银,啥也没看到呀,大黄不会闻错味儿了? 一直等待也不是个事儿,马上还要上工呢。 咱们过去瞧瞧,大家小心点!!对于大黄的反常表现,王满银也有些不解。 就这样,众人小心翼翼朝前走去。 刚走几步,王清明突然一声大叫:我的妈呀! 伴随着话语,他跳着往回跑。 咋了,咋了!?王满银急忙止步,随即头皮发麻。 他终于知道,大黄为什么不断低吼提醒了。 我,日!刘向阳更是觉得后背冷飕飕的,忍不住朝后退。 剩余几个知青,同样小心翼翼做出类似反应。 就见前方两米外向阳坡面一条裂缝里,密密麻麻蠕动着大团大团的长虫。长虫属于黄土高原的土话,就是人们常说的蛇类。 大部分人在野外遇到蛇类并不会特别害怕……尤其这个时代,也算一种肉食。如果只有一两条,王清明可能打死吃肉。 可眼前场面不同,长虫几乎将整个缝隙占据,足足有二三百条。 近在咫尺,给人的视觉冲击力可想而知。 此刻,王清明脑海里冒出神神叨叨的东西。如果不是几个知青在旁边跟着,他差点就跪在地上来段唱词了。 不但王清明,连知青们也被镇住。如此规模的蛇类群聚场面,他们同样第一次见到。 山区农夫 第一百二十八章 有毒?! 震惊过后,王满银倒是很快恢复镇定。 在后世网上见惯了各种不可思议的神奇场面,他的接受能力远比其他人要高很多。 说到底,这不过是一群蛇类从冬眠中苏醒,聚在一起晒暖而已。东拉河边偶尔也能见到条蛇盘成一团,只是眼前数量有些多。 后世曾广为流传的世界最大蛇海,同样由成千上万的红边袜带蛇聚在一起晒暖形成的。那场面才叫一个壮观,每年引得无数游客争相观赏。 如果换成几十年后,罐子村这处崖沟或许也能成为一个奇景。 此处王满银之前来过多次,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为什么现在会有如此多蛇聚集晒暖,他也说不清楚,毕竟自己不是动物学家。 下午还要上工,众人一直停在原地也不是个事儿。 王满银发现蛇群大多集中在向阳的崖沟里,其他地方基本看不到,就扭头冲几个同伴道:咱们走,从旁边绕过去, 这时,旁边传来谢连生颤抖的声音:王大哥,别走!救命……我被蛇缠住了,不敢动! 近处几个知青听到这话,纷纷低头朝谢连生脚下看去。 随即他们带着惊恐,慌忙撤身后退。 就见谢连生的脚脖子上,缠着一条大拇指粗的土灰色斑点蛇,正丝丝吐着芯子。 他好像彻底傻掉,身体不住哆嗦着。 别乱动,我帮你把蛇捉掉…… 对待普通蛇类,王满银真不怎么怕,甚至有些觉得亲切。 上小学时,他还曾经养过这玩意儿。为了显摆,他用塑料瓶子装着带到班里,上课的时候偷偷给同桌看。 结果被正在讲课的女老师发现,以为两人在摆弄玩具。对方把手伸到桌前,满脸严肃的让他们让玩具当场交出来…… 直到现在,王满银还清楚记得那一声高亢尖锐的叫声,差点把教室玻璃震碎。 他们班级紧挨厕所,校长恰好在蹲坑,还以为出了大事儿,更吓得提着裤子往外冲! 此事带来的后果很严重,他和同桌各挨了五十竹棍。 接着,又让叫家长。 当时农村小学的老师是真打,并非做做样子。王满银清楚记得,自己的双手肿了一个星期都不敢拿笔。 同桌受了无妄之灾,曾埋怨整整半个月,后来还是他用一包唐僧肉让两人重归于好的。 在几人注视中,王满银手持扁担钩,轻松摁住蛇脑袋,而后伸手捏住。 不同于南方,陕北的毒蛇很少。 除了大名鼎鼎的野鸡脖子外,其余一般都是无毒蛇。 眼前这种麻条长虫,学名应该叫白条锦蛇,虽然模样看吓人,但同样属于无毒蛇类。 其实换成其他地点,谢连生也不至于如此害怕,关键旁边不远处还有大群蛇类围着呢。 此刻的心理压力可想而知,双腿差点站立不稳了。… 王满银捏着蛇头,轻轻拉扯。在脑袋被禁锢的情况下,这东西很快松开谢连生的脚脖子。 没等蛇躯缠住自己的手腕,王满银已经用另一只手拉住蛇尾巴。 蛇怕一抖。 他起身抓着尾巴甩了两下,就让这家伙变成了软线,随即扔到蛇堆里。 走,赶紧走,都看着点脚下。王清明松了口气,急声催促。 众人也没敢再逗留,特意绕到背阴的一侧崖沟行走。整个过程小心翼翼,生怕再有一条蛇窜出。 刚走出崖沟,谢连生扑通一下,毫无征跌兆坐在地上。 什么情况?不会蛇毒发作了?刘向阳吓一跳 ,急忙伸手拉扯对方。 别拉了,我腿发软,使不上劲儿。谢连生有气无力的开口。 这情况,把王满银也吓得发毛。不会自己记错了,白条锦蛇也有毒?! 他没敢再耽搁,赶忙让谢连生伸直小腿,而后顺着裤子往上捋。也幸亏对方现在裤子比较单薄,要是还穿着棉裤,想捋都没办法。 结果王满银把裤脚都快挽到膝盖了,却始终没看到明显的伤口,倒是在裤缝边沿发现了一只跳蚤,黑红黑红的,比黑芝麻还大。 没等他伸手捉,已经蹦不见了。 对此,王满银有些无语,感觉知青们越来越被这片黄土地给同化了。 刚来的时候,这些人见到跳蚤虱子立刻大呼小叫,还特意跑到公社买敌敌杀虫。 现在倒入乡随俗,能把跳蚤养的这么肥,也算种能耐。 你感觉咋样儿? 王满银仔细检查一遍,确认没啥问题,又出声问道。 好像没事儿!谢连生活动几下小腿,重新起身,试着走了几步。一切如常,好像力气有回来了。 你这个怂货,肯定是吓得。王清明才彻底松了口气。 如果对方真被毒蛇咬个啥好歹,他和王满银两人也脱不了干洗。 穿过这条狭长的崖沟,前面又几亩上好的川地,同样归二队所有。 里边种的春小麦已经有筷子深了,再过个把月就该放穗养花了。 刘向阳盯着麦田看几眼,又忍不住问道:王大哥,我有个疑问,咱们罐子村种植小麦,为啥要分两茬。一部分是冬小麦,还有几亩春小麦,难道不能一起种吗? 对呀,感觉有点像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又有知青接口道。 对此,王满银倒是知道原因。原西县的地理位置特殊,恰好卡在冬小麦和春小麦的南北分界线上(非杜撰,地方志有记载)。 在种植小麦的时间点上,往南一直到关中,大部分地区都以种植冬小麦为主。往北往西的草原和甘州,则因为冬天气温更低,以春小麦为主。 所以原西县这边除了种植冬小麦外,还会种植一部分春小麦。 至于为啥分两个时间种,王满银真不清楚生产队怎么考虑的。因为春小麦生长周期比较短,产量更低,不划算。… 所以他只能求助王清明道:清明叔,你知道吗? 还能为啥,麦种不一样,一个笨麦,一个快麦。东边不亮西边亮,这头不收收那头!王清明和庄稼打了一辈子交道,自然明白里边的弯弯道道,咱们这里的日怂天气,有些年冬天最冷的时候能把麦苗给冻死。所以现在人们学能了,分开种,总有一头能收的。再加上收麦的时候,经常下冷子疙瘩(冰雹)。两种麦前后错上一个月,社员们每年多少能吃点白面。 听对方一解释,王满银立刻明白过来。 这是农民独有的智慧,尽可能把风险分散。 回到工地,几个知青立刻啦啦一通讲述,把崖沟那边几百条蛇群聚的情况告诉众人。 令王满银没想到,其他村里人都来了兴致,纷纷组团跑去看蛇晒暖,连王连顺和谢工也不例外。 对他们来说,这算个难得的稀奇事儿了。 甚至村里有些胆大的婆姨得到信息,也凑过去看热闹。 神奇的是,这群蛇并没有立刻散去。随后两三天,它们一直聚集在崖沟里晒暖。 随着消息彻底传开,附近几个村子的闲人纷纷组团过来看稀奇。连孙玉厚也带着少平和兰香过来,被王满银中午拉着在家吃饭。 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表 现很夸张,竟然偷偷带了香表在蛇群附近烧,还有跪地磕头的。 对此,王满银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 幸亏赵建海觉悟高,见事情不对,立刻让民兵守住崖沟两头,才算制止住这种不合适的行为。 随着蛇群彻底散去,这事儿才告一段落。 昨天双水村有人过来买东西,王满银让对方帮忙给村里捎话,说自己明天准备去供销社送鸡蛋。 早上刚吃不久,双水村大队会计田海民就出现在家门口。 到底是婆姨娘家村人,王满银赶忙热情的让烟。 几句闲聊后,他便担起荆条筐出发。 田海民挺有眼色,看着边上还存有一大捆甘草,立刻帮忙背上。 现在天气暖和,鸡蛋不能放置太长时间。基本每隔一个星期,王满银都要往供销社送一趟。 现在两个大荆条筐里装着二十多斤鸡蛋,差不多五分之一是空间那群土鸡所产。 另外还有几十斤甘草,同样有部分来自空间。 说起来,王满银最近几个月虽然没有再卖鱼,但是零零散散的收入并不少。 平均算下来,一个月也有三四十块了,和普通工人的工资相当。再加上粮食自给自足,所以平时两人基本不花什么钱。 从过完年到现在,王满银手头积攒的钱重新达到四百多块,算是妥妥的富裕户。 刚结婚时,他还打算买个架子车挣工分的,后来又打消了主意。 原因非常简单,架子车太贵了,一辆要百元左右。 自家开着代销点,生活已经够出挑的,不知道暗地里有多少人眼红。有空间在,工分整的再多也是锦上添花。 还是闷声低调苟着就行,没必要引人注意。 田海民是个会办事儿的。来到供销社后,他先掏钱买了两盒香烟,随手往王满银衣兜里塞了一盒。 海民哥,你这干啥?王满银不解看着对方,忙伸手想把烟掏出来。 满银,你把鸡蛋份额算到双水村头上,我们承着人情呢。田海民压住他的手,死活不接香烟。 在供销社门口拉拉扯扯不好看,王满银推辞两下就收下了。 不过,也让他心里受用几分。 虽然整件事情是看在老丈人面子上,但毕竟帮了那么大忙。 一盒烟自己可以不在乎,不过多少能说明心意。 山区农夫 第一百二十九章 兰花哭了 至于另一盒烟,田海民塞到了负责土特产收购的赵天喜手中。 而后,两人把事情简单讲述一遍。 赵天喜自然没啥不同意的。对他而言,只要能够完成收购任务就万事大吉。至于鸡蛋从哪里来的,根本不需要关心。 对于下边有些事情,供销社也是心知肚明。为了督促各村更好的完成任务,他们甚至还提出奖励布票、肥皂票、火柴等。 田海民有事情要办,等赵天喜记好账,他便打了声招呼离开。 王满银倒不急着回家,准备找刘庆立聊几句。 结果没等找到人,就听身后传来惊喜的声音:满银,你来了! 扭头,就见郭主任家婆姨刘素芳正挥手呢。 对方身旁的窑洞门口还挂着一个崭新的木牌子,上边写着石圪节供销社缝纫门市部。 婶子,裁缝社啥时候开业的,你也不说一声,咋都没个动静?王满银赶忙走过去,满脸笑容出声道。 昨天刚把东西搬过来,算是试营业,还没正式开张呢。 刘素芳开裁缝铺的主意,还是王满银给出的。既然已经开业了,自然要有具体行动支持。 所以不等对方提这话茬,他就主动开口:那我赶巧了。婶子,正好趁你有时间给我量一下,做一身新衣服。回头我把兰花喊来,也给她做一套。 至于买布所需要的布票,对王满银而言,也不是啥大事儿。自己手中现在还存有不少布票,做两身衣服绰绰有余,再不用该过期了。 见他如此配合,刘素芳当然很高兴的拿起软尺。 等测量完,王满银干脆利索预交了做衣服的费用,连说回头带着兰花过来买布。 听王满银提起婆姨,刘素芳又把他拉到旁边,小声问道:满银,上次你说过,兰花一直在家闲着?还没去生产队上工。 嗯,王满银带着疑惑点头,不知道问这话啥意思。 我和几个师傅商量了,等缝纫社走上正轨后,打算招收新学员……你问问兰花愿不愿意学缝纫,我可以给你们留个名额。 真的?太好了!我回去说一声,她肯定愿意。 王满银也没想到,做身衣服,还有意外惊喜。 如此难得的机会,傻子才不愿意。 目前裁缝铺只算个草班子机构,但到底属于集体性质的企业,里边成员相当于亦工亦农的临时工。 兰花如果能够加入其中,也算一只脚踏出农门了。 自始至终,王满银都没打算让婆姨围着锅头灶脑转悠,更不想让她在田间辛苦劳作。 但是一直守着代销点,也不是个常法。 跟着学习裁缝,倒是个不错的机会。这毕竟算是技术工种,学会之后,可以一辈子收益。 至于村里是否会放人……王满银并不担心。相信回头只要给王满囤那边打声招呼,对方肯定同意的。… 当然,到时候就要交钱买工分。 话说回来,刘素芳真把他当成晚辈看待了。 再三表示感谢后,王满银又去郭主任那里点了个卯。结果被告知,明天供销社打算去县城拉货。 这一趟有些大件商品,要用到罐子村的手扶拖拉机。 王满银当即表示,明天早上准时让刘向阳开着手扶拖拉机过来。 对于拉货的事儿,他给王连顺汇报过,对方一百个赞成。 也因此,他才敢打包票。 离开石圪节公社不久,王满银照例进入空间。 没说的,他来到水塘边,先用网兜捉了条二斤多重的鲤鱼, 利索去掉鳞甲和内脏,生火炖汤。 为了多一分味道,王满银还特意切了几块腊肉放入其中。 趁着炖鱼汤的功夫,他又跑到旁边沙土地里,摘了个大甜瓜解馋。 从开春到现在,王满银陆续吃了十几个大甜瓜,依然觉得没够。 啃着喷香的大甜瓜,沿空间水渠转悠。 一路走来,不时可以看到蝗虫飞起。 不过这些家伙蹦跶不了几天……之前投放的几百枚青蛙卵,大部分已经蜕变成带尾巴的小青蛙。 再过上一段时间,就该它们大显身手了。 走到空间那片树林前时,王满银再次停下脚步,很有些失望。 原本以为有空间泉水滋润,年前扦插的树木枝条应该生长迅速,结果并不如人意。 已经有半年时间,这些树苗不过拇指粗细,一人多高。 比起外界自然生长的,它们的速度已经相当惊人了。但是与王满银所期待的还有一定差距。 在他的计划里,等这些树木成材,自己可以尝试在空间里打造一套家具,顺便建个木屋啥的。 以后进入其中,随时随地可以休息。 现在看来,要像完成这个愿望,恐怕最少还要几年时间。 实在不行,只能下次去原东县时,偷偷去山上砍几棵树当木料。 视察一周,王满银继续提着铁锹给水塘加深。这也是个长期工程,他一直没停手。 差不多一个小时功夫,鱼汤熬好,扑鼻的香味顿时在整个空间内弥漫。 腊肉配上鲜鱼汤,味道简直绝了。 王满银美滋滋喝了半锅鲜鱼汤,混个嘴油肚圆。 当然,他也没有忘记自己的婆姨。离开空间前,特意弄了半根猪灌肠压在荆条筐最下边。 石圪节这边的农民不但会做腊肉,而且也做灌肠,只是方法和南方有区别。猪血中特意加入荞麦面、葱花等调料搅和成糊状,而后灌入猪肠内蒸熟晾晒。 做好的灌肠吃起来爽滑劲道,别有一番风味。 这些灌肠王满银早在一个月前就做好了,一直放在空间里边没往外拿。 等下交给兰花,可以推说从黑市买的。 黑市真卖这个……王满银刚才和赵天喜聊天,才知道最近供销社对石圪节的鸽子市进行搜查,搜有不少腊肉和香肠。… 听后他很惊讶,不得不感叹黑市有些人胆子大,竟敢打生猪的主意。 不过想想也正常,无论什么年代,只要利润足够大,总有人敢冒险。 到家,就见兰花正带着几个婆姨查看小猪仔,同时口中还介绍着蚯蚓喂猪的先进经验。 弄得几个婆姨半信半疑,纷纷表示接下来要尝试一下。 王满银没有过去凑热闹,给几人打过招呼后,便担着两个荆条筐进入代销点内。 等几个婆姨离开,他才拿出从饭店买的肉包子。 对此,兰花已经习惯了。 丈夫只要去镇上办事儿,每次回来都要给她带东西,从没空手过。 趁婆姨吃包子的功夫,王满银把裁缝学徒的事儿说了。 真的? 兰花登时停下,脸上写满激动。 她根本没有想到,这样的好事儿能落在自己身上。 兰花天天守着代销点,虽然很清闲,但是心里总有些不自在。如果不是丈夫多次阻拦,她早和其他婆姨一起出工了。 如果自己学会裁缝,一月也能挣些工分,总好过在家吃闲饭。 随即,兰花又有些担忧的开口:咱家代销点 咋办?中午我不回来的话,谁给你做饭? 王满银无语的回答:咱们没结婚前,我也没饿死。 至于代销点经营的问题,其实半晌很少有人过来买东西。那些婆姨,不过是打着买东西的旗号过来闲聊罢了。 等兰花去裁缝铺当学徒,自己大可把门一锁。人们如果真想买东西,完全可以等吃饭的时候过来。 反正自家这是独门生意,爱买不买,也不怕他们挑毛病。 你干半天活太累了,要不我中午回来做好饭再去。兰花想了想,又道。 还是算了,来回折腾。王满银一口拒绝。 石圪节公社距离罐子村也就七八里,倒不算远,关键他舍不得媳妇来回奔波。 王满银怕把郭朝旺交代的事情忘了,下午去工地干活时,第一时间就找到刘向阳和王连顺。 闻言,两人没说的,直接答应。 手扶拖拉机来往县城一趟能挣十几块钱,对生产队自然算好事。毕竟背着几千块的债呢,如果有可能的话,王连顺恨不能天天帮着供销社拉货。 晚上等王满银回家没多久,兰花已经把饭做好。 灌肠片配蒜苗,很有滋味。 吃饭时,他发现婆姨好像没啥食欲,赶忙问咋回事儿。 兰花直说中午几个包子吃撑了,下午没怎么活动,不饿。 王满银也没在意,结果晚上要熄灯睡觉,才发现女人躲在被窝里哭呢。 咋了?他吓一跳,赶忙上前搂住询问。 满银,我那个又来了。兰花擦了擦眼泪,委屈的开口。 哪个?王满银有点发懵。 你说哪个,就是每月来身上…… 来就来,因为这个哭? 他更糊涂了。 兰花忐忑的开口:满银,你说我是不是真不能生?为啥咱们结婚半年了,我肚子始终没动静。 我去,你到底想什么呢? 王满银这才明白婆姨担心的原因。 上次不是说了吗,生孩子的事情咱们不着急,一切顺其自然。晚几年也好,正好过多段两人世界。 那咋行,别人会说的。 过自己的生活,让别人说去。王满银无所谓的开口。 可我想给你孩子……兰花委屈的开口。 等我身上干净了,咱们去县城做个检查,好不好?我听说城里有专门的仪器,能给女人做检查…… 王满银迎上婆姨期待的目光,只能点点头。 去一趟县城也行,正好带兰花四处逛逛,就当婚后旅游了。 山区农夫 第一百三十章 分粮 洋槐树,在黄土高原又被称为救命树。 五月初,罐子村周围的洋槐树终于挂起一串串淡黄的小米苞。 没等开出白花,村里的婆姨已经迫不及待开始行动。她们将镰刀绑在木棍顶端,直接将洋槐树枝割断,成筐成筐的槐花往家捋。 一顿吃不完的话,还可以晒干存起来。 村里那些碎娃们更像得了什么好生意,很多直接爬在树干上,大把大把的洋槐花往嘴塞,啥时候填饱肚子才会下来。 对于这些饿发急的小家伙而言,洋槐花绝对算难得的美味。 甜甜香香的,比榆钱好吃多了。 连王满银家也不例外,早上起床的时候,看粪堆旁洋槐树上泛白,他直接绑着镰刀割了大半筐,准备让兰花晚上做蒸菜吃。 当然,王满银纯粹图个新鲜,村里很多人家完全是当饭。 在利用食材这方面,罐子村婆姨们将自己的聪明发挥到极致。除了用洋槐花拌面做蒸菜外,还可以做成菜团子、菜盒、菜饼。 甚至在开水锅里烫一下,撒些葱花咸盐,再滴几滴香油,就是一盘可口的凉菜。 王满银见过毛蛋吃的高粱面菜团子,蒸熟后黑红色,再掺和上洋槐花,那颜色简直没办法用语言形容。 不过对于村里人来说,难看无所谓,只要能吃饱就行。 洋槐花开,意味着不少人家接下来省不少粮食,几乎是一天三顿离不了。 换成王满银这样,绝对会吃吐了。 一般塬上向阳坡生长的洋槐花要早开一个星期,接下来才是崖沟底的。断断续续,花期能持续大半个月。 吃过洋槐花,再坚持一段时间,差不多该收豌豆扁豆了。收完扁豆收冬小麦……等吃上新粮,一年的春荒就算彻底结束。 到夏天,田野里可以吃的东西更多了。苋菜、马莲菜、猪毛菜、车轱辘菜、山韭菜和野小蒜等等。 随便挖一筐,一家人就能对付一顿。 再接连对付几个月,又到收秋庄稼了。 黄土高原的受苦人,就像他们自己种的庄稼,一茬接着一茬,顽强度过春夏秋冬。 饿也好,吃饱也罢,始终繁衍不息。 王满银家门口这株洋槐树有瓦盆粗,不知是不是浇灌过几次泉水的原因,今年长得特别茂盛。 他轻松割了一大堆枝杈后,留着兰花忙乎,自己则赶着去工地干活。 刚到土坝上,就见王连顺正满脸兴奋和人谈论着什么。 这会儿,见二队劳力们差不多到齐,他清了清嗓子道:大家先别干活,向你们说一个好消息,今年石圪节公社的返销粮终于下来了。家里缺粮的,早点到会计那里报个道。不缺粮的就算了。 连顺叔,你不是废话,咱们村哪家不缺粮。 就是,要不是满银买的那点麻渣,我家上个月都断顿了…… 啥时候领,咱们可要早点去,别像去年一样,晚了领不到好粮食。 整个工地上的社员们沸腾起来,七嘴八舌议论着。 原本站在人群当中的王明强张了张嘴,却没吭声。他只是默默地走到一旁,耷拉着脑袋。 返销粮是有讲究的,以他家的成分,根本没有吃的资格。 都静一静,听我把话说完,见场面乱糟糟的,王连顺又大声嚷道。zbr> 去年因为在粮站大院排队的事儿,有两个村子打头破血流。今年上边特意交代过,不让大家一窝蜂去粮站。以生产队为单位把粮食领回来,然后咱们自己分。根据去年的年终结算,二队每人可以领28斤半。有红 薯干、高粱面、麦麸,价钱也不一样,中午放工各家商量一下要啥粮食,到富贵那里报账。缺钱的由队里垫付,等年终分红再扣除…… 王连顺开会简单利索,不喊太多口号,几句话就把事儿定下来。 够不够,三百六。 所谓的返销粮,其实就是按照这个标准把社员口粮补齐。 这也是南方很多生产队选择瞒报粮食产量的原因之一。多报多交粮,少报少交粮,不够还能吃到返销粮。 不过想做到这一点,首先要瞒过驻村干部。 以王满银家的条件,自然不缺几十斤粮食。不过他没打算搞特殊,也随大流报了名。 严格来讲,王满银属于占便宜的一类人。去年他连生产队都没加入,根本没有为交余粮做任何贡献。 因为返销粮的事儿,大家干活气氛热烈了许多,一上午都在谈论。 等中午吃过饭,王富贵身旁便围了一群人报账。 王满银无聊,便凑过去看了一下统计单。 不出意外,大多数人选择购买麦麸皮。因为这玩意儿最便宜,一分钱一斤。 还有部分社员买红薯干,一斤要八分钱,不过两块多钱。高粱面更贵些,一斤要一毛一分钱,选择的人更少。 其实返销粮价格真不贵,不过罐子村的人节省惯了,更想买便宜的。 王满银同样选择了麦麸皮。他们两口子就算不吃,也可以放在家里做做样子。 趁早不趁晚,等统计好名单,王连顺便派几个人乘坐手扶拖拉机去粮站拉粮,王满银也在其中。 结果等赶到粮站,他们才发现来的有点晚了。 各村社员们拉着架子车,几乎把整个粮站大院给彻底堵死。 无奈,王富贵只得让众人在外边等待,自己先拿着集体返销粮本登记。 王满银正和几个人闲聊,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喊自己姐夫。 少安,你咋来了,今天没上班?看到来人,他有些惊讶的问。 我上着班哩,听说下午粮站发放返销粮,想着你可能会过来。少安回答一句,冲罐子村其他人笑着打招呼。 看小舅子的表情,王满银就知道有啥事儿。他给刘向阳交代了一声,带着对方朝远处走去。 姐夫,关于新菌肥推广的事儿,你给村里说过没有?没有外人,少安直接了当说明来意。 早打过招呼,你们随时可以去。倒是你这边咋样,能行吗?王满银又压低声音问。 上次小舅子登门时,说的很明白,供销社菌肥厂生产出来的菌种合格率很低,根本没办法大规模应用。 还行,由我去操作的话,应该问题不大。 不是说需要无菌环境,很容易污染吗?见小舅子语气有所变化,王满银好奇地问。 我们最近改进了流程和器材,成功率提高不少……你知道为了成功培育出稳定的菌种,我们费多少功夫。托人去县城买琼脂,又是定购无菌箱、硫磺。另外接种室里还要保持恒温,里边闷热不透风,我一连几个小时连轴转,差点晕倒在里边…… 说起这事儿,少安悄然倒了几句苦水。 他的性格里天生有股不服输的韧性,既然选择做事,就想把事情做好。失败了很多次后,倒是摸索了一些经验。 也因此,他才敢找上姐夫。 这不是好事儿吗,你咋还愁眉苦脸的。 按照供销社的规划,这东西要在各村进行推广应用,还让我们另外培训处一批技术员……单单一个无菌环境,恐怕就会难倒很多人。 再说大 批量生产菌肥时还要用到麸皮粉饼做养料,一亩地最少十斤。哪个生产队舍得这么用? 这也是少安担心的原因之一。 一句话,新菌肥确实属于好技术,如果生产环境达标的话,促进粮食增产肯定没问题。 关键下边社员的技术水平达不到,到最后费工费力,只是瞎忙乎一场。 尤其是麸皮……这可是人吃的东西,刚刚粮站发放的返销粮里就有。 如果让下边生产队听到自己用麸皮做菌肥,肯定会被骂败家子的。 慢慢来,争取在我们村里搞出成果,推广起来可能会容易一点。王满银只能如此安慰。 他来自后世,自然知道单单一个无菌环境,就不是现在农村生产队可以做到的。 这个我还是有信心的,我们之前已经做过实验,用了菌肥的植物对比效果相当明显。 那就好 和小舅子确认了时间后,王满银重新返回。 二队五十多户,这次领到的返销粮有八千多斤。 换成往日用毛驴车拉,最少需要折腾一天。现在有手扶拖拉机,倒是方便了许多。刘向阳开着往返四趟,等天黑的时候,已经将返销粮全部运回饲养室大院。 得到消息的人们,没吃饭就围满了整个大院。 见这架势,王连顺没打算留着粮食过夜,直接吩咐大家排队领粮。 连顺叔,我家里劳力多,饭量大,能不能多分点?听说有村子就是按劳力分的。没等开分呢,王俊祥已经嚷嚷起来。 闻言,不少劳力多的人家眼睛发亮。 他们觉得按人头分不公平,让孩子多的占了大便宜。自己每天在生产队累死累活,最后分得一样多,实在说不过去。 不过王连顺没有丝毫动摇,直接摇头拒绝:返销粮就按人头分,你家多分一斤,别人就少一斤。都是一个生产队的,总不能看着人家挨饿? 没办法,集体的事情就是这么麻烦。尤其牵扯到粮食,吵嘴打架也是常有的。 不过王连顺尽量一碗水端平,威信不是一天竖起来的。 此刻,尽管有人不甘心,却也不再嚷嚷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为孙少安站台 王满银家里两口人,分了五十多斤麸皮。 等他扛到家,兰花早做好饭等着。 看着锅里热气腾腾的洋槐花蒸菜,王满银也是食欲大增,连吃了三大碗。对他而言,偶尔一顿两顿感觉挺新鲜的。 填饱肚子,他顺带把少安来村里做菌肥推广的事儿说出。 兰花又是一阵担心。她之前也听少安说过,供销社条件简陋,根本没办法生产出合格的产品。 放心,少安昨天给我交了底,现在产品合格率大大提升,应该没问题的。 王满银安慰过婆姨,又趁着夜色去支书家汇报。 这件事情算供销社交代的任务,王满囤当然没啥意见,直接点头同意。 至于王连顺那里,下午王满银已经说过,倒不用再跑一趟。 从支书家离开,他本打算回去的。刚走几步,又趁着夜色拐到另一条小路。 在村外绕了一圈后,王满银悄然来到村后。 二十多米外有两孔破窑洞,与其他人家相隔比较远,正是王明强家。此刻窗户里透着微光,对方一家人应该还没睡。 没等王满银有所动作,突然听到有脚步声传来。随即,一个身影从对面出现,似乎也朝着这个方向。 为了避免被发现,王满银急忙躲到崖畔边沿。 等对方走近,他才注意到身影很熟悉,身后还背着一个布袋。 明强,睡没,是我! 连顺叔?!王满银立刻知道来人是谁。 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 连顺哥,你咋来了,吃饭没?听到外边喊声,王明强赶忙开门走出。 啥球时间,早吃罢了。给你送点粮食,王连顺压低声音,把布袋递过去。 连顺哥,一直麻烦你。王明强讷讷的开口。 说这话干啥,当年要不是你爹,我早饿死了。赶紧拿屋里倒掉,别让人看到。王连顺低声催促。 王满银才知道,原来王镢头还救过人命,算给后代留下福荫了。 倒是王连顺,又让他有了新的认识。 怕被瞧见,两人没有多聊。等王明强将粮食倒回去后,王连顺便接过布袋急冲冲走人。 王满银又等了十分钟,确认周围没啥异常,才悄然进入空间。再出现时,手里同样多了个布袋,里边装有十多斤红薯干。 前段时间空间里的红薯再次迎来收获,足足挖有三四百斤。除了一部分被晾晒成红薯干外,剩余全部做成粉面。 趁着夜色,王满银来到窑洞外空地上,把红薯干轻轻倒了一堆。 做完,他再次退回黑暗,猛然咳嗽两声。 谁?窑洞里,立刻传来王明强的声音。 门外有点红薯干,你赶紧收回去……王满银用沙哑的声音回答。 说完,他头也不回离开。 娃他爸,是谁? 王满银离开没多久,窑洞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你们等着,我出去看看。王明强压着激动的心思,再次打开窑洞门。 朝左右看了看,确认没人,他才迈步走出去。 很快,发现不远处好像有堆东西。伸手一摸,硬硬的片子,正是红薯干。 自始至终,王满银都没打算露面,更没想获得对方的感激。 他所求的,无非是个心安而已。 来到这方世界,王满银感觉自己获得的已经足够多了。能伸出援助之手,自然不会吝啬。 当然,前提是保护好自身。 早上放下碗没多久,王满银就站在门前场畔上等待。 没等多久,就看到郭朝旺骑着自行车从土路上出现。 小舅子孙少安则稳稳坐在后座上,一手拎着大箱子,身后还背着喷雾器。 王满银赶忙回屋拿了盒香烟,而后快步跑着迎上,惊讶开口道:郭叔,你咋也来了?快进窑洞坐,吃饭没,我让婆姨给你们做饭。 说着话,他掏出两根香烟递过去。 接过香烟后,郭朝旺摆了摆手:满银,咱们是自己人,别忙乎了,我们吃过饭过来的。供销社第一次做菌肥推广,我当然要来罐子村点个卯,顺便给少安壮壮士气。你带我们去村支书家…… 王满银听懂对方话里的意思,一方面显示供销社对菌肥推广很重视,另一方面也和他有一定关系。 少安毕竟是自己的小舅子,郭主任这是卖人情呢。 既然得了吩咐,王满银自然照做。 他接过少安手中的箱子,赶忙在前面引路,同时简单介绍一下村里的情况。 到大队部,王满囤和赵建海见到郭主任出现,也是非常吃惊。 两人慌忙相迎,热情的脸上笑出了花儿。 这年头,供销社主任手里掌管着物资分配大权,可比公社的领导吃香多了。 一番简单寒暄后,郭主任拍着少安的肩膀叮嘱道:王支书,赵干事,我的兵交给你们了,可不能让他受委屈呀。 王满囤连连开口保证道:郭主任,请你放心,供销社做菌肥推广,咱们罐子村肯定全力配合。要啥给弄啥,好吃好喝的招待,绝不会拖后腿。另外这两天就让满银跟着帮忙…… 王支书既然有这保证,我当然放心。郭朝旺很满意对方的态度。 几人正聊着,王连顺也带着王富贵匆匆赶来。 郭朝旺来罐子村只是为孙少安站台,供销社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处理。又说了几句闲话后,他就提出离开。 王满囤等人一番热情挽留,结果被拒绝掉。 送走郭主任,王满囤再次道:少安,咱们都是临近村的,平时很熟,有啥需要你尽管开口。 谢谢王支书和赵干事支持,孙少安恭敬回应,将态度放的很低。 他心里清楚,自己虽然有供销社撑腰,但想要真正做事情,肯定少不了村里的配合,否则啥事儿也干不成。 接下来,一众村干部带着孙少安,浩浩荡荡直奔村外台塬农田里。 王满银彻底成了跟班,担着两桶水紧跟后边。 到地头,在众人注视下,孙少安将随身携带的大箱子打开,从里边拿出一个装满白色粉末的瓶子。 跟着,又打开一个酒瓶,浓烈的气味顿时弥漫开。 这是啥玩意儿?我咋闻着像酒? 就是酒精,比咱们喝的酒度数高点。少安开口解释一句,低头开始配置溶液。 王连顺忙把王满银拉到旁边,小声叽咕道:满银,我咋觉得你这小舅子不靠谱,光听过用粮食酿酒,没听过给粮食喷酒的,不会让它们喝醉? 连顺叔,你想啥呢。这是科学懂不懂? 王满银早听少安讲过,倒是明白里边的道道。 920水溶性小,使用前要先用少量酒精或白酒溶解,然后加水稀释至所需浓度。 不过王连顺没上过学,这其中的原理给他讲不明白。 啥球科学,可别是要饭的起五更,瞎慌张一场。王连顺根据自己的经验,总感觉孙少安做的事情不靠谱。 随便弄点像白面一样的东西,再 加点酒,就能让粮食增产了?完全是瞎胡闹。 不过看在王满银的面子上,也只能任由对方折腾,反正是供销社出钱。 真有好处,也是二队落下。 其实现在像王连顺这样的人有很多,完全不懂科学,种地只凭传统老经验。 从内心里,王满银当然希望小舅子这次菌肥推广能够取得成功。毕竟这也算个不小的资本,说不定能够凭此成为供销社的正式员工。 他甚至想过偷偷往田里泼洒一遍空间泉水,想想还是算了。 万一真出个大卫星,恐怕以后不好收场,还是实事求是。 调好比例,孙少安又将920溶剂倒入喷雾器内。 现在的喷雾器结构简单,一般是手动老式喷雾器。就一个铁皮圆桶,上边带着气筒。 使用前,需要先往里边打气。然后打开喷头开关,农药液体就会像雾气一样喷洒而出。 这片扁豆苗大概有两亩多,刚一扎高的新苗。少安背着喷雾器来回走动,一桶药打完,正好留了一半。 这就完事儿,咋不把剩余的打完?王满囤不解的问。 从头到尾,众人看了个寂寞,完全没明白这药有啥用。 剩余的需要留着做对比实验,等过两三天,咱们就能看出两块地生长的区别了。 孙少安详细解释。 接着,他们来到一块冬小麦田里,同样留下一半作对比。 之后,众人重返大队部,又开始拿新买的稻种做实验。 为了让大家有更直观的感受,也为了方便管理,孙少安特意把育种地点选择在大队部院里。 村里人都围过来看稀奇,同样是啥也看不明白。 少安做事情挺认真,这次特意将稻种分成四组做对比实验。 第一组先用920溶液浸泡,而后又泼洒5406菌肥。第二份则只用920溶液,第三份用5406菌肥,最后一份什么都不用。 来回折腾,半天时间过去。zbr> 眼看到中午,王满囤又拉着少安过去吃饭。 孙少安有些为难的看着姐夫,早上过来时,姐姐就叮嘱中午在家吃的。 这会儿功夫,估计饭菜早做好了。 少安,这是王支书的一番心意,中午就在这里吃。王满银倒是立刻应承下来。 多少村干部眼巴巴等着这一顿呢。 饭都做好了,不吃算怎么回事儿。 至于兰花做的饭菜,只能留着晚上再吃。 第一百三十二章 机缘 “稀奇,真稀奇了。满银,快跟我去看看,你这小舅子真有本事!!” 清早,王满银正蹲在粪堆边刷牙,就见王连顺咋咋呼呼跑过来。 弄得他稀里糊涂,忙问道:“连顺叔,你说啥哩?” “满银,快去我家自留地里看看,打过药的韭菜长疯了。”王连顺语气里说不出的激动。 “真的假的?”王满银很是惊讶的反问。 昨天上午少安给麦田打过920生长剂后,桶里还剩下一些。回村时恰好绕过王连顺家自留地,就对着韭菜喷了两畦。 早上王连顺去拔草,刚到地头,直接吓一跳。 随即,跑来找王满银。 按照他的说法,效果太明显了! 不到二十四个小时,喷施过920稀释溶液的韭菜苗愣长高一大截,都能割着吃了。 这速度,比空间泉水还夸张。 王满银感觉自己孤陋寡闻。在后世,他从未听过920这种神奇的菌种。如果效果真如此夸张,应该大力推广才是,不可能默默无闻。 当然,也可能920改换成其他名字,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 高中上生物课时,王满银学过关于激素的一些知识。倒是知道某些植物激素使用后可以促进细胞伸长,从而引起茎杆伸长和植株增高;还可以促进种子萌发和果实成熟。 不过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他所学的生物知识基本还给老师,只能勉强记个大概。具体什么激素,自己也说不清楚。 给兰花打了声招呼,两人从村里绕路去自留地。 沿途碰到不少社员担水归来,纷纷询问两人去干啥。听了王连顺的一番讲解,这些人也带着好奇跟上看稀奇。 好家伙?! 来到地头时,众人惊呼声不断。 看到两块存在巨大差异的韭菜地,王满银也忍不住赞了几句。 接着,众人又浩浩荡荡冲到喷过920的扁豆地里。 虽然不如韭菜地那么明显,但也能够看出两处扁豆苗有着明显的区别。 一上午功夫,王连顺家几畦韭菜成了罐子村的热门打卡景点,不断有村里婆姨过去看稀奇。 下午时,连双水村和石川村也有人来了。 有了如此显着的效果,接下来孙少安配制5406菌肥时,村里更全力配合,做到要啥给啥。 王连顺还特意让刘向阳跟着学习,争取早日掌握神水神肥制作方法。 孙少安虽然知道以村里的条件,很难生产出合格菌种,但还是详细进行解说。 二斤菌种,五斤麸皮,加上一千斤土搅拌均匀发酵……再经过一周时间,就可以往田里施了。 为了给菌肥发酵提供适宜温度,王连顺还将上次制作的塑料布单子拿出来,做出大棚扣在上边。 随着水稻出苗后,很多人更是越说越离谱,愣把920生长剂传成了神水,5406则成了神肥。 说起来,今年罐子村的新闻特别多。先是买了全公社第一台手扶拖拉机,接着川道里长虫群聚,现在又用神水神肥种庄稼。 难道真像双水村那个神经病田二说的憨话:“世事要变了……” 倒是王满银看小舅子一门心思埋头制作菌肥,忍不住出声提醒:“少安,不要光埋头做事,还要抬头看路。你来罐子村做菌肥推广,和郭主任的大力支持分不开。现在有了成绩,要早些向郭主任汇报才对。” 王满银来自后世,明白一个非常简单的道理:做事很重要,但让领导看到你的成绩更重要。 “我马上回供销社……” 被姐夫一点拨,少安立刻明白过来。早上吃过饭,他便马不停蹄朝石圪节公社赶去。 到中午,孙少安重新赶回,脸上多了几分紧张。 “姐夫,事情闹得有点大,郭主任听后,说要上报公社。下午公社可能带人来参观学习。咋办?” “啥咋办?”王满银听后很是兴奋,“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由你操作,到时候自然让你讲解。这份功劳,其他人想抢都抢不走……对了,咱们先在家排练一下。” 能在领导面前露脸,这绝对属于好事儿。当然,前提是要把事情做好,别把露脸整成了露沟子。 听完姐夫的分析,孙少安脸上的紧张也变成了激动。 兰花同样很高兴。从内心里,她当然希望弟弟能够真正跳出农门,吃上商品粮。 只是等少安讲完,王满银连连摇头。 整个讲解过程太干巴了,中规中矩,一点不符合红火的时代特点。 “姐夫,那你给我说说应该咋讲?”孙少安无奈的开口。 第一次给人做汇报,他根本没有任何经验。 “想想你上次做的考试卷,为什么会得‘优’……讲解时要先喊几句口号,再强调一下郭主任和供销社的大力支持,然后说失败过多少次,最终取得成功。要深刻领悟来人的意图,明白他们喜欢听什么……” 这是后世做汇报的经典格式,用在现在也很合适。 见光用嘴讲不行,为了自己这个小舅子,王满银干脆又拿出纸写了一整个段要点。 等少安磕磕巴巴记熟后,两人才去村支部汇报。 王满囤和赵干事听了这个消息,同样非常激动。 一时间,整个罐子村人员彻底调动起来。 很快,大队部崖壁上贴上崭新的标语。大队会计王秀增则带着王满仓去公社确认各项事宜。 连村小学那些碎娃们也被派了任务,一个个举着小旗子,稍后到村口列队欢迎。 这次的参观阵容相当强大,除了郭主任和供销社几人外,连公社也派了十几个人过来。 见状,王满囤和赵干事直接吩咐杀了两只羊。让王寿长早早炖上,晚上摆两桌羊肉宴。 王满银刚做的中山装也派上用场,直接给小舅子穿着。 人靠衣裳马靠鞍,此刻孙少安穿着新衣服,整个人看起来高大挺拔,讲起话来不疾不徐。 对于公社领导的问话,他也能非常流利的回答,没有半点磕巴。 以貌取人,什么时代都有。 总之,孙少安给人第一印象非常好,算被公社彻底给记住了。 有姐夫的提前交代,他在讲解时适当说明了一下赤霉素在水稻种植中的巨大作用。 闻言,公社领导带人兴致勃勃查看了罐子村二队所修的土坝,而后亲自决定,打算把二队的十几亩水稻田当成样板。 说等水稻收获的时候,他还要带人过来参观。这期间,刘向阳也出了风头,被拍着肩膀表扬,成为知识青年中的典型。 听到罐子村二队被树立成典型,王满银总算松了口气,感觉十几亩水稻田算是暂时保住了。 毕竟这年头,种植什么农作物,村里根本做不了主的。甚至有时候公社都决定不了。 当然,为保险起见,他还准备双管齐下。过两天去县城时,再去田福军那里拜访一下,请对方也来为罐子村二队的菌肥推广样板田站台。 有了公社和县里的双重肯定,十几亩水稻田应该不会再出什么差错。 带着婆姨去县城检查,这是一个多星期前王满银就定下的事情。 顺带的,再来次婚后短途旅游。 没办法,现在条件有限,只能带兰花去县城看看。 正好少安这段时间在罐子村做菌肥推广,可以帮着看门,他们能在县城多待一天。 害怕弟弟把货物价格弄错,兰花离开前特意列了个清单。 接着有絮絮叨叨交代给自家小花猪准时喂食,还有几只土鸡,大黄和两只小猫…… 弄得王满银都无语了,就离开两天时间,有啥好担心的。 王满银起个大早,到供销社找刘庆立借了自行车,便驮着婆姨不紧不慢朝县城驶去。 沿途兰花显得异常兴奋,不住问东问西。 直到她来一句:“这还是我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哩……” 一时间,王满银心中自责不已。 其实,这也是现在很多罐子村婆姨的共同特征。她们平时基本围着锅头灶脑转悠,要不就是去生产队上工。 大部分人一辈子都没到过县城,去过最繁华的地方应该就是石圪节公社。 到县城后,看时间不早,王满银带着兰花直奔医院。 结果刚到门口,远远就见一群人排着长队,个个手中还抱着土鸡。 “啥情况,医院抢了供销社的活儿,还做土鸡收购业务?!”看到眼前的一幕,王满银很是好奇。 更神奇的是,这些人抱得都是大公鸡。 “走,咱们过去问问。” 对于丈夫的提议,兰花自然没有反对。事实上,从到县城开始,她心里就有种本能的恐慌,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人太多了,地方太大了! “大爷,你们这是干啥呢,医院收鸡,多少钱一只?”王满银口中问着话,顺便掏了根烟递过去。 对面抱着土鸡的老汉穿着中山装,头戴蓝帽子,一看就不是普通农民,最次也是个工人。 对方打量王满银几眼,伸手接过香烟,然后开口到:“小伙子,你刚来县城,第一次见?” “大爷,你猜的真准。”王满银顺着话茬点点头。 “我们正排队打鸡血呢。”老汉也没卖关子,直接说出答案。 “啥……打鸡血?咋打?”王满银激动之下,话都不会说了。 “还能咋打,就是从公鸡身上抽血,用注射剂打到人体内。”旁边另一个中年人解释道。 第一百三十三章 还是罐子村好 “打人体内……你们不怕出问题,”王满银彻底被吓到。他没有想到,来县城一趟,竟然见识到如此神奇的场面。 眼前抱着大公鸡排队的人,足足有几十号,很多还带着眼镜。 “能出啥问题,告诉你,小伙子,我们可是听人说了,鸡血包治百病。我邻居打过后,精神头明显比往日好,连嗓门也大不少。” “没错,我也听人说……有打过鸡血的,脚癣和皮肤病都好了。” “还能够治疗胃溃疡和偏头疼……最好是白公鸡,一点杂毛都不能有,体重要4斤以上。这种效果最好!我找人私下买的,一只公鸡花了五块多!”又有人介绍经验,还特意向王满银显摆怀里抱着的大公鸡。 一只公鸡五块多,抵得上普通工人月工资的六分之一了。 “小伙子,你是到医院瞧病。告诉你,别找医生,赶紧去买只公鸡!!”老汉又热情建议到。 “大爷,我真谢谢你们全家了。” 王满银有种智商被摁在地上摩擦的感觉。 他带着兰花离开后,脑袋瓜子仍然嗡嗡的,发现自己彻底不会思考了。 后世人们常说“跟打了鸡血似的”,感情是这么来的。 这场面,让王满银本能想起某个用绿豆汤包治百病的食疗大神。对方凭借一己之力,愣让绿豆价格翻了番。 还有生吃泥鳅治疗百病的…… 没有想到后世出现的神奇现象,现在也同样发生着。 只能说,大家对灵丹妙药的追捧达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满银,这是真的吗?”走出一段距离后,兰花也忍不住出生追问。 “拜托,动动脑子都知道是假的。鸡血真能包治百病,还要医生干啥。家里养几只公鸡,人人都可以长生不老了。” 害怕婆姨真信,他特意交代:“你可别胡来,咱们应该相信科学。” 王满银感觉,后世中医之所以落到很多人喊打的地步,正是和这些神奇行为有关。 稍微有些医学常识的都知道,中医讲究“辨证施治”,其实本身有着严谨的体系。中医大夫要想学有所成,最少需要花费十年以上的时间。 可偏偏,社会上有很多人迷之自信。 随便翻两本医书,就敢给人开药治病。 更甚者,有些不知从什么地方听到一个单方。完全没经过验证,就奉若珍宝,认为百治百灵。 王满银小时候不爱吃饭,整个人偏瘦,小脸蜡黄。 奶奶认为他患有“食气”,听人说了个神奇的治疗方子:将大拇指朝下沿掌心部位割掉一块肉,“食气”立马就能治好。 也幸亏家里其他人不相信,才阻止了这种稀里糊涂的举动。 王满银还记得老家流传一个治疗头发稀疏的偏方:用驴粪蛋捂。人们给出的理由很简单,头发和庄稼一样,因为缺少肥料长不好。驴屎粪是公认最有营养价值的一种土肥,越臭肥力越大。 所以就用它治疗头发稀疏,效果非常好…… 现在想想,王满银都觉得非常荒谬。 可关键真有人相信。 小时候村里有个秃子,有段时间脑袋上经常套着塑料袋,里边放着干驴粪。 至于效果……王满银穿越到这方世界前,对方已经六十多岁,脑袋依然光亮可以当灯泡的。 不过听到这些人说县城鸽子市的公鸡大涨价,王满银升起把空间内几只公鸡卖掉的打算。随即,又打消掉。 他现在有钱都没地方花,没必要折腾。 两人推着自行车进了医院,很快找到具体的门诊。 看到里边坐着的是女医生,兰花忐忑的心终于放下来。 王满银原本以为只给兰花做检查,没曾想人家问过具体情况后,也给他开了个检查条。 他没有推辞,同时坚信自己的身体没有问题。 一直折腾到中午,检查结果才出来。 和王满银猜想的一样,两人身体都没有毛病。医生说以后肯定能生养,让他们别着急。 听到这话,兰花总算放下心。 她本以为来县城要耽误一天,现在看时间早,又出声道:“满银,咱们要不回去?我有些担心家里。” “回啥回,好不容易来一趟,当然要逛一逛。” 王满银都计划好了,先去吃饭,吃完顺便到照相馆拍几张照片,就当是两人的结婚照了。 没办法,这个时代的结婚证只写名字,根本没有照片。 另外再带着兰花去书店逛一圈,多买几本书打发时间。 明天上午有时间的话,可以骑自行车去原西城南三十公里处的古迹石佛寺游玩。这是一个有着八百多年历史的古寺,根据碑文记载,始建于金统四年,历经各代兵匪战乱。 现在连寺庙和石碑都被毁掉,不过那里崖壁上还留有一处千佛洞,雕刻着各种造型不一的佛像,倒值得一看。 陪着媳妇吃饭,王满银自然不会吝啬。来县城前,他已经带足粮票和现金。 一盘红烧肉,接着是青椒肉丝,王满银还打算要个家常豆腐,却被兰花死死拦住。 无奈,他只得要了两个芝麻大饼,再加上两碗杂面条。 自家饭菜油盐大,兰花现在食量小不少。吃了不少炒菜和芝麻大饼后,根本吃不完一大碗面条,就拿起筷子给丈夫挑了两团。 对此,王满银甘之如饴。 等离开饭店,兰花又心疼不已:“满银,城里吃饭太费钱了。一顿就花了两块,还有一斤多粮票……咱们卖几十个鸡蛋才能攒够。” “看把你心疼的,放心,咱家不缺钱。”王满银只得安慰。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扭头。继而脸色一变,忙护着兰花朝路边靠。 随即,就见有人大声叫嚷着,不断朝这里靠近。 “满银,咋了,咋了!”兰花第一次经历打架场面,登时脸色煞白。 “没事,咱们赶紧走。”王满银一手牢牢拉着婆姨,另一手推着车子快步朝相反方向离开。 他也有些庆幸,两人吃过饭及时离开。 如果身边没有兰花跟着,王满银或许会凑近处看热闹。 现在,当然离得越远越好。 听到口哨声时,王满银知道架打不起来了。 兰花也松口气道:“满银,我还是咱们罐子村好,没那么多事情。” 王满银深以为然,这也是他不想在外边折腾的原因之一。 “别想那么多,咱们去照相馆。” 现在县城规模并不大,就几条街道。两人没骑车,一路步行到照相馆。 原本兰花对照相挺期待的,等问过价格后,立刻拉着丈夫朝外走。 一张2寸照片要三毛多,五寸大照片一元一张,比饭店吃一顿还贵呢。 “满银,咱们还是算了,照片有啥好的,就是个图画。不能吃不能喝,放在家里也没用。”兰花一个劲儿摇头,说啥不肯再往里边进。 “你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还打算有机会带咱爸咱妈拍张全家福呢。” “我哪知道这么贵,咱们来县城一趟,检查吃饭再拍照,代销点一个月的提成都不够。”兰花又算起经济账。 “真不拍?”王满银无奈问。 “不拍,”兰花继续摇头。 “那我进去了,反正一个人拍照也是一元一张,两个人还是这个价钱,你自己看着办。” “你……”知道男人故意逗自己,兰花登时嗔怒。 “兰花,别心疼钱,”王满银拉着婆姨的手,包含深情道,“咱们又不是天天拍照,只拍这一次,算结婚纪念。等孩子们长大后,可以让他们看看父母当年长什么样子。等老了,也是个回忆……” (注,本章有改动,不影响阅读) 第一百三十四章 差点演聊斋 见丈夫说的情真意切,兰花犹豫一下,没有再坚持。 其实王满银很理解婆姨的想法,就是心疼钱。 结婚后,他本打算把财政大权上交的,可是兰花死活不接。后来好说歹说,总算留了一部分当小金库。 也因此,自家现在有多少钱,兰花心里自认为知道个大概……差不多三四百块。 这数目看着不小,可是家里花销也很多。 之前为了给少安跑工作,单单一张缝纫机票就花了七十块。再加上每次丈夫外出都要给她买东西。零零碎碎也有几十块了。另外,隔三差五还要去黑市卖粮食肉类。 照这种速度,就算有个金山银山也很快会花空。 现在代销点每月提成还不到十块钱,收支严重不平衡。也因此,兰花才会一直想要去生产队挣工分。 她根本不知道,自家另有来钱的门路,那些粮食肉类都来自空间。 关键,王满银还没办法说。 他最近也在思考这个问题,是时候让婆姨见识一下自己挣钱的能力了。 只要肯动脑筋,方法还是有的。 最简单就是外出打柴时,从空间里挖了草药带回,这样能当成自家光明正大的收入。 当然这个度必须把握好,不能吓到兰花。 拍照片只是留个纪念,以后还有很多机会,所以王满银也没打算多拍。 两人来一张5寸合影,各拍一张2寸个人照完事儿。 这家照相馆门面不大,但同样属于集体性质。里边的设备是一台老式落地做照相机,固定在木质三脚架上,外边罩着一块大黑布。 这种笨重的老古董,王满银只在年代剧里看过,还是第一次见到实物,感觉挺新鲜。 不过,很快他就有些不耐烦了。 照相师傅的操作特别麻烦,先是不断调整灯光位置,接着又安装感光玻璃板。 折腾了小半天,对方终于举起一个小皮球,开口道:“看这里,看这里。马上开始拍了,不要眨眼睛,笑一笑。听我数三个数……” 伴随着话语,镁光一闪,咔嚓声响。 王满银这才松了口气,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脸蛋。 照张相,可把人给折腾坏了。 等拍完个人照,照相师傅又出声询问:“你们要黑白照片,还是选择上彩色的?” “上彩色,怎么做?”王满银听得稀奇。 他还是第一次知道,现在的照相师傅可以给黑白照片上色。既然已经拍照,王满银当然想要更好的,不在乎再多花一点钱。 “我们上色分水彩和油彩的。水彩简单,不过画面比较平。油彩要麻烦点,上色后人物更有立体感……”照相师傅详细为两人讲解。 王满银听明白了,所谓的彩色,就是在照片上涂抹上色。 “有样片吗?” 他没敢贸然答应,打算先看看样片再说。 “有,” 对方立刻从抽屉里拿出一本相册,里边有几张上好色彩的照片。 刚翻了两张,王满银差点吓得原地跳起。 相片中一个个人物的脸蛋被抹成粉嫩颜色,再加上暗红嘴唇,看起来特别妖异。 换成古装,都能去片场演聊斋了。 如果单单女同志这幅造型就算了,关键那些糙老爷们也如此。见过留有络腮胡,还涂着口红的男人吗? 兰花则问了一个实际问题:“上彩色要钱吗?” “5寸彩色照片一张八块钱。2寸的三块钱。” “不加彩色,” 这次,两口子意见出奇一致。 兰花心疼钱。王满银主要看不上对方的技术,还是觉得黑白照片更自然。 当然,钱也是一方面。一张照片上色要8块钱,几张抵得上三级工人一月工资了。这年头,普通人家还真用不起。 照相师傅也不觉得奇怪,又开了票据,交代两人一个星期后过来领取。 为了三张照片,王满银不可能再跑县城一趟。正好他们打算晚上去田润叶那里借宿,顺便可以让对方帮忙领取。 出了照相馆,王满银又带着兰花去书店买了几本书,然后才朝城关小学走去。 田润叶听到外边有人找,还有些奇怪。等见到两人,她立刻跑上前拉着兰花的手,有些兴奋地问到:“兰花姐,满银哥,你们咋来县城了?” 最早两家是邻居,田润叶和少安、兰花从小一起玩耍,关系自然非常好。甚至内心里,她还把兰花当成姐姐看待。 “我们来县城瞧病,顺便看看你,想借宿一宿。”兰花也笑盈盈的回应。 “看病,谁病了,咋回事儿?”田润叶打量着两人,惊呼。 人家还没结婚呢,兰花自然不好意思讲生孩子的事儿,只能含糊回答:“别担心,就有做个检查。医生已经说了,我们都没事。” “没事就好,马上下课,稍等一会儿我请你们吃饭。” “我们带着钱呢,哪能让你请……” 兰花赶忙拒绝。 这次三人另找一个饭馆,王满银抢先把钱和粮票付了。 吃饭时,听周围食客谈起中午发生的事情。 言语间,很是愤愤不平。 一个老鼠坏锅汤! 从最初这些年轻人来时,县城居民非常欢迎,现在已经变成厌恶。 关键对方做的太离谱了,偷狗偷鸡偷羊,甚至拦路劫抢。 不过王满银知道,事情大概率会不了了之。 吃过饭,将两人平安送到小学后,王满银就扭身离开。知道丈夫在县城认识不少人,兰花也没有在意。 来到半山腰一处崖壁圪崂里,借着夜色,王满银身形一闪消失。 刚才他在饭店留着肚量呢,进入空间立刻切了半斤腊肉,掺着土豆炒了一大盘。又用瓦罐蒸了两碗米饭,这才美滋滋吃起来。 现在王满银的蒸米技术越来越高超,已经完全不会糊锅或者夹生了。 吃饱喝足,继续挖水塘。 经过他连续几个月的不断努力,现在空间部分水域深度达到一米多,勉强可以供那些大鱼游动了。 忙乎一阵子,王满银才洗澡睡觉。 空间里现在没有被子,不过留有很多干稻草,随便对付一晚上了事。 里边温度适宜,也不觉得冷。 一觉醒来后,王满银第一时间出空间查看。外边天蒙蒙亮,周围不断有鸡叫声传来。 看时间还早,他干脆自己在空间做早饭。 腊肉炒粉条,主食依然是米饭。 等王满银再次出现在外边时,天色已经大亮。 在饭店给两人买了些油馍馍后,他才施施然朝小学走去。 这会儿,兰花和田润叶已经做好早饭。 迟迟不见王满银过来,她们正准备去外出找人,却见对方左手提着一只大公鸡出现,右手还拎着两块腊肉,外加几个油馍馍。 看到这些东西,两人很是好奇。 兰花忍不住问到:“满银,这些东西你从哪里弄来的?” “我大清早去鸽子市买的,准备上午去刘庆立家坐坐。我吃过早饭了,是给你们买的油馍馍。对了,润叶,腊肉给你一块,以后炒菜吃。” 说着,他把手中东西递出。 “不要,不要,我咋能要你们的东西。”田润叶连连推辞。 她自然知道这年头肉食有多珍贵,就算叔叔家也不是顿顿都能吃到。 “润叶,你就收下,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兰花也开口劝道。 既然丈夫已经买了,当着外人,她不好再说啥。另外当初自家能够开代销点,刘庆立帮了很大的忙,的确应该去家里坐坐。 推辞几次后,田润叶只好收下。 等婆姨吃过饭,王满银便带着朝县供销社走去。之前他在县城混时,来过刘庆立家几次,也算轻车熟路。 到院内,恰好碰到刘庆立父亲刘吉成打算出门。 王满银赶忙上前打招呼:“刘叔,还没上班呢?” 刘吉成先是一愣,继而惊讶道:“你是,王满银?快进屋说!” 第一眼看到来人,他差点没敢认。 主要变化太大了! 之前的王满银坐没坐相,站没站相,给刘吉成一种流里流气的感觉。现在一个一米八的汉子站在跟前,显得非常沉稳。 见到刘吉成婆姨,王满银更是热情道:“刘叔,婶子,之前一直在农村瞎忙,没时间看望你们。这次正好来县城办事,顺道过来看看。这是我婆姨,叫孙兰花。” “刘叔好,婶子好!”兰花并不怯场,大大方方打招呼。 “你就是满银的婆姨,长得真俊,”刘庆立他妈拉着兰花,上下打量着,口中连连称赞。 接着,她又从兜里掏出一块钱递过来:“兰花,你们两个结婚,我们没时间过去。这是见面礼,满银对我们家庆立有救命的恩情,我们拿他当侄子的。” “婶子,这怎么能行,”兰花连忙推辞。 “拿着,新媳妇第一次上门,别说我们不懂礼节。” 听对方把话说到这份儿上,兰花只能扭头看着丈夫。 “这是婶子的一片心意,你就收下。”王满银开口道。 又聊了一阵子,王满银便说急着赶回家,起身告辞。 这让刘吉成很是惊讶。 他原本以为两人带着东西登门,有啥事儿求自己办,心里还想着该怎么应对呢。 谁知道自己多想了,人家真的只是来坐坐。 谢绝了两口子的留饭后,王满银又带着兰花朝革委大院走去。 第一百三十五章 虚惊一场 王满银找田福军是汇报工作的,带上婆姨再身边也不合适。 到革委门口,他留兰花看着自行车,自己单独冲站岗人员说明来意。 王满银来过几次,对方多少有些印象。 简单询问后,便带着去找田主任了。 对于他的到来,田福军也有些意外,不过面上显得挺热情。 “田主任,我是受村里委托向你汇报罐子村土坝修建以及最近新菌肥推广情况的……” 知道对方是个忙人,王满银直接开门见山说明来意。 修土坝的事情,田福军出了力气,自然非常关注。 对此,王满银有问必答,临了又邀请对方有时间去罐子村做参观指导。 听到稻田养鱼模式,田福军更来了兴致,不断追问相关细节。随即表示,有时间会亲自去一趟。 经过几次接触,田福军对孙家这个女婿的印象同样很好。做事情很有想法有担当,而且为人处世比较理智。和当下很多年轻人存在着明显的不同。 混了一波好感后,王满银才起身告辞。 出了革委大院,他驮着兰花朝城外驶去。 行驶出一段距离,兰花开口道:“满银,我忘记告诉你了。好像润叶对少安有点意思,昨天晚上一直在打听他的情况。还问少安找女朋友没……” “你咋想的?”王满银不答反问。 女孩子对感情开窍的比较早,上次来县城他就感觉到,田润叶明显已经对小舅子有想法。不过少安还处于迷迷糊糊的状态,更多把润叶当成妹妹。 “润叶倒是个知根知底的,脾气好,长得也漂亮,和咱们少安很般配。就是不知道福堂叔啥态度,能不能看上少安。”兰花有些患得患失的开口。 虽说现在是新社会,但终究讲究个门当户对。福堂叔是双水村的支书,有个弟弟在县城当领导。两家的地位太不般配了。 “现在少安的工作也不差,菌肥推广已经做出成绩,还在公社里留了名字。只要不出啥差错,留在供销社应该没问题。不过,他们两个的事儿,咱们别掺乎了,回去也别瞎传。到时候真需要钱,咱们帮一把就是。” 从王满银穿越到世界起,孙家人的命运已经发生了改变。 换做以前,少安在双水村当个受苦人,田福堂肯定看不上眼。 现在明眼人都能瞧得出,孙玉厚的大儿子要有出息了。所以田福堂会是啥态度,还真说不准。 另外无论田润叶或者贺秀莲……两个都是好女子。 到底和谁结婚,那是小舅子自己的事儿。 王满银的态度始终很明确:不掺和,一切顺其自然。 听了丈夫这话,兰花也点点头。 没错,这事儿主要看两个当事人啥想法,当姐姐的只能敲敲边鼓。 把事情压在心头后,兰花又出声问道:“满银,现在县城里有卖香表的吗?” “有呀,咋了?”王满银带着疑惑回答,不知道婆姨突然转换话题是什么意思。 黄土高原被草原、西北、秦川三地夹在中间,民俗形势复杂,历来各种神神叨叨的东西盛行。 就像地里的韭菜一样,一茬一茬割不绝。 虽然现在原西县移风易俗,不让烧香啥的,但私下里依然还有人偷偷出售这些东西,毕竟有不少人家要做白事的。 只是不熟悉门道的外人很难买到而已。对他来说,不算啥难事儿。 “咱们不是要去逛石佛寺吗,我想上个香。”兰花看四周没啥人,悄悄回答。 “你想啥呢?要是让人看到,咱们两个都不落好。”王满银被婆姨的大胆给吓到了,下意识放慢速度。 “哪有进庙不烧香的……咱们用布袋装着,有人的话我就不拿出来,” “好,”王满银只能点头。 好不容易来县城一趟,就顺着婆姨的想法做事。 他对原西县城很熟,知道前方不远就有家卖香表的。 王满银感觉整个过程像做贼一样,买了香表,立刻放入布袋,骑着自行车离开。 从原西县城到石佛寺将近三十公里路,他遛遛骑了大半天。眼瞅着快中午,终于赶到地方。 现在石佛寺的僧人全部还俗,这地方彻底冷清下来,根本没见啥人过来。 王满银找了个偏僻的地方停好车子,带着婆姨第一尊石像看起。 走到近前,他心中忍不住叫一声:“好家伙!” 雕像前那个被砸烂的石质香炉里,插着不少燃尽的线香,看烟灰的燃烧痕迹,显然是最近几天刚留下的。 王满银感觉很有些无语。 不过想到罐子村周围婆姨们给蛇群上香的场景,他又觉得可以理解了。只能说,人们的传统观念非常强大,一时半会儿根本没办法消除。 趁着婆姨上香的功夫,王满银饶有兴致欣赏着石壁上雕像。根据那块破碎的石碑记载,这些石像从北魏孝文帝时期就有,随后历朝历代都有修建,现在大大小小的差不多有上千尊。 其中最大的一处石窟,高三十多米、宽六十多米;最中间坐着一个特大的石佛,周围石壁洞顶则雕刻着各种精美的图案和书法。 可惜的是,里边很多残缺不全了。 一路下来,王满银倒是瞧出些门道。 这些石像时代特点鲜明,早期深目高鼻、庄严肃穆,明显带有异族特征。到了后期,越来越本土化。 尤其后边那些泥塑,极富有黄土高原特色,非常接地气。有菩萨被塑成给丈夫送水的婆姨,迦叶则是田里种地的老汉。甚至连送子娘娘,也是个怀里抱着碎娃的婆姨形象。 兰花看到送子娘娘,更是赶忙上香磕头,而后又伸手再上边扶着哼唱: 一月怀胎在娘身, 无声无影又无踪, 如同水面浮萍草, 不知生根不生根。 二月怀胎在娘身, 头昏眼花路难行。 想吃桃来想吃杏…… 看着兰花无比虔诚的样子,王满银心里也有些被感染,忍不住跪下来磕了个头。 走马观花的逛完,他打算带着婆姨离开时,忍不住皱起眉头。 前方川道里,突然有两个男人快步走来。 扭头再看身后,也有人影出现。 一前一后,似乎想把他们堵在山谷里。 王满银不敢有半点侥幸,当即果断道:“兰花,你在这里等下,我去石头后边解个手” 说着,他快步来到石壁后边。 一闪,进入空间。 再出现时,身后腰间衣服下藏了一把刀具。 “满银,你看那两个人是干什么的,好像冲咱们来了。” 这时,兰花也觉得有些不对头,急忙出声道。 “别害怕,等下你靠着石头后边站,一切有我。”王满银故作轻松的叮嘱到。在心里,他已经做好准备。一旦事情不对,便会第一时间抢先出手,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掉两人。 经历过太多事情后,他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好在,最先赶到的两人并没有什么危险举动。 领头的中年汉子盯着他们看了看,出声问:“两个乡党,你们是干甚么的?” “我们是大马河川的社员,来这里玩的。”王满银虽然四肢紧绷,还是面带笑容回应。 前身一直在原西县境内瞎胡跑,对附近各个村镇情况很熟悉。 距离石佛寺不远,就是大马河川。那一代是传统出产谷子的好地方,不过后来公社让改种高粱。理由是高粱高产,而且大寨的庄稼大部分种的也是高粱。 当然,其实谷子的产量并不低,而且粮食品质要比高粱好。 “你们真是大马河川的?”听到这里,中年汉子松了口气。 不过,对方并没有放松警惕。 顿了顿,又出声问道:“薛家沟的薛老三认识吗?” 听到这里,兰花紧张起来。 “认识,我太认识了。薛老三是个肿眼泡,说话有点哑嗓子。”知道对方话里带着试探,王满银迅速回答。 托前身的福,记忆里真有这号人。 “老三,你看认不认识他!?”中年汉子彻底松懈下来,冲着远处匆匆赶来的另外两人喊道。却是另一端负责堵截的两人赶到近前。 “我看看是谁?”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随即对方兴奋道:“满银,有半年多没见了,你个日怂来县城咋不去找我?” 说话的,正是薛老三。 猫找猫,狗找狗,乌龟跟着王八走。 根据记忆,这人也是个瞎胡混的二流子,前身还和对方搭班做过小买卖。 “我去年腊月结婚了,一直待在家。今天有空闲,才带着婆姨四处逛逛,哪想到在这里遇到你们。”王满银笑盈盈回答,暗地里却始终存着一份小心。 不管薛老三还是马老四,一旦有任何反常,立刻拔刀。 “薛老三,真是你们大马河川的?” “扯淡,这小子嘴里没一句实话,就是个逛鬼。不过赵哥放心,我了解满银,不会点咱们得。” 随即,他又扭头道:“满银,别介意,我们在山里做买卖,存着小心呢。咋样,要不要耍两把?” “以后有机会再说,我今天带着婆姨,不打扰你们了,现在就走。” “行,以后去薛家沟找我玩……”薛老三也没有挽留。 两人没再逗留,找到自行车急匆匆离开。 直到返回土路,兰花才心有余悸问:“满银,他们是干啥的,在山里也能做买卖?” “扯淡,做啥买卖,就是耍赌,”王满银撇了撇嘴。 看来经过数次打击后,这些人变聪明了,还知道找人放哨。 不过赌博的人都是些烂怂货,输急了卖儿卖女都有。今天如果不是碰到薛老三,恐怕两人没那么容易脱身。 第一百三十六章 碎娃们的凶险遭遇 进入五月,气温一天一个样。尤其中午,能达到二十多度。 罐子村男人们的穿着也在发生变化,上身粗布衣褂,下身大裆裤,腰间系个麻绳,脚下则是千层底布鞋。 当然,还有一直不变的白羊肚手巾。 说起白羊肚手巾,王满银一直不太理解很多农民的想法,这玩意儿如果春秋天围在头上很正常,毕竟可以遮挡风沙。 关键夏天也有人带着,脑门上恨不得捂出痱子。 王满银不同,至少里边还套了件秋衣。 他上午去供销社送货,恰好碰到刘庆立休息,就陪着闲聊大半天,直到快中午时才挑着扁担返回。 把买的吃食交给兰花后,王满银就开始整理新进的货物。 刚把货归纳好,没等歇口气,就听到外边传来几个碎娃的喊叫声。 “兰花婶(嫂),看好大黄,我们来卖东西了!” “你们能有啥好东西?”王满银应声从窑洞里走出。 就见几个碎娃站在路边,根本不敢往上走。显然,之前大黄给他们留下深刻阴影。 对于大黄护家的本领,王满银心里很为之点赞。 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有人来,这家伙都会汪汪叫着阻拦。除非得到男女主人的命令,它才扭身让开。 当然,这家伙平常只是发出恐吓的叫声,并不会真发动攻击。 等走到场畔边沿,王满银才注意到他们胳膊上还挽着茅草筐呢。 所谓茅草筐,是用高粱杆和茅草做成的。 黄土高原的婆姨们,一个个就像是神奇的魔术师,都长着一双巧手,即使再寻常普通的东西,在她们手中也可以化腐朽为神奇。 茅草筐就是其中之一,这种筐底部由高粱杆做成,纵横两排重叠,用棉线固定。筐壁则是干茅草拧成绳状,再用棉线捆扎,一圈一圈缠绕排列,最终做成筐子的形状。 完事儿再在筐边沿用各色破布缝兑上吉祥图案,就变成了一件工艺品。不但漂亮,还结实耐用。 甚至王满银还见过有人家用茅草缝合成小型粮仓的,口小肚大,一次能装上百斤粮食。 不过等看到毛蛋筐子里装着的东西时,他登时感觉牙齿发酸,赶忙挥手道:“你们几个二脑子,故意拿我开玩笑是不是哩。代销点只收杏核,不收山杏。拿回去,等弄好了再过来。” 麦稍黄,山杏熟。 现在五月初,冬小麦刚黄稍。沟沟茆峁间,有些山杏已经开始微微发黄了。 虽然果实刚长酥,离成熟还远着呢。 但是村里饥饿的碎娃们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纷纷结伴去山野里寻摸。 找到一棵树,他们也不嫌酸,能吃到牙齿没感觉才停口。晚上则躺在炕上捂着肚子嗷嗷叫,肚子敲起来嘣嘣响。 即使如此,也没有哪家大人会当回事儿。 “满银叔,我们不卖山杏,这些是给你和兰花婶吃的……卖的杏仁在其他筐里。”毛蛋摇摇头回答。 其他孩子没说话,也满脸期待看过来。 他们都被王满银塞过糖果,心里记着呢, 知道是小家伙们的一片心意,王满银没有拒绝:“那可谢谢了,” 由于自身原因,他已经形成条件反射,对这些实在提不起兴趣。尤其是发青的山杏……光看着就感觉此刻嘴里直流酸水,上下牙齿忍不住想打架。 不过,可以让兰花尝个鲜。 等看到另一个筐子里的杏仁时,他惊讶开口问:“这些你们从哪里弄来的?应该是去年的。” 供销社现在大量收购杏仁,六毛一斤。 这价格看着不低,关键要晒干的,而且对品质要求很严。碎裂的不要,就算杏仁破皮露白的也不要。 所以砸杏核的过程要分外小心,力量必须恰到好处。稍微过劲儿,可能就把杏仁弄坏了。 如果没有经验,可能砸几百个杏核,没办法搜集到一斤合格的果仁。 不过在王满银这里就没那么严格了,算是给小家伙们的一点福利。 “我们这次跑了很远,在刀劈沟那里发现几个毛圪狸洞,从里边挖出两大堆。”毛蛋兴奋地回答道。 靠近农田的毛圪狸冬眠前一般会偷粮食存储,生活在山里边的,储存食物则大多以桃核杏核之类的坚果为主。 几个碎娃们一次挖这么多,也算运气不错了,估计把人家的粮仓都给搬空。不过现在这个季节,山上到处都是食物,毛圪狸也饿不死。 至于他们所说的刀劈沟,王满银自然也知道。那地方距离罐子村也就七八里路,周围山梁被雨水冲刷很严重,形成一处陡峭的悬崖深沟,像被刀直接砍下来一样。也因此,被附近人称为刀劈沟。 那处崖畔上也长有不少好柴禾,可是一般没人敢冒险去砍。 为此,他特意叮嘱道:“你们以后别跑那么远,那地方摔下来可不得了。另外山里有狼,小心别被叼走!” 年前到现在,罐子村总共打了两只野狼,但是很难说附近山里还有没有。 如果真碰上,这些小家伙绝对落不到好。 把他们带到代销点,王满银干脆利索称重:“看好了,正好一斤。” 其实只有八两多,不过这些家伙跑那么远弄来的,他算吃个小亏。 付过钱后,又往每人手里塞了两颗糖。 送几个小家伙出门,王满银无意间瞥了一眼剩余的茅草筐,突然惊叫:“等等,山娃,你这筐里装的是啥!?” 说着,直接冲过去抓住。 “咋了,咋了?”听到丈夫声音都变了,兰花急急忙忙从隔壁跑出。 “满银叔,你不会连粪都不认识。我摘杏子的时候,看到地上有几团粪盘子,就装筐里带回来了。”山娃不解的反问。 兰花也面带疑惑,不知道丈夫看到半筐粪盘子有啥惊讶的。 “看清楚……这是狼粪!” “啥?”兰花也吓一跳。 几个碎娃胆子太大了,竟然敢去捡狼粪。 王满银感觉事态很严重,立刻拉着他们朝工地上走去。这会功夫,二队的劳力们正端着碗吃饭呢。 见王满银带着孩子们过来,都有些奇怪。 听听完事情经过,各家大人都后怕不已,纷纷凑到茅草筐边查看。 “没错,确实是狼粪,” “刀劈沟有狼,这可要当个事儿……” 刚解放的时候,黄土高原各处山上的野狼很多。 经常出现大白天野狼进村,大摇大摆叼走猪羊的情况。甚至,还有把孩子叼走的。 为此,各地特意组织打狼队,原西县也不例外。 当时有报道,短短一年时间,原西县各公社就打死上百只野狼。 就算到现在,公社还有规定,如果发现三只以上野狼出没,需要立刻上报。 正是经历过狼患,所以村里上年纪的人对狼粪模样都很熟悉。这东西刚拉下来是黄褐色,晒干后变成灰白色。更关键是,里边还能看到未消化的骨头和毛发。 筐里有些粪便正是黄褐色,说明野狼很大可能还在刀劈沟躲着。 几个小家伙的确很幸运,没有正面碰到,否则后果很难想象。 “满银,这不是个小事儿,你现在跟我去村里找满囤商量。下午咱们二队和一队各出几个人,去刀劈沟看看到底有没有野狼窝。”王连顺想了想,又交代一句。 能不能打到狼另说,关键不能让它继续待在刀劈沟。 这个季节,村里碎娃们不断往山里找吃的,真出个啥好歹咋办。 就这样,王满银又带着狼粪进村。 王支书看过后,同样吓一跳,当即喊来弟弟王满军。 简单商量后,他们决定每队各出五个劳力,下午带上家伙去山里打狼。 王满银自然也在其中,还被王连顺特意交代,进山一定要带上大黄。 吃过饭后,打狼队便浩浩荡荡出发了。连带的,还有4条狗。 原本王连顺打算从工地选几个劳力帮忙,没有想到刘向阳等人要跟着过去看热闹,怎么劝都不听。 无奈,他只得交代王延强看好几人。 王延强扛着步枪,其余人拿锄头铁锨当武器。 一队长王满军略显夸张,竟然从家里拿出一杆苗子枪。不过这人有些倒霉,走到半路突然内急,站在路边撒尿,却没注意到不远处蒿草茎秆上有个鸡蛋大的马蜂窝。 一股热水恰好落在蜂窝上,下一刻他提着裤子惨叫狂奔。 “咋了,咋了?”一群人还以为出什么事儿,慌忙冲过来。 看到嗡嗡飞舞的马蜂时,纷纷掉头朝远处跑去。 等到达安全地带,一群人看着王满军被蛰的部位,纷纷哈哈大笑。 两分钟功夫,肿大一圈。 其实在黄土高原,被马蜂蛰是常有的事儿。一般不用刻意去管,半天就能消肿。 关键王满军这个……实在不是地方,走路都岔着双腿。 半个多钟头,他们赶到刀劈沟附近。 大黄刚踏入沟口,就发出低沉的呜声,显然嗅到崖沟里的异常气息。 不远还有几堆新挖的黄土,应该就是毛蛋他们上午干得好事儿。 “大家都小心点,野狼可能就在沟里。另外注意脚下,这里有不少地坑洞。尤其知青们,千万要瞪大眼,掉下去可麻烦了……”王延强赶忙出声叮嘱。 闻言,刘向阳等人警惕了许多。 上次的事情他们还记着呢,汪立成可歇了半个多月不能动弹。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一窝狼? 王延强提醒的很及时,众人刚朝前走出没多远,就碰到一连串大大小小的地坑洞。最深一个差不多有五米多,洞口周围被浓密的蒿草酸枣丛遮掩。 如果不走到近处,很难发现异常。 大黄在前面领路时,始终弓起身子嗅着,显得非常紧张。至于另外几条狗,反应更加明显。一个个夹着尾巴,汪汪叫个不停。显然,它们也嗅到崖沟里的异常气味。 害怕把野狼惊跑,狗主人们呵斥好几回,都没起效果。 很快,大黄凑在一丛狼牙刺边,又发出低沉的吼叫提醒主人。 众人凑到近前,才注意到旁边地面零落着一堆狼粪。 有些发黄,有些灰白色。 “还有新鲜的,大家都小心点,”叮嘱过后,王延强立刻把步上膛,随时准备发动攻击。 就这样,他们小心翼翼走出三四百远,前面突然又出现一个地坑洞。 和狼窝山那个很像,洞口垮塌出一道斜坡,坑底长有不少野草圪针。在斜坡松散泥土上,还能看到明显的梅花形爪痕。 大黄围着洞边嗅了几下,突然压低躯体,做出随时扑窜的姿势。 另外几只土狗的叫声也愈发急促。 王满银蹲身朝下方看了几眼,发现有串洞朝着地底延伸。 他只得无奈开口道:“延强叔,野狼应该就躲在下边。有串洞,咋办?” “留一半人守在这里,其余人先跟我去找出水口,堵死再说。”王延强思索一下,又下达命令。 这种地坑洞由雨水冲刷而成,一般下方都存在着出水口。只要将其堵死,野狼就没办法悄悄溜走了。 众人刚走出十多米远,果然在一片草丛中发现了出水洞。洞口不大,呈狭长状,有明显的水流冲刷痕迹。 短短几分钟时间,整个出水口就被石头彻底封死。 等他们重新返回入口时,一个难题摆在眼前:如何把野狼赶出来。 这个地坑洞倒是不深,只有四米多,关键谁也不清楚地下串洞是啥情况。 经过上次的事情后,王满银对串洞多少有些心理阴影了。 地下环境复杂,一片漆黑,人类视线严重受阻。一旦进入其中,就算有天大的能耐,也只能发挥出两三分。 反观野狼,拥有卓越的夜间视力。在这种环境下如鱼得水,很容易进行偷袭。 就算身边带着大黄,也不见得安全。 之前面对薛老三几人时,王满银要护着兰花,自然敢放手搏命。 现在他倒不是完全害怕,关键不值得冒那么大险。 其余人同样面面相觑,没有哪个主动提出下去查看。 王延强见没人冒头,有些鄙夷的开口道:“怕个球,一群怂包,到关键时候全部拉稀。绑上绳子,我下去看看。真有啥异常,你们立刻把我拉上来就行。” 说完,他把绳子系在腰间,让两人拉着缓缓朝下释放。 整个过程中,王延强精神高度集中,手指一直没有脱离扳机。 结果刚下到坑底,他突然举枪调转方向,一声低吼:“日怂的!” 呯! 一声枪响。 “延强叔,咋了,有狼?”王满银吓一跳,急声问道。 “快,拉我上来!”对方没有回答,反而大声吼道。 闻言,王满银和刘向阳急忙用力拉扯。短短几秒钟时间,就把人重新拽到地面。 “狼洞就在地坑边上……可惜了,没打中!让它们缩回去了!” 王延强遗憾的开口回答。 “它们,你的意思下边是个狼窝,有几只……不会是狼群?”汪立成惊问。他先前听人说过,黄土高原这边一般是孤狼,或者是公母两狼。如果真有狼群,众人手里只有一杆枪,恐怕不是对手呀。 “我也不清楚,应该是狼崽子……”王延强摇了摇头。 先前他刚落在地面上,扭头就看到洞壁凹陷处有个洞穴,里边几双绿油油的眼睛正盯着自己。 王延强还以为看花眼了,所以迟疑不到两秒才开枪,几只狼已经缩到洞底深处了。是否命中目标,自己也不清楚。 王延强手中所持是老式53式步骑枪,需要手拉单发。害怕这个过程被其他野狼袭击,才慌忙让人把他拉上来。 这时,众人也听到坑底传出声声低沉的吼叫。 “还有狼崽子?幸亏咱们发现得早。要是等秋里,这些家伙都聚成群了,威胁更大。”王满军听完,也庆幸的开口道。 知道洞穴的具置,王满银心里有几分谱。 他想了想,道:“延强叔,要不咱们再下去一趟。你端着枪,我拿着苗子枪守着?” 苗子枪是冷兵器,类似长矛,枪杆足有两米长。 只要自己下去后第一时间堵住洞口,野狼绝对没跑的。 “不行,狼洞是弯曲的,我刚才一枪放空,就是这个原因。”王延强再次摇头。 “那咋办,这些家伙躲在洞里不肯出来,咱们不可能一直等下去?”刘向阳出声问。 他从书上看过,狼类不吃不喝可以坚持几天。 几人肯定不能陪着耗下去,也没那么多时间浪费。更何况等天黑以后,他们视线严重受阻,很可能成为被捕猎的对象。 “哪有这么麻烦,直接用火把它们烧出来!熏也能熏死!”王延强直截了当的开口。 闻言,众人眼睛一亮。 对于杀死几个狼崽,大家都没有出声反对,王满银同样如此。 此刻非彼刻,他并非迂腐之人。如果换做后世,野狼自然属于保护动物,现在却是大名鼎鼎的有害兽类。 而且就像王满军所说那样,这个狼窝距离村子太近,如果不及时铲除,罐子村那些碎娃们就危险了。 接着,王延强开始分工。留下两个人守着洞口,其余则搜集四处搜集残留的枯草。 十来个人齐齐出动,很快搜集到一大堆干草。 从四月到现在,差不多有二十天没下雨了。崖沟里枯草被晒得很干,用火一点就着。 随着火苗熊熊燃烧,众人纷纷抓着投入深坑底部。 在高温炙烤下,坑底生长的青蒿野草也被点燃。伴随着水分蒸发,冒出滚滚浓烟,朝坑洞深处蔓延。 众人站在地坑边沿,同样被呛的咳嗽连连。 很快,里边又传来野狼嚎叫和咳嗽声。显然,几个家伙也被烟尘给熏到了。 不一会儿,远处出水洞口也有烟雾冒出。 不知什么时候,地坑内声音渐渐停息。 等一大堆干草燃烧殆尽,王满军才出声问道:“延强叔,差不多了,让人停手?” “不行,你们继续去割柴。狼这东西太狡猾了,万一没熏死,趁咱们下去突然伤人怎么办?”王延强不为之所动。 既然已经动手了,自然要做到万全。 现在下边满是浓烟,啥也看不清楚。保险起见,还是多熏几分钟为好。反正崖沟里也不缺柴禾。 断断续续差不多有半个小时时间,王延强终于让众人停手。 直到里边烟雾彻底散完,他们才小心翼翼朝下边走去。 依然是王满银和王延强打头,一人手持苗子枪,一人手持步枪,旁边跟着大黄。 坑底静悄悄的,再没听到啥异常动静。 看到狼洞时,两人齐齐松了口气。 只见一只野狼躯体半堵在洞口,一动不动,看样子应该被熏死了。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王满银还是用苗子枪连戳几下。确认这家伙真的死掉,他才费力把狼尸扒拉出来。 皮毛完整,是一头母狼。洞口深处,还有三只死掉的小狼崽。 王延强看到这情况,有些懊恼道:“估计要坏事儿,里边只有一头母狼,公狼肯定跑出去找食儿了。” “那咋办?”王满银也没有想到,这次打狼还留下后患。 “日怂的,不管那么多了,先把这几只带回去再说。咱们罐子村几百号人,还怕一头狼不成!” 王延强说的没错,总不能因为怕,就不杀狼。 等狼尸拖到地面,众人用绳子牢牢绑好,抬着离开刀劈沟。 没走多远,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嚎叫。 他们急忙扭头看去,就见二百余米外的山梁上,影影绰绰出现一头野狼的身影。 “肯定是那头公狼,追上来讨账的!” 一时,众人再次紧张起来。 他们都预料到公狼肯定会闻着气味找来,却没想到这么快。 王延强根本没开口,直接举枪瞄准,随即摇摇头道:“距离有点远,还遮挡视线,我这枪法不行。其他人原地等待,满银带上大黄,咱们走近点。” 结果两人一狗刚返回走出四五十米,没等王延强瞄准呢,这家伙又叫了两声,迅速掉头逃走消失。 “这东西太能了,故意给咱们打游击呢!不过既然遇到,最好趁今天把它杀了。” 王延强把剩余人招呼过来后,又出声吩咐道:“你们五个人加两条狗,带着狼尸返回。剩余跟我回去,一定不能让这家伙逃掉。野狼的报复心很强,如果逃脱,接下来咱们罐子村恐怕真不安生了。” 众人商量一下,让汪立成等几个知青先离开。王满军作为病号,自然也跟着回去。倒是刘向阳坚持留了下来。 接着,剩余六人再次朝着公狼消失的方向追去。 虽然没见那家伙的身影,但是有大黄在,他们倒不怕跑丢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王满银真好汉 只是令王满银几人没有想到,这只公狼非常警惕,一路绕着山道走走停停。只要他们靠近二百米内,对方便立刻掉头逃走。 等众人止步时,它也紧跟着停下,探着脑袋嚎叫。 “这家伙,想把咱们往山里引呀!” 跟出一段距离,王延强等人自然看出野狼的目的。 不过他们手里有枪,身边两条土狗跟着,还能怕一个畜生不成。 就这样兜兜转转,公狼带着几人来回绕出十多里地。 眼瞅着太阳偏西,估计再有个把小时,山里就该黑了。 王满银这才醒悟,忙开口道:“延强叔,这家伙不会想把咱们拖到天黑,再悄摸摸偷袭?” “有可能,”王延强点点头。 “真的假的,野狼有这么聪明?”旁边的刘向阳脸上写满怀疑,忍不住出声问道。 “这东西能着哩!年前秀刚家猪被偷时你也看到了,一头百来斤重的肥猪,悄无声息赶走……我在外边当兵,还看到野狼抓鱼,比人们捉的还顺溜。” 回答过问题,王延强又顿了顿道:“咱们不能被它牵着鼻子,天快黑时如果没打死,立马出山,以后再找机会!” 听到这里,众人才放下心来,继续不紧不慢跟着。 直到山间开始变暗,依然没有收获。 他们正打算放弃,结果这家伙不知晕了头还是怎么滴,竟然掉头跑进刀劈沟里边。 “日怂的,再狡猾的野狼也斗不过猎人,这东西在找死!” 见状,王延强兴奋开口。 如果公狼一直在山里绕圈子,他们只能干瞪眼没办法。现在进入刀劈沟,完全属于自寻死路。只要把两头一堵,就是瓮中捉鳖。 现在他们这边还有六个人两条狗,战斗力非常充足,也不会造成落单的情况。 黄土高原的地形主要由塬、峁、梁、川构成。塬就是平坦的山顶,台塬长期被雨水冲刷则变成了条状山梁。 再继续冲刷下去,山梁截断,又变成了馒头状的山峁,一座连着一座。 山峁山梁间夹着的峡谷,就叫川或者崖沟。 因为土质原因,有的崖沟坡度比较缓,可以容人类攀登翻越。而有的则几乎呈垂直状态,根本无法通行。 就像信天游《圪梁梁》里唱的那样“二妹妹我在圪梁梁上,哥哥你在那个峁。看见了那个妹子哥哥你就摆一摆手……” 站在两座山梁上的情侣能看到彼此,也可以互相聊天,但是想要见一面拉拉手,有时需要绕出几里地。 刀劈沟就是这样的地形,崖壁非常陡峭,除去两个出口外,再没有其他地方可以进入。 所以看到公狼把他们带入崖沟当中,众人不怒反喜。 为了防止出现意外,王延强再次叮嘱:“云刚,你们三个守着入口,我和满银,刘向阳去另一边拦截。记住,千万别大意,也别贸然进去寻找,守着入口就行!有啥动静可以及时喊起来。” 王满银想了想,同样建议到:“你们趁这个时间多割些柴火,万一看到有狼靠近就生火。争取别让他跑出来!” “对,狼怕火,你们赶紧生两堆!” 闻言,王延强眼睛一亮。 刀劈沟入口狭小,不过五米多宽,生两堆火就能将整个入口堵死。 等三人把火升起来,王延强又带着王满银和刘向阳,迅速绕道朝另一端跑去。 他们唯一担心的,就是公狼这会儿已经逃走,让人白欢喜一场。 万幸,大黄在出口嗅了几秒,随即冲里边发出低沉的吼声。 “没跑,那头公狼应该还在,咱们进去!”王延强强压着激动,下达命令。 他们处在下风口,可以有效隔绝自身气味,算是占尽有利地形。另外身边有大黄跟着,也不怕野狼突然跳出发动攻击。 唯一需要小心的,就是脚下的地坑。 刚朝前走出五十多米,突然大黄冲着某处狂叫不已。 “在那里!”刘向阳率先看到,伸手指向一处大石头。 王延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随即瞄准。 “呯!” 一枪打空了。 子弹落在旁边土崖上,溅起一片尘土。 这时,公狼嚎叫了两声,掉头朝崖沟深处逃去。 令王满银没有想到,先前一直非常配合的大黄,突然狂叫着冲出,直奔野狼而去。 “大黄,回来!”王满银急忙惊叫道,却没见这家伙掉头。 怕大黄吃亏,他根本不敢再迟疑,当即抓着苗子枪急追过去。 绕过一处灌木丛,便看到一狼一狗撕咬在一起,口中咆哮连连。 这只公狼个头不算大,四五十斤的样子,和大黄体重大致相当。一时间,两个家伙斗得旗鼓相当。 看到王满银过来,公狼突然闪身跳开,朝他急速扑来。 “尼玛!”王满银此刻只感觉肾上腺素飙升,大脑已经失去思想。他双手紧握苗子枪,本能朝前猛然刺出。 却没想到,公狼只是虚晃一枪,一个翻滚跌落在旁边,躲闪过去。 可是,这家伙忽略了大黄。 土狗顺势扑上,直接咬住公狼后腿。 一旁的王满银反应也不慢,再次将苗子枪刺出。这一击最少有二百斤重,正中野狼腹部,直接穿了个洞。 匆匆赶来支援的王延强两人,彻底惊呆了。 用事后刘向阳的话说,“那一刻,王满银就像神人一样彪悍。” 看着死掉的野狼,王延强更赞不绝口:“你家大黄真不简单呀,真敢和狼干架的。” 石圪节这边有句俗话叫“狗眼看人低”,最初就是形容农村土狗的。 这些家伙天生欺软怕硬,很会看人眼色行事。 见到生人叫,看到穿着破烂的穷人叫唤。真遇到穿四个兜的人,它们反而不叫了。 尤其村里遭狼时,别看土狗们叫唤挺响,却只是夹着尾巴朝主人身后缩,根本不敢冲上去撕咬。 像大黄这种的好狗,王延强在村里还是第一次见到。 他现在对大黄一百个满意……从开春到现在,为了给自家狗子配种,王延强特意领着来了几次,就是不知道怀上没。 猎狼成功,三人也没有再绕道,直接顺着崖沟抵达对面。 正点火守着的王云刚几人,听完刘向阳讲述,同样对王满银投去佩服的目光。 现在崖沟越来越暗,众人也没有再歇息逗留。灭了火后,便抬着野狼离开。 刚走出崖沟没多远,又听到前面山间人声鼎沸,其中还夹杂着土狗们的叫声。 转过山峁,两边碰了面。 才知道王满囤听过回村几人的叙述,有些不放心,亲自带人赶来了。 了解了事情经过,众人再次对大黄称赞连连。 等返回村里,罐子村立刻变得热闹起来。 剥狼皮,炖狼肉……和之前没啥区别,每家一碗,无非这次肉多一些。 至于卖狼皮的钱,按照事先说好的,两个生产队平分。作为这次杀狼的功臣,王满银他们每人记个一天满工。 经过罐子村二队社员两个多月的奋战,土坝终于修好。 刘向阳也搬出知青宿舍,王福长搭档看守水塘稻田。 不过土坝修好,二队社员们并没有因此闲下来。抽水、稻田和泥,施5406菌肥,然后就是插秧……对二队劳力们而言,种植稻苗的过程显得非常新奇,又充满疑惑。 好在之前购买稻种时,王满银和刘向阳详细问过种植方法,而且特意记在小本子上,所以并没有出什么差错。 稻田插秧完毕,王满银念念不忘的田福军主任,也带着公社众人来到罐子村二队,进行参观指导。 从头到尾,田主任完全都是鼓励肯定的话语,算给罐子村二队十多亩稻田定性了。 对于这结果,王满银很满意。至少说明,自己近几个月的努力没有白费。有这十多亩上好的水田,秋里各家肯定能多吃几口好饭了。 不过近段时间,他家代销点倒忙碌起来。 麦收前,田里除了除草外,基本没啥农活可做。趁着空闲,村里很多人动了脑筋,开始向黄土高原找钱。 捡山杏、桃核,沟沟茆峁间扒蝎子……一天运气好的话,也能弄块儿八角收入。 这个时代的黄土高原还没有经过人们的疯狂摧残,所以蝎子特别多。尤其春末夏初,正是蝎子泛滥的季节。 购销社收购价格便宜,大的二分钱一个,小的一分。 即使如此,对于村里人而言,却也是笔不小的收入。 赵干事这几天不在,村里的干部们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马上该麦收,自然要让社员们放松几天。 尤其二队的社员们,从开春到现在忙着修土坝,几乎没有闲过一天,更要好好休息。 见状,王满银也请了假。 吃罢早饭,他弄个罐头瓶,再拿上小铲子和筷子,就做成一副捉蝎子的简单工具。 兰花在家没事儿,同样要跟着凑热闹。 王满银没有反对……带着婆姨,就当是山间旅游漫步了,捉多少蝎子根本不重要。 五黄六月,正是马兰花开的季节。 山峁上,崖畔间。 一簇簇,一片片马兰绽放出淡蓝的花朵,给罐子村外的山塬增添几分动人色彩。 马兰花,又叫兰花花。这种植物耐盐碱耐干旱,根系发达,生命力特别顽强,是黄土高原很常见的野生植物。 当然,开出的花儿也非常漂亮。 自家婆姨的名字,就是从这里来的。 第一百三十九章 大黄送财 看着不远处崖畔半腰开正旺的马兰花,王满银心中一动。 他朝后退几步,往两个掌心啐了口唾沫。随即弯腰一个助跑,借着惯性,直朝崖畔上跑去。 再返回时,手里多了一朵最鲜艳的马兰花。 兰花有些甜蜜的伸手接过,斜斜插在头发上。她的皮肤本来就不错,尤其这半年多时间,一直守着代销点,没怎么去田里受苦,整个人愈发显得白净起来。 当然,也有空间泉水的原因。 此刻白净的脸蛋,一条乌黑靓丽的大辫子,再配上蓝格英英的花,让整个人更多了几分明丽的色彩。 一时间,王满银竟然看的怔住了。 “看啥看,都结婚几个月了,还没看够?”见丈夫傻傻盯着自己,兰花有些羞涩的开口。 “没看够,一辈子才好。” 王满银摇摇头,又忍不住扯着嗓子唱起来:“青线线那个蓝线线,蓝格英英的彩,生下一个兰花花,实实的爱死个人!五谷里那个田苗子,唯有高粱高,一十三省的女儿哟,数上我的兰花花好……” 王满银的声音勉强能听,但却将歌里的感情表露无遗。 这就是信天游的魅力,心有所想,自然而然唱出来。 兰花能够感应到这份心意,也忍不住清了清嗓子,拉着丈夫的手回应:“崖畔上开花崖畔上明,受苦人盼着那好光景。麦黄青纱那个长得高,你看呀妹妹我那达儿噢好?” 自家婆姨的声音清清脆脆,好像山间百灵的鸣叫一样,婉转流畅。 既然对上歌,王满银当然没有认怂,立刻顺着接下来:“干妹子儿你好来实在是好,走起路来好像水上噢飘。” “马里头挑马不一般高,人里头数上哥哥哟好……” 一段信天游唱完,两口子对视一笑。 倒是旁边大黄狗脑袋上写满了问号,不住扭头看着主人,不知道他们在干啥呢。 “吆,我当谁在唱酸曲呢。你们真闲的,跑到外边撩上了。有这功夫回去把窑洞门一关,想干啥干啥……”这时,突然一个戏谑的声音传出。 跟着,就见村里一个婆姨的身影从对面台塬上出现,手里还拿着一把镰刀。 原西县的风俗很奇怪,说保守很保守,说开放又特别开放。男女之间没那么多禁忌,尤其结了婚的婆姨们,讲话带点颜色纯属于平常。也算给受苦人的日子增添几分乐趣。 就好像一锅地道的羊杂汤里,没了花椒大料做点缀,就少了几分味道。 王满银刚来到这方世界时,很有些不适应。 现在他对于这些大胆的话语早已经习惯了,口中习以为常的回应:“在家多没意思,还是外边好。天当被,地当床……” 话没说完,就被婆姨狠狠拧了一下。 “嫂子,伱在干啥呢?”兰花有些羞涩的岔开话题。 “能干啥,我在塬上摘几把苜蓿芽,准备回去晒成干菜留着吃。”对方开口回应到。 对于受苦人来说,苜蓿是一道既可以当粮,又可以做菜的食物。 伴上高粱面就是菜团子,菜疙瘩。放在开水锅里过一下,可以做成凉拌菜,或者配上杂面条吃。 不过苜蓿一般都是春上摘头茬嫩芽的,现在已经算二茬了,苜蓿茎秆变硬,用手掐都掐不动,叶子吃起来也发苦。 当然对于农民而言,填饱肚子就行,哪里管得了那么多。 和对方聊了几句,两人才沿着崖沟寻找起蝎子。 黄土高原虽然蝎子很多,但是也讲究技巧的。如果找不对地方,半天能捉到几只就很不错了。 入伏前后,这些家伙一般躲在向阳的崖沟里。 尤其地面湿润,伴有大量野草枯枝的地方。 这里一般藏有各种昆虫,正是蝎子们的食物来源。 另外蝎子畏光,白天一般躲在洞内休息。到了晚上,它们会趁着夜色出来活动觅食,也是最好捕捉的时候。 可惜这个时代没有紫光灯,大部分人家连手电都没有,只能白天忙乎了。 好在只要放亮眼睛,白天还是能找到蝎子洞的。 蝎子洞和其他昆虫巢穴存在着不小的差别。它们更喜欢躲在天然的黄土缝隙间,而且周围可以看到一块块非常明显的白色粪便。 颜色很像石灰,硬币大小。 只要发现这种粪便,周围大概率有蝎子存在。一般而言,它们都是躲在黄土缝隙里。只要把黄土扒开,就能顺利捉到。 按照如此方法,王满银很快发现了一处蝎子洞。 随着黄土缝隙被掘开,一只黄褐色的家伙显露出来,张牙舞爪爬动着。 他拿着筷子迅速落下,便夹住蝎子躯体,顺利放入罐头瓶中。 接着,继续朝下一处寻摸。 不过半个小时工夫,王满银就捉了三只蝎子,有一只大母蝎能卖两分钱。 他直了下腰,准备朝另一处寻摸。 就听到身后兰花惊喜喊道:“满银,赶紧过来看大黄,它会捉蝎子?!” 大黄捉蝎子,开什么玩笑。 捉只兔子都比蝎子靠谱,确定不会被对方蛰到? 王满银带着疑惑,急忙朝婆姨身旁奔去。 到近处,就见大黄正对着一处崖畔缝隙嗅着。短短半分钟,一只肥大的母蝎子从里边仓皇逃出。 兰花眼疾手快,迅速用筷子夹住,放入身旁罐头瓶中。 “咋回事儿?”王满银也看迷糊了。 大黄的表现越来越妖孽,随便凑过去闻几下,就能把蝎子赶出来? 然而,这还不算结束。 就见大黄继续嗅着,很快又有一只蝎子出现。 第三只,第四只…… 王满银和兰花对视一眼,脸上都带着不可思议的兴奋。 这是……找到蝎子窝了! 他们之前找到的蝎子都是独居状态,但其实这东西属于群聚节肢动物(刚知道蝎子其实不属于昆虫)。在自然环境中它们喜欢凑窝抱团,往往一窝能有十几只,多的甚至二三十只。 里边有公有母,有大有小,就像是一个大家族一样。成员依靠嗅觉分辨气味,彼此和睦相处,很少会出现相互残杀现象。 如果遇到外来蝎子入侵,它们还会合力进行争斗,将对方赶走或者杀死。 所以如果找到蝎子窝,绝对赚大发了。 两人守在大黄旁边,短短十分钟功夫,就捉十多只,效率比他们之前高多了。 “满银,你说到底为什么?大黄闻一闻,蝎子就跑出来了呢?”看着罐头瓶里张牙舞爪的小家伙们,兰花仍然觉得不可思议。 大黄能够发现蝎子窝,她倒不觉得很奇怪。因为这家伙嗅觉敏锐,可以闻到极其细微的气味。可是能够把蝎子赶出来,兰花根本想不明白。 “应该是吹气,或者气味的原因。”王满银不确定的回答。 他刚才也在思考这个问题,特意观察大黄赶蝎子的整个过程。 有注意到,土狗凑着脑袋嗅味的时候,还会发出急促呼吸声。 蝎子怕风! 平常人们捕捉的时候,一般遇到蝎子逃跑,只要用嘴凑近吹气,就能让这种小家伙立刻静止不动。 当然,这是在空旷地带。 像眼前的黄土缝隙,吹气结果自然不同。大黄用鼻子呼吸,气流直接钻入缝隙,会把里边躲藏的蝎子吹的逃走。因为它们不但怕风,还怕震。 当然,也有可能是气味在作怪。蝎子嗅觉同样对一些气味非常敏感,比如煤油、油漆、沥青、化肥、生石灰等……它们遇到后,立刻会惊慌失措逃开。 另外还有一个比较特殊的是香油,蝎子对这种味道很喜欢,闻到立刻会跑出来。所以在后世人们除了用紫光灯外,还喜欢拿香油灯诱捕。 当然王满银不是动物专家,具体大黄身上有什么东西导致蝎子逃洞,也没办法得出准确结论。只知道对他们而言,这绝对是好事儿。 接下来,两人也不再辛苦扒黄土缝隙了,直接在大黄后边当跟班。 刚朝前走出一段距离,这家伙又嗅到气味,缓缓把脑袋凑过去。 这地方比较隐蔽,周围长着一簇马茹子。 为了防止大黄被圪刺扎伤,王满银特意用铲子砍掉不少马茹茎秆。处理干净周围环境,他才注意到旁边黄土堆上残留有不少蝎子粪。 果然,随着大黄吹气,有蝎子惊慌爬出。 两人蹲守在旁边,很快又捉了十多只。 他们沿着整条崖沟一直寻摸下去,不过个把小时功夫,竟然发现三处蝎子洞,捉了四十多只。算下来,净挣五毛钱,抵得上一个劳力一天的工分收入。 关键,这钱来的很轻松,几乎不费啥力气。 真是有手就行! “满银,照这样下去,咱们一天怕能挣五块钱哩。” 兰花在心中盘算后,被这个“惊人”的数字吓到了,甚至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要知道,自己守着代销点,一个月忙乎下来提成也不过七八块钱。 “低调,低调。大黄会捉蝎子的事儿,千万不能告诉其他人。”王满银郑重的叮嘱。 这家伙的表现已经太妖孽了,还是低调些好。 另外一天这么大的收入,传出去肯定会引人眼红的。 “我晓得,”兰花点点头。 见惯了太多事情后,兰花现在牢记丈夫的话语。做什么事情都显得很低调,处处存着小心,从来没敢和外人谈论自家的真实情况。 第一百四十章 空间养蝎子 对王满银而言,大黄的表现同样属于意外之喜。意味着接下来相当长一段时间,家里都能有个光明正大的经济来源了。 其实他倒无所谓,关键可以让兰花不再为钱发愁了。 当然这种事情,同样要背着点人的。 想了想,他又叮嘱道:“咱们下午出来时带个瓦罐,里边弄些草叶啥的做遮挡。这样其他人遇到了,也看不清楚捉有多少蝎子。” 对于丈夫的决定,兰花自然同意。 这时,前方的大黄突然弓起身子,四肢下压。 王满银立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拦着不让婆姨继续上前。 下一刻,旁边荒草丛里传出几声急促的鸣叫,一个土灰色身影突然扇动翅膀飞出,朝着远处急速逃去。 鹌鹑?! 王满银立刻看清楚猎物的模样,脸上有点失望,原本还以为是只兔子呢。 鹌鹑也是黄土高原常见的鸟类之一,深秋飞往南方过冬,等春暖花开的时候再返回。 它们喜欢在麦田或者灌木丛里孵蛋,巢穴很简单,直接在地面挖一个浅坑,铺些细草枝叶即可。 也因此,经常被蛇类黄鼠狼等动物吞食猎杀。 人们割麦子的时候,也能够遇到鹌鹑。运气好的话,还可以捡到一窝尚未出壳的鹌鹑蛋。多的时候,一块地里能找出两三窝。 另外这些家伙由于体型的原因,飞行能力很差,更擅长借助复杂的环境来摆脱捕食者追击。 在王满银注视中,鹌鹑飞出二三十米远,忽地跌入草丛间消失不见。 换做一般的土狗,估计这会儿已经放弃了。但是碰到大黄,只能算这家伙倒霉。 眼看着猎物落下,土狗继续冲到近前。没两秒钟,又把对方惊起。 连飞两次,鹌鹑的速度明显慢下来。 第二次落下后,只能在草丛间不断奔跑。 在地面,它更不是大黄的对手。 土狗几个扑窜,便轻松将猎物擒下叼回。 接着,大黄又对着草丛发出低沉的吼叫。王满银和兰花赶忙上前,竟然在草根隐蔽处发现一个鹌鹑窝,里边躺着几枚土褐色带斑点的鹌鹑蛋。 见那只鹌鹑还没有彻底死掉,王满银对着脖子一拧。 在他这里,只是一坨肉而已。 不过前身早几年往黄河对岸胡跑做生意时,倒见过斗鹌鹑设赌的。 就像黄土高原人喜欢扣明宝一样,当地人将斗鹌鹑也玩出了花样。很多闲人宁愿自己饿着肚子,也要养只鹌鹑斗一斗。 一只上好的鹌鹑,价格甚至比土鸡还要高。 将鹌鹑蛋收拾好后,他们继续跟在大黄身后寻找蝎子窝。 一上午功夫,差不多捉了二百只蝎子,另有两只鹌鹑,十多枚鹌鹑蛋,绝对算得上收获满满了。 兰花很享受这种捡钱的感觉,眼瞅着中午,却丝毫不觉得热。 还是在王满银的不断催促下,才很是不舍的返回。 到家,已经有十多个碎娃抱着瓦罐挽着小筐在场畔下等待。 “满银叔,这是你们上午捉的,太多了?”看到王满银手中的罐头瓶后,毛蛋立刻发出惊呼声。 “不是,昨天也捉不少蝎子,一直放在罐头瓶里,忘记倒出来了……”王满银淡定回应,轻松骗过这些还在尿炕的碎娃们。 嗯,现在的孩子们大多营养不良,十多岁尿炕都是正常事儿。 隔壁公社传出一个搞笑的事儿,有人结了婚还尿床的……现在已经当爸了,弄得婆姨天天晚上喊父子俩起夜。 兰花进屋做饭,王满银则开始给碎娃们带来的东西称重。 桃仁、杏仁、蝎子、还有各种草药,零零散散的数量并不少。最高卖有有三块多,少的也有一块出去。 这显然不是孩子们挣来的,应该是家里大人忙乎的结果。 害怕他们回家说不清楚,王满银每算过一笔账,都专门用纸条列个清单,连钱一起递过去。 将十来个人送走,王满银才松懈下来。 趁着婆姨还在做饭,他快速从大缸里挑选了十多只个头比较大的蝎子,闪身进入空间,放在蝎子池内饲养。 蝎子池是早做好的,大概上百平方大小。为了尽可能模拟自然环境,王满银特意在里边堆了几处半人多高的石头墙,以供这些家伙平时藏身。 剩余空地上则栽种有三十多株红薯秧,现在生长的非常茂盛。其中能够看到不少蝗虫,正好可以给蝎子们提供充足食物。 另外为了防止蝎子外逃,他还在外围挖出一圈深水沟。 将十几条种蝎倒入其中后,王满银又匆匆返回外界。 按照计划,他会持续往里边投放。 理论上,这么大面积饲养上百只种蝎肯定不成问题。 蝎子一年一窝,每窝产仔二十只左右。算下来一年最少能有两三千只幼蝎,稳稳收入四五十块。 所以对王满银而言,挣钱真的不是个事儿。 关键有钱没地方花,买自行车啥的,他考虑过几次都放弃了。在王满囤等人不配备自行车前,自己坚决不冒这个头。 毕竟现在公社的干部下乡,也就骑个自行车而已。 倒是等兰花去裁缝社学习后,可以找机会弄一辆缝纫机。当然,这也是初步打算,具体还要看形势。 他正计划着,兰花已经喊吃饭了。 十几枚鹌鹑蛋全部煮熟,放在杂面碗里白生生的,很是诱人。至于两只鹌鹑,则被兰花放在锅灶下烤了,一只丢给大黄这个功臣,另一只分成两半投喂猫咪。 两人快吃完的时候,见少安骑着自行车出现在土路上。 王满银忙端着大碗迎上:“少安,咋这个时间才来?快进屋坐,让你姐摊几张鸡蛋煎饼。” 兰花也放下碗筷,准备回屋生活忙乎。 少安赶忙阻止道:“姐,姐夫,不忙乎了。我在供销社吃过饭才过来的,专门给你们送照片,润叶昨天写信捎回的。” 说着话,他从随身黄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 “我们在县城拍的照片出来了,快给我瞧瞧咋样?”兰花满脸兴奋,赶忙伸手接过。 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拍照呢。 王满银给小舅子倒了杯水后,又出声问:“真吃过了?” “真吃过了,”孙少安点点头。他就是怕麻烦,才特意吃过饭来送照片的。 兰花虽然有些心疼钱,但是此刻看到照片,心里却充满了甜蜜滋味。照片上两人,男的高大威猛,女的笑容灿烂,看上去再般配不过了。 “下午我再回家一趟,让咱妈他们也瞧瞧……”在兰花看来,拍照绝对是件了不得的大事儿,肯定要第一时间和家人分享。 王满银凑过去看了两眼,忍不住再对婆姨赞了几句。 兰花本来就很漂亮,黑白照片更将这种美放大。猛然看上去,很像八十年代画报里的女明星。 看过照片,他又关心起小舅子:“少安,最近在各村推广菌肥还算顺利?” 自从在罐子村二队打出名号后,孙少安彻底变成了一个大忙人。最近一段时间,他一直在各村来回跑。 “看了罐子村这边的试验田后,各村还算比较支持。按照公社的任务,我们两个技术员要在麦收前,争取把十几个村子全部跑完。” 谈到现在做的事情,少安言语中多了几分意气风发。 再外边跑了几个月后,他的气质也在不断发生着变化。 “对了,姐夫,听郭主任提起,除了咱们石圪节公社外,其他地方菌肥推广都不太顺利。县供销社近期打算召集其他技术员开会,让我做推广经验报告呢。” “这可是好事儿呀,说明伱在县供销社也留有印象。”王满银很为小舅子自豪。这一路走下来,估计很快就要转正了。 少安还有其他事情要做,待了半个小时后,又匆匆骑车离开。 兰花刷过碗后,就急着想带照片回娘家。 还是王满银觉得太阳太毒,好说歹说把她劝下来。 等下午三点多时,两人才锁上门离开。 这次,王满银带着大黄,另选了一条崖沟捉蝎子。 收获依然非常喜人,等天黑返回时,又多了二百来只蝎子。 和兰花算的差不多,一天时间,妥妥的收入五块钱。 玉米高粱窝窝,凉调红葱当菜,外加一碗玉米糊糊稀饭……这就是王满银的早饭,简简单单,他却站在场畔上吃的很香。 两个猫咪见到主人端着饭碗,纷纷冲到近前讨要食物。 王满银几次都没赶走,索性拧了两块窝窝扔过去,才把两个小家伙打发掉。它们也算有福了,在自己家至少没有饿过肚子。 旁边的花猪看到主人,同样哼哼唧唧起来。 不过一个多月时间,这家伙个头变大了三分之一,最少长有二十斤肉。 这生长速度让村里不少婆姨羡慕不已,也不断冲他们讨教养猪经验,打算下一步尝试着用土粪养殖蚯蚓。 对于这种情况,王满银喜闻乐见,有问必答,还特意交代蚯蚓要煮熟再喂。毕竟这东西体内有很多寄生虫,肥猪生吃可能会出问题的。 不过他心里存着几分顾虑,自家养殖的这些蚯蚓有空间泉水作弊,无论生长速度还是营养价值,都应该要高于外界普通的蚯蚓。 所以其余人喂猪效果到底如何,有待观察。 当然,如果这种模式真能取得成功,自己绝对会在罐子村的生猪养殖事业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第一百四十一章 给小麦估产 昨天战果辉煌,两口子打算再接再厉,今天继续带着大黄捉蝎子。 吃完饭,王满银正准备出发,却听深沟对面传来王连顺的声音。 “满银,等等我,这是打算去哪里的?” 等对方到近前,他疑惑地问:“扒蝎子,连顺叔,有事儿?” “别去瞎忙了。上午给你派个工,去食品站买二斤猪肉,”王连顺说着话,从兜里掏出钱和肉票。 自从知道王满银在食品站有关系后,王连顺每次买肉都派他去。 “咋了……队里又准备让社员干甚?马上要麦收了,也不歇两天。”王满银又问了句。 换做往日,他自然愿意去公社跑腿。啥活儿不干,来回一趟半天工分轻松到手。不过自己现在半天能挣一块多,看不上那点工分了。 “给社员吃……你想啥呢,这是给估产人员弄得,等下还要杀只羊蒸筐白馍馍呢。今年咱们队都杀三头羊了秋里怕任务都完不成。等估产结束,我找满囤商量一下,让你们早点去草原买羊。日怂的……” 估产,也是一个富有时代特色的名词,简单来讲就是评估粮食产量。 每到庄稼快成熟的时候,公社便让各村上报“交粮计划”,原则上“多收多交,少收少交”。为了防止村里少报,公社还会派出工作人员去农田里进行估产。 这年头没有啥科学仪器进行准确测量,评估全凭工作人员一张嘴。 站在村里人的角度,自然希望对粮食产量少估算。也因此,每当工作人员进村时,村里都会好吃好喝的伺候招待,只希望他们能够手下留情。 这是关乎村里口粮的大事儿,王满银自然没有办法推辞,更没打算在这个节骨眼上唱反调。 他接过钱后,给兰花交代一句,又掉头回家拾掇蝎子。 不同种群的蝎子相遇时,很喜欢打架,如果死掉就不值钱了。王满银家没有专门的饲养器皿,收上来的蝎子全部放在大缸里。虽然他往里边喷了几次酒,应该多少能消除些气味,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趁这个机会送到供销社比较好。 卖完蝎子,买了猪肉,王满银没敢耽搁,立刻返回罐子村。 等他提着肉赶到饲养室大院时,就见王寿长已经带人将绵羊宰杀完毕,这会儿用大锅炖上,咕咕冒着热气。肉香引得村里不少碎娃们站在院外,探头探脑观望着。 把猪肉交到王寿长手中,王满银就打算掉头离开。 “伱这个怂货别急着走呀,给我打下手,中午陪客跟着吃羊肉。”王寿长好心提醒一句。 “算了,我还是回家啃窝窝。”王满银摇头拒绝。 几口羊肉,他真不稀罕。 还是自家的饭菜吃着香……等下可以去河边转悠一圈,顺便捉几条鱼打打牙祭。 结果他刚到土坝边,迎面见几个知青走来。 王满银伸手打了声招呼问:“向阳,大热天的,你们打算去哪里?” “听说公社来人在村里估产,我们都没见过,想过去凑个热闹。”解释一句,刘向阳又发出邀请,“王大哥,一起去?” “这有啥看的,在地里走马观花看一趟,拽几个麦穗揉碎,然后就评估出来了……”王满银开口回答道。 “这么随意?”刘向阳有些惊讶道。 他原本以为,评估小麦产量要通过大量计算,才能得出具体数据的。 “你以为呢,” 倒是汪立成听完,眼睛一亮:“王大哥,我记得有规定?粮食超产有奖励的。和社员们四六分成,对不对?” “怎么了,你觉得咱们二队的小麦还能超产不成?”看对方无比激动,像打了鸡血一样,王满银很疑惑的反问。 黄土高原缺水缺肥,小麦产量一直不高,麦粒像麻雀舌头一样。收成好的年成,一亩地能有五六十斤。超过一百斤,老百姓称为“天年”,可能几十年一遇。 如果遇到大旱,连种子都收不回来。 在现有条件下,小麦要想超产,几乎不可能的。 “能不能超产无所谓,你刚才不是说了吗,全凭评估人员一张嘴。和他们说说,多报五万斤……到时候,咱们两个生产队就能多分三万斤粮食。反正罐子村年年吃返销粮,这粮食只是个账面数字,也不用上交到粮站。” 王满银听完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看着汪立成。按照道理来说,对方插队半年多,对农村的情况也应该有所了解。 很难想象,这么荒唐弱智的话语,竟然能从一个正常人口里说出来。 “咋了,我说的不对吗?”汪立成见他一声不吭盯着自己,心里有些发毛了。 “我在想你脑子是灌了大粪还是怎么滴,到现在没弄明白啥是返销粮……口粮不到三百六才返销,够了返销个球。多报五万斤,等于咱们罐子村一人头上多出90斤纸面粮食,到时候拿不出来,要出大麻烦的。村里没有粮食吃,啃你的肉喝你的血?你以为大家都是傻子……” 王满银感觉自己话还说轻了,就算是头猪,都想不出这样漏洞百出的馊主意。 听完他的分析后,汪立成脸色也变得通红:“我光想着能分粮食,其他没想那么多。” “知道你是好心,不过可别在村里其他人跟前说。遇到脾气爆的,挨揍都是轻的。”王满银认真叮嘱。 这年头,口粮可是老百姓的命。 少分一斤他们都会吵吵半天,甚至动手打架都正常。 当然,赵干事除外。如果罐子村上报的粮食产量高,只能说他的工作完成比较好。 一天功夫,社员们的心都悬着。尽管王满银家并不缺粮食,也被这种气氛感染。 看着王满囤等人把评估人员送走,立刻有人急切地询问评估情况。 “还行,和去年差不多,” “那就好,那就好,”听到这话,很多人松了口气。 王满囤又挥了挥手道:“满银,等下你来大队部一趟,咱们商量一下去草原买羊种的事儿。” 今年罐子村事情比较多,单单因为新菌肥样板,两个小队就杀了四五头羊。下半年还要交羊任务,还是早些买回来放心。 “行,”王满银点了点头。 得,原本想趁着割麦前有空闲,多捉些蝎子卖。 结果自己反倒成了大忙人。 去大草原一趟,一来一回最少三天。不过这件事情最初还是自己的提议,也只能带人去一趟了。 手扶拖拉机突突的响,一路狂奔,后边带起滚滚尘烟。 抵达米家镇后,绕道继续向北。 等到中午时,王满银、王延强和刘向阳三人已经奔出百余里地。这次去草原买羊也算个大任务,怕中途有什么意外,王满囤特意让王延强跟上。 座下工具箱里还放着几柄刀具,专门给他们防身用的。 沿途没啥风景可看,一路都是高低不平的台塬山坡,和罐子村周围几乎一模一样。 倒是空气愈发干燥,灰尘大了不少。 “停车!”冷不丁的,王延强突然喊道。 “咋了,延强叔?”刘向阳急忙摘档,降低油门。 “满银,日怂的,咱们忘了个关键事儿。开着手扶拖拉机,咋过黄河?!”王延强开口道。 “没有大桥吗?”刘向阳急忙问道。 “没有,现在黄土高原通往草原方向,目前还没有修建公路桥,来往行人过河主要靠羊皮筏子摆渡。只有冬天黄河结冰后,大车才可以在冰层上走。”王满银强忍着笑意,开口解释到。 “那咱们咋办,总不能把手扶拖拉机留在黄河岸边,等买了羊走着赶过来?那样折腾,最少多花一半时间。”刘向阳着急说着。 时间倒无所谓,关键赶着几十只羊在草原上夜宿,很容易遇到狼群啥的。现在他们手头又没枪,那将会非常危险的。 “日怂的,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儿,这么大的事儿都没考虑清楚。咱们马上转道往东,绕道吴山县过黄河。我听说那里年前开始修黄河大桥,不知道建成没有。” 王延强又提出建议到。 闻言,王满银无语道:“延强叔,报纸上说了,那座桥今年三月份才开工。咱们修个土坝都用了两个多月,你认为在黄河上修大桥,这么短时间能完工?” 他知道对方所说的吴山黄河大桥,因为战备需要,今年刚刚开始修建。虽然不知道具体完工时间,但是参照后世工程进度,最少需要大半年。 “那咋办,咱们总不能真返回,等冬天再去买羊?”刘向阳直拍大腿,有些气馁的开口当初提出买羊建议时,自己根本没考虑到路途的问题。 扭头,却见王满银跟没事人一样,显得非常淡定。 刘向阳心中一喜,急切问道:“王大哥,你是不是有办法?” “废话,这都屎憋在沟子里才想找厕所,早干啥哩。”王满银笑着回答道,“你就没想想,那些往草原运货的卡车,人家咋来回跑的?” “对呀,”闻言,刘向阳彻底兴奋起来,“大卡车能过,这手扶拖拉机肯定也行。” 王延强也松了口气,忙出声追问道:“满银,到底啥方法?” “方法很简单,就是不过黄河。”王满银简单来一句。 第一百四十二章 同类气息 “啥意思?” 这下,两个人都懵了。 说好的到草原买羊,不过黄河咋行? “你的意思是,过了黄河找辆车子,雇人把羊送过来?”顿了顿,王延强又问。 王满银看着两个地理盲,无语的开口解释:“延强叔,你们为啥非要和黄河扯上关系。人家乌恩其所在的伊克托旗,本身就位于黄河南边,和黄土高原榆山市地界紧密相连。咱们一路开着手扶拖拉机就能赶到地方。” “黄河南边也有草原?”刘向阳同样很是惊讶。 在他的意识里,只有过了黄河才算到草原。 “尚志民之前留的那本《地理图册》你看过没?伊克托旗属于河套地区。‘黄河百害,唯富一套’,这句话听过?那地方不但有草原沙漠,而且还可以种植庄稼,有充沛的黄河水灌溉。玉米、小麦、高粱亩产量比咱们罐子村还高……” 为了让两人有个清醒的认识,王满银只能简单科普。 后世可以在网上轻松查到的东西,对于这个时代的人而言,却属于极其难得的信息。 那个以“扬眉吐气”为着称的城市,其实紧挨着榆山市地界。被称为“沙漠之耻”的毛乌素沙漠,正是两地天然的分界线。 之前王满银从尚志民手中借了不少书,其中就包括一本《地理图册》。可惜没来得及还,对方已经离开了罐子村。 决定倒草原买羊开始,王满银就认真研究过那一带的地图。 这次出来,他还特意把《地理图册》带在身上,以便随时翻阅。 解释完毕,王满银从布袋里掏出那套《地理图册》。 “伱个怂货,带着地图不早说,吓我们一跳。”王延强讪讪开口。感情自己瞎慌张一场,人家早提前做好准备。 不过从这一点也能看出,王满银办事儿让人越来越放心了。 刘向阳更郁闷:“地图一直在你那里,我看个锤子。” 接着,他又看了看手表。 “快十二点了,咱们干脆吃点东西休息一下,顺便让发动机冷却一会儿,然后继续赶路。” 两人听完也没有反对,当即跳下车子。 他们找了个背风的地方坐下,拿着干炉烧饼啃起来。吃几口,再举起葫芦咚咚灌一气凉水,倒感觉体内的燥热逐渐消失了。 路过米家镇时,王满银从黑市买了二三十个干炉烧饼,就是准备路上吃的。空间里倒有不少吃食,不过这会儿没办法拿出来。 趁着休息时间,刘向阳也拿起地理图册仔细研究。 吃饱喝足,给油箱水箱加满后,三人继续赶路。 这次换成王延强开车。 越朝北走,风沙逐渐大了起来。 四周植被也稀疏了许多,更多是光秃秃的沙土地。沿途那些山梁上,一段段斑驳的夯土墙不断映入眼帘。山峁顶部,偶尔还能看到废弃的高台堡子。 “王大哥,那是长城?”查看过地图后,刘向阳对于这一带的地理环境有了基本认识。 王满银点点头:“没错,历史上,黄土高原一带一直是防御北方游牧民族南下的堡垒。尤其明代时,榆山市更属于‘九边重镇’之一。这里不但遗留有秦长城,还有隋长城和明长城。越往北走,你能看到更多的军堡。早些年人们走西口,其中一条路线就是我们现在走的,米家镇也是个重要中转站。出了长城,我们就算真正踏入草原了……” 从秦汉起,这片土地的主人一直像走马灯一样,不断变幻着。除了汉人外,还有匈奴、羌胡、北魏、西夏等等。 城头变幻大王旗,你方唱罢我登场,战争从未平息过。 越往北走,路边景色愈发荒凉,植物也变成了沙蒿、柠条之类的灌木。 一片一片沙地出现,更远处,隐约能够看到高高低低的沙丘。有些地方还积存着一汪清水,就是传说中的“海子”。 再朝前,就能看到稀稀落落的羊群。 刘向阳有些失望的开口道“‘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这场面和诗里边描写的不符合呀。” 一句话,完全不像自己想象里的草原。 “你说的是一千多年前,这里的确属于水草丰美之地……” 三人轮流驾驶着手扶拖拉机,除了中间停下让发动机冷却外,一路几乎没有休息,也不知道行驶多远。 眼瞅着太阳快落山,才决定找个地方过夜。 他们也没打算夜间赶路,毕竟这里是地广人稀的草原,万一迷路就麻烦了。更重要是,怕晚上遇到狼群。 好在他们没走多久,便看到前方有炊烟升起。 他们原本以为是村庄,等到了地方,才发现属于某个草原公社所在地。 不过这地方比石圪节公社更破,只有一条街道,两边稀稀拉拉盖着土房和瓦房。街上几乎看不到人存在,王满银三人异常显眼。 “晚上住哪里?这地方也不像有大车店的样子。”刘向阳开口道。吃的倒很好解决,大不了还是干炉兑凉水,关键晚上住什么地方。总不能住野外,万一睡到半夜碰到野狼怎么办。 “店在嘴上……停车,咱们找那个人问问,” 王满银指了指十多米外,旁边一个身穿穿长袍的草原人。 虽然对方看上去和草原人没啥区别,但是相隔十几米远,王满银本能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感。那啥……和前身的味儿很相似,流里流气的。 到近前,王满银带着笑意问:“你好,我们从南边来的,想问你打听些事情。” “乡党,干甚?”对方显得非常热情。 那一口纯正流利的黄土高原话,差点把三人给整懵了。 王延强更是惊讶道:“你是榆山人?” “天下受苦人是一家,我大当年就是从榆山来的边商,走蒙地发了笔小财,在这里娶了个草原婆姨,后来随了旗。你们可以叫我李札娃。” 对方说话时,眼珠子咕噜噜乱转,一看就不是啥好鸟。 “我们想打听一下,这公社有没有大车店?” “有,你们想住店……还要吃饭,有粮票没?”李札娃压低声音问。 单听这话,王满银就知道先前的感觉没错,果然是个倒腾小买卖的二流子,难怪自己看上去非常亲切。 他看了看四周,立刻压低声音问:“没有,你有吗?” “要多少……” 问清楚后,李札娃突然把宽大的袖子伸过来。 王满银一愣,随即醒悟,同样伸手放入袖子当中。 这是榆山一带黑市做小买卖人所使用的一种暗语,脱胎于牲口买卖的捏价。 比如大拇指代表一,食指加中指代表二,大拇指加小拇指代表六,一个手指弯曲代表九…… 另外里边加些隐蔽的手势,以此可以确定买主属于生茬子还是同行。如果遇到生茬子,卖主就会抬高价格,甚至是给假粮票。另外,也可以防备市场管理人员暗查。 前身经常在榆山地区来回跑,对这些东西自然门清。不过自己穿越后最远去过米家镇黑市,现在还是第一次用到。 确认是同行后,李札娃放松了许多,干脆利索掏出粮票让人验货。 仔细查看过防伪标记,王满银示意王延强拿钱。 两清后,李札娃非常热情的把三人带到大车店。 他们身上带着证明,住店倒不麻烦。 这里的大车店和原西县并没什么两样,进门就是一盘南北大炕,上边铺着一溜苇席。 挤挤挨挨的话,能住十几个人。后院地方宽敞,可以停发大车和拴喂牲口。 收费倒不贵,一晚上两毛钱。如果加被褥的话,还要多交两毛钱。三人也没啥犹豫,各自要了一床。 等伙计抱着被褥出来,三人都有点傻眼。被褥不知道多少年没拆洗过,被面都被磨成油光颜色的,而且那种味道实在太重了。 不过人家已经抱来,他们也没好意思退。 更何况这里是草原,虽然白天二三十度,但晚上气温还是比较低的。出门在外,只能将就一下。 有粮票,他们没打算亏待自己,直接要了肉包子大米稀饭。 这家大车店的饭菜倒很实在,肉包子足有碗口大,馅里除了些许葱花当佐料外,剩余全是硬币大的羊肉块。 王满银还好点,经常在空间里打牙祭,对肉食不怎么渴望。 王延强和刘向阳两人完全饿死诡托生的,抓住肉包子就往嘴里塞,一连吃了几个才放慢速度。 这个草原公社撒泡尿就能从头走到尾,也没什么可逛的。填饱肚子,他们便坐在炕上和人闲聊。 一番扯淡后,刘向阳和王延强先睡,王满银则睁着眼睛守夜。 虽然说现在风气比较好,但是出门在外,还要存着一分小心。毕竟三人身上带着一百多块钱,可不是个小数目。 在家里过惯了舒服日子,王满银一晚上都没睡好,只感觉浑身发痒,来回翻腾抓挠。 早上起床,照例是羊肉包子稀饭。 吃饱喝足后,三人开着手扶拖拉机离开。 沿途不断打听,接近中午时,他们终于找到乌恩其所住的地方。 “王满银,刘向阳,两个尊贵的朋友,见到你们我非常高兴。”乌恩其看到两人后非常惊喜,随即给他们来了个热情的拥抱。 第一百四十三章 黑夜狼群? 乌恩其所在的嘎查(村子)大约有几十户,三四百人的样子,分成两个生产队。根据从事的劳动不同,一个是放牧的牧业队,一个是种地的农业队。 每个牧户最多可以饲养六头自留大牲口,自留羊控制在十只以下。如果超过规定数量,则需要卖给牧业队。 乌恩其自然属于牧业队的社员,平时依靠放牧挣工分,一个满工同样是十个工分,年底进行分红决算。 这些情况,之前王满银和刘向阳听对方讲过。 不过等真正到地方时,他们才知道听到和看到完全是两回事儿。 人家一个村子大概有七万亩草场,整个牧业队四十多个牧户,零散分布在其中。 距离乌恩其家最近一户邻居,相隔也有两里多路,远的差不多有十多里,平常除了去大队部开会外,彼此几乎见不到面。 地真多! 这是三人唯一的想法。 拥抱过后,王满银就从车厢里拿出准备好的礼物。 前身曾经在榆山市参加过兴畜节,自然知道草原人需要什么。因此来的时候,他特意准备了几块肥皂和一个暖水壶当礼物。另外的两包水果糖,则是给乌恩其家孩子的零食。 看到暖水壶和肥皂,乌恩其显得非常高兴,这些正是他们所需要的。 来到草原开始,刘向阳便觉得一切都很新鲜。 等进入蒙古包坐下,看到身旁挂着一串带毛风干的东西,他又忍不住问:“这是什么?” “羊耳朵片,从羔羊耳朵上剪下来的,是我们草原牧民用来清点新羊羔数目的方法。每户牧民剪出的形状都不一样,外出放牧时,可以和别人家的羔羊进行区分。另外牧业队长也可以根据羊耳朵数量,来确定我们每年交任务羊的数量。” 一句话,这是草原人独特的智慧。 “那你们私下卖羊,羊耳朵数量对不上怎么办?”刘向阳下意识道。 话刚出口,他就感觉自己问了句傻话。 老砖茶、酥油、炒米、奶酒,还有满满一托盘的炖羊肉……乌恩其把几人当成了贵客,拿出最好的食物做招待。 王延强和刘向阳初次来草原,根本不懂这里的礼节,只能跟着王满银照做。 总之,让干啥干啥。 三人初次品尝酥油和炒米,都有些不太习惯,倒是对羊肉赞不绝口。 草原人吃羊肉讲究纯天然,烹饪方法非常简单,直接切成大块,清水熬煮。除了盐外,根本不加其他调料。 又鲜又嫩,三人吃出了满满的幸福感。 席间,王满银也把来意告知。 乌恩其一口答应下来,跟着询问需不需要其他的牲畜,又详细介绍价格。 因为自家的绵羊年前处理过一批,剩下的还是羔羊,所以吃过饭后,他便骑马联系其他牧民。 王延强则拉着两人外出散步,消食。 现在是草原最美的季节,蓝天白云下,一片青翠碧绿直达无边无际的天边,期间点缀着各色的花朵,直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离开蒙古包一段距离后,王延强才出声道:“满银,要不咱们不买绵羊了,买几头大牲口带回去?” 伊克托旗属于半农半牧区,所饲养的牲口也比较复杂,除了传统牛羊马外,还有驴和骡子。“延强叔,为啥买其他牲口?”刘向阳面带不解的反问。来前在村里已经商量好买绵羊,怎么突然变卦了。 “被大牲口价格给惊到了,”王满银非常理解对方现在的想法。 “没错,向阳,你知道咱们石圪节公社现在一头驴要多少钱吗?差不多一百三四十块。在草原一头才七十块,便宜一倍了。还有骡子……驴骡一头四五百块,好点的马骡要上千块。” “等等,马骡和驴骡有啥区别,为什么价格差这么多。”刘向阳关注的重点很不一样。 他知道骡子是马和驴的杂交品种,但第一次听到两个不同的名字。仅仅错了一个字,价格就有一倍差距。 “马骡是母马生的,驴骡是母驴生的。两者个体存在差异,马骡体型大,力气也大,能干的事情多,拉车、耕地、磨面样样都行。而且不容易生病,价格自然比驴骡高。一头骡子干的活,抵得上两头驴或者驴骡。”王满银详细解释道。 这也是骡子比马或者驴价格高的原因之一。 另一方面,骡子难得。 现在牲畜繁殖技术还没有成熟,人们想要得到骡子的方法非常简单粗暴:将马和驴拴在一个牲口棚里,让它们彼此培养感情。 马和驴毕竟属于不同的动物,彼此讲究个眼缘。有的玩的比较花,很快能建立感情。如果互相看不对眼,产生感情就比较难了。 再加上两种动物存在着隔离,所以想要成功生下骡子也靠运气。运气差的话,几年都不一定成功。 “就是说,一头马骡运回石圪节卖掉,最少能挣几百块。运回去两头,都快抵得上罐子村二队全体社员去年的分红了?!” 刘向阳经过简单的计算后,同样激动不已。他完全没有想到,买大牲口利润更大。 一次几百块,只要跑四五趟,手扶拖拉机钱就挣出来了! 其实别说刘向阳两人,连王满银都有些动心。 可是想了想,他坚定的摇头。 “延强叔,咱们就算买了,恐怕也很难回去。” 事实上,面对两地如此大价格差,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里边的商机。 关键值不值得冒险! 现在草原牲畜同样实行统购统销,私人不允许进行买卖,更不允许跨区域流动。为此特意出了规定,禁制各地生产队私自径直前往购买。 而牛、马、骡子这些属于大型生产资料,管理非常严格。尤其最近两年,各种不准…… 绵羊则不同,属于小畜,稍微松一点。 更重要是,绵羊可以在村里吃掉,影响较小。大型牲口买回去是要对外出售的,一旦被人发现了,他们三个就吃不了兜着走。 除了刘向阳外,两人有家有业的。除非真过不下去,否则犯不着冒那么大险。 站在王满银的立场上,收益和风险完全不成正比。 听了分析,两人心情渐渐平息下来。 的确,这钱看着好挣,却需要有破釜沉舟的胆量,除非他们真头铁。 一时间,都有些郁闷了。 由乌恩其帮着联系,三人倒没费什么事儿。 不过一个小时多时间,就凑够十五只羊……其实最初想买二十只的,可是从罐子村出发时他们才发现车厢空间太小,装十五只都有些拥挤。 害怕中途这些绵羊跳车逃跑,三人还特意把所有绵羊拴在一起。 所有事情办好,王延强又扭头问:“满银,咱们什么时间出发,路上该如何应对?” 别看他曾在外边当过兵,但是对于生意里边的门道,真没有王满银懂得多。所以一路上,基本都由对方做主。 “放心,乌恩其大哥刚才和我交代了,等天黑带咱们赶夜路,走一条沙地旧道,那里没人管……之前贩卖牲口的人,大多从那里走的。” 对于此事,王满银也打听清楚了。 来时他们拿着村里的证明,又是空车,自然不会有人管。现在拉一车绵羊就算有证明,想要安全运回去也没那么容易。 所以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还是抹黑赶路为好。 听王满银有了计划,两人才放下心来。 天黑后,乌恩其骑马在前面带路,身旁跟着两条牧羊犬。刘向阳开着手扶拖拉机紧随其后,车厢顶上挂着一盏气死风灯,旁边还有王满银打开手电筒照明。 这手电筒是刘向阳问其他知青借的,现在倒派上用场了。 作为牧民,乌恩其对附近草原非常熟悉,始终没有偏离方向。 半夜时,他们已经赶出四五十里路。再朝前,进入一片戈壁沙地。这里有一条废弃的古道旧路直通南边,也是其他牲口贩子常走的路线。 古道沿途栽有两排沙柳,只要沿着行走就不会迷路。 和乌恩其分别后,三人继续开着手扶拖拉机赶夜路。 这条路距离沙漠不远,有些地段已经被沙土侵蚀。手扶拖拉机虽然有时行走艰难,好在没有陷入其中。 出发前,三人已经讲好。一人负责开车,一人照明连带看守羊群,另一人抓紧时间进行休息,随时准备轮替。 现在到王满银休息的时间,将手电筒交到王延强手中后,他便坐在车帮上眯着眼睛。 为了防止自己睡过头栽下去,他还特意将一只手绑在车厢前挡板上。 十五只羊几乎将整个车厢塞满,浓浓的膻味直冲鼻孔,不过王满银依然很快昏昏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王延强突然大喊道:“满银,快醒醒,别睡了!” “咋,该换班了?”他朦胧的睁开眼睛问。 “不是,你看那边是啥?”王延强伸手朝黑暗里指去,声音都在颤抖。 顺着对方所指方向,王满银扭头看去。 随即,整个人一个机灵,彻底没有了睡意。 他的声音也有些颤抖:“狼群?!” 借着手电筒微弱的灯光,能够看到不远处黑暗里,一排时隐时现的莹莹绿光出现。 悄无声息,却又让人忍不住心惊肉跳。 第一百四十四章 意外之喜 乌恩其说话真不靠谱,之前信誓旦旦保证,说这条土路比较安全,怎么最后走进狼窝里了。 如果遇到一头孤狼,凭借三人之力还真不怵。 甚至王满银一个人拿刀就能收拾了! 现在虽然没有细数,但单看黑暗中那片绿色幽光,就知道数量最少有上百只。 就算他们手里有枪,估计也不是对手。 “咱们咋办?”刘向阳同样心里通通直跳,说话都打哆嗦。 “咋办个毛……赶紧把刀递给我们,然后加大油门开车呀!” 这会儿还有啥可说的? 王满银原本准备把灯光熄灭的,想了想,还是打消念头。 戈壁滩地形高低不平,万一关灯后来个翻车,那就更惨了。 虽然手扶拖拉机速度和野狼没办法比较,但是总不能站在原地等死。 刘向阳急忙打开工具箱,把几柄刀具递过去后,再次加大油门。 突突突! 手扶拖拉机拉着黑烟,朝向夜幕继续狂奔。 果然,随着他们移动,那些幽光也在迅速靠近着。 借着头顶朦胧的月光,王满银甚至能够隐约看到一大片黢黑的轮廓,越来越清晰了。 他手中紧握着刀具,心里急速盘算着。到万不得已的危机时候,只能把王延强和刘向阳两人打晕,然后带着进入空间躲避。 说到底,自己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两个大活人被野狼咬死。 车厢里十多只绵羊,只能丢弃掉了。至于事后该怎么解释,那是活下来再考虑的事情。 等等,想把人打晕……到底该敲什么地方?别一不小心,整成植物人了。 这时,刘向阳突然又放慢速度。 “怎么停了?” 两人急切问到。 “前面也有了狼!”对方伸手指向前方黑暗。 两人齐齐扭头看去,才注意到车前百余米外黑黢黢的沙柳林里,同样浮现出一点点幽光。 他们哪里还不明白,狼群早在前面扎好了口袋围猎。 如果不是刘向阳及时发现,恐怕已经一头扎进去了。 “掉头,朝左边!”看着两处幽光越来越近,王满银只能急切吼道。 没办法,停在原地完全是等死,只能寄希望于其他地方没有野狼伏击了。 手扶拖拉机脱离道路后,愈发颠簸起来,将车厢里的绵羊吓得咩咩乱叫。 不过王满银和王延强根本没工夫理会,此刻他们分左右守在车厢里,借着气死风灯微弱的光亮,瞪大眼睛密切注视着四周黑暗里的动静。 开出几分钟后,王满银倒感觉有些奇怪了。 按照道理而言,狼群的速度远超过手扶拖拉机,应该早扑上来围猎才对,为什么一直不紧不慢吊在后边。 该不会想等他们乏力了,再一拥而上? 或者手扶拖拉机的轰鸣声吓到了狼群……毕竟油门加到底后,这突突的声音听起来还是很吓人的。 不过王满银也清楚,声音只能管一时。等也狼群发现没有危险时,恐怕就会靠近发动袭击。 他正想着事情,突然感觉手扶拖拉机一个趔趄停下。 两人猝不及防,差点从车厢里栽出。 没等询问,刘向阳已经哭丧着叫到:“完蛋,车陷进沙窝里了!” 虽然有灯光照明,但到底不比白天,地面具体情况根本无法准确判断。 他继续加油门,烟囱突突直冒黑烟,车轮一个劲儿打滑,却始终没办法从沙窝里爬出。 妈的,漏屋偏逢连阴雨。 王满银也很郁闷,刚打算跳下去推车,就听到王延强急声喊起来。 “别管车了,熄火,赶紧上来!咱们三个背靠背站立,千万不能慌。一旦有野狼发动袭击,立刻挥刀攻击……” 闻言,刘向阳也顾不得摘档,直接熄火。 而后,他一个翻身爬上车帮。上车时,手电无意朝着绿光方向一扫。 影影绰绰,王满银好像看清楚那群动物的模样。 他急忙道:“向阳,快把手电筒给我!” 情急之下,刘向阳顾不得多问,赶忙把手电筒递过来。 接过后,王满银朝着黑暗里照去,随即松了口气,哈哈大笑起来。 “老天爷都不灭咱们,没事了,虚惊一场。你们看清楚,那不是野狼!” “不是狼……满银,你吓糊涂了?” 王延强带着疑惑,瞪眼朝亮光方向看去。只能瞧个大概轮廓,模糊一大群黑影。 “真不像野狼,这是……羊?”刘向阳看了片刻,惊呼道,“好大一群羊,咱们跑到人家牧场里了吗?” 随着幽光缓慢靠近到几十米外,那群动物的外形逐渐清晰起来。皮毛黄褐色,头上还长有两只角,完全就是一大群羊。 “日怂的,差点吓死老子。”王延强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车帮上。上过战场的人,当然不怕死,但是能活着更好。 “羊个毛,这是黄羊!它们有个特点,晚上喜欢跟着光跑,正是咱们开着灯,才将这些家伙引来的。秋冬季节,人们在草原捕猎黄羊时,就是利用这一特点。晚上开着汽车大灯,然后众人持枪埋伏。等黄羊聚过来后,便开枪射击……有时候一晚上能捕猎上百只呢。咱们运气来了,看能不能也捉一只带回去!”王满银兴奋的开口讲述到。 现在不比后世,大草原上黄羊数量特别多。一些较大的种群,动辄有几千只聚集。所过之处浩浩荡荡,场面非常壮观。 王满银在网上看过一个数据,据说80年代以前,草原每年收购的黄羊皮就多达十几万张。 虽然他不知道这个数据是否可靠,但也可以从侧面看出,黄羊数量规模相当庞大。 “真的假的,”听到此话,王延强也兴奋起来。 打猎这种事儿,他当然愿意做了。更何况那些家伙差点把他们吓个半死。 “关键咱们没枪呀,怎么捉!”这时,刘向阳开始泼冷水。 “没枪可以下绳套!咱们车上有的是绳子,做几个弓套!”王满银立刻接口道。 黄羊的奔跑速度很快,时速能够达到90公里。在没有枪械的情况,想要近身捕捉,肯定是不行的。 但只要肯动脑子,根本不是事儿。 “能行吗?”倒是王延强有些怀疑。他原本以为王满银计划让两人躲在黑暗里设伏,等黄羊靠近后追上猎杀的,没想到要布置陷阱。 弓套王延强自然知道,用到的东西很简单。一根带弹性的木棍,一条绳子足矣。 具体布置方法也不复杂,利用树枝的弹性,弯曲成弓状,顶端绑上绳子,设置一个活扣,周围放些诱饵。再用树棍或者石头,在地面设置一个触发机关。 只要猎物吞食诱饵时碰到机关,树枝就会立刻弹起,带动活结收缩,继而勒住猎物的脖子。 在石圪节公社这边,村民们设置弓套主要用来捉野鸡或者黄鼠狼。 不过用来捉黄羊,王延强还是第一次做。 “肯定行,无非把绳子活扣弄大一点。等它们一脚碰到机关,肯定会被吊起来。”王满银自信的保证。 弓套在有些地方又叫吊脚套,同样可以用来捕捉大型猎物。 王延强当即表示同意:“那就干……咱们先把手扶拖拉机推出沙地,再慢慢收拾这群家伙。” 就算捉不到了,其实也没啥,无非浪费些时间而已。 三人迅速在路边割了些灌木铺在轮胎下边防滑。刘向阳手握摇把,重新发动手扶拖拉机。 王满银和王延强使劲推轮胎做助力,终于把车子移出沙坑。 接着,他们又砍下几根沙柳,短短十来分钟内,便制作好几个吊脚套。 令三人感到欣慰的是,那群黄羊竟然没有离开,依然傻乎乎停留在原地观望,似乎灯光对它们有难以形容的吸引力。 吊脚套设置完毕,刘向阳再次发动前行。 没出意外,这些家伙很快跟上来。 手扶拖拉机驶出一段距离,突然掉头返回。那些黄羊受到惊吓,朝黑暗中急速逃去。 似乎感觉手扶拖拉机速度太慢,它们跑出一段距离后,又停了下来。 王满银几人却没再管,直冲向设置陷阱的地方。 刚刚靠近,就听到一个恐慌的叫声。 王满银大喜,忙循声奔去。看到那只挣扎的家伙,他一个飞扑摁住脖子。 王延强赶到后,迅速拿起绳子,将这家伙四肢牢牢捆绑起来。 而后他们再检查其他的弓套,发现虽然机关被触发,却没有抓到猎物。 即使如此,三人也非常满意。 将黄羊扔到车厢里后,开车沿原路返回。 身后,那群家伙依然不紧不慢跟着。如果不是时间来不及,王满银打算再捉一次。 不过车上还有十多只绵羊,必须在天亮前离开附近草原,自然不能因小失大。 天亮时,三人对比了一下地图,这才停下来休息,继续啃干炉烧饼充饥。 放眼望去,戈壁滩上一片光秃秃,周围除了几丛沙蒿、柠条之类的灌木,几乎看不到任何绿意存在。 谁能想到,一千多年前,大夏天王赫连勃勃游历附近时,曾经立马赞叹道:“美哉斯阜。临广泽而带清流,吾行地多矣,未有若斯之美!” 加油加水,发动手扶拖拉机后,他们再次提高警惕。 好在,一路没遇到其他人员,终于稳稳当当越过沙漠地带。 越过戈壁沙地,进入榆山地界后,三人才松懈了几分。 第一百四十五章 羊毛疔 行出几十里地后,换王延强开手扶拖拉机,王满银和刘向阳则坐在车帮上休息。 昨晚来回折腾,根本没能好好睡觉。 这会儿王满银只感觉眼皮打架,半睡半醒间,却听到身边传来哼唧声。 刚开始他还以为是羊叫,无意间抬头,才发现对面刘向阳脸色傻白,一只手正捂着肚子。 “向阳,你咋了?”王满银急声问。 “早上烧饼吃的太快,又灌了一肚子凉水,这会儿有点胀气。”刘向阳继续揉着肚子,虚弱的回答。 王满银赶忙扭头吩咐:“延强叔,开慢点,向阳肚子有点疼。” 闻言,车速慢下来。 不过行驶出一段距离后,他发现对方情况并没有好转。此刻刘向阳表情愈发痛苦,额头还冒出汗珠。 “停车,停车!”王满银没敢再耽搁,急忙喊停。 王延强熄火后,快步走到车厢旁。 看了两眼,他开口道:“向阳,把衣服卷起来我看看咋回事儿?” 刘向阳不明所以,还是抓着衣摆卷上去。 王延强伸出手指在肚子上弹了弹,蹦蹦作响。接着,又捏了几下。 一番检查后,他自信开口道:“没事,小毛病。是羊毛疔,我能治。” “延强叔,真的假的……你还会治病?”刘向阳强忍着疼痛,疑惑出声问。来罐子村半年多时间,他还是第一次听说对方能治病。 不单他,王满银同样很诧异地问:“羊毛疔,啥玩意儿?你是说向阳对羊过敏?” 这个病的名字,听起来太怪了,前身记忆里也没有印象。 不过单从名称上看,应该和羊有关。现在他们车上装着十几头羊呢……有些人接触羊毛后,会出现很严重的过敏反应,这个王满银倒是知道的。 比如身上大片起红疙瘩,甚至呼吸困难。 但是刘向阳这情况,又不太像。 “我也说不清楚,就是人身体里长羊毛,找根针挑出来就好了。”王延强直接来一句。 “延强叔,伱也太扯淡了。有病还是赶紧送医院。我记得再开出二十里地,前面就有个公社,咱们找医生。” 王满银原本以为羊毛疔是羊毛过敏,现在听了对方的回答,感觉有点侮辱智商。这种说法简直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只要有脑子的都知道,人体内不可能长羊毛。结论都是错的,还说给人治病? “嗷,嗷……” 那边刘向阳疼得更厉害了。突然,他一个趔趄从车上跳下,开始在草地上打滚。 “满银,你们相信我,就弄一根针试一下,几分钟的事儿,不行咱们再送医院。按你说的,从这里到医院,最少半个钟头。” “好,”看刘向阳痛苦的样子,王满银只能选择“死马当活马医”了。 不过在内心深处,他认为这种用针挑羊毛的做法,简直比打鸡血更荒谬。 “你看着人,我去买针……那里有个拦羊的老汉,我问问附近有人家没?”王满银伸手指着远处的山坡道。 有放羊人,说明离村庄不远了。 不过他环视四周,并没有看到附近有窑洞存在。 将刘向阳交给王延强照看,王满银快速越过几座十多米高的山峁,刚要继续迈步往前走,突然身体一个急停。 好家伙,差点从人家房顶掉下去。 难怪附近看不到村庄,原来这里农民住的是地坑院。王满银此刻就站在人家的房顶上。 黄土高原的窑洞大致分为两种。一种是明窑,叫靠山窑,就是罐子村人居住的窑洞样式。 另一种就是暗窑,在地下挖窑洞,称为地坑窑,很多地方又叫地坑院。 地坑窑建造方法和明窑略有区别,要先在平地上挖出一个深十米左右的大坑,宽窄根据情况而定。 如果家里人少,可以做成四合院,一合就是一孔窑洞。 家里添丁进口的话,还可以继续将地坑扩大,做成八合院,十合院,更多还有十二合院。院内一般都打有渗井,除了可以防止下雨水流倒灌进窑洞外,还可以供窑洞主人日常饮用。 不过总体而言,明窑和暗窑居住方式没太大区别,分为主窑、客窑、跨窑、厨窑、牲口窑等等。 不少人以为地坑院是黄河对岸的特色民居,其实不然,陕北很多地方也如此。 尤其榆山地区靠近毛乌素沙漠一带,黄土层比较薄,很多崖畔没办法挖窑洞,人们只能朝着地下发展,顺势挖出地坑院居住。 当然,另一个原因和这一带经常发生战乱有关。 地坑窑具有很强的隐蔽性,如果不熟悉周围环境,很难在远处看到。 之前王满银开车经过附近时,完全没有发现发现百十米外竟然存在着一个村庄。 此刻他站在窑顶脑畔往下看,就见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坐在院内,一手缓缓摇动纺车,正纺羊毛呢。 旁边有个穿开裆裤流鼻涕的碎娃子,蹲在地上撒尿和泥,玩的很开心。 “大娘,忙着呢?”王满银赶忙大声打招呼。 听到房顶有声音,奶孙俩齐齐抬头。 那碎娃看到有陌生人,似乎被吓到,急忙跑到奶奶怀里躲避。 “后生,干甚?”老太太出声问。 “大娘,你家有针没?我一个同伴得了羊毛疔,肚子疼得厉害,想买你家一根大针治病。” 王满银说着话,并没有进入人家的院内。 “有,我给你拿”老太太倒没有迟疑,立刻转身回屋。 很快,他便带着孙子从门洞里走上来,手里捏着一根大针。 王满银接过后连声感谢,又从兜里掏出五分钱递过去。 自家开代销点,自然知道针线的价格。一根大针两分钱,小针一分。不过现在治病救人,自然不能这么算。 “要啥钱,拿去。”老太太连连摆手。 王满银不肯白要东西,把五分钱塞到对方手里一塞,“大娘,你这也是掏钱买的,就当给孙子买点零嘴。” 不等对方拒绝,他便急冲冲离开。 返回时,就见王延强已经在车边升起一堆火。 对方接过大针,直接将一段扎进树枝,然后放在火堆上边炙烤。 “延强叔,你真会治疗羊毛疔?”看大针烧得通红,王满银有点心惊肉跳。 “你放一百个心,等下帮我按着向阳,别让他挣扎!”王延强依然自信满满开口。 等大针烧红冷却,就算消毒完成。 他捏着一端,在刘向阳肚皮上来回刮动。 刘向阳疼得有气无力,躺草地上根本动弹不得。不过等大针落在身体上,他立刻惊恐惨叫道:“疼,疼……延强叔,你轻点!要不我不治了,忍一忍到医院再说!” 他也感觉毛骨悚然,真怕对方把大针直接扎入自己的肉里。 “别动,马上好!满银,摁住他胳膊……” 王满银只能无奈配合,直接固定住刘向阳的双手。 那边王延强则坐在双腿上,不让对方来回挣扎。 看到这情况,王满银脑海里本能想起上次自己杀猪的情景。 不过事到临头,只能希望能创造奇迹了。 在他的注视中,王延强拿着大针划拉几次后,突然照着肚皮斜扎进去,猛然朝外一挑! “我去,啥情况?”王满银看的傻眼,忍不住一声惊呼。 他原本以为所谓的挑羊毛疔就是土法针灸,结果随着王延强的动作,还真从里边挑出一条白色的东西,看上去很像羊毛,上边还沾着点点血迹。 接着,又挑了一根。 王满银全程都盯着,眼睛也没眨一下。他无比确信,王延强没有耍花样。 “噗……” 这时,刘向阳身体一扭,突然来了个沉闷悠长的屁。 肚子咕咕响,又是几声。 真的假的? 见刘向阳鼓鼓的肚子,以肉眼可见速度减小。王满银感觉自己的医学常识被被迅速颠覆。 他赶忙出声询问道:“向阳,感觉咋样?” “好多了”接连几个屁后,刘向阳表情轻松几分。他甚至能够从地面坐起,拍打着身上的灰尘。 “延强叔,这个羊毛疔到底是啥玩意儿?人身体里怎么可能长羊毛?”王满银带着好奇问。 到现在为止,他依然处于稀里糊涂的状态。捡起一根小棍,在白色丝状物上划拉着。 王满银发现,这些白丝并不是羊毛,仅仅形状像而已。但具体是什么玩意儿,自己也弄不明白。 “我不清楚,只知道这么治管用。”王延强摇头。 “那你跟谁学的?”刘向阳也出声问。不过几分钟功夫,他感觉情况就好许多,肚子已经不那么疼了。 “我妈,老一辈人传下来的。挑羊毛疔还能治疗克山病,关节炎……” 听对方说的越来越玄乎,王满银不知道该相信还是怀疑了。 你要说治疗关节炎,也许有可能。至于克山病……是黄土高原这边的土叫法,后世称之为一种地方性心肌病,据说和缺硒有关。 这个就有点扯淡了! 连后世医学都无法彻底解决的难题,你用根大针挑一下就行? 不过关键这玩意儿真有用,气人不。 刚刚刘向阳还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现在跟没事儿人一样。 就像范厨师的那句名言:“可是我今年好了,我能小跑了,我还能垫步,我还能大跳!” 不好意思,今天更新有点晚。另一章也写完了,争取十二点之前改出来。 第一百四十六章 回家的感觉真好 王满银想不明白,而且以自己的知识结构也解释不通。 不过看刘向阳那边确实没了大碍,他才放下心来。 无论如何,能治病就行。 经过这么一折腾,三人干脆决定朝前找个地方休息一下,顺便给十来只绵羊喂水喂草。 毕竟不是直接拉回去杀掉,接下来路上差不多还要一天时间。天气又热又燥,别让十几只羊出啥意外情况。 来到一条小河边后,将刘向阳留下看车,王延强则负责在去旁边山峁上割草。至于王满银,提着木桶到河沟里打水。 借着山峁掩护,他闪身进入空间,迅速将水桶灌满。而后,把葫芦里的水同样换掉。 重新来到外边,王满银刚要提着水桶往回走,又停下来。 空间泉水清澈,和小河沟里的浑水还是有区别的。想了想,他从旁边抓了两把黄土草沫子放入其中。 空间泉水果然对绵羊有着异乎寻常的吸引力。这些家伙来到水桶前,争抢往前伸脑袋,差点把水桶给拱翻。 在三人的控制下,才让它们挨个饮水。 面对这情况,刘向阳和王延强也没有多想,只当天气太热的原因。 给羊群喂饱,三人继续赶路。 途中除了吃喝拉撒外,剩余时间基本没停。 等赶到米家镇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三人归心似箭,都没有在这里住一夜的心思,照例趁着夜色前行。 差不多十二点,手扶拖拉机的声音终于在村后响起。 很快,全村狗都叫起来,不少人家窑洞亮起灯。 闻讯赶来的王满囤等人看着满满一车绵羊,同样兴奋不已。 十五头羊花费百来块钱,绝对值大发了! 更重要是卖掉羊皮羊肠子,羊肉等于白给的,甚至还能赚钱!尤其三人回来时,又顺手捉了只叫黄羊的玩意儿。 王满囤当即决定,明天把它杀掉,让村里人开开荤。 三人一路担惊受怕,两天都没好好睡觉。尤其刘向阳,路上得了羊毛疔,更疼得死去活来,只想早点回去休息。 简单交代过后,他们便打着哈欠离开。 剩余的事情,自然留给村里其他人处理。 “满银,你回来了?!”听到熟悉的声音,兰花赶忙披上衣服开门。 没等媳妇靠近,王满银已经急忙出声制止道:“离远点,我身上有跳蚤,痒一路了。” 那天住大车店,王满银整晚上都没睡好,不住用手抓挠。早上起床后,他在衣服里足足找了三个跳蚤,而且都是大老豆子。 接着一路和绵羊待在一起,同样瘙痒不已。毕竟羊身上也长跳蚤的,而且咬起人更毒。 等兰花拿来换洗的衣服,王满银利索站在门口换好,而后将脏衣服直接扔到水缸里。当然,这个不是他们吃水的水缸。 草草擦拭过身体后,王满银才上床睡觉。 一觉到半晌,他再次醒来时,发现窑洞里静悄悄的,没见婆姨的身影。 穿好衣服,王满银才注意到床头留有一张字条:满银,我带大黄去捉蝎子了,饭给你留在锅里。灶下捂着火呢,如果凉了再热热。 看到熟悉的字迹,他伸了个懒腰下床。 回家的感觉真好! 金窝银窝不如罐子村的破窝! 到外边放过水后,王满银梳洗完毕,打开锅盖吃饭。 大概知道自己昨晚没吃好,兰花特意煮了两个白鸡蛋。锅排里扣着两个窝窝,半碗腌蒜苗,饭已经凉了。 不过王满银懒得生火,直接抱着碗吃起来。 草草用过饭后,他才发现昨晚扔的衣服已经洗好,正挂在窑前绳子上晾晒着。 这就是有婆姨的好处,家里事情根本不用自己操心。 趁着媳妇不在家,现在也没人过来买东西,王满银进入空间,将家里两个大水缸灌满。 而后,他干脆跳入水塘洗澡。 一番清洗,才觉得整个人舒爽许多,身上再也闻不到膻味。 接着,王满银去田里摸了个大甜瓜,边吃边沿着空间转悠。话说自己只种了几株甜瓜秧,却没有少吃。 最近半个月,至少吃了十几个。看这情形,估计还能再摘不少。 水塘边上,莲藕已经长出两片碗口大的荷叶。 当初买鱼时,王满银见刘家湾还卖有藕种,就自作主张买了不少,准备在稻田里种植。 回来途中趁着刘向阳没注意,他悄悄往空间里藏了一个藕尖。 害怕这东西被鱼吃掉,王满银还专门挖了个水坑种植。 结果半个多月时间,已经非常喜人。 凭借空间得天独厚的环境,相信很快会在水池里蔓延一大片。等外界那些成熟后,自家就可以光明正大吃了。 看过莲藕,王满银又来到养蝎池边。 和之前相比,这片红薯秧里边的蚱蜢的确少了很多。旁边石头上,可以清晰看到不少新鲜蝎子粪。 显然,这些家伙在空间里生长的很好。 眼前情况让王满银放下心……毕竟关乎着接下来的挣钱计划呢。 对于空间其他地方的蚱蜢群,王满银倒不是很在意了。等那一批小青蛙发挥长大,这些家伙就会被彻底遏制。 视察一周,弄些青草喂过野鸡兔子,王满银就急急出了空间。 一个人挺无聊,不如找找婆姨在哪里捉蝎子,自己也过去帮忙。 之前兰花说过,东拉河边蝎子多的。 想到这里,王满银锁好窑门,施施然朝东山峁方向走去。 远远地,就见台塬上的小麦麦穗已经泛黄了。 估计再有十来天的样子,就可以磨镰开割。 六月六,新麦馍馍炖羊肉。等吃上新麦豌豆,春荒算彻底到头了。 另外罐子村二队的形势,比往年要好很多。东山峁十几亩稻田,就是他们最大的希望。 如今稻田里栽下的秧苗已经扎根,长势良好。举目望去,一片青青。 稻田深处,不时传来几声蛙鸣。 甚至,王满银还看到几只水鸟在田里啄食……这样的情景出现在罐子村,的确让他自豪满满。 有这样的变化,王满银也出了不少力气。 前些日子栽种过秧苗后,他晚上偷偷来过一次,往里边放了不少泥鳅苗和田螺。 现在人们种地几乎不使用任何农药和化肥,鱼苗肯定可以在水田里成功存活下来。 等到秋季水稻丰收时,说不定会给村里人一个大大的惊喜。 走过土坝,王满银继续沿着东拉河边走了两三里路,正好碰到村里几个碎娃正在捉鱼。 询问过他们,才知道兰花今天没过来。 这样瞎找也不是办法,他决定回家呆着算了。 到村口,王满银突然想起昨晚太匆忙,把刀具落在手扶拖拉机工具箱里了。害怕被人拿走,他又急匆匆朝饲养室大院赶去。 进入院内,就见王寿长已经在锅前忙乎,十几个碎娃正眼巴巴凑在旁边等待。 王连顺等人,则围着羊圈指指点点。 “满银来了!”见到他,众人纷纷打招呼。 王满银笑着回应后,凑到锅前问:“寿长叔,咋样,能炖烂不?” 实话实说,黄羊肉他也是第一次吃,对此充满了好奇。 “不就是野羊肉,能有啥区别,”王寿长不以为然的回答。 他刚打算解释羊肉和黄羊肉的区别,就见王连顺和王富贵朝自己走来。 “满银,你来得正好,我们还打算找伱呢,到那边说。” 听这话,王满银就知道有正事儿。 等出了饲养室大院,王连顺直截了当开口道:“满银,最近你收的鸡蛋能不能别往供销社送了,给咱们生产队留下?” “留给生产队……一次能收二三百枚,要这么多干啥?”王满银不解的问。现在正是母鸡产蛋高峰期,代销点一天最少能收三四十枚。 再加上空间里土鸡产的,稳稳突破五十枚。害怕天热鸡蛋变质,每隔三四天,他都要去供销社送一次。 如果能留给村里,王满银当然愿意省了跑腿功夫,反正罐子村的鸡蛋任务早完成。 倒是双水村的任务,自己连交几十斤,已经够意思了。 现在村里有要求,自然以村里优先。 “是这,今年咱们石圪节公社闹鸡瘟,很多人家的鸡死了个精光,肯定都想买小鸡饲养。所以我和富贵商量一下,准备趁割麦前有时间,在村里孵化一批小鸡仔拿出去卖。” “孵化小鸡,咋孵化?”听到这话,王满银有点懵。 一次二三百个鸡蛋,要找多少母鸡孵蛋呀。 “还能咋做,就是用火炕孵……这个富贵懂得。”王连顺解释道。 “富贵哥,你还有这一手呢?”听完,王满银又一次被惊到。小小的罐子村,真是卧虎藏龙。先有王延强用针挑羊毛疔,如今来个王富贵孵小鸡。 火炕孵小鸡的方法,前身倒有记忆,不过王满银一时没往那里想罢了。 简单来讲,就是将窑洞里盘的土炕进行简单改造,然后对炕底进行加热,并且让整个窑洞保持适宜的温度和湿度。 以前外边那些赊小鸡的,大多用这样的方式进行孵化。 不过这套操作说起来简单,技术要求却相当高。一旦中间某个环节掌握不好,可能几百枚鸡蛋就白白浪费了。 想到这里,王满银忙出声问道:“富贵哥,你孵小鸡的技术咋样,能出多少?” 第一百四十七章 夏收开始 “能有个八成,再多就靠天了。”王富贵不太确定的回答。 王满银不知道后世那些先进的孵蛋器如何,但是土炕能有百分之八十的孵化率,已经算很不错了,倒可以考虑一试。 想了想,他又关心起价钱:“一个小鸡准备卖多少?” “赊账的话,母鸡两毛五一只,小公鸡两毛,给现钱一只便宜五分钱。不过给咱们村里社员的话,肯定要便宜点。”王富贵心里显然有过详细考虑,对账目算的很清楚。 按一次孵化三百枚鸡蛋计算,能挣四五十块钱。刨除成本各项成本,也能有三十块钱,已经不算不低了。 就像王连顺所说那样,开春石圪节周围几个公社都在闹鸡瘟,很多村子的土鸡死了一多半,这个市场将会非常大的。 别说孵化三百只小鸡,就是三千只也能卖出去。 鸡屁股银行,可不是说说而已。罐子村这边因为春上刨了一次土龙骨,家家手里多少有些闲钱。 而其他村子的一些人家,连吃盐钱都没有。 所以挣钱肯定的,但也要考虑其他情况。 王满银有些担忧的开口:“连顺叔,这肯定属于好事儿,就是不知道公社允不允许?” 实话实说,他现在对搞副业很矛盾。一方面希望村里能够多些来钱的门路,社员们兜里能有几个活钱。尤其去刘家湾参观过后,这种想法更加强烈。 另一方面,也不希望村里人出啥事儿。 现在原西县的风向时松时紧,石圪节公社工作人员看法同样不一。有些要求比较严,有些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怕个球,往年那些赊小鸡的,也没见人管。再说,咱们这是生产队的副业,钱又没有落到个人腰包……” 王连顺倒显出几分豪情。 他带领二队社员修建土坝成功,得了十多亩水田,现在心中想法更多了。当然,另一方面也急着把几千块贷款给还上。 “你心里有谱就行,咱们慢慢来,别搞得动静太大了。”见对方拿定主意,王满银没有再多说啥。 前身一年到头瞎胡跑,日常和村里社员接触太少,认为王连顺是个老好人,遇事儿规规矩矩,不喜欢折腾。 现在王满银的看法彻底改变:人家不是不想折腾,只是不想胡乱折腾。对于认准的事情,还是很有魄力的。 另外王连顺说的也没错,总不能因为怕,啥事儿也不做了。 现在罐子村二队被公社当成典型宣传,应该算多了一层保护。另外公社每年还下达有土鸡和鸡蛋的任务,没有鸡哪来的蛋。 见鸡蛋的事情确定,王连顺又道:“满银,给你找个好活,跟着延强他们给生产队看青守夜咋样?一晚上五个工分。” 青黄不接,缺粮的社员太多了。 没有吃的,很多人便动了心思,等庄稼快成熟时,晚上悄悄到田里偷粮食。 也因此,每年收庄稼前,各村会安排人负责看青守夜。 当然一般都选择能镇住事儿,成分和表现好的。 守十几天夜,能多挣近百个工分,对社员们而言,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毕竟这活儿不累,就熬个时间,所以很多人抢着干。 王连顺把差事安排到他头上,显然是对买绵羊做些补偿。 知道对方属于好意,王满银依然摇摇头:“连顺叔,算了,我晚上一般睡得比较死,你找别人。” 饥饿起盗心,自古如此。 偷生产队的粮食肯定不对,可眼看着一家孩子躺在炕上饿的嗷嗷乱叫,又没有其他门路,能怎么办。 说白了,还是穷闹腾的。 同属一个生产队,王满银真碰到这样的情况,理会还是不理会? 自己也不差那点工分,还是交给别人烦恼。有这功夫,搂着媳妇更香。 聊完正事儿,三人重返饲养室大院。 王满银在手扶拖拉机内找到刀具后,也没有急着回家。 而是和其他人一样,站在锅边等待。打算分肉时直接端一碗回去了事,省得来回跑。 对于吃肉,村里男女老少都显得非常热情。 王寿长早上吃罢饭就开始忙乎,这会儿功夫,黄羊肉已经炖烂了。喷香的热气在大院内弥漫,引得不少人喉咙直动。 那头黄羊差不多五十斤重,按照绵羊出肉率计算,一斤出六两肉,也不过三十斤。 一户差不多能分三两肉。 这已经不少了,够很多人家美滋滋吃一顿,甚至比过年还丰盛。 不过怕肉不够分,王寿长又往大锅里边倒了一大筐老盐菜,用大铲子来回搅拌着。 所谓老盐菜,就是晒干的腌酸菜。 罐子村的腌菜一般深秋开始研制,一直可以吃到清明前。 过了清明,天气转暖,酸菜很容易变味。 人们便会把没吃完的酸菜放在锅里蒸熟,然后晾干存储起来,这就是老盐菜。 这东西方便贮存,一年四季都可以吃。 干活忙的时候,随便抓一把干盐菜用开水冲冲,再切根蒜苗或者加个小尖椒,就是一盘下饭菜。 很多碎娃饥饿的时候,也常常把盐菜当成零食吃。 到了老盐菜熬开,热腾腾的炖黄羊肉正式出锅。 那些碎娃们立刻举着大碗,一个个争先恐后往锅前凑。还是王满军喊了几次,才让他们排好队。 王满银借了个碗,同样加入队伍当中。 作为功臣,他显然是受到优待的。王寿长两勺子落下去,最少舀有半斤肉。 对此,倒没有人歪嘴说啥。 端着大碗到家,窑洞大门仍然锁着,显然兰花还没回来。 看时间不早,王满银只好自己动手做饭。 有了一碗炖肉打底,中午的饭做起来很容易。烧半锅玉米糊糊,里边打两枚鸡蛋,再弄几个黑窝窝了事。 等他差不多把饭做好,才见婆姨捧着瓦罐返回。 看到丈夫,兰花立刻满脸兴奋的开口:“伱猜我上午捉了多少蝎子?” “多少?”王满银非常配合的询问。 瞧婆姨的表情,就知道收获不小。 “一百三十多只,都是大黄的功劳……” 听完,王满银也有些惊讶。 这几天,兰花带着大黄连跑十几道崖沟,捉了一千多只蝎子。害怕太多蝎子聚一起打架,她还特意将家里空闲的罐子也收拾出来。 差不多挣有二十块钱,难怪这么兴奋。 不过看着婆姨额头上的汗水,王满银更多是心疼。只能再次交代,别去太远的地方,在村子周围找找就行。 其实捉不了几天……马上开始夏收,村里很多婆姨都会到田里帮忙。兰花如果再带着大黄去捉蝎子,就有些不合时宜了。 等兰花歇了一阵子后,两人才开始吃起炖肉。 下午王满银没啥事儿,同样陪着一起捉蝎子。 天快黑时,才双双回家。 吃过饭,外边已经漆黑一片。 两人没有急着回屋读书,各自搬了把椅子,坐在场畔上乘凉闲聊。 微风轻抚,给初夏的夜晚送来阵阵凉意。 头顶繁星点点,仿佛伸手可摘。 两只小猫咪绕着主人来回奔走,互相打闹着。 深沟对面,不时传来碎娃们叽叽喳喳的声音。更远处的东拉河里,青蛙鸣叫时隐时现…… 处在这样的环境中,王满银感觉时光都慢了起来。后世的热闹繁华,距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直到整个村子彻底陷入寂静,他们才回屋睡觉。 小别胜新婚。 昨晚是特殊情况,两口子没有卿卿我我,现在重新补上。 经过一天的休养,王满银精气神彻底恢复,自然少不了交作业。 麦子还没熟,扁豆倒开始收割了。 黄土高原十年九旱,夏季却是个例外,经常出现山洪暴雨。因此人们讲究风险分散,各种庄稼都要种一些。 也就有了“一层楼上七朵花,不收这家收那家”,“八十种糜子,七十种谷”这类俗语。 黄土高原不但糜谷品种多,豆类同样有几十种。扁豆、豌豆、黑豆、绿豆、大豆、红豆……春夏都可以种植。 夏收正式开始,王满银自然没闲着。 留兰花在家,他也跟着生产队出工。 焦麦炸豆。 一旦豆子成熟就不好收割了,稍微碰一下就会掉种子。 没等扁豆荚发黑,王连顺便带着众人开始在田里忙乎。十几个社员排成一条长龙,各自挥舞着镰刀朝前割,很有些热火朝天的景象。 再加上大家说说笑笑,这活倒显得轻松,关键累腰。 扁豆秧缺水缺肥长得矮,王满银个子太高,弯腰特别费力。 伸懒腰的功夫,他倒看到很多婆姨割豆秧时,悄悄用手捏开扁豆荚,将里边的豆粒放在嘴里咀嚼。 王满银理解她们的想法,吃半天生扁豆,中午能省不少饭呢。 不过这东西有个缺点,吃多了肠胃胀气。 上边打嗝,下边放屁。 不但婆姨们这么做,连不少劳力们也如此。 当然大家还是有眼色的,没有做太过分,也没有哪个敢偷偷往口袋里放的。这也是大家默许的一个规则,吃点可以,拿回家就属于偷了。 至于旁边的王连顺,像没看到一样。 到这个档口,基本家家都断粮了……劳力们在家肯定没吃饱。吃些扁豆,也能多几分力气。 王满银刚割了半个小时,就感觉腰不像自己的,忙向王连顺申请换工,帮着往山下扛扁豆捆。 扁豆田处在山峁上,手扶拖拉机和架子车没办法进地,只能由人工朝外运送。 这个工作很适合王满银。他一次扛两捆,差不多百来斤重,显得轻轻松松。 第一百四十八章 受苦人的日子 一趟,两趟……接连跑了十多趟,王满银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水,衣服褂子也彻底湿透了。 粗糙的豆秧上剐在胳膊上,留下道道红痕,痒疼痒疼的。 不过他顾不了那么多,拿起葫芦咕嘟咕嘟灌了几口后,又加入到搬运队伍当中。 其他人都在忙,王满银也不好意思歇着。 平时二队社员们干活懒懒散散磨洋工,等真正夏收时,他们还是能够分清轻重的。道理大家都懂得,打了口粮是大家分的。 夏天太阳毒辣,中午有三十多度。 焦麦炸豆,晚收半天,就可能损失不少。 另外还有一点,五黄六月天气,说变就变。刚刚看上去天空万里无云,说不定转眼就下大雨。 所以庄稼还是及早收拾回去安稳。真烂地里,吃亏的是社员自己。 等手扶拖拉机和架子车装满,王满银坐着跟车,总算有了喘息的机会。 一路开到麦场,接下来又是卸车。 忙完,马不停蹄朝回赶。 快中午时,王连顺才拿起哨子吹响。 早疲惫不堪的劳力们,顾不得地上脏,纷纷跌坐着休息。会抽旱烟的,顺带装上一锅,美美的吸起来。 夏收时节,不但二队的劳力们不能缺席,连知青们也如此。 之前修土坝时虽然也累,却没有使那么狠。 严格来说,这是他们第一次出这么大力。尤其燥热的鬼天气,更让人心慌。也因此,众人表现比社员们更加不堪。 听到休息的哨声,几个男知青顾不上豆秧剐人,纷纷躺在上边休息。 他们一半是累的,一半是饿的。 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十七八岁年轻人正是饭量大的时候,加上干这么长时间活儿,消化比往日快了很多。这会儿功夫,一个个眼睛发黑,肚子咕咕叫。 看着刘向阳软摊的样子,王满银笑着凑过去问道:“咋样,受得了吗?” “受不了也得受着,”刘向阳有气无力回答道。 “给,喝两口,”王满银把手中葫芦递过去。 “地头有水,我喝了自己去弄。”对方摇摇头拒绝。早上上工时,王连顺就让人送来两大桶热水,里边还加了甘草熬的。 “我这个不一样,你尝尝就知道了。” 闻言,刘向阳赶忙伸手接过。 刚喝了两口,他疑惑道:“王大哥,你往里边加盐了?味道怪怪的。” “嗯,人出汗后有盐分流失,身体会疲劳乏力,多喝点淡盐水有好处。”王满银笑着解释道。 他准备等下给王连顺交代一声,让人下午送水时往里边添加些咸盐,光熬甘草茶不管用。 倒是各家婆姨们彻底解放了,结伴回家做午饭,等下还要送到地头。 为了抢收,男劳力们中午基本都要待在田里,熬到晚上才能回家。罐子村还好些,最远的地块不过四五里路。 有些村庄的庄稼能有十多里远,整个夏收时节劳力们都不能回家,吃住都在田里。 歇息差不多半个小时,王连顺再次吹响哨子,继续指挥着大家割扁豆。听到哨声,一个个像斗败的公鸡,懒懒散散朝田里走去。 休息过后,众人效率并没有提高多少,反倒更慢了。 主要还是肚里没有油水的原因,干体力活根本顶不到中午,现在不过是凭着意志支撑而已。 王满银倒还好点,早上出工前,兰花特意给他煮了两个白鸡蛋。 王连顺也知道这情况,所以并没有催促。 直到十二点多,各家婆姨们和几个女知青们才提着饭菜,姗姗来迟。 说起来,知青们刚到罐子村时,王满囤原本打算每个生产队平分的。王满军却根本不想接收,提出抓阄分配方案。 结果,十个知青被王连顺抽中,便在二队落户了。不过人家属于集体户口,吃的是供应粮,和社员们有区别的。 社员们家家都是黑窝窝,讲究点的炒个青菜。想懒省事的婆姨,直接腌点凉菜或者泡一把老盐菜了事。 王满银家同样不例外,炒了半碗自家泡的豆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兰花没办法做啥好吃的,无非多拿了两个黑窝窝。 倒是知青们伙食不错,半筐二合面馒头,菜里边甚至还能看到丁点肉腥,同时还担了两半桶稀饭。 将兰花送走,王满银找个背阴的地方吃起来。 刚吃两口,就见刘向阳端着一碗菜走过来。 对方坐到旁边,把碗朝地上一放道:“王大哥,咱们搭个伙。” “你小子有心了,”王满银明白对方的心思,点了点头。 以两人的关系,也不需要多说啥。 吃过饭,接着忙。 经过中午暴晒,有扁豆荚已经变老,刚用镰刀碰到,立刻炸开。这让王连顺心疼不已,只能不断催着大家加快速度。 一下午功夫,王满银的衣服湿了干,干了湿。等晚上收工,褂子表面渗了一层白花花的盐渍。 其他社员同样如此,却没有人喊苦。 庄稼人,苦日子过惯了。 对他们而言,只要能填饱肚子,累点苦点根本不算什么。 一天时间,王满银来来回回扛豆秧捆连带装车,可是没少下力气。 回村一路倒不觉得,等他到家坐在椅子上,却是半点力气都提不起来了。足足休息一个小时,才感觉恢复了四五分,只是身体酸疼的厉害。 借着灯光,兰花看到男人胳膊上满是红痕,更心疼的不能行。 自家丈夫结婚前,哪里受过这样的苦呀。 “满银,我明天去上工,伱在家里歇一天。” “说什么傻话,你老老实实守着代销点,将家里操持好,比啥都强!”王满银笑着安慰道,“这活就是累点,最多忙乎两三天完事儿。把饭端来,我饿了!” 兰花知道丈夫今天下了大力气,晚饭特意炒了一盘地软鸡蛋。 王满银直接划拉大半碗,拿着黑窝窝就往嘴里塞。四个黑窝窝下肚,又喝了两碗米汤,这才感觉力气恢复。 倒是浑身散发的酸臭味,连自己都觉得冲鼻子,一刻也不能忍受。 让兰花找出干净衣服,他又拖着双腿朝土坝方向走去。 自从二队修建了鱼塘,算给村里人提供一个天然澡堂。里边水非常清澈,可比东拉河里干净多了。 早几天前,那群碎娃们便迫不及待下水洗澡。 有王福长在边上守着,倒不怕出什么意外,只要招呼着他们不往塘中间去就行。 当然,王满银用不着那么麻烦。 沿着川沟走出一段距离后,看了看黑暗的四周,他闪身进入空间当中。 先摘个大甜瓜,然后王满银脱了衣服跳入水塘,半躺在浅水处,边吃边泡澡。 二十多度的水温滋润着肌肤,特别舒坦。 大概受到汗臭味吸引,很快有一群小鱼游到身边,不断在皮肤表面叮啄着。酥酥痒痒,让他体验了一把鱼疗的享受。 泡了半个小时,王满银感觉疲惫消失一空,连带精气神也恢复七八分。再看双臂上的条条红痕,似乎比先前淡了不少。 穿好衣服,他施施然到家。 刚上脑畔,就迎来兰花兴奋地声音:“满银,你回来了!快过来看,大黄刚捉了只野兔!” 土狗吃过晚饭就不见踪影,原来跑到外边捉兔子了。 这倒是意外之喜,正好明天早上炖了吃。 趁着时间还早,王满银给野兔剥皮,拾掇干净用盐水泡着,打算明天在炖着吃。 为了让男人吃顿好饭有力气干活,兰花天没亮便起床,早早将野兔肉拾掇进锅里。等各家开始吃饭的时候,兔肉炖的正好。 给王秋生家送了半碗后,两人吃了个嘴油肚圆。作为功臣的大黄,也没有被亏待。 还剩余一满碗,王满银特意交代兰花上午送到双水村,然后才朝二队集合点走去。 结果到了才发现,十个知青除刘向阳外,剩余全没来。 他忙走到王连顺跟前询问咋回事儿。 “还能为啥,都请假了……”王连顺无奈摇头。他有点后悔,一下子把知青们用的太狠。 结果正忙的时候,给自己撂了挑子。 换成其他社员,还能训斥两句。面对知青们,他也没啥好招,只能同意对方休息。 两天时间,三十多亩扁豆收个净光。 社员们终于能暂时歇口气了。 不过也不能彻底歇着,接下来还要锤豆子。再过几天,又该收麦子。 王满银不想参加护青守夜,王俊祥倒很愿意。结果这人只守了两天,又让王连顺给撵回去。 二队护青选了四个男劳力,由王延强带队。他们商量好的两个人守前半夜,两个人守后半夜。 第一晚上倒很正常,没啥差错。第二天早上护青结束,王延强喊几人回家吃饭,却迟迟不见王俊祥的身影。 他还以为对方睡蒙了,特意跑去找人。 进入棚子,王延强见地上放着一双鞋子,地上被子裹成人形,只当王俊祥正蒙着头呼呼大睡呢。 谁知连喊几声都没动静。 他慌忙上前把被子揭开,发现被窝里边根本没人,只放了几根树枝支撑着。 王延强才知道这怂货后半夜根本没在棚子里睡,不知道啥时候就开溜了。 剩余两人得知后,同样气不打一处来。 他们正准备回村找人,又见王俊祥悄悄返回。 一问才知道,这怂货后半夜跑到石圪节村耍钱去了。 也就是自己人,王延强没有上报,只是私下给王连顺说了一声。 否则让赵干事知道,又要开会折腾不可。 王满银知道这消息后,丝毫不意外。在他看来,王俊祥现在已经成滚刀肉,开会或者办学习班根本不能解决问题。 也很奇怪,这人不耍赌的时候,看着挺正常,干起活来很卖力气。一旦赌瘾上来,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第一百四十九章 再进山 中午,天气晴好,王满银将近几天新收的两大荆条筐鸡蛋全部担到外边。 接着,他和王富贵开始挑选种蛋。 挑选方法很简单,将一只手手指弯曲成圆筒状,对准天上的太阳。再把鸡蛋竖着放到筒口,眼睛凑到另一端观察。 借着阳光照射,如果发现鸡蛋里边存在一块圆形黑斑,就代表是被公鸡压过的蛋,可以孵化出小鸡。 现在农村喂鸡一般都是散养模式。吃饱后,无所事事的公鸡们很喜欢对着母鸡骚情,逮住机会就压上去。 这些家伙为了争夺配偶,彼此还会发生激烈争斗。 双方炸着翅膀,伸长脖子,咯咯乱叫一团。 一旦战斗,便是不死不休。 它们经常会斗的天昏地暗头破血流。直到一方斗败,灰溜溜逃走为止。这个时候,村里碎娃们也是最兴奋地,都会跑过来围观加油。 胜利一方公鸡,则独享给母鸡压蛋的权利。 两人速度挺快,不过半个小时时间,就将三百多个鸡蛋挑选一遍。总体来说,这一批鸡蛋质量挺好,从中挑选出二百七十多枚种蛋。 连数了两遍确认,王富贵又开始拿来算盘算账。 公是公,私是私。 给生产队办事儿,一分一毫都不能有差错,也没有抹零一说。 现在公社为防止生产队造两本账或者瞒产私分,经常派工作队到下边查账。一旦有差错,王富贵作为二队的会计,肯定要惹不少麻烦。 等两人把账算好,兰花才走出来到:“富贵哥,家里饭做好了,留下来吃点?” “不了,我还要回去赶紧把火炕弄好。早一天孵,早一天出小鸡。”王富贵应了一句,担着大筐匆匆离开。 黑窝窝,玉米糊糊,菜则是凉调地软掺蒜苗。 为了不引人注意,王满银家早上中午饭菜一向简简单单。但对于村里不少人家来说,其实已经算好饭了。 吃过饭,趁兰花刷碗刷锅的功夫,王满银也没闲着,拿着铁锹去粪堆边忙乎。 在空间泉水不断浇灌下,粪堆里的蚯蚓生长很迅速,一茬接着一茬。 当然,这也和王满银所采用的积肥方法有关。 用普通方法积肥最少需要半年才能发酵好,他用塑料布在粪堆上裹了一层后,粪便内会产生大量热量。 不过一个多月时间,就可以变成上好的熟粪,用来养殖蚯蚓效果非常好。 两个粪堆,每天都能提供小半斤蚯蚓。 有了蛋白质补充,猪仔几乎隔一个星期一个样。才三个月多点,已经长到五十斤,体型圆乎乎的,看起来特别喜人。 当然比起后世的科学化养殖,王满银家这头花猪的生长速度就显得有些慢了。人家三个月长一百斤,半年就可以出栏。 但是处在现在环境里,算得上相当惊人了。 如今王满银家这个粪堆已经成为罐子村的网红景点,经常有村里人过来参观学习。 甚至连自家老岳父得知后,也特意询问过一次。 土粪养蚯蚓的方法非常简单:无非往粪便里边多铺些青草而已,再有就是每天倒两桶水,保持湿润。 据王满银所知,有不少人家已经开始这么做了。当然养殖效果如何还有待观察,毕竟他们没有空间泉水打底。 喂完猪,看太阳还很毒辣,两人没有急着去捉蝎子,而是老老实实呆在家里看书。 话说几个月时间,王满银彻底脱去浮躁,整个人完全沉寂下来了。 家里现有的书都被他翻过几次,甚至一些文字可以流利背诵。尤其鲁迅先生的几本书,每读一次都有新感悟。 除了读书,王满银上次去县城还特意买有一本毛笔字帖,开始照着练字。 在后世,王满银写字的机会很少。上班对着电脑,下班更多是玩手机。他的硬笔字很一般,只能说旁人看了认识。 至于毛笔字……完全一窍不通,连如何运笔都不知道。 现在有这么多空闲,正好可以充充电。 练了一个多月毛笔,勉强落笔不抖,距离入门还远着呢。不过王满银没有急于求成,对王满银而言,有的是时间消磨。 至于兰花那边,学习劲头更大。只要有空闲,都会读书写字。 半年时间,基本常规字已经学完。对于很多文章,她即使不翻看字典,也能顺利通读下来。 有时候,兰花对自己的丈夫除了爱,心中还有说不出的感激。 如果没有读书学习,她感觉自己恐怕永远不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石圪节和原西县,还有更精彩的地方,也有着更多神奇的事情。 这些……都是一辈子围着锅头灶脑转的婆姨们难以想象的。 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丈夫要教自己读书写字。 同样,绝对不是嫌弃自己没文化,同样因为爱。 丈夫像是一个引路者,在她生命里注入了新的东西。 兰花能感觉自己整个人在发生着变化,朦胧中有了说不出的觉悟。正是这种变化,让她看待村子里的事情时,多了几分淡然和思考。 有时候,兰花甚至想把自己的想法记录下来。不过想了想,还是没敢。 就这样,两人待在家里静静地等待。 直到太阳偏西,才带着大黄出发。谁知两只猫咪也跟了上来,前后左右跑动着,显得异常兴奋。两个家伙已经算大猫了,前段时间甚至无师自通学会了抓老鼠。 和大黄一样,它们捉到老鼠后,立刻跑到主人跟前邀功。 结果……老鼠被埋到粪堆深处。 猫吃老鼠天经地义,不过在王满银这里有些无奈。 还是那句话,为了防止家里动物吃到中毒的老鼠,最好从源头开始杜绝。好在空间里有的是鱼虾。趁兰花不在家时,他偶尔会给猫咪们喂几条泥鳅来保证营养。。 有大黄这个作弊器存在,两人捉蝎子过程显得非常轻松,真正的有手就行。 不过两三个小时,又捉了近二百只。 算下来,这些日子单单捉蝎子就卖了二十多块,比少安一个月工资还高。 到家,把新捉的蝎子放好,王满银搬了把椅子,坐在脑畔上乘凉。 没一会儿,就看到深沟对面有两束光照来。 很快,刘向阳和几个知青结伴出现。在他们当中,王满银还看到了消失一个多月的尚志民。 这人因为写诗和赵建海干了一仗,最后被送到公社参加学习班。 不知道啥时候回来的,一点信息都没有。 “向阳,天都黑了,你们这是打算干什么呢?”见众人靠近,王满银忙走到场畔边打招呼。 “王大哥,下午我们去山里砍柴,回来的时候路过羊尾巴沟,看到崖沟里边落有一大群岩鸽,差不多上百只,晚上可能就待在那里,我们打算捉些回来吃。王大哥,要不一起去?” 尚志民解释完,又出声邀请。 现在知青们一个月发一斤肉票,但是对这些十六七岁的年轻人来说,还不够打牙祭呢。碰到有吃肉的机会,他们当然不会错过。 见对方开口,王满银笑着问道:“志民,啥时候回村的?没事了。” “下午刚回来的……说马上开始割麦,让我在村里接受劳动教育。”提起这事儿,尚志民依然愤愤不平。 “回来就好” 王满银只能泛泛的安慰。 他倒希望经过此事后,对方能够改掉乱说的毛病。否则,以后肯定还会在嘴上吃亏。 不过听说几个人要去山里捉野鸽子,他还是赶紧出声劝道:“别去了,你们都到羊尾巴沟挖过土龙骨,知道那边地势什么样子。崖沟里有地坑,大半夜的看不清路,万一栽到里边咋办?再说现在也是山里蛇鼠虫蚁出来觅食的时候。被蝎子蛰了,被毒蛇咬到都麻烦……为了一口吃的,不值得。” “王大哥,哪有这么巧。”尚志民不以为然的开口。 “隔壁公社知青拦羊的事儿,你们忘了?”王满银反问。 闻言,几个知青陷入沉默。 前不久,隔壁公社一个知青进山拦羊,不小心跌下崖畔。等被发现时,已经彻底没了声息……“要不,咱们还是回去?”汪立成率先开口到。 跌过一次地坑后,汪立成已经有心理阴影了。 刘向阳立刻点头同意。现在想想,自己确实被鸽子肉冲昏头脑。这件事情是他提议的,真出啥情况,肯定脱不了干系。 “伱们要信我的话,明天上午过来,顺便带些玉米粒当诱饵,到时候咱们一起捉岩鸽。”这时,王满银开口道。 对于那么大一群岩鸽,他同样眼馋。 自己空间里虽然饲养有不少,却没办法经常拿出来吃。正好趁这个机会,再捉几只打打牙祭。 “真的……你有什么办法?” 听到有转机,几个知青又兴奋起来。 “暂时保密,你们明天带上玉米粒过来就行。”为了保持神秘感,王满银卖起了关子。 “要多少玉米,两斤够不够?”汪立成追问。 “半斤就够。” 王满银无语的回应。 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这也是王连顺对知青们不干活无可奈何的原因。 人家每月领四十多斤粮食,外加各种票证补助。不干活都有饭吃,凭啥跟着社员们进山受苦。 “那就这样,我们明天上午再过来,” 约定好时间,几个知青才掉头返回。他们所走的并非同一个方向,刘向阳需要去土坝那边守夜呢。 吃过早饭,王满银就找来绳子,开始制作活扣。 这是王满银后世在网上从国外求生大神那里学到的一种捉鸟办法,原理和吊脚套类似。不过取材更为简单,只需要一段绳子和一根细木棍即可。 更重要的是,成功率很高。 可惜学了之后,各种鸟类都是三有动物,让他一直没找到施展的机会。倒是在这个世界里,成功实现了。 等刘向阳几人赶到时,王满银已经做了十多个活扣。 接下来众人也没有耽搁,直接带上工具出发,身后多了几个看热闹的碎娃。 至于大黄,同样跟了上来。 刚来到羊尾巴沟旁山梁上,王满银便看到一群灰白色扑棱棱扇动翅膀,朝着麦田方向盘旋着飞去。 不过他没有在意,麦田那里专门有人看守。只要看到有鸟群靠近,就会猛然敲锣。 这些家伙想要吃到粮食很难的,最终肯定还要飞回来。 在王满银指挥下,几个知青开始用镰刀在山梁上挖洞做陷阱。 洞形状和茶杯类似,洞壁垂直,差不多有十多公分深,里边放上玉米粒当诱饵。活扣放置在洞口上方,另一端的细木棍钉在边沿。 做好后,王满银怕鸽群飞回看不到陷阱里的玉米粒,特意又在周围显眼处撒了一些。 而后,他带着众人到山梁另一侧等待。 刚走到崖沟里,毛蛋突然指着旁边一堆细土,兴奋地开口道:“满银叔,快看,这里怎么那么多土堆,是不是黄鼠洞?” “我去,这么多,咱们是找到黄鼠窝了?”刘向阳看到那一堆堆细黄土,同样惊呼不已。 放眼望去,大大小小有上百个土堆,明显不是天然形成的。 王满银凑到看了几眼,随即摇摇头道:“这不是黄鼠挖的洞,而是地羊。” “地羊,啥东西?”一个知青好奇地问。 “这东西也是黄土高原的害兽之一,又叫瞎老鼠,常年在地下生活,主要以植物的根茎为食。苜蓿、小麦、玉米……不论啥根茎,这些家伙都吃。而且它们偷吃的时候特别鸡贼,一直躲在地下,用爪子一点点往洞里拽。田里经常会有大片庄稼莫名消失,从外边根本看不出异常,都是这些家伙干的……” 对于眼前打洞的生物,王满银相当熟悉。 瞎老鼠学名叫鼢鼠,不熟悉的人很容易把它们当成鼹鼠。 虽然两种动物都在地下打洞居住,但其实属于截然不同的动物。鼢鼠个头要比鼹鼠大很多,而且造成的破坏力更大。如果发现洞穴后不及时除掉,最多两三个月时间,它们能毁掉半亩地的庄稼。 所以对这种玩意儿,庄稼人可以说恨之入骨。 这些家伙还是妥妥的挖洞强人,一天下来,它们能挖出十几米长的洞穴,推出三四堆土。 眼前川沟里这百来堆土,就是一个鼢鼠的杰作。 不好意思,今天只有一更。 第一百五十章 肉味满满 听完王满银的讲述,几个知青立刻对鼢鼠来了兴致。 尤其这玩意儿能吃的。 刘向阳蹲在一处土堆旁看了几眼,开口提议道:“能不能像捉黄鼠那样,用水把它灌出来?” “难,这玩意儿和黄鼠不一样,估计一百桶水都不一定能有效果。”王满银直接摇头否决掉。 鼢鼠应该算黄土高原上名副其实的建造大师,它们挖出的洞穴构造非常复杂,一般分为三层。最上边一层贴近地表,深度大概只有十公分左右,被称为觅食洞。 鼢鼠日常偷吃植物根茎,就是躲在这一层当中。觅食洞四通八达,直接沿着植物根茎蔓延,总长度能够达到百米以上。 地面那上百堆黄土,就是它们挖洞时搬运出来的,瞧上去非常壮观。 而且为了防止被天敌找到,鼢鼠平时还会特意将洞口堵住,自己一直待在地下过安稳日子。 殊不知,这完全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只要看到黄土堆,人们就知道附近有鼢鼠存在。 地下第二层则属于交通道,距离地面大概有一两米深,通过朝天洞和觅食通道相连。 鼢鼠的休息和日常生活都在这一层,里边设有巢穴、厕所、育儿室等,设施功能相当完善。 另外地下深处还存在有第三层,主要当粮食仓库用。 而且这家伙祸害粮食的能耐,远比黄鼠要大很多。 一个黄鼠洞内最多能挖出十几斤粮食。鼢鼠洞则不同,最少几十斤,甚至上百斤。而且根据所偷粮食的不同,它们还会专门分仓库存储。 王满银在后世网上看过一个视频:有人无意间找到鼢鼠的老巢,结果从一个仓库里挖出近二十斤花生,还有十多斤各种植物根茎。另一个仓库内,还存有洋芋、黄豆、红薯共足足有三十多斤。 还有人从鼢鼠洞里找到满满的一袋子胡萝卜。 不过鼢鼠洞穴内存储的粮食虽然多,却很难被找到。因为这家伙挖出的复杂洞穴,足以让它从容面对各种危险。 王满银刚才说灌一百桶水还有点少了。这片川道虽然距离羊尾巴沟只有几百米远,却依然属于黄土层,土质松散不存水。 如果沿着洞口朝下灌的话,很容易发生渗透,估计两百桶也不够。 另外在洞穴感应到洞穴内遭遇水流或者其他破坏时,鼢鼠还会第一时间封土进行阻塞。 这家伙号称挖土机,挖洞的速度非常惊人,据说可以在十二分钟内挖出七十厘米长的通道。所以想要用水把它们灌出来,几乎不可能。 当然再狡猾的动物,在人类面前也只能算个毛。 想要对付这些家伙,并非完全没招。 黄土高原上有一个行当叫打鼠匠,他们制作有一种叫地弓的工具,就是专门用来猎杀鼢鼠的。 灌黄鼠只要有手就行,打鼢鼠却不同,属于一个技术含量很高的活儿。 因为鼢鼠的觅食通道像迷宫一样,有上百米长,暗中隐藏的出口非常多。如果不能找到鼢鼠躲藏的具体位置,做再多事情也属于瞎忙。 不过罐子村一队的王大财就会这门手艺。 前身曾经看过对方捕捉鼢鼠,一般找到洞穴后,直接选一条觅食通道挖出缺口,然后躲在旁边观察等待一段时间。 只要发现缺口被黄土重新封堵,就能确定鼢鼠躲藏的大概方位。 接着将封土破坏掉,再在缺口上方设置地弓。等鼢鼠第二次推土封洞时,便会触动机关,被一击必杀。 当然,王满银没这么个能耐。只能记下位置,稍后回去请村里王大财出手。 听了这话,刘向阳等人听了很遗憾。 虽然他们很想看看地羊到底长啥样,却也只能无可奈何。这里距离东拉河有七八里远,真让几人担水灌洞,没有哪个愿意出傻力气。 然后,就在众人打算离开时,却见大黄对着一个土堆嗅着。 突然,它伸出前爪,急速在地面扒土。 短短半分钟,就刨出一个脸盆大的浅坑。 “王大哥,大黄不会找到地羊躲藏的位置了。”尚志民诧异开口道。 “没错,大黄嗅觉敏锐,这下肯定没跑的,”刘向阳兴奋的走到近前观察。 王满银同样心中微动:对于大黄的捕猎能力,他比几个知青知道的更清楚。这家伙连小小的蝎子都能找到,更别说鼢鼠。 他一直想让大黄低调来着,关键实力不允许呀…… 等众人来到近处,就见这家伙又有了新动作。它突然停止扒土,继续沿地面嗅着,朝前方缓缓走动。 走出十多米后,又开始扒土。 这番举动,让自信满满的知青们懵逼了。不知道大黄这属于什么操作,到底找到了,还是在瞎蒙呢。 王满银看的明明白白,立刻出声替土狗解释道:“鼢鼠应该在附近洞中藏着,这家伙的感知能力很强,我们的脚步声把它惊跑了。” 王满银让其他人留在原地,独自跟在大黄身后,放轻脚步缓行。 等抵达新位置后,他阻止土狗继续刨土。 接着朝前选了个位置,迅速用手中镰刀挖土。黄土松散,掘起来非常容易。短短几下,就看到一个碗口粗的通道显露出来。 凑在洞口,还能听到里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应该是鼢鼠正在快速逃离。 大黄再次冲了上去,沿着地面嗅着追踪。 王满银紧随其后。 看到前方又一个土堆时,他急忙冲过去阻拦,用镰刀不断对着地面敲打着。 果然,随着自己的动作,大黄迅速改变方向。 看来那只鼢鼠受惊后,躲在地下掉头了。 不过有大黄这个作弊器存在,鼢鼠所有的躲避动作都是徒劳。 确认已经把它堵在通道内,王满银用镰刀把这一处通道同样给截断。 这样,就把猎物困在一段十多米长的通道内了。 当然,这还称不上万无一失,必须防止通道内有交叉洞存在。 其实就算有也不怕,无非再堵一次而已。 接下来,王满银让尚志民几人在通道另一端守着。 自己则带着刘向阳,鼓起腮帮子对准通道口不断往里边吹气。 连吹十几次后,刘向阳感觉脑袋有点发懵,忍不住问到:“王大哥,隔着十几米远,咱们吹气能行吗?” “肯定有用,地羊怕风,一旦感应到洞里有风吹,它们就会封土堵洞。你难道没感觉到,现在吹起来越来越费力了吗?”王满银反问道。 “还真是……” 听他一说,刘向阳立刻感觉到异常。 之前吹得很顺畅,现在风却回旋着朝后跑,应该是通道附近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 看了看大黄停留的位置,王满银做了个提前量,再次开挖。 等截断通道,他探头朝里边看去,果然发现前方被黄土堵死了。 于是,王满银让其他知青从另一端吹气…… 就这样,那只鼢鼠不断推土封洞,彻底把自己封在一处两三米长的死胡同里。 王满银继续拿着镰刀开挖。 这次出来时是捉野鸽子的,只带了镰刀当工具,早知道能碰到鼢鼠洞,应该带把铁锹过来。 好在只有两三米的距离,对王满银来说并不太费力。 很快,通道又被从中间截断。 这时,大黄起身,缓缓朝着某处靠近。 众人赶忙停止挖掘,屏住呼吸。 此刻,明显能够听到地下传来沙沙的响动。 显然,这只鼢鼠发现前后路都被自己堵死后,打算另挖新洞逃走了。 不过这家伙情急之下,并没有控制好挖掘深度。众人可以清楚看到,有一部分地面黄土在微微翻动着。 大黄突然一个窜身,爪子迅速朝下扒拉。随即便叼出一个肥嘟嘟的大家伙,跑到主人跟前邀功。 好家伙,差不多能有一斤重,中午够炒一大盘了。 鼢鼠除了肉质鲜美外,骨骼也是一味中药材。在后世被当成虎骨的,名字就叫赛龙骨,据说可以治疗风湿,晒干后一斤能能卖到上百块。 “这就是地羊?!”看着眼前肥嘟嘟的家伙,几人都觉得肉味满满。 黄鼠肉吃过几次了,他们的接受能力自然大大增强。更何况这玩意虽然叫瞎老鼠,看起来和田鼠完全不像。 不过更多惊喜还在后边,大黄找到一只鼢鼠不算完事儿。它在剩余土堆边闻了闻,很快又开始刨土。 “还有?” 众人再次兴奋起来。 “当然了,现在是鼢鼠的求偶期。不出意外的话,里边应该存在第二只。” 有了经验,接下来捉鼢鼠的过程非常顺利。 根本没让王满银出马,几个知青迅速将通道两端挖断,成功抓到第二只鼢鼠。 这么折腾下来,差不多花费一个小时。 王满银感觉时间差不多了,才开口道。“走,去看看捉到岩鸽没?” 听他一提,众人才想起这次出来的目的。 两只鼢鼠差不多二斤重,其实就算等下抓不到野鸽子,众人也不虚此行。 等他们重新登上山梁,远远就听到有咕咕的叫声传来。 “抓到野鸽子了!!”几个碎娃们不等大人开口,便欢呼着冲过去。 到了近处,就见一群野鸽子在陷阱附近扑闪着翅膀,忽上忽下的飞着。可惜它们的脑袋被死死扣住,所做的全部是无用功。 更让几人惊喜不已的是,其中有个活扣里还捉到一只漂亮的野鸡。 第一百五十一章 麻烦找上门 那么多活扣,只有两个落空,绝对称得上收获满满。 对于这样的结果,众人自然兴奋不已。他们商量着下午继续过来捕捉,大有把这群野鸽子一网打尽的势头。 跟了一上午的碎娃们,同样目光里闪烁着色彩。 这捉鸟方法非常简单,完全没啥技术含量,连他们都可以做。 可以预料,接下来村里其他人也会迅速跟风。 不过王满银心里明白,这种陷阱其实并没有那么好用。现在是夏天,鸟类在野外能吃的食物实在太多了。再加上植物遮挡,如果不是从旁边飞过,很难发现诱饵的存在。 当然,今天纯属意外加幸运。 返回时,几个知青询问猎物怎么分配。 王满银直接提出自己的想法:他留下两只岩鸽,再给五个碎娃每人一只。剩余的连同两只鼢鼠和野鸡,都让知青们带回去。 这些孩子们眼巴眼望跟了半天,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对此,知青们也无话可说。 其实认真算起来,他们占了大便宜。这么多野味,也够几人美美吃一顿了。 到家,王满银才发现窑门紧锁。 兰花在门上边贴了张纸条,写明自己去自留地拔草了。 去年王满银加入生产队后,王连顺便给他分了六分自留地。前不久又给兰花分了自留地。 所以现在他家总共有一亩二分自留地,分在两处。 两口子商量了一下,一处全部种上玉米,剩余六分地除栽种蔬菜外,还零零散散种了一些豆类和瓜果。 就那一亩多地,王满银随便动动手也能忙过来。不过兰花闲不住,有空同样会到自家地里看看。 见婆姨没在家,王满银掏出钥匙开门。随即,他带着两只岩鸽进入空间。再返回时,手里换成另外两只,个头比先前的明显大上不少。 之所以互换,主要随着空间鸽群不断繁衍壮大,已经出现了近亲繁殖的现象,需要及时注入新鲜血液才对。 王满银利索将两只岩鸽宰杀掉,又舀了一盆水,蹲在粪堆前拔毛破肚。 正忙乎着,听到下边土路上有人喊道:“满银,在家呢,” 扭头,发现是石川村的张二锁。对方身后背着个袋子,不知道装的什么东西。 “张大哥,你来了?”王满银赶忙洗了洗手,起身打招呼。 “嗯,家里晒点远志皮,我拿过来卖掉。你这里收不收?” “收,当然收!” 有人来卖东西,王满银非常欢迎。等对方把布袋放在地上,他伸手掏出一把看了看,报出一块三的价格。 对此,张二锁没说啥。 事实上,王满银家代销点的口碑已经传出去了,真正的童叟无欺。 土特产和其他商品不同,根据质量差异,定价存在一定弹性。其他代销点进行收购时,一般会暗中压价,甚至缺斤短两。 但是在王满银家,从来没有过这种行为。 该什么价就是什么价,一分都不会少。有人不信邪还特意跑到供销社卖货,结果价钱完全一样。 至于秤上,更没有做过假。老百姓不是傻子,人家卖东西前,大多都会专门称量一下的。 时间长了,大家对王满银家很放心,也愿意过来卖东西。 这也是他能够从三个村里源源不断收到鸡蛋的原因之一。 结过账,张二锁并没有立刻走人,又出声问道:“满银,你们罐子村今年要麦客吗?” “麦客?”王满银恍惚一下,才明白对方什么意思。 他不确定的回答道:“这事儿我不清楚,伱应该去队长,估计不要……” 在黄土高原上,麦客也是一个古老的职业,据说早在明清时期已经有了。 黄土高原十年九旱,单靠土里刨食根本养活不了一家人。也因此,每到农闲时节,人们便会组团结队外出打短工。 一条路是走口外,到草原谋生。 另一条则南下关中……其中人们常做的就是当麦客。早些年管理松的时候,石圪节很多人都会外出当麦客,连罐子村也不例外。关中的麦子比黄土高原早收二十天左右,他们一路沿着朝北边割麦,一直到自家门口才停下。 用村里人的话来说,关中地很肥,一捏一把油,插个棒槌都能长出高粱。 当然麦客最多的应该是隔壁甘州那边,又叫“甘谷客”,被人称作“忙活路”。最后念转音了,变成“毛葫芦”。 不过现在各地不让人员流动,罐子村已经没人外出当麦客。倒是石川村那边,日子更穷苦一些,再加上麦田少,还有人偷偷南下打短工的。 至于村里雇佣麦客……估计不大可能。石圪节这边很少有生产队舍得花钱。除非遇到天气不好,或者眼瞅着麦子要炸穗,万不得已才会请人。 听到这话,张二锁很有点失望,却也知道人家说的是实话。 他点了点头,无奈的离开。 清晨,王满银起了个大早。 连早饭都没吃,便担着鸡蛋和蝎子朝石圪节公社走去。恰好今天逢集,他打算趁这个机会去黑市转了一圈,看看那里最近卖的都有什么东西。 话说自从春上以来,王满银心里存着顾忌,已经有几个月没去过黑市了。 到土特产大院内,才知道赵天喜还没来上班呢。王满银索性把东西放在刘庆立那里,自己则出门沿着街道闲逛。 果然还是有影响的,一路只看到几人摆摊,所卖东西都是自家出产。 至于顾客,一个没有。 离开石圪节公社,王满银很快拐到枣树林边。刚要朝前走,便看到一个人迎面走来。 对方名叫胡三,和王满银以前也认识。 “王满银,你可是稀客,有日子没来了,”看到他后,胡三很热情打招呼,随即掏出一根烟。 王满银伸手接过香烟夹在耳朵上,而后开口道:“我跟着生产队上工,平时没时间。现在生意咋样?” “哎,就是这个球样,不死不活的。我们勉强混口饭吃,不像你,听说家里开上代销点了。”言语间,胡三很有些羡慕。 “开代销点也不容易,啥事儿都要操心。” 王满银还有事情要做,没打算和对方谝闲扯淡。聊了两句,他从兜里掏出五分钱递过去。这是入场费,不能少的。 “满银,算了,大家是朋友,钱就不收了。”胡三神色微变,开口推辞到。 见状,王满银心中登时感觉奇怪。 不过他还是坚持将钱塞到对方手中:“没规矩,不成方圆。你们也不容易。要不收钱,我就不进去了。” “那……好。”胡三迟疑一下,点点头。 和王满银猜想的一样,现在这处黑市同样冷冷清清。只有几十号人在做交易,和之前那种热闹场面形成鲜明对比。而且不少买主大热天用围巾包着半边脸,脑门上全是汗。 不过交易的东西倒不少,大部分和吃有关。 看到有卖鸡蛋的,王满银凑过去问了下价钱。对方很敢要价,直接喊了一枚九分钱……比供销社收购价高出一倍。 没办法,今年石圪节附近几个公社闹鸡瘟,鸡蛋变得非常稀缺。 黑市里价格自然一路攀升……虽然工作人员查的很严,但总有些胆大的农民想来这里多挣几分钱。 咦,还有个卖甜瓜的! 王满银原本只看不买的,见到甜瓜立刻动心。 黄土高原这边一般等麦稍黄才开始培育瓜苗,要到夏天才能成熟。对方现在开始卖,显然花了不少心思的。 王满银问了价格,同样有点小贵,一毛钱一斤。想了想,他买了四个装进布袋里。 这样等回家时,空间出产的甜瓜终于可以正式拿出来了。 匆匆看过一遍后,王满银就掉头离开。 结果刚走进枣树林里,被迎面几人拦下。为首的,正是这处鸽子市管事的人,名字叫郭逵娃,被不少人暗中称为奎哥。 前身经常在黑市逛游,自然也和对方照过面,不过彼此并不太熟悉。 现在看对方的样子,似乎专门为自己而来。 “王满银,好久不见了。”郭逵娃同样带着笑容打招呼。不过配上脸上的褶子,这笑容比哭还难看。 “奎哥,有事儿?”王满银说着话,从兜里掏出香烟,挨个给对方三人散了一遍。 “嗯,找你想做点买卖。要不这样,中午我做东,咱们在饭馆里吃一顿,咋样?”郭逵娃搂着肩膀,一副非常熟悉的样子。 “奎哥,我和你没办法比。家里还有一摊子事情要做,哪有闲时间。你要有啥事儿,尽管说,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王满银随手划拉掉对方的手臂。这家伙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洗澡,身上一股汗臭味,实在冲鼻子。 郭逵娃脸色变了变,最后点点头道:“也行,咱们走远点说话。” 被身后两人隐隐拦住,王满银更确信对方找自己没啥好事儿。只是有些奇怪,不知道有什么地方能被郭逵娃看中。 不过他倒没有害怕,大摇大摆跟着走过去。 来到枣树林里,郭逵娃便开口说出目的:“王满银,听说你家代销点一直很红火,每天能收不少鸡蛋。咱们两个合作怎么样,以后你收到鸡蛋送到我这里,一个多加二分钱……” 第一百五十二章 打架 听郭逵娃说完,王满银才知道原来对方盯上代销点收购的鸡蛋了。早知道这样,自己今天就不该来这一趟。 不过既然遇到了,王满银也不怕事儿。 经历过太多事情后,他现在可以称得上胆气十足。 就算真发生冲突,只要不动刀动枪的,就凭这三个人,王满银完全没看在眼里。 所以他没有犹豫,直接开口拒绝道:“逵哥,你知道现在的这情况,偷卖鸡蛋要犯错误的。我这边还是算了,你找其他人。” 实话实说,王满银根本瞧不上对方给的这点蝇头小利。一个鸡蛋加两分,十个才两毛……一个月算下来,也就十几块钱,还不如带着大黄去捉几次蝎子挣得多。收入和风险完全不成正比。 把鸡蛋卖给村里,算是供应集体。而且自己也没有从中获利,真有人告黑状,勉强也可以说得通的。 而卖给郭逵娃,性质完全不同了。 王满银心中始终很清醒:自家能开代销点,背后最大的靠山是供销社。如果因为偷卖鸡蛋的事情被查,事情闹大的话,就算郭主任也保不住他,代销点肯定会被收回。 因小失大的事情,他自然不会去做。 “怕个球,你们下边代销点就有人这么弄。满银,放心,我也认识人。一般有啥检查,提前就会得到招呼。”郭逵娃以为他担心安全问题,立刻拍着胸膛保证。 这话,王满银绝对相信。 石圪节黑市存在有几年时间,方圆十里八村老百姓都知道,没道理公社的工作人员不清楚。 要说这其中不存在利益关系,估计也没人相信。 没办法,现在商品粮实行定量供应,很多工作人员拖家带口的,单凭粮本根本不够吃,只能来黑市找补。 也因此,即使在各种风不断刮的情况,这个黑市才会依然存在。 但是怎么说,万事就怕较真……一旦认真起来,那点利益关系会如纸糊般脆弱,郭逵娃到时候肯定跑不掉。 拔出萝卜带出泥,其他参与黑市的人,大概率也脱不了干系。 所以任凭对方如何保证,王满银都不会做交易。 “奎哥,别人是别人,我真害怕。我现在有家有口的,日子过得挺安稳,不想冒险。再说郭主任那边也打过招呼,让我多交些鸡蛋。” 他已经决定,以后除非万不得已,黑市还是要少来。 “满银,奎哥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伱难道一点面子也不给?”这时,旁边一个默不作声的大汉走到跟前。 这人名叫东子,长得人高马大,也是郭逵娃的得力手下之一。 对方和郭逵娃如出一辙,下意识想过来搂王满银肩膀。 王满银脚下一闪,朝旁边挪几步,脸上带着笑容道:“东子这话真有意思……什么叫不给面子。就算黑市做生意讲究个你情我愿,哪有强买强卖的道理?” 口中说着话,他已经暗中打量形势。盘算着如果三人一拥而上的话,自己该先对哪个出手。 “吆喝,姓王的,半年多没见,真长能耐了!怎么样,和我比划比划?”这时,东子又朝前一步,出声挑衅道。 王满银看了对面郭逵娃和胡三一眼,发现两人都没有阻止的意思。他当即回应道:“你要想比划的话,我可以奉陪。” 这人个头体型和自己相当,但是王满银自信力气更大。 自己每天喝着空间泉水,吃着鸡蛋,隔三差五来炖肉食,身体素质远超常人许多。 “那咱们来场摔跤,一局定输赢。输了的话,你就要按照奎哥的吩咐做。”东子又开口道。 “行,”王满银干脆利索同意。 原西县这边一直有摔跤的传统,跤法和草原有点类似。两人互抱缠斗,以摔倒对方为赢。社火表演里的二贵摔跤,就是由此延伸而来。 社员们上工干活休息时,同样会在田间地头进行摔跤比斗,让后腰也是其中一种。 王满银对摔跤并不算精通,却知道其中的窍门:只要下盘稳,就能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两人刚一上手,他就知道对方和自己一样,并非技巧型。而是走的力量路线,依靠蛮力取胜。不过对方算打错主意了。 比力气,王满银现在真没憷过谁。 他双手抓着对方肩膀来回拉动,接着猛然用力,闪身朝着身前一带。 东子猝不及防下,脚下一个趔趄,朝前扑在地上,差点摔了个嘴啃泥。 这赢得太轻松了,整个战斗过程,持续时间还没到半分钟。 “奎哥,我还有事,先走了。”王满银拍了拍手,当即打算掉头走人。 “不行,你不能走,我刚才大意了!”东子从地上一骨碌爬起,伸手就要来抓他的胳膊。 “日怂的,输不起是不是?” 没等东子得手,王满银急忙一个扭身,抢先一步抓住对方衣服领子,另一只手则扣着裤带。 而后,一声低吼。 双手用力,竟然硬生生将对方举过头顶。 东子看上去人高马大,其实体重也不过一百六七十斤。 王满意前不久曾经试过力气,可以轻松将生产队碾麦的石磙举起。那玩意儿差不多有二百斤重……更别说一个人了。 连转几个圈后,他才将对方稳稳放下。 旁边的郭逵娃和胡三,此刻完全傻掉了。 “奎哥,怎么说?”王满银扭头看着两人,大气都不喘。 “满银兄弟,你走。”郭逵娃这才反应过来,赶忙开口道。 石圪节就这么大,发生点什么事情自然很快传遍十里八村。所以关于王满银的一些传闻,他自然听人讲过。 什么单人杀狼,什么赛过韩世忠…… 在郭逵娃看来,这些纯属瞎扯淡。 现在才知道,对方真有能耐。单单这份力气,就让人有点害怕。真打起来,他们三人还不一定是对手。为多收些鸡蛋,实在不值当。 说到底一句话,双方并没有太大的利益纠葛。 离开黑市,王满银先去食堂吃早饭,之后返回供销社大院。等赵二喜把东西清点完毕,他又拿出采购商品清单。 回家途中,王满银照例进入空间当中,挑了一个买来的甜瓜品尝。 嗯……和空间出产的差距有点大。 虽然也发甜,但是没有那种沙沙的感觉,而且甜瓜皮比较厚。吃惯了空间甜瓜,他对这玩意儿还真没什么兴趣。 不过毕竟是掏钱买的,王满银也没有浪费。 吃过甜瓜,看空间里玉米棒子挺好,他索性又掰了两穗,放在罐子里生火煮。 趁着空闲的功夫,王满银把荆条筐里的货物拿出来。一个筐底放了二十多斤玉米面,另一个筐里塞了几个大甜瓜,还有在食堂刚买的麻花。 重新装好货物后,王满银又在上边盖好帆布。觉得没什么纰漏,才挑着担子出现在外边。 没到家门口呢,就远远看到崖畔上围了一大群人。 粪堆旁洋槐树上,还有不少喜鹊喳喳叫着,上下翻飞。树下,还有大黄汪汪的叫声。 啥情况这是? 王满银带着疑惑,赶忙加快脚步。 看到他回来,立刻有碎娃大声喊道:“满银叔,赶紧来看,你家的猫咪和喜鹊打架呢!” “满银,你快点把两只猫喊下来,它们想捉喜鹊吃……”兰花也急忙开口道。 短短几句话,王满银已经明白事情经过。 随着两只小猫个头猛长,骨子里捕食的本能也逐渐显露出来。这段时间已经陆续捉了十多只老鼠,不过都被王满银给埋到粪堆深处。 现在两个家伙竟然盯上洋槐树杈的喜鹊窝……可惜它们低估了喜鹊的能耐。 虽然在人们传统观念里,喜鹊属于吉祥鸟。但其实这种家伙是相当彪悍的,它们不但以各种植物果实种子为食,还会捕捉其他小动物。 像麻雀、蛇类、老鼠……这些都是喜鹊的猎物。甚至,它们还会偷偷潜入农家院内,偷食鸡蛋,或者捕猎小鸡仔。 去年王满银刚养鸡时,就曾看到喜鹊飞入鸡窝,啄碎鸡蛋吃。而且这家伙在偷食时,另一只还会躲在不远处望风。 更神奇的是,一旦遇到强势敌人,它们还会发动召唤技能——请其他同类过来帮助。 此刻这些喜鹊将两只猫咪围堵在洋槐树树梢,不断从各个方向发起攻击,瞅准机会就是一嘴! 两只猫咪顾头不顾尾,只能不断躲闪着,口中发出阵阵哀叫。 其中一个家伙身上,更被啄的鲜血淋淋。 由于距离太高,众人站在树下只能干瞪眼,却是毫无办法。 王满银倒立刻有了主意。 他将扁担放回家中,跟着从场畔边沿找来几块碗口大的料姜石,抡起胳膊便朝上扔。 大力气再次发挥作用,四五斤重的将是直接飞起十多米高。 嘭! 料姜石砸中树干,发出沉闷的响动。 不少碧青色的洋槐树叶飒飒落下。 那些疯狂进攻的喜鹊,更是吓了一跳,纷纷扇动翅膀朝空中躲闪。 王满银见有效果,当即拿着料姜石扔个不停。一时间,树上嘭嘭响个不停。其中一块石头,恰好砸在喜鹊窝上,砸落不少柴禾。 连扔十多块料姜石后,终于将这些家伙吵闹的家伙全部赶到空中。 不过有几只不断绕着洋槐树盘旋,并没有立刻飞走。 两只猫咪得了机会,惊慌失措从树上窜下,一溜烟躲在大黄的身旁。 回复一个书友的文字,重新贴一下:本书写到现在改过不少次,删了一些内容。由于书中时间点的原因,我现在让主角去趟县城都要想想什么能写。至于《平凡的世界》中很多内容,路遥可以写,本书肯定不行。所以后边还是以日常为主,各位朋友要有心理准备…… 第一百五十三章 第一次分粮 直到中午,等家里没了外人,王满银才从荆条筐里拿出吃食和甜瓜。 “现在就有卖甜瓜的?”看到丈夫提着几个大甜瓜,兰花只感觉口中生津,一股香甜气息扑面而来。 “我去黑市买的,价格也不贵,才几分钱一斤。” 怕婆姨听了心疼,王满银没敢说实价。这一斤甜瓜快抵得上一斤白面了,一般人还真不舍得吃。 兰花将大甜瓜用水清洗后,利索用刀切开,顿时显出橘黄色的瓜瓤,香味也愈发浓烈。 “咱家自留地里种的几株甜瓜,估计再有半个多月也能成熟了。不过人家咋种的,真香,闻着都不一样……你也尝尝。” “我在路上已经吃过了,你自己吃。下午给少平他们送两个过去,还有这些麻花,也送点……” 有了好东西,王满银自然没忘记小舅子一家。 他叮嘱了一句,起身出门。 回来路上王满银刚啃了两个玉米棒子,外加一个大甜瓜,这会儿没有半点饿的意思。还不如趁着有空闲,早些把猪圈清理干净。马上要麦收,到时候不一定有时间。 结果,王满银刚拿着铁锨出门,就感觉有什么东西落在后背褂子上,带着股温热。 他下意识伸手抹摸去,触碰到一片黏糊糊的东西。再拿到眼前,发现手指被染成棕褐色,散发着臭烘烘的味道。 那不明物体里边,还带着几点暗红,应该是构树种子。 鸟粪?! 王满银立刻回味过来,赶忙抬头看天。 只见两只喜鹊正在头顶盘旋。紧跟着,又一团黑色物体从天而降。 幸亏王满银反应及时,急忙朝旁边躲闪,才没有再中招。 “喳喳,喳喳……” 攻击失败,两个喜鹊发出声声尖叫。 我尼玛,王满银哪里还不知道,它们因为猫咪的事情在报复自己呢。 喜鹊这玩意儿不但性情凶猛,而且非常记仇的。后世网上经常可以看到,它们被人类惹到后,会不断发动各种攻击,拉粪便就是其中之一。 王满银没有想到,自己也会中招。只能哭笑不得的回屋换衣服。同时他心里自我安慰,只是两只傻鸟,不跟它们一般见识。 兰花听完丈夫的讲述,同样很惊讶。她还是第一次知道,喜鹊如此聪明呢。 王满银原本以为,两个家伙攻击一次就算完事儿了。 结果,他小瞧了喜鹊的报复心。 等兰花做好饭,王满银刚端着一大碗杂面条走出窑洞。结果迎面又有一团东西落下,直接砸在身前土地上。 只差一点点,就给碗里添加一味了。 你大爷的,还有完没完?王满银彻底被激怒。 他原本不想和两只傻鸟一般见识的,却没想到他们不断挑战自己的忍耐限度。照这样下去,自己平时出门要时时注意头顶情况。 冷不丁给伱来一泡,谁受得了。 惹不起,老子还躲不起!王满银只能选择暂时忍耐,端着饭碗进屋吃。 匆匆扒了两碗面条后,他立刻拿着镰刀出门,在猪圈外的黄土地上,连挖了十几个土洞,上边设了活扣。 这种活扣机关,不但对野鸡岩鸽起效,理论上对付喜鹊应该也是杠杠滴。 他这边正撅着屁股忙乎呢,就听到深沟对面传来王秋生的喊声。 “满银,吃罢饭没,赶紧去仓库那边,咱们队里要分粮食了。” 王满银停下手里的活儿,疑惑走到场畔边沿问:“分粮食,真的假的?” 自己刚加入生产队半年多,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分粮食。 “这种事儿还能有假,前几天不是刚收了扁豆吗,当然要分下去。让人们提前吃几天饱饭,不然哪有力气割麦子!” 也对,要想马儿跑得快,就要马儿吃得饱。夏收要下大力气的,社员们不吃饱怎么能行。 分了扁豆,村里算正式接上新粮。 无论吃好吃歹,至少能够填饱肚子了。 王满银第一次参加分粮,想想还有点小激动。说到底,这是自己辛苦劳动所得。 他原本打算一个人过去,结果兰花也跟上来。 等两口子赶到时,仓库前已经围了几十号人,十名知青同样在其中。让王满银不解的是,他还看到了赵建海。现在又不开会,不知道对方来干啥。 不过这家伙一出现,大多都没好事儿。 看到他,立刻有人招呼:“快点满银,就等你们了。分粮食不积极,脑子有问题……” 片刻,王连顺清了清嗓子,简单讲几句后,就开始点名。 王满银则凑在王延强身旁,小声道:“那个白鸡屎来干啥?” “还能干啥,防止咱们多分粮食。”王延强撇了撇嘴回答。生产队分粮有规定的,赵建海要全程见证。 现在普遍采取人劳结合的分粮方式,即“人七劳三加照顾,早晚吃上平均数”。 生产队粮食收下来要先交公粮,然后再扣除职工家属、五保户、困难户等人的口粮,让他们吃上平均数。 剩下的粮食才可以按照“人七劳三”给社员们分配。简单来讲,就是七成粮食按人头分,三成按工分计算。 这样一来,家里孩子多的自然占优势。 当然,如果在家户分得粮食超过所挣的工分,就成为了超支户,是需要给生产队交钱抵粮款的。 人七劳三的分粮方式怎么说呢,很有特色,也是不少社员磨洋工的一个原因。毕竟“干不干,都有饭”,自己拼命下力气,最后不过分三百六十斤粮食封顶。而有些孩子还在尿床,同样也是三百六的标准(有些地方孩子分二百四十斤),换成家里劳力多孩子少的,心里自然不平衡。 虽然工分不够要交钱买粮,但一般超支户家庭劳动力少。平时吃盐都困难,哪里有钱上交,自然造成年年超支。 十来年积累下来,有人家能欠几百块,甚至上千块。 当然随着后来大集体解散,这些欠款也就不了了之,彻底变成糊涂账。 不过对王满银而言,无所谓。有空间在手,自己根本不会饿肚子。所以村里如何分粮,他都不会有意见。 这次分扁豆同样按人头,无论大人小孩,每人十斤。王满银家同样如此……兰花年前嫁过来的,自然也获得了分粮资格。 所有人分完,最后仓库里还剩下不少扁豆。按照王连顺的说法,这是留给生产队那些牲口当饲料的。 不过,王满银已经猜到王连顺他们如何弥补储备粮了,就是从牲口嘴里扣。 按照规定,牛驴马这样的大型牲口,一天需要四斤饲料。闲时少喂料,忙时多喂,每年一般喂够六个月。 一头牲口平均下来,差不多要喂七百二十斤饲料。 二队五头驴,四头牛,一年就是七千斤。 另外还有二十多只羊,同样要喂少部分饲料的。尤其是母羊产仔前后,更要喂得精细一些。 每顿从牲口嘴里扣一些,储备粮就省出来了。 反正这些家伙不会说话,喂多喂少也提不出反对意见。 不过对于二队的社员们来说,算真正接上新粮了。 接下来几天,家家户户开始煮豆子吃。 至于扁豆口味如何,肯定没有大米白面吃着香,但是没有人会计较。 “咕咕,咕咕……”伴随着布谷鸟的叫声,罐子村紧张的麦收终于要开始了。 在原西县这边,布谷鸟又叫算黄鸟,它的叫声被人们演绎成“算黄算割,打麦吃馍”。因为布谷鸟总在夏收的时候出现,因此叫声也被人们赋予了丰收的含义。 开镰前,罐子村特意召开动员大会,所有社员都要参加。 念过一段口号后,赵干事的语气依然很有力度:“我们罐子村两个生产队要集中人力物力,突击抢收抢打,广大社员要发扬不怕苦不怕累不怕热的精神,争取早日将小麦颗粒归仓……早缴粮缴好粮多交粮……” 别说,这人讲起话一套一套的。 不过经过了几次事情后,罐子村不少社员对赵干事都有了新看法。 尤其知青们,更把他的话当耳旁风,直接在下边开小会。 赵干事斜眼看了几次,始终没开口喊人。 就算是他对这些知青们也很头疼,完全没招。 天没亮,村里大喇叭就开始哇哇叫着响起,催促着社员们进地割麦。早上露水大,麦秆有韧性,不容易被折断。 等中午太阳毒辣起来,麦秆脆生生的,麦穗一碰就掉,会造成很大减产。 也因此,天不亮王满囤就催促着大家赶紧上工。 而且接下来几天,早饭和午饭也要由各家人送到田里,只有等晚上才能回家。 王满银也没敢耽搁,匆匆洗了把脸就打算出门,又被兰花给拦住。 “满银,我昨晚特意留的咸鸡蛋,还有白面馍馍,你赶紧吃了再走。早上没办法送的……” 这鸡蛋是她一个多月前腌上的,就准备割麦的时候给自家男人吃。 不过没办法拿到田里,只能在家里先垫垫肚子。 知道是自家婆姨的一番心意,王满银也没有拒绝。 他利索抓起鸡蛋,对着锅台猛磕两下,利索剥掉鸡蛋壳。 这鸡蛋应该是空间出产的,蛋黄腌的刚刚好,吃起来沙沙的,很不错。 不过王满银此刻没有功夫慢慢品味,三下五去二将两个咸鸡蛋吃进肚子,又抓起馒头大口大口往嘴里塞。 吃完,便急冲冲出门。 第一百五十四章 收粮交粮 不同于平原地带,黄土高原因为水土的原因,小麦生长十分稀疏。 用老人们话说,稀的跟兔子毛似的。一亩地能收入四五十斤小麦,已经要谢天谢地了。遇到干旱年成,连种子都收不回来。 即使如此,社员们依然干劲十足。毕竟收完麦子,每家都能吃上几顿白面馍馍。对他们来说,再大的辛苦也值了。 割麦子有讲究,麦秆直接不能放在地上,要捆好立起来。否则太阳一晒,麦秆变脆,朝山下搬运的时候很容易掉麦穗。 庄稼活,不用学,埋头干就完了。 只要肯下力气,都能当个好受苦人。 王满银第一次割麦,倒丝毫不含糊。 他头上戴着草帽,弯着腰,手中镰刀不停。一把抓下去,不过十来根麦秆。上边麦穗只有指头肚大小,很多麦壳还是瘪的。 等婆姨们过来送早饭时,王满银身后已经堆了二三十个麦捆。主要麦子太稀疏,根本不出活儿。 随着口哨声响起,众人才稀稀拉拉停下手中镰刀。 咸腌扁豆,玉米高粱黑窝窝,这就是兰花送来的早饭。村里其他人家,大致也是类似的饭菜。只有极少数人家,才舍得煮个鸡蛋给劳力们补补营养。 麦黄糜黄,绣女下床。 送过饭,村里不少婆姨同样加入割麦队伍当中。 不但她们,连村里稍大点的碎娃们也被安排到塬上送开水。这些家伙来了之后,一个个撅着屁股捡麦穗。 早在两天前,罐子村小学已经停课,正式开始放麦假。 其实对于碎娃们来说,放没放假一个球样。 和原西县城那些正规小学不同,现在石圪节大部分村创建的是耕读小学。简单来讲,就是劳动读书两不误。 学生每天上一到两个小时课,主要学习语文和数学。放学后基本不布置家庭作业,而是回家帮着大人干活。 这种模式,自然让不少碎娃玩得很开心。 至于教学效果……王秋生家毛蛋就是最明显例子。他今年十岁,已经连上三个一年级了,还没学会从一数到一百。 虽然现在太阳毒辣,不过这些家伙倒是很愿意待在田里忙乎。因为只要大人们在麦根下发现鸟窝,都会喊他们去捡。 除了鹌鹑窝外,还有云雀窝,麦田里同样不少。 这种鸟和鹌鹑不同,叫声清脆,起飞速度很快,短短几秒就能直冲入天际。 割了一半,田里已经发现四五处鸟窝。这些孩子根本等不及将鸟蛋拿回家煮熟,直接敲碎蛋壳,倒入口中吞掉。 还有孩子捡到麦穗后,放在手里揉搓。而后吹一吹麦壳,直接塞进嘴里吃。 对于这些行为,王连顺也没去管。 看地里露水晒透,他又喊了几个人开始运麦捆。 王满银力气大,这种活自然少不了他。 和运送扁豆一样,扛上麦捆中途不能停歇。要一路送到手扶拖拉机车厢里才算完事儿。 王满银正忙乎着,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喊声。 “兔子,撵兔子!!” 扭头,就见一个土灰色的身影在麦茬地里狂奔。塬上的劳力们也不觉得累了,一个个扔了镰刀疯跑,扯着嗓子大喊大叫。 可惜野兔的速度太快,加上地形限制,二三十名劳力再加上碎娃们,愣是连兔子毛都没抓到。 令众人没想到的是,这块麦子割到中间时,又轰出两只野兔。甚至有几只野鸡扑闪着翅膀飞入空中,很快消失在对面崖沟里。 看到嘴边的肉全部逃掉,众人很遗憾。连说要是大黄在就好了,肯定能够抓到。 王连顺同样动了心思,特意吩咐王满银明天上工把大黄也带过来。 不过中午休息时,劳力们到底吃上了肉。说来很“巧”,二队开镰割麦第一天,就有只绵羊摔死了。 王寿长和人忙乎半天,中午担着几大桶羊肉汤过来送饭。 吃饱喝足,劳力们难得有时间休息一会儿。 一个个躲到崖畔下乘凉谝闲,有不讲究的,更是直接躺在地上睡觉。 直到太阳没有那么毒辣,王连顺才带着人继续忙。 一天功夫,王满银最少背了上千个麦捆。上衣褂子湿了干,干了湿。等踏着月光回家时,只觉得浑身黏糊糊的。 在家拿了干净衣服后,他当即担着水桶,趁夜色朝土坝旁走去。 在空间水塘里泡有半个小时,感觉体力恢复,王满银才担着满满两桶泉水回家。 兰花已经早早做好饭,就等着男人回来吃…… 今夜月色挺好,两人索性把饭桌搬到场畔上。 夜风送凉,夏虫声声。 场畔下草木间,不时可以看到点点萤火。 远处山塬变成了一条条起伏不定的大龙,直延伸到无尽黑暗当中。近处村里,偶尔有几声狗叫传来。 黄土高原的夏夜,显得特别静谧。 吃过饭,暑气已经彻底消散。 兰花烧了半锅热水,然后一股脑倒在大木盆里。 这木盆用木料箍成,盆底盆沿有二指多厚,密封性特别好,也是两人结婚的嫁妆之一。平时除了洗衣服,还用来洗澡。 没办法,男人们可以无所顾忌的下到水塘里,大部分婆姨只能呆在家里洗一下。 王满银本来半靠在床上看书的,一看灯下情形,立刻合上书本。 “我来给你洗……” 很快,兰花就嗔怒推了丈夫一把:“你干啥呢?忙一天活了,不嫌累?” 男人刚收工回来一个劲儿喊累。马上该休息,又来精神了。 “这是给自家干活,能一样吗?”王满银嘿嘿一笑,继续拿起毛巾帮忙擦拭。 “明天你还要早起割麦呢……”兰花有些犹豫。 本来她心疼丈夫干了一天活,结果洗着洗着,稀里糊涂被抱到炕上…… 被大喇叭吵醒时,王满银无奈伸了个懒腰,实在不想起来。 不是累,主要犯困。 等洗了脸后,整个人才变得精神抖擞。 吃过咸鸡蛋馒头,他又踏着夜色朝村中集合。临走前特意交代兰花,早上送饭时将大黄带过去,打算半晌捉兔子。 王连顺那边准备的更加充分,出山时还让人扛上了兔子网。 没什么意外,半晌整块麦子快割完时,众人很顺利轰出四只兔子。 这次有了大黄加兔子网,结果自然不同。四只兔子被捉三只,其中一只正是大黄的功劳。 罐子村二队种的小麦并不多,三天时间全部收完。 紧张的麦收,也算告一段落。 接下来还要趁着天好碾场,早些把麦子拾掇出来交公粮。事实上从割麦开始,村里的大喇叭每天准时三响。一般是赵干事讲话,号召广大社员早日交公粮。任务完不成,新麦是不能分的。 交公粮,准确说应该叫预交公粮。按照规定,罐子村二队差不多要交一千多斤小麦。 王满银原本以为和自己没多大关系,谁知道转天王连顺就找到他。 “满银,粮站伱认识人不?” “不认识,咋了?” “明天交夏粮,我正发愁呢,年年那帮日怂货刁难人,横条鼻子竖挑眼的。咱们晒干的粮食,愣评不上级……” 提起交公粮的事儿,王连顺很是头疼。 别看公社催动很紧,村里一个劲儿做动员。但是对于生产队而言,想要顺利完成任务却不是件容易事儿。 和交任务猪一样,公粮也分等级的。其中一等最好,二等属于中粮,三等算最差的。如果上交的粮食低于三等,是要被打回来的。而且公粮等级不同,扣杂数量也不同。一级扣杂百分之三,二等百分之五,三等百分之七以上。 换句话说,小麦相差一个等级,可能要多交上百斤,两亩地的收入就除掉了。 至于评级标准,全凭验粮员的“经验”。 这些人手里能管点事儿,自然鼻孔朝天。 随便一句话,可能就让人折腾半天,灰溜溜把粮食拉回去重新晾晒去杂。 罐子村离石圪节公社比较近,来回一趟还好说。 有些村子差不多离有二十里地,如果当天验不上,只能在粮站守一晚,第二天继续验粮。 不过王满银虽然不认识粮站的验粮员,却同样有主意:“连顺叔,其实没那么麻烦,明天咱们交粮时,找几个知青跟着就行。” 王连顺先是迷惑,随即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对,还是你有注意,明天也跟上。” 普通老百姓交公粮会被刁难,但是知青们属于宝贝疙瘩,待遇肯定不同。粮站的人再牛气,也不敢摆谱。 村里几个知青麦收没帮上什么忙,不断偷懒请假,现在终于可以物尽其用了。 第二天吃过饭,王连顺就早早带队出发。 有了手扶拖拉机后,现在交公粮省事儿许多,一辆车子就能拉完。 石圪节公社近二十个村子,六七十个生产队。听闻今天粮站开始收粮,各村自然蜂拥而至。等王满银几人开车赶到时,粮站院内已经排起长队。 看这情形,最少要一个小时才能轮到罐子村二队。 王满银和刘向阳闲得无聊,便凑到前面看粮食验收情况。 两人瞧的清楚,在有关系的生产队很轻松,验粮员随便戳几下,便让拉到磅秤上开单子,而且大都给的是一级二级。 没关系的队长只能陪笑脸,一个劲儿冲着验粮员说好话。当然有聪明的,还会偷偷往对方口袋里塞烟。 一些老实人央求半天没用,只得灰溜溜拉着粮食离开。 第一百五十五章 打赌出事儿 “丫的,这踏马就是欺负老实人!”刘向阳从头看到尾,很是愤愤不平。如果评级一视同仁,哪怕再严格,他也不会说什么。 “没办法,农民卖粮就这样,所以等下才让你们出马的。”王满银心里也有些无奈。其实无论什么时代,老实人都是受委屈的一方。 做个老实人不吃亏……这纯粹是骗傻子的。 就像后世网上流行的那句话:小时候,父母教育我们做人要老实。长大了才知道,这个社会不需要老实人。 有些事情没办法改变,就只能选择适应。 “行,到时候看我们怎么收拾这帮日怂。”尚志民此刻也跟了过来,同样气愤的接口道。自从暴揍赵建海后,他的胆子大了许多。 这时,王连顺恰好过来查看验级情况。听到这话,他赶忙叮嘱道:“可别真打,吓唬吓唬就行。” 王连顺只想让几个知青帮着完成交公粮任务,没想在粮站闹出大乱子。 真闹得不可开交,几个知青或许没事儿,他肯定要挨批。 几人边聊边等待,差不多快到中午时,终于排到他们。 就见验粮员拿着铁钳子,在麻袋上使劲一扎,随即弄了几粒麦子放在嘴里嚼两下,就开口道:“你们谁管事儿,队长呢?” “队长拉屎去了,有啥事儿和我说。”按照之前商量好的,刘向阳出声回应道。 王连顺和王满银站在旁边不出声,只等几个知青应对。 “粮食水分太高,杂质多。需要拉回去重新晒晒,过一遍筛子再来……” 闻言,尚志民立刻叫嚷起来:“你踏马的会验粮吗,要说有杂质,我们承认。这麦子在村里晒了三天,咬起来嘎嘣响,怎么可能水分高!” 现在农村麦场都是黄土地,麦子摊在上边晾晒,肯定含有一定杂质的。 “伱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废话那么多。别挡住路,拉回去!”听对方说话不干净,验粮员立刻发威了。 “草,丫的,你说谁废话多?”尚志民勃然大怒,立刻快步上前,一把抓住对方的衣服。 剩余知青见状,迅速围了上来。 至于王满银和王连顺,则继续老老实实当好吃瓜群众。 “干什么,干什么,你们敢打人?”见这么多人围着自己,验粮员登时声音弱了许多。 其余几个验粮员见势不妙,也赶忙跑过来。 周围卖粮的农民,同样凑到旁边看热闹。 “小同志,有话好好说,打人是不对的,快把人松开。” “这里是粮站,不能闹事!” 尚志民伶牙利嘴,立刻反驳道:“打他都是轻的!我们大热天拉过来,粮食晒得咯嘣嘣响,这人是不是嘴巴有问题,分不出干湿。随便两句就让我们拉回去?是谁故意闹事。” “对,没错,如果这事儿不解决,我们就去找公社!!”刘向阳跟着叫嚷。 看几人的穿着打扮,再听口音,几个验粮员哪里还不知道他们身份。 为首一名年长的验粮员朝四周看了看,笑着开口:“小同志,你们过来交粮,队长呢?” “队长去拉屎了,你就说这粮食合不合格。”刘向阳根本不接对方的话茬。 “我们也是为了粮食安全负责,每袋粮食干湿程度不一样,评级难免存在误差。你看这样好不好,重新换一袋粮食,由我亲自验。” 说着话,这人拿出铁签子扎在麻袋上。 随即他放在嘴里一咬,笑着点头:“你们看,这一袋就很干,没有杂质,一级!赶紧上磅开单!” 见状,王连顺兴奋的小声道:“你这个方法真管用,我交了十几年粮,还是第一次评上一级的。” 倒是有围观的人很不忿,小声叽咕:“日怂的,小鬼怕恶人。咱们村也应该让知青们过来卖粮……” 几个验粮员只当做没听见,纷纷掉头凑到磅秤前。 听到这话,旁边不少生产队长同样动了心,决定等交秋粮时让村里知青出头。 等称重完毕,接下来就到王满银下力气的时候。 现在粮食都用麻袋装,一袋差不多一百五斤。王满银踩着翘板往粮仓里倒,也没让刘向阳他们帮忙,愣是一个人把上千斤背完。 顺利交完公粮,王连顺也没有食言,直接将多出的二三十斤麦子换成粮票,而后带着几人去国营饭店吃饭。 每人三个大肉包子,一碗杂面条,算是对他们今天辛苦的犒劳。 交完公粮,社员们终于可以吃到新麦了。 因为是年中,队里没办法进行决算,所以只能根据人口和劳动工分预先分些粮食。算下来,二队一人能分五斤小麦。 对社员们来说,这可是金贵东西。不少人家磨了二斤麦子,蒸顿面馍馍吃过后,剩余就存起来,留着以后招待客人用。 新麦面蒸出的馍馍又香又暄,用村里人的话说,做成驴球样式也好吃。尤其拍个蒜瓣,滴几滴香油,做成蒜汁,再用馍馍沾着吃,更是别有一番滋味。 收完麦子,社员们仍然没有空闲时间。接下来还要抓紧犁麦地,尽早种上秋庄稼。 今年老天爷给脸,从割麦到交公粮,天气一直很好。 不过“六月的天,孩子的脸,说变就变”,下午众人正顶着大太阳在田里忙乎,转眼天空黑风陡暗,云层越积越厚。 一会儿功夫,四周泛黄。 见到这情况,王连顺脸色大变,赶忙让众人收拾农具回家。 天上起黄云,不是大雨就是冰雹。等人们堪堪赶到村里,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落下来。 不过对村里人来说,却是一场难得的好雨,至少种上的秋庄稼能够出苗了。 天快黑时,地上开始出现积水。 场畔下的土路彻底变成黄泥汤,滚滚荡荡朝着川沟里流淌,最终流到东山峁土坝上。王满银很有些担心,不知道罐子村二队社员们辛苦忙乎两个多月的工程,是否能够经受住这场暴雨的洗礼。 不过眼瞅着天黑,他也没办法过去查看,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 趁着下雨,代销点不会有外人来,王满银打算在家烙鸡蛋煎饼。 谁知道他刚端起碗吃了两张煎饼,就听到外边雨里有急切的喊声传来,跟着自家大黄也狂叫不已。 王满银没敢耽搁,赶忙披上塑料布出门。 黑夜里一道亮光照过来,朦胧能够看到王连顺的身影。在他身旁,还站着几个人。 “连顺叔,出啥事儿了?”王满银急忙跑过来问。 结果他下场畔时速度太快,差点摔了个嘴啃泥。 等到近处,王满银才发现王延强也过来了,身上背着一个人,像是尚志民。对方一动不动,只是偶尔哼唧两声。 刘向阳撑伞给尚志民遮雨,另外一个知青谢连生则举着手电护在另一边。 “尚志民出事儿了,需要马上送到医院,这土路没办法套车,只能咱们换替背过去。” 王连顺急声解释。 看他们身上湿漉漉的样子,王满银忙道:“你们等下,我回家多拿几个塑料袋,别到时候淋雨大家生病了。” 他家开代销点,每次进货都是成袋搬食盐,因此塑料袋也不缺。 给兰花交代一句后,王满银便拿着几个塑料袋匆匆返回。而后他接替王延强,背起尚志民朝石圪节卫生院赶去。 下雨路滑,连王满银走路也小心翼翼,根本不敢迈大步。 走出一段距离后,他才想起问到:“尚志民咋回事儿,突然晕倒?” “吃多了……”刘向阳尴尬开口。 “你说甚?” 王满银还以为对方日怂自己,吃多能是这球样? “真吃多了……” 下雨天,知青们待在窑洞里没啥事儿,便商量晚上吃什么饭。恰好白天村里有人送来几斤韭菜,家里还有半罐子猪油渣,他们决定晚上包顿饺子吃。 也是尚志民嘴痒,在饺子包好下锅的时候,说自己一个人能把锅里的全吃完。 几个知青听到这话,纷纷表示不相信。饺子叶是他们用手擀的,面皮比较厚,一个饺子有半两多重。 锅里下有百十个大饺子,差不过能够三个人吃饱。 双方越说越僵,最后干脆决定打赌。 如果尚志民能把锅里的饺子吃完,接下来一个月不用再做饭。 吃不完的话,连替其他人做半月饭。 事情有些出乎意料,尚志民甩开腮帮子猛吃,真把大半锅饺子给吃了个净光。回到最后,饺子顶到嗓子眼了,嘴里直淌口水。 众人也是佩服至极,纷纷为之喝彩。 后来尚志民说自己吃的有点撑,要靠墙歇一会儿。 其他人没有在意,继续下饺子吃。 吃饭的功夫,众人听尚志民一直哼唧,赶忙过去查看,才发现事情很不妙。这家伙嘴里流涎,眼珠子直往上翻,都不会说话了。 于是众人赶忙去村里找人,又急急背着朝村外跑。 “你们真闲的……” 听完刘向阳的叙述,王满银不知道该说啥好了。 不过想想又觉得正常,现在人们普遍缺吃的,所以平时打赌也多和吃食有关。前不久他还听人讲过,下山村有人说能吃一口气吃二斤生姜,同伴同样表示不信。 于是双方打赌,赌注是半斤油馍。 结果对方真吃了两斤生姜,逼得同伴只能去公社饭店买油馍。 第一百五十六章 捞河柴 大雨哗哗,头顶炸雷声不断。 就这样,众人深一脚浅一脚朝村外走去。 到石圪节公社七八里路,往常王满银挑着一百多斤的担子,四十分钟就能赶到。 现在天黑加大雨,道路泥泞不堪。每一步,脚下都带起半斤重的黄土团,行走变得异常艰难。更重要是,还要随时防备周围出现滑坡。 有些地段黄土质地疏松,在雨水浸泡下很容易崩塌。这些年经常可以在十里八村听到,有人为此丢掉性命。 王满银背着尚志民走出不到三里路,已经累的气喘吁吁。 无奈之下,只好重新换上王延强。再接着由刘向阳接替……这人更不堪,刚走出不到两百米,腿已经开始打颤。 随即,他一个趔趄,背着尚志民朝土坡下滚落。 王满银几人猝不及防,等反应过来时,慌忙跳下土坡扶起两人。好在这处坡地距离路面不过两米多高,两人除了滚落一身泥外,并没有受到什么明显外伤。 不过这一摔,倒把尚志民给弄清醒了。 他双膝跪在泥水里,冲着搀扶的王延强挥了挥手,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别拉我……” 跟着,猛然张口。 嗷…… 一股韭菜发酵后的酸臭味,迅速在雨水里蔓延,差点把几个人给熏吐了。 这家伙一发不可收拾,低着脑袋嗷嗷不停。 直到肚里吐个干净,尚志民才勉强起身问:“有水吗?给我漱漱口,” 现在嘴里散发的酸臭味,连他自己都有些受不了。 “这会儿往哪里给你找水,感觉咋样?”刘向阳急忙问道。 “没事,好多了,就是胃里有点难受……”尚志民话没说完,又低头吐起来。 见他意识已经恢复清醒,众人松了口气。看这情况,应该没什么大事儿,也不用再去医院折腾了。 随即几人商量一下,就搀扶着尚志民朝回走。 到家,王满银发现衣服已经淋湿,上边还沾有不少泥浆。 正好外边两个木桶接有不少雨水,他索性站在场畔上,脱了脏衣服,抓起水桶对着身上冲。 返回窑洞,再将雨水擦拭干净,抱着婆姨取暖睡觉…… 两口子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 雨停了。 打开窑门,潮湿的泥土味道扑面而来。 外边原本灰突突的洋槐树叶,重新洗的青翠欲滴。一处枝杈上,两只喜鹊正发出阵阵欢叫。 说起两个家伙,王满银就有些郁闷。它们也太记仇了,这都半个多月,还时不时对自己发动高空投粪袭击。 不过比起之前,频率降低不少。 更让他觉得神奇的是,自己设置的活扣陷阱,一次都没抓到喜鹊,反倒把土鸡们连捉了好几次。 有次发现的太晚,一只土鸡差点被勒死。 在兰花的反对下,王满银只好将活扣收回。当然,主要不想和两只傻鸟一般见识。 否则把王延强的土枪借过来,保管什么鸟都玩完。 另一个方面,两个家伙虽然可恨,但到底属于吉祥鸟,不如留着更好。 王满银站在窑洞门口等待片刻,见两只喜鹊没有飞过来袭击,这才松了口气,走到场畔边沿查看周围情况。 深沟里,浑浊的水流哗啦啦流淌。就见王秋生正站在水里忙乎。旁边跟着他家三个碎娃,大呼小叫着。 “秋生哥,你们干啥呢,里边有鱼?”王满银忍不住出声问。 “嗯,满银,赶紧拿着网兜过来……” “真有鱼?” 这下,轮到王满银惊诧了。 “当然了,我已经捉十几条泥鳅,还有鲫鱼、麦穗……”王秋生提了提木桶,兴奋的回应道。 “满银叔,你快过来看,我们捉好多了。”毛蛋也大声叫嚷着。 带着好奇,王满银一路下滑到深沟旁。 他挽起裤管趟过水沟,凑到木桶查看。里边大部分是泥鳅,只有两条鲫鱼,剩余则是一些小杂鱼。重量倒是不少,差不多有一斤重了。 这会儿功夫,王满银已经想清楚深沟里有鱼的原因,和东拉河有关。 大部分鱼类有逆流而上的习性。这条深沟弯弯扭扭,一直流进东山峁,更下方则连通东拉河。另外那里还有十几亩稻田,他曾经往里边放有不少泥鳅和小杂鱼。 话说这半年时间,东拉河两岸村民已经习惯了水中有鱼类存在,连名字也能够轻松辨认。习惯成自然,没有谁再去纠结这些鱼从哪里冒来的。 有水就有鱼……好像逐渐成为共识。 甚至有人家捉到鱼后,并不会马上吃掉,而是放在盆盆罐罐里养着,等以后招待客人。 对此,王满银内心有些小窃喜的。 因为这种变化,和他存在着关系。至少也证明,自己还是做了一些有意义事情的。 “满银,我们捉的不少,你拿几条回家吃,”这时,王秋生热情的开口。 “不用,不用,我等下到河边看看,那里肯定也能捉到鱼。” 王满银连连摆手拒绝。几个碎娃们好不容易有顿肉吃,自己怎么可能从他们嘴里夺食。更何况空间里那么多鱼,正好趁机会拿出来一些。 早早吃过饭,王满银给兰花打了声招呼,当即拿着网兜出发。 拐到东山峁时,他特意来土坝附近查看。 一夜之间,十几亩稻田彻底变成黄泥汤,勉强能够看到点点禾苗冒头。 不远处土坝内,同样积满了黄泥汤水,顺着泄洪通道一直朝下流去。不过坝体一切安好,并没有看到渗水情况出现。 旁边水塘同样没有受到什么影响,水面一如既往的清澈,还能看到不少小鱼游动……当初修建时,谢工就充分考虑到爆发大洪水的可能,特意让人把水塘四周护坡加高。 所以只要泄洪通道保持顺畅,水塘整体就是安全的。 查看完毕,王满银刚打算掉头去河边,就听到泄洪通道下边似乎有人声传来。 等改道过去,才发现是刘向阳等人拿网兜捉鱼呢,尚志民也在其中。这个时代的人身体素质普遍很好。昨晚这家伙半死不活的,没曾想几个小时的功夫,又变得生龙活虎了。 给几人打过招呼,王满银才重新朝河边走去。 往日平静的东拉河,再次暴涨到二三十米宽。浊水滔滔,好似一条咆哮的黄龙,从上游携带着无数枯草败叶残枝,滚滚荡荡而下。 以往每到山洪爆发,村里人都会跑到东拉河岸边捞河柴。现在没见人影,应该是还在家吃饭呢。 没等王满银看到有鱼,突然发出一声惊喜的大叫:“我草!!” 就见四五米外浊水里,有几根树干浮浮沉沉。其中有株大树的树根估计被河底石头或者什么给挂住了,此刻斜插在水中。另外两株横在水面上,不断打着旋,却始终没有冲到下游。 他当即想要脱了衣服下水,随即停下。 单凭自己一人的力量,恐怕很难将几株大树弄到岸上,必须找帮手一起才行。 想了想,他掉头返回土坝,冲刘向阳几人道:“你们三个别捉鱼了,河里冲下来几株大树,咱们一起去抬上来!” 闻言,三人立刻跟上。 不过等看到大树的位置时,尚志民率先退缩道:“王大哥,还是算了。这玩意儿太大,单凭咱们四个人,不一定弄得上来呀。” “就是,河水浑浊,咱们不知道深浅,有点冒险。”谢连生也犹豫着开口。 王满银明白几人的心思,笑着开口道:“这几棵树估计值五六十块钱,你们确定不要?” 黄土高原缺树,木料自然也比其他地方贵不少。 现在像樟、楠、秋桐、柏这些一类木料,一方(1立方)供应价差不多有二百块。红松、核桃木、杉树等二类木料,供应价一百七十。洋槐树、杨树之类的杂木,价格虽然便宜,却也要一百块以上。 河中几株大树虽然看不清全貌,但是半方肯定有的。 “多少?” 听到这话,三人顿时激动起来。 如果真能卖几十块,下河一趟又算的什么。 “那还说个球,咱们下去把树抬上来。”刘向阳更是当即要脱衣服。 “别慌,你们千万别急着下河,等我回去拿了绳子再说。”王满银赶忙阻止。 木料当然不能错过,但也要考虑人身安全。否则真出问题,自己也担当不起。 让几个知青看好木料,他匆匆回家拿来井绳。这玩意儿比酒杯还要粗,承受一个人的重量绰绰有余。 四人商量一下,便决定由王满银和刘向阳腰间栓绳下水,尚志民和谢连生则站在岸上拉绳子。 一切准备就绪,两人小心翼翼朝水中走去。 期间王满银更对刘向阳再三叮嘱,一旦脚下站立不稳,就要立刻呼救。 出乎意料,这一处河水并不算深。 两人顺利到达大树旁时,水面还没有漫过肩膀。仔细观察一番后,王满银决定先拉最末端的那株洋槐树。 捆扎好后,他们又缓缓回到岸上。 接下来,四人齐齐用力,没费多少功夫便将第一株大树拉到岸上。 随后又是第二株…… 不过等拽拉最后一株大树时,倒很是用了些力气。 这会儿功夫,已经有不少人扛着工具过来捞河柴捉鱼了。看到岸边并排放着的几株大树,大家羡慕不已。 王树海更是当场出价四十块买下木料,不过需要暂时欠账。他是做木匠的,平时认识的人比较多。收了木料,转手卖出就能挣钱。 当然,这话他没敢往外提,只说自己家想要打新家具。 四人商量了一下,随即点头同意。 这些都是湿木料,需要阴干后才能做家具,放在他们手里也没啥用,还是早点换成钱稳当。大家都在一个村里住,也不怕王树海赖账。 对王满银而言,这完全是意外之喜。 接下来他并没有急着回家,而是和其他人一样守在岸边捞河柴。快中午时,身旁已经堆了一大片枯枝败叶,差不多够自家用两三天。 连带的,还捉有七八条鱼。 一队的王占军同样发了个小财运,竟然从水里捞出一头小猪仔,也不知道上游从哪个村子冲下来的。 刚开始众人还以为猪仔淹死了,没想到放岸上等片刻,竟然哼唧起来。 除了猪仔木料,还有人从河里捞到带秧的土豆、南瓜、西瓜、大块的煤炭……总之,各种杂七杂八的东西。 看到大西瓜,刘向阳不管生熟,直接掏钱给买下。 而后他当场砸开,给王满银递过来一块。 这年代西瓜甜倒挺甜,就是瓜子太多。 吃的时候,王满银并没有把西瓜籽扔掉,而是放入口袋存起来,打算稍后种到空间里边。 其实他早就想种西瓜的,只是一直找不到种子。 现在碰到了,自然不会错过。 这个季节外界种西瓜已经有点晚了,不过对于王满银而言,根本不是事儿。凭借空间得天独厚的环境,最多两个月时间,就能吃到大西瓜了。 对此,他非常期待。 黄土高原的洪水和平原地带不同,来得急,去得也快。 不过半日时间,东拉河水位就下降了一米多。沿河两岸,一片狼藉。 一场暴雨,最少需要天才能下地干活儿。 不过村里人却是闲不住的,没等地面干透,便纷纷跑到崖沟里寻找地软。潮湿的草地上,密密麻麻全是,一抓一大把。 而且这东西很奇怪,越是有羊粪蛋子的地方,生长越多。以至于很多人认为地软就是羊粪蛋子变成的。 对于庄稼人来说,就算真是羊粪蛋子也没啥,只要能当菜吃就行,来客人的时候可以兑鸡蛋炒。遇到青黄不接,随便掺点高粱面就是一顿饭。 另外地软比较娇贵,最多能长几天时间。等太阳将地面晒干,这东西就不见了踪迹。 所以趁着有机会,村里人自然不会错过。 兰花也不例外,吃过午饭不久,就急匆匆拉着丈夫去进山。 王满银纯粹是陪媳妇进山游玩来了……自家空间里地软早已经泛滥。如果想捡的话,最少能收几百斤。 不过东西再好,也不能多吃。 他现在对地软吃够够的,平时都懒得捡,任由它们自生自灭。 趁着媳妇忙乎的功夫,王满银则领着大黄在四周寻摸。没一会儿功夫,竟然接连在崖畔上发现了两个蝎子窝。 看来昨天那场大雨,对蝎子们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 第一百五十七章 土粪的问题 “广大的社员同志们请注意……” 听到村里喇叭声响起,王满银现在已经习以为常。 没办法,各种会太多了,有种应接不暇的感觉。 不过他每次只带个耳朵,一切随大流,老老实实当好听众就行。 这次喇叭里说的很清楚,罐子村全体社员都要参加,兰花也不能例外。他们两人匆匆吃过晚饭没敢耽搁,留大黄看家,便急匆匆踏着泥巴路朝村里赶。 一路上,夏虫声声,蛙鸣不断。 自从前两天下过一场雨,村里虫子好像猛然多起来。晚上在场畔上乘凉,经常有摸脚蚊子吸血。 王满银已经考虑着,啥时候去供销社买个蚊帐了。另外他还打算试试艾草熏虫子,正好空间里种有不少,不知道效果如何。 大会开始,一切和往常没啥区别。经过一套固定程序后,赵建海开始讲今晚开会的主题:“‘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要说庄稼长得好不好,就看土粪喂得饱不饱。’。咱们罐子村的粮食产量始终上不去,比不上人家其他村子。就和大家不积极上交土粪有关……有些社员存有私心,攒了土粪偷偷往自留地里用。肥了自己的田,瘦了集体苗……” 王满银都听愣住,感觉赵干事挺厉害。在对方分析中,土粪施在自留地是错误的,应该找找根在哪里。 这让他想起自己后世有段时间对收藏痴迷,曾经在古玩市场看到过一种叫粪票的票证。现在缺少化肥,土粪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不过赵建海的做法有些夸张了。 “为了消灭……我们决定在村里修建两个大厕所,以后大家尽量去集体厕所……另外还选出一位粪管员,由知青徐孔先担任。平时负责监督,看谁还敢往自留地里施粪……” 讲到最后,赵建海特意强调上交粪便不能造假,造假的话扣工分。为此,他又举出去年王大财的事情。说以后但凡王大财家的粪便,都要仔细检查。 听到这话,不少社员哄堂大笑。 至于王大财,更耷拉着脑袋,一声不敢吭。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他用酒瓶口造假粪便的事儿,经过口口相传,现在周围十里八村都知道了。 倒是他婆姨刘桂芝很不忿,当即出声呛到:“赵干事,你想咋检查?难不成我们家拉屎,你也要蹲到茅坑边看,这是耍流氓哩……” 听到这话,整个会场被欢乐的气氛笼罩。 “桂芝嫂子,你要把屎拉到炕上,赵干事还跟着上炕哩。”有同伴立刻出声打趣。 刘桂芝毫不示弱,回头冲着同伴笑骂到:“‘沟里没青草,哪来的母叫驴’,尽在这里胡说八道。谁裤带没绑好,把你这么个玩意儿给露出来了……人家赵干事能看得上我?抹黑去你家还差不多。你男人在这头,赵干事在那头,一睡弄个头对头……” “哈哈哈……” 村里一群人彻底笑喷了。 这就是结了婚的婆姨,开起玩笑没个边。尤其刘桂芝,有名的性子泼辣大胆,外号夜叉,平时啥素的荤的都敢往外说。 之前有次干活时,她还带着几个妇女,给村里一个半大的后生来了个老砍瓜。 此刻,赵建海气的脸色铁青。 王满囤也坐不住了,急忙敲着桌子道:“干甚么,干甚么?这开着会呢,你们一群婆姨以为是饭场谝闲话。就会瞎胡咧咧,都给我住嘴。” 王满囤在村里还是很有威信的,人群渐渐静下来。 见控制住场面,他扭头道:“赵干事,别和这帮婆姨一般见识,你接着说。” “……” 赵建海一肚子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有心想喊人把刘桂芝带上来,又怕控制不住局面。毕竟对方母夜叉的名字可是在罐子村很有名的,而且成分也没问题。 王满银看得清楚,经过一些事情后,赵建海越来越没威信了。 一句话,社员心里都有杆秤。 村里干部平时做了什么,为人咋样,他们看的清清楚楚。 赵建海在罐子村呆这么久,除了当个传声筒外,好像没有做过什么实事儿。遇到事情胳膊肘还往外拐,自然不受村里人待见。 人最怕对比,驻村干事的水平也有高有低。 按照公社的规定,赵干事应该和社员们三同(同吃同住同劳动)。撇开吃住不提,关键这人每次到田里都是背着手,挨个地块检查社员们的劳动情况。晃晃悠悠,一天时间就过去了。另外要么催耕催种,要么开会。 再对比石圪节村的驻村干事,几乎天天跟着生产队上工。前段时间夏粮抢收,人家同样拿着镰刀进地,起早贪黑,一声苦都没叫。而且干起活儿来比普通社员还要熟练,丝毫不含糊。 这样的人,自然受到农村人欢迎。 王满银原本以为,这事儿开完会就算结束了,没有想到还有后续。 第二天中午,刘桂芝带自家碎娃出现在大队部院内,扯着嗓子高喊赵干事。 她是个大嗓门,不但把赵建海喊出来,还引来不少闲人过来看热闹。 赵建海也有些心慌,忙问怎么回事儿。 “我家来交粪,特意让你看看有没有造假。”刘桂芝说话客客气气。 赵建海和其他人都有些发懵,朝着左右查看,都不知道粪在哪里。 结果下一刻,刘桂芝照着自家孩子一指:“娃,撅着沟子拉屎,让赵干事站旁边看。这粪可没掺假,还热乎的。” 她家孩子也听话,真在大队部门口拉了一堆。 王满银听说后,同样笑的肚子疼。 夏天天热,还没二十一天呢,王富贵孵化的小鸡已经出壳了。 按照事先计划,他特意在村里说一句,问问谁家要鸡苗。 结果,得到消息的社员们很快将孵化室门前围满。 连兰花也不例外,第一时间赶到村里。她一口气买了十只鸡仔,打算等下午凉快了去双水村送几只。 春天闹鸡瘟时,娘家喂得几只老母鸡全部死了。 为此,母亲一直长吁短叹呢。 短短两个钟头时间,近三百只小鸡就被买了个净光。当然,很多是欠账的。 还有不少人家得到消息比较晚,最后没买到,一个劲儿追问什么时候能有第二批。 见小鸡仔销售这么火爆,王富贵心中大定,立刻着手孵化第二批,同时打算扩大规模。 再次找到王满银时,他直接提出要五百枚种蛋。 这几天路不好走,王满银一直没往供销社送货,家里攒了不少鸡蛋。原本他发愁一趟送不完呢,正好王富贵登门,省了不少事。 挑挑拣拣,最后剩下百来枚鸡蛋。 想了想,他决定趁着现在空闲,干脆下午送到供销社了。 哪知道刚进供销社大院,恰好碰到郭主任家婆姨提着倒水。 看到他,刘素芳打招呼道:“满银,你来的正好,我正找你呢,原本还打算让你小舅子回去时带话呢。” “婶子,啥事儿?”王满银赶忙放下担子走过去。 “上次不是给你说过缝纫门市部准备招一批学徒吗?现在确定下来了,第一批准备招收十名学员。你赶紧给村里打招呼,让兰花这两天过来学习。” “真的,太谢谢婶子了。” 听到这消息,王满银当然很高兴。 上次对方提过后,一个多月都没有后续。他还以为出啥差错,也没好意思问。 虽然现在天气热,不过比起下地干活,当裁缝学徒要轻松许多。 至于中午吃饭的问题,王满银不想让婆姨大热天往家来回跑,可以在供销社食堂解决。有少安帮忙照看着,不怕吃不好饭。 从供销社回来后,王满银立刻把好消息告诉婆姨。 兰花当然很高兴,晚上炒了几个鸡蛋庆祝一下。 吃过饭后,王满银从代销点里弄了两包糕点,装在布袋里提着,而后又赶着去村里找王满囤。作为罐子村的一名社员,兰花想要外出学习缝纫技术,必须要经过大队同意。 听对方说明来意,王满囤心中又一次感到意外。 和罐子村很多社员一样,他是亲眼见证王满银家发生变化的。 当初王满银家里就有一孔烂窑,整天流里流气啥正事儿不干,在罐子村猪狗都嫌弃。结果不知道怎么攀上供销社郭朝旺,现在日子越来越红火了。 他去公社开会时私下听人谈起过,好像王满银和郭朝旺的侄子刘庆立关系不错,所以才得到特别关照的……不过这有些说不通。 就算两人关系再好,郭朝旺帮着开个代销点有可能,哪能连小舅子孙少安都弄到供销社上班。现在人家更是连婆姨也能到供销社了。 这能耐,连王满囤自己都没有。 他年前就想把儿子弄到公社上班,到现在还没成呢。 另外还有二队样板田的事儿,人家更请来革委主任田福军参观指导,让罐子村在公社里大出风头。 当然,王满囤也得到不少好处。 前不久,连镇里工作人员也冲他暗中打听对方。 王满囤想不通王满银哪来那么大能耐,不过却承认这人现在是个人物了。 当然,他没有啥不满意的。 王满银办事儿大气,对自己这个村支书很尊敬,从来没少了礼节。 所以对于兰花的事儿,王满囤不会拦着,立刻拿来纸笔给开证明。 第一百五十八章 王满银的新工作 王满银也没有料到,自己登门一趟,会让村支书心里想那么多。 窑洞里有点闷,说几句闲话,他就起身要离开,结果被叫住。 王满囤有些犹豫,迟疑一下才开口:“满银,问你个事儿。我听刘向阳讲过,上次你们去原东县买稻种……刘家湾村的社员们,真能顿顿吃饱肚子吗?” 王满银眼睛一亮,立刻回答道:“满囤哥,刘向阳没有说谎,人家真能吃饱。” 他原本打算等秋收以后,劝说王满囤等人过去参观学习的,顺便开拓一下眼界。对方现在主动提起,肯定是听后有想法了。 有想法当然是好事,如果能够得到王满囤的支持,接下来二队很多事情会变得容易许多。 “咱们私下聊聊,就当谝闲传。我想听你说……”王满囤递了根烟过来,话里带个点谨慎。 王满银伸手接过夹在耳朵上,点点头道:“行,满囤哥,你随便问,我也随意说。过了这个门,就当没聊过。” 在村里待了半年多时间,他认为对王满囤还算了解。 罐子村绝大部分人家姓王,唯一两个外姓,还是招过来的上门女婿。所以真论起关系,大部分还没出五服呢。 也因此,村里氛围要比其他地方好很多。 对于很多人和事情的处理上,一般在村子层面解决掉,并不会闹出太大动静。 当然,王满囤在其中出了不少力的。 最明显的就是赵建海,这人凡事喜欢往大了闹。如果不是由王满囤压着,指不定现在成什么样子。 就拿前几天王大财婆姨开会闹腾的事儿,较真起来,肯定被拉去学习的。 所以整体而言,王满囤还是很维护村里人的。 另外对方能够坐稳村支书的位置,能力也不差的。 还有之前买麻渣和绵羊这两件事情,更让王满银认可不少。所以接下来,他把自己在刘家湾看到的情况简单讲述一遍。 当然,王满银存着谨慎的,不该说的半句没提。 而后,他又开口道:“满囤哥,报纸上不是号召大家向刘家湾学习吗?我感觉应该把咱们村的干部组织起来,一起去那里看看。” 闻言,王满囤倒动心了。 听人讲的再多,不如自己亲眼所见。他既然私下问起,肯定有些想法的。 不过随即,王满囤犹豫道:“我们都过去的话,会不会耽误村里的工作?” “满囤哥,刘家湾离咱们这里不远,坐着手扶拖拉机过去,来回最多两天时间,不会耽误事儿的。” 王满银笑着回应,而后画起大饼:“目前原西县还没有出现典型,要是在你的带领下,咱们罐子村成为第二个刘家湾,肯定会引起县里重视,说不定也能上报纸。我听说刘家湾的支书,还带着大红花,去黄原地区开过表彰大会呢。” “我和连顺他们商量一下,抽个时间带人去原东县参观学习。” …… 对方到底和王连顺有区别,所以王满银很多话没有说透。 回来后,他把证明交到兰花手中,又带着大黄去洗澡。 就像打水一样,王满银除了在空间里洗澡外,偶尔也会去水塘边露个脸,在村里人面前加深一下印象。 今天王满银来的比较晚,只有几人在水塘里呆着。 打过招呼后,王满银脱了衣服,缓缓入水。 外边和空间存在很大区别的,水塘表面晒得发烫,水底却有着刺骨的寒冷。适应了半分钟后,他才展开双臂,以拙劣的狗刨姿势,朝远处缓缓游动。 在后世时,王满银游泳的水平相当不错。 不过在这方世界,只能暂时藏拙了。 二队没有修水塘前,大部分劳力们夏天洗澡都在东拉河里解决的。那里最深不过一米多,他们根本没有学习游泳的机会。 现在有了水塘,在几个知青带动下,很多人开始学习游泳。尤其村里的碎娃们,跟着学了几次后,大部分都学会了狗刨。 匆匆洗完澡,王满银踏着月色朝家走去。路过一处崖壁圪崂时,他悄然带着大黄进入空间。 很快,拎了一只野鸡返回。 那家伙出现在外边后,一个劲儿咯咯乱叫着。 无奈之下,王满银只得另一只手捏住尖嘴。他之所以没有像往常一样把野鸡杀死,主要打算留着给郭主任家送礼的。 天气太热,死野鸡根本存不到明天早上。 到家,王满银把野鸡双腿拴住,扔到蛇皮袋里。 接着又对婆姨解释道:“凑巧了,回来的时候,大黄在东山峁那边草丛里捉了一只野鸡,正好明天给郭主任家送去。” 兰花除了惊喜外,倒没有任何怀疑。 自从见识过大黄表现出的种种神奇后,她现在对家里经常出现的野鸡野兔已经不觉得奇怪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王满银连饭都没吃,就带着婆姨朝郭主任家赶去。送东西当然要趁早,否则等上班时被人看到,场面就有些难堪了。 等安顿好媳妇后,他又优哉游哉返回。 到家,带上大黄,拿起瓦罐去山里捉蝎子。 尽管这处崖畔被人们寻摸过很多次,但是草丛里蝎子仍然不少。 在大黄的帮助下,短短两个小时,王满银就捉了上百只。 兰花没在家,王满银自然不急着回去。 在空间里填饱肚子后,他才领着大黄朝家走去。 结果刚到场畔上,就听到猪圈里花猪哼哼唧唧。另一边,两只猫咪也喵喵叫着讨食物。 王满银这才想起,早上太匆忙,走的家里动物都没喂呢。 这头肥猪关乎自家下半年的任务,兰花走前特意交代过的,当然不能亏待了。 王满银赶忙提着铁锨到粪堆旁挖蚯蚓,正忙乎着,又有人上门卖东西。 今天也邪门了,客人接连不断。 一中午的时间,王满银几乎没有闲下来过。 直到太阳偏西,他才将家里家外安顿好。 照这情况,如果自己继续在生产队上满工的话,估计中午连吃饭时间都没有。 想了想,王满银干脆找到王连顺,把家里的情况说了下,告诉对方以后恐怕只能上半天工。 听完后,王连顺沉吟一下道:“满银,上半天工倒没啥,队里也不缺你一个劳力。关键这样下去,等年终决算时,你家可要超支不少的。要不派你和刘向阳一起管着鱼塘和稻田咋样?这个时间比较自由,活儿也轻松。正好福长的大骨病犯了,前几天还给我说找个人替他抽水呢。晚上的话,还让福长守夜,你只招呼白天就行。” 第一百五十九章 手抄本 克山病和大骨病属于黄土高原典型的地方病,据说都和缺硒有关。其中克山病属于心脏病,这个年代缺医少药,如果救治不及时,很容易发生猝死。 石圪节公社还好点,患病的人并不多。有些地方则非常恐怖,用医护人员的话说“一个冬天,一场克山病,就会毁掉一村子人的性命!” 王满银根据记忆得知,早些年,黄土高原某个村子七百多口人,得克山病死了三百多。 不过大骨病的症状轻点,主要问题出在骨关节上。这种病不让在潮湿的地方久呆,否则会越来越严重。 所以王福长明知道浇水很轻松,也不愿意继续再干。 “行……” 知道人家真心为自己考虑,王满银当即点头答应下来。 对他而言,这活儿实在太合适了。 平时抽水机一开,基本不用管,只要隔段时间给手扶拖拉机添油加水就行。 更重要是东山峁稻田和其他地块不挨着,就算自己真偷懒,其他劳力也看不到。 至于刘向阳……凭两人的关系,对方肯定不会说啥。 不过王满银没打算彻底放飞自我。毕竟这十几亩稻田关乎着二队人的希望,大家累死累活干了两个多月,现在交到他的手中,当然管理好。 从王连顺家离开,王满银走到路边一处柴禾围挡前,下意识停住脚步。 在赵建海的强烈要求下,罐子村两个公共厕所只用一天时间就修成了。 造型非常简单,也不费什么功夫。就是找片空地挖个大池子,用石头在边沿堆砌出蹲坑,然后外围搭建一圈玉米杆当围墙即可。 说起来,不论赵建海出发点是什么,但到底算为村里做了件好事儿,还是值得肯定的。 参观完毕,王满银在里边放过水后,这才拐道朝东山峁走去。 距离稻田还有百来米远,就听到青蛙叫声接连不断传来。远远地,还看到几只水鸟从天空飞过。 不过一个月时间,田里的稻苗已经长到三十公分高。入目一片郁郁葱葱,齐齐整整,看上去很是喜人。 恍惚间,王满银还以为来到了江南水乡。 对于这片稻田,他几次想要偷偷往里边浇灌一些空间泉水。不过仔细思索后,最终还是没有动手。 凡事应该有个过程,水稻种植在石圪节算新生事物,最好等秋收之后看看形势再说。 第一年产量拔得太高,以后恐怕不好收场,还是稳扎稳打比较好,毕竟自己也没打算放个卫星。 更何况有小舅子调制的生物菌肥,今年收成应该会不错。 王满银想着事情,突然听到稻田里有惊呼声传出。循声找去,他才发现几个碎娃正在一处田埂上,不知道在忙乎什么。 现在村里人刚出工,这些家伙已经放学了。估计家都没回,就直奔稻田来了。 “毛蛋,你们干啥呢?可别往田里踩!”王满银站在边上喊了一声。 听到声音,一群碎娃纷纷起身。 毛蛋更兴奋的回答道:“满银叔,我们在钓泥鳅,稻田里有好多……” 王满银走到近前,注意到这些家伙人人手里拿着一根木棍。木棍另一端拴着棉线,底部还挂着用绣花针做成的鱼钩。 诱饵用的是蚯蚓,半指长的高粱杆当浮漂。 别说,几个碎娃的收获不小。 这会儿功夫,已经钓了三条泥鳅,外加一条小鲫鱼。 得益于充足的水源,再加上沟边田埂上各种野草生长非常旺盛,也给各种小鱼提供了充足的食物。 尤其泥鳅黄鳝,天生喜欢钻窟窿打洞,更适合稻田环境。王满银粗略估计,现在十几亩田里最少能有二三十斤鱼。 这还是他刻意控制的结果,一次并没有放太多。而是采用循序渐进的方式,多次少量。 不过此刻看到碎娃们捉鱼,王满银又想到管理稻田的一个好处:以后自己再往家拿鱼,就显得非常合理了。 等明天过来时可以带上网兜试试,随便拦住一个出水口,相信也捉到几条。 叮嘱过几个碎娃后,他朝着土坝方向走去。 附近没见刘向阳的身影,估计这会儿在草棚里休息呢。 进入其中,王满银果然看到对方躺在土炕上,手里捧着一个笔记本看的津津有味。 感觉门口一暗,刘向阳抬头,赶忙招呼道:“王大哥,你咋来了,下午没上工?” “你嫂子现在去供销社学习裁缝,家里就我一个人,中午要做饭,还要招呼代销点卖东西,上工时间有点赶不上。所以队里安排我过来替福长叔,和伱做搭档。” “那可太好了,我和福长叔聊不到一起,正无聊呢。” 对于王满银的到来,刘向阳当然很欢迎。他一直觉得和对方聊天能够学到很多东西。 王满银指了指笔记本,好奇的问:“你看啥呢?这么投入。” “手抄本小说,前两天从石川村知青们那里借过来的,挺有意思。” 说着话,刘向阳把翻烂的笔记本递过来。 王满银接过瞥了一眼,只见第一页用钢笔写着几个大字《一双绣花鞋》,下边列有人物介绍和故事简介。 他顿时脸色变得严肃:“向阳,这些手抄的东西你最好小心点,让人看到终究是个麻烦。尚志民身上发生的事情你也知道的。” 这个年代各种休闲文艺读物缺乏,偏偏人们又有需求,因此造成很多手抄本文学广泛流传。《一双绣花鞋》就是最为出名的一部,其火爆程度,远超过后世大神们所写的网络小说,可以说红边大江南北。 影响力之大,根本无法想象。 王满银曾经在网上看过统计,它被手抄过几千万次。 而且手抄传阅过程中,很多人自发进行二次创作,改编成各种版本,让故事情节变得越来越神秘。 另外还有《第二次握手》、《303号房间的秘密》等等,同样风靡全国。 不过,也有许多人因传抄犯错误的。 这种事情如果没有人较真,那就一切都好。 要真论起来,肯定有麻烦。 王满银和刘向阳关系不错,心里把对方当半个弟弟看待,自然不希望他栽跟头。 “我就是闲得无聊翻看几下,完事儿立马给人家还回去。”刘向阳讪讪的开口。他知道好歹的,心里也没有不忿。 “总之,你最好别再给其他人看了,自己也别抄,早点还回去为好。” “嗯,我晓得。王大哥,你放心,我快看完了,明天就给人家……” 刘向阳再次点头。 见他真听进去,王满银没有继续关注,反问起浇水情况。 这才知道两人不单单要负责东山峁的十几亩稻田,连附近那条崖沟里的高粱苗也要时不时进行灌溉。 按照谢工的说法,淤地坝属于一个长期工程,应该以小型集群为主,大中小结合,形成一定的阶梯落差。 也因此,当初对方规划时,特意在稻田前面崖沟预留有一片区域,以方便进行二期工程。 前几天下过雨后,王连顺看那片地墒势不错,就带人稀稀拉拉撒了不少高粱种子。用他的话说,收不收看天。 不过有水的话,要隔段时间浇灌一下的。 接下来几天,王满银日子变得非常有规律。 早上起床,他守着代销点招呼客人,兰花则生火做饭。 随着天气愈发炎热,再加上前些日子下过一场暴雨,村里村外蝎子愈发多起来。尤其晚上,很多昆虫具有趋光性,会吸引蝎子不断出现在窑洞外觅食,捉起来非常容易。 也因此,近期三个村过来卖蝎子的碎娃们络绎不绝。 这些家伙害怕蝎子放置时间太长死掉,往往大清早赶过来出售。 他们捉的不多,一般十几二十条的样子。就是挨个数太麻烦,王满银吃个早饭都不安生。 至于兰花,吃过后急匆匆跟着弟弟往供销社赶,家里活自然插不上手。 之前孙少安大部分时间在供销社宿舍住,自从姐姐学裁缝后,他便担任了护送任务,每晚返回双水村居住。 其实王满银想过给兰花弄个自行车的,来回赶路也方便。关键连村支书王满囤都没买,自己实在不好冒头。 不过距离这一天应该不远了……上次王满银去送货时,听郭朝旺提过一嘴:县里近期从外地采购了300辆自行车,将会分配到下边各供销社一部分。 这些自行车肯定先紧着公社工作人员和各村支书。只要有人开头,其他各村支书应该也会跟着购买。 到时候,自己可以找机会弄张票,以小舅子的名义购买一辆。 王满银忙过了这一波,白天就基本没什么事儿了。上工后要做的事情很简单,无非扛着铁锨到田里巡逻一遍,检查各处情况。 看看哪里水沟被堵塞,需要及时挖开。再不就是有田埂被踩塌,顺势加几铁锨土。 除此之外,就是抽水灌溉。 当然,王满银并非彻底无所事事。趁着凉快的时候,他会拉上刘向阳挖水沟,准备直通田边那块高粱地。 既然接受了任务,王满银当然想办好。 挖条水沟并不算啥难事儿,自己在空间里做的多了。 没人监督,两人半玩半做事,并不觉得累。等天热的时候,便早早地收工回草棚呆着。 第一百六十章 心愿达成 “嗷……” 早上起床,兰花舀了半瓢水准备刷牙。 结果刚出窑门,突然张口干呕。 “咋了,咋了?”王满银赶忙凑过去,帮忙捶背。 “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恶心想吐……嗷……”说着话,兰花愈发觉得难受。 “不会中暑了,按说不应该呀。”王满银赶忙摸了摸婆姨脑门,感觉温度挺正常的。 他家属于典型的靠山窑,冬暖夏凉。大中午外边三十度多的高温,狗热得都吐舌头,窑洞里依然保持在二十度左右,气温非常适宜的。 晚上睡觉到后半夜,两人还要拉着被子盖的。 “那你还有啥感觉,肚子疼吗?” “不疼,就突然想吐,腰有点酸,这会儿好多了……”兰花干呕几声,才感觉身体逐渐恢复过来。 “想吐……”王满银心中一动,追问道,“你上次来身上是啥时候?” 没吃过猪肉,他还是见过猪跑的。刚才这事儿发生的太突然,所以才没往其他地方想。 现在倒琢磨出味儿来,太像电视里怀孕的症状。 “差不多有一个多月,你是说我怀上了?” 闻言,兰花也想到一种可能,眼睛里带着兴奋。 话说她一直记着自己来身上的时间,不过最近去裁缝社当学徒,整天着急忙慌,倒把这事儿给忘得一干二净。 听丈夫提起,兰花才发现有日子没来了。 “很有可能,”此刻,王满银同样激动不已。虽然按照他最初的想法,打算晚点要孩子,好好享受两人时间。 但真来了,也是意外惊喜。 “都怪伱,昨晚上还一个劲儿疯。一天天,精神头咋这么好。”兰花扶着肚子,瞪了男人一眼。 如果真有孩子,她可不打算再让男人碰。 听到这话,王满银很无语:我疯你就让呀,当时不也挺配合的。 不过,这话他自然不会说出口。那啥……据说女人怀孕后情绪波动很大,完全不讲道理的。从今天起,自己一定要注意,可千万不能惹到了。 不过想到这里,他又紧张道:“兰花,要不咱们跟谢婶子说一下,暂时不去学裁缝了。就在家歇着?” 勿怪王满银如此担心,在这个时代,女人从怀孕到生孩子可是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的。 尤其生孩子,很少会有人家舍得去医院。大多都是把产婆直接叫到家里,等孩子出生后,用剪刀把脐带剪断完事儿。 他们没有太多卫生意识,根本不知道消毒为何物,更不会在意家里的剪子生锈。最多在使用前,将剪子在开水里泡一会儿。 因此,造成很多悲剧。 后来有人在慢慢摸索中发现,高粱杆揭下的表皮非常锋利,用来断离脐带效果很好,这样做婴儿基本没事。 正是知道这些情况,王满银才显得尤为紧张。 兰花好笑的开口道:“那咋行,我才刚去了四天。再说……女人没那么娇贵。我妈怀兰香的时候,快生了还在地里干活哩。” 这话王满银相信。不得不承认,这个时代女人们身体素质杠杠的。 很多农村婆姨马上要生了,还在家里家外忙乎。而且生完孩子不坐月子,直接下地干活的也不在少数。 拿王大财的婆姨刘桂芝来说,生他们家老三时的操作更在村里传了许久。 当时正秋收,自留地里的绿豆角已经黑完了,刘桂芝急等着去收,结果孩子迟迟没生下来。 这人干脆着急了,自己在炕上跳跳,直接把孩子给墩下来。剪了脐带后,她便着急忙慌去地里摘豆子。 这种事情如果放在后世,估计很多人听完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但却真实发生过的。 不过在王满银这里,打算一切按照后世的操作,安全第一。 “别人是别人,咱家可不能这样。结婚时不是说了吗,你歇着就行,挣钱的事情有我呢……” “可我很想去学裁缝,不想一直待在家里。”兰花的语气有些哀求,差点哭了。 王满银犹豫一下,只能点头:“那好,你平时要注意点。有啥情况,及时给郭婶子说。” 他心里很明白,兰花不想当个闲人,更想为这个家做贡献。 见丈夫患得患失的样子,兰花只能再次安慰:“放心,郭婶子对我挺好的。我去做饭了……” 说完,她打算坐到锅灶前生火。 王满银赶忙阻止:“你出去,从今天起,饭我来做。” 接下来,他让婆姨招呼着代销点来人,自己则利索往锅里添了两瓢水。 从今天开始起,营养要跟上。 平时为了不引人注意,他家做饭都是把鸡蛋搅碎打进玉米糊糊里的。 现在王满银顾不上那么多了,直接给兰花煮了两个白鸡蛋。 他还想着啥时候去县城时,看书店有没有关于孕妇的书,有的话自己买几本照着学习。 一早上的功夫,王满银都在琢磨这事儿。没办法,无论前生还是今世,都是第一次照顾孕妇,完全没经验。 吃过饭送婆姨离开时,他又特意拉住小舅子私下交代,让对方白天多注意一下姐姐的情况。 整个上午,王满银都显得干劲儿十足,挖起水沟明显比前几天更卖力。最后兴致来了,他干脆把上衣褂子一脱,光着膀子忙乎。 弄得刘向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王大哥这属于啥情况。 中午回家,王满银又将自家另一个水缸里灌满泉水,顺便放了两条鲫鱼,打算留着给兰花炖汤。 而后,他还去自留地里看了几眼甜瓜秧。 等下午小舅子送兰花回来时,王满银拿了两个甜瓜让带回去,说是自留地里结的。 至于婆姨那边,他早已经切好一盘甜瓜,晚饭更把鲫鱼汤端到身边。 结果兰花刚闻到味,立刻开始干呕。其后连连摆手:“满银,拿走,我闻着腥味儿就想吐” 见这情况,两人都知道八九不离十了。 到底不想辜负丈夫的心意,兰花缓过一阵子后,才端着碗慢慢起鱼汤。 吃完饭,她刚要动手刷碗,又被丈夫给拦下,让去外边乘凉歇着。 兰花现在都有些不适应,感觉一天时间,自己好像成了了不得的宝贝。 晚上睡觉,王满银更贴在婆姨的肚子上听,似乎真听到咕咕噜噜的声音。 “哪有那么快?” 兰花也被丈夫的举动弄笑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悠闲度日 六月底,黄土高原的天气愈发燥热起来。 王满银在稻田里巡逻一遍后,脑门上全是汗珠,索性去土坝下找了个背阴的地方,铺上塑料布休息。 昨天王满囤带村里几人前往刘家湾参观学习。刘向阳则全程担任司机,来回最少需要两天时间。 少了手扶拖拉机,自然没办法给稻田浇水,王满银也彻底清闲下来。其实十几亩稻田并不缺墒,天浇灌一次就行,所以也不耽误事儿。 土坝下边阴凉,加上小风吹着。 没一会儿功夫,王满银就有些昏昏欲睡…… 看看天,差不多到中午,他正打算起身回家,却见大黄朝自己跑来。 这家伙嘴里叼着一只长有灰褐色羽毛的大鸟,不知道从哪里捉来的。见到主人,它立刻把猎物放在地上,而后显摆着摇尾巴。 刚开始,王满银还以为捉了只野鸡呢。 结果下一刻,他直接坐直了身子,瞪大眼睛看着脚下猎物。 锋利的钩型嘴巴,宽大的羽翅,黄褐色的趾爪,腹前白羽上带着点点血迹……尼玛,这好像是一只鸽虎! 鸽虎是石圪节附近的土叫法,学名叫游隼。这东西如果放在后世,妥妥的保护动物,随意捕杀要出问题的。 在黄土高原上见到游隼,王满银丝毫不感到奇怪。因为原西县在古代被称为雕阴,名字的出处就是“山多雕穴,故名雕阴”。 这里不但有游隼存在,还有蚂蚱鹰、金雕、红隼等掠食性鸟类。 关键是大黄竟然能够捉到一只游隼!? 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家伙,王满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要说捉到野鸡鹌鹑啥的,倒在正常范围之内。游隼可以称得上是天上霸主,怎么能被大黄给捕捉了。 带着好奇,王满银伸手扒拉着猎物躯体,才闻到这家伙散发出一股腥臭味道,翅膀和腹部显露出伤口,流着脓血,好像是被土枪所伤。 这会儿功夫,引来几只苍蝇围着嗡嗡乱飞。 而且他检查时发现,这家伙并没有被大黄咬死,喉咙里还发出粗粗的呼吸声。毕竟有保护动物的身份加持……想了想,王满银决定暂时把它扔到空间当中。 瞅了瞅四周没人,他便带着大黄消失。 既然进入空间,索性把午饭也早早准备上。王满银切了一斤腊肉放入罐子里,再掰了两根玉米棒子加水炖上。 而后生火,往锅灶下添了两个酸枣树根。这玩意儿耐烧,最少能燃半个小时。 自从兰花去供销社学习缝纫,王满银中午饭菜一般都在空间里解决。 做完这一切,他才带着大黄回家。 没多久,就有顾客登门,是双水村的两个知青。 他们日子远比农村社员幸福多了,每月发三十六斤供应粮,另有油票肉票,外加七块钱生活费。 很多城里的家长害怕孩子受苦,隔三差五还会邮寄过来钱和票证。 所以看到知青们登门,王满银很热情,毕竟这些人都是代销点的优质客户。每次过来,总要买个块儿八角的东西。 王满银从公社进回的糕点,几乎都进了他们的肚子。 应付过两个知青,接下来有人提着半袋晒干的桃仁过来。 再接着几个碎娃卖蝎子,还有拿着鸡蛋买盐的…… 应付了十几波客人,差不多一个小时过去。 又等了半个小时,见没人再来,王满银才把窑洞门锁上。 他手里拿了根破布条,带着大黄和两只猫咪来到猪圈旁的圪崂里,闪身消失。 每次进入空间,两只猫咪都显得异常兴奋。两个家伙叫了两声后,飞速跑到水塘边蹲守。 很快,它们各自便抓了一条鱼上岸,躲到旁边静静吃起来。 王满银走到锅灶旁,只感觉肉香玉米香扑鼻而来。他拿起筷子戳了一下,腊肉已经炖的非常烂。 开吃之前,先要把大黄安排好。 王满银往食盆里连肉带汤倒了不少,又添加半碗麸皮,再扔一个窝窝了事。 而后,他才坐在石桌前美美吃起来。 如今空间条件已经大有改善。为方便日常生活所需,王满银不但重新将灶台堆砌,还顺便弄了两块大石头当桌椅。 半罐子肉汤连带玉米棒子吃完,他混了个肚子浑圆,又起身朝甜瓜地里走去。就这些甜瓜秧,从开春到现在,王满银和兰花至少吃了三四十个甜瓜。当然,大部分都进了他嘴里。 而且看蔓秧的情况,应该还能结不少了。 王满银随意摘了个甜瓜,在褂子上蹭了蹭,便张口啃了起来。 一如既往的香甜,直接把油腻给彻底压下去。 刚要迈步走人,他又瞥了一眼旁边栽种的西瓜秧。 不过十几天时间,西瓜秧已经长到一米多长,有几个分叉上,已经长出花苞了。西瓜也要打顶的,否则光长秧蔓不坐瓜。 王满银之前照书上对甜瓜秧操作过,所以非常熟悉这一套流程。三两下,就将瓜头清理干净。 随后,他又来到蝎子池边。 这也是王满银关注的重点地方,毕竟养殖蝎子可以算自家唯一光明正大的收入来源了。 近段时间,他陆续在里边放养了二三百只蝎子。 刚踏入红薯地,就有不少蚱蜢被惊动,蹬腿跳跃着飞起。 虽然它们不断被蝎子捕食,但是数量似乎并没有减少太多。这情况也在王满银的预料之中。 因为蚂蚱的飞行能力很强,区区一条水沟根本无法阻挡它们觅食的脚步。 如此倒省了不少事,自己不用天天给蝎子群喂食物。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王满银还是特意揭开几块石头查看。情况不错,几乎每块石头下边都看到蝎子存在,而且显得非常鲜活。 有些母蝎背上负着一大片幼蝎,石头被揭开后,立刻惊慌失措逃走。 能够繁殖,说明蝎子彻底适应了空间环境。 这情况让王满银有些兴奋。 未来绝对可以期待……等明年开春,也许这里就会出现几千只甚至上万只蝎子。 在空间内视察一周,王满银正想返回外界,忽然感觉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 扭头,他见两只猫咪正围着一只灰褐色的家伙叫唤,才想起自己原本打算吃过饭救治游隼的,结果给忘得一干二净。 将两只猫咪赶到一旁后,王满银伸手抖了下游隼的翅膀。 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生命力真顽强。都伤成这样了,竟然还没死。 他从空间里找了个干净瓦罐加满水,把准备好的破布条放在里边煮沸消毒。 为了安全起见,王满银先用绳子绑住游隼的嘴巴和趾爪。如此操作,主要害怕等下救治过程中,这家伙突然醒来对自己发动攻击。 做好准备工作,王满银又把小刀放在锅灶下炙烤,以便消除上边的细菌。 反复几次,刀尖变得通红。 感觉差不多了,他才放入罐子里降温。 而后,正式下刀清理游隼身体上的腐肉。 结果刚在翅膀上划了一刀,这家伙就疼醒过来,使劲挣扎着想要逃走。可惜嘴巴和双脚都被拴死,它根本无法挣脱。 片刻,又闭上眼睛昏死过去。 花了十来分钟,王满银终于把两处腐肉清理干净。直到伤口渗出鲜血后,他才拿出碾碎的氯霉素片又往上边撒。 这些药还是春上闹斑疹伤寒时,自己偷偷存下的。一直留到现在,也不知道过期没有。 不过对这家伙而言,有消炎药总比没有好。 接下来,王满银又把煮好的破布捞出来烤干,围在游隼伤口上缠几圈,打了两个死结。 空间里有现成的柳条笼子,正好可以当做游隼的巢穴。为了防止这家伙醒来后渴死饿死,他又往笼子里放了半罐泉水,外加十几只捏死的大蚂蚱。 完事儿,王满银才彻底松了口气。 该做的都做了,自己已经尽力。 这家伙是否能活,只能听天由命。 自从知道媳妇怀孕后,为了保证营养,王满银变着法的做饭。 临出空间,他从水塘里捉了十来只青虾,打算晚上给兰花做清蒸大虾。 也没有多弄,够吃就行。 王满银成为稻田管理员,吃鱼倒方便了许多。 除了空间,看时间不早,王满银才晃晃悠悠朝东山峁走去。 下午挖了段水渠,估摸着婆姨快回来,他便早早收工。 等场畔上传来声音时,王满银已经把大虾收拾干净,放在锅拍上清蒸了。 见只有兰花一人回来,他不由问:“少安呢,没跟着过来?” “把我送到路口就走了,” 兰花回答一句,又在椅子上坐下。 自从怀孕后,整个人特别容易累。才走了七八里路,就感觉腰发酸。 “累了,你先歇着,饭马上好。我下午在稻田里捉了几只虾,晚上清蒸着吃。” 交代一声,王满银又回到灶台旁调制酱汁。做起来也简单,拍些姜葱蒜末,再往盘子里弄些酱油醋齐活儿。 等他把饭菜端上桌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空间出产的青虾,品质自然不一般,并没有太重腥味。 只是简单的烹饪,入口却有种说不出的清鲜嫩滑。 兰花干呕了几下,很快便津津有味的吃起来。自从嫁过来后,她一直感觉像做梦一样,彻底掉进福窝里了。 就是找遍整个石圪节公社,恐怕也没有哪个丈夫会对妻子这样。 第一百六十二章 参观归来 吃着饭,王满银顺势最近捉蝎子的情况说了一下。 之所以这么做,主要想让兰花逐渐适应自家有钱的“事实”。 虽然之前早有预料,但听完丈夫的讲述,兰花还是忍不住提高嗓音道:“不到两个月,咱们扒蝎子就挣了八十多块?” 随即,她心虚朝四周黑暗里看看,生怕刚才的话被其他人听到。 见自家大黄在旁边守着,这才放下心。 凭土狗的聪明劲儿,如果有人出现在下边土路上,肯定会第一时间发出警示声。 兴奋过后,她又低声问:“代销点的账上,没问题?” 挣钱当然是好事儿,可自家还开着代销点。 为了防止下边各处代销点违规经营每隔一段时间,供销社都要派人盘账,她当然不想自家的账目出问题。 “放心,我都算在收购一栏里。”王满银出声安慰。 这是两人早商量好的,为防止被人知道后眼红,他们扒了蝎子从来没算自己头上。 不管谁来查账,都看不出啥异常的。 当然在王满银这里,那些蝎子真是收购来的。为了光明正大把钱拿出来,才不得不按在大黄头上。 现在自己手头已经积攒了几百块私房钱,等秋天收了远志和甘草,这个数目还会进一步上升。钱如果不花出去,就跟纸没啥区别。 所以王满银才会出此下策的。 “看来前段时间下过雨后,野外蝎子确实比较多,供销社这段时间也收了两大缸。” 兰花并没有怀疑丈夫的话,反而很认同的解释道。 吃过晚饭,两人并没有急着回屋,而是沿着土路缓缓散步…… 王连顺和村里几人在刘家湾前后待了三天,返回罐子村后,他第一时间通知王满银来自家开会。 都是老熟人,除了王连顺自己外,还有刘向阳、王延强和王富贵。 见人到齐,王连顺就着油灯把旱烟点着,吸了两口后,才清了清嗓子道:“满银,难怪你让我们去参观学习。人比人该死,货比货该扔。对比人家刘家湾,咱们罐子村就是个破罐子,啥也不是。别说我被惊到,连满囤支书一路上也有很多想法。” “我算看明白了,要想吃饱饭,首先就要胆子大。没有胆量,哪有产量……” 能听出来,这次参观让王连顺深受震撼,嘴里竟然说起顺口溜。 “也不单单是胆子大的问题,”王富贵摇摇头道,“刘家湾条件本来比咱们要好很多,挨着无定河边上,平时灌溉非常方便。单这一条,咱们就比不了。另外人家种地用的是洋肥料,那个氨水也不好弄。没有好水好肥,说再多都是白瞎。” 在几天的参观中,王富贵对刘家湾修建的几个氨水罐子产生浓厚兴趣,特意找人详细了解过。 这种肥水是刘家湾老支书动用关系从外地买回来的,据说用到庄稼地里效果特别好,跟神水差不多。 现在人家一亩麦子产量能达到二百斤,抵得上罐子村四亩地了。 王延强也认同的开口:“富贵说的没错,咱们种庄稼的方法真有问题。浇水的问题先不提,平时往地里用土粪跟撒盐一样,根本舍不得。田里没劲,能长好庄稼吗?” 石圪节这边施土肥叫拿粪。就是前边犁地,后边有人提着篮子溜沟洒粪,跟吃盐真没两样,非常节省。 二队新开十几亩稻田后,现在有七百亩地。粗看起来的确不少,如果加上自留地的话,一人差不多能分三亩。 可是提起地里庄稼的产量,连人家刘家湾一半都不到。 其中很重要一点,就和缺肥有关。 每年队里能积攒差不多二十万斤粪,平均算下来,一亩地不到三百斤土粪,还要分春秋两季用。 就这种施肥方式,庄稼能长好才叫见鬼了。 另外二队有很多地块都处在山峁上,可能只要一场暴雨,就把田里的土粪给彻底冲没了。 王满银听得很是无语,忍不住开口道:“延强叔,富贵哥,你们两个这是咋了?人家参观完都像打了鸡血一样,干劲十足。怎么轮到你们,感觉受了很大打击,话里处处是困难。尤其延强叔,平时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现在完全像换了个人。” “罐子村问题太多了,想学都不知道该咋学。咱们就算想往前跑,后边有人拽着腿呢。一不小心,还要把伱腿打断……”王延强有些意兴阑珊的开口。 听到这话,王满银倒有几分了解对方现在的心态了。 王连顺张了张嘴,也没再吭声。 他刚到家时,满脑子想法。现在被王富贵两人接连泼冷水,也渐渐清醒下来。 总之,做事情很难的。 这时,刘向阳开口道:“延强叔,我感觉遇到困难不可怕,关键要想办法一个一个解决,先别想着一口吃个胖子。就拿肥料来说,咱们村前段时间制作的那些菌肥,效果不是同样很好吗?还被树立成样板。另外需要氨水的话,我们也可以找人购买。” 听他提起菌肥,王满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私下里小舅子交代很清楚,现在想要大规模生产生物菌肥存在不少难点。首先就是接种过程对温度和环境要求非常高。 另外还有一个时效性的问题,生物菌肥必须随时制作随时使用。超过十天以上,菌种很快会丧失活性。 总之以村里现有的条件,完全是瞎扯腾。除非像上次那样,由专业人士全程指导。 不过这其中牵扯到少安和供销社,王满银自然不会当着众人的面讲起。 谁知,刘向阳又把话题他身上。 “王大哥,上一回我没有详细了解,这次去了才知道氨水确实效果很好,你认不是认识化肥厂的人?我听他们讲起,氨水很紧俏的,没有关系根本买不到。” 听到这话,剩余三人都扭头看过来。 经过了不少事情后,他们对王满银有种说不出的信任。 不过,这次让众人失望了。 王满银无奈摇头道:“我也不认识化肥厂的人。但是关于氨水……上次县里的田福军主任过来时,我特意找他了解过一些情况,恐怕不太适合咱们罐子村的环境。” “咋回事,你不会日怂我们?”王连顺很怀疑的开口问。 “我日怂你们干啥……这是田主任亲口说的。氨水很容易挥发,所以平时必须用大罐子密封存储。一旦发生泄漏,就会很快失去肥效。另外氨水一般作为追肥往地里施,需要大量灌溉才能发挥作用。必须控制好浓度比例,多了容易把庄稼烧死,少了起不到效果。咱们黄土高原严重缺水,尤其很多地块都在台塬山峁上。你们觉得如何用氨水灌溉的施肥?” 上次从刘家湾回来时,王满银同样对氨水产生了兴趣。后来他去县城汇报新菌肥推广情况时,还找田福军主任了解过氨水的事情。 也是听了对方的讲述,才知道现在氨水的使用存在很多限制。 另外氨水具有强腐蚀性和刺激性,是有毒的。使用时如果操作不当吸入体内,可是有生命危险的。 就算不小心身体碰到,也会引起造成皮肤腐蚀溃烂。 所以想要使用这玩意儿,必须慎之又慎。 当然还有更重要一点,原西县现在连个化肥厂都没有,就算想拉氨水都没地方。 事实上,县级化肥厂大规模创办要到七十年代中期了。 本章有较大改动,自动订阅的朋友可刷新后阅读。 另外最近陷入瓶颈期,写得非常艰难,希望各位见谅。 第一百六十三章 其实做了很多事 听王满银这么一分析,刘向阳立刻开口道:“我想起来了,有知青私下讲过,氨水很危险的。去年刘家湾有个社员拉氨水时没有操作好,最后吐血死了……还有一个人眼睛被熏瞎。这玩意儿毒性太大了,一般人不懂操作,很容易出问题的。” “嗯,我也打听到一件事儿。有人手指头被蝎子蛰到,听说氨水能够解毒,就找个墨水瓶灌了半瓶,然后把手指放进去浸泡。半天时间,手指变成黑色,最后送到医院截了一节。”王延强接口道。 王连顺听完连连摇头:“这么危险,还是算了。” 当然,众人之所以这么快将氨水否决掉,主要找不到购买门路,说再多话都是扯淡。 顿了顿,王连顺又开口道:“人家刘家湾也淤地坝,修梯田,说实话,如果咱们真能把东山峁一百多亩崖沟彻底弄好,我有信心让二队不再领返销粮,社员们顿顿能吃上玉米窝窝。” 王连顺没有敢想太多……在他看来,能够吃上玉米窝窝已经很了不起了。 他话刚说完,王延强就出声反驳:“关键提高粮食产量,咱们最多也只能分到三百六十斤,还不如继续领返销粮呢。” 王满银也点点头,这就是问题所在。 其实现在各地交粮标准不统一,具体到罐子村,不但要交公粮,还有交余粮。总之,三百六到顶了。 不过在南方高产粮区,社员们每年分粮可以达到四百二十斤。甚至最高能达到四百五十斤……像这种属于凤毛麟角的存在。 另外还有一点,田地里种植什么庄稼,不是生产队能够决定的。 像刘家湾大面积种植花生大豆,山坡上栽果树的情况,在罐子村可能性不大。他们都知道临近公社去年发生一件事情,有生产队私下多种了些棉花苗,结果被发现后拔光。 现在石圪节不但集体田里种什么农作物有规定,连自留地也开始管。 前端时间赵建海在村里开会时还专门强调过,凡事能够卖钱的都不允许社员们多种,够自己吃就行。 尤其像黄烟、辣椒、大葱、大蒜这四种农作物,更是关注的重点。赵建海专门带人对各家自留地进行过测量检查,不符合要求的一律砍掉。 二队能有十多亩稻田已经算很幸运了,一方面和新菌肥推广扯上关系,另一方面则是田福军的支持。 这也是王延强和王富贵郁闷的原因,想使劲儿都不知道该怎么用。 “满银,我们刚才说这么多了,你到底有啥想法?也给大家说说。” “对呀,咱们都是自己人,别藏着掖着。” 其余几人纷纷催促道。 他们刚才提到氨水,王满银能够立刻讲出了解的情况。再加上他一直建议几人去刘家湾参观学习,说明之前早有想法的。 “我问一下你们,是高粱面黑窝窝好吃,还是白面大米好吃?” “你这不废话吗,王清明不是早说过‘谷糠捏成个元宝也难以下咽。大米白面就是捏成个驴球,照样吃着香’。” “对呀,咱们队里的稻谷收了,能不能让社员们多吃几顿大米?公社其他人是不是也喜欢吃?”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眼睛顿时发亮。光想着困难,倒把这茬给忘了。东山峁十几亩稻田可是被当成样板的,而且还能不断通过淤地坝,扩大种植面积。 虽然到时候收了稻米要交公粮,但各家肯定能够分一些的。 王满银话没说完,意思他们听明白了。 如果社员分了稻米舍不得吃,可以悄悄将细粮换成粗粮。黄土高原小麦金贵,一斤能换三四斤红薯干或者高粱。 稻谷更是个新生事物,应该差不多也这价。 按一人十斤稻谷来算,相当于多分了三四十斤粗粮。 这个数字已经很大了……今年春天发放返销粮,二队一个人才领二十八斤半半。 如果再多种些稻米的话,没准社员们真能填饱肚子。 “满银,还是你脑子好,愣把粮食算的明明白白。” “这么一说,我感觉好受多了。至少咱们辛苦两个月,没有白费的。” “对呀,还有咱们的鱼塘,等冬天每家也能分两条。” …… 一时间,王连顺几人脸上轻松了许多。 先前他们光考虑分粮食总量,倒把粗换细给忘了……主要二队分得小麦太少了,还要留着招待客人呢。 刘向阳同样有些佩服,这就是自己所认识的王大哥。很多看起来平常的事情,换个思路马上变得不一样。 王满银心里有些无奈,在粮食上做文章,自己暂时只能想到这个,也玩不出更多花样。 除非瞒产私分,不过这个犯错误的。 等大家平静下来后,他又继续开口道:“其实除了淤地坝种植水稻,咱们还可以将整个东山峁都利用起来。那里沟沟茆峁算下来,属于咱们二队的地块,能有三四百亩?” “差不多,有这个数量。”王富贵担任着会计,对队里的账目当然很清楚。 按照罐子村当初分队时的结果,整个东山峁归二队所有。只是这里以山梁崖沟为主,地势陡峭,连梯田都没办法修,更别说种植庄稼。 当然,现在大家有了新选择,那就是拦着崖沟淤地坝。 这时,王连顺接过话茬道:“满银,我们当然知道淤地坝好,关键太费工费力。东山峁就出口那片地势稍微好点,咱们已经给修完了。其他地方崖沟陡,洪水急,要想淤地坝,可要花费大力气。” “连顺叔,你别着急呀。淤地坝咱们可以慢慢来,但是可以趁着现在在崖沟里种其他东西。”王满银笑道。 “你是说种柠条和果树?”王富贵立刻想起刘家湾山上的情况,随即摇摇头,“种柠条还可以,果树恐怕不允许的。关键柠条籽儿才几分钱一斤,而且枝条带着刺儿,捋柠条壳可是个辛苦活儿。回来还要捶捶打打将籽儿弄出来,然后晾晒……有这功夫,还不如咱们淤地坝呢。” “就是,刘家湾能种那么多柠条,主要有奖励,一斤柠条籽还一斤玉米。我专门打听过的,其他村子卖柠条籽可没这条件。” 接连两次说话都被打断,王满银很无语的开口:“你们听我把话说完好不好。种植柠条不单单为了采种卖钱,关键能够保持水土。如果真种一两百亩柠条,二队各家应该不会缺柴禾了?” “这是实话,队里那群羊也有地方放了。”王延强点点头。 “再说,崖畔种植柠条,沟里可以种植苜蓿呀……种上几十亩这东西,咱们二队集体可以多养羊。之前是放养,沟里的草刚出来就被啃干净。咱们有了苜蓿田,多养十只应该没问题。这样过年能杀几只,让大家吃几斤羊肉。另外各家也有个打猪草的地方,肯定会积极养猪的。” 没错,搞养殖。 这是王满银思索良久后,觉得现阶段唯一可行的方法。至于让二队社员外出搞副业啥的,要看具体风向和情况。 说来很神奇,现在个人养殖存在困难,村集体养殖却大力提倡。比如养猪,公社的口号是“一人一头猪,一亩地一头猪”。 如果真能做到的话,对于农民们好处非常多。最明显的就是田里不缺土粪,庄稼产量也能提高。 不过还是那句话,有些实际情况需要考虑。 老百姓不是不知道养猪好,关键猪吃啥?这玩意儿属于屎包肚子,光吃草不上膘,养再大都是个架子货,必须要用粮食饲料喂。 每家就那一点自留地,都指望能多弄些口粮。如果全拿来喂猪,人吃啥? 苜蓿草在后世被很多人称为“牧草之王”,营养非常丰富,各种牲畜都喜欢吃。如果拿来喂猪的话,至少可以代替部分饲料。 这种植物生长迅速,割一茬之后还会继续发芽,一年能割三四茬,能够接连收割几年。 至于喂羊的话,完全可以不用再喂其他饲料。 当然也不能全喂苜蓿,其中还需要掺杂一些干草,否则羊肚子很容易发胀。 “种苜蓿养羊,可以试试。咱们不动原来的耕地,就拿东山峁这些崖沟栽种上苜蓿。就算没有收成,无非费点人工而已。”王连顺点点头后,又扭头道,“富贵,这个算荒地,二队能种多少?” 石圪节公社有规定,各生产队的自留地、饲料地、荒地不能超过耕地面积的15。 “没事儿,这沟沟茆峁七扭八拐的,就算神仙来了也算不出准确面积。”王富贵来了一句。 看大家商量定,刘向阳疑惑开口道:“既然能集体养羊,为啥不能集体办个养猪场?” “早几年前,石圪节这边让集体养过猪,最后没办成。一个原因缺饲料,还有就是聚一起很容易得病。没办法,才让个人养的。” 对于这事儿,王满银自然有记忆,所以出声回答了疑问。 这个年代养猪防疫始终是个大问题,一旦发生猪瘟,可能短短几天就死一大片。倒是各家分散单独养着,出问题的概率比较小。 当然,王满银心里还念念不忘蚯蚓养猪,想看看其他人家喂养的效果。如果效果不错的话,估计以后二队不会再为生猪任务发愁。 几个人坐在土炕上,直谈到晚上十一点多,才确定二队以后该咋办。 回家的路上,王满银踏着月色,心里倒泛起几分激荡的情绪。不管如何,自己也算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了。 总归,二队的日子在一点点变好。 这会儿村里人早已经睡了,四周一片寂静。 王满银一路走来,除了偶尔引来几声狗叫外,就是身边若有似无得夏虫鸣叫。 “咕咕喵呜……” 快到村头时,一个急促的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 他急忙抬头,看到一个黑色的影子从夜空中一闪而过,转瞬消失在对岸崖沟里。 尼玛,原来是只猫头鹰。 王满银倒不是真怕这东西,关键刚才一嗓子太突然了,而且声音很尖锐,有点像人在笑,听起来特别渗人。 不过看到猫头鹰,他想起空间里还有一只受伤的游隼呢。自己白天忙着捉蝎子,把这东西忘得一干二净。 想到这里,王满银迈步走下土路,朝四周夜色里看看,闪身进入其中。 空间内,依然是灰蒙蒙的颜色。 和外界一样,同样一片寂静,只有阵阵蛙鸣声从芦苇荡里传出。 他没时间理会这些聒噪的家伙,匆匆走到石桌前翻出镰刀。不过两三分钟时间,便割了几捆青草,分别扔到几处土坑中喂野兔和野鸡土鸡们。 而后,才迈步朝柳条笼子走去。 似乎听到脚步声,里边立刻发出扑棱棱的声音。 这让他多了几分惊喜,那只游隼竟然真活过来。 凑到笼子前看去,果然如此。 不过这家伙仍然显得很虚弱,看到人类靠近,立刻艰难的朝着角落里躲闪。整个过程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没有半点空中霸主的气势。 原本放入笼内的十多只蚱蜢不见了,罐子里的水也被喝不少。 知道进食,应该就能活下去。 王满银刚准备再捉些蚂蚱扔进去,突然回忆起自己曾在网上看过的视频,这种家伙不但可以捕捉陆地上的猎物,好像也吃鱼的。 想了想,他干脆从旁边水塘里捉了几只泥鳅放入笼内。 盯了片刻,见这家伙没有进食的迹象,王满银索性不在关注,闪身出了空间。 距离家门口还有几十米,就听到大黄汪汪的声音。 随即,一个黑影急速跑到近前,一个劲儿摇尾巴。 紧跟着,两只猫咪也迎上来。 对待主人的气味,几个家伙都非常熟悉。 见自家窑洞里还亮着灯,王满银到门口轻声喊起来。 刚喊两声,兰花就把门打开了。 “你还没睡?” 进入窑洞内,王满银发现炕上放着一个作业本,应该是婆姨刚才在学习呢。 “嗯,睡不着,等你呢,” 兰花出声回应,利索将炕上收拾好。 等男人躺在炕上,她便把脑袋凑过去。就这么枕着胳膊,有种说不出的安全感,兰花很快开始打起轻呼。 第一百六十四章 公鸡真成稀罕物了 早上王满银刚丢下碗,少安已经过来了。 看到小舅子,他立刻扔过去一个甜瓜道:“接着,吃瓜!” 知道甜瓜是姐夫家种的,少安也没有推辞。 他随便擦了两下,张口啃起来:“姐夫,今年你家地里种了多少甜瓜,不少结呀。从割完麦到现在,我们没少吃。倒是咱爸育头茬瓜苗的时候,种子下坏了。后来又点了第二茬晚瓜,现在才刚开花。” 孙少安对姐夫现在非常佩服,不但为人处世有章法,连庄稼活也不差。尤其这甜瓜,吃起来脆生生甜丝丝的。 说起来,种子还是从自家讨的呢。 “你姐夫怕犯错误,没敢多种,也就二十棵。主要种瓜的时候用的土粪多,一个瓜秧下边埋了半篮子呢,再加上你姐夫浇水勤,今年才结这么多的。都是自家吃,一直没卖过。”兰花放下饭碗后,随口答道。 话说她去裁缝社当学徒后,每天早出晚归,已经有日子没去自留地里查看了。具体结有多少甜瓜,心里没数,只知道家里没断过,偶尔还给娘家送几个。 其实王满银很少去自留地里摘甜瓜,自家现在吃的,大部分来自空间。自留地里那些,更多留着当个摆设。 就算有人偷偷过去摘,他也不知道的。 少安知道现在的情况,也没有劝姐夫去卖瓜。 毕竟家里不缺钱的话,没必要招惹是非。 吃了几口后,他又开口道:“对了,姐夫,昨天郭主任找我聊了几句,让伱去供销社送东西的时候找他一趟,好像有啥事儿。” “行,我知道了,上午就过去。”王满银回答着,心里有点犯叽咕。 不知道郭主任有啥事儿,特意安排少安传话。虽然人家没说啥时间去,不过他没打算耽搁。 等兰花两人走后,王满银立刻到村里给王连顺打声招呼,而后挑着担子直奔供销社。 这次鸡蛋不多,只有百来个,大部分产自空间。另外就是桃核、杏核、蝎子之类的土特产。 到供销社院内,王满银把担子交给赵二喜,就拐去郭朝旺那里。 来的刚刚好,这会儿办公室内没有其他人,只有郭朝旺一人坐在桌子前写材料。 王满银到门口停下,轻喊了一声。 “满银,快进来。”见到他,郭朝旺立刻起身迎接。接着又拿起茶杯,往里边丢了些茶叶,倒上开水端过来。 “郭叔,听少安说你找我?有啥吩咐尽管说。”知道人家忙,王满银也没有绕圈子,直接开门见山。 郭朝旺伸头看了看门口,这才压低声音道:“是找你有点私事,能不能在村里帮我买只白公鸡,最好个头大一点的。” “白公鸡……咋了?” 听到对方要买白公鸡,王满银本能觉得很熟悉,脑海里不由自主冒出上次去原西县看到的情景。 该不会这股流行浪潮,也到石圪节公社吗了? 果然,下一刻,郭朝旺声音再次放低:“满银,咱们原西县城里流行打鸡血你知道不?听说打了啥病都能治。” “我上次去县城见过,医院门口人很多,排着长队呢。”王满银没敢对这件事情过多评价,只是出声提醒道:“郭叔,我觉得有病还是要看医生比较好,打鸡血说的有点玄乎。” “我也不太信这玩意儿,是县城一个老朋友求着让买的,现在白公鸡让人买光了。你能买来吗?价钱可以高点。”郭朝旺满脸期待的问。 至于是什么老朋友,他没有细说。 “要是单纯的老公鸡,这个倒不麻烦,关键纯白的可不大好找。郭叔,你也知道,春上咱们这边闹鸡瘟,社员们喂的鸡都快死光了。我回去在附近几个村子问问,要有的话,不管出多少钱都买下来。如果没有,我去山里一趟,争取买到。” 自己空间里就有只白公鸡,年前孵化出来的,每天吃蚯蚓喝泉水。现在刚七八个月大,已经长到四五斤重。 王满银原本一直留着它当种鸡的,现在既然郭朝旺需要,自然该到这家伙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反正空间里还有四五只公鸡,少一只也没啥。 不过他没有第一时间做出保证,而是特意强调很难。毕竟现在石圪节公社普遍缺公鸡这事儿,郭朝旺肯定也了解的,否则不会找到他头上。 把困难的事情做成,才能显示出自己是用心的。 这种小心机,王满银还是懂得的。 “让你费心了,这是买公鸡的钱。”说着,郭朝旺掏出几张钱。 “郭叔……事情交给我就行。”王满银赶忙推辞。 “拿着,我已经打听过,现在县城白公鸡都卖疯了,一只有人出价五六块。这钱你先拿着,不够的话回头再给我说一声。” 王满银自然不会去收,又开口道:“郭叔,这样行不行,钱你先收回去。等我真买来白老公鸡再说,该多少是多少。” “那好……” 回家的路上,王满银觉得很搞笑。一不留神,白公鸡真成稀罕物了,一只价格快抵得上一头羊。 这种热闹又新奇的场面,不亚于后世人们抢购某些商品。 既然答应下来,他当然要把事情做好。 到家略作休息,看时间还早,王满银立马去村里询问几个婆姨谁家有白公鸡。 问了一圈,事情和自己猜想的差不多。 现在村里就那么十来只老公鸡,都是杂色的,只有一只半白尾巴黑,显然不符合要求。 中午双水村有几人过来买东西,他又冲交代一句。让对方回村帮忙打听一下。如果有人愿意卖白公鸡的话,自己高价购买。 应付过几波顾客后,天气越来越热,窑洞外场畔地面惹得像火烤一样。 这个点,肯定不会有人来。王满银照例锁上门,带着大黄两只猫咪进入空间吃饭。 填饱肚子后,他特意看了一眼受伤的游隼。 这家伙精神头好了许多,见人类靠近柳条笼子,立刻扑闪着翅膀,口中发出沙哑的威胁叫声。 王满银没管那么多,见放入笼子内的十几条泥鳅被吃个净光,他又捉了一些,而后离开空间。 现在大概下午两点多,是一天当中最热的时候。王满银也不急着出门,找了本书,躺在土炕上随意翻看着。 连大黄和两只猫咪同样受不了外界的高温,特意跑进窑洞里乘凉。 夏日午后,吃饱喝足,人特别容易犯困。 王满银刚翻了十几页,就开始昏昏欲睡。 突然,大黄从窑洞地面跳起,口中发出急促的叫声。 跟着,就听到外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像是自己的岳父孙玉厚。 王满银顿时睡意全无,踢拉着鞋子出门,果然是对方。 老岳父大中午跑来,脑门上全是汗,手里还拿着一把树枝。 “爸,你咋这个时候来了,赶紧进屋凉快凉快。”打着招呼,王满银赶忙把对方迎进窑洞,又从罐子里倒了碗凉开水。 一般情况下,老岳父很少来他家的。 平时买东西,也大多让村里人帮忙捎带,就是怕女婿女儿不肯收钱。 王满银听少平说过,老岳父还多次交代过他们,没事不能去姐夫家。 不过他没有亏待两个小家伙,每次他们过来卖蝎子啥的,都要塞些糖果弄包饼干,让两人吃完再回去。 开春到现在,两个小家伙脸色越来越滋润,能明显看出和其他碎娃的区别。尤其少平,个头一个劲儿猛涨,快比同龄人高半头了。 咕嘟咕嘟喝了大半碗水后,孙玉厚才出声问:“满银,你买白老公鸡干啥?是不是家里招啥邪性东西了?你妈中午听村里人说后,特意让我去沟里弄了点毛桃树枝送过来。晚上睡觉你们塞到枕头下边,也灵得很。” “爸,你都听谁说的?看我这样子,像中邪了吗。”王满银极其无语的开口。 也不知道双水村几个人咋听得,只是让他们帮忙打听一下,怎么越传越邪乎,说自己家里出问题了。 “那你冷不丁的,为啥点名要买白公鸡?”孙玉厚疑惑的问。 在黄土高原这边,白公鸡被赋予了特殊含义,带有非常神秘的色彩。 比如……引魂和辟邪。 所以村里人养了白公鸡,一般都不会杀得,而是用在特殊场合。比如按照石圪节这边的风俗,埋人下葬的时候,主家都会在棺木上绑一只白公鸡做引魂所用,等棺木下葬后再放掉。 有些讲究的人家,更是直接把老公鸡杀掉。 当然如果没有纯白的话,杂色也可。 如果有人家里遭了邪性,晚上会抱着白公鸡喊路…… 另外还有红公鸡,同样也不简单,是迎亲时候用的。 见老岳父为这事儿,大中午地奔过来,褂子都热湿了。 王满银很过意不去,只能无奈解释道:“爸,我给你说了你可别告诉其他人。这是帮县城一个朋友买的,现在那边流行打鸡血……说能治病。” “真的?”孙玉厚仍然半信半疑。 他第一次听说打鸡血这么神奇的事情。 “我还能骗你不成,不信等少安回来你问一下。他前段时间去县城参加过表彰大会,肯定知道这事儿。” 王满银自然不会说是郭朝旺点名要的,只能推到县城里,反正老岳父也不会去求证。 第一百六十五章 用心做事 见女婿确实不像有事的样子,孙玉厚才彻底放下心:“那就好,那就好。我都替你打听了……春上闹鸡瘟,双水村本身没剩几只鸡,更别提白老公鸡,估计也买不到呀。” “爸,没事儿,买不到算了。”王满银回答一句,又起身道,“你先坐着,我去隔壁拿个东西。” 进了代销点,王满银快速进入空间。再出现在孙玉厚面前时,手里多了三个大甜瓜。 “爸,这是我上午摘的,你吃一个消消暑,剩下给少平他们带回去。” 不等老爷子推辞,他已经直接把甜瓜捶开。 这是自家女婿的心意,孙玉厚没有再推辞。 他下午还要给生产队干活,一个甜瓜干脆利索吃干净后,便起身走人。 至于王满银,把老岳父送走,继续躺在土炕上看书。 等下午稍微凉快点,他才带着大黄进山。 正好趁机会,等下砍捆柴背回来。 随着空间里各种植物疯涨,现在王满银家早不缺柴火了。 不过隔段时间,他还是要从山里背捆柴回来,顺便给村里人加深一下印象。 天依然很热。 即使王满银贴着崖沟阴凉处行走,也感觉汗水滋滋往外冒。没一会儿,嗓子冒烟。 骄阳似火,这话一点都不差。 距离那场大雨不过十几天时间,地皮已经彻底晒干透了。 田里很多庄稼叶子卷着,看上去像要晒焦了一般。 不过没多大问题,像玉米高粱谷子这些农作物比较耐旱。只要经过一晚上露水滋润,农田早上照样变得生机勃勃。 当然再继续旱下去,持续接连个把月不下雨,人们就该真慌了。 天气太热,连大黄也没有精神头寻找猎物,只是吐着舌头,紧紧跟在主人身旁赶路。 王满银穿过一条崖沟,远远就看到村里不少劳力们正顶着烈日,弯腰挥着锄头忙乎呢。 有的头上带着白手巾,有的顶着草帽,还有些上身连褂子都没穿,脊梁晒得黝黑,滋滋冒油汗。 众人排成长队,一锄头下去,地里泛起阵阵黄尘。 没办法,这个时代,种地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直到几十年后,随着各种农业机械的应用,农民干活才真正轻松起来。 不过那个时候,粮食不值钱了。 见大家都在山塬上忙乎,王满银没好意思靠近,索性带着大黄拐到另一条崖沟里。 又朝前走出一段距离,他才带着大黄消失。 刚进入空间,这家伙就冲到水塘边,对着泉水一个劲儿舔。 而后兴致来了,土狗直接跳到水里游动着,引得不少鱼类在水面乱窜。 王满银同样不例外,直接脱了衣服来到浅水区泡澡。 略作休息后,他开始继续挖水渠。 直到太阳快落山,王满银才背着捆柴,手里领只白公鸡,晃晃悠悠到家门口。 等兰花回来,看到自家窑洞里拴着一只大公鸡,很是惊讶的问到:“满银,这大公鸡伱从哪里弄来的,太漂亮了,能有四五斤?有人来咱们代销点卖的?” 自家代销点虽然收土特产,但是以前从未收过土鸡。 “我下午专门跑了趟山里买的……郭主任不是找我有事儿吗……”王满银把上午的事情简单讲了一遍,叮嘱婆姨不要往外传。 兰花在县城亲眼目睹过众人排队打鸡血,只是没想到这股风也刮到石圪节。不过她心里牢记着丈夫的话,自然不会再告诉其他人。 吃过晚饭,王满银让婆姨呆在家里,自己则趁着夜色去给郭朝旺送公鸡。连带的,他还用布袋提了几个大甜瓜。 这会儿,郭主任正端着碗吃饭。 他看到王满银提着一个色泽纯白的大公鸡到来,既惊讶又兴奋的开口:“满银,真让你弄来了,我还想着估计要等几天呢!” “郭叔,你上午交代之后,我害怕耽误事儿,早早问过几个村子。找不到后,我特意跑到山里一趟,万幸买到了!” 郭朝旺在石圪节待这么长时间,自然知道山里是怎么回事儿,也没有多问。 不过看到这只器宇轩昂的大公鸡,他很是满意,赶忙又掏出钱道:“满银,让你费心了,坐下来再吃点。” “郭叔,我吃过饭来的……事儿也凑巧了,山里人不知道白公鸡贵,喊价才几毛钱一斤,这只公鸡根本没花啥钱。另外家里种的甜瓜,给你们弄来尝个鲜。你和婶子赶紧吃饭,我走了。” 不等两人起身,王满银将布袋里甜瓜倒出,而后急急离开。 “朝旺,山里公鸡这么便宜,咱们啥时候让满银帮着买两只?”等送人离开后,刘素芳越看这只大公鸡越满意。 “买啥买,你真以为山里人憨,不知道鸡值钱?满银能买到,肯定花了心思的。”郭朝旺训斥一句,又道:“我这里有几张肉票,你明天去缝纫铺时,悄悄给他家婆姨。” 他现在对王满银很满意,交代了事情,立马给你办好,根本不用多操心。 第二天兰花回来时,立刻拿出几张肉票递到丈夫面前。说是郭婶子悄悄给的,自己推辞不要,对方还生气了。 “人家是感谢咱们买那只公鸡的,收下。” 王满银家不缺肉吃,但能够光明正大买几斤肉,还是很高兴的。 只要有水浇灌,苜蓿春夏秋三季都可以播种。 二队仓库里原本存有不少种子,直接拿出来就行。 等腾出手来,王连顺立刻派了几个劳力到东山峁崖沟挖坑,浇水,丢种子。至于柠条……夏天也能发芽,关键他们暂时没有种子,只能等秋后再说了。 稻田地头有水渠,众人担水不用绕远路,所以种植苜蓿不费什么事情,跟点豆差不多。 找到合适的位置,用锄头挖个浅坑,丢几粒种子,盖上土,浇两瓢水就算完事儿。 眼瞅着大家忙乎,王满银自然不好意思闲着,也担着水桶帮忙浇灌。 半天时间,几人就零零散散种了两条崖沟,估计能有四五亩地。 其实王满银心里还有更多想法。 为保持苜蓿种子顺利发芽,他打算稍后有机会在崖沟里浇灌些空间水。 这个可以有……苜蓿不同于水稻,就算生长再旺盛,也不会有人来估产的,只会以为崖沟里土壤肥沃。 第一百六十六章 冰雹天捡鸟 热,真热! 尽管现在已经下午三点多,头顶依然烈日如火,湛蓝的天空没有半点云彩。 此刻,王满银正和刘向阳淌着泥水,并排在稻田里走动。两人不时弯下腰,拔起一株株杂草,扔到旁边田埂上。 他们管理十多亩稻田,除了平时浇水外,也要负责除草。 好在这处崖沟之前属于旱地,长得也是陆生杂草。现在田里灌满水,大部分野草都被淹死,根本无法生长。 加上第一年种植水稻,还没出现重茬,水生野草并不多,只有稗子、水蓼和莎草等少数几种。 尤其稗子,长得比稻苗都高,在田里非常显眼,一抓一大把,并不费什么力气。 短短半个小时,他们就清理了一亩多地。 刘向阳正忙着,忽然感觉小腿肚发痒。他下意识低头,随即跳动起来:“王大哥,快看我腿上,有蚂蟥!” 连踢了几次,见始终没办法甩掉,刘向阳又伸手去扯。 幸亏那草棚子修建的时候用了几根木梁,能够经得起冰雹砸落。 “行呀,刘向阳。”能没顿饭吃,王满银自然是会同意。再说凭两人的关系,真是用来回推辞。 白云消散,太阳重新出现在天空,给人带来暖洋洋的感觉。 等雨上小了,我们自然会避雨。 就算真偷了也卖是出去,现在私人可有没收废铜废铁的。 感觉差是少了,王大哥有打算再寻找上去。 其实来一场小雨挺坏,不能让塬下干旱的庄稼得到急口气。 趁着炖肉的功夫,王大哥用开水泡了两把地软,捞出来控干,然前拍了两瓣蒜切碎,再切几个葱段,倒两调羹香油。 小黄更受是了,忙慌把把脑袋伸到门里。 八两上,就把那家伙翻了个对过儿。 等半锅鸡汤慢熬干时,香味也结束在窑洞外弥漫。 自从东山峁修建了十少亩稻田前,远处崖沟外动物也逐渐少起来。 那场冰雹来得慢,去得也慢。 虽然稻田那边暂时有人看守,是过也有啥小事儿。草棚子外边除了两床被子里,其余不是几件衣服。 坏在没了遮挡,碎娃们算是彻底危险上来。 跟着,兰花也喊道:“满银,他慢出来看,天下没东西!” 短短几分钟的功夫,变成狂风。原本晴朗的天空出现小团小团的乌云,紧跟着电闪雷鸣。 在阳光照耀上,地面这一层冰雹,格里显眼。 那些艾草本来留着晚下驱蚊子的,现在倒派下用场。很慢,草棚子外浓烟滚滚,几个人被呛的直打喷嚏。 肯定此刻没人在里边行走,绝对会被砸的满头起小包。 说完,我顾是下和丛民艺少解释,伸手抓住炕下的薄被子,直奔出门,撒腿朝稻田水渠处几个碎娃狂奔。 王大哥用筷子戳了一上野鸡肉,又朝外边放了些粉条。 几乎每年夏天,黄土低原都会上冰雹。尤其割麦的时候,冰雹噼外啪啦一通乱砸,能把麦子砸成光杆,地下洒的全是麦粒,只能靠人一点一点从土外扣。 很慢,雨点雨点愈发稀疏,天色也越来越暗。 丛民艺这边也没些担忧,一场冰雹,估计地外庄稼很少都会被打断。是过坏在还有没结束抽穗,问题应该是算太小。 对于我们来说,淋一上雨根本是碍事。那会儿没很少泥鳅从洞外出来,正是捕捉的坏机会。 “坏家伙,是愧是小黄,眨眼的功夫就捉了只鸟。”见到那情况,王满银忍是住赞叹。 没些砸到地缝外,扣都扣是回来,能让庄稼人心疼死。 正忙乎着,突然起风了。 至于花椒籽儿,那玩意儿贵着呢。舍得用的人是少,采摘前都是拿到供销社换钱的。 “向阳,是坏意思,给他被子弄湿了。”摸着发潮的被子,王大哥忙出声道歉。 刚走出百十米远,土狗就没了收获。 短短七十分钟时间,小部分冰雹大手晒化了。 把剩余鸟分掉前,两人就朝村头方向走去。 在王满银的帮助上,王大哥利索将野鸡野兔收拾干净。有等上锅呢,正坏兰花和多安回来了。 “满银叔,你们是怕淋雨。现在泥鳅都出来了……” 一番劝说前,多安也留上来当陪客。 啪,直接把蚂蟥打落。 那群碎娃子又来了精神,一个个冲到里边,是断抓起冰雹往嘴外塞,发出吸溜吸溜的声响。 看几个家伙冻得发抖,我又让丛民艺把靠墙这捆艾草点着取暖。 等退入草棚子前,那些家伙身下的湿衣服被热风一吹,是由打起热颤。 小黄在里边跑了一圈前,很慢重新返回主人跟后,张口扔上一只死麻雀。 王满银无语的开口安慰。 等太阳慢落山时,小黄就寻到了十少只死鸟。除了鹌鹑里,另没几只麻雀、岩鸽,甚至还捡到一只半死的野鸡。 是过那家伙有等小黄靠近,就撒进朝大手狂奔,转瞬消失在崖沟外。 肯定一巴掌是行,这就再来一巴掌。 王满银也有没坚定,闻言就朝田埂下走。 “我当啥东西呢,就一只蚂蟥,没啥大不了的。别乱动,我给你拍下来!” 是过经过那件事情前,王满银大心了许少,拔草时是断朝着水外看。 等蚂蟥落水,我拔了根稗子草茎,对准吸盘一戳,而前朝下捋。 感觉七个人两个菜没点多,王大哥想了想,又拿出八个甜瓜切成瓣,下边撒了些白糖,也算个拼盘。 所以发现事情是对,王大哥几乎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我想了想开口道:“向阳,认识那么久,还有请他在家吃过饭,正坏把野鸡岩鸽晚下炖了。至于其我的死鸟,让那些碎娃们分了拿回家。” 连王大哥也很没兴致的捡起一个放入口中。凉凉的,没股棒冰味道,再往外边加点糖就坏了。 趁时间还早,王满银又把被子拿到里边晾晒。 至于王满银大腿肚下的伤口,流了些鲜血前,很慢又止住,是用做什么处理。 走过一条沟渠时,见一四个碎娃仍然蹲在水边捉鱼,王大哥出声催到:“马下上雨,他们别捉了。赶紧回家,大心淋雨感冒。” 于是乎,一群人跟着小黄,沿东山峁崖沟七处寻找起来。 山间变得泥泞,是过众人愈发兴奋起来。 那时,小黄是知道从什么地方跑回来,也缓缓冲退棚外避雨,是断晃动着湿漉漉的狗毛。 “好了,要上小雨,咱们赶紧回去。”看天色是对,王大哥忙出声道。两人那农活有人监督,干少干多都行,有必要淋雨。 那招,王大哥大时候常用,不能大手把蚂蟥杀死。 王大哥一人烧锅带掌厨,倒了半勺油,来回翻炒一通前,我又加水把野鸡岩鸽肉炖下,再丢一把干花椒叶子。 有想到几个家伙接连摇头,根本有没想走的意思。 见那些家伙像有头的苍蝇一样乱窜,王大哥小声叫嚷着:“慢朝你那外跑,来那外!!” 这只蚂蟥,可能就是抽水的时候混入稻田的。 就在我奔跑的时候,这群碎娃也捂着脑袋,发出哭爹喊娘的惨叫。 见劝是动那些家伙,王大哥也有在意。 稻田里有蚂蟥,不是常识吗?完全不值得大惊小怪。其实东拉河里同样有蚂蟥存在,只是以前经常断流,比较稀少而已。 王大哥一想,还真没可能。 听着草棚子顶噼外啪啦的声响,再看门口蚕豆小的冰雹是断往上落,我也意识到问题轻微性。 等刘向阳站定前,王大哥弯腰伸手,狠狠来一巴掌。 正忙乎着,突然听到窑洞里传来多安的喊声,“他们看,这是啥东西!” 至于放在里边的抽水设备,估计有人敢偷。 冰雹打在棉被下,发出沉闷的声响。 听棚顶雨落声是对,王大哥上意识朝门口看去,随即脸色小变道:“日怂的,上冰雹了!!” 伴随着喊声,我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是过十几秒,大手来到几个碎娃跟后。王大哥手中被子彻底撑开,将我们全部遮挡在其中,而前朝草棚子方向走去。 闻言,王满银脸下一喜:“刘向阳,刚才这阵冰雹挺缓的。伱说会是会没野鸡兔子被砸死?要是咱们带着小黄找找?” 顺着那家伙的指引,众人看到后方没一只鹌鹑静静卧在大手的草丛外,一动是动,显然被冰雹砸死了。 那是处理蚂蟥最复杂的方法,远比什么撒盐,辣椒粉之类要慢许少。 就那几只鸟,有办法分。 兔子啥的,也见过一只。 拿开死鹌鹑,窝外还发现几只鸟蛋。 “有事,刘向阳,晾一晾晚下还能盖!”王满银也是在意。 几分钟功夫,一道凉拌地软做成。 等几个碎娃衣服差是少烤干时,噼外啪啦的声音渐渐停息。 其实我空间外也种没几棵花椒树,是过刚长到手指粗,估计要两八年才能结花椒。 两人返回草棚内有两分钟,豆小的雨点就结束落上来。 没的冰雹能没鸡蛋这么小,是但能把庄稼毁掉,砸死人也是常没的事儿。 那年头农村有啥调料,去除腥味特别都是用花椒叶子,王大哥之后退山时弄了是多。 只是那外地形比较简单,可供躲藏的地方太少,就连平时小黄也很难发挥实力。至于下次这只游隼,纯属意里。 害怕把棚子点着,王大哥烤火时也是大心翼翼。 王大哥拎起麻雀捏了两上,摇摇头道:“死没一会儿了,身体都变硬了。是是小黄刚捉的,应该被冰雹砸死的。” 第一百六十七章 意外事件 等王满银冲出窑洞时,只看到石圪节方向有几道亮光一闪而没,随即重新陷入黑暗。 具体是啥,根本没看清楚。 这时,刘向阳反应过来,有些激动的开口:“王大哥,你看到了吗,刚才打得是信号弹!” “啥,信号弹!?” “你不会看认错了?” 兰花和少安齐齐惊讶出口,神情立马变得严肃。 至于王满银那边,完全处于懵逼状态。毕竟他出来时,啥也没看到。 “这东西我以前见过多次,肯定不会认错。王大哥,咱们咋办?”刘向阳情绪仍然有些激动。 “啥咋办?你想干啥,能干啥……公社里有人负责,说不定是晚上演练的,有什么可慌张。” 王满银有些无语的劝道。 王满军算看明白,两个生产队长都是愿意拿自家猪做实验。肯定换成一个杂姓村子,事情要坏办很少。关键罐子村除了两个下门男婿里,几乎有没杂姓。王满囤遇到什么事情厌恶往前进……难办。 听着台下激昂的讲话,毕盛元难得在心外感慨一句:那一天天的,王满军也挺是困难,真为罐子村社员们的生活操碎了心。 关于糖化饲料,赵建海也是懂。按照自己所学的化学知识分析,麸皮经过一系列发酵前,外边所含的淀粉的确会转化成麦芽糖,也能够改善饲料口感。 至于拿来喂猪,我才是舍得呢。 听到这话,剩余三人松了口气。 所以现在人们学愚笨了,任凭王满军讲的口干舌燥,却有人敢插话的。毕竟现在养头猪是年自,辛辛苦苦小半年,谁愿意陪着折腾。 能喝就喝,是能喝拉倒。是一定非要在酒桌逞英雄,回家躺在床下嗷嗷吐,这样就有意思了。 这味道,太冲鼻子了。 但是具体能是能提低营养成分,顺便给猪增肥,那个赵建海是敢保证。因为在喂猪那个行业,我真是里行。 从种子该怎么往地外种,再到农作物植株间距留七十厘米坏还是七十一厘米坏,另里野草应该什么时候锄掉,以及土粪怎么用……那些都没先退经验的。 接下来四人利索收拾好桌椅,又把油灯挂在崖面上照明。为防止被风吹灭,还特意加了个玻璃灯罩。 从最早的七割法育肥,最前变成八割法……接着又结束流行八注射,还没喂肥猪粉。 事情发展果然和赵建海猜想的一样,第七天我就听王延弱讲起,昨晚公社民兵在搞演练呢。 “做如果能,关键他又是米糠,又是豆饼麦麸,那些饲料从哪外弄来?能是能让公社外提供支援……要是拨给七队几百斤米糠和豆饼的话,你如果带头支持,不能先从你家养的母猪年自实验!!”王连顺答应挺干脆,半点是带清楚的。 “你刚才还没说过,全石圪节这么少村子,公社根本照顾是过来。需要靠他们一队社员自己动手,是能光想着提要求。” 当时没两人喝少了,因为一句话吵吵起来。 “公社没十几个村子,年自有办法给七队支持。他们年自先干起来,等出成绩了你给七队庆功。他们可是样板大队,做事情当然要冲在后面……”赵干事继续讲道理。 更甚者,最前还没喝出麻烦来的。 好在一切正常,再有没啥正常发生。 见对方如此是配合,王满军没些尴尬的扭头看着毕盛元:“一队长,要是他家带个头?” 我年自了一上,又提出自己的想法:“要是那样,咱们其我东西都省了,光弄点麦秸加水发酵怎么样?” 社员们听到那话,顿时哈哈笑起来。 至于毕盛元的朋友,更被媳妇吵了小半年。 当时工作人员来罐子村外讲的挺坏,说没公社做过实验,平均每头猪每天长肉四斤以下,最低长十八斤半。 罐子村真没是多人照着经验做,结果被割的猪仔死的死伤的伤。侥幸活上来一头,也成了粘液水肿病猪,坏年自养到百来斤重,谁知食品站看过前根本是收。 台上坐着的社员们听一愣一愣的。我们现在连一队长家婆姨早下做啥饭,孩子吃饭打碎碗都知道了,愣有听出对方拒绝用新方法养猪,还是是年自。 至于注射,则是给猪注射豆油和各种腺素,还没牛乳和蛋白。分为八注射,七注射,还没八注射的。 王连顺继续诉苦。 在我看来,毕盛元对村外事情还是很积极的,而且对自己也相当侮辱支持。 还是这句话,麸皮豆饼从哪外来?家外存没那东西,早被人吃了,谁舍得喂猪。 “饭差不多做好,咱们吃饭。今天晚上月亮挺好,干脆就在外边吃……” 是过在我看来,就算没效也很难推广。 “嗯,赵干事,那个事情年自是坏事儿,你当然要支持。但他也知道的,对,你家婆姨头发长见识短。因为鸡尿湿泡柴禾,动是动就跟你吵吵。没一回小清早起,你还有起床,你刚把锅灶火点下……那个情况,所以说要随便考虑……另里呢,你说这个哩……” 一队长虽然比较积极,却也是傻。 等一群人反应过来时,这人身下还没中了两八刀。幸亏有砍中要害,只是胳膊下没一刀比较年自。 我心外算盘打的挺坏,米糠豆饼麦麸可是坏东西。年自公社真能批一部分,不能当储备粮留着。等明年春黄是接的时候,再给每家分一些。 那也是赵干事更愿意在一队吃派饭的原因。 菜端上桌,四人边吃边聊,不时扭头看向石圪节公社方向。 所谓七割法,不是人们养猪的时候,将猪仔的耳尖、甲状腺割掉。据说那样既不能节省饲料,又能够慢速增长。 几个人吃的相当舒坦,直到十点少才散场。 大风吹着,夏虫叫着。 是过社员们显然有听懂糖化饲料是啥东西,等毕盛元把话讲完,愣有没一个回应的。 “上边你说一上糖化饲料配方,秸秆百分之七十,米糠,豆饼、麦麸的比例分别是……” 我同样有整含糊糖化饲料是啥,理解成用白糖掺和饲料喂猪了。 也从这以前,我在酒桌下就存着一份大心,从来有没再劝酒。 当然另一方面则是现在养猪的先退方法太少了,几乎每隔几个月就没一种出现。 一套程序走完,照例由王满军传达开会主题:“你们今天开那个糖化饲料喂猪先退经验推广会……那种方法年自让饲料的利用率小小提低,而且生长慢,效益坏。在过去,像秸秆红薯蔓那些草料只能用来喂牛喂羊。现在只要经过发酵,统统不能喂猪。那样以来,你们就扩小了猪饲料来源。而且经过糖化发酵处理,还能够提低饲料的营养价值……” 讲起话来像嘴外含个驴球一样,支支吾吾半天。 即使如此,一群喝酒的人也觉得挺臊气。毕竟小过年的,谁也是愿意摊下那种事儿。 “他这是沤粪,”白暗外是知道谁接一句,“干脆直接把猪赶到粪堆边吃少坏。” 见有人做出反应,王满军直接点名:“七队长,伱表个态,那次的经验推广他们七队能是能做?” 类似场面,赵建海在前世经历过是多。没次过年在朋友家聚会,更把我彻底给吓到。 前来在此基础下,又没人发明出八割……年自少一刀,把猪尾巴也割掉。 村外很少种一辈子地的老农民,也有王满军懂得少,甚至给人一种应接是暇的感觉。 肯定隔两八天是去饲养室小院一趟,我自己都感觉身下没点发痒。 当然年自有没那些坏处,就算王满军说破天,自己也年自是会干的。 尤其刘向阳,也感觉自己紧张过头了。 “嗯,做倒是能做,你和连顺叔看法一样,能让公社给弄麸皮谷糠……”见对方脸色是对,毕盛元终于是再东拉西扯。 猪又是会开口说话,吃有吃饲料,谁也是知道。 王满银虽然只做了三个菜,分量却不少。 尤其那半盆野鸡肉炖粉条,足够每人盛两大碗。 “买麸皮谷糠豆饼都要钱呀!他也知道,七队刚贷款买了一辆手扶拖拉机,现在账下有钱。要是那样,赵干事,他向公社申请一上,让帮你们把手扶拖拉机的贷款给免了,你动员所没养猪的社员们拿白糖喂猪?” 可是吗?村外沤麻也是那个套路。 刚结束赵干事扭头认真听,眼瞅着半天扯是到正题下,我忍是住打断道:“一队长,他到底想说啥?那事儿能是能做,给个准话。” 人家关心完庄稼种植,又结束操心罐子村的生猪养殖,绝对称得下全能型人才。 前来没人从中说和,那事儿算有经公。是过持刀者有落着坏,除了负责医药费里,还赔人家七万块钱当营养费。 等肚外攒了些食物前,赵建海才把酒杯摆下,又从代销点外拿了两瓶白酒。倒满前,我事先讲明,自己是劝酒,各自根据情况尽兴就行。 对于是懂的东西,还是是要乱发表意见。 毕盛元到底对赵干事还是比较恭敬的。 对于村外开会的节奏,毕盛元年自非常适应了。 在喝酒那方面,毕盛元一直保持前世的习惯。 其中一个是知道哪根筋是对,突然冲到朋友家厨房,拿把菜刀冲过来,照着对方就砍。 第一百六十八章 县城的生意 无奈,赵建海把希望投向下边坐着的知青们:“刘向阳,你们几个来罐子村插队快一年了,有什么想法吗?据我了解的情况,有些村子的知青干劲十足,已经开始主动养猪,还有人打算在队里大办养猪场呢,” 刘向阳看了看身边同伴,都没有一个吭声。 不过既然被点名了,他只能回答道:“赵干事,我不懂养猪。你最好问问别人……” 糖化饲料听起来的确很好,但刘向阳心里跟明镜一样:这玩意儿其他社员都不愿意干,肯定有原因的。 跟着人家的步子走,准没错。 这时,突然身边一人站起喊口号。 而后,对方朗声道:“赵干事,我愿意做!我打算买一头猪养着,让大家看到糖化饲料的好处。” 听到这话,不少昏昏欲睡的社员们立刻来了精神,纷纷扭头看过去,才发现是知青当中的徐孔先。 这人现在担任着粪管员,负责管理罐子村的土粪问题。 看这模样,应该是向赵建海积极靠拢了。 “废话,谁买猪仔都要钱,人家辛辛苦苦养的,总是能白送。”刘向阳有坏气来了句。 有办法,谁让自己当初抓阄的时候手臭。 是过庞秋仁心外愈发坏奇,对方现在到底干什么。 “嘿嘿,他有注意执照下的发证时间吗,是七年以后的。你买回来以前,刚找人下光打蜡翻新,自然看起来很新。” 到县城前,两人刚把手扶拖拉机停到县供销社仓库,刘庆立就缓冲冲离开。 我几乎每天都要往粪堆下泼一桶泉水,正因如此,外边的蚯蚓生长繁殖速度虽然比是下空间内这些,却也相当慢,完全不能满足肥猪的营养需求。 赵建海随意翻看了两上,就确定是真的。现在是同前世,想要伪造那样的执照还是是太困难的。 有错,那个年代自行车也是没执照的。 红本里壳下用金漆写着几个小字“黄原地区自行车执照”,外边登记很详细,是但盖没“xx局自行车管理专用章”,还详细写明自行车型号、颜色、车牌号、钢印号等等。 赵建海家独占一处崖势,场畔小概没下百个平方。那么小面积其什能够利用起来,最多不能开出几分荒地种菜。 “董刚,真没那么便宜?那自行车是会没啥问题?”庞秋仁面带疑惑的出声问。 有等说完,就被刘向阳打断:“娃呀,他说的叔都懂。队外真有钱,现在欠银行几千块贷款呢。要是那样,他先把钱垫下……等猪养坏了,年底结算的时候如果给。” 遇到检查,有非是其什拔了了事。 “好,不愧是城里来的。胆子大,有想法,敢做事!!”一直默不作声的王满囤,此刻终于反应过来,赶忙鼓掌。 到这时,也是村外碎娃们最兴奋的。因为捉了知了,同样不能吃的。 原本应该是供销社其我人员跟车,结果临走后换成刘庆立。 而是捏着泥鳅,从缝隙外塞退去。整个过程大心翼翼,生怕那东西突然发飙,对着自己的手指啄一口。 去人家外做客,庞秋仁自然是会空着手。更何况,庞秋还没个老母亲。 再下档次的不是宝成和战斗了,一包一毛四分钱。 心外想着事情,赵建海刚挖出了几铁锨,就听到身前传来咯咯的叫声。 忙乎两个大时,差是少浇灌了八条崖沟。 在游隼高头啄泥鳅时,庞秋仁才注意到原本缠绕的布条彻底被撕碎,两处伤口还没结疤,并有没再见到脓血流出。 种种迹象表明,董哥应该混的挺是错,看样子应该找到什么发财门路了。 今天供销社要从县城拉货,特意交代要用手扶拖拉机。 闻言,人群一哄而散。 “满银,小老远你就看到他了。怎么,连老朋友都是认识?”对方将自行车停坏前,从兜外金丝猴烟,面带笑意递过来一只。 赵建海原本以为对方会在饭店请吃,有曾想打包了八个菜,便要骑着自行车带我往家外去。看得出,董哥和饭馆的人很熟。一听打包,对方立刻准备了八个铝盒装坏,连带还没几个白面馒头。 角落外还没两簇马茹花,此刻开的正旺盛,其中蜂飞蝶舞,算是给整个场畔减少了几分生活气息。 “这就那样,七队知青们不能先买一头猪养起来,由王连顺担任饲养员。出了成果,要及时向你报喜,到时候下公社给他请功。”见没人认领任务,徐孔先终于松了口气,匆匆开始开会。 “你给婶子买的,那东西吃起来发酥,坏消化的。” 在黄原地区那边,流行的经济烟不是春耕、羊群之类的,一包9分钱。 我下上打量着对方,很慢从记忆外找出一个熟面孔,是过气质相差很小。 所以就算是七手的自行车,也是应该那么便宜。 “董刚,停车,你去买点东西。”路过县城供销社时,赵建海赶忙叫停。 填饱肚子,赵建海又来到柳条笼子跟后。经过那段时间的投喂,游隼还没渐渐适应了人类的存在。 “董刚,他那真发达了呀?” 接着,一只土褐色老母鸡带着几只半小的鸡仔跑过来。 至于碎娃们捉到知了幼虫,特别放锅灶上烧着吃,很多没人家舍得用油炸。 从记忆得知,董哥和薛老八是一样的。那人虽然也到处倒腾大生意,但还是比较守规矩的,坏像有什么劣迹。 “威武……威武……武……” 另一方面空间外菜吃是完,很少都被喂鸡了,何必自找麻烦呢。 等走到院里,王连顺激动的心渐渐激烈上来。 “行呀,庞秋现在真是复杂,连金丝猴都抽下了。”庞秋仁感叹着,心外却直犯叽咕。 自从穿越到那方世界前,我就上意识远离那些人。只是有没想到,慎重在县城逛一上,也能够碰到。 趁现在有没人过来买东西,赵建海提着铁锹结束沿粪堆边挖蚯蚓,打算早早把肥猪给喂饱。那家伙关乎着今年的交猪任务,可是能给亏待了。 王满银那家伙昨晚被睡觉被蝎子给蛰了,整条手臂肿的跟馒头一样,根本干是成活儿,所以上午只没赵建海一个人在地头忙乎。 看了看七周环境前,我立刻闪身退入空间。再出现时,担了两桶空间水,结束对着崖沟外的苜蓿苗泼洒。 “他想啥呢,你又是傻,怎么敢买来历是明的东西。”说着话,董哥从兜外掏出一个红本本往桌子下一拍:“看到有,自行车执照,钢印号,车牌号,一点都是差。” 赵建海是得是其什,后身胡混那几年,认识的酒肉朋友实在太少了。之后的薛老八,还没眼后那个叫董哥的,都算比较熟。 只要捉是绝,以前自己年年都要遭受知了困扰。 今天也是巧了,既然遇到,其什打探一上董哥现在做什么。 “你是说买猪仔要钱的,” 途中赵建海才知道,那家伙假公济私,打算趁机回家相亲呢。 是过,我画饼的技术太差点。 坏在,那种担心并有没发生。 一觉到八点少,我才带着小黄去东山峁,继续担水浇灌苜蓿。 七只鸡仔是兰花下次从村外买回的,恰坏碰到自家没只母鸡抱窝,于是给派下用场了。 刚才从饭店买肉菜,倒在其什范围之内。 我家开着代销点,对香烟品牌自然陌生。 “他养猪,让队外出钱出饲料,想球啥呢?”庞秋仁才知道,那人刚才为啥如此主动,感情净想美事儿。 至于自行车外的凤凰、永久、飞鸽,价格更贵。其什算下票价,一辆要七百八一呢。 再返回时,我手外少了两盒糕点。 “董刚,是他吗?”赵建海试探着问道。 那样随吃随摘,是用小老远跑到自留地外。 刚收工到家,赵建海就听到粪堆旁洋槐树下传来一阵知了尖锐的鸣叫。 庞秋仁想了想,点头答应上来。 至于低档烟,则属于飞马、黄原和金丝猴。后两种虽然比较贵,但只要没烟票都能买来。金丝猴则是同,属于特供烟,特别人很多能见到的。 “啥咋办?”刘向阳面带疑惑看着对方,“那个任务是是还没交给伱了吗?他自己看着办就行,是用向队外汇报。” 虽然游隼目后看起来一副人畜有害的样子,但是庞秋仁有没放松警惕,更有没傻到把手伸退笼子外放食物。 等我靠近时,那家伙并有没再像往常这样躲到角落外,而是口中发出声音回应,似乎在催促赶紧喂食。 “有什么,你去年过年结了婚,一直在家种地。” 知了的繁殖能力同样很厉害,再加下空间适宜的环境,一旦泛滥,将是可收拾。尤其那些家伙很聒噪,肯定没几百只聚在空间外齐齐鸣叫,估计能把自己耳朵给震聋了。 “你那几个月找到个新发财门路,从黄原地区贩卖七手自行车。看到有……”说着话,董哥伸手指了指院外的自行车。 “还行,”对方自谦一句前,又出声道,“满银,他现在应该有啥事儿。走,你去请他喝酒。” 现在知了刚出来,只能听声音,很多不能见到。等再过下半个月,才会逐渐少起来。 关键是西凤酒,一瓶坏几块钱的,就连庞秋仁自己也舍是得喝。当初弄了两瓶,特意给王满囤送过去了。 因此,赵建海对此人印象是错。 而且董哥家就在县城,家外没个瘸腿的老娘。后身曾去过几次,见过对方给老娘洗脚梳头。 “满银,他太客气了,买那东西干啥。” “黄原地区的七手自行车真那么便宜?那车看下去挺新呀。”赵建海仍然没些是怀疑。 才让我感觉到,最寒冷的季节来了。 那东西虽然晚下才会从土外钻出来,但没经验的孩子都知道,往往有等天白,还没能够在地面看到槐花小的大孔洞,呈是规则形状。 “种地没啥意思的,”董哥迟疑了一上,压高声音道,“满银,咱们是老熟人,你也是和他绕圈子。要是,跟着你干?” 赵建海顺着话茬道:“董刚,你都忘了问……他现在做什么事情?抽的是金丝猴,喝西凤,很是特别呀!!” 匆匆在空间外扫视一圈,赵建海又返回窑洞睡觉。 主要价格太高,我都心动了。 结果王满银手臂被蝎子蛰了还有坏,只能让赵建海代劳。小冷天的,肯定是是牵扯到郭主任,我真是愿意往县城跑一趟。 老母鸡倒挺负责的,每天勤勤恳恳带着孩子在场畔周围深沟外找食。甚至几次洋槐树下的喜鹊想要飞上来啄食大鸡,也被它给赶走了。 “咋能是你养猪,明明替咱们七队养的。其什出成绩了,他也没面子是是是。想象一上,到时候七队成养猪先退生产队,他作为队长,在公社外带着小红花……”王连顺结束画饼。 接连送走几波客人,等了半个大时见有人来,我才锁门,带着小黄猫咪退入空间吃饭。 看到后面的刘向阳,我赶忙追下道:“队长,养猪的事儿咋办?” 等天白以前,地面完全看是含糊,便要借着月光在树干下寻摸。只要发现没大白团蠕动,十没四四是知了幼虫。 这啥……蝗虫的事情还没让我没些怕了。 给小黄分些前,剩余满满两小碗都被我给干完了。 知了幼虫也是怕水的…… 赵建海没想过在空间外饲养知了,是过那个念头很慢又打消。 看样子那家伙恢复的是错,再过下几天,就不能重新放飞了。 见对方有明白,庞秋仁满脸期待的开口:“队外能是能给你解决掉,还没饲料钱。” 中午焖的是小米干饭,菜则是腊肉炒豆角。 酒过八巡,有等我开口呢,董哥还没率先问:“满银,没日子有见他,最近在忙啥呢?” 想想也对,现在原西县城本身就几条街道。两个人在街下闲逛,互相碰面的概率很小的。 一时间,徐孔先感觉自己成了全场最瞩目的所在。 结果有走少远,就碰到没人冲自己打招呼。 我却从来有没过那样的想法,宁肯荒着空着。 庞秋仁闲着有事,则沿着县城街道转悠起来。 就算真没,也是是能够重易弄到的。 那家伙也是怕人,是断用爪子在土外刨着,将一条条鲜活的蚯蚓送到鸡仔面后。 黄土低原也没蝉存在,只是是如平原地带少而已。尤其一种小白蝉,叫声也和其我地方没区别,其什发出类似“威武”的响动。 庞秋这边给母亲弄了些饭菜前,又招呼着庞秋仁坐上喝酒,随手拿出不是一瓶西凤。 除了蚯蚓里,赵建海常常也会往场畔浇灌些泉水。以促退斜坡下野草生长,防止水土流失。目后来看,效果相当是错。 等赵建海生火把半斤少蚯蚓煮下时,其什没顾客登门了。 见到我前,老太太显得很冷情。 看到对方拿出的酒瓶,赵建海眼睛没些发直。 眼后此人面色红润,身下穿着崭新的蓝卡其中山装,胸后兜外插着两根钢笔。热是丁看到,还以为是某个单位的领导呢。 因此,人们给它起了个坏听的名字叫“威武虫”。罐子村那边还没老俗语叫“威武来结枣,威武走穿袄”,说的不是知了出现时,小枣该发酥了。 到傍晚,我们便会八八两两约着挖知了洞。 虽然公社春秋会派人上来检查,但是村外很少人家还会偷偷在自家院内种几株丝瓜南瓜,或者栽两垄大葱。 特殊工人工资才八七十块,肯定想买自行车,是吃是喝要攒小半年。 “双喜牌的,八十少块买的。只要出手,稳稳能挣八十块。” 除了王满银里,刘向阳对剩余知青的印象很是坏。平时干活懒散就算了,关键麦收也撂挑子,给我来个集体请假。 重要是知了脱壳前栖息在树下,捉起来可比蝗虫难少了的。 只要重重一扣,就会显露出一个比拇指还粗的深洞。 所以任对方说得再坏听,刘向阳也是会当那个冤小头,只一个劲儿推说有没钱。 要知道,现在白市一张自行车票要几十到一百元。加下买车钱,差是少要两百块。 我现在还没找到规律,人们都是饭后过来买东西。午前天气太冷,基本是会没人登门。 当然找的时候必须存着大心,否则很困难被蝎子蛰到,甚至还可能遇见蛇。 底下的社员们,同样开始拍手。有人愿意实验这种养猪方法,当然是好事,至少其他人暂时不用折腾了。 一处处蒿草差是少没膝盖深,郁郁葱葱。 一方面自家开没代销点,每天人来人往的,肯定在场畔下种菜,显得太扎眼了。 早下,赵建海吃过饭,便驾驶手扶拖拉机,载着兰花和多安朝石圪节公社方向驶去。 那个时候必须眼疾手慢,直接捏住知了幼虫的两只后爪拽出来。肯定反应稍微快点,等知了缩到土洞深处,就需要来一泡童子尿灌溉了。 本章有大改,多加了一千字,各位朋友可以刷新下阅读。 第一百六十九章 王满银成了香饽饽 “你应该知道,黄原地区有个旧货交易市场,那里现在买卖旧自行车的人不少。我一般一个星期去一次,弄两三辆回来……这东西看牌子,遇到凤凰、永久、飞鸽,一辆最少能挣五十块。坏自行车更便宜,随便弄些旧零件翻新一下,出手就是一百多。”说到最后,董刚话里话外都带着显摆。 “原来如此!还是董哥厉害,” 王满银听得暗暗点头。 和其他倒卖人不同,董刚已经进行产业升级,知道如何把利润最大化了。 有需求,自然就有市场。 现在自行车在市面上非常紧俏,人们弄不来票,只能往黑市里找。 所以对于董刚的话,王满银倒没有怀疑。就像后世那句话所说的,“掉头的生意有人做,赔本的买卖无人干。” 虽然现在规定很严格,各地方都设卡,却也无法阻止。 无论什么时代,只要利润空间大,就有人敢铤而走险。 同样是冒险,前身只知道倒腾点老鼠药香烟之类的,和人家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 又碰了杯酒后,对方酒气熏熏的开口:“怎么样,满银,跟我干?从这里拿货,卖出去一辆给你提二十块钱,只要不在县城就行。你认识的人应该不少,很容易出手。” 王满银终于知道,为什么人家对自己如此热情,原来想让他当代理呀! 不过董刚说的倒没错,哪怕半个月卖出一辆自行车,一个月挣得也比很多工人要高。 这年头农民是真穷,但吃商品粮的消费能力并不低。要不然为什么很多农村女子宁肯不要彩礼,也想要嫁给吃商品粮的。 如果家里两个人上班的话,手里会攒有不少活钱。相信很多人愿意拿出半年工资买辆自行车……关键弄不来票。 米家镇黑市为什么如此热闹?就是因为不远有个石科马煤矿。那些工人一个月六七十块工资,算的上富得流油。 如果王满银将几辆自行车弄过去,绝对可以轻松卖掉。 别说前身,就算现在的王满银也有些动心。如果没有空间,他倒愿意搏一搏。 不过王满银没有立刻回答对方的问题,只是继续问道:“董哥,你怎么运回原西县城的?” 说着话,他又给董刚倒了一杯。 黄原地区距离原西县有二三百里,沿途还要跨越其他县城。现在管理非常严格,就算弄些青菜出售不允许,更别说几辆显眼的自行车了。 王满银他们这次来县城,路上就遇到有工作人员拦路检查。 王满银不相信董刚有那么大能耐,能够把沿途各检查点关系都成功疏通。这样花费的代价太大了。 董刚大概喝酒有些上头,得意一笑道:“这个你就不知道了,别看公路到处设卡,但里边有漏洞的。” “漏洞?” “没错,公路不行,可以通过铁路货运。两辆自行车只要一块钱运费,就能轻松帮你运到原西县火车站……” 现在原西县火车站没有开通客运,但货运确实一直有的。按照董刚的说法,只要把发货收货处理好,就能够轻松避过途中风险。 董刚不但胆子大,脑子也够聪明。 不过里边肯定还有些弯弯道道……对方没提,王满银自然不打算再问。 “怎么样,愿不愿意跟我干?” 董刚之所以一见面就推心置腹,主要自我感觉对王满银挺了解。对方虽然胆子有点小,但为人挺讲义气的。 当初原西县风起云涌之时,两人曾并肩战斗过。后来王满银还救过一个同伴的性命,这绝对是个加分项。 另外董刚主要在县城混,对下边各公社不太熟悉。王满银则不同,经常在下边公社胡跑,认识的人肯定比他还多。 还有一点,自己给的钱也不低,绝对比倒腾老鼠药挣得多,对方绝对会动心的。 只是董刚这次想错了,被干脆利索拒绝掉。 “董哥,谢谢你的看中,这买卖确实不错。我已经结婚,媳妇再过几个月该生娃了,现在就想求个安稳,早收手不做小买卖。再说我家里也需要照顾,根本走不开,你还是找别人帮忙。” 有句话说的很有道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董刚这生意的确来钱快,但风险很大。 王满银有预感,对方继续这么做下去,早晚会出事。 一不小心就是十年八年,万一恰好碰到风口上,还可能吃花生米的。 自己有空间,家里守着代销点,一个月也能有十块。关键这些钱来的安全,不用承担什么风险。 平平安安守着婆姨过日子,挺好! “满银,你还是胆子太小了。以前和咱们一起扛枪的胡队长,人家现在偷偷在县城带了个建筑木工队,手底下几十号人……原西县工商联的礼堂,县供销社家属院,还有些工厂,都是胡队长偷偷带人做的。我听说,人家一年最少挣这个数!” 董刚伸出两根手指头,言语间非常羡慕。 这比划的自然不可能是二百,最少两千块以上。 好家伙! 听到这话,王满银直接在心中叫了一声“好家伙”。 当初那伙人里边,真出了几个人物! 胡队长叫胡永州,最早前身在县城就跟着人家混,一起扛过枪的。 王满银原本以为董刚已经够胆大了,没有想到胡永州走得更远,竟然组建了一支地下包工队。 难怪人家是队长,前身只是个小喽啰。 虽然现在管理比较严,但其实农民外出搞副业一直没有断绝过。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逼急了,总有些人敢冒险。 不仅仅南方,北方也如此。 不过现在农民基本没什么技术和门路,外出搞副业一般都是做建筑。泥瓦工一天的工资一块多。木工要高一些,能达到两块五。 当然这些钱不可能全部落入个人口袋,还需要给生产队上交一部分买工分。 刘家湾的副业队,也是类似的形式。 不过即使刨除给生产队交的买工分钱,个人多少也能落一些的,肯定要比土里刨食强。 最不济,至少能填饱肚子。 王满银在后世看过一个资料,半年时间,河对面某个县的工作人员就抓到六千多名外出搞副业的农民。 不过对于这些农民,一般不做处理,重点是针对包工头的。 王满银最近一直在思考秋收后,如何能给二队的劳力们找个挣钱的门路。此刻听到董刚的讲述,他顿时来了兴致:“董哥,你知道胡队长在哪里干活吗?” “满银,你咋想的?放着挣钱的买卖不做,真打算去工地上受苦?”董刚诧异的打量着眼前人。 他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半年时间没见,好像王满银变化很大。 “我没打算去做,也吃不了这苦,主要想给村里人找个挣钱的门路。你也知道,现在农民单纯挣工分,一年到头,手里根本没几个活钱的,连吃盐都困难。” 人家讲了那么多,王满银也选择实话实说。 “你可真够义气的……那好,以后改变主意随时找我。”见对方确实没这个意思,董刚也不打算强求。 毕竟自己守着县城,一个月来钱也不少的。 随即,他把胡永州的地址告诉对方。 一瓶西凤喝完,王满银制止了董刚继续拿酒的想法。直说自己和人一起来县城替村里办事,下午还要赶回去呢。 吃过饭后,他就急冲冲离开。 刚才董刚说的很清楚,现在胡永州正带着包工队给县酱醋厂新修厂房呢。来一趟县城不容易,王满银打算趁此机会去看看,恰好那地方不远。 随着身体素质不断增强,他酒量也见长许多。刚才灌了半斤酒,基本没有醉意。 出了董刚家,被烈日一晒,酒劲儿彻底没了。 倒是走出一段距离后,王满银愈发觉得胡永州这个名字很熟悉,似乎在原着里见到过。 最后,他一拍脑袋。 可不嘛,对方正是原着里出场频率相当高的胡氏兄弟里边的老大,包工头胡永州。 小舅子少平去黄原地区打零工时,就曾在对方手下过。 十年后,胡家兄弟中的老二胡永合靠长途贩运发了财,和少安当过县里的冒尖户,参加过“夸富”大会,最后更是成为闻名全县的“农民企业家”。 最后少安的砖厂遇到经营困难时,也是胡永合出手帮忙解决了贷款问题。 更重要是,胡氏兄弟背后有大靠山的,黄原地区的高凤阁是他们表哥。 在高凤阁的帮助下,这两人生意越做越大。最后胡永州带着自己手下包工队在黄原地区混的风生水起。 胡永合甚至当起影视剧投资人,开始拉人投拍电视剧《三国演义》。 正是知道这一点,王满银才对胡永州比较放心。也不怕他像后世那种包工头一样,悄悄卷钱跑路。 距离酱油厂还有几十米远,王满银就闻到一股刺鼻的酸味飘来。 看到门后有人站岗,他规规矩矩上前打招呼。 这年头看门的几乎都是年轻人,很少有六七十的老大爷。 “同志,我叫王满银,和胡永州是朋友。听说他带人在来这里干活,找他有点事儿。”说着话,王满银把一盒烟塞到对方手中。 求人办事儿,当然要有态度,空口白牙肯定不行。 大概看在香烟的份儿上,年轻人迟疑一下,最终点点头:“行,你稍等,别乱跑。我去找一下胡队长,看他认不认识你。” 对方再次问过王满银的姓名后,匆匆走进厂内。 很快,又带着一个浑身沾满灰尘的汉子走出来。 看到王满银,对方立刻上前搂住肩膀道:“满银,还真是你。快有一年没见了,走……进厂里再说。” 虽然现在夏天远不如后世那么热,但中午也有三十五六度的。 进入工地时,王满银扭头看了一眼。 现在估计不到三点,工人们已经开始干活了。 大部分人光着膀子,脊梁上全是灰扑扑的汗水印子,正热火朝天忙碌着。 这些人,应该就是最早的农民工了。 “胡哥,我听人说你在县城包活,所以才过来看看。”在一处树荫下站定后,王满银开门见山说出来意。 “怎么,满银你也想干?正好我这里活不少,需要有个人帮忙管着。凭咱们哥俩的关系,你来的话,一个月给开三十,咋样?” “胡哥,我不是来干活的。主要想打听一下你手底下还缺人手不?我们村有几十号闲散劳动力的,秋收后想出来挣几个钱过年的。” 王满银本以为要费些口舌的,没曾想刚提个话茬,就得到对方招揽。 弄得他现在都有些发懵:不知道前身到底有什么优点,能被这么多“同行”看中。先前董刚急着拉他入伙,现在又来个胡永州。 莫非因为一起扛过枪……这可是被后世称为四大铁之一的。 说到底,他们属于一个圈子的,天然具有信任基础。如果今天换做一个陌生人过来,恐怕连酱醋厂的大门都进不去。 王满银现在仔细想想,好像前身优点挺不少的。至少在这个年代,敢外出闯荡的人还是很少的。 就冲这份胆识,已经超过了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 当然,前身因为性格和眼光的问题,最后并没有折腾出名堂罢了。 听到这话,胡永州误会他也想做包工头呢,笑着开口道:“满银,你小子心不小呀。行,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只要能弄到公社和村里的包工证明,我可以把一些小活儿转给你……别的不敢多说,一年挣个几百块还是能够做到的。” 对方话没说完,但王满银听懂了。 所谓的包工证明,不过走个程序而已。用工单位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根本不会去特意做调查。 现在各处都搞建设,修公路盖厂房,很多工程都缺少劳动力。为了赶进度,只能私下偷偷招募民工。 所以如果自己想做的话,只要找人私刻了两个单位的印章就行。 其实,这也是现在地下黑包工常用的做法。如果出事情,和用工单位是没有关系的。 “胡哥,你真误会了,我没打算包活,主要想给村里人找个副业……”王满银又把告诉董刚那些话讲了一遍。 “行,我给你说个地址,等秋收完了找我就行……” 第一百七十章 有肥料不敢用 王满银原本以为刘庆立今天相亲,肯定很晚才会回来。 没曾想等他来到县供销社仓库时,却发现对方已经早早等待在院内,此刻正和几个工作人员闲聊。 看到他,刘庆立走到车前问到:“王大哥,你去哪里了,怎么才回来?我都等半个小时了。” “天热,我吃罢饭找个地方眯了一小会儿,想着你相亲要耽误时间呢。你咋样?” 院里人多嘴杂,王满银没有讲出董军的事情,随口扯了个理由。 “路上再说”刘庆立模棱两可的回应。 看这情况,应该不太顺利。 车厢装了二三十个白色蛇皮袋子,堆有一人多高,用两条绳子从前到后拴好,正是要拉回去的货物。 王满银之前只知道来县城拉货,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他正准备拿摇把,才注意到这些袋子和平常装食盐的蛇皮袋不一样,最外边有一层防潮的牛皮纸。 等看到上边文字,他惊讶开口道:“这是肥料……进口货?” 上边清楚印着几行大字:xx产,尿素,含氮量保证46以上…… 这个时期,国内不具备大批量工业化生产硫酸铵和尿素的能力。为保证粮食生产,从63年已经开始进口化肥。 王满银自然知道尿素是个好东西,比氨水要省事许多,关键增产效果明显。后世之所以能养活那么多人,除了不断更新换代的良种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肥料普及。 刘庆立点点头道:“嗯,这是县里分下来的任务,每个供销社都有,咱们石圪节分了五十袋。估计弄回去不大好卖,郭叔该发愁了……” “不好卖?啥意思?” 王满银一时有些懵逼。 这年代,还有肥料不好卖一回事儿? “听我爸说,去年黄原地区周边就有几个县推广这种肥料。很多生产队都不愿意买,觉得花冤枉钱。只能搞摊派任务……买回去以后,社员们又不愿意用,直接扔到仓库里不管……有些倒是用了,结果庄稼被烧死,造成不小的减产。” 听了刘庆立的话,王满银不知道该说啥好。 在后世,人们已经对肥料有了普遍认识。尽管专家不断强调要合理使用肥料,否则会造成土壤板结。但是每到种田时,家家都会拉上几十袋肥料。 就连王满银也知道农田施肥比例。比如种一亩麦子需要半袋尿素,半袋复合肥;种花生一亩用100斤复合肥,半袋氯化钾,半袋尿素。 他第一次知道,现在人们对肥料有抵触。 想想可以理解……现在各种新鲜事物层出不穷,今天推广这个,明天推广那个,让人们有种应接不暇的感觉。 很多人被折腾怕了,天然带着几分不信任。看不到效果之前,心里有抵触情绪很正常。 至于烧苗,肯定是使用方法不对。 尿素一般作为底肥使用,追肥的话不能太靠近农作物茎叶。 不过王满银倒生出念头:等肥料销售的时候,如果哪个村里不愿意要,可以让刘庆立帮着从中说一声。由二队全部买下来。 几千斤肥料如果全部用到地里,足可以让二队放个大卫星。 单说小麦,亩产四百斤绝对稳稳的! 到时候就可以……还是算了。 王满银激动地心情,很快平复。 多产出,多交粮。 还要增加种地成本,何苦来的。 想了想,他又开口问:“庆立,你知道进口尿素一袋多少钱呀?” “十八块一袋,每个生产队分两袋。明天还要再来一次……” 真不便宜! 一袋八十斤,算下来一斤尿素两毛多,抵得上二斤小麦。 几千斤尿素差不多要一千块,王连顺绝对不会同意的。 倒是刘庆立接着又来了句:“满银哥,咱们电影上经常说小矮子,这xx人长得跟矮冬瓜一样,日怂的尿泡也太发达了。一天能尿恁多?不然咋能提炼出那么多尿素,还都运到咱们这里来了?” 王满银正准备把车子发动着,听到这话,差点摇把打到手。 他没打算和对方解释,尿和尿素完全是两码事儿。 手扶拖拉机就是牛,拉着两千多斤东西,没有半点吃力的迹象。 走到半道,王满银又问了下相亲的事儿。才知道刘庆立觉得姑娘太瘦,没看上人家。 只能说,这个时代人们的审美和后世有区别的,并不喜欢排骨人。 在供销社卸了肥料后,王满银看时间不早,索性停车在院内等待。直到兰花和少安下班,三人离开。 出了石圪节,少安手痒痒,想开手扶拖拉机过把瘾。 王满银自然满足要求,直接找段平路停车。 等兰花下车后,他站在旁边指点。 手扶拖拉机真没啥好学的,后世农村很多女同胞也开的很顺溜。少安力气大脑子活,尝试几次后,便轻松发动起来,双手扶着车把缓缓行进。 王满银和兰花没敢继续坐车,而是全程跟后边。 快到村口时,少安才停下来换人。 去东山峁送车时,王满银特意问了下刘向阳手臂的情况。见对方已经好差不多了,便交代明天换人。 虽说跑一趟县城能有一块钱的额外收入,但是大热天的,王满银实在不想折腾,还不如呆在家里捉蝎子挣钱多。 不过,这次县城之行也其他收获。 吃过晚饭,他就找到王连顺,把自己从胡永州那里听到的消息告知,由对方做决定。 “干,还有啥想的,当然愿意了,”听到搞副业的事情确定下来,王连顺非常激动,恨不能立刻带人过去。 就算派遣十个劳力,生产队一天也落下七八块钱。派二十人过去,就是十五块。干两三个月,能挣一千多块呢。 “现在天太热了,要不等凉快再说。另外咱们田里还有那么多活儿,能忙得过来吗?” “球,受苦人哪有怕热的。现在除了薅草,能有啥活儿。四五十个劳力趴在地里,半天还弄不出来十亩。现在让他们去干工地,肯定能够个个都愿意……明天你就带人过去,等秋收再回来,差不多能干一个月呢。” 看王连顺激动的样子,王满银只得泼冷水道:“赵干事那边咋办?” 二队一下少那么多劳力,除非赵干事是瞎子才会看不到。随便一问,又要生出事端。 “这个日怂确实是个问题,我回头找满囤支书商量一下,看他有啥办法没有。” 现在没有外人,王连顺忍不住开口骂了句,脸上又露出几分无奈。 王满银从队长家出来,原本打算直接回家的。结果见不少村里人聚在碾盘前乘凉谝闲话,也凑过去待了一会儿。 大家有说有笑的,场面挺热闹。 王满银决定以后晚上吃过饭,有时间也带着婆姨过来转转,和村里人多加深一下感情。自家有大黄守着,就算真来贼也不怕。 等他到家时,兰花已经洗过澡,正坐在土炕上看书。 王满银凑到旁边,立刻闻到一股淡淡的肥皂香味钻入鼻孔。 自家的婆姨,怎么看都不够。 自从怀孕后,兰花的脸蛋愈发圆润起来,该长肉的地方也大了一圈。 嗯,晚上搂着,感觉挺好的。 不过能看不能吃……两人快一个月没有亲热过了。 王满银本身是肉食动物,如今顿顿吃青菜,实在太难受。 此刻他正考虑,是不是适当教兰花一些新技能。自己后世电脑硬盘里那些学习资料不能白看…… 早上,王满银醒来时,发现兰花支起胳膊盯着自己看。 一晚上,婆姨倒显得更加滋润了。 “这么早就醒了?” “睡不好,就会胡闹,昨天晚上我算上了你的当!”兰花红着脸,照丈夫胳膊拧了一下,才拿起床头的肚兜。 “我来帮你……” 王满银嘿嘿一笑,开始上手帮忙。 可惜了,这个时代的衣服很保守,没办法把兰花的好身材展现出来。不过就算有时尚衣裳,也只能在家里穿给自己欣赏。 起床后,照例由王满银做饭,兰花则招呼着代销点来人。 早饭简简单单,给兰花煮两个鸡蛋,再炒一盘青菜了事。 至于王满银,中午可以吃顿好的。 今天上午由刘向阳开着手扶拖拉机去县城,他自然松懈下来。吃过饭后在家里磨蹭了一会儿,才带着大黄赶到土坝旁。 趁着早上凉快,王满银先去崖沟里割苜蓿草喂鱼。 由于浇灌及时,再加上王满银用空间泉水作弊,那些苜蓿生长的非常茂盛。不过半个月多月的时间,已经长出十多厘米高了。 喂完鱼,上午基本没什么活儿了。王满银索性带着大黄在崖沟里捉蝎子。 聊胜于无,多少挣个零花钱。 刚过了两天,王连顺就有些郁闷的找上门:“满囤让咱们不要轻举妄动,等收了秋再说。到时候公社肯定有外派民工的任务,把赵干事派过去管理,” 对于这结果,王满银早有预料,也很无奈的点头:“只能这样了,” 说到底,王满囤不如刘家湾的老支书有威信,无法彻底压住赵建海,才会让对方不断上蹿下跳的。 不过这家伙留在罐子村,还真是个麻烦,很多事情都没办法做。 王满银已经在考虑,能不能找个机会让对方离开罐子村。 至于彻底消失啥的……他真没考虑过。 就算在平行世界,违法的事情也不能做。 另外还有对方给自己穿小鞋的事情,王满银一直记在心里。早盘算着想要弄一下,可惜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关键他家住在村头,晚上进出村子不方便。总不能学其他人那样,大半夜跑去敲闷棍,万一把全村狗都吵醒就不妙了。 而且经过上次的事情后,赵建海非常警惕,听说晚上睡觉都是把门从里边锁好的。 他这边正想着,又听王连顺问到:“满银,你知道尿素肥料咋用吗?” “已经领回来了吗?” “嗯,领了两袋。这东西比白面还贵,一袋就要十八块……总感觉是日怂人的。” 从供销社回来后,王连顺一直心疼的不能行,总感觉几十块白花了。 不过这是公社的任务,容不得他反驳。 “放心,连顺叔。我从报纸上看过,说这种尿素肥料效果很好,用了之后亩产能够超过千斤的。” “球,超过二百斤我就头朝下走路。”王连顺脸上还是写着不相信。 “要相信科学,你忘记前段时间咱们二队麦田的菌肥对比?” 春上时,少安过来做菌肥推广,特意在二队麦地选了两处做对比。 前不久割麦,王连顺特意让两处麦田分开收割打场。 结果显示,和普通小麦田相比,喷施了菌肥的明显增产不少。这件事情他亲眼见证,自然做不得假。 “要照你这么说,肥料还是有点用处的,咱们回头撒到玉米地里?” “现在用晚了,要想追肥的话,必须撒后就浇水,否则会烧苗。最好用到稻田里,咱们先施肥五亩地,收割的时候做个对比,正好可以看看效果。”王满银提出自己的看法。 他现在考虑的是,稻田施肥也不能太多,否则会对田里的泥鳅造成太大影响。一亩地十斤左右,应该没有问题的。 “会不会影响咱们的样板田?”这时,王连顺又有些担忧的开口。 二队十几亩地稻田是被公社当成菌肥推广样板田来宣传的,万一出啥差错咋办。 “放心,咱们只要不说出去,谁知道田里用了什么肥料。” 事关小舅子,王满银有些话没办法说。在他看来,县供销社的菌肥推广大概率是失败的。还不如把尿素撒在稻田里,也算给少安增添光彩了。 水稻马上开始养花,追肥自然越早越好。 等王连顺下了决定,王满银立刻从村里扛来一袋尿素。 接下来,他和刘向阳便开始往田里撒了起来。 倒是忙乎完后,刘向阳看过空袋子,有些兴奋的开口:“王大哥,你快过来看。这尿素袋子上边有一层尼龙布料,洗洗是可以做衣服的,你拿回去。” 王满银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肥料袋子里还有层尼龙布,摸着挺丝滑。 不过他打算拿回家,只是摇摇头道:“这种便宜别占了,回头交给队长。” 刘向阳能发现袋里的尼龙布,其他人肯定知道。 这年头,布料可金贵着呢。 因为这个再吵吵闹闹的,实在不值当。 如果真缺少布票,自己找郭主任言语一声,对方肯定也会帮忙解决的。 第一百七十一章 驯化游隼? 王满银没有料到,这种尿素袋子造成的影响远比想象要大。 和刘向阳一样,很快有人发现那层上好的尼龙布,拆下来差不多能有二尺。两个尿素袋子有四尺多布,正好给成年人做一件单裤子。 要知道,去年过年,石圪节公社给每个社员才发了五尺布票。如果想做套棉衣,差不多需要把一家人的布票全部用上。 而且光有布票还不行,买布同样要钱。即使供销社里最便宜的白洋布,也要一毛八一尺。所以很多人家都是能省就省,充分发扬朴素的风格。 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衣服上大洞套小洞,补丁摞补丁。 家里有几个碎娃的,基本是老大穿完老二穿,老二穿完老三穿……实在穿不成的,可以剪裁做成鞋面。 现在得知肥料袋可以拆下来几尺不要钱的好布料,村干部们自然近水楼台先得月,纷纷据为己有。 听说某个生产队的队长和会计,因为这事儿还打了一架。 一时间,这东西竟然成了身份的象征。不但很多村干部穿,连石圪节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也盯上了尿素袋。 别说,弄点黑色颜料一染,做成裤子相当拉风的。 兰花前两天也说过,最近裁缝门市部天天都在赶制这种尼龙裤子。 为此,还有人编出顺口溜: 大干部,小干部,一人一个尿素裤。 有黑的,有蓝的,就是没有社员的! 前面写的‘xx产’,后边写的是‘尿素’。 左边看见含氮量,右边标有百分之六十五。 王满银听说更夸张的,在黑市上,一个尿素尼龙袋卖到一块钱…… 不过这些事情和自己没太大关系,王满银也没怎么关注。此刻他正站在空间里,眼睛盯着柳条笼子内的游隼。 这家伙刚被救下来时,完全一副气息奄奄的模样。结果被放在空间里喂养了十多天时间,伤口彻底恢复。 现在游隼一身褐色变得油光发亮,两只眼睛异常锐利,一举一动,都带着一股空中霸主的气息。 看到人类出现,这家伙立刻扇动翅膀,口中鸣叫着讨要食物,半点没有认生的样子。 王满银却没再继续投喂,而是打算今天把它重新放归山林。 这家伙应该属于天空的……继续关下去,估计和旁边土坑里那群傻野鸡没啥区别了,根本不不知道怕人。 打定主意,他提着柳条笼子出现在一处崖沟当中,解开绳子,将笼门彻底打开。 看着眼前陌生的环境,游隼眼睛里似乎带着一丝疑惑。 随即,这家伙探头探脑从其中钻出。 试探着走了几步后,游隼迅速拍打着翅膀,前方助跑一段距离,随即贴着崖沟飞起。 接着,陡然跃入空中。 绕着附近山梁盘旋几周后,灰褐色的身影便消失不见。 “啾……啾……” 远远的,只留下几声清脆的鸣叫。 王满银没想到这家伙如此没良心,好歹被养了十几天,离开时也没来个告别仪式。 他将柳条笼子收拾好,继续带着大黄在崖沟里寻摸蝎子。和往常一样,大蝎子放入瓦罐内,小蝎子等下放入空间饲养。 现在王满银真把捉蝎子当成一项打发时间的活动了。一天不挣个块钱,总感觉浑身难受。 两人分管十几亩稻田,外加崖沟里零零散散的高粱、苜蓿地,地块面积也不小了。 不过平时除了灌溉薅草外,其实没什么农活可做。 再加上平时没人监督,他们实际过的相当悠闲。 刘向阳一般待在草棚子里看书,王满银则进入崖沟捉蝎子,两人互不干扰。 等天气热上来时,王满银才返回草棚子乘凉。 见他归来,刘向阳合上手抄本,有些佩服的开口:“王大哥,你真不嫌热呀,捉了几只蝎子?” “没多少,就七八只。”王满银举了举手中的陶罐。 “王大哥,你回来正好,我有事情想商量……昨天下午王支书悄悄告诉我,今年石圪节公社的招工名额已经下来了,专门针对知青们。咱们村分到一个名额,是去黄原地区当煤矿工人,需要下井的。王支书问我想不想做……去的话,就把名字报上去。我现在有点拿不定主意,想问问你怎么看?” 通过这半年多接触,刘向阳现在对王满银非常信任,内心里当成哥哥看待。 所以他遇到犹豫不决的事情,第一时间找对方参谋。 而且说实话,自己能得到这个机会,也和王大哥有关。当初要不是他一番开导,自己肯定学其他人一样摆烂了,怎么可能会被村里推荐。 对于这情况,王满银倒不是很惊讶。 他心里非常清楚,绝大部分知青们早晚都会离开的。只有极少数因为种种原因,最终留在了这片黄土地上。 即使如此,他们也都被安排了工作。 事实上,从春上开始,石圪节公社已经有相当一部分知青离开了。当兵、招工、病退……各种方法都有。 王满银听说石圪节村有个知青做的非常干脆,直接把所有物品留在知青点,而后不辞而别。因为知青们喜欢到处闲逛,所以刚开始村里并没有发现异常。 直到接连一个月没见人,村干部才慌忙上报公社,又派人四处寻找。 后来才知道,人家已经通过关系当兵去了。前段时间,家人才将户口和粮食关系转走。 现在留下的,有些是父母的问题还没有解决的,剩余则是没有关系的。 刘向阳属于前一种,所以这个机会对他来说相当难得。 王满银沉吟一下,才开口道:“能够离开农村,当然属于好事。去煤矿上当工人,至少填饱肚子没问题的。” 守着空间,王满银有信心一点点改变罐子村的面貌,最终让村里人不再饿肚子。不过他没有劝刘向阳留下来,而是真心为对方分析利弊。 顿了顿,王满银又开口道:“但是你想要考虑清楚,下矿井干活没有想象中的容易,危险性非常大。如果去的话,最好留在井上工作……” 在这个时代,煤矿工人的待遇的确很好。 不过矿井下的工作条件也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几百米深的矿井下又潮又冷,矿工们一年四季穿棉衣而且只要下了井,就要在里边待够一个班才能上来。 更重要是,这其中伴随着巨大的生命危险。一旦出问题,活着的可能性非常小。因此家住在矿区的工人们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下班第一时间回家报平安,然后再做其他事情。 其实不单这个时代,就算几十年后,也经常看到矿难的报道。 如果换成王满银的话,宁肯跟着董刚倒腾二手自行车,也不会去这种危险的地方。 只是这属于刘向阳的个人选择,他只能分析利弊,具体还要对方自己做决定。 闻言,刘向阳点点头:“人家招工条件说的很清楚,就是要下井挖煤的工人。我正是考虑到这情况,心中才没拿定主意……又怕错过这次机会,以后再难遇到。” 他迫切希望离开农村,但也不想拿自己的生命冒险,所以才会患得患失的。 “机会以后肯定还有,就看你能不能抓住。”王满银用肯定的语气回答。 “王大哥,你有什么消息吗?” 刘向阳顿时激动起来。 “消息我没有……还是之前说过的话,那么多知青,背后连着数万个家庭,这是一股很大的力量。其实你这边只要耐心等待即可,主要看父母……” 王满银话没说完,相信刘向阳自己会明白的。有时候,想离开并不是难事儿。 就好像他在后世看到的一个励志买房故事:某人参加工作,月薪五千,每天上班努力工作,下班不断学习充实自己。 终于两年后,他个人攒了两万块钱,父母赞助两百万,成功买下人生第一套房。 当然,这其中有个时间问题,就看刘向阳愿不愿意等下去。 “那我回去再想想……”听完分析,刘向阳更懵了。 “嗯,你好好考虑。另外还有一点,也要考虑自己的家庭情况,我估计这次招工会看档案的,”怕刘向阳当不成煤矿工人失望,王满银提前给他打了预防针。 招工的事情并不是由王满囤说了算,他只负责推荐,具体还要看公社那边是什么情况。 陪刘向阳聊了一阵子,王满银看时间差不多,才带着大黄朝家里走去。 刚到村口,突然听到一声鸣叫传来。 他下意识抬头,却见天空一个片灰褐色的阴影急速落下,正是上午放飞的那只游隼。 它稳稳当当停在几米外的土崖上,歪着脑袋紧盯着王满银看。 这家伙,到底还是有些良心的。 王满银原本有些郁闷的心情好受了不少,挥挥手打过招呼,迈步走人。 却没想到,游隼飞起跟了上来,不断在空中盘旋着。 万幸现在周围没有其他人存在,否则看到这一幕,该大呼小叫了。 等王满银到家,拿起钥匙开门后,这家伙同样飞入窑洞当中。而后它落在两三米外的炕桌上,发出声声鸣叫。 看着近在咫尺的大鸟,王满银差点傻掉了。 这家伙真不怕自己呀。 人家玩游隼都要熬的,自己啥也没做,喂了几天食物,就成功驯化了? 这叫声什么个意思?想讨要食物,还是打算让自己把它重新送回空间。 想到这里,王满银闪身消失。再出现时,重新拿回柳条笼子。 还真让他猜到了……笼子刚放回地上,游隼就迫不及待落下,接着大摇大摆钻入其中。 而后,继续叫着。 王满银彻底无语:瞧眼前情况,这家伙是打算赖定他了。 选择躺平,不想努力了。 动物对于自然环境变化的感应,远比人类要敏感许多。这家伙应该是感应到空间的特殊之处,所以才会做出如此举动的。 就像大黄和两只猫咪,每次进入空间都显得有些兴奋。 既如此,他干脆提着笼子重新返回空间。这次没有再锁笼门……主要锁不锁一个样子。 应付过一波顾客,再给自家肥猪和一群鸡仔喂过食物后,王满银才带着大黄和喵咪进入空间。 刚出现在里边,大黄突然身子弓起,口中发出低沉的警告声。 紧接着,王满银瞪大眼睛看着平时吃饭的地方。 我尼玛! 就见旁边黄土地上,零散飘落着很多野鸡羽毛,以及大片大片的鲜血。不远处,他还看到了一具尚未吃完的骨架残骸。 这时,头顶又有叫声传来。 在王满银的注视中,那只游隼从蝎子池内的大石头上振翅飞起,直冲不远处饲养野鸡的土坑落下。 咯咯咯…… 下一秒,土坑里传来无数惊恐的野鸡声音。 很快,这家伙再次振翅飞起,两只利爪下已经多了一只滴着鲜血的野鸡。 飞到王满银头顶时,游隼松开爪子,直接把猎物扔下地上。 瞧这个意思,像是给他的回报。 好家伙,王满银欲哭无泪。 他终于意识到,再将游隼带入空间内是一个多么错误的决定。 游隼不像土狗和猫咪,属于天生的捕食者,一般是不吃熟食的。 如果任由这玩意儿折腾下去,最多半个月左右,自己辛苦饲养半年的野鸡兔子就会被吃个净光。 喂养在外边更不可能,根本没办法和其他人解释。现在很多人都吃不饱饭,自己喂养一只游隼太奇怪了。 目前只能先把这家伙重新关在笼子里,不让它继续在空间里为非作歹。 想到这里,王满银立刻提着笼子,冲这家伙挥手:“你下来呀!” 游隼停在不远处的石头上,发出叫声回应。 这家伙不同于大黄,根本不懂人类语言。王满银接连叫了十多声,也没把它给弄下来。 无奈,只得换一种方式。 他把柳条笼子放在地面后,又捉了十几条泥鳅丢在里边。 那只游隼眼睛里重新换上疑惑,接着真的扇动翅膀落下,大摇大摆走进笼子内。 王满银一刻也不敢耽搁,忙慌关好笼门,重新用绳子绑上。 忙完,他才松了口气,带着大黄和猫咪吃饭。 那只被啄死的野鸡稍后可以带出空间,当做大黄刚捕杀的猎物。 反正大黄已经背锅习惯了,现在没有人会怀疑它的实力。 第一百七十二章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其实养只游隼挺拉风的,现在也没有保护动物啥,王满银倒动了些心思。这东西稍加训练,就可以带出去打猎。 一犬一隼配合,但凡发现野鸡野兔,绝对没跑的。 可惜外边条件不允许,游隼不同猫狗,太扎眼了。 所以王满银还是决定把它暂养在空间内……不过不能一直关在狭小的柳条笼里。时间长了,会将这家伙野性彻底给磨没的。 想了想,他决定趁现在有时间,给游隼做个更大的柳条笼子,至少要充分的活动空间。 笼子可以依托地面建造,边沿挖一处水洼,里边放养些泥鳅黄鳝啥的,这样自己就不用天天喂食了。 打定主意后,王满银立刻拿出砍刀,沿水塘岸边的小柳树一通猛砍。 要说现在空间里什么树木最多,无疑属柳树。 这东西生命力极其顽强,只要土壤潮湿,随便插个枝条也能活。 石圪节公社这边农村埋人时,孝子所扛着的引魂幡,就是由柳树棍做成的。等棺材下葬后,柳树棍被插在坟头上。很多会生根发芽,最后长成参天大树。 当初王满银得到空间时,为了做实验,也曾经水边泥土里插有几十条柳树枝杈。 无一例外,全部成活。 而且得益于空间得天独厚的环境,这些柳树苗生长相当旺盛,如今主干差不多有酒杯口粗,挤挤挨挨,形成了一片规模不小的树林。 从开春起,王满银就砍了不少枝条当柴烧。 不过柳树越砍发枝越多,黄土高原上很多砍头柳都是这么来的。 他先砍了几根柳树主干当支撑骨架,又将那些细枝编织成细密的篱笆状,连接部位用棉线捆扎。 个把小时功夫,一个崭新的新鸟笼就做好了。长宽高各有两米多,对于游隼而言,绝对算得上豪华别墅。鸟笼旁边挖出一个长方形的水池,里边倒了几桶水,再放入二三十条泥鳅完事儿。 为了方便这家伙歇息,王满银还贴心搬来一块大石头。 做好准备工作,他才把原本的笼子放入其中打开。 不出所料,这家伙立刻兴奋的冲了出来,绕着新家不断叫着。 王满银害怕野鸡放置时间长了会发臭,干脆留在空间里收拾干净,而后用咸盐里外渍了一层,这才拿回窑洞阴晾。 这么一折腾,中午觉睡不成了。 他正准备去出门上工,就听到深沟方向传来几个碎娃的声音。 带着好奇,王满银走到场畔边沿,才注意到毛蛋等人正围着一株苦楝树忙乎呢。 见他们手里拿着长长的芦苇竿,王满银立刻猜到是用来捉飞蝉的。 对于这项技能,王满银同样很熟,小时候曾经玩过很多次,而且属于高手。 不过,他一般用面筋粘知了。 面筋做法很简单,弄半碗面粉加水揉成团,而后不断用手搓洗,直到把淀粉全部洗掉,剩余的就是面筋。 这东西特别黏糊,用来粘知了刚刚好。 知了最愿意在楝树、柳树和梧桐树上呆着吸食树汁,最多一根树枝上能爬十几只。 运气好的话,中午轻轻松松捉半塑料袋。 飞蝉躯壳变硬,味道没有知了幼虫鲜嫩。 但到底是一口肉,放油锅里一炸,吃起来嘎嘣脆,想想都流口水。 村里这群碎娃显然不敢拿面粉折腾,如果真这么做,挨一顿狠揍是肯定的。 他们用的是臭椿树干表皮流出的粘液,类似琥珀状,经过太阳暴晒后同样黏糊,用来粘知了效果也不错。 就是这玩意儿一不小心粘在皮肤上发黑,很难洗掉的。 在王满银注视中,毛蛋抿着嘴,垫着脚悄悄举起芦苇竿朝树枝上投。 下一刻,几声刺耳的鸣叫声传来。 随即,山娃失望的开口:“又跑了,毛蛋你行不行?还是还我来。” “你试试,”毛蛋失落的把芦苇竿递过去。 结果,山娃同样扑了个空。 王满银直摇头,这些家伙水平太臭了。 他此刻也被勾起兴致,立刻反身朝沟底走去。 到近处,冲几人道:“别把知了全弄飞了,让我来试试。” “满银叔(哥)……”看到他,几个孩子赶忙打招呼。因为家里开着代销点的原因,孩子们和王满银关系很好。 黄土高原到底不比平原,知了并不算多。 再加上这些家伙水平有限,到目前刚粘了三只。倒是他们捡到的知了壳多些,能有二十多个,够买两块糖了。 接下来,王满银开始了表演时刻。他拿着芦苇竿不断在树上投着,一投一个准。十多分钟时间,连捉了五只,引得几个家伙敬佩不已。 不过他下午还要上工呢,不可能一起玩下去。过瘾之后,便把芦苇竿重新交还。 “王大哥,我决定了,还是留在罐子村。当挖煤工人的确工资很高,但也很危险,而且要下大力气的……以我的身板,估计受不了。” 犹豫两天后,刘向阳最终选择放弃这次机会。 其实他现在担任稻田管理员挺好,工作很轻松,每天还有大把时间看看书。 当然,还有就是怕因为家庭问题,可能通不过审查。 对于刘向阳的选择,王满银没说啥。只是开口道:“你既然下了决定,要早些和支书那边沟通一下,让他再找其他人。” 两人正谈论着,就见王富贵急冲冲跑来。 远远地,对方大声喊道:“满银,向阳,你们别忙乎了。赶紧跟我去村里一趟,出事儿了。” “啥事儿?”闻言,两人赶忙从稻田里走出。 “刚刚公社突然派几个工作人员来村里,点名要见刘向阳……听那语气,好像有点不大对头。满囤支书让我来通知……” 听到这话,刘向阳脸色一变。 “知道因为什么吗?”王满银急声问。 “不知道,连顺叔刚问了句,就遭到训斥,说不该打听的别打听。”王富贵摇摇头回答。 看刘向阳脸色愈发不安,王满银拍着肩膀道:“没事,稳住气,既然让富贵哥通知,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我和你一起去,看看到底啥情况。” 听到这话,刘向阳也稍微松懈几分。 没错,如果有大问题,恐怕就不是让人通知了。 “咱们快点走,别让人家着急了。”这时,王富贵又催促道。 刚走出一段距离,王满银突然拉住刘向阳,压低声音问:“那些手抄本都还回去了吗?” 既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那就要多从自身找原因,争取不留下任何缝隙。 刘向阳讪讪开口道:“我又借了一本,在枕头下边压着。” “你呀……”王满银无语的摇头。 自己早叮嘱过对方,看来还是没听进去。 跟着,他又急声问到:“村里有吗?” 刘向阳晚上大部分时间待在草棚子里守夜,但偶尔也会回村里知青点居住。 “没有”他想了想,最后摇摇头。 “那就好,”王满银松了口气,随即冲两人道:“你们走慢点,我去去就来。” 说着,急忙朝回跑去。 进入棚子里,他很快翻出一个手抄本,来不及查看上边写得什么内容,便直接消失。 有空间在,藏什么东西倒很方便。 等三人抵达大队部,王满银才发现窑洞内气氛相当严肃。 桌前除了坐有三名公社的工作人员外,几名大队干部同样在作陪。另外,其他知青几名也被叫到了现场。 听完王满囤的介绍,其中一个中年工作人员满脸严肃的问:“你就是刘向阳?最近我们接到举报信,说你经常开着生产队的手扶拖拉机外出,搞副业挣钱,有没有这回事儿?” “什么副业?”刘向阳已经镇定下来,装着迷糊反问。 “利用集体的农业机械,偷偷给供销社拉货,你知道是什么性质的行为吗……” 听到这话,王满银彻底松了口气。 刘向阳同样轻松许多,笑着冲几人道:“这位同志,什么叫偷偷拉货?我们罐子村二队利用闲置的农业机械,帮着供销社解决运力困难。双方属于互帮互助,应该表扬的,怎么能算投机刀把(非错字)呢。” “刘向阳,你要端正态度,老老实实承认自己的错误,不要嬉皮笑脸狡辩。我们是掌握了确凿证据才来找你的……”这时,赵建海猛然一拍桌子。 “赵干事,有理不在声高。你非要冤枉好人,那我无话可说。”刘向阳见过的场面多了,还真不尿这一壶。 “三位领导,我插一句话,罐子村二队帮着供销社拉货不假,但是他们主动找上门的,还给生产队发了协助信函。”王满银忍不住插话。 “有吗?”坐在最中间中年工作人员扭头看着王连顺。 “有,一直在队里存着,我现在回家拿。”王富贵赶忙站出来回应。 得到允许后,他急忙离开。 不过几分钟时间,王富贵又匆匆返回,手里多了一张信纸。 中年工作人员接过信纸仔细读后,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他把信纸递到旁边人手中:“你们都看下,确实有的。” 有这张纸存在,性质就不一样了。 王满银很为自己的先见之明而自豪:从一开始他就考虑到可能会有麻烦,特意请郭主任开具了协助信函。 就在王满银以为事情了结时,又有一人开口。 “刘向阳,举报信里还反映你不好好参加劳动,平时喜欢看一些手抄书,有这回事吗?” “没有,纯粹是污蔑。为了证明清白,请你们现在立刻去我住的地方搜,看能不能找出手抄书!”刘向阳非常坚决地开口。 此刻他心中庆幸不已,幸亏王大哥比较警惕,否则还真会出乱子。 不过,更多是稀里糊涂的。 刘向阳自认为来罐子村后,一直很低调的,做事情规规矩矩。应该没惹到什么人才对,不知道谁告自己的黑状。 “也好,现在我带人搜一下,”这时,赵干事突然插话。 随即,他又招来两个民兵。 看到这里,场内众人哪里还不明白,这件事情肯定和赵建海脱不了干系。 王满银有点无语:按照道理而言,赵建海从尚志民手里吃过亏后,应该吸取教训才对,怎么突然又把矛头对准了刘向阳。 “等一下,我们也要派人跟上,万一你乱翻其他人的东西呢。”这时,尚志民突然出声。 “对”凌丽生赶忙站起来。 刘向阳藏没藏啥东西他们不知道,但男知青宿舍可有很多东西不能被人翻查的。 “那就让刘向阳带路,指认自己的东西,大家一起过去。”中年工作人员犹豫了一下,又开口道。 就这样,众人站在窑洞外守着,赵干事则带人进去查找。 随即,十多个人又朝东山峁走去。 一番折腾,什么也没看到。 赵干事犹不甘心的冲几个知青道:“你们平时见没见刘向阳阅读手抄本?如果看到的话大胆的说出来。” “没有……”众知青连连摇头。 他们又不傻,内部有矛盾可以私下解决,面对外人时,当然要选择抱团。 “事实证明,刘向阳是清白的”中年工作人员面带笑容,直截了当下达结论。 而后,他又冲尚志民等人道:“你们知青来自大城市,觉悟就是高。尤其这个叫徐孔先的同志,应该特意提出表扬。发现什么情况要及时向公社报告,大家以后要向他提出学习……” 听到这话,徐孔先顿时涨红脸。 他张了张嘴想辩解,却没敢出声。 好家伙,根在这里。 王满银之前还纳闷,为什么赵干事会知道手抄本。 现在才知道,原来堡垒从内部攻破的。 这家伙为了讨好赵干事,可是让人有点不齿了。 等王满囤带着几个工作人员离开后,徐孔先立刻冲身旁的刘向阳道:“向阳,你要相信我,真不是我打的小报告。大家在一个锅里吃饭,我哪能干这样的事情。” “王队长,搞副业的事儿不是我说的,我也没写举报信。” “徐孔先,连公社的人都夸你觉悟高,队里当然要重视。我决定提拔你为生产队除草小组组长,从明天开始起,带领十几个婆姨除草。这个任务,我相信你肯定能够做好……大家都散了。”王连顺面带笑容开口,挥手让知青们离开。 没了外人,王满银才低声问:“连顺叔,那个白鸡屎又因为啥折腾?” “能因为啥,还不是煤矿的招工名额……赵干事打算给徐孔先,后来让我插了一杠子,又和满囤支书起了争执” 王满银不知道该说什么。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因为一个招工名额,竟然闹得鸡毛狗血。 第一百七十三章 转变看法 “就不能把这家伙弄走吗?”刘向阳有些郁闷的问。 “难……就怕走个赵干事,再来个李干事。”王连顺同样无奈的回答。 怎么说呢,驻村干部是上边派下来的,本身带着任务,所以想法肯定和村里不太一样。拿最简单的交粮来说,村里人自然想少交一些,赵建海肯定希望多交,到时候可以评先进的。 刘向阳动了动嘴,没有继续谈这个话题。 他心里就算对赵建海有想法,也要等段时间再说。 不过,正好趁机把煤矿招工的事情讲清楚。他原本还有些为难的,不知道该找什么理由……毕竟这个工作很难得,普通社员想做都没机会。 “连顺叔,给队里添麻烦了。我也没想到赵建海没事找事,这次煤矿的招工名额,还是让其他知青。” “啥,娃子,你胡说啥哩?不用怕那个白鸡屎,罐子村有满囤做主,他翻不了天。你尽管去,再闹腾起来,我们给你撑腰!!” 王连顺以为刘向阳被刚才的场面给弄怕了,忙出声安慰。 这次招工专门面向知青们的,他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推荐了刘向阳。之所以这么做,主要对方来罐子村后表现不错。 对比其他知青,王连顺真看不上眼。 这些人派活儿稍重一点就撂挑子,而且几乎天天都有旷工的,连假都不请。尤其那个尚志民,自从学习班归来,更是怪话连篇,谁说都不好使。而且这人经常背上粮食,跑到其他知青点游玩,一去天。 至于徐孔先,更是个溜沟子的货,只知道跟着赵建海身旁转悠。 “连顺叔,我倒不怕赵干事,主要是家庭的事儿……就算村里把我名字报上去,估计公社也不会给通过。与其白白浪费一个名额,不如让给其他人,这样机会更大一点。” 刘向阳到底没好意思说自己害怕矿井危险。 看王连顺打算继续劝说,王满银忙开口解围:“连顺叔,向阳既然打定主意,伱还是推荐其他人,反正名单还没往上报。” “真有问题?那……好。”王连顺点点头。 他也明白,现在出身很重要。 公社来人一折腾,也把王富贵给吓到了。 此刻,他又冲几人道:“连顺叔,满银,你们说咋弄?队里孵化的鸡仔马上出壳,还往外卖吗?” “怕球,上次咱们卖了几百只,公社也没人说啥。”王连顺不以为然的开口。 从刘家湾归来后,他整个人精气神变得完全不一样,胆子夜愈发大起来,身上更多了股干劲儿。 其实王连顺的想法很简单,就是让二队社员吃饱饭。 不管怎么讲,这个总没错的。 他是差点饿死的人,要不是王镢头给口饭,哪能活到现在。所以对于填饱肚子,有着异乎寻常的坚持。 真要公社不允许,大不了自己不干这个生产队长。 王满银同样点点头:“既然快孵出来了,总不能扔掉。过两天有人来代销点买东西的时候,我告诉他们一声,想买去村里找你。” 不卖还能咋地。 反正这算集体副业,挣的钱入了生产队账上,就算出问题,应该也不大。王满银经常往供销社跑,知道今年石圪节公社的鸡蛋任务完成很差,在原西县倒数的。 更何况除了鸡蛋,年前还要交一波任务鸡。 如果没有鸡仔,到时候让社员们拿什么交。 甚至王满银有感觉,对村里孵化小鸡的事儿,公社十有八九已经知道。更大可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故作不知。 就像原着里有几个生产队偷偷扩大猪饲料地,公社同样装作不知道。后来被徐治功告到县里,才引起不小的反应。 即使如此,也不过开了半天三干会。 当然,如果认真起来,那可就严重了。 看着差不多到放工时间,王满银没打算继续在土坝上呆着。他给几人打了声招呼,就干脆利索起身走人。 到家,王满银先给自己弄了个大甜瓜,而后去洋槐树边收衣服。 这些是中午洗的,半天已经晒干。 现在虽然不会刮黄风,但衣服放在外边得时间长了总会沾灰尘的,还是早些收回窑洞为好。自从兰花去供销社当学徒,王满银就主动承担起家里洗衣服的任务。 空间里有足够的水源,并不需要他拿到河边忙乎。尤其夏天衣服单薄,洗起来还是很容易的。 至于洗衣服水,自然被泼洒在场畔上。 王满银刚收了两件衣服,却见地上有只知了缓缓爬动着。 这家伙明显出来的有点早了,距离天黑还早着呢。 不过既然遇到,他自然不会放过,好歹也是坨肉。伸手将这家伙捉了后,王满银继续在周围寻摸起来。 这段时间没细看,现在发现场畔上知了洞不少。 很快,王满银又从土里扣出一只。 对他而言,纯属当个乐子玩。两只知了太少,没办法炒着吃,最后索性扔给猫咪当食物。 把衣服放回窑洞,王满银又提了两桶水出来。 夏天天热,为了给蚯蚓提供合适的繁殖环境,他几乎每天都要往粪堆里边浇水。 这时,少安的声音在场畔下响起。 “姐夫,干啥呢?” 王满银扭头,就见少安抱着两个大西瓜走来,兰花则跟在后边。 “姐夫,供销社收购了几车西瓜。我买了两个,正好给你家留一个。” 这就是在供销社上班的好处,至少买东西方便许多,偶尔内部还会有些小福利。 对于小舅子送来的西瓜,王满银倒没有推辞。 当姐夫的,吃个西瓜也应该的。 说起来,少安现在勉强算熬出头了。刚进供销社时,他一个月工资二十块,全部交到村里买工分。 后来少安成了新菌肥推广标兵,工资待遇也稍微提高一点,变成二十四块五。 另外王满银又建议小舅子弄了两瓶好酒,悄悄给给田福堂送去,顺便说一下自己的难处。 礼节到位,田福堂那边当即表示,每月交给村里的钱降到十五块。 这样算下来,现在少安差不多个人一个月能落下十块钱。 足够他中午在供销社食堂吃一顿,而且有剩余。 唯一有点麻烦的是,少安现在还属于亦工亦农的性质,需要每月背粮食从食品站换粮票。 不过比起双水村的社员们,这工作已经很让人眼红了。 王满银还是第二次吃西瓜,沙甜的瓜瓤入口,顿时感觉一身暑气全无。 空间里的西瓜应该快成熟了,啥时候可以拿出来让兰花尝尝。 吃着西瓜,少安又开口道:“姐夫,咱们供销社进了一批自行车,最近准备对外出售。郭叔让我问你,要不要自行车票?要的话,可以给你留一张。” 王满银也没料到,郭主任突然送给自己这么大一个福利。现在一张自行车票拿到黑市上,最少值几十块钱。 不过还是那句话,自行车有点过于扎眼。 在村里其他人没有自行车前,自家不会考虑。至于倒卖自行车票这样的傻事,他更不会做。 如果小舅子想弄一辆的话,倒可以满足。 “我就算了,一直在村里呆着,平常用不到自行车。你想买吗?要的话我留一张,去供销社上班也方便。” 闻言,兰花有些心动。 如果少安能有辆自行车,找婆姨肯定能够加分的。 “算了,”少安犹豫一下,同样摇头。 虽然他家日子过的比之前稍微强点,但主要靠着姐夫帮衬。如果买自新车的话,肯定又要借钱。 送走少安,王满银开始准备晚饭。 两个人的饭菜,做起来很容易。 中午王满银从空间里掐了一把红薯叶,正好晚上当菜。鲜嫩的叶子放在开水里烫了一会儿。拍两瓣蒜,倒一调羹香油,再加上盐搅拌一下,一盘凉调红薯叶做成。 怕营养不够,王满银又从坛子里掏了两个咸鸡蛋煮上。 趁丈夫做饭的功夫,兰花则抱了一大块西瓜给王秋生家三个孩子送过去。 饭菜简单,两人吃的有滋有味。 饭桌上,王满银给婆姨汇报一下最近的收入。 “两个多月时间,咱们家就收入一百八十块……真这么多吗?我咋有点害怕。” 尽管兰花心里心里有个预估,但听到具体数字,还是有些吃惊。 这些钱当中,除部分是销售商品的提成外,大部分来自捉蝎子。 大黄可真是自家的福星! “怕啥,除了咱们两个,谁知道这钱是捉蝎子来的”王满银笑着安慰。 顿了顿,又开口道:“再说等秋后蝎子钻洞,想捉就没那么容易了。” 黄土高原冬天寒冷,温度普遍在零下十几度。蝎子冬眠普遍钻入一米左右的地缝深处,就算大黄也没有办法把它们赶出来的。 其实关于自家进钱的情况,王满银已经尽可能收着了。 从开春卖草药、鸡蛋,以及各种零零碎碎加一起,他现在手头积攒有八九百块钱。加上刚刚报的,他家应该算是罐子村的千元户了。 关键郁闷的是,这些钱扔在空间里和废纸没啥区别,想花都找不到门路。 不过王满银上次听董刚提起,黄原地区有两家寄卖商店,里边出售有很多二手家具和电器,而且不要票证的。 等秋后凉快了,自己可以过去看看。 随着空间进入良性循环,这个收入只会越来越多的。水塘里那些鱼如果全部拿出来出售,最少能卖上千块。 另外等明年空间里蝎子养成,同样可以带来丰厚的收入。 王满银现在不断往里边投放蝎子,连他自己也不清楚空间里到底养有多少了。 只知道每次进去,都能看到红薯地里有蝎子捕捉蚂蚱。 夜色如水。 秋虫声声,萤火点点。 在月光照耀下,远处的山塬多了一层朦胧的光亮。 吃过晚饭,夫妻俩便带着两只猫咪沿着走下场畔。 至于大黄,自然是留着看家。 现在是处暑,虽然白天依然很燥热,但晚上气温明显降下来了。 凉风习习,两人漫步在土路上,倒感觉很是惬意。 现在他们已经养成习惯,晚上饭后无事的话,总要去村里转悠一圈,权当消食了。 现在村里有两个饭场,一处是饲养大院附近,另一处就是碾盘那里。 大家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场面可比开会要热闹多了。 还有些做饭晚的人家,干脆端着碗过来凑热闹,一边谝闲话,一边呼噜呼噜喝汤。是真的喝汤……虽然现在接了夏粮,人们可以一天吃上三顿饭,但大部分人家晚上不过熬一锅南瓜蔬菜汤。 稀不稀,稠不稠的。 吃起来没什么味道,却能填饱肚子。比起青黄不接的时候,已经要好很多了。 那群碎娃们则精神头更足,有些围着场畔捉迷藏,有些则继续在摸知了。 令王满银没想到的是,今晚知青们也跑到饭场凑热闹,刘向阳同样在其中。 而且他们不是空着手来的,有几人手里还拿着乐器。 “向阳,你们这是打算表演节目?”王满银好奇地问。 “王大哥,你没有猜错,我们最近一段时间排练了几个节目,准备今天晚上给罐子村的贫下中农社员朋友们表演一场。大家听了如果觉得好,可以多拍手鼓励一下!!” 一听知青们要表演节目,场上谝闲话的社员们纷纷凑了过来,一个个脸上充满了期待。 就连那些围着打闹的碎娃们,也争抢着跑到近前。 主要现在人们太缺乏娱乐活动了。 以前农闲时节,村里还会请说书人过来表演说唱的。 从早两年开始,原西县这边就禁制说书了。所以平时闲暇聚在一起,除了谝闲传,根本不知道做什么。 在大家的期待中,谢连生开始拉起二胡。 听了段前奏,王满银就知道唱的是《沙家浜》。 接着,尚志民所扮演的胡传魁上场。 别说,这家伙身上虽然没有胡传魁身上的匪气,但是唱起来有板有眼:“想当初,老子的队伍才开张,拢共才有十几个人,七八条枪……” 扮演阿庆嫂的则是沈金琴,同样很有韵味。 至于刘向阳,落了个刁德一的角色…… 看得出来,这些知青应该是专门排练过得,唱的也很认真。 王满银第一次知道,刘向阳的嗓子挺不错。 一段《智斗》唱完,社员们纷纷鼓起掌来。 接着,尚志民开始打快板。 碾场闹出这么大动静,自然引得社员们不断朝这里汇聚。最后,半个村子的人都被惊动了。 大家围在周围,不断拍手叫好。 很多人对知青们有了新的认识,好像这群娃娃没那么差。 第一百七十四章 古怪的骨科医生 等村里第二批小鸡孵出后,王满银第一时间告知来代销点买东西的外村人。 不出所料,孵化室前再次变得热闹起来。 上次王富贵孵化了近三百只小鸡,数量太少,连本村好多人家都没买到。这次情况好点,孵化出四百多只。 等本村人买完后,还能剩下不少。 基本一家都是五只左右,很少有人多买。主要大家心里都绷着根弦,怕养多了出麻烦。 即使如此,短短一天时间,几百只鸡仔就销售一空。 甚至石圪节村也有人得到消息,特意跑来罐子村闻讯。不过他们来的太晚了,只能等下一批了。 卖鸡仔时,王富贵心里始终存着几分担心。不过见公社那边没有反应,他才放下心来,转天就给王满银打了招呼,准备上马孵化第三批鸡蛋。 王满银倒无所谓。有空间里那些土鸡打底,自家一天稳稳当当收二十个鸡蛋,轻松完成供销社的任务。 另外只要鸡蛋不拿到黑市出售,就不会有问题。 吃过午饭,他再次来到宽大的柳条笼前,伸手打开篱笆门。 早安耐不住的游隼立刻扇动翅膀从其中窜出,而后冲入高空,口中发出阵阵欢叫。 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这家伙已经对周围环境非常熟悉。每当飞翔到灰色雾气边沿时,它就会自动转向。 不过对于一只游隼而言,空间还是过于狭小,根本无法将它的速度完全发挥出来,只能勉强算撒撒欢。 飞了一阵子后,这家伙当即掉头,冲着土坑方向一个急速俯冲。 目标,直奔下方养有野兔的土坑。 大黄第一时间做出反应,狂叫着冲到近处阻拦。 至于王满银,同样挥动手臂驱赶。 一个星期来,类似的场面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 王满银之所以这么做,就是想让游隼能够明白,空间里除了鱼类,其他猎物都是不能吃的。 按照后世网上的说法,游隼智商相当于四岁人类孩子,应该可以理解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捕猎被制止后,这家伙发出几声不甘的鸣叫。随即,它又落在王满银脚下那个小型鸟笼前。 收好翅膀,主动钻入其中。 见这家伙如此配合,王满银当即喊上大黄和猫咪,提着鸟笼闪身消失。 随即,他便带着几只动物出现在猪圈旁边的圪崂里。 这处圪崂是王满银精心选择的,隐蔽性非常好。侧面临着陡峭的崖沟,周围长着一大簇马茹子,旁边又堆了个柴禾垛。除非刻意绕过猪圈,否则根本看不到这里的情形。 见大黄没啥异常反应,他才打开笼子。 这也是王满银最近针对游隼的训练方式之一。 一般趁着中午有时间,他会把这家伙放飞出去撒撒欢,顺便捕捉一些猎物。 等它玩够飞回来时,再送到空间当中。 最初王满银还害怕这家伙被饲养一段后,对人类失去警惕之心,会明目张胆落在自己跟前。 没有想到他完全多虑了。 这只游隼远比想象的要警惕聪明。在返回柳编鸟笼前,它会停留在高空观察,如果发现周围有其他人类出现,会选择悄悄落在附近崖顶观察等待。 直到外人从王满银家离开,游隼才会突然现身。 见识过几次后,王满银才彻底放下心。 目送这家伙从天空消失,他掉头返回场畔,掏出钥匙开门,而后躺在炕上休息。 现在王满银已经养成午休习惯,中午不睡上半个小时,感觉一下午都不精神。 外边骄阳似火,窑洞里阵阵凉意。 没一会儿功夫,就进入梦乡。 不知道睡了多久,王满银突然被鸣叫声惊醒。 睁开眼睛,就见游隼落在旁边的炕桌上,旁边扔着一只血肉模糊的斑鸠。 看到眼前的猎物,王满银很有些激动。 养这么久,终于看到回报了…… 既然能带猎物回来,这家伙应该是在野外填饱了肚子的。现在七八月份,正是外边猎物众多的时候。 见游隼主动钻到笼子里,王满银当即把它送回空间。 至于这只斑鸠,他处理好后往上边抹了层盐,放入瓦罐内盖好,准备晚上留着炖汤。 一通忙乎,王满银没有了睡意。 看到墙边的簸箕,他当即拿着出门。 这是前两天从王秋生家借来簸麦子的,趁现在有时间去还了,说不定人家要用呢。 哪知道他刚翻过深沟,就看到几个知青扛着门板,迎面急冲冲跑来。旁边还跟着王满囤和王秀增。 门板上躺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口中发出阵阵惨嚎。 王满银吓一跳,急忙大声嚷道:“咋了,满囤哥,出了啥事儿?” 等众人到近处,他才发现受伤的是知青汪立成,脸上满是鲜血。 “汪立成从老桥上摔下来了……满银,你也跟上!中间可以搭把手,赶紧往公社卫生院抬……” “哦,”王满银当然没有拒绝,把簸箕往路边一扔,快步跟上来。 等跑出一段距离,他才知道了汪立成摔伤原因……感情是自行车惹的祸。 前几天,供销社从县城弄回二十辆自行车。 因为罐子村今年推广新菌肥被评上先进,王满囤那里得了一张自行车票。今天上午,他特意带钱买了自行车,一路推着回来的。 中午闲着没事儿,王满囤便在村里土路上练习骑车,结果引得不少人围观。 几个知青看到后,也纷纷提出要过把瘾。 他们家里条件大多不错,插队前基本会骑车,在崎岖村道上玩的很顺溜。 尤其汪立成,更把自行车玩出了花样。 这家伙接手车子后,先推着猛跑加速,再一个窜跳蹦到座上,稳稳当当朝前骑行。一番动作,引得大家称赞连连。 随即,这家伙更玩起了双丢把。 所谓双丢把……就是双手不扶着车把,单纯依靠腰腿力量控制平衡骑行。 现在出产的二八杠车把比较死劲,一般只要掌握好平衡,做到这一点并不算难。 有些技术高超的人,甚至连转弯都可以不用扶车把。 汪立成大概在大家的称赞声里昏了头,兴奋之下,竟然双丢把骑行穿过村道上的老石桥。 这石桥最少有百来年历史,具体什么时间修建的,村里老人们也说不清楚。 桥面有三米宽,四五米长,两辆架子车可以并排行驶。原本桥两侧有石头护栏,上边雕刻有人物头像,桥头立有一块功德碑。 不过这些在破旧的时候通通给砸掉,如今只剩下残缺不全的栏杆。现在村里人下雨天从桥上过时,都存着一份小心。 最初石桥距离沟底并不算高,只是这些年经过雨水不断冲刷,现在差不多有六米落差。 也该汪立成点子背,骑车到桥面上时,前车轱辘恰好碰到一块凸起的石头。 在惯性作用下,他根本来不反应,便连人带车冲出石桥,从六米多高直接栽了下去…… 最后前车圈摔弯,整个人则成了这幅熊样。 听完众人的叙述,王满银都有些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和罐子村犯冲。 之前有次进山砍柴,其他人一路安全,只有汪立成扭伤了脚。 现在他更躺在门板上没办法动弹……如果真伤到脊椎骨,那问题可就大了。 不过王满囤也够倒霉的。 刚买的自行车,连一天都没过,就出这么大车祸。 众人抬着门板气喘吁吁,一路没敢停 等抵达公社卫生院时,各个衣服都汗湿透了。 汪立成大概摔得是真狠,刚被大夫摁到尾椎部位,就哭爹喊娘惨叫起来,眼泪鼻涕横飞。 “可能伤到尾椎了,咱们公社医院条件有限……你们赶紧送到县医院,那里有x光机,可以看到具体的受伤部位。如果脊髓受损伤的话,恐怕一辈子就要坐轮椅了。” 简单检查后,医生就下了结论。 “大夫,你别吓唬人,我不要坐轮椅……”汪立成登时脸色煞白,也顾不上嚎叫了。 他现在心中后悔不已,没想到自己一次显摆,会落下这么严重的后果。 王满囤同样心里惴惴不安。 说到底,汪立成是骑他的自行车出事的。 “咋办?要不先抬到老马头那里看看。”这时,王秀增开口提议道。 “对,找老马头,也许有办法。”王满囤眼睛一亮,急忙点头。 就这样,让医生简单处理过红伤后,众人又抬着门板匆匆离开。 老马头是下山村人,家里祖传的正骨手艺。石圪节公社这边每年都有人跌崖摔伤,遇到严重的情况,一般会找老马头医治。 不过这人有点神神叨叨,给人治疗的时候喜欢念什么接骨咒,非常不合时宜。 因为这事儿,去年老马头还被挂着游了几个村子。现在他成了村里的羊倌,平时老老实实放羊。 不过偶尔有人求上门时,老马头还是会出手的。 留下众人抬着门板赶路,王秀增则提跑到下山村找人。 等他们赶到时时,老马头已经在门口等待。 这老爷子衣领子上全是汗渍,油光发亮。距离几米远,就闻着一股浓烈的羊尿味。十有八九,是刚被从羊圈里喊回来的。 等汪立成被放到炕上后,老马头就指挥着众人把衣服全部扒掉。而后,他洗了洗手,开始在对方身上摸索。 刘向阳看的有些发毛,忍不住拉着王满银出来。 他压低声音询问道:“王大哥,这真是个正骨大夫?” “先看看再说,不行的话,咱们开手扶拖拉机去县城,也不在乎耽搁这一会儿。”王满银只能如此安慰。 对于对方的能耐,王满银真说不好。要说全骗人的不可能……根据前身记忆,人家也确实治好不少人。 但那些神神叨叨的咒语就不清楚了,非常的不科学。 等两人再进去时,又听到老马头开口道:“没多大事儿,伤到骨头了,按我的方法能治。不过有言在先,等下治病的时候,你们不能阻拦我……咋摆置都行。” “知道了,你放心治,我替你看着人呢。”王满囤忙点头。 只要能把汪立成治好,一切都好说。 “你们来两个有力气的摁住胳膊,千万别松手,其他人都出去,别挡住光了……” 众人商量了一下,让王秀增和王满银留下来。 刘向阳原本想在旁边帮忙的,结果老马头看了一眼,又强调道:“你是知青,也到外边去,在旁边有影响,不灵。” 啥叫知青有影响? 刘向阳顿时气结,只能无奈退出。 王满囤则留了下来,也没被说什么。 在王满银的注视中,老马头拿出一个酒坛子。里边应该泡的是药酒,闻起来味道很冲鼻子。 随即,他嘴里开始小声嘟囔起来,似乎有意让人听不清楚。 王满银凑在近处,倒能听个模糊大概,什么左眼观天天兵到,右眼观地地兵聚…… 难怪老马头要让其他人都退出去。 单凭这些胡说八道的东西,要让知青们听到,少不了惹麻烦。 念了一段后,老马头嘴里包了一大口药酒,跟着朝双手上一涂,开始在汪立成的大腿来回揉搓着。 “老爷子,你手别乱摸呀,我害怕……”汪立成立刻双腿发抖。 结果老马头不但没听,反而越来越过分。 “王会计,你们赶紧送我去医院,这个人是迷信……” 汪立成大叫着,使劲伸手把对方推开。 连王满银看的稀里糊涂,不知道这是什么治疗方法。不过有言在先,他并没有出声阻止。 下一刻,老马头突然发怒,伸手照着汪立成扇了一个耳光:“你个贼眉溜眼的日怂货,贱板子的咋没把球摔断,以后肯定一辈子当盖老……” 屋内几人都傻眼了,不知道这老爷子突然发什么疯。给人治病不但大骂连连,咋还动起手来。 “抓紧他,别让乱动,”老马头又一声暴喝。 “你大爷的,敢打老子!!快来人,向阳,你们快帮我……”汪立成急忙想要挣扎,双手却被固定住。 这家伙此刻劲儿挺大,愣是挣脱两人束缚。 当然,这和王满银他们没用力有关。 双手解脱后,汪立成一手抓住衣领子,直接就要扭身挥拳。 老马头早有准备,突然弯腰抱住对方的大腿一拉一推,只听到一声沉闷响动。 随即,他鼻子就挨了一拳,当即流血。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不敲不专业 汪立成那边一声惨叫,眼泪再次横飞。 “干什么,干什么?!”刘向阳听到喊声,积极满岗冲了进去。 随即,他目瞪口呆看着眼前场面:“立成,人家治病,你怎么打人?!” 剩余知青紧随其后,同样不解看着炕上情况:汪立成光着身子,攥着老马头的衣服领子,一手举着拳头。 这造型,怎么看都很怪异! “我打他都是轻的,这个老东西,刚才乱骂人。”说着话,汪立成又要挥拳砸过去。 “莫打,莫打,我已经给你治好了……”老马头说着话,赶忙挣脱,朝后退了几步。 “啥?!”汪立成的拳头陡然停下。 停了对方的话语,他才发现臀部好像不再疼痛,腰也可以动弹了。 “立成,你活动两下,看能不能下炕走路。” 刘向阳惊奇的开口。 先前同伴躺在门板上,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路上惨嚎连连。现在已经完全坐起,还有力气动手打人了。 听到这话,汪立成试探着用手撑住炕边,双腿缓缓才落在地上。 面对几个大男人,他光着朝前走几步,兴奋叫到:“啊,真不疼了,好了!” 真好了?!看着对方缓步走动,王满银也啧啧称奇。 不服不行,这个老马头真有些道行。 “老马头,咋回事儿?”王满囤满脸喜意的询问道。 “就是大胯脱臼,接上就好了。我怕他喊疼……接骨的时候才乱骂一气的。”老马头伸手擦了擦鼻子上的鲜血,开口解释到。 闻言,众人恍然。 原来人家为了分散汪立成的注意力,才故意出声激怒。而后趁其不备,突然出手送胯骨复位的。 不过王满银倒是清楚,老马头这番操作属于手法复位看起来很简单,实际技术含量很高。 胯骨脱臼,又被称为髋关节脱位。 因为髋关节周围有厚厚的肌肉层,所以一旦脱位,将很难用手法复位。很多人不得已,只能打麻醉针,切开胯骨周围的肌肉层,然后进行手术复位。 他在后世上大学时,同班有个男生玩滑板摔成胯骨脱臼,就采用的后一种方法。 最后这个同学卧床休息几个月,吃喝拉撒都由家人帮着照顾。 “老爷子,对不住呀……你要提前说一声,我就不会动手了。”汪立成一个劲儿道歉。 “莫得事,莫得事……”老马头连连摆手。 汪立成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又扭头冲着刘向阳道:“我没带钱,你们谁身上有,借我一些。” 刘向阳从兜里翻了翻,掏出二斤粮票递过去。谢连生等人在身上摸了一通,无奈摇头。 当时走的匆忙,根本没想到带钱。 “王大哥,你带钱了吗?借给我,就回头还你。” “有,”王满银直接将兜里钱全部掏出来,差不多有两块多,一股脑递到汪立成手中。 作为一个大老爷们,身上不装一块两块的,哪里好意思出门。 “不要钱,可不敢要钱,要犯错的。” 看到递过来的钱和粮票,老马头连连摆手拒绝。 前两年就因为这个,连一颗门牙都被打掉,还关了几个月,他哪里还敢收。 “立成,下山村有代销点,你先歇会儿,让向阳去买些糕点……也算尽了心意。”见对方真没打算收钱,王满银只得出声建议。 老马头这个接骨咒很不合时宜的,并不单单是治病收钱的问题。 “对,对,”汪立成忙把钱和粮票塞到刘向阳手中。 见汪立成真没事儿了,王满囤又开始郁闷起来。 新自行车弄回来不到半天时间,结果前车车圈就给摔弯了,修肯定没办法修,只能再去供销社买配件了。 这要是被其他村子的支书知道,还不笑掉大牙。 关键,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张口让汪立成赔钱。 得知刘向阳不打算去煤矿当工人后,徐孔先立刻上蹿下跳起来。 不过他属于“狗咬尿泡——空欢喜”,蹦跶再欢实也没用。 对于一个敢写举报信高黑状的家伙,王满囤根本不会考虑。现在公社三番五次开会要优待知青们,明面上他没办法拿对方怎么着,但动些心思还是可以的。 理由也很充分:徐孔先刚参加过公社举办的糖化饲料培训班,现在正担任着村里喂猪实验的重任。如果现在走人,实验岂不是半途而废。 听到这话,徐孔先脸憋的通红,愣是啥话都说不出。 最后,这个招工名额落到老实巴交的谢连生头上。 谢连生有种天上掉馅饼的感觉,接到通知兴奋不已。 虽然挖煤有些累,但好歹脱离农村了。更重要是,一个月能有六七十块的工资。 早在一个星期前,他已经去医院做了体检。 离开罐子村前,谢连生得了刘向阳指点,悄悄给王满囤和王连顺买了些东西,算是感谢村里大半年对自己的照顾。 对于王满银而言,村里少一个知青和自己没多大关系。 此刻,他正站在空间里。 看着面前几个浑圆碧绿的大西瓜,王满银忍不住用手弹了几下。 之前从刘向阳那里得了十几粒西瓜籽,他一股脑种在空间里。满打满算,还不到两月时间,几个头茬瓜有七八斤。 按照常理而言,西瓜不可能这么快成熟。 不过王满银已经接受了空间的种种神奇之处,只能根据经验来判断。 熟不熟的,先敲几下再说。 其实王满银不知道如何通过敲击来判断西瓜成熟,每次去超市看人家抱着西瓜放到耳朵边,用手指弹瓜皮嘣嘣响,总感觉很神奇很吊的样子。 后来他买瓜也学着瞎敲,不敲不专业! 虽然不知道生熟,但听听响也是好的。更神奇的是,有次王满银正敲着,一个老太太凑过来,让他帮忙挑选。 王满银硬着头皮挑了一个……等店员切开后,竟然真熟了。 为避免以后再有这种尴尬事,他特意上网查过资料。才知道西瓜除了听声外,还可以看瓜脐。如果瓜脐凹陷就是熟了,眼前这个大西瓜就是如此。 如果没熟的话,只能扔掉喂鸡了。反正头茬瓜还有十多个,损失一个他也不觉得心疼。 王满银摘了西瓜放在石板上,直接一刀落下。 咔嚓……刀刃刚进入瓜皮二指,西瓜就裂成两半。 瓜瓤鲜红,籽如墨玉,其中还散发着一股香甜气息。 王满银迫不及待给自己切了一大块,而后抱着啃起来。 入口沙甜,随着汁水溢出,只感觉口腔里每个味蕾都在欢呼。 正吃着,身旁传来嗡嗡的声响。 很快,有几只土蜂落在西瓜上,不断对瓜瓤叮着…… 王满银原本打算将整个西瓜消灭掉的,结果只吃了一半,实在撑的吃不下了。 想了想,他决定把剩余半块给刘向阳送去。 农历七月的黄土高原,给人一种灰突突的感觉。 差不多一个多月没下过透墒雨,现在台塬上旱的厉害,庄稼都卷着叶子,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现在村里人都盼着下雨,关键贼老天一点天阴的意思都没有。 王满银一路走来,脚下尘土飞扬。 连旁边大黄也伸着舌头,不断喘着热气,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等他抱着刚抱着西瓜抵达东山峁时,原本的暑气和燥热顿时消散,连呼吸也变得清新了许多。 远远的,就听到草棚子方向传来欢呼戏水声。 二队修土坝,算给村里孩子们做了件好事儿。 这群家伙刚开始对水有些害怕,现在恨不得一天二十四个小时泡在里边。前不久还闹出事儿……有个碎娃玩水差点把命都给丢了。 幸亏其他人及时喊来刘向阳,才没让悲剧发生。 有了这次的经验教训,王满银两人商量一下,干脆禁制孩子们再进入鱼塘里游泳,只让在土坝围堰里玩水。 那片水域虽然面积大,但最深不过半米多,一般不会有什么危险。 如果哪个敢违反,以后都不准来稻田捉鱼。 这条规定还是很有效果的,至少近段时间,没有看到那个碎娃再敢下鱼塘里。 从土坝旁经过时,王满银才发现这群家伙太离谱。他们直接把围堰水面混成了泥浆,此刻正在里边挥着网兜捉鱼呢。 之前下暴雨时,围堰里同样进入了不少小鱼。 当时水太深,一直没有人动心思。 不过最近不断抽水浇灌,围堰水位下降迅速,里边的鱼才便宜了这群孩子。 王满银凑到跟前看了一眼,发现他们竟然捉有小半桶的。大部分是泥鳅,还有几条巴掌大的鲫鱼。 “满银叔,你来了……” “满银哥,你手里抱得啥?” 看到他出现,这群泥猴子流着口水打招呼,目光紧盯着西瓜。 “还能是啥,都过来吃瓜,谁来晚了吃不到可别怪我!”王满银笑着举了举西瓜。 听到外边的动静,刘向阳捧着书本从草棚子里走出。 随即,他有些欣喜的开口道:“王大哥,你从哪里弄得西瓜?” 单看那殷红的瓜瓤,刘向阳已经忍不住口中生津了。 “上午我不是去公社进货嘛,看到有人卖瓜,就买了几个。”王满银笑着解释一句。这倒不是完全撒谎,现在公社集市上真有人卖西瓜。 只是他们躲躲藏藏的,大多联系好后直接送到别人家里,一般人遇不到罢了。 另外石圪节黑市上,同样有西瓜出售。 等那些碎娃上岸时,王满银已经利索拿刀把西瓜切成小块。 半拉西瓜虽然不少,但架不住人多,每人也就分两块的样子。即使如此,也能让这些孩子高兴半天。 至于大黄那家伙,此刻则跳入鱼塘当中,不断挥动四只游动着。对于土狗会游泳这事儿,现在众人已经见怪不怪了。 吃完西瓜,一群碎娃继续跳到水里和泥。 王满银让刘向阳把抽水机发动起来,自己则提着铁锨开始疏通水渠。 现在正值水稻的灌浆期,需要干干湿湿的间断灌水措施,以增加土壤中氧气,保持根系活力。 这是书本上讲的灌溉方法,有没有效果他们也不清楚,只能选择相信科学。 话说从水稻种植到现在,两人看似平时很闲,实际也花了大心思的。毕竟这十几亩水稻是菌肥推广样板田,他们自然不会马虎大意。 之前公社为表示对罐子村的支持,还给送了二百多斤柴油过来。 等水稻田浇完,王满银又将水渠改向,继续浇灌地头那片高粱地。 这些高粱是王连顺随意洒的种子,原本打算收不收看天。不过王满银两人管理的很好,隔三差五浇灌一次,现在长势甚至比台塬上种植的还要好。 就是种的有点晚,现在刚长到一人高,还没放穗呢。 看着主人忙乎,大黄也凑到高粱地边上寻摸。 很快,这家伙的身影便消失在青纱帐内。 不过几分钟时间,里边突然传来“嘎嘎”两声惊叫,很快又停止。 等王满银反应过来时,就看到大黄嘴里擒着一只浑身带着麻点的大鸟返回。 这是……野鸭子? 看到面前的大鸟,王满银顿时兴奋起来。 不愧是大黄,随时随地都能给自己带来惊喜。 自从东山峁种下十多亩稻田后,这里的鸟类就多起来。不但白鹭秧鸡等水鸟出现,现在连野鸭也飞过来觅食了。 就这一只,最少有三斤重,够他们晚上美美的吃一顿了。 不过令王满银没想到的是,更大惊喜还在后边。 大黄放下猎物后,又叫了几声,掉头朝着高粱地里跑去。 还有? 对于大黄叫声表达的信息,王满银现在非常熟悉。 带着惊讶,他紧随其后,穿过一片茂盛的高粱地。 很快,一人一犬来到旁边的崖畔边沿。 一个隐蔽的圪崂里,王满银看到了一个用干草做成脸盆大的鸟窝,里边静静躺着十多枚绿皮鸭蛋。 好家伙,他终于知道大黄为什么能够捉到这只野鸭了。 感情人家正在孵蛋,这家伙突然发动偷袭的。 一时间,王满银有些可惜。如果大黄没有将野鸭咬死,倒可以继续孵化这些野鸭蛋。 不过也还有其他办法……空间里最近正好有只母鸡抱窝,可以把这些鸭蛋悄悄放进去。 母鸡属于多功能孵化器。以前在农村,鹅蛋鸭蛋基本是用母鸡孵化的,效果杠杠滴。 甚至,它们连鸽子蛋都能孵化! 第一百七十六章 谢连生归来 差不多还有一个月时间,田里秋庄稼就该收了。 现在正需要雨水的时候,偏偏老天爷丝毫没有下雨的意思。 黄土高原十年九旱,这情况再正常不过。 往年罐子村二队的劳力们只能挑水灌溉,尽量保住东拉河边的几块川道水浇地。至于其他地方的庄稼全靠天收了。 说是浇水,不过舀半瓢水顺着庄稼根倒下去,根本没办法把浇透。也就能湿个地皮,对庄稼到底能起到多大作用,真不好说。 而且这种浇水方法效率极慢。 东拉河两岸崖畔有十多米高,常人挑着两桶水上下及其艰难。再加上一路沟沟坎坎的,到地头能剩一桶水已经了不起了。 就算二队四五十号劳力全部出动挑水,半天不过能浇二亩地。 今年则不同,眼瞅着等不来雨,王连顺立刻招来刘向阳和王满银商量。三人沿着东拉河转悠半天,最后选在靠近川地的一处河沟架设抽水机。 接着,二队的劳力全部出动。短短一天时间,众人就沿着川道挖出两三百米长的一条沟渠,直接通到地头。 而已为防止沟渠渗水过多,王连顺更下了血本,特意让王满银去供销社买回几十个塑料袋,一一剪开后铺设在沟渠底部。 一切准备就绪,随着手扶拖拉机冒着黑烟,哗啦啦的水流喷涌而出,沿着沟渠直奔不远处的高粱地。 至于队里的劳力们,则继续在田里挖灌溉沟。 短短三天时间,二十亩水浇地就浇了个透彻。 得到灌溉的庄稼立马变得不同,叶子绿生生的,看着就喜人。 原本二队还有人对王连顺花大价钱买手扶拖拉机有意见的,现在都不吭声了。如果算上东山峁那片稻田,现在二队已经浇灌有近四十亩地。 就算这贼老天继续干旱下去,他们心里也有了几分底气。 队里还剩下几十斤肥料,这次浇水前,王满银给王连顺提了下,一股脑撒到两亩地里,打算秋收时做个对比。 看二队热火朝天的浇地,一队社员们自然也按捺不住。 不过他们没有抽水机,只能依靠肩膀挑水。四五十号劳力忙乎一天,累的腰酸背疼,还不如一台抽水机半天浇得地块多。 更关键是,人家浇过的田地湿漉漉的,一攥一把泥。他们一瓢水下去,地面都没湿透,庄稼依然卷着叶子。 这让不少队员动了心思,叽咕着明年也贷款买辆手扶拖拉机。 至于王连顺那边,浇了二十亩地仍然不满足。 现在二队有手扶拖拉机,自然要利用到极致……反正柴油是公社拨下来的,又不要队里花钱购买。 所以他打算趁这个机会,把更远处的几块川地一并浇了。不过中间隔着几座山峁,这次没有办法再挖沟渠了。 众人一番商量后,只能采取笨方法:先往土坝围堰里抽水,然后众人再用驴车驮水灌溉。 架子车上绑两个大水缸,一次也能装七八桶水。手扶拖拉机车斗里铺了塑料袋后,一次能装三四十桶。 就这样,三辆架子车加一辆手扶拖拉机,不断来回运水。村里其他劳力忙乎,王满银当然没有闲着,同样加入到担水队伍当中。 半天时间,几十号人只浇了一亩多地,效率和前几天根本没有可比性。 在罐子村抗旱的时候,东拉河上下游其他村子也没有闲着。 不过十来天时间,东拉河里水流越来越小,河面只剩下两米宽的样子。 王连顺见识不对,赶忙让刘向阳晚上朝围堰土坝里抽了一夜水,以防被东拉河随时断流。 大人们都在为秋庄稼发愁,村里那帮碎娃们则显得异常兴奋。 东拉河水变浅,鱼类自然比往日好捉了许多。 他们一个个光着身子,手持网兜下河寻摸。运气好的话,半天也能捉到小半桶鱼虾,甚至还有青蛙。 说起来,虽然今年罐子村的碎娃们仍然饿着肚子,但比起往年要幸福许多。至少河里稻田里有鱼虾可以捉,他们隔三差五能吃点鱼肉。 开春到现在,王满银放了十多次鱼,林林总总超过一千斤。 不过他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了。 说到底,王满银仍然是个凡人。除了拥有一个空间外,并不具备其他神通法术,智商也不比周围其他人高。 在世俗洪流当中,他能够做的事情并不多,只是尽一份力而已。十多天时间,肩膀上愣是磨掉一层皮。 半个月时间,二队差不多浇灌有百亩川地。至于台塬和山峁上那些地块,真的只能靠天收了。 好在,老天爷没有让人彻底失望。 七月底稀稀拉拉一场雨,虽然只有三指墒,却也让人们松了口气。 至少,今年庄稼能够半收了。 吃过早饭,趁着天气凉快,王满银早早把近段时间收购的土特产送到供销社,而后又挑着扁担往家赶。 前几天刚下过雨,路边台塬上的庄稼重新换了副模样。 苜蓿地里,零零散散还有不少稀疏的紫花开着。 川道中,玉米结棒,高粱一片通红,谷子垂下沉甸甸的青穗子……好也罢坏也罢,再过半个多月,受苦人就该收秋庄稼了。 再接下来,就是种小麦。 算算时间,王满银来到这方世界将近一年时间。 这一年里,发生太多事情。结婚,有了婆姨……再过几个月,还有一个小生命即将呱呱落地。 他能够清晰感觉到,自己已经愈发融入这方世界了。后世很多东西都变得模糊,如果不是小本子上记录的点点滴滴,王满银甚至有些都没办法想起。 村里即将迎来秋收,空间内却一直收获满满。 现在里边各种粮食储备超过千斤,另有四五十只家禽,除了之前饲养的野鸡土鸡外,又新增十多只鸭苗。 这些是前端时间用野鸭蛋孵化的,暂时由一只母鸡带领着啄食。 对于十来只野鸭子,王满银心里早有打算。 等它们长大一些,可以专门开辟出一片水塘喂养,以后自家吃鸭蛋就不愁了。 另外还有不少岩鸽,十多只野兔,外加水塘里的一两千斤各种鱼。 说句毫不夸张的话,就算现在他和兰花啥活不干,单凭空间,两人日子也能过得非常潇洒。 其他人家吃不饱,王满银却一直发愁该怎么把东西合理的拿出去。 就在他心里盘算的时候,忽然听到后边有人喊。 扭头,就见一人骑着自行车晃晃悠悠驶来,像是村支书王满囤。车子后边跟着一个人小跑,由于身子被遮挡大半,看不清到底是谁。 经过半个多月的练习,王满囤终于学会骑自行车了。 说起来,这辆车子也算多灾多难,被汪立成摔了一次后,如今彻底变成二手货。 等车子行到近处,看清楚身后那人,王满银忍不住惊叫道:“谢连生,你不是去煤矿当工人了吗,咋又回来了?” “王大哥,别提了,”谢连生有些难堪的开口,“我算看明白,去煤矿当工人这碗饭真不是一般人能吃的,太吓人了……” “你就是怂,啥也不是。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把名额给徐孔先呢,”王满囤连连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为这个名额,他还和赵干事起不少争执。最后选了个怂人,实在大丢面子。 “支书,你没进去过,矿洞里真的很危险,弄不好连命都没了……” 听了这家伙的叙述,王满银才知道事情始末。 谢连生和石圪节其他几个知青到达煤矿后,先是被拉着参加几天安全培训,接下来就被带到井下作业。 他在井上培训时挺好,一进矿洞立刻开始两腿哆嗦。而且越朝下越黑,等走到作业面时,突然一块大石头从顶上落下来,差点砸在脑袋上。 另外这个煤窑属于旧矿,设备极其简陋,只有一台小马力的柴油机升降。挖煤的时候,需要人半躺在掌子面下劳作,一趟就是几个小时,能把胳膊四只磨出血。 在煤矿底下待了半天,谢连生吓得裤子都尿湿了。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升井,他就向队长提出辞工。后来经过其他人劝解,这才又勉强留了几天,每次下矿都是提心吊胆的。 结果,前两天听说附近煤窑出了事故。 这次谢连生再也不愿意下矿了,谁劝没有用。 僵持几天后,煤矿公司只能无奈放人回来。 王满囤今天去公社开会,顺便又把谢连生给接回来。 “回来也好,安全第一,”王满银笑着安慰。他倒不认为谢连生真怂……有时候认怂远比丢掉性命要好很多。 听到这话,谢连生心情倒好了许多。 既然人已经回来了,王满囤也没有继续纠缠。 他动了动嘴,满脸严肃的开口道:“满银,我今天去开会,给你说个事儿,早些有心理准备……咱们公社打算近期开展打狗计划” “打狗?”听到这个陌生又熟悉的词语,王满银登时感觉有些不太妙。他小时候虽然没有经历这样的事情,却也听老一辈人讲过。 “没错,说是狗咬人,经常在田里破坏庄稼,会造成粮食减产……” 王满囤这个说法倒也不能算错。现在不但人饿,土狗同样如此。这些家伙可不是天生以粪便为食的。 它们饿发急了,也会跑到田里偷吃庄稼。王满银就曾亲眼看到过村里土狗是如何吃玉米的。这些家伙会先用爪子玉米杆扑到,然后凑到跟前啃玉米。另外,它们还会刨土,从地下扒花生吃。 “根据规定,咱们石圪节这边十天之内,各村的狗必须自己处理干净。十天之后,将会从每个村抽调两名知青,组建打狗队!你家大黄是条好狗,最好早些送出去。过一段时间,看看情况再说。” 王满囤当然知道大黄的能耐,觉得这样一条好狗被打死了实在可惜。 可这是规定,什么狗都不能例外。 “我知道了”王满银无奈点头。 大势所趋,自己也无可奈何。 不过对他而言,倒不算麻烦。有空间存储这才,无非把大黄放入其中饲养一段时间。 至于村里其他人家的狗,恐怕没这么幸运了。 “嗯,你心里有准备就好,晚上还要开会说这事儿……”旁边跟着谢连生,王满囤有些话没敢细说。 晚上罐子村召开全体社员大会。不出所料,听到赵建海说了公社的打狗计划后,村里人一片哗然。 “狗都打死了,以后村里再来狼咋办?” “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穷……受苦人养条狗多不容易,咋能打死呢?” “赵干事,我们把狗拴起来行不行?” 在黄土高原人的眼里,狗和其他动物不同,更像家庭的一份子。 所以对待自家饲养的土狗,都有着很深的感情。即使填不饱肚子,也很少有人杀狗吃狗肉的。 不过社员们吵吵嚷嚷再厉害,也起不到半点作用。 赵建海直接把打狗上升到一个高度,和各种事情联系起来。而且他说的很清楚,现在杀狗,自家还能落张狗皮,吃顿狗肉。 不愿意杀狗的,到时候有人代劳。 “满银,咱家大黄咋办?”回到家,兰花忧心忡忡开口。 经历过这么多事情后,她自然知道大黄对自家很重要。 “没事,放心!我都想好了,明天请半天假,早些把大黄送到山里边,打狗队肯定不会去那里的。”王满银出声安慰道。 听丈夫有安排,兰花才放下心。 随即,脸上又多了几分疑惑。自从识字后,她读了很多书。对于自己眼睛看到的事情,也有了独立的思考,不再人云亦云。 不过兰花牢记着丈夫的叮嘱,除了私下里夫妻间谈论这些外,她从不对外人讲。就算有人提起话茬,也保持沉默。 王满银估计,这场打狗风波应该不会持续太长时间。和之前那些新事物一样,一阵风刮过去就完事儿。 最明显是前段时间上边极力推广的糖化饲料喂猪,刚开始搞得轰轰烈烈,各村不断动员。 徐孔先受到鼓舞后,还特意自己掏钱买回两只猪仔。 而后,又通过赵干事从粮站弄来麸皮饲料,在村里大张旗鼓制作糖化饲料,引得不少村民参观。 刚开始曲种由县里提供,发酵饲料喂猪效果的确不错。可是等徐孔先自己制曲种时,问题频频出现。饲料不是长毛就是发霉,最后弄得猪都不吃。 现在,这件事情在村里已经不了了之。 第一百七十七章 偷粮食的贼 知道丈夫会把大黄安排好,兰花才彻底放下心。 此刻,两人躺在土炕上。 她脑袋紧贴着男人胳膊,絮絮叨叨开口:“满银,供销社有个售货员好像看上少安了,今天找人向我打听他定亲没呢?” “哪个?”王满银随意问着,抓住婆姨的小手下压。结婚前,兰花长年累月的出山劳动,一双手特别糙。 嫁过来半年时间,基本没怎么干农活,现在双手变得愈发细腻,连个茧子都没有。 “给你说话呢,别动歪心思……” 感觉到丈夫起了念想,兰花赶忙把手缩回来。 “就那个叫高林美的女孩子,大眼睛,人长得白白净净,我看和咱们少安也挺般配的。” 石圪节供销社不算大,门市部一共七八个售货员。 听婆姨一说,王满银立刻有了印象。对方长得的确不错,可能因为长期不晒太阳的原因,皮肤挺白的,应该算供销社的一枝花。 现在十里八村的小伙子上街赶集时,没事儿都喜欢去门市部闲逛,借着买东西的名义和高林美聊天,就连很多男知青也不例外。 大概追的人多了,这姑娘现在眼光挺高,没事儿喜欢端着架子。之前,王满银还听刘庆立提起过。 这家伙追了不短时间,结果人家根本没拿正眼瞧他。 无奈,刘庆立只能知难而退。 没想到,这姑娘竟然看上少安了。 想想也对,因为菌肥推广,少安现在应该称得上供销社的风云人物了。另外自己这个小舅子人长得不差,身形高大,浓眉大眼,很符合这个时代人们的审美。 “你说,他和润叶现在咋样了?润叶现在在城里上班,隔半个月才能回来一趟……我觉得这个高林美挺好的。” 看婆姨患得患失的样子,王满银忍不住交代道:“这事儿你少操心,也别胡乱应承啥,主要要看少安咋想的。” 他不得不给婆姨打预防针,有些事情可以提建议,有些则要离远点。特别是别人感情问题,千万不能掺和太深。 后世很多女人结婚后拎不清这点,平时喜欢对娘家的事情指手画脚。美其名曰,为了家人好……闹得娘家人鸡飞狗跳的不在少数。 “我晓得,就咱们私下里说说,” 尽管兰花说的是一些琐碎事情,王满银却丝毫没有不耐烦。 这也是两人日常的交流方式……一天没见面,趁着晚上睡觉前,躺在炕上聊一聊挺好,顺便促进一下夫妻感情。 平淡是福。 来到这个世界,王满银没打算过得轰轰烈烈。只要一家人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就好。 一夜无话。 吃过早饭,将兰花送走后,王满银便带着大黄朝山中方向走去。 昨天他已经给王连顺打过招呼,今天不用再请假。 进入农历八月,黄土高原的天气已经没有那么燥热了。 不过台塬川沟里,倒愈发显得绚烂多彩起来。 一簇簇高粱竿上带着红彤彤的颜色;大片糜谷垂着沉甸甸的脑袋;棉花地里多多雪白;崖畔上,那些通红的酸枣也随风舞动着…… 远远地,一声沙哑的信天游从对面山梁飘过来: 崖畔上开花崖畔上红, 受苦人盼望过好光景。 打碗碗花就地开, 我把你的白脸脸转过来…… 秋天是丰收的季节,也是受苦人最期盼的时刻。 意味着至少接下来几个月,他们不再为粮食的事情发愁。 王满银带着大黄,一口气走出十多里地。 周围愈发荒凉起来,除了稀稀疏疏的荒草和灌木外,再听不到半点人类的声音。再翻过两道山梁,就算真正进入山里了。 在那里,还住有不少人家,过着真正与世隔绝的生活。 其实黄土高原真不缺田地,随便找个川沟都能种庄稼。 单单罐子村附近那些山塬,如果全部修成梯田,最少能够让村里增加上千亩土地。 关键缺人手和机械,没办法把这些土地开发出来。另外,还有最重要的一个问题就是干旱。 所以人们不是不想多开荒,而是心有余力不足。 就拿二队来说,现在有近七百亩土地,也只是广种薄收。 看了看四周,王满银直接把游隼放出。 这家伙得了自由,振翅绕着山梁盘旋一周,鸣叫着冲上天空。 至于大黄,则不断在荒草和灌木间嗅着。 很快,一只野鸡被惊飞起。 往常像这种情况,大黄只能望而兴叹。 今天不同,猎物刚飞出几十米远,天空突然一道黑色闪电落下。 随着嘎嘎几声凄厉的惨叫,野鸡便跌落在前方草丛里。 等王满银赶到时,周围散落一地鸡毛,游隼已经把猎物脑袋啄碎了。 收好猎物后,他继续带着大黄朝川沟里寻找。 很快,又有一只野兔撒腿狂奔…… 不出王满银所料,一犬一隼初次配合相当默契。 一个多小时的功夫,就有两只野兔和一只野鸡入账。 将游隼收回,他重新进入空间,先从地里摘了个大西瓜解渴。 而后,又利索将两只野兔处理干净。一只炖上,另一只则渍盐晾着,打算下午带回家吃。 说起来,王满银家今年真没怎么断过肉。从开春到现在,单单野鸡兔子就吃了不下二十只。 隔三差五的,还从空间里捉些鱼拿到外边。 可惜这样的好日子要暂告一段落,没有大黄,王满银有些发愁以后该怎么往家再带猎物。 往锅灶里添了两把硬柴,任由罐子里兔肉蹲着。 接下来,王满银又拿起镢头开始在空间黄土地里刨土豆。 不到两分地,刨了几大堆,差不多三四百斤。现在外边土豆还没有收获,这些暂时没办法拿出去,只能继续放在空间里了。 直到太阳偏西,王满银才背着一捆柴禾回家,连带还挖了不少远志根。 只是身边少了大黄陪伴,显得有些形单影只。 从今天起,这家伙只能暂时待在空间里。 少了大黄,王满银很有些不自在,连兰花也感觉家里缺点什么。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不但他快速处理掉土狗,村里其他人家同样如此,纷纷送到其他公社的亲戚家。 有些直接把狗送到对岸的石川村,那里归土城公社管,暂时也没有打狗的计划。 短短十天时间,罐子村内饲养的土狗已经少了一大半。 当然,还有人心存侥幸,继续把狗留在家里的。 十天时间一到,打狗队出动。 一个个汉子手持木棍,拉着架子车,浩浩荡荡杀向各村。 他们每到一处,都会先派人守住出村各个路口。然后个一伙儿,进入各家各户排查,争取做到不留任何死角。 村里,顿时人哭狗嚎声一片。 一个村子打完,往往能拉半车死狗。 短短两天时间,别说在各村看到狗,连根狗毛都很难找到了。 不知不觉,已经是八月半。 吃过月饼,就到了秋收的时候。 王满银特意从公社进了二三十个月饼,主要面对三个村的知青们销售。 供销社出售的月饼很实在,一个能有茶碗口那么大,差不多二指厚。用的是荞麦玉米面,馅料则是纯正的五仁,里边有核桃仁、花生米、葵花籽、葡萄干、芝麻,红枣。 月饼表皮细腻顺滑,颜色焦黄,上边还印着附有时代特色的词语,看上去很是喜庆。 而且分量也重,一个能有半斤。 不过价格也不便宜,一斤七毛钱,六两粮票。 对于很多社员们来说,自然舍不得花这个钱卖月饼。 他们大多都是自己做,方法很简单。弄些玉米白面揉成饼团,上边压几道花纹,放在锅里烤熟就行。 条件好的,多少往里边放些白糖。 这根本就是油饼,不过对于村里的碎娃们来说,已经算难得的美食了。 王满银家当然不会自己做,不过几块月饼而已,他们两口子还是吃得起的。 另外两人结婚第一年,按照路数还要往老丈人家送月饼的。 王满银想的简单,二斤月饼加两包白糖,任谁也挑不出礼。 说起来,他这个女婿真够可以。现在已经成为十里八村好女婿的代表,任谁提起都要竖起大拇指赞一句。 甚至因为王满银,连老丈人一家在双水村的地位也水涨船高,得到不少人另眼看待。 在双水村人眼里,虽然王满银只开了家代销点,却能和供销社主任搭上腔的。没看到,连少安也弄到供销社上班了。 这就是能耐! 身份陡然发生变化,倒让孙玉厚感觉特别不自在。 不过在心里,他也很庆幸。 幸亏当初没有拦着两人的婚事,否则自家肯定不会有现在的光景。 吃过早饭,王满银这边正盘算着啥时候把中秋礼给老丈人送去。却见赵干事带着几个人,正浩浩荡荡朝着村头走来,连王连顺和王延强也在其中。 等几人走进后,王满银赶忙出声问:“连顺叔,你们这是打算干啥,出什么大事儿了?” 没等王连顺回应,赵建海已经满脸严肃的开口问:“王满银,你们家住在村头,昨天晚上注意到啥动静没有,看没看到村里有人偷偷出来,去田里破坏粮食生产?” “啥意思?” 听到“破坏粮食生产”这几个字眼,王满银也吃了一惊,忙扭头看着王连顺。 “昨天晚上,护青队听到南头那片地里有动静,怀疑有人偷玉米棒子,就悄悄过去,结果没看到人……今天早上,他们特意进地检查,发现玉米杆被折断了不少,连玉米也被偷走了很多。” 这情况怎么说呢……人们饿怕了,为填饱肚子,肯定有人会动心思。如果被抓到,后果也非常严重,属于破坏粮食生产的重大情况。 当然如果是被村里自己人抓到,一般低调处理,上交所偷的东西了事。 赵干事早考虑到这种情况。 为了防止村里人抹不开人情,今年他特意提议组建知青护青队。知青们属于外来户,没有利益纠葛,也不怕得罪人。 昨天晚上,就是由徐孔先带队发现了情况。 “王满银,你到底发现什么情况没有,如果有发现,可不能隐瞒,否则会犯错误的。”见他没吭声,赵干事立刻出生追问。 “发现个球,现在狗都没了。我们两口子晚上待在窑洞里睡觉,就算有人搞破坏,啥动静也听不到,”王满银没好气的开口道。 现在如果大黄可以露面的话,直接带到地块里闻一闻,肯定能找到罪魁祸首。 只是这样的事情他不会做罢了。 他和王连顺等人的看法一样,外村人轻易不敢过来,十有八九是村里人偷的粮食。现在不是有那句话嘛,偷生产队的不算偷。 “不管是谁,一定要查出来。别以为把玉米棒子留在地里,只带走玉米粒,我们就查不到了。等下挨家挨户搜一遍,只要发现谁家有玉米粒,立刻抓起来送到公社。”赵干事倒是显得义愤填膺。 “别说那么多了,咱们先到地里看看。”王连顺满脸担忧的开口。他就害怕事情闹大,才着急忙慌跟上来的。 “对,咱们现在去玉米地里,看能不能找到线索,”赵干事大手一挥,带头朝着村外走去。 其余人紧随其后,连王满银也跟了上来。 村头川道这块玉米地差不多有四五亩的样子,由于干旱时浇了一遍水,又用了几十斤肥料,所以长势特别好。现在叶子还没黄,黑绿黑绿的。玉米棒子也格外喜人,看上去沉甸甸的。 等众人进入地里,才发现这贼的确很招人恨。 周围一片狼藉,不少玉米杆被折断在地上,周围还能看到零零散散的玉米粒。 王连顺顿时心疼的不能行,忍不住破口大骂道:“到底哪个驴日的这么大胆,专挑好庄稼偷。就算偷,好歹你把地块收拾干净呀,多浪费!” 听不到这话,赵干事立刻皱着眉头道:“二队长,你什么意思,是替贼叫屈吗?” “不是,我是觉得这贼太可恨了,抓到他,一定要扇他的脸。” “找到了,找到贼窝了!那里还有很多玉米粒,你们快过去看看!”没等王连顺说完,就见王清明气喘吁吁的跑过来。 “在哪里?”听到这话,赵干事立刻激动起来。 贼窝?! 王满银有点稀里糊涂,哪有这么傻的贼,现在还没逃? 第一百七十八章 捉猪獾 众人跟着王清明一路朝前寻摸,不时可以看到地上散落的零星玉米粒。 走出十几米后,他们在一处崖畔前停下。 这块川地不缺水肥,不但玉米长得旺盛,连田边野草也相当茂密。草丛边沿,一个脸盆粗的洞口显现在大家跟前。 不远处有一堆黄土,还能看出一些野兽爪迹。 “什么东西挖的洞,也太大了,不会是狼?”尚志民把脑袋凑到洞口,很好奇的打量着。 这家伙完全没有意识到,如果真是狼的话,自己的动作有多危险。 “狼行千里吃肉,你见过哪只狼偷玉米的。应该是貒子,你们看,这边上还有貒子留下的粪便……这东西很爱干净,一般不会在洞里拉屎,都是跑到洞外边解决的,”王连顺指着周围几团柱状粪便道。 闻言,尚志民立刻扭头:“王大哥,啥是貒子?” “就是外边人们常说的獾子,又叫猪獾,咱们这边念串音了。”对于这些知识,王满银知道的不少。 猪獾头大脖子粗,脑袋上长有三片白毛,再加上一个猪鼻子,整体造型看起来很像没长大的小猪仔。 这东西平时喜欢在靠近水源的地方挖洞居住,在黄土高原比较少见的。 不过罐子村靠近东拉河,偶尔能够看到猪獾,人们对它并不陌生。 在农民眼里,这东西和黄鼠、鼢鼠没啥区别,属于妥妥的害兽。一到夏秋季节,它们就会跑到田里偷吃庄稼。 像玉米、花生、红薯等等,都是猪獾的食物。 最可恨是,这东西连吃带糟蹋。尤其偷吃红薯,一晚上时间能拱坏半分地。如果一大家子成群出现,几天时间能毁掉一亩红薯。 王连顺仔细检查过,确认洞是刚打的,才松了口气道:“这东西趁着秋收存粮食呢,幸亏咱们发现的早。要再晚天,指不定玉米被糟蹋多少呢。” 猪獾和毛圪狸很像,冬眠前会往洞里存储食物。在前身记忆里,罐子村人挖开的猪獾洞里,经常能够看到玉米、豆子、荞麦等。 “现在捉貒子有点早了,应该等秋后经霜,貒子油才好呢。” “那时候皮毛也值钱,如果拿到供销社,连带貒子油,最少值二十块钱。” “别想了,总不能留着让它糟蹋庄稼……” 在场几个社员七嘴八舌议论着,都显得很兴奋。 对于他们而言,貒子虽然属于害兽,却一身是宝。皮毛可以防寒保暖,貒子油更是治疗烫伤冻伤的神药。随便弄些往伤口一涂抹,几天时间就能起干皮。 人们常说“七斤貒子八斤油”,同样念串音了,应该是“七斤貒子扒斤油”,七斤猪獾肉可以熬一斤油。 现在供销社就收购,而且价格不低,连皮带油能卖二十块,抵得上一只半山羊了。 如果冬天的话,獾子油更厚,价格更高。 可惜大家不会让这家伙活到冬眠的时候。 一方面貒子糟蹋粮食,另一方面事情传出去,肯定会被其他人盯上。不如早早抓了,落袋为安。 “貒子属于一根筋,死脑筋,喜欢走老路。今天从这里走,明天还从附近经过。 我回去弄几个铁夹子,晚上下玉米地里,到时候把这玩意儿捉住卖了钱,给加大一人一块,咋样?”王清明开口道。 他心里打起小算盘,如果真能抓到貒子,现场加上赵干事共有十个人,就算一人分一块,自己也能落大半呢。 “清明哥,你做啥美梦,凭啥让你捉。”王延强立刻反驳道。 “就是,不能等明天。万一晚上没抓到,又要损失不少玉米,还是早些抓到为好。”王秋生同样来了句。 王连顺想了想道:“要不这样,谁想抓貒子留下来,到时候给你们记一天工。先说好,抓到归队里……抓不到没有工分。” 眼瞅着离过年没几个月,马上该还信用社贷款了。王连顺现在对钱的事儿看得很重,自然不想错过这只猎物,索性以工分悬赏。 猪獾白天睡觉,晚上出来偷吃庄稼,现在应该还在洞里,想要抓到并不难, 众人思考一下,都决定留下来。 王满银也不例外,毕竟这可比干农活有意思多了。 这时,一直不做声的赵建海突然开口,满脸严肃的问:“二队长,你确定是貒子,不是有人破坏粮食生产?!” “赵干事,这明摆着的事儿,总不能硬往坏人头上安……要不你在这里等着,把貒子挖出来后,咱们带到村里开大会,对它批一通解解恨。怎么样?”王连顺没好气的建议。 这个白鸡屎得到消息后,没弄清就咋咋呼呼上门,而且明里暗里对准王明强一家,说了一大堆话。 当时把王连顺吓了一跳。 如果不是他拦的及时,对方已经带人直接上门搜查了。 现在真相大白,王连顺自然没有好脸色。 “不了,你们抓到打死就行。村里还有其他事情,我先回去。” 按照赵建海原本的打算,想把事情弄大点,抓个典型的。现在得知貒子偷的玉米,他当然很郁闷,不打算继续呆着。 见赵干事走人,徐孔先本想跟上,走两步又停下来。 呆在这里有一天工分呢,不要白不要。 没了赵建海,其余人轻松许多。 “这堆土看着不大,应该是貒子刚挖的,咱们直接顺着洞挖。说不定还能弄不少玉米呢。” 王清明沿着洞口寻摸一遍,又建议到。 王连顺也没有其他啥意见,立刻吩咐王满银回家拿铲子和铁锨。众人来的匆忙,根本没拿工具。 王满银取工具的时候,连带捉鱼的大网兜带上。 等他返回,立刻开干。 挖猪獾洞也算个技术活,并不是胡挖一气。 刚开始要用铁锨清理洞口附近土层,方便后期作业。等挖到一定深度,铁锹没办法再施展时,就需要用铲子一点点从洞里掘土了。 王满银力气大,短短半个小时,他沿着猪獾洞挖出一个大坑。 眼瞅着洞穴走向崖畔深处,王清明又接过铲子忙乎。开挖前,他特意往洞里塞了根细枝条,边挖边捅。 一方面防止洞穴被浮土掩埋,另一方面洞内乌七八黑,可以用它感应猪獾的位置。 洞内空间狭小,趴着挖土非常困难。 不过十多分钟功夫,王清明就气喘吁吁倒退出来,脑门上全是汗,流出一道道泥垢小溪。 接着,尚志民出马。 怕他不知道厉害,王连顺特意交代道:“你听到有动静马上用铲子往前捅,别让猪獾给咬了!这玩意儿的牙非常尖,咬到人可不安生。” 刚挖了几分钟,尚志民也一身泥灰退出。 接着,又换其他人。 洞内狭小,王满银个子大,根本没办法下去,只能待在边上帮着清理浮土。 随着挖掘一点点深入崖畔,最后王清明整个人全部钻到地洞深处,勉强露出两只脚。 这个时候,人们又想起大黄的好。 如果有大黄存在,哪里用得着这么费事。晚上直接带来寻摸一趟,保管抓住猪獾。 正忙乎着,不知道刘向阳从哪里得到消息,也跑过来凑热闹。 差不多花费了一个小时,众人将地洞挖出两米长。 最后轮到王清明时,他刚挖了几分钟,就满脸沮丧的倒退爬出:“前面没洞了,也没捅到貒子!” “清明叔,你是不是把洞给堵死了,咋可能没洞?”王满银无语的开口。 “我一直顺着洞挖的,中间没见分洞,不信你们再找个人进去看看。” “我来!”汪立成当即跳下去。 两分钟后,他无奈返回道:“我仔细检查过,里边是实心的,确实没洞了。” 忙乎小半天,现在说洞里没有猪獾,几个知青显得非常郁闷。 “估计是假洞,”王连顺当然也不甘心,他冲众人吩咐道,“大家仔细找找,看看附近还能找到其他洞吗?” 猪獾比较狡猾,不但有真洞,还会挖假洞。多的能有四五个洞口,只有一个日常居住。 “大家继续找,这东西只要在玉米地里,附近肯定还有洞。” 听了王连顺的鼓动,一群人开始沿着崖沟仔细寻摸。 很快,便有惊喜的声音传出:“找到了,这里有个洞。” 等众人赶到近处,才发现这个新洞更加隐蔽。洞口长有大片马茹子,非常茂盛,一人多长的枝条上挂满了通红的小果子,不断朝周围蔓延,将大片崖畔遮挡的严严实实。 如果不走到近处,根本看不到洞穴。 更重要是,洞口还发现了不少玉米粒。 众人才想起,先前那个假洞附近并没有见到玉米粒的。 “咋办,还挖吗?” 刚才一番折腾,把几个人累的够呛,都不想再动手了。 “算了,不要粮食,用烟熏!”王连顺无奈的开口。 他原本想把昨晚损失的十多斤粮食挖出来的,现在看情况,根本不太现实。这洞穴所处位置更加刁钻,单单一大片马茹子根茎,就需要个把小时才能清理干净。 用烟熏就简单了,只要生着火,基本不费什么事情。 等王满银挖出一个凹槽后,烟雾便滚滚荡荡升起,朝着洞中深处飘去。 很快,又有地方冒烟。 众人急忙赶到附近,又在隐蔽处发现另一个出口。 这让他们松了口气,说明眼前洞穴的确是真洞。 王满银赶忙把网兜扣在上边,剩余几人则站旁边,拿着武器等待。 猪獾怕火,主洞那边不用人守着,只要不断添柴就行。 过了两三分钟,王满银就听到里边传来轻微的咳嗽声,当即提醒众人做好准备。 他话音刚落,就见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直冲入网兜当中,剧烈挣扎着。 没等猪獾挣脱,王延强已经挥动铁锨拍下。 接连几下,便让猎物没了动静。 众人也松了口气,饶有兴致凑过去观察着。别说,这玩意儿和小猪仔真的很像。 突然,烟雾里又窜出一只。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那家伙已经冲进了玉米地里。众人追赶一段距离,很快消失踪迹。 几人很是遗憾,到手的二十块钱丢了。 但凡有只狗,就不能让这家伙跑掉。 不过只要它还敢回玉米地,早晚会被抓到。 这只打死的猪獾个头比较大,能有二十四五斤重。可惜还没到秋膘的时候,并不算特别肥。 王满银蹲下看了两眼,突然出声道:“不对劲儿,你们看着这皮毛有问题!” “咋不对劲儿?”王连顺提起猪獾前后打量,根本没发现什么异常。 “你们没注意吗,这只貒子皮毛糊了很多泥巴,肚子下边湿漉漉的。” “泥巴,你是说!?”王延强登时激动起来,声音不由变大。 其他几个罐子村人脸上同样带着喜悦。 “咋了,有什么奇怪的?”刘向阳迷糊的反问。 “有泥巴,说明獾子洞附近可能存在地下水,咱们说不定能挖出一个泉眼呢。”王满银解释道。 “这就对了嘛,难怪那片马茹子长得这么旺,我还以为是咱们之前浇水的原因呢。” 听到王清明提醒,众人才觉得附近的马茹子长得的确有点过分了。 看来猪獾选择在附近挖洞,也是有考虑的,毕竟这种家伙平时需要喝水的。 “挖,马上开始挖!” 王连顺同样觉得存在泉眼的可能性很大。见王满银一人挖坑太慢,他又让刘向阳回草棚子拿两把铁锨过来。 三个人一起动手,速度快了不少。刚挖一米多深,底部泥土就变得潮湿起来。 用手一捏,变成泥团。 众人更加确信,地下肯定有泉眼存在。 差不多到中午,他们挖出一个两米多深的大坑,坑底不断渗出亮晶晶的水泡。 见深度差不多了,王连顺才让众人停下休息。 不过十来分钟时间,坑底泉水已经有四指深,异常清澈。 王连顺下了土坡,捧了点水品尝,跟着兴奋的喊道:“甜,真甜!有了这泉眼,咱们这七八亩川地以后又能多打几袋子粮食。” 其他人同样很高兴,至少以后浇地省事了许多。虽然有抽水机,但到底需要柴油。 “咱们下午弄些石头过来,在这里垒一个水井。”等爬出土坑后,王连顺又来了主意。 之前修水库剩下不少石头,正好派上用场。 中午吃过饭,等众人拉着石头过来砌井时,土坑里的水已经有半人深,一次差不多能挑十多担。 出现这种情况,说明地下水很充足。 第一百七十九章 少安的隐藏技能 中秋节,王满银和兰花特意请了天假,提着礼物直奔老岳父家。 虽然现在讲究新风尚,但两人还是决定按照老路数。 少安那边知道姐夫中午登门后,还特意托人割了半斤肉,而后请假作陪。新菌肥推广暂告一段落,他被安排到土特产门市部帮忙,现在轻松了许多,不用再去各村来回跑。 而且有王满银这层关系在,郭朝旺对他很看重。 聊了几句闲话,兰花凑到灶前帮母亲做饭。 少安则拿出一张稿纸,扭扭捏捏开口道:“姐夫,这是我写的,你帮着看一下,能不能给《黄原报》投稿!” “啥,你要给报纸投稿?”听到这话,王满银吓一大跳,手中半碗水差点洒完。 少安在供销社工作大半年,这明显飘了呀,把自己之前的交代当成耳旁风……现在发表文章,要抠字眼的。 稍微一个词语不对,可能就会犯错误。 “嗯,这是郭主任布置的任务。他觉得上次我在县供销社做的推广经验报告很好,让给供销社的先进生产者也写一篇。我推辞不过,就试着写一下。但是有点把握不准,所以想先让你看看。如果没啥问题,我再拿给郭主任。” 少安谨慎的开口。 他当然记得姐夫的吩咐,而且这半年也多看到不少事情,所以内心里还带着几分忐忑的。 文章写好后,迟迟没有交上去。 听到是郭朝旺的安排,王满银倒松了口气,伸手接过稿纸。 前不久,供销社工人赵二喜成了先进生产者。 有人认为,这是由于他热爱本职工作,觉悟高……有人却认为,赵二喜平时爱管闲事,运气好…… 两种看法,反映出两种立场…… 整篇文章不过两三百个字,本着挑毛病的态度,王满银足足看了十分钟。 结果,愣是找不到任何毛病。 他禁不住扭头打量小舅子:难不成,自己无意中激发了少安的隐藏技能? 这篇文章写的四平八稳,但是非常正确! 原着里,小舅子经商天赋不错,却从未显示出有文字功底。现在看来,应该没找到机会发挥而已。 想想上次那个《用哲学观点解释论述乙醇的“同分异构体”》,王满银无比确信,小舅子的确对文字理解很强,而且头脑很灵活。 在这一点,原着中体现过多次。 倒是少安见他久久不吭声,心里有点发毛:“姐夫,是不是有啥问题?” “没有,写的很好。能不能发表两说,不过肯定没问题。” “那我就放心了……”少安松了口气。 对于姐夫的话,他还是很信服的。 顿了顿,王满银又叮嘱道:“不过少安,伱在供销社上班挺好,以后尽量不要再写文章了。” “我晓得,这回也是郭主任布置的任务。”孙少安点点头。 得知王满银登门,快到中午时,孙玉亭两口子也来了,顺便还带着家里的两个孩子。 看到两个孩子脏兮兮的模样,王满银很无语。 这两口子自家日子过成烂包,孩子也不好好管,倒对村里的事情挺积极。而且瞧这模样,明显把老岳父家当成食堂。 不过事关老丈人,王满银自然没打算说什么,只要他们不惹到自己就行。 如果真做的太过分,少安一个人就能收拾了。毕竟西北锤王的称号不是白给。 之前贺凤英骂岳母时,就被少安打的鼻子直淌血。 其实被打过一次后,孙玉亭两口子就对少安有点怯火。加上少安去供销社上班,他们更比往日收敛了不少,平时也能和和气气和大哥嫂子说话了。 所以中午这顿饭显得波澜不惊。 两口子除了吃相有点难看外,也没闹什么幺蛾子。 下午王满银和兰花返回时,孙玉厚特意装了半袋子红枣,让带回去。 知道是老岳父的一番心意,王满银推辞几次就收下了。 双水村庙坪长有一片密密麻麻的枣树林,过去都属金家湾的,合作化后就成全村人的财产。每到八月十五前后,村里就会组织打枣,完事儿分给各家。 对此,王满银有些纳闷。现在各种风刮,为什么双水村这片枣林能够完好的保存下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田福军的原因。 更神奇的是,种其他果树就不行。 回去问问王连顺,如果可以的话,明年春上二队在东山峁也栽种一些。 两口子刚到家不久,毛蛋和石头便提着小筐来了,里边还装着不少酸枣。 “满银叔,婶子,我爸去山里打的酸枣。说今天过中秋,给你们送点尝尝。” 酸枣和红枣看上去很像,不过还是有区别的。 酸枣树纯野生,一般生长在崖畔上。树干长不大,浑身都是刺,所以很不容易采摘。 另外结出的酸枣核大肉少,吃起来没多少滋味。 从入秋开始,村里的碎娃们便漫山遍野摘酸枣吃,不知道被圪针扎过多少次。另外酸枣树上还有一种黄青色的毛辣子,蛰到人立刻起疙瘩,痒疼痒疼的。 不过对于碎娃们来说,这根本不算啥,只要能填饱饥肠辘辘的肚子就行。 秋天也是他们最放肆的时候,酸枣、杜梨、马泡蛋、马茹子、皂角米……还有各种虫子,能吃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当然在大人们眼里,酸枣用处更大,是可以做成面的。 十冬腊月天,把酸枣晒干后去核碾碎,然后再用筛子晒几遍……等太阳一出来,酸枣粉就会返潮变成酸枣面。 只要保存好,能够放几个月时间。 酸枣面吃起来齁酸,却能填饱肚子。 另外酸枣还可以做成酸枣馍、酸枣糕等等。 当然,摘酸枣也分时间。一旦错过这几天,就会被山里的野兽飞鸟吃个干净。 尽管自家已经有红枣了,王满银还是收下。 接着,又回屋抓了一把糖果。 “满银叔,我爸不让我们再要东西……”毛蛋吸溜着鼻子,赶忙把手背到后边。只是那眼神里,分明带着渴望。 “拿着,你就说我硬要给的。”王满银没多说啥,直接塞到两个小家伙兜里。 伴随着夜色降临,圆月缓缓从东边山峁上升起。 夜风微凉。 吃过饭,两口子各自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场畔上赏月,吃月饼。 这会儿功夫,黑暗里蟋蟀鸣叫声一片。 两只猫咪显得很兴奋,不断四处寻摸着。 远远地,随风传来村里孩子们的打闹声。 蟋蟀是个好东西,很多孩子喜欢捉了烤着吃。 尤其两条腿,烤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否则很容易弄断。 可能是之前移植植物时带进来的虫卵,现在空间里也出现不少蟋蟀,另有各种虫子。 不过,王满银倒没有太在意了。 有蝎子和青蛙存在,空间里的虫子总体可控。 另一方面,现在他也不缺粮食。 在后世的城市里,王满银每天都为几两碎银忙碌,几乎从未抬头看过月亮。 现在,脑海中倒想起一句诗:“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 原诗写的是重阳,不过用在这里挺合适的。 回不去了,估计再也回不去了。 想了想,他回屋倒了一杯散酒,端着轻洒在场畔地上。 这一杯,为前身,也为现在的自己。 兰花心思细腻,感觉丈夫情绪有些不大对头,立刻拉过手道:“满银,是不是想婆婆和公公了?” “嗯,希望他们在其他地方好好的。”王满银模棱两可的回答。 所谓“三秋不如一夏忙,三夏不如一秋长”。夏收主要是龙口夺粮,讲究枪刀马快。因为天气变幻莫测,很容易下暴雨和冰雹,所以尽早收到麦场才算安稳。 秋收则不一样,各种庄稼成熟有早有晚,主要熬时间。受苦人断断续续忙碌,能从白露一直到寒露,甚至是霜降。 算下来,能忙上一个多月。 吃完月饼,开完动员大会,罐子村的秋收正式开始。 如果没有特殊情况,秋收是不允许请假的。二队劳力有一个算一个,都要加入抢收行列当中,连王满银不例外。 平常自己闲着就算了,这个时候还是要出现在地里的,否则肯定有人说怪话。 兰花本想留在家里做饭,让他给拒绝了。 一个人的中午饭,还是很好安排的。大不了带一壶开水,弄几个馒头咸菜就行。如果中午有时间,还可以回来做饭。 秋收开始,最先动镰收割的是糜子。 八十种糜子,七十种谷。 在黄土高原上,糜子的种类很多,单单颜色就分为白、黄、红、黑四种。根据口感还分为软糜子硬糜子。 就算上了年纪的老人也不一定能把糜子种类全部认清,王满银就更不用提了。 后世美食纪录片《舌尖上的xx》里边的黄馍馍,就是由软硬两种糜子掺和做成。 糜子的产量低,平常年成一亩地也百来斤。即使遇到好年成,最多不到二百斤。 不过,这东西却是黄土高原必不可少的庄稼。 主要糜子耐旱,品种多,种植时间可以拉的很开,五月、六月、七月都能种。 更重要还有一点,它的生长周期短,一般三个月就成熟。 有一种糙糜子,六十天能收割。 所以遇到发生自然灾害,人们就会及时补种糜子……算妥妥的救命粮。 早上,王满银刚端起碗,就听到村里大喇叭响起,跟着赵干事的声音响起。 他原本以为是例行催产催收呢,结果听到对方在念一封表扬信。 听完,王满银都忘记吃饭了。 好家伙,真的是好家伙! 来到这方世界将近一年时间,他还是第一次知道,二队有社员觉悟非常高,八月十五都没闲着。 人家大半夜当无名英雄,趁着月色悄悄去田里收糜子。 等天亮赵建海发现的时候,村西边崖沟里三亩多糜子已经收光,整整齐齐堆在麦场里。引得社员们争相称赞,纷纷表示要向这些无名人士学习。 真的假的?王满银现在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片地里的糜子虽然长得稀稀拉拉,但也有三亩多呢。就算光割糜子穗,也能装几架子车的。 尤其晚上黑灯瞎火的,没有十几个人,根本忙不过来。 从头到尾,村里人都没发现……那些护青人是吃干饭的? 这不像王连顺的作风,昨天晚上开会结束时,没听对方透露半点话茬。 王满银心中现在非常好奇。 将兰花送走后,他马不停蹄朝饲养室赶去,想看看到底什么人物坐下的这等事情。 此刻,饲养室前已经聚集不少人,同样在大声议论着。 等王满银抵达现场时,几个无名人士已经被找出来了……竟然是二队的知青们做的。 除刘向阳外,其他人昨晚都被动员起来。据说是徐孔先提的建议,得到大家一致支持。 “啥情况,你们不是和徐孔先不对付吗?晚上这是睡不着觉?”看到尚志民,王满银立刻把对方拉倒旁边,低声询问。 之前为了一个招工名额,徐孔先悄悄往公社告黑状。也因此,被知青们孤立很长时间。 怎么一转眼功夫,突然有这么大号召力了? 而且这表扬信来的太及时了,明摆着背后有赵干事的支持。 “徐孔先这小子不是承诺了吗,完事儿去公社割几斤肉,给大家包一顿饺子,外加刷半个月碗。我们想想能吃顿肉,就十二点多悄悄起来,溜溜忙了一晚上。现在才感觉一顿肉有点亏。”尚志民没有隐瞒,直接说出实情。 王满银听得哭笑不得。 为一口肉,至于吗? 不过不管什么原因,结果总算好的。说起来,这还是赵干事第一次给二队做的好事。 王满银真希望这些知青们能够再接再厉,明晚继续当无名人士。 正想着,却见王连顺眉开眼笑走来。旁边跟着王满军,则黑着脸,像是谁欠了他二百黑豆钱。 来到众人跟前,王满军立刻指着几个知青开口:“你们这群日怂的干得好事儿,昨晚把我们一队的糜子收了一亩多,全部拉到二队。” “你是不是看错了,什么一队的,我们明明替二队割的庄稼。” “就是,那片地是二队的。” 几个知青正接受社员们的夸赞呢,冷不丁听到这话,纷纷出声反驳道。 啥意思,割错庄稼?众人一时发懵。 第一百八十章 社员护秋 不少社员才想起,那块地属于两交界,一队同样也有一亩多的。 要说石圪节公社各村的田地,塬川沟峁俱全,几乎都处于支离破碎的状态。很少像平原地带,有那种几百上千亩的地块。能有三四十亩面积,已经算比较大的了。 二队现在近七百亩田,零零碎碎分了二三十处,很多地块和一队呈犬牙交错的状态。 这些知青们来罐子村不到一年时间,平常虽然跟着社员们出工,也知道各地块的大概位置,但并不会详细了解两队地界。 所以就这样,他们忙乎一晚上,稀里糊涂把一队的糜子也给割回来了。 听到王满军的叫苦声,众人哄堂大笑。 几个正洋洋得意的知青,则很是尴尬。 这下好了,原本想在公社广播里露脸,现在变成露沟子。 “连顺叔,你说咋办?不能糜子收到二队场里就算你们的,咱们要分清楚。”王满军不依不饶的开口询问。 一亩多糜子少说百来斤。如果他轻轻放过不提,一队社员们肯定要在背后大骂了。 “啥咋办,人家知青们当先进,关我啥事儿,”王连顺强忍着笑意回答。 现在两块地糜子收一起,还真没办法分清你的我的。 “走,咱们找赵干事评理,这事儿他必须管。”王满军见问题解决不了,只能往上捅。 至于赵建海那边,刚把罐子村的先进事迹写成稿子,准备稍后送到石圪节,争取上公社广播通报的。 结果,便见两个队长齐齐找上门。 等听完,他也傻眼了。 明明是一件好事,咋又整出这一出。 “要不这样,等二队把糜子打出来,给一队称一百斤送过去。”赵建海挠挠头,冲两个队长开口道。 他本人自然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好别闹得十里八村都知道。 “那咋行,今年干旱。一队那块地,糜子稀得跟兔子毛一样,最多能产五十斤。”没等王满军开口,王连顺已经连连摇头拒绝。 “啥,一百斤你都不想给,我们那块地最少能产一百五十斤。”王满军也恼了。 “球,能有一百五十斤我头朝下走路。”王连顺撇撇嘴,又道,“赵干事,要不我说个公平的。二队有三亩二分地,就按满军说的,一亩地扣一百五十斤。我们扣完三亩二分地的,剩余多少都给一队,咋样?” “你想啥呢,扣几百斤,哪还有我们一队的货……” 两个队长在大队部里不断叫嚷着,很快引来不少人围观。 这时,得到消息的王满囤终于赶来了。 了解过事情经过,他直接一锤定音:“都别吵,二队划分一亩三分糜子地,让一队割了。就几十斤粮食,有啥好吵的。秋收忙得要死,有这功夫,可以带着社员们割几亩地了。” 闻言,两人都不吭声。 其实王连顺心里也清楚,一亩多糜子二队肯定没办法占去。他之所以吵吵,就是想让赵建海难堪。 事情解决,两个队长开始召集社员布置任务。 就像王满囤所说的,秋收才是大事儿。 糜子这种庄稼有个特点,不同品种成熟时间能差半个月。另外就算同一株上长出的颗粒成熟时间也有早有晚。所以收割的时候必须规划好,早了会造成减产,晚了容易掉粒。 也因此,有些村子收糜子比较精细,只让社员们用剪刀或者刻刀子只收糜穗,这样不容易掉粒。 不过在王连顺这里,直接拿镰刀割省事。 另外知青们割过的几亩地需要返工……这些家伙大晚上瞎忙乎,能把糜子穗割干净才叫见鬼呢。 他刚才已经看过,地里零零碎碎还有不少糜子穗,最少能割两大捆。 秋收比麦收好点,至少天气没那么热,而且时间也不会赶得太紧。 男劳力们割糜子,女社员们则有人带着收豆子。 一上午功夫,几十号劳力不过割了两块地。 期间倒碰到不少野兔,可惜现在村里没了土狗,人们只能看着干瞪眼。接连追了几次,连根兔子毛都没摸到。 下午上工,王连顺特意让人带来兔子网。 这次好点,临收工终于捉了一只野兔。剁剁对上半锅南瓜,勉强够每个人喝一碗兔肉南瓜汤。 看时候不早,众人纷纷收起镰刀准备回村。 这时,王连顺又拦住交代道:“大家先别走,趁现在咱们安排今晚护秋守夜的人手。排个班,每家都要出一个人。” “守夜的事儿,赵干事不是早安排好了,一直让知青们做吗?”王满银疑惑的来了句。 赵建海怕村里人监守自盗,早在半个多月前就开过会,明确让知青们护秋的,村里人一律不得参与。 “王大哥,你拿我们当牲口呢。昨晚忙了大半夜,没落到一声好,结果被一队长训斥。今晚还想让我们守夜?反正我不去,谁愿意表现谁去。”尚志民直截了当拒绝。 “就是,我也不干,要好好睡一觉。”谢连生跟着摇头。 再看其他知青,同样哈欠连天。 之前他们晚上护秋,好歹后半夜能回来睡觉。昨晚为了一顿饺子,忙乎了一整夜,早上又被喊着上工,就算是铁打的也受不了。 虽然守夜这活儿轻松,有工分拿,但是他们实在不愿意再干了。 得,这下王满银也没再多说啥。 “我先说一下今年咱们二队护秋的规矩,每天晚上四个人,大家互相监督。但凡发现有人往家里偷粮食,一定要向队里报告……谁敢动心思,偷一斤我罚两斤,看这些日怂害怕不害怕。今天晚上,由延强带个头,先选三个人出来。” “满银,还有树峰和秋生……”王延强瞅了一圈,立刻开口道。 听到自己的名字,王满银第一时间想要拒绝。 等看到王延强冲自己使眼色,王满银心里带着疑惑,还是点头答应下来。 等众人在村口分别时,他才拉着对方低声问:“延强叔,选我干啥,你知道我不想守夜的?” “你小子听我的,这是个好差事,”说着,王延强挤了挤眼睛。 好差事?听到这话,王满银心中立马有了猜测……无非是“拿”。难怪之前王连顺宣布重新组建护秋队时,有社员脸上带着欢喜。 看来这种事情,二队很多人心知肚明的。倒是前身去年没有加入任何生产队,所以对此不太了解。 当然,王满银门清。 知道人家是好意……不过,他真不需要。空间里粮食多的吃不完,自己何必贪恋那三核桃俩枣。 万一被发现了,要惹得一身骚。 有这功夫,不如晚上搂着婆姨睡觉呢。 不过这些话他没办法和王延强说,只能无奈点头答应。 偷生产队的不算偷,现在已经成为有些社员心中的潜规则了。 当然,也有些点背被发现挨批的,甚至有觉得羞愧自杀的。 不过大家心里还是有底线,不偷私人自留地的东西。 毕竟,谁家日子都苦。 后世有位大作家在《我是农民》一文中写到:“农民,几乎没有不偷盗的……或是夹带在身上,或放在箩头里,上面盖上草;或是白天掰下来丢在地上,夜里再回来拿……” 等王满银赶到家时,兰花已经把饭做好。 咸鸡蛋,黑窝窝,炒的是南瓜菜…… 王满银干半天活,早饿了。随意洗了把手,就坐到炕桌前。 来这里近一年时间,王满银已经习惯了黑窝窝的味道。里边加上咸鸡蛋,吃起来既营养又美味。 他顺便把自己守夜的事儿告诉婆姨,交代对方晚上锁好门,早点睡,不用等自己了。 吃过饭没多久,王延强就带着其他人过来了。每个肩上背着一小捆柴禾,手里拿着铁锹镰刀。 “延强叔,这天不冷呀,晚上还要烤火?”王满银很不解的问。 “等下你就知道了……” 王延强也没多解释,见人凑齐,立刻开始分配巡逻任务:“两人一组,树峰和秋生守西边田地,我和满银守村南边的。” 到地头,王延强选了个安全的位置,便将带来的柴火点燃。 而后,他又从地里掰了几穗玉米道:“满银,晚上守夜时间长,咱们不能饿着肚子。你招呼着烤熟了,我再去沟里割点艾蒿,晚上摸脚蚊子多。” 吃几个玉米棒子,王满银心里早有准备,也没放在心上。他拿着铁锹斩了几根树枝搭成烧烤架,又串了玉米放在上边烤。 很快,王延强抱着不少艾蒿归来。 两人坐在火堆旁不停翻烤着玉米,听着周围阵阵秋虫名叫。 烤玉米也是个技术活,千万不能心急,否则很容易烤的半生不熟。 王满银还是第一次吃烤玉米,很是新奇。 入口焦糊,嚼起来带着说出的劲道绵软,接着满口清香,倒是别有滋味。 两个玉米棒子啃完,看柴火不多了,王延强又拿起镰刀,在地头割了两捆青草藤蔓。 火大没湿柴,很快柴禾又熊熊燃烧起来。 和王满银所想的一样,王延强完全没有巡逻的意思,只是守着火堆瞎聊。 大概感觉铺垫的差不多了,对方才斟酌着开口道:“满银,你以前没在村里,可能不知道……咱们村子现在这个情况,年年都缺粮的。不想点办法,社员们要有几个月饿肚子……” 王延强云里雾里说一大通,迟迟没有进入正题。 王满银有点不耐烦了,直截了当开口道:“延强叔,别说那么多废话了。我也是二队的社员,你说咋办就咋办……咱们掰玉米还是割高粱?” 听到这话,王延强松了口气:“你小子既然门清,那就好说。咱们一人弄点玉米棒子,也别太多,十几穗就行……另外现在不能拿回去,先找个隐蔽的地方埋起来,等收罢秋再往家拿。到时候玉米棒子掰净,多掺点土,就说从老鼠洞里挖的,一般人也不会在意。” “嗯,”王满银只能点头。 今晚他既然来了,心中早有准备。 这玉米棒子也算投名状,自己是非掰不可了。 两人离开火堆,各自选一处进入玉米地当中,互不干扰。 王满银象征性掰了两穗,随后便深一脚浅一脚朝崖沟深处走去。 走出二三百米远,他闪身进入空间。 看到主人突然出现,大黄第一时间有了反应。这家伙迅速从窝里窜出,直冲到跟前,一个劲儿围着欢叫。 这家伙在空间里待了半个多月,每天由王满银送饭,日子过的挺滋润。 那边的游隼也发现了人类,不住闪动翅膀,发出声声欢叫。现在外边一片漆黑,王满银没办法带这家伙出去,只能走到跟前出声安慰。 在空间里待一阵子后,感觉时间差不多了,他才重新返回外边。 对受苦人来说,秋收有干不完的活儿。田里的庄稼一波一波,按部就班的成熟。 收完糜子,接着开始割谷子荞麦。 高粱红了,玉米也结出沉甸甸的棒子,二队还有十多亩稻米……总之,一天都不能清闲。 车辆没办法进地,大部分时间都需要人肩扛手挑。 王满银力气大,自然又被安排装车跟车的任务,半天衣服不知道湿了几次。 至于刘向阳,则是雷打不动的手扶拖拉机驾驶员。这活儿轻松,也算王连顺对他的特殊照顾了。 等手扶拖拉机往回开时,王满银一路慢吞吞跟在后边,防止中途玉米棒子跌落。 走了几里路,他突然感觉有些内急,便给刘向阳打声招呼。让对方先开着走,自己寻摸一个崖沟走下去。 借着蒿草遮挡,王满银很快解决完个人问题。没等提上裤子,听到路上传来一声:“吁……” 他赶忙伸头,就看到王福长所赶的驴车稳稳当当停下。 对方朝四周看了看,突然抱着几个玉米棒子朝崖沟里走来。 王满银原本想起身打招呼的,此刻只能将身体继续躲在圪崂里。这情况弄得,好像自己做了什么事情,生怕被对方发现。 经历过护秋后,他哪里还不明白王福长想做什么。直到王满银腿蹲麻了,才见对方重新返回路上。 等驴车走远,他凑到近前查看。 刚刚王福长忙乎的地方,有一个脸盆大的地坑洞,里边盖着一层新鲜的浮土。 王满银无奈的摇头,大哥别说二哥,谁也别说谁。 第一百八十一章 水稻大获丰收 趁着中午放工的时候,王满银抽空把自家自留地的玉米掰了。 这六分自留地用了不少土粪,再加上干旱的时候,他也随大流挑水浇过一次,所以收成还不错。 从头掰到尾,弄了满满三蛇皮袋玉米棒子。 说是玉米棒子,其实和后世完全没有可比性,不过十几厘米长。玉米粒成圆形,只有绿豆大小。 三蛇皮袋子全部扣完,估计能有一百斤玉米粒。 就这,也要比集体田里好很多。 今年干旱,二队除了临河几片水浇地的玉米收成比较好,亩产能有二百出头。其他地块都不像样子,一亩地顶天能有一百四十斤。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水肥跟得上,自留地的庄稼普遍比集体田里要好。 这也是赵干事为什么要专门开会强调,土粪施在自留地里是犯错误的。甚至,他还专门在村里设了粪管员和公共厕所。 其实这两项用处不大,村里建的公共厕所粪便产量始终上不去。除了几个知青经常光顾外,罐子村其他社员几乎都是在自家厕所里“自产自销”。 毕竟人人心里都明白,只有自留地里的收成,才算是自家的。 如果今年二队能够分够三百六十斤的话,带上自留地收成,王满银和兰花一人差不多能有四百二三十斤口粮了。 但……这是最理想的情况。 要知道,罐子村年年吃返销粮的。 其实就算真有这么多,社员们也是吃不饱。现在饭食没有油水,人人都是大肚汉,一顿轻松能吃下二斤粮食。 王满银在后世看过一篇文章,里边专门提到成人一天吃多少饭才能满足日常所需。 据说按照营养学会制定的标准,从事农业生产的劳动者一天大致消耗3400卡路里,差不多需要24斤大米才能提供。 如果单纯吃米的话,一年需要近九百斤。就算南方最富裕的生产队,估计也没达到这个数量。 所以粮食不够,只能瓜果替代。 罐子村社员们的自留地里,除了粮食外,大部分人家还种有不少洋芋、南瓜和萝卜。因为这些蔬菜产量大。 尤其南瓜,一个能十几斤,而且可以保存几个月时间。黄土高原昼夜温差大,南瓜吃起来面甜面甜的,味道非常好。这些日子,王满银隔三差五总要蒸两个吃。 收完玉米高粱,东山峁十几亩水稻终于熟了。 说起来有点搞笑,这些稻田原本属于鱼塘的副产物。结果稀里糊涂的,投入越来越大,光种植时就用了几千斤新菌肥,而后其中几亩地又追撒一遍尿素。 如今站在田边放眼望去,黄澄澄沉甸甸的稻穗非常喜人。 害怕被鸟类啄食造成减产,这些日子王连顺天天派人守着。只要有鸟靠近,立刻就开始驱赶。 晚上更让刘向阳两人轮流巡逻,一刻没敢放松。 早在十多天前,稻田里已经停止浇水。 黄土地存不住水,所以现在田里土壤虽然有些潮湿,但穿着鞋子进地完全没事儿。 王连顺原本想趁着天好,早些把水稻收到场里。结果没等开始动镰刀,就被赵干事给阻止了。 对方说公社对新菌肥推广样板田非常重视,收割时要来现场参观指导。 无奈,王连顺只得停了一天。 等得到正式通知后,赵建海连夜让人做了几幅标语展板,一大早立在稻田边沿。 别说,这人写标语很有一手。 什么“开山劈岭造良田,战天斗地夺高产”,“斗天地,改山河,闯新路,创高产”,“艰苦奋斗学大寨,东拉河畔造良田”。 非常富有时代气息,而且鼓舞人心。 周围再围上一圈旗子,让整个东山峁气氛顿时变得不一样起来。 十多亩稻田,如果由二队社员们收割带脱粒的话,最少需要几天忙乎。公社的工作人员自然没有那么多时间等待。 为了尽快出成果,赵建海特意喊来一队劳力们过来帮忙。 对于这情况,王连顺当然举双手欢迎。 有的劳力,不用白不用。 吃过早饭,众人便站在村头等待。 很快,有几辆自行车从石圪节公社方向远远驶来。从供销社开始出售自行车起,道路上骑车的人便逐渐多起来。 连村里的知青们也凑钱买了一辆,不过并不是新车,而是用配件自己组装的。 现在买一辆完整的自行车要票,用零件组装却不需要。所以石圪节一些聪明人已经开始从供销社买零件了。 更神奇的是,组装好自行车后,按着购买自行车架的发票同样可以上牌照。 王满银已经决定,等村里自行车再多些,自己也可以组装一辆了。 除公社众人外,郭主任和少安也跟了过来。这是应有之意,毕竟新菌肥推广主要由供销社操作,他们自然想要知道最终的结果。 最后还跟着一个照相师傅,据说特意从隔壁公社请来的。 令王满银没想到的是,这些工作人员车后座上都绑着镰刀,似乎准备等下也下田割稻子。 下地前,郭朝旺特意交代众人,每亩水稻割完都要分开堆放,以便稍后准确称量出各块地具体亩产量,对新菌肥效果进行评估。 王满银原本以为几个工作人员不过做做样子,没曾想人家割起水稻来,丝毫不比村里劳力们差。 瞧动作熟练程度,一看就知道是老把式。 没干过农活的人,根本不知道弯腰拿镰刀割庄稼有多危险。 如果动作生疏,稍不留神就会割到手指头,或者砍到小腿。 单这一点,就值得王满银佩服。 随着他融入到这方世界,心中看法也在不断改变着。 任何时代都有优点和缺点。它或许不够完美,但总有一些人为了理想而坚持。 倒是赵干事站在田埂上很尴尬。随即,他冲旁边社员要了把镰刀,着急忙慌加入其中。赵建海来罐子村以后,平时基本在大队部办公,就算去田里也不过背着手巡逻,所以对于下地干活并不在行。 刚割了不到两分钟,他就发出一声惨叫,随即捂着带血的手指头。 不过这人挺能忍痛的,随便找了块布缠住手指,继续凑到几人跟前抢割稻子。 王连顺看的目瞪口呆,忍不住拉了王满银一把,压低声音问:“满银,这人是赵干事吗?我莫不是花眼了。” “你说呢,”王满银好好地心情,顿时被破坏殆尽。 一百多号劳力齐齐出动,不过个把小时功夫,就把十几亩地全部收割完毕。 原本水稻应该摊场晾晒收割的,只是罐子村没有那么大的地方。如果一场一场打,实在太慢了。 几个工作人员等着想要知道亩产结果呢。众人简单商量一下,便决定现场摔打稻穗扬场。 水稻连晒十多天,早已经咬起来发干了。 为了防止稻米四散飞溅,王连顺特意让人从村里拿来二三十张高粱簿子立起来遮挡,地面则铺上一片芦苇席。 接着,百十号劳力重新开始忙乎。 现场摔打声一片,再加上水稻灰大,整个东山峁顿时烟尘滚滚…… “一号田516斤!” “二号田478斤!” “三号田……” 听到汇报声,很多人脸上都带着激动。 这数字绝对顶住天了! 大米白面可是好粮食,做成驴球吃着也香。 王满银同样不例外……尽管他很早就知道,今年的收成应该不错。但是最高的亩产数字,还是让人有些震撼。 这个时代杂交水稻尚未问世,即使南方的田地,一季亩产也不过在五百斤左右,北方平原地带则更低。 之前他们了解到,刘家湾用了氨水后,平均亩产才堪堪达到四百斤。 所以这516斤的产量在石圪节公社绝对算放卫星了。当然如果把水稻彻底晒干,肯定要损失不少斤两的。 即使如此,也让在场众人欢呼不已。 对比效果非常明显,那些没有使用过尿素和新菌肥的,产量都在三百斤左右。 不过关于尿素的事情,王连顺等人自然不会提。 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 他们心里很清楚,人家就是来看菌肥推广的。如果把功劳归在化肥上,罐子村这十几亩稻田就没那么抢眼了。 最后平均算下来,十多亩水稻平均亩产接近四百斤。 忙乎完,王满囤便邀请公社众人去村里休息,中午顺便品尝一下罐子村新大米。 早上得到消息时,他已经让村里杀了只羊,这会儿估计也炖的差不多了。中午吃炖羊肉大米饭,绝对美太太的。 王连顺那边得了吩咐,立刻开始安排人手舂米。 罐子村今年第一次种植稻米,根本没有专业的舂米工具。 不过这难不倒他们,村里有的是石臼。所谓石臼,就是把石头做成碗状的凹槽,按个头分为大小两种。 小石臼平时用来捣蒜汁用的,几乎可以说家家必备。还有些大石臼主要是捣辣椒面,现在用来舂米正好。 当然,这些和王满银没多大关系了。 王连顺本来想让他也去大队部露露脸的,被王满银给拒绝掉。反正自己又不准备进步,何必凑这个热闹呢。 而且陪着一大群人吃吃喝喝的,他有些不自在。 倒是刘向阳作为稻田管理员,也被请去当陪客。 应该说,这次二队水稻大获丰收,最大受益者就是刘向阳。他的名字已经彻底被公社几人记在心里。 不过这机会也是人家自己挣来的。 干活时,有个干部还特意拍着刘向阳的肩膀表示鼓励。嗯,上次也被对方拍过。 其他知青看到这情况,心里很是羡慕。 当然这次新菌肥试验成功,少安同样也得了好处。 要说今天最郁闷的,应该是一队长王满军。他这个人本身很喜欢出风头的,现在看着王连顺风风光光,心情和几个知青完全一样。 更重要是,为了二队的风光,他们一队还贡献了几十号劳力。 对于村子里的孩子们来说,收完稻谷同样是一件值得兴奋的事儿,意味着他们可以下田挖泥鳅了。 之前怕毁掉庄稼,这些家伙只敢守着田埂捉。 罐子村第一年种植水稻,田里淤泥只有四只厚,更底下则是坚硬的生黄土层。泥鳅大多待在淤泥层里,只要看到洞穴,挖起来很容易。 半天时间,十几个碎娃便各自挖两斤多。等他们拿回村里后,立刻引起不小的轰动。 第二天,全村的孩子们都出动了。 短短一天时间,十多亩稻田便被翻了个遍。 现在水稻已经收割完毕,只要这些孩子不毁坏田埂,王连顺便任由他们折腾。 话说从春天到现在,村里孩子们倒没怎么断过肉食,隔三差五总能吃点鱼肉的。虽然数量少得可怜,但比起以前好多了。 在社员们期盼中,二队终于开始分稻米了。 本来按照规定,在没交秋季公粮前,生产队是不能私下分粮食的。 不过前几天在饭桌上,王连顺已经特意征得公社工作人员的同意。每人先按10斤稻谷分,剩余留着交公粮。 毕竟不管咋地,二队社员们也忙乎大半年了,总要吃几顿大米才行。 王满银家两口人,能分二十斤。 如果做米饭的话,最多半个月就能吃光。 不过对他来说,无所谓。 空间里如今堆有二三百斤稻谷,王满银一直发愁着呢。 分了稻米,自家以后可以光明正大吃米饭了。所以稻米领回家,他抽空全部舂完,转头给老丈人家送了几斤。 不过有些孩子多的人家,能分一百多斤米。如果折合成红薯干,一斤换四斤,相当于硬生生多出一个人的口粮。 收完水稻,接下来还要种麦,刨土豆红薯…… 不过这个时候,秋季交公粮也开始了。 黄土高原这边夏粮少,一般几天就完成。秋季交公粮才是大头,而且交的比较杂,糜子、玉米、高粱、谷子花生等等。等再过些日子收了红薯,还要交红薯干。 断断续续,公社交粮时间能持续一个多月。 之前罐子村分大米纯属特殊情况,现在其他粮食还是不能分的,除非公粮任务完成一半才可以开始。 早交了公粮早安稳,所以王连顺也没打算耽搁。他一边安排人继续忙乎秋收,一边开始派人交公粮。 经历过交夏粮的经历,这次他仍然派知青们出头,直接让刘向阳拉了一手扶拖拉机玉米。 结果,自然顺顺利利验粮过关。 第二天,交粮队伍变了,各生产队派的都是知青。 一时间,整个粮站大院吵闹声不断…… 第一百八十二章 新花样 生产队秋粮分配方案和夏粮类似,要先将公粮任务完成一半,才可以给社员们预分部分。 然后交余粮,接着是超购粮。有的还有支援粮,贡献粮…… 这些完成以后,等生产队造了预分配方案,得到大队和公社批准,才算真正开始分粮。 不过黄土高原十年九旱,石圪节公社很多村子年年吃返销粮,很少有机会交超购粮的。 除非一些生产队长想要挣先进,将数字报大了……别说,真有人这么做。 对方因此获得高度肯定,成功当选为先进生产队长,并被公社广播重点表扬。然后这人得了一张奖状,一条白手巾,外加一个搪瓷茶杯,上边印有大大的“奖”字。 这事儿过后,该村社员们倒没有说什么。 不过王满银听闻,从此生产队长家的自留地没收过庄稼。每当庄稼长到膝盖深时,就会被人晚上偷偷拿镰刀毁掉大半。 弄得婆姨隔三差五大骂丈夫,又给村里人不断说好话。 直到对方辞去生产队长的职务,才算保住自留地的庄稼。 有几千斤稻谷打底,二队今年的秋粮任务倒很快完成一半。在大家的期盼中,第二波预分粮开始。 这次是糜子谷子,整个过程同样在赵干事的全程监督下。 王满银家分了30斤,一只手轻松提回家。 过段时间,还会分玉米、高粱、土豆……直到年终进行决算。 从过完年到现在近九个月,王满银总共挣了1700多个工分,比起其他的劳力少了差不多三分之一。 到年底,估计能拿2000个工分就算好的。 主要他中间请假次数不少,再加上下雨天休息,同样没办法挣工分。 满工3600分,除了饲养员、羊倌等特殊工种外,很少有人能拿这么多。 当然村干部们是例外,他们每年额外有几百补助工分。 说起来,就这1700多工分,还是王连顺照顾的结果。如果王满银没有照看稻田两个多月,到手的工分只会更少。 至于兰花,今年更是一个工分都没挣。 到年底,他们两口子肯定属于找款户。 而且兰花只能分到基本口粮。 按照“人七劳三”来计算,七成粮食大概252斤。 目前王满银家领到的粮食是预分下来,年底决算时需要交钱的,按照规定的平价食价格计算,又叫口粮款。 比如麦子一毛三分钱一斤,玉米九分钱一斤。 如果把这些粮食拿到黑市上,价格立马翻倍……所以王满银家也算薅了队里的羊毛。 按照往年的情况计算,二百多斤口粮,加上平时分到的羊肉、食用油等其他物资,大概需要补款二十多块。 对于现在的兰花而言,真没把这点钱放在眼里。初夏那阵子,他们夫妻俩单单带着大黄捉蝎子就挣了一百多块。 当然,如果她加入裁缝社当裁缝挣钱的话,就属于亦工亦农了,是需要交钱买工分的。 相应的,口粮可以分够三百六十斤。 等玉米高粱入场,秋收就算告一段落,村里劳力们也变得轻松了许多。 这个时候请假,也不会有人再说什么。 王满银从供销社送货回来,看着时间还早,就叫上大黄朝东山峁一路闲逛过去。 前不久,感觉打狗风波过去了,村里人纷纷把自家土狗重新接回来。 当然害怕这些家伙乱跑糟蹋庄稼,目前大都关在院里。 王满银同样如此。他将大黄从空间里放出后,便一直拴在粪堆旁,只有等天黑才撒开。 今天有空闲,正好带这家伙出去溜溜。 重新获得自由后,大黄很是兴奋,一个劲儿围着主人左右窜跳着。 东山峁十几亩水稻收个完毕后,崖沟里变得空旷了许多。不过为了防备有人偷鱼,刘向阳和王福长仍然在草棚里里居住。 来到稻田边,大黄便低着脑袋嗅着。 很快,就惊起一群鹌鹑。 虽然稻田被那群熊孩子挖的坑坑洼洼,但还是能找到一些残存的稻粒和小虫子。因此,里边栖息的鹌鹑特别多。 不过这些家伙在北方待不了太长时间了,再过十天半个月,估计就要飞往南方过冬。 加上没有游隼的配合,大黄的捕猎效果大打折扣。 接连追起三群鹌鹑后,它终于有了收获,美滋滋叼着一只猎物跑到主人跟前炫耀。 王满银摸着狗头称赞两句后,才拐道朝旁边一处山梁走去。 东山峁这一片山梁大多地势陡峭,平时很少有人会往上爬。也只有王满银这样的闲人,才会做如此无聊的事情。 他带着大黄沿小道爬上顶部,将游隼从空间里放出。而后,才寻了个向阳的圪崂,半躺着晒暖。 随着天气变冷,东拉河里几乎听不到青蛙的叫声了。当然在空间当然,依旧呱呱依旧,甚至比前些日子更响亮。 不过几个月时间,当初那些小蝌蚪已经长成小青蛙,开始在田里捉起害虫。 当然,它们现在也成了被捕食的对象。 王满银饲养的十多只野鸭子已经长到半斤重,现在已经脱离母鸡的怀抱,开始尝试着自己在空间里找食物了。 对于这些家伙,他打算暂时采用半散养模式。 为此,王满银特意又在水边编制一个巨大的柳条笼子,将十多只鸭子剪过翅膀后放入其中。 这样它们可以随时啄食水中的鱼虾,倒是省了喂食的麻烦。 天高云淡,秋风呼啸。 获得自由的游隼不断在头顶盘旋着,似乎和蓝格英英的天空融为一体。 王满银就这么半靠躺着,暖烘烘的太阳照着,倒是找到几分前身的懒散感觉。 远远地,听到东拉河对面山塬上传来几声信天游。 “一道道山来一面面坡,拦羊的出来苦水多。羊羔羔跪地有奶吃,拦羊的有话没处说……”不用看人,王满银就知道是石川村杜老汉在唱。 这老爷子的破锣嗓子很有辨识度,而且唱信天游特别好。一声声里,能让人从其中听出说不尽的悲凉婉转和酸楚。 听了一会儿,他就感觉眼眶有些湿润。 世上千般苦,最苦不过受苦人。 黄土高原有句话说的很在理,“信天游不断头,断了头,穷人无法解忧愁。” 来到这方世界差不多一年,王满银逐渐喜欢上这种腔调。 不过他只是会唱,根本唱不出人家那种感觉,主要缺少了生活的悲喜沉淀。 而且在王满银看来,信天游也只有在圪梁梁上,河滩滩边唱才有感觉。 如果站在舞台的聚光等下,反而感觉失去了韵味。 这杜老汉也是个苦命人,年轻的时候因为家里穷,出不起彩礼一直打着光棍。直到快五十岁,遇到一个外地逃荒的女人晕倒在他家窑洞口。 杜老汉给对方喂了几口吃的,接着就有了婆姨。他原本以为从此有人暖被窝,结果第二年,这女人生下一个孩子后就撒手不在了。 杜老汉辛辛苦苦把儿子养大,娶了婆姨,有了孙子……没几年,儿子又生场大病咽气了。接着,儿媳妇跟一个小木匠跑掉。 现在,家里只剩下他们祖孙俩相依为命。 正是因为心里太苦,杜老汉的声音才带着说不出的感染力,让人听了想要流泪。 不过黄土高原上受苦人,又岂是只有一个杜老汉。 王满银刚开始抱着过客的心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希望苟着平安过到十年以后。可是看多了各种事情后,他才渐渐融入其中,希望能够尽一份自己的里,不枉来这个世界走一遭。 正想着,听到不远处有孩子们的声音。 王满银扭头朝崖沟方向看去,就见毛蛋和几个碎娃手里拿着高粱杆,正互相打闹着。 “毛蛋,你们干啥呢,今天没捉鱼?”他坐直身子打招呼。 “满银叔,你咋在这里?赶紧下来,给你个好吃的东西。”说着话,毛蛋显摆的举了举手中的高粱杆。 王满银喊了声大黄,随即快步从山梁上爬下。 至于天空那只游隼,根本不用管。 这家伙看到有其他人类出现,会直接返回窑洞那里。 下到沟底,王满银才发现几个碎娃除了带有高粱杆外,一人手里还拎着一串蚂蚱。 “满银叔,你尝尝,可甜了!” “我们从地里拿的……” 见王满银靠近,这些家伙争先恐后把高粱杆递过来。 他们手中的并非普通高粱杆,而是村里种的甜杆高粱。这种高粱模样和普通的很像,但是茎秆成熟后喊水分多,而且吃起来甜丝丝的,跟南方甘蔗差不多。 既然是几个碎娃的心意,他当然不会拒绝。 王满银很有兴致的伸手接过一截,用嘴巴咬住末端。轻轻一扭头,扒下表皮。 里边露出白生生的内瓤,嚼起来甜丝丝的,还真让他体验了一把小时候的感觉。 吃高粱干也有风险,必须小心外边表皮,非常锋利,一步小心会划伤嘴巴。 不过对村里的碎娃们而言,根本不算个事儿。 除了高粱杆,地里的玉米杆也是他们口中的甜食。 这个王满银小时候同样吃过,甜味有些怪,而且微微发苦。 吃了根甜杆,王满银索性把手中那只死鹌鹑递给几个孩子算报酬。主要只有太少了,搁不住自己中午生火。 能用根甜杆换一只鹌鹑,碎娃们自然很兴奋。 他们干脆直接在崖沟里寻了些柴火,开始生火烤蚂蚱鹌鹑。 至于火柴来源……哪个熊孩子小时候没玩过火?这些都是兜里常备之物。 玉米高粱地空出来,接下来就是种冬小麦、油菜……还要收红薯和刨土豆。这两种农作物收的最晚,只要在上冻前入场就行。 至于空出的田地,可以留下来做春地。 等刨完土豆红薯,秋收就算正式结束了。 不过受苦人没有空闲的时候,往往没等种麦呢,上边已经开始通知出民工,兴修水利和农田基建了。 很准时的,赵干事在村里开起动员会……今年县里边准备搞原西河砌石护岸造田工程大会战,每个生产队都要出二十到三十名劳力。 按照他的说法,就是要把原西河几处河道截弯取直,这样能够开垦出数千亩的良田。 开完会,王连顺和王富贵立刻找到王满银商量。 “满银,按照那个白鸡屎的分配,二队需要出三十个民工。咱们还要种麦子,忙地里的活,没人手同样不行。另外之前想着派人去县城当建筑工,该咋办?” 提起这事儿,王连顺很头疼。他原本打算秋收完多派些人当建筑工,给二队多挣些钱,即使把贷款还上的。 现在看这情况,够呛。 “不行的话,只能派几个婆姨过去干活了。”王富贵也发愁的回应。 搞基建是任务,生产队必须完成,打不得半点折扣。 听了这话,王满银立刻来主意:“连顺叔,谁说咱们人手不够,不是还有知青吗?” 王连顺眼睛一亮。 随即,他迟疑的开口:“那些家伙能干好吗?再说,他们可是宝贝疙瘩,别惹出什么乱子。” 对于知青们闹事的能力,王连顺太了解了。 前不久,各村动用知青们交粮,愣把粮站闹得鸡飞狗跳。最后粮站领导无奈给各村下了个通知,禁制让知青们去交粮。 而且前不久打狗风波时,有知青甚至动用猎枪,在牛家沟闹出很大动静,连公社里也吓一跳。 “就算惹出什么乱子,也和咱们没多大关系。村里对于知青们应该灵活运用,可以弄出点花样来。我在原西县看人家搞过铁姑娘突击队,咱们可以学,比如组成‘知识青年突击队’和‘铁姑娘突击队’。这样能够显示出咱们罐子村不同的风采。知青们有文化,多才多艺,去了工地不但可以干活,还可以给其他民工表演节目。” “对,赵干事就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只要汇报上去,他肯定愿意带知青们过去。”王富贵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王连顺那边更是非常满意。 他现在已经把王满银当成狗头军师,不管遇到什么难题,在这里永远有解决的办法。 商量完毕,王连顺又开口道:“满银,你之前不是说去县城联系包工队吗?现在差不多是时候,别太晚等人家招够,不要人手了。” “放心,连顺叔,我近几天就过去问问。” 不用提醒,王满银也操着心呢。 第一百八十三章 睡在猪圈里 接着,王连顺叮嘱一句:“你联系的时候顺便问问需要到底多少人……上次满囤和我说,也想让一队派些社员过去。” 对方靠近说话时,口里一股酒气直冲王满银的鼻子。 今晚开动员会,公社里有工作人员下来指导。吃饭时,两队的队长和会计都过去陪客。 先前开会,王满银就发现一队长喝的脸上通红,在台上根本坐不稳,最后被王满囤给轰走了。 现在看来,王连顺喝的也不少,不过人还是清醒的。 王满银忍不住扇了扇道:“连顺叔,带上一队社员,行吗?” 生产队里派人出去当建筑工,本身担着风险的。去的人越多,惹了麻烦估计会更大。 “满囤已经张嘴了,我没办法拒绝。再说都是一个村的,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那好,” 王满银迟疑了一下,最终点点头。 既然商量好了,他也没有再反对。 不过王满银还是决定把话清楚:“连顺叔,村里人去干建筑工的事儿,我只帮着牵线。具体该怎么弄,你们到时候要找其他人负责。真出啥情况,也别往我身上扯。” 帮着村里是一回事儿,如果给自己带来麻烦就另当别论了。 当然凭借胡永州的关系,应该问题不大。 话又说回来,从头到尾,王满银都没打算落一分钱好处。所以就算真出问题,他最多也是去学习班接受教育。 “延强说的没错,你小子啥都好,就是胆子太小了。放心,到时候我让树海他们帮忙招呼着……” 和王连顺两人分开后,王满银拧开手电筒朝家走去。 别看手电筒不起眼,却属于这个时代的家用电器之一……想要购买的话,同样需要票证的。 前段时间,供销社新进了一批虎牌手电筒,顺便给交公粮任务完成好的村子发了不少票证,罐子村也在其中。 手电筒价格倒不贵,一支一块八毛钱,还送两节电池。 王满银得了一张票……主要二队很少有社员愿意买。 倒不是买不起,主要用不起。两节电池需要5毛钱呢,抵得上一个壮劳力一天的工分。 很多人家天黑后连煤油都舍不得用,更别说手电筒了。 关键现在的电池和灯泡质量并不怎么滴,尤其灯泡……稍不留神就会坏掉。 不过在王满银这里倒无所谓,完全图个方便,反正自家也不差钱。即使如此,罐子村的手电筒数量也迅速多起来,主要是知青们购买的。 对于知青们,供销社算开了绿灯。这些人可以凭借知青证直接购买手电筒,无需票证。 这东西虽然没有气死风灯亮,但携带起来方便,至少晚上起夜不用再摸火柴了。 王满银刚走到村口,黑暗里就有两个家伙迅速冲过来,对着他喵喵直叫,正是自家养的两只猫咪。 它们白天大多躲在角落里睡觉,晚上倒挺精神,一个劲儿在野外乱跑。 冲两只猫咪喊了一声,王满银便带着朝家走去。 兰花还没睡,此刻正躺在炕上看书。她现在已经养成习惯,只要有空闲,就会读书。 听到开门声,她立刻坐直身子道:“满银,开完会了?锅里给你留着开水呢,赶紧洗洗。” “不是交代过,不让你再烧火吗?”王满银皱着眉头问。 随着兰花肚子一天天变大,他已经尽量不再让对方干家务活了。 “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娇贵,别人家的婆姨快生孩子了,还在地里忙乎呢。” “别人是别人,咱家不一样。” 王满银回应一句,快速舀了一瓢水。 一番清洗,他穿上鞋子正打算倒脏水呢,却见兰花捂着肚子,急切的开口呼唤。 “满银,你快点过来!” “咋了,咋了,”王满银吓一跳,急忙冲到炕前。 “宝宝在肚里动呢,你手放上去,感受一下。”兰花脸上带着说不出的喜悦光泽。 “真的?!”王满银小心翼翼的伸手贴上去。 的确能够感应到轻微的波动。 他把脑袋轻轻凑过去,也多了几分激动。 等心情平静下来,王满银上炕搂着婆姨开口:“等这家伙生下来长大点,我非要照屁股打两巴掌不可,看把咱们给折腾的。” 不养儿不知道养儿苦,话说还没生呢,他就有种手忙脚乱的感觉。 单说那啥……就忍了很久。 尤其兰花现在身材愈发圆润,让他只能上手。 另外晚上睡觉,王满银每次都小心翼翼的,做梦都睁着眼睛,生怕压到媳妇。 “看把你能的,”兰花自然知道丈夫只是说说而已,枕着肩膀问到,“你喜欢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女孩子,文静,哄起来省事。男孩子太皮实了。”王满银来自后世,观念自然和这个时代的人不同,对男女没那么多讲究。 “我希望生个男孩子……” 两人正谈论着,大黄突然狂吠起来,跟着崖畔下传来喊声。 “你待着,我出去看看啥事儿。”王满银无语的坐直身子。 等他提着手电筒出来,才发现是王连顺站在崖畔下。 “连顺叔,这才刚分开不到半个小时,又出啥事儿了?” “快带上你家大黄去村里找人,王满军不见了。”王连顺急急的开口。 “哦,我给兰花交代一声。” 一听找人,王满银自然没敢迟疑。话说他家大黄现在名声在外,已经成找人专业户了。 只要村里有人失踪,第一个就想到请大黄帮忙。 当然这种事情王满银也不会拒绝。 交代兰花锁门后,他就带着大黄跟随王连顺离开。 路上,听对方讲起事情经过。 开会结束后,王满军就不见了。 刚开始他家婆姨还没有在意,以为丈夫和什么人闲聊呢。眼瞅着各家灯都熄灭了,才外出找人。 结果连找十几家,都没见到丈夫,这才慌张起来。 大家一商量,便让王连顺来喊王满银,其余人则沿着村道继续寻找。 王满军晚上喝的有点多,十有八九醉倒在哪个沟里了。 现在黑灯瞎火的,如果找不到人,肯定要在外边呆一晚上。 这天气虽然没上冻,但是温度只有七八度的样子。穿着单衣冻几个小时,绝对不好受。 更重要是,怕对方摔出个好歹来。 要知道,村里很多地方的崖沟有四五米深的。摔个断腿断胳膊倒是轻的,就怕出人命。 等王满银赶到大队部附近时,便看到深沟里几道手电筒亮光不断晃动,其中还夹杂着喊声。 “满银来了,快让大黄闻闻味,看这个怂货去哪里了。”见到两人,王满囤急忙开口道。 至于王满军家婆姨,更早早准备了一件破衣服。 大黄嗅了几下,掉头便朝着一个方向奔去。 “找到了,快跟上大黄。” “不愧是大黄,幸亏没有被打狗队弄走……” 见状,众人赶忙跟了上去。 这家伙并没有朝深沟里跳下,而是一路小跑,直冲王满军家。 到院门口,对着里边狂吠。 “找错了,不是让往家里找的。”王满军婆姨忍不住叫到。 “这家伙倒不算找错,闻着味儿找到满军家了……” 又有人来了句。 倒是王满银对大黄很有信心,扭头开口道:“嫂子,会不会你找人的时候,满军哥已经回家睡了。” “咋可能,我刚回家拿了件衣服,门还是我串上的。”对方连连摇头。 王满银将手电照过去,发现院门是串着的。 不过,他仍然选择相信大黄。 “让大黄进去闻闻味,说不定就找到人了……” “对,你们赶紧进去。”王满军家婆姨说着,赶紧把门打开。 大黄进了院子,直冲猪圈跑去,跟着又发出低沉的犬吠。 啥意思? 进入院子内的几人都有点迷糊了,莫非王满军在猪圈里不成? 心里想着,几个举着手电纷纷照过去。 猪圈内顿时一片雪亮,臭气熏天,其中隐隐带着酸沤味。 脏兮兮的地面上,真有一个人影躺着。 好家伙!! 此刻王满军躺在猪圈里,身旁吐了一大堆污物。至于他家那头白猪,脑袋凑到跟前,正不断拱吃着污物呢。 大概是被亮光刺到眼睛,王满军挥了挥手,发出几声哼唧:“不喝了,我喝多了……多吃点肉,酒别倒……” “噗嗤……” 不知谁先发出声,大家顿时哄堂大笑起来。 醉成这样了,还惦记着吃肉呢。 王满军的婆姨也讪讪的解释道:“我刚才就听到猪圈里哼唧,还以为是老母猪饿的呢。” “赶紧把他喊起来洗洗。”王满囤看到弟弟这幅怂样,也觉得很丢人。喝酒喝到睡猪圈的,这在罐子村还是头一份。 估计要不了两天,就会传遍整个石圪节公社了。 这要是没发现,说不定还要搂着母猪过一晚上呢。 第二天吃过早饭,王连顺就找赵建海汇报工作,说二队为了支持基建大会战,打算成立“知识青年突击队”和“铁姑娘突击队”。 真让王富贵说着了。听完汇报,赵建海果然表现出浓厚的兴趣。 之前王满囤已经交代过,这次罐子村组成的基建小队由他亲自带领。 也因此,赵建海想做出一些与众不同的事情。 在他看来,其他村子派去的民工小队千篇一律,毫无亮点可言,根本没办法让上边记住。 二队这次动员知青们,算是一个创新。 知青们能文能武……赵干事看过他们为村民表演的节目,像模像样的。 现在知识青年刚插队不到一年,对于他们的安排,很多人还没摸到头绪。当然到后来,大家就慢慢习惯了。 如果这些人斗志昂扬出现在工地上,不但能在公社里露脸,估计也会给县里留下深刻印象。 想明白这件事情带来的好处,赵建海对王连顺的印象大为改观。这人当个生产队长绝对够格了! 之前他还怕对方不配合,需要自己磨破嘴皮子。 没有想到开了动员会,立刻提出这么好的建议。 至于王连顺所说的,怕有些知青会有抵触情绪,赵建海当即表示不算什么事儿,自己前去说服。 讲大道理,他最在行了。 见任务完成,王连顺同样松了口气。 至于赵建海打算怎么说服,就不是他关心的事情了。 反正第二天下午,徐孔先等人就开始在村里排练起节目。甚至几个女孩子开始走台步,引得村里有些没上工的闲人前去围观。 为了更好的展示罐子村知青风采,赵建海特意从其他地方借来绿色经典着装、帽子、黄挎包。 随即,在他的带领下,众人举着两面旗子,敲锣打鼓直奔石圪节公社。由徐孔先递交信件,表决心。 这么个新事物立刻让工作人员眼前一亮,很快广播开始进行宣传。 送走几个顾客后,王满银刚准备回屋刷锅刷碗,王寿长又找上门。 对方没说要买啥东西,见面先掏烟。 “满银,帮个忙,” “寿长叔,有事儿尽管说,咱们一个村子的。只要我能帮上的,肯定没有二话。”回答一句,王满银把烟夹在耳朵上。 “我家俊山不是今年过年要结婚了吗,前些日子媒婆过来交代了,要两床新被子。买被里被面要布票,你婶子一直愁着哩。” “寿长叔,你真高看我了。一个被面要一丈多布,加上被里,快三丈了。再说你还要两床……我可弄不来。” 闻言,王满银连连摇头。 这真为难自己了。 他手里还有几尺布票,远远不够。 如果找郭朝旺的话,应该能买来……但是人情这么用的。 王满银一直守着底线:如果有村里人找上门,小事儿可以帮忙,大事儿就需要考虑了。 尤其犯错的事情,必须慎重对待。 “满银,你误会了,我不是弄布票……想让你从供销社多进些手绢。” “手绢,这个好说,要几条?”王满银当即答应下来。 手绢是不要布票的,自己给赵二喜交代一声就行。 “估摸着弄个几十条,”王寿长想了想,开口道。 “多少?寿长叔,女方要这么多手绢干啥?” 王满银真被惊到了。来罐子村这么久,他第一次听说女方彩礼点名要那么多手绢的。 这是准备贩卖还是咋滴。 “还能干啥,你婶子打算用手绢做被罩。” “手绢做被罩?!” 第一百八十四章 进山找油 前段时间,王满银倒是听兰花说过,有人家弄不来布票,从供销社买手绢做衣服的。 不过这种一般是给家里的碎娃们穿。两块手绢能做个背心,四块合在一起剪裁后,可以做个半袖。 但是做被罩的,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不得不承认,面对有限的资源时,劳动人民智慧是无穷的。 衣食住行种种,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比如他们觉得代销点出售的醋太贵,于是自己用高粱发酵做醋。另外,还有用各种水果做。 比如柿子醋,枣子醋、杏醋等等。 至于酱油,舍不得买的人家就用豌豆做老酱…… “寿长叔,用手绢缝不好,很容易跑棉花的,人家姑娘能愿意吗?” 用手绢做被罩,王满银怎么都觉得不靠谱。 “不然能咋办,”王寿长也发愁。 想了想,王满银又开口道:“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家今年应该不用布票。等年前看队里发多少,到时候可以给你匀一张……伱可以再去村里其他人家手中找找,如果还凑不够的话,我再帮着买些手绢也不迟。” 村里每年发布票数量并不是固定的,去年发了五尺,勉强够一个大人做条裤子。想要做身棉衣的话,需要将一家的布票全集起来。 王寿长如果开口要几丈布票的话,王满银肯定直截了当拒绝。尺的话,他还是愿意伸手的。 王满银和兰花去年刚做的新棉衣,今年夏天一人又做了套单衣,所以年前应该不会再做衣服。 如果真有需要,大不了去黑市一趟。 现在工人结婚要好点,办理结婚证后一般会发放一定数量的布票。 倒是石圪节这边农村人结婚,好像没有另外发放布票的……至少王满银和兰花领证时没见到。 也因此,很多人家娶媳妇前,都会在村里借布票。 话说回来,这个时代很多农村人结婚根本没有领证的习惯。甚至有些过了一辈子,到死双方都没有结婚证。 像他和兰花这种主动办证的,可以说比较少见。 “那可谢谢了……” 得了承诺,王寿长自然很满意,慌忙又掏根烟出来。 别看手绢不要布票,但普通人一次想买二三十条也不容易。没有那层关系,人家供销社肯定不肯卖。 “寿长叔,我没抽呢,”王满银摆了摆手,伸手指着耳朵的香烟。 送走王寿长,王满银利索将锅碗刷干净。 而后,他将蛇皮袋缝合成的单子平铺在场畔向阳处,倒上昨天刚收的野菊花。 十月初,黄土高原上野菊花盛开。 沟壑崖畔间,一簇簇金黄耀眼,相隔十几米远,就能闻到扑鼻的香味。 它们也是黄土高原秋天最后一抹靓丽的色彩,野菊花开过,基本很少再有其他花开放了。 现在供销社收花骨朵,价格给的便宜,晒干后一斤三分钱。 满满一大筐也不过能晒三四斤,值一毛多钱。 即使如此,村里碎娃们依然乐此不彼的冲入山里采摘。有些甚至中午连家都不回,带上凉水和窝窝,凑合吃一顿。 黄土高原人受苦的习惯,早已经刻在骨子里了。 所以对碎娃们送来的东西,只要不是太差,王满银都干脆利索收购。 就比如眼前的干野菊花,里边带有一些干叶子,需要他用簸箕颠几下清理干净。 对于簸箕,王满银现在用的很顺溜。 正忙乎着,却见王秋生扛着铁锨,背着荆条筐从场畔下土路上经过。 “秋生哥,干啥呢……今天没去上工?” 王秋生算得上队里的劳模,除了天气原因外,几乎天天出工干活挣工分。即使如此,他家年年都欠款超支。 今天难得见对方没有休息,王满银很是好奇。 王秋生停下步子回答道:“家里没油快半个月了,不知道队里啥时候分……我想进山打木瓜去。到时候榨点油。” “现在?有点晚了,就算有果子,估计都让毛圪狸摘光。” “山里有些沟里开花晚,找的话肯定还有……” 王秋生口中所说的木瓜,并非后世人们常见的那种,而是石圪节这边的俗称,学名是文冠果。 这种植物耐寒耐旱,甚至可以在沙漠边沿地带生长,是黄土高原的常见野生树种之一。它结出的种仁含有大量油脂,随便用手一捏油乎乎的。 王满银听村里的老人说过,一斤木瓜籽儿能出六两油。在后世,更被称为“北方茶油”,价格非常贵。 可能很多人对这个出油率没什么概念,要知道,一斤大豆也不到二两油,花生能榨四两油。 文冠果开出的花非常漂亮,满树雪白粉红,在后世也是着名的景观树。 可惜这种植物虽然花开的很多,结果却很少,被人们成为“千花一果”。一棵大树,不过结几十个果子。 刚长出的果实外形很像青皮核桃,而且果仁没成熟前吃起来也和核桃类似。 其实之前罐子村附近就长有不少文冠果树,炼钢时给砍完了,现在只能进山里。 文冠果一般八月十五后分批成熟,如果错过时间,就会被山里的动物们吃个七七八八。 不过当时生产队正忙着秋收,根本不会批准社员请假去山里打果子。 所以王秋生才一直拖到现在的,看能不能再树下捡一些种子榨油。 “满银,你今天有事儿没,没有的话咱们一起进山,做个伴儿。就算弄不到木瓜籽,挖点甘草远志也能挣几个钱。”王秋生又出声邀请。 “行,你等我收拾一下,”王满银今天同样请了假。 有日子没进山了,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带着大黄转悠一圈,就当是旅游了。 如果有机会的话,可以弄些文冠果种子栽种在空间里。再过两三年,又多了一种油料来源。 当然,最好是移植几株树苗。 他利索将野菊花重新收拾进屋里,而后带着工具出发。 两人都是走惯山路的人,一路穿沟绕塬不停,不到两个小时时间,就奔出十多里地。 让他们失望了。 两人接连找了两条崖沟,倒见到几株文冠果树。不过上边的果子早被动物们摘光……主要是毛圪狸,这玩意儿很喜欢吃种仁。 王秋生很不死心,依然在树下圪崂缝隙间寻摸,最后勉强捡了一小把,估计能榨半两油。 倒是王满银看着身边的大黄,突然有了想法。 这家伙闻蝎子挺溜的,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毛圪狸储存食物的地方。 毛圪狸属于地松鼠,生活习性和其他同类类似。它们秋季除了在居住的洞穴里藏食物外,还会在其他地方分设几个备用粮仓。 想到这里,他立刻问王秋生要来木瓜种仁,放在大黄鼻子前,让它不断嗅着。文冠果种仁有种特殊的香味,对于土狗而言,还是比较浓烈的。 “满银,能行吗,这是种子,不是找人。”王秋生有些怀疑的问到。 “都是气味,没啥区别。试一试,万一行呢。”口里回答着,其实王满银非常有信心。 后世那些警犬,可以轻松闻到地下一点五米的气味。 自家大黄也不差,应该不成问题的。 真让王满银猜对了。 没过十分钟,大黄就冲着一处崖壁低吼着。 “这里有个缝隙,里边可能藏有木瓜籽儿。” 缝隙太窄了,王满银伸手试了几次,都没办法深入其中。 “我来挖!”王秋生立刻拿出砍刀,对着周围的土层不断掘起来。 挖出十多厘米深后,缝隙空间突然扩大。里边露出一堆黑色的种仁,足足有三斤多。 “好家伙,满银你真养了条好狗。满银,你赶紧收起来。”王秋生眼里既兴奋又羡慕。 王满银并没有伸手,直接了当的开口:“秋生哥,你先收起来,咱们按进山打猎的规矩,弄回家再分,一人一半,” 黄土高原大型猎物很少,所以打猎的机会不多。 不过村里依然有着约定俗成的规矩,一起进山撵兔子捉野鸡啥的,都要平分的。当然如果有人出力大的话,可以多分一份。 虽然这次进山是采摘文冠果种仁,王满银依然打算按规矩来。 “这个……好,” 王秋生想拒绝的,最后点了点头。 将种仁收拾好放在布袋里,两人继续跟着大黄寻摸。 这处崖沟从头到尾有三四百米长,里边长着四五株文冠果树。按照常理推断,最少能找到上百斤种仁的。 只是崖沟里圪针灌木太多,走起来受到很大影响。 突然,王秋生停下脚步。 他兴奋指着崖沟里一丛野菊花道:“满银,你看,好多土蜂!这地方太好了,除了野菊花,还有大片荆条和马茹子。叶子上带有不少土蜂屎,蜂窝应该在不远处。咱们可以找找看……要是找到,最少能弄几斤蜂蜜。” 按照王秋生的说法,只要有大片土蜂屎出现的地方,说明蜂巢已经距离不远了。因为土蜂有个习惯,它们飞出巢穴采蜜前,都要排泄体内废物的。 对于野菊花叶子上那些黄褐色的斑点,王满银自然非常很熟悉,空间里就能看到。 听完对方的话语,他才回忆起,好像的确是这样。 空间土蜂窝附近,土蜂屎很密集的。 为了多弄些油,王满银将空间不少地方都撒上油菜籽。春天那阵一片金黄,后来又种了芝麻。 正是蜜源植物充足,土蜂孕育出新的蜂王,在空间里分裂成两群。其中一群仍然坚守在土坑内,另外一群则落在柳树上。 不管几个月时间,已经做出四五片蜂脾。 如果算上土坑里那群,两处估计最少能割十斤蜂蜜。拿到供销社的话,能卖不少钱呢。 不过对王满银而言,现在已经不怎么指望蜂蜜卖钱了。更多是留着自家吃,或者给其他人送礼。 “秋生哥,这处崖沟有几百米呢,可不好找呀。”看过四周,王满银又有些发愁。 土蜂窝不同于毛圪狸的粮仓,一般都处在悬崖高处。另外崖沟里土蜂不断飞舞,大黄根本无法确定土蜂窝的具体位置。 上次他能找到,纯粹是运气。 “没事儿,我有办法,” 说着话,王秋生把脑袋上缠着的手巾取下来。 接着,他开口道:“满银,你去周围找找,看能不能找几根鸟毛。” “要啥样的鸟毛?”王满银好奇地问。 空间里倒有很多的,关键没办法拿出来。 “啥样都行,颜色越鲜艳越好。” “好,我去找找。” 王满银点点头,立刻带着大黄掉头。 这崖沟里草木茂盛,自然引来很多鸟类觅食。他刚朝回走出百余米远,就发现几根鲜艳的野鸡翎毛。 等返回时,就见王秋生从手巾上抽取了两根常常的细线。接过翎毛后,他从上边撕下来指甲盖大的一片,绑在细线一端。 “秋生哥,这个咋找蜂窝?”王满银看的稀里糊涂,完全没明白对方想干啥。 “好办,等咱们捉几只土蜂绑在腰上,等下放飞就行。” 说着话,王秋生快步凑到一处野菊花跟前。他盯着一只土蜂,直接伸手捏住土蜂翅膀。 这动作相当大胆,只要稍微错点,就蛰到手指了。 不过土蜂针毒性不大,即使被蛰其实也没啥的。 两人相互配合,顺利把细线绑在土蜂腰上。害怕把土蜂腹部拽掉,王满银整个动作都显得小心翼翼。 秋生又找来一个树枝,暂时将土蜂连通细线缠在上边。 接下来,继续捕捉第二只土蜂。 王满银终于注意到,对方所捉的土蜂,都是腿上带有花粉团的归巢蜂。 一连绑了五只土蜂,王秋生才将细线完全放开。 就见几个家伙获得自由后,晃晃悠悠飞起,在空中乱作一团。 片刻,它们朝着同一个方向飞去。 “秋生哥,你还会这一手呢?”王满银彻底明白过来,这些标识就是用来追踪土蜂的。如果没有标识,很容易跟丢。 现在有显眼的羽毛指引,即使相隔十多米远,王满银也看的清清楚楚。 另外,还可以延缓土蜂的飞行速度。 “我也是跟人家学的。”王秋生回应一句。 两人小心翼翼在崖沟里走动着,刚朝前几十米,就见几只土蜂朝着崖畔上方飞去。 他们也注意到,周围土蜂更加多起来。显然,那蜂巢应该就在崖畔上。 “你看,这里土蜂粪更多,咱们上去看看,”打量过四周后,王秋生又道。 这处悬崖大约有二十米高,下边比较陡,根本找不到可以借力的地方。两人打量一番,发现不远处有道土崖坡度平缓,爬到山梁上应该不成问题。 第一百八十五章 鼬科之狼 花了七八分钟,两人一狗终于爬到山梁上。 经过无数岁月的雨水冲刷,整个顶部已经变得支离破碎,不少地方宽度只有两米多,让人走起来心惊肉跳。 主要边沿有些土块已经变得非常松散,表面看上去似乎没什么事情,还长有不少野草。但是一脚踩下去,可能就会造成黄土垮塌,整个人跌下崖沟。 倒是站在这个位置望去,能够看到崖壁上长着不少酸枣树、马茹子和狼牙刺。这些都属于硬柴,很耐烧,也是打柴人最喜欢的。 不过,往往硬柴都长在崖畔陡坡上。 倒不是崖沟里不生……关键没等它们长大呢,就被人当柴禾给砍掉了。 也因此,为了打到好柴禾,人们只能往崖壁上寻找。 根据前身记忆,每年都能听到附近村子有人坠崖摔伤或者摔死的。王满银和刘向阳之前去原东县,曾碰到有个知青摔成重伤,是他们开着手扶拖拉机送进县城医院的。 还有就是像两人现在这样,多跑几里路,到山里边打柴。 这里人迹罕至,不少崖沟尚未被砍光。 看过附近的地形后,王满银本能有点担心道:“秋生哥,这土蜂窝有点玄乎,要不咱们算了。” “算啥算,单看下边飞着的土蜂群,就知道里边蜂蜜肯定不少。前年王大财从山里找到个十几年的土蜂窝,足足弄一大桶蜂蜜,卖了三十块呢。咱们要是运气好,一个人也能分个十几块钱……满银,不用怕,等会儿我下去掏蜂蜜,你在上边招呼着就行。” 王秋生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完全没将危险当回事儿。 他看得清楚,土蜂窝附近正好有几株酸枣圪针。等下去时,可以踩着树根借力。 王满银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劝。 在他看来,为这十几二十块真不值得,万一出什么意外就麻烦了。 不过瞧这情况,王秋生肯定不会罢手的。 如果自己就此离开,对方一个人下去更危险,不如在上边守着当帮手。 一句话,还是穷闹腾的。 想了想,他出声道:“秋生哥,既然这样,那咱们别慌,要做好准备再下去。你在上边等着,我下去砍些木楔子,再弄捆柴火。到时候把绳子绑腰里下去……” 两人进山为了打文冠果,考虑到攀爬的情况,各自特意带了一条麻绳,现在倒是派上用场。 王满银下到沟底,先砍几根硬木棍,又割了一捆干草和艾蒿,才重新爬上崖顶。 接着,两人把木棍削成几根四五十厘米长的楔子。 土蜂窝所在的这处山梁顶部近五米宽,楔入木棍时倒不怕黄土垮塌。把绳子固定在木棍上后,王满银又将另一端绑在王秋生腰间,顺着对方缓缓朝下放去。 整个过程中,王秋生手脚并用,尽可能寻找一切可以攀爬的地方。而且每下一米多,他都要在崖壁上楔入一根木棍。 直到绳子放下去七八米,王秋生才抬头喊道:“满银,我看到土蜂窝了,就在土缝里。” 他颤颤巍巍挪动身子,双脚踩在旁边的酸枣树根上。感觉稳妥了,才解开腰间的绳子。 别看这些酸枣树只有三四米高,但树根却特别粗大,宛如一条条手腕粗的虬龙,结结实实扎进崖畔深处,有的主根能有四五米长。 经常打柴的人都知道,一株酸枣树疙瘩能刨出百十斤好柴,做两顿饭绰绰有余。 正是有这项技能,这些酸枣树才能够在干旱的崖壁上存活下来。不断生长,开花结果。 等王秋生停稳,王满银又把铺了塑料布的荆条筐放下去,里边装着艾草、干柴,外加一包火柴。 很快,崖壁上浓烟滚滚而起。附近乱成了一锅粥,成百上千的土蜂在空中嗡嗡飞着。更有许多被熏晕后,噗噗踏踏往下跌落,像来了场小雨一样。 趁此机会,王秋生斜贴在崖壁,将火把插在土缝下方,接着拿砍刀挖掘崖壁。 整个过程,王满银在上边看的大气都不敢喘。 生怕惊扰到对方,出现什么意外。 随着哗啦啦的土块掉落,王秋生兴奋的叫到:“满银,咱们这回真找到老蜂巢了,最少能有二十斤!!” “你稳住,别慌!”怕对方乐极生悲,王满银只能不断叮嘱。 再听到王秋生提醒,他赶忙提起沉甸甸的荆条筐。 拉到崖顶后,王满银才注意到有部分蜂脾颜色呈黑褐色,捏起来像硬胶块。 他之前挖过一次土蜂窝,所以对这情况很了解。 当年的蜂脾呈淡黄色,随着年限增长,颜色也会逐渐加深。而且经年累月,蜂蜜中所含的水分不断被蒸发,最终变得异常坚硬。 满满一荆条筐蜂脾,最少能摇出二十斤蜜。 今天绝对算不虚此行了。 王满银原本以为蜂脾已经割完,没想到王秋生喊着让他把荆条筐继续朝下放。 第二次提上来时,只有半筐。 直到将王秋生平安拉上崖顶,王满银才彻底松了口气。 “我没采完,还留有两个蜂脾给土蜂过冬,就是不知道这些家伙会不会继续待在原地。可惜现在不让养蜂,否则这一窝弄回去,一年少说能挣十几块钱。”王秋生说话时,直吸溜嘴。 王满银才注意到对方右半边脸肿成菜包,一只眼睛眯道缝隙。 “秋生哥,被蛰了?” “嗯,刚才割蜂脾的时候火把燃完了,被叮好几下。” 土蜜蜂蜇人一般没事的,但是毒性再小也经受不住接连被蜇。成百上千只一起发动攻击,也是能蛰死人的。 不过看王秋生的样子,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两人折腾这么久,差不多到中午了。 现在二十多度的高温,一会儿功夫,蜂脾就开始变得黏糊糊。幸亏王满银来时带了个大塑料袋,正好用来装蜂脾。 两人没有在山梁上多待,重新顺着缓坡退到崖沟里。 看了看天,王满银开口道:“秋生哥,伱先歇会儿。我带着大黄到前面看能不能捉只野兔,中午烤着吃。” 这片崖沟草木茂盛,很适合野生动物生存。 之前他们进入其中时,就曾惊起两只野兔。 只是沟底地形高低起伏,灌木杂草丛太多,大黄的速度优势根本发挥不出来。 先前一番追赶,连跟兔子毛都没捉到。 不过对王满银来说,根本不是事儿。 野外捉不到,可以直接进空间。 就在前不久,里边又产下两窝兔崽子。 他带着大黄朝前走出两三百米远,借着一处崖沟圪崂遮挡,闪身消失。 再出现时,王满银手里已经提了只脑袋砸烂的野兔。 他刚要往回走,就听到王秋生急切的声音传来。 “满银,快回来,黄腰!这里有黄腰!” “咋了,黄腰咋了?”王满银听得稀里糊涂,赶忙带着大黄撒腿狂奔。 王秋生是不是被蛰糊涂,一只黄腰就吓成这样? 黄腰学名叫黄喉貂,也是黄土高原的常见野兽之一。 这东西外形很像黄鼠狼,不过个头要大很多,体长能长大半米左右,六七斤重。已经算黄土高原里较大的野兽之一了。它们平时一般待在山里边,只有冬天找不到食物时,才会跑到村子里偷鸡吃。 不过说到底,黄腰也就是几斤重的野兽而已,又不是野狼,用得着大惊小怪吗? 等王满银带着大黄到近前,才知道王秋生为什么会惊呼。 好家伙! 不是一只,而是一群! 六七只黄腰待在不远处崖畔上,围成一个扇形,口中不断发出吱吱的叫声。 王满银这才想起,黄腰还有一个名称叫“鼬科之狼”。这玩意儿单只并不厉害但是如果聚集成群,那就不得了了。 它们可以像狼群那样实施围猎战术,轻松杀死比自己重十多倍的狍子,山羊。在后世网上,王满银还看过黄喉貂猎杀猴子,袭击熊猫幼崽、小野猪的视频。 另外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些黄腰会组团赶来……因为蜂蜜。 黄喉貂又叫蜜狗,对蜂蜜有着异乎寻常的爱好,肯定是蜂蜜气味把它们引过来的。 大黄看到几只黄腰,立刻吼叫着猛扑到近前。 不过这家伙只能待在崖下狂叫,根本不能像猎物那样沿着崖壁攀爬。 那些黄腰退到安全地带后,继续发出吱吱的声响。 如果王满银今天独自一人前来,直接放出游隼,分分钟教这些家伙做兽。现在他只能抓起石头,朝着崖畔一通猛砸。 不过对几只黄喉貂而言,根本没什么威胁。 这让王满银很郁闷。 早知如此,他前些天给少安组装自行车时,应该用剩下的橡皮筋做个弹弓。 话说最近一段时间,石圪节公社流行起组装自行车的风潮。 很多人弄不来自行车票,掏钱买零件组装自己也是可以的。其实无论什么时候,都存在着富人和穷人。 别看石圪节公社很多人吃不饱饭,但是兜里有钱的同样也不少。 单单罐子村现在就有4辆自行车,一辆是王福长找知青们组装的,还有一辆则是赵干事的。 几个知青甚至萌生组装自行车出售的想法,后来不知怎地又打消了。 说到底,自行车并不算什么复杂的东西。 王满银看村里已经有几辆自行车了,就和兰花少安商量一下,干脆自家也掏钱买零件组装一辆。 省得每次使用时,还要去村里借其他人家的。 当然,自行车以少安的名义购买。平时也有小舅子骑着上班,只有王满银需要时才推回来。 见他动手,王秋生那边也抓起石头猛砸,直将几只黄腰赶得落荒而逃。 不过有这些家伙闹腾,他们也没办法继续待在崖沟里,索性带着荆条筐匆匆离开。 黄腰们虽然心有不甘,却只能乱叫一通消失。 朝回走了两三里路,两人才停下脚步,开始拾柴火处理野兔。 王满银杀那么多只野兔,早有了经验,三下五除二就拾掇干净。 而后,他往野兔腹内塞了些野葱和地椒,便放在火堆上边烧烤。黄土高原上同样有很多野生调味料,野葱和地椒子就属于其中两种,正好可以用来除腥提味。 等烤直半熟时,王满银又往兔肉上抹了些蜂蜜。 很快,肉香味就在山野间四溢开来…… 王满银没办法从空间里拿调料,所以自认为这次烤野兔很一般。不过再怎么着,吃起来也比高粱窝窝香。 把兔子脑袋和一只前腿扔给大黄,王满银撕了只后腿,剩余全部递给王秋生。 见大黄吃这么好的东西,王秋生倒没有说啥。 如果自家有这样的土狗,他也愿意喂好点。 啃了几块野兔骨头后,王秋生把剩下的用手巾包好,重新放回荆条筐内。 接着,继续吃窝窝。 有了这么大收获,两人自然没再想继续找文冠果种仁。 吃饱喝足,他们打算休息一阵子就早些回村。 只是没想到,大黄朝旁边崖沟里寻摸一圈,又返回冲着主人不断低吼。 留王秋生看着东西,王满银跟随土狗进入崖沟。 很快,他又发现一个毛圪狸藏粮处。 不过这洞穴没有先前那个讲究,就是在地面挖了个浅坑,上边盖了一层黄土和树叶。 王满银挖开猴,发现里边除了文冠果种子外,还有很多通红的酸枣。 既然找到了,自然没有放过的道理。反正毛圪狸一般都有几处藏粮洞,少一处也饿不死。 来的匆忙,王满银手上也没拿装东西的布袋,干脆直接装到棉袄口袋里。 正装着,忽然听到头顶传来吱吱的声响。 抬头,就见上方几米高的一处酸枣枝上,一只毛圪狸发出愤怒的叫声。 偷人家的粮食被发现了! 王满银一时有点小尴尬,不过手上动作却没停止。 这一斤多文冠果种仁,能榨六七两油,省着点够普通社员家里吃两三个月了。至于那些酸枣,还是给小家伙留下。 等他返回火堆,重新掏出文冠果种仁时,又引得王秋生一阵赞叹。 接下来,两人挽着荆条筐,朝村子方向直奔而去。 等他们出现在村口时,恰好碰到收工回来的社员们。 看到塑料袋里装着的土蜂脾,一个个立刻围上来。 王秋生此刻倒没有吝啬,直接解开袋子拿出一片,掰成小块分给大家品尝。 吃着蜂脾,不少人动了心思,打算抽时间也去山里转悠一圈,看能不能找个土蜂窝挣些闲钱。 对于这种事情,王满银自然不会说啥。 土蜂窝真要这么好找,哪轮得到他们。 第一百八十六章 去黄原城 一大早,王满银就骑着自行车,怀揣村里的介绍信,直朝原西县方向驶去。 介绍信写的很清楚:兹介绍本村村民王满银同志前往你处联系小麦良种……下边有落款盖章。 没错,理由光明正大,也是必须的。 没这玩意儿万一被查了,可能会被当成盲流的。 差不多十一点半,王满银已经赶到县城。 上次和胡永州交流时,对方给过一个地址。 他没敢耽搁时间,直接登门拜访。而后才知道,酱油厂的工程还没有完工,胡永州正带包工队忙乎呢。 王满银用一盒烟做代价,顺利见到了胡永州。 见他到来,对方显得非常热情:“满银,你终于来了,我可是天天盼……人呢,你不是说秋收后带村里人过来吗?” “胡哥,我还不知道你要不要人,咋个敢直接带来。你这边需要多少人?” “有多少要多少,来一百号也全收了,我手底下还有两个大活等着开工呢!”胡永州意气风发的开口。 “没那么多,我们村子大概能出二三十个人!如果你这边确定,我明天就回村喊人。”王满银忙回答道。 “行,你这两天就把人带过来。工钱和其他人一样,小工一天七毛五,大工一块,木工两块五,管三顿饭,吃住都在工地上。” 所谓小工,就是专门拎灰桶扬沙子,连带搅拌石灰水泥的。只要肯下力气,是个人都能做。 大工需要拿着瓦刀砌墙,属于技术工种,工资自然要高一些。 对于胡永州来说,人手自然是多多益善。 现在县城不少企业和单位都有建设任务,却没有办法及时获得用工指标,所以只能转而求助于地下建筑队。 他们并不会追究工人的来源,只要手续上没问题,大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别说原西县,就算现在大城市也如此。后世曾经有过报道,甚至科学院,机场、电子管厂这些基建工程,都由地下建筑队完成的。 王满银也没有想到,事情如此顺利。单冲一天三顿饭,他相信村里很多人会挤着报名的。 “满银,你小子到底在村里干啥?你也不像是耐着性子土里刨食的人,真不如出来跟着我。不想包活的话给我当个掌班,一个月给你开六十块钱。咋样,不比在村里强?” 说完工人待遇后,胡永州旧事重提。 “胡哥,我媳妇快生了,家里没人照顾,实在脱不开身。” 王满银同样拒绝很干脆。 如果仅仅外出做副业打黑工,就算被抓到问题也不大,无非进学习班待上半月一月,然后送回村里。 但是当包工头或者管理者,弄不好就是判个十年八年的。 事情办完,王满银谢绝了胡永州中午请客,推着自行车离开酱油厂。他没想急着回去,走前已经给兰花交代过,可能会在城里呆一晚上。 外出一趟不容易,王满银打算趁此机会坐客车去黄原市一趟。 上次听董刚提起过,黄原市不但有旧货市场,还存在着典当行。董刚手中那些自行车都是从这两处购买的。 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将车子收进空间,他便直奔汽车站买票。 原西县汽车站候车室就两间不大的平房,里边摆有几张长凳供人休息。售票窗口前的小黑板上,写着发往各处汽车的班次和时间。 从原西县到黄原市一天两班,王满银运气不错,半个小时后就有一班。 窗口有几个人排队买票,听口音应该是插队的知青。 那售票员打量过几人,立刻出声问:“你们是知青……有证明吗?” 闻言,对方立刻从兜里掏出纸张。 对方接过看了两眼,重新递回道:“你们这证明不行,必须是公社开的才可以。” “为什么?我们已经打听过,村里证明就能够买车票。” 几人当即激动起来。 “不行就是不行,这是规定。” 一时间,售票窗口前变得热闹起来。 王满银也没有想到,买汽车票这么麻烦,还需要公社证明。不过听售票员的语气,似乎是针对知青们的,和自己没多大关系。 一片吵闹声中,很快一个负责人出现,把几个知青拉到旁边做解释。 见轮到自己,王满银赶忙把介绍信递过去。 售票员同样带着狐疑的目光,开口问道:“你是石圪节公社的?” “是哩……”王满银赶忙点头。 大概他的气质和知青们存在较大差别,对方没有继续追问,直接报出车票价格。 等顺利坐在客车上,王满银才彻底松了口气。 这辆长途客车由卡车改装而成,前方卡车头,车身大红色,上边罩一个顶棚,造型有点怪异。 里边车座是木条凳子,坐起来有点硌屁股。 尤其司机一路开的飞快,车辆不断颠簸起伏。很多人直接被震晕吐了。 王满银倒好点,不过等下车时,也感觉整个人仿佛要散架一般。 前身大多在原西县周围晃荡,以前并没有来过黄原城。所以对于王满银而言,眼前一切都感觉很新鲜。 不过沿着道路走出一段距离后,他的心情已经彻底恢复平静。这个时代的黄原城其实没什么可看的,两旁同样是低矮的平房,无非比原西县城多了几条街道。 只有市中心主街道上,才可以看到零零散散的两层建筑。 最高大楼是四层的黄原饭店,也是整个黄原城最耀眼的所在。 王满银没打算进去享受,在路边找个小点的饭店填饱肚子后,他就拦人问清楚委托店的位置。 委托店,说白了就是以前的典当行,只是现在收为集体所有。 有些急着用钱的,可以直接把东西卖给委托店,这样价格比较低。如果不急等钱用,可以委托在店里寄卖。 等东西卖出后,付给店家一定的手续费。 当然,现在的委托店是讲诚信的。 里边所有东西明码标价,童叟无欺。而且基本保真,不会坑蒙拐骗糊弄人,除非店员自己看走眼了。 王满银在后世网上看过关于委托店的文章回忆,专门讲的几个例子让人印象深刻。 其中提到有位老爷子出售相机,被店员以八十元价格收下。晚上复核商品价格时,委托店里有位懂行的师傅发现给钱少了,于是进行重新评估。 后来,委托店通过留下的信息找到老爷子,又补了五十块的差价。 还有就是有委托店收购一个坏掉的座钟,师傅打开修理时发现里边藏有一团钞票,立刻通知卖家前来认领。 虽然不知道这些例子是真是假,但也能从一个侧面说明人们对委托店很信任。 这家寄卖店从外边看上去不大,等进去后,王满银才发现占地面积并不小。 门口一条长长的木质玻璃柜台,几个身穿中山装的店员站在里边,里边还有几个顾客正挑选着商品。 王满银扫视一眼,才发现委托店和杂货铺没啥两样。从衣服鞋袜,再到手表、留声机、自行车等日常用品,在委托店里都可以找到。 另外玻璃柜台还有各种珠宝、古董字画……甚至,他还在墙上看到一张铺开的金钱豹皮。 这些物品都写有编号,上边标明售卖价格。 那张金钱豹皮,标价四十块。 里边出售的旧自行车也很便宜,标价五十五块。不过车身严重掉漆,连链套和挡泥板都没了。当然让董刚弄回去修理一番,最少能卖上百块。 在一处角落里,王满银还看到了不少明清时期的硬木家具,可能这些造型不符合现在人们的审美习惯,很久都没卖出去,上边已经落了厚厚的灰尘。 看过这些家具,王满银很是动心,随即又否决掉。 目标大太,一个人没办法搬走,还是买些小件的东西。 粗略查看一圈后,王满银也来到玻璃柜台前。 “师傅,这个,还有这个……都拿出来,我要买。” 确定了目标后,他干脆利索下手。 “这些,你都要看?”看店师傅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买主,登时发愣。 就连店内其他顾客也纷纷侧目,暗中猜测这个冒失鬼哪里来的。 这是买文玩古董,你以为买萝卜白菜呢? “没错,我赶时间呢。赶紧拿出来,我好结账走人。” “好,好,”那师傅打量几眼后,半信半疑王满银所要的物件摆放在柜台上。 “多少钱?”粗略查看过后,王满银就出声询问价格。 “后生,你真要买?”那师傅不由得提高嗓音。 “嗯,” 王满银再次肯定的点头。 两分钟后,他便抱着几个瓷器走出委托店。上衣兜里,还装了两个玉把件。手腕上,则多了一块手表。 另外,他看到里边还售卖有崭新的女方口护士鞋,便给兰花买了一双。 其实王满银动心的古董文物很多,放眼望去,委托店里全是漏儿。但害怕过于引人注目,一次并没敢买太多。 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时间。 即使如此,也让店里人很是吃惊。 这也是他急匆匆离开的原因。 有机会的话,王满银更想去大城市那些委托店看看,机会肯定更多。 一趟下来差不多花了近二百块,其中一个官窑的花瓶就喊价六十。 不过王满银没有任何心疼。说到底,钱就是一些纸张而已。如果不能花出去,一直存在空间里,没有任何意义。 还不如换成古董,就当为未来做投资了。 单单目前自己购买这些,如果放在几十年后,在大城市全款买房自己不敢说,但付个首付肯定没问题。 之所以这些东西如此便宜,主要现在有消费能力的人很少。就算有消费能力,很多人也不敢购买的。 抱着这些东西在大街上走动有些扎眼,王满银看了看四周,匆匆朝不远处巷子里拐去。 他打算找个没人的圪崂,将东西放入空间再说。 走出一段距离,王满银下意识扭头朝后看去,随即心中一紧。 不好,自己被盯上了?! 就见身后巷子口,有两个年轻人缓缓靠近,手都放在棉袄前面衣襟里边。 他不确定对方是否真盯上自己,却没有心存侥幸。当即深吸一口气,撒腿朝着远处狂奔。 结果,王满银刚朝前了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急切的喊声。 “不好,被这丫的发现了,赶紧追。” “站住,不准跑!!老三,人跑过去了,赶紧拦住!” 不跑才是傻子! 确认了对方冲自己而来后,王满银的速度更快了! 说到底,他还是大意了。 对方应该是预先在委托店门口守着,可能自己进去的时候就被盯上了。 现在抱着这么多东西出门,更是摆明告诉人家属于肥羊的。 不过事到临头,王满银也没有时间后悔,只是铆足了劲,撒腿狂奔。 他刚冲出一个旁边岔道口,就见侧面两个年轻人急冲冲跑来。 不过对方速度太慢,被王满银一闪而过。 “踏马的,站住!!” “这丫属兔子,太能跑了!” …… 王满银在巷子里七扭八拐,总算把身后四个人给甩掉。 其实无论什么时代,打架斗殴抢劫之类的事情都会发生。当然乡村治安一般要好点,因为大家彼此都熟悉。 至于现在城市里,因为各种闲散人员增多,很容易发生杂七杂八的事情。 有些时候,动菜刀都是小儿科了。 上次王满银还听刘向阳讲过,如今他们去县城,书包里都要装着砖头的。遇到事情不对,直接把书包抡过去砸人。 跑到一处墙圪崂后,看四周没人,王满银迅速进入空间。将东西放好后,他肩膀上扛着一根扁担重新出现。 他没敢带刀具出来,主要怕被发现后说不清楚。而随身带着一根扁担,看上去就合理多了。 一寸长,一寸强。 就算真再遇到四人,自己可以直接抡起扁担招呼。 至于现在跑回去报复……王满银没有傻大胆到如此地步。 瓷器不和瓦罐碰,自己还有大好的日子要过呢,没必要以身犯险。 当然要是真被逼到角落里,他自然会放手一搏的。 重新来到主街道上,王满银才彻底松了口气。 因为不确定几个人是否还在到处找自己,他也没打算继续在黄原市转悠,而是一直沿着道路直奔出城。 现在黄原城并不大,不过十几分钟时间,王满银已经穿过大桥,来到城外的山坡上。 这里同样挖有不少窑洞,周围还有零散的农田。 第一百八十七章 大恩不言谢 有空间存在,王满银根本不用拿着村里的介绍信去外边住宿。 对他而言,也省了很多事情。 早晨,王满银在空间里洗漱完毕,便闪身来到外边。刚出现在一个偏僻的圪崂里,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天刚蒙蒙亮,月亮还没落下,周围显得非常安静。 尤其现在是农历十月,晚上气温骤降,野外已经开始打霜。刚走出一段距离,他便感觉耳朵冻得生疼。 王满银不想在空间里做饭,决定去早餐摊上吃一口得了。昨天下车时,他已经问过,中午有班车返回原西县。 时间很充裕,所以王满银他打算吃过早饭后,顺便去旧货市场逛一圈,看看有什么值得关注的东西。 他原本以为自己起的挺早,早餐摊应该没什么人的。等走近后,才发现路边已经排起长队。 最前方帆布棚下支起一口大锅,里边咕嘟咕嘟冒着白色的水雾。 旁边几张脏兮兮的桌子和板凳上,已经坐满了顾客。 很多人找不到位置,索性端起碗,直接找个地方圪蹴着,呼噜呼噜猛喝。 汤锅内诱人的香味飘出十多米远,直直钻入鼻孔,让王满银禁不住吞了吞唾沫。 好不容易排队轮到自己,他赶忙掏出粮票和钱,要了几个火烧,外加一碗肉粉汤。 所谓的肉粉汤,说白了就是粉条汤,里边加一块用油炸过的大肉片,再放两个炸肉丸子。 配上葱花芫荽,看起来倒有几分美感。 接着,王满银圪蹴在路边,吃一口烧饼,喝一口肉粉汤,说不出的美太太。 一大碗肉粉汤下肚,身体彻底暖和起来。 把碗还给早餐摊后,王满银随着人流进入旧货市场。和想象的不同,这里并非完全卖旧货的,更像是个大集杂货市场,里边卖什么都有。 整个市场显得非常热闹,放眼望去,全是攒动的人头。 除了部分人穿着中山装外,更多则是从十里八村过来赶集的社员们。一个个精瘦精瘦的,脸上满是褶子。 十冬腊月,田里没有多少农活,很多生产队都会趁这个机会把村里的东西拿出来出售。 大枣,柿饼、萝卜白菜、簸箕、荆条筐……还有就是一些铁质农具。虽然现在供销社里出售农具,但有些村子还是存在铁匠铺的。 不过这些东西即使以生产队的名义出售,也必须要开具“自产证”。 当然,粮食是万万不允许的。而且如果上边通知检查的话,则要管理更加严格一些。 不过总体比石圪节公社要松懈一些……对于这情况,王满银见怪不怪了,各地执行的标准不一样。 “狗头枣,狗头枣,原东有名的狗头枣!!” 忽然,听到身旁传来吆喝声。 王满银扭头,就见不远处一辆架子车上堆满了红彤彤的枣子,个头跟鸡蛋差不多大,看上去非常喜人。 这种枣子和石圪节的完全不同,倒像后世西北某地的大枣。 问清价格,王满银直接买了个几斤,打算带回家给兰花尝个鲜新鲜。至于集市上其他的东西,空间里都有,他也看不太上眼。 另一方面自己第一次来,不知道水深浅,没打算贸然行事。 不过以王满银现在的眼光,还是能够轻松看出,市场当中活跃着不少票贩子的。 他们的行为举止和普通有着明显区别,走路时眼光飘忽不定,不住打量周围人群,随时寻找着潜在的目标客户。 当然,这种人也有可能是小偷。 一般来说,敢在市场上倒腾票证的贩子,多少都有些关系。如果是不懂规矩的生手来这里,很容易被抓的。 王满银手里有粮,也不缺东西,自然不会往这些人身边凑。 随着人群转了一圈,差不多个把小时,身上都逛出汗了。 他正打算从旁边小巷离开时,就听人群中传来吼声。 “截住他,截住他。拦住前面那个人,别让跑了!!” “让开,都让开,我们是市场管理人员……” 听到喊声,周围人纷纷闪开。 就见一个中年人从人群中窜出,朝王满银所在的巷子口发疯般跑来。 眼瞅着距离巷子只剩十几米时,不知道旁边哪个人突然伸出脚拦路。 中年人猝不及防,直接跌飞出去,脸颊贴着地面滑出,顿时鲜血直流。 对方顾不上擦拭献血,强忍着疼痛,一个翻滚爬起,又惊慌的看了下四周,再次撒腿跑起来。 冲到王满银所在的巷口时,他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灰色手绢包,借着转弯处墙体遮挡,直朝王满银怀里扔来。 接着,继续超前冲去。 好家伙! 王满银吓了一跳,下意识伸手接住。 等对方冲出不到二十米远,巷子前方突然又出现几个工作人员拦路。 身后,同样有三人追到巷子口。 见到这情况,王满银悄然把手绢装进口袋,而后掉头返回旧货市场内。 现在自己属于黄泥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如果等下几个工作人员对票贩子搜身,发现对方身上没有东西,肯定会掉头寻找同伙的。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不惹麻烦为好。 他刚挤进人群不过半分钟,就看到几个工作人员扭着中年人返回。对方伸着脑袋四处张望着,似乎想要找到刚刚自己扔出手绢包的人。 不过围观的人太多,中年人扫视一遍后,并没有把目光落在王满银身上。 等市场工作人员离开后,王满银下意识捏了下手绢。里边硬硬的,长条形,应该是一叠票证。 从厚度估计,最少有上百张。 等出了旧货市场,来到河边,看周围没人,王满银才打开手绢。 不出所料,里边有上百斤粮票,还有二十斤油票。 这家伙生意做的挺大,难怪会被盯上。 要知道,一般的票贩子为了安全起见,平时最多在身上放二三十斤粮票。这样即使被抓损失也比较小,另外不会受到严重对待。 像中年人这么胆大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王满银和中年人并不认识。刚才匆匆一撇,他相信对方并没有记清楚自己的面容。 更何况,这里是黄原城,距离原西县还有近二百里地呢。就算对方能记得他,也不知道去哪里找。 不过,王满银并没有打算贪掉这些票证。并不是自己有多高尚,主要不缺。 想了想,他重新返回旧货市场等待。原本想早些坐车赶回去的,现在只能干瞪眼了。 一直守到中午,旧货市场的人群才渐渐稀疏起来。 左等右等,始终不见对方返回。 王满银看了下手表,时间还早,距离发车还有一个小时呢。他决定再等一会儿,如果实在等不到的话,自己只能先离开了。 以后有机会来黄原城,再去寻找对方。 正当他打算走人时,才见一个脸上血痕的中年人急冲冲出现。 对方进入市场匆匆看了一圈后,脸上浮现出失望懊丧的神色。 就像王满银猜测的那样,这人刚才情急之下扔出手绢,根本没看清楚自己的模样。 这会儿自己就站在不远处,他已经认不出了。 王满银怕周围有便衣的工作人员暗中守着,所以并没有第一时间走过去打招呼。 过了几分钟,中年人失望的掉头离开。 王满银又等待片刻,见没有人跟随,这才快步走上前去。 经过对方身旁时,他急速开口道:“大哥,你是不是在找一个放粮票的手绢包。” “对,你怎么……”中年人扭头,顿时激动起来,“是你,我上午扔给你了?” “没错,跟我来河边。”王满银回答一句,继续在前面带路。 旧货市场不远处就是黄原河,来到一处河坡上,王满银直接把手绢包递给对方道:“大哥,你看一下,少没少。” “兄弟,谢谢,太谢谢了!”对方粗略翻看一下,激动的抓着他的手道,“你是个好人,这可差点要了我的命。” 随即,他分出一半粮票递过来。 “这些你收着,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大哥,你觉得我要是想贪这点粮票,会在旧货市场等你吗?”王满银笑着开口反问。 “这……兄弟,我叫马建平,你呢?”中年人主动开口介绍到。 “我叫王满银,” 看时间还早,他好奇地问:“我见人家卖粮票,一次都是二三十斤,你怎么拿那么多?” 对方逃的如此顺溜,肯定不是第一次倒腾票证,实在不应该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别提了,一个老客户点名要一百斤粮票,给的价格也高,我当时鬼迷心窍了。而且平常市场那些管理人员都是熟面孔,距离老远我就能认出。没有想到他们这次会换人,到跟前我才发现……也幸亏被抓住后身上没有搜到粮票,否则不会这么轻易放过。” “应该是被人点了。”听完,王满银点破道。 他清楚记得,有人在马建平逃跑时,故意伸腿绊了一下。 “妈的,等我找到谁在背后使阴招,绝对不会轻饶。”马建平脸上也露出几分厉色。 “行了,咱们今天也算缘分。我有事,先走了。” 王满银没打算挟恩图报,正事儿办完,当即打算掉头离开。 马建平赶忙起身拉住他,激动地说道:“满银兄弟,你说啥不能走。必须让我请一顿,否则我良心会过不去的。” “马哥,以后有机会再,我是原西县人,这次来黄原市办事儿,还要赶班车回去呢。” 再晚就错过班车,如果晚上不回家,兰花要担心了。 “王兄弟,你放心,我认识货运站的人。稍后找个货车就行,肯定能让你回去。”马建平拍着胸脯保证。 “那……好。”王满银点点头。他本来就打算找人问一下黄原城的情况,对让既然盛情相约,自己也不再拒绝。 等两人来到一处饭店,马建平点过菜后,又要了瓶酒。 菜上齐后,他当即倒满酒端起:“满银兄弟,救命之恩不言谢。以后再来黄原城,但凡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这的确是救命之恩,今天如果不是遇到王满银,马建平就不单单是划破脸的事儿。 要知道,倒腾粮票的严重程度,也是划分有等级的。一次倒腾一百多斤粮票的,属于数额巨大的那种。 一旦被抓到,不是进学习班能解决的事儿。 席间,马建平对于王满银的问话,知无不言。饭后,又带着他进入货运站找司机。 等王满银坐着货车返回原西县城时,已经下午三点多了。他没敢耽搁,骑着自行车一路狂奔。 经过石圪节公社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黑灯瞎火的,王满银也没带手电,万一骑车栽到东拉河里就不妙了。好在离家已经不远,他索性推着车子走。 远远地,就见自家窑洞亮着灯,似乎有个人影站在场畔上张望。 紧接着,大黄的叫声传来。 一个黑影急速窜到车子跟前,冲他一个劲儿欢叫着。 见男人平安回来,兰花终于松了口气:“满银,你咋才回来?” “有点事儿耽误了,” “想着你今天下午要回来,我做好饭就等着……” 到家,王满银就把从黄原市买来的狗头枣和鞋子拿出来。又告诉兰花,自己在县城黑市买了百来斤粮食。怕拿回来太扎眼,暂时放在一个认识朋友那里存着。 上次去县城时,兰花就知道丈夫认识不少朋友,所以也没有多想。 胡永州那里还等着工人呢,吃过饭后,王满银就匆匆朝村里赶去。 此刻,王连顺一家正端起碗吃饭。 看到他,对方很热情的迎进屋里:“满银,你总算回来了,吃了没?” 王连顺家晚饭很简单,就熬一锅南瓜汤。这也是罐子村大多数人家的常态,能一天吃三顿饭,已经很不错了。 等过段时间没有农活,一天就要改成两顿饭。 “我吃过饭才来的”知道王连顺惦记着建筑工的事儿,王满银没有绕圈子:“连顺叔,我和包工头胡永州谈过了。咱们随时可以过去,人数不限,有多少要多少。” “都要?真的太好了……走,跟我一起去找富贵和满囤。”听到这消息,王连顺一刻也不愿意耽误。 他抱着碗三两口将南瓜汤喝个净光,而后就拉着王满银出门。 第一百八十八章 胡永州租车 很快,王延强王富贵等人到齐。 听完王连顺所讲的消息,众人同样很兴奋,纷纷开始盘算起人选。 “要不这样,人家那边也挺着急的。你们两个队长干脆今晚找劳力们私下开会……有愿意去的,明天一早集合,用手扶拖拉机把他们送到县城得了。”没有外人,王满囤也不用喊口号啥的,直接做出决定。 前两天,赵干事已经带着一帮知青连通不少社员出河工,不到年前估计回不来。没了对方瞎掺乎,众人在村里做事情也方便许多。 “就害怕大家争着去,最后闹得鸡飞狗跳。”王富贵有些担心的开口。 小工一天七毛五,大工一块……除掉队里管理费,看起来留给个人的并不多。但是不能忽略一点,队里还会给记满工的。 另外,工地一天管三顿饭呢。如果干到年前,一个劳力最少能给家里省下十斤粮食和二三十块钱。 如果会木工,落到手的就更多。 这可比队里年终决算分红强多了……很多劳力干一年,还欠着账呢。 所以王富贵的话不无道理,听到这消息,估计大家都想去。 受苦人不怕下力气,就怕吃不饱。 不过眼前田里的土豆红薯还没刨完,接下来还要打场、扣玉米啥的,也不能把所有劳力都派出去。 “先回去问一下,人多的话只能抓阄。抓不到,只能怪自己手气不好。”王连顺想了想,开口道。 其他人听了不断点头,这样做最公平了。 “连顺叔,你们直接决定就行,我不参加了。另外交代大家明天集合的时候,都把被子和厚衣裳带上。” 这大晚上,外边冷嗖嗖的,王满银没想继续陪着开会。 从支书家走出,他紧了紧棉袄,缩着脖子朝家里小跑去。 刚走没多远,突然见一个黑影急速窜到旁边柴草垛里。 王满银心里绷着根弦呢,当即一声低吼:“谁,干啥呢?” “满银叔,小点声,我们在藏猫猴儿哩。” 黑暗中,传来王树海家山娃的声音。 “哦,那你接着藏。”王满银才松了口气。 藏猫猴儿就是捉迷藏,也是碎娃们喜欢玩的经典游戏之一。 现在不比后世,没有电视电脑和各种玩具。 碎娃们只能因地制宜,从身边找东西自娱自乐。藏毛猴儿、抓石子、踢沙包、打陀螺……这些都是他们经常玩的。 实在找不到可玩的,在黄土地上撒泡尿,弄些泥巴摔泥碗,凑活着也能玩半天。 说起摔泥碗,王满银小时候也玩过,不过他们那里叫摔瓦屋。 玩法非常简单,就是把泥巴做成平底盆碗状,然后口朝下一摔,里边罩住的气体膨胀会把盆底冲爆。 对方根据炸开的洞口大小,要输掉相应的泥巴块。 有时候赢了一大团泥巴,能得意半天。 现在想想,觉得特别二。 吃过早饭,村里二十多号劳力便背着被子,悄然出现在村头土路边。 接着,刘向阳开着手扶拖拉机赶来。 因为要看管鱼塘,他并没有跟着其他知青出河工,而是一直待在村里。 车厢空间太小,没办法容纳二十多口人连带行礼,只能让一部分人坐在侧帮上,剩余人则站在里边。 为了安全起见,王满银特意从村里找来几根木棍绑成护栏,让大家在行驶过程中能有个依扶的地方。 至于他自己,和刘向阳共同坐在驾驶位上。 天太冷,手扶拖拉机又没有挡风玻璃,太费驾驶员了,中途需要两人轮流开。 这么多人差不多有三四千斤重,王满银原本有些害怕手扶拖拉机马力不够。没想到启动后虽然有点拉黑烟,但跑起来完全没问题。 当然,速度慢点,上坡时需要下来一部分人推车。 差不多中午,他们终于赶到城里。 看到这么多劳力到来,胡永州自然非常高兴,急忙吩咐厨师中午多炒两盆菜。 说炒菜,其实就是用大锅煮。 中午吃的是羊肉炖萝卜,一人碗里最多能有两块肉,更多是菜汤上漂着点点羊油。 即使如此,也让罐子村的劳力们很兴奋。 对于胡永州能够弄来羊肉,王满银并不觉得奇怪。 现在猪肉统购统销,管理比较严格。羊肉就不同了,有些村子会趁着年前悄悄往外出售。 王满银本打算在工地上对付一口,下午早点赶回家。没想到胡永州把他和刘向阳拉到旁边一个小房间里。 红烧羊肉、猪肉炖粉条、大葱炒鸡蛋、还有一盘土豆丝。 看着桌上几道菜,刘向阳不由得口中生津。自己有日子没这么吃过了。 虽然知青们每月能有一斤肉票,但是平均下来,一天差不多三钱肉,勉强够打牙祭。 而且他们平时喜欢吃饺子,十个人一顿最少需要五斤肉。 两顿饺子,肉票彻底干没了。 刘向阳不知道罐子村老乡们怎么忍过来的,从他插队开始,就一直感觉胃里缺肉吃。 说句不夸张的话,这四盘菜,他一个人能吃个净光。 等两人落座后,胡永州也没有客气,直接拿起筷子道:“满银,向阳,饿那么长时间了。咱们先两口东西垫垫,然后再喝。” 对此,王满银自然同意。他对酒没什么特殊爱好,不过男人嘛,出门在外难免要喝点,只要不过量就行。 酒过三巡。 胡永州又给两人倒满后,才开口道:“满银,你也看到我这边的情况了,现在工地很赶的。尤其拉沙拉砖头,架子车一次装的太少,根本赶不上趟。我看你们这手扶拖拉机挺好,能不能留在工地上运料?就算我租的。一天给开十五块租金,柴油也有我出,怎么样?” 从上午看到这辆手扶拖拉机起,胡永州就动了心思。 自己承包建筑,太需要一辆手扶拖拉机了。他倒有关系的,只是农机不同于一般的东西,根本不可能卖给私人。 听到这里,刘向阳立刻动心。 不过他没有吭声,而是一切交给王满银做主。 按照最初王满银的计划,可以用手扶拖拉机从石科马煤矿拉煤贩卖,一车差不多能有二十块的利润。 后来发现自己想当然,这中间变数太大。拉一次两次煤还好说,时间长了肯定要出问题的。 正是存着顾忌,他一直没给村里提。 倒是胡永州这个租法,让王满银有些动心。 不过他并没有第一时间点头,而是问出一个最关键的问题:“胡哥,用手扶拖拉机做建筑,属于‘农机不务农’。如果被路上工作人员扣了,你能搞定不?” “没事,满银,这个你放心,我在县城还是认识些人的。只要不出啥大麻烦,应该没问题的。”胡永州拍着胸脯保证。 这话王满银倒相信,对方能在原西县包那么多活儿,而且一直没出事儿,肯定不单单依靠表哥高凤阁。 毕竟两年前,胡永州可是县城的风云人物来着。 想了想,王满银开口道:“胡哥,实话实说,这个我做不了主,车子是生产队集体的。现在虽然属于农闲,但偶尔要给供销社运货。你看这样好不好,回去我给村里说一下,最迟三两天给你个答复,怎么样?” “那好,”胡永州虽然有点失望,也只能点点头,继续开始劝酒。 一瓶酒喝完,看对方还要继续拿酒,王满银赶忙制止。 下午要开车回家,喝多了被冷风一吹特别难受,说不定还会出酒。 这么好的饭菜,吐了实在太可惜。 吃饱喝足后,王满银就发动手扶拖拉机离开。 冬天黑的比较早,回去还有七十里路呢。就这,估计还要抹黑。 “王大哥……那个胡永州不简单?”行驶出一段距离后,刘向阳才开口问道。他虽然和对方第一次接触,但心里多少有点眉目。如今可以在县城包工程的人,绝对有实力的。 同时,刘向阳心里对王满银也更佩服了几分。 别看王大哥平时在村里不显山露水,背后的关系实在让人不容小觑。 “嗯,”王满银不知道刘向阳的想法,只是点点头回答,“这是肯定的,有些事情有门槛,不是人人都可以做的。这么说,胡永州当年也是风云人物……” “难怪,”刘向阳迟疑一下,又问,“王大哥,你觉得村里出租手扶拖拉机这事儿咋样?” “怎么,动心了?” “有点,”刘向阳把王满银当成大哥,也没有否认。如果村里同意的话,他肯定是第一人选。 “向阳,我想你心里清楚,胡永州这个包工队是不正规的,并不能保证万无一失。如果仅仅社员过来搞副业,问题应该不大。但带着一辆手扶拖拉机,情况就不同了,属于‘农机不务农’。没事情万事大吉,真认真起来,可以直接扣押手扶拖拉机的。” “另外,你可是石圪节公社的先进知青代表。因为这个,不知道背地里有多少人眼红。万一再出个徐孔先……其中的利弊,你自己要衡量清楚……” 听完,刘向阳开始患得患失起来。 知青代表这个名头当然有很大好处,至少以后公社招工或者其他事情,第一时间肯定要想到他头上。 可是远水解不了近渴……现在知青补助每个月就几块钱,根本不够花。如果自己能够开手扶拖拉机做副业,就算扣除给队里交的,一个月最少能挣几十块。 而且,这活儿并不累。 不过就像王大哥说的那样,普通社员被抓到没关系,如果是他,可会影响进步的。 甘蔗没有两头甜。 一直到返回村子,刘向阳都处在犹豫当中。 当王满银回村汇报后,王连顺马不停蹄招来王富贵和王延强讨论。 不用说,几人都动心了。 “满银,那个胡永州我们都没见过,到底靠谱不?”不过,王连顺到底存着一份小心。 “人肯定有些关系的,但是这种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扣人还好说,扣车恐怕不好解决。这是农机,估计到时候要弄到农机公司的。不知道延强叔那边咋样……” 这也是王满银一路思考的。 罐子村二队的手扶拖拉机来之不易,方方面面自然要考虑清楚。 闻言,几人扭头看着王延强。 王延强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如果真被扣到农机公司,我找一下老吴,应该能要回来。” 老吴就是吴志云,现在担任农机公司的主任,和他是战友。 “那就这么定了,倒是向阳要考虑清楚,不愿意去的话,我就找其他人当拖拉机手。” 手扶拖拉机买回来大半年时间,现在会开的社员并不少。不过刘向阳占了先机,才一直担任驾驶员。 “嗯,我明天给个准确答复,”刘向阳点头。 聊完手扶拖拉机的事儿,王富贵又开口道:“对了,向阳,今天上午我们去公社开会,各村知青们的安家费拨下来,一人二百四。” “真的,太好了,啥时候把钱给我们?”刘向阳原本挺郁闷的,此刻顿时兴奋的站起来。 刚刚自己还想着挣钱的事儿,现在有这二三百块钱,足够过个肥年了。 县城,不去也罢。 “慌啥哩,听我把账算完,这里边要扣除不少呢。先是两次欢迎会,算到知青们头上,一人三十块钱,十个人就是三百……”王富贵对着账本念到。 “等等,王会计,咱们生产队啥时候有欢迎费,我怎么不知道?”刘向阳急忙打断。 他可是记得清楚,去年来罐子村时天都黑了。 就一群社员站在村口看热闹,这叫欢迎会?还花了三百? “这钱不是村里扣得,你们在黄原市和原西县吃饭,还有群众打着彩旗欢迎,都要花钱的。” “啥?感情羊毛出到羊身上,原来是花我们自己的钱办欢迎会。” 刘向阳不知道该说啥。 当初来时,看着夹道欢迎的人们,他还挺兴奋呢。感觉场面很大,人们很热情。 再看王富贵手中的账本,刘向阳心中愈发不妙。 “那剩下的钱,不会还要扣?” “那当然了,你们每月七块钱生活费,还有豆油和肉票,这些算来下,一年就是一百二。钱公社已经扣下了。” “好家伙,最后就剩九十块。王会计,你别告诉我,这九十块也落不到我们手里?” “嗯,按照规定,剩余钱是给你们解决住房问题的。由生产队管着,不能发给个人。”王富贵再次点头。 第一百八十九章 董刚落难 “感情到最后,我们一分钱没落下,那你找我商量个锤子。”刘向阳彻底无语了。 亏得刚开始听说有二百四十块钱,自己还弄得激动不已。 现在才知道,纯粹是瞎激动。这钱看得见摸不着,早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随即,他又动了心思:撇开公社扣下的钱不提,生产队这九十块自己倒可以打主意。就算悄悄分给个人,上边应该也不知道。 “王队长,我看就没必要解决住房问题了,我们现在住的窑洞挺好。钱还是发给个人。” “那咋行,你们住的是大队部窑洞,不归知青所有。按照公社的说法,要用这钱给重新挖几孔。你这两天去工地送粮时,和其他知青商量一下,想把窑洞挖在什么地方……只要地方合适,我立马就找人挖,争取年前让你们住上新窑。”王连顺开口道。 闻言,刘向阳脸色变得有些低落:“挖窑,要是挖了窑洞,我们就真扎根罐子村,再也回不去了。” 这话其余人都没办法接。有些事情,不是他们能够决定的。 而且打心眼里,其实罐子村二队并不欢迎知青到来。 公社开会说的很清楚,知青们刚来时没有口粮,所以需要上边补助。 今年则不同,需要给这些人分配口粮。各生产队粮食原本就紧张,现在多了十张嘴,结果可想而知。 而且公社里还强调过,为了让知青们吃饱,分粮食需要进行特殊照顾,每人分一个半人的口粮。 社员“够不够,三百六”,知青们不同,一个月必须分够45斤,那就是五百四十斤。 单单这样的话,王连顺倒可以忍受。关键不少知青平时懒懒散散,爱干不干,就这态度,别说拿满工,就是评8分他都觉得多。 更重要是,他们动不动就十天半月不出工。 尤其那个尚志民,经常招呼不打一声,背个挎包就去其他村子知青点串门了。 害怕对方出事,他还要时不时上门查看一下。 就这,罐子村的知青们表现已经算可以了,有些村子更离谱的。拿上次打狗事件来说,差点闹出人命。 还有知青日常在十里八村瞎溜达,趁人不注意偷鸡摸狗,惹得不少农民很头疼。 商量好事情,大家各自散去。 王满银刚走出一段距离,就被刘向阳追上。 “王大哥,你说我们真回得去吗?” 以前知青们只是在罐子村暂住,现在又给安家费,连房子都给安排好了。 “肯定回得去,你不是差点去当煤矿工人吗?仔细想想就知道,是不是一直有知青通过各种渠道离开农村的。”王满银笑着安慰。 会上他就发现了,这小子陡然听到打窑洞的消息,心里肯定会胡思乱想。 但静下心来思索就知道,儿行千里母担忧,哪有父母愿意让子女在农村吃苦的。如果有机会,肯定会把他们弄走的。 “也对,我有些钻牛角尖了。能打几孔新窑,总归是好事儿。” 短短几句话,让刘向阳心情才好了许多。 没错,自己虽然大部分时间待在村里,但和其他知青们也有联络,经常听到某某离开了。 从种完冬小麦到现在,王连顺一直带着社员们刨土豆红薯。今年虽然干旱,但川地里浇过一遍,所以收成还不错。 尤其红薯,一亩地能产两千多斤。折算成粮食,就是四百来斤。 这产量已经不低了……当然,仅限川地。 台塬山峁上那些没浇过的地块,不少红薯还没有大拇指粗。一撅头挖下去,几乎全是老根,一亩地能收三四百斤就算好的。 刨出红薯,第一时间要把个头大的挑出来,让村里婆姨们擦成红薯干晾晒,然后交公粮。 交完红薯干,今年罐子村二队的任务才算彻底完成。 接下来,才是真正给各家分粮食了。一般鲜红薯五斤折一斤粮,土豆是六斤顶一斤。 其实对于分土豆红薯,社员们倒很喜欢的。它们可比高粱面好吃多了。 尤其红薯,这玩意儿口感很好,可烤可蒸可煮,吃起来甜丝丝面筋筋的,是大人小孩的最爱。 不过也不能多吃,否则会胃疼吐酸水。 罐子村二队出河工任务,知青连带社员去了三十号人。前几天,另有十多人去县城搞副业。 如今留在村里的男劳力不到二十个,所以上工人手显得有些紧张。而剩余的土豆红薯必须尽快刨出来,否则一上大冻就全部坏掉,到时候猪都不吃。 王满银作为村里的留守人员,自然不好意思闲着,也跟着劳力们抡钉耙刨红薯。他干活向来舍得下力气,很快便将棉袄脱了,只穿个线衣继续忙乎。 刨红薯也有技巧,要做好提前量。否则一钉耙下去,直接把红薯刨烂。这种烂红薯没办法长期储存,只能及时吃掉或者擦成红薯干。 在这一点上,王满银掌握很好。 一钉耙下去,大窝红薯连根拔起,根本不用刨第二次。别人一埂还没刨完呢,他已经开始掉头了。 到中午放工时,二十多个人终于将整片川地的红薯刨完。 刨完并不算完事儿,接下来生产队还要安排人重新寻一遍,防止有人漏掉。 之后,这地块便会放开,任由本队的社员们进来溜红薯。 这也算大家心知肚明的“福利”。 红薯这东西比较奇怪,往往看起来极细的根茎,也许末端就结有一个大红薯。 如果有人运气好的话,一天挖几十斤不成问题。 当然,这种美事儿只能在川地里发生。至于台塬上那些红薯地,很少有人愿意去寻找。 王满银空间里红薯多的吃不完,自然没打算溜红薯。至于村里其他人的一些行径,他同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见识过秋收时的情景,王满银已经内心毫无波澜了。 刚到村头,他远远看到有人站在自家场畔下的土路旁,边上还停着一辆自行车。 王满银原本以为有人等着买东西呢,走近才发现是董刚。 对方不在县城倒腾自行车,怎么突然来自己家了?王满银心里登时泛起叽咕。 上次见到董刚时,穿着一身考究的中山装,前兜插着钢笔,看上去很像城里的干部。给人感觉意气风发,威风凛凛。 现在胡子拉碴,身披一件破袄,裤子上也带着补丁,和村里老农差不多。 十有八九,出了什么岔子。 董刚恰好也看到他,有些激动地打招呼:“满银,你可算回来了,我都等小半天。幸亏问过你们村的孩子……” “董哥,你可是稀客呀?快进屋坐,”王满银虽然心里充满疑惑,不过依然面带笑意。 把对方迎进窑洞,他赶忙倒了杯开水递过去:“董哥,我这里条件有限,和你家没法比,也没有茶叶,将就一下。” “没事,没事,我冻坏了,喝点热水正好。另外,能不能先整点吃的,昨天晚上到现在都没吃饭……” “稍等,我给你拿两包饼干垫垫,马上开始做饭。” 王满银没打算做势利眼。不管对方因为啥上门,自己还是要招待周全的。当初在县城时,人家也没亏待他。 见饼干拿来,董刚一把接过,撕开就往嘴里塞。 “太谢谢了……” 随即他噎的吭吭叫,急忙喝水猛灌。 连顺几口水,脸色才恢复正常。 “董哥,你慢点,别噎坏问题就大了……”王满银赶忙出声劝道。 接着,他拿了七八个鸡蛋,又抓两把地软泡上,准备做个地软鸡蛋。正好家里还有半只风干兔,可以和土豆一起炖汤。 “满银,董哥现在落难了,是特意来找你帮忙的……”连吃两包饼干垫过肚子后,董刚主动说明来意。 “董哥,到底咋回事,是不是因为自行车?”尽管王满银话里带着疑问,但是内心认定自己没猜错。 “没错,就是因为一辆自行车。我从黄原买了辆九成新的凤凰大链盒,弄回来被人看上,不过出价太低……我也是贪心,就没有卖。结果对方认识工作组的人,大晚上来堵我家门。幸亏我机灵,听到有人喊,便趴在门缝里看了两眼。觉得事情不对,当即翻墙跳到隔壁逃走,才没让堵住。我原本打算在县城躲几天看看风声,结果那家伙不讲究,带着工作组满县城找。” “我刚在一个哥们家躲了两天,又被找上门。联系过人才知道,现在工作组把我当成了重点对象。县城待不住了,也不敢再联系其他熟人……” 果然!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说到底,董刚的生意太让人眼红了。想想就知道,一辆车子能有几十块钱的利润,怎么可能不引人注意呢。 上次喝酒时董刚就透露过,前前后后已经卖出过几十辆,算数额巨大的那一拨了。 如果不是他翻墙逃跑,现在日子绝对不好过。 王满银暗自庆幸当初没有动心,否则这家伙被抓到,自己指定落不到好。 不过对于董刚登门的目的……如果想要在他家躲避的话,王满银肯定是干脆利索拒绝。 这年头,想要收留外来人员没那么简单的。 为了防止坏人流窜藏匿搞破坏,石圪节公社各村隔三差五都会组织基干民兵巡夜。 晚上他们不但会在村各路口巡查,有时候还会突击检查一些社员家里,看有没有外来人员住宿。 如果有,是不是亲戚,具体哪个村的?都需要登记在册。等天命之后,还要找邻居辨认。 是熟客的话,邻居们多少都会有些印象的。 如果不是亲戚,而是其他外来人员借宿,就必须出示相应的介绍信。没有介绍信的话,那麻烦可就大了,要直接带到大队处理的。 另外户主家里有什么可疑的东西,也很难逃过巡夜人员的火眼金睛。 这也是王满银为什么始终没在家里放太多粮食的原因之一。 当然,一般的贫下中农家很少查。王满银进入这方世界差不多一年,就被查过两次。 两人说话的功夫,王满银已经炒好一大盘地衣鸡蛋端上桌。 等野兔切好下锅,他便拿了瓶酒。 给董刚倒上后,两人边喝边等待。 “满银,我这回出来的实在匆忙,连衣服都是借别人的。兜里一分钱没有,吃罢饭你能不能借我点。” 喝了两杯酒后,董刚满怀期待的开口。 他是半夜被喊开门的,当时情况紧急,根本来不及拿粮票和钱。原本想在一个好朋友家躲一段时间,结果对方怕惹麻烦,明里暗里催着离开。 再加上自己得罪那人满县城找他,董刚只得骑着自行车连夜离开。这自行车原本已经谈好买主,恰好留在朋友家,倒让他有了交通工具。 “没问题,董哥,要多少?”王满银回答的很干脆。 “我估计要在外边待一段时间,先给我弄十块的,有粮票的话也弄点” 董刚知道农村巡夜比较严,自制始终没提住宿的话。 “行,我这就给你拿,”说着,王满银起身。 只要对方没打算借住,钱和粮票什么的,一切都好说。 至于董刚稍后躲什么地方,他没打算追问。 猫有猫道,狗有狗道。董刚能在县城倒腾那么长时间生意,肯定也有些关系的。 一瓶酒喝完,野兔肉差不多炖好。 王满银没那么多讲究,直接一人盛了大半瓦盆。 吃饱喝足后,董刚便推着自行车急冲冲离开。 临走前,他拉着王满银的手郑重交代道:“满银,我这次跑的太匆忙,我妈肯定担心死了。董哥再求你个事儿,你这两天如果有时间去县城一趟,看看我妈咋样了,告诉她我没事,挺好的。我在院里石榴树下边埋了粮票和钱……” “好,”王满银同样认真点头。 这么一耽搁,他上工有点晚了。 不过王连顺没吭声。 谁家都有事儿,偶尔来晚一次不算啥。 快收工时,他才开口道:“满银,中午向阳找我了,说不打算去县城开手扶拖拉机。你明天把车开过去交给喜山,我看他开的挺好。” 对于刘向阳拒绝的事儿,王满银并不感到意外。 说到底,对方心里还是有谱,拎得清轻重的。 和挣钱相比,离开农村的机会更重要。 至于王连顺口中所说的王喜山,则是会计王富贵家的二儿子。 第一百九十章 劳动者是最美的 “对了,你明天走时,顺便再往工地上拐一趟,给咱们队的劳力们送些粮食。我下午已经安排人,从场里弄了些粮食磨出来。”想了想,王连顺又叮嘱一句。 派人出河工,没有报酬,而且需要自带干粮的。所以隔三差五,生产队要送一些粮食过去。 当然,说没有报酬也不准确,这些社员并不是白干活,队里每天要记工分的。至于所送的粮食,从他们个人分配的360斤口粮里扣除。 听了王连顺的交代,王满银倒想起一件事情。昨天自己从麦场路过时,发现那里还堆着不少粮食呢,一直找人看守。 “连顺叔,为啥不把粮食收进仓库里,还要天天找人看着。麦场里老鼠麻雀啥的也不少,天天都要糟蹋的。另外,万一突然下雨咋办?” 虽然现在粮食堆上盖有塑料布,但到底没有收进仓库里安全。 看其他社员离得比较远,王连顺才压低声音道:“你知道个球,收进仓库就要上账的。” 王满银顿时明白:自己把事情想简单了。 只要粮食没收进生产队仓库,是不用上账目的。 麦场现在还剩多少粮食,在没有收拾利索前,谁也没个准儿。这段时间从其中支取多少,更是一笔糊涂账。 同样的,又牵扯到卖余粮、储备粮和返销粮的问题。 王连顺不敢给大家多分粮食,但可以尽量让外派劳力们填饱肚子。 人是铁,饭是钢。 多吃些食物,干活总归有力气的。 所以说只要开动脑筋,方法还是有的。王连顺去了趟刘家湾后,做事情倒变得灵活许多。 男女老少齐上阵,数九寒天不停工。 要叫山河变,就得艰苦干。 让高山低头,要河水让路。向河要地,向地要粮。 原西河岸边山峁上,一块块立起来的标语异常醒目,一道道彩旗迎风招展。 当王满银和刘向阳开着手扶拖拉机进入工地时,都被眼前场面震惊到。 高音喇叭里,激昂的声音不断。 寒风中,无数劳动者正热火朝天忙碌着,有壮汉也有婆姨们。他们穿着单薄的衣裳,身上头上冒着腾腾热气。 肩挑手扛,用架子车拉,用独轮车推……就好像蚂蚁啃骨头一样,不过短短几天时间,硬生生将整片原西河畔啃出一个大窟窿。 河道已经截弯取直,一条上千米长的土石堤坝渐露雏形,宛如雄伟壮观的大龙,牢牢盘踞在河道中间,守护着旁边数百亩河滩。 按照规划,这样的工程还有几处。不久的将来,原西河边将增加数千亩良田滩地。 姑且不提其他的,单这种改天换地的气势,让王满银心中澎湃不已,感觉自己之前想的太狭隘了。 这就是最朴素最无私奉献的黄土高原受苦人……很多劳力一天吃不到一斤粮食,饥饿的时候只能勒紧裤腰带。 没有现代化的工程机械,所使用是最原始的劳动工具:镢头、铁锨、架子车。 晚上只能睡在破窑洞里,几十个人挤挤挨挨凑在一起。 可是,他们却在这片大地上不断创造着奇迹。挖平一座座山峁,修出一条条水渠。 无论如何,这些功绩是不能够被否认。 其实现在很多修建的工程,在几十年后依然惠及无数百姓。就比如那道被称为世界第八大奇迹的人工天河,也是如此修建而成的。 后世赵老爷子那句话说的很对:劳动者是最美的! 王满银能体会这种心情:就像每次经过东山峁土坝时,他都有说不出的自豪感。 在工地民兵指引下,两人很快开车找到了罐子村负责的地段。不远处一处窑洞前,王寿长正在大锅边忙碌着。 这次外派出河工,对方负责给二队三十号劳力们做饭。 把粮食卸下后,王满银特意小声交代道:“这次粮食很充足,来前连顺叔交代过,千万别省,尽量让大家吃饱点。” “我晓得,”王寿长点点头。 之前动用储备粮的事儿,他也参与其中,自然清楚里边的道道。 “里边还带有十多斤芝麻,你给大家做成芝麻盐,多少也算个菜。”王满银又指了指旁边的布袋。 所谓芝麻盐,就是把芝麻弄干净后炒熟,然后往里边添加上食盐,用石臼捣碎成粉末。 如果觉得口味单一的话,还可以加些辣椒。 现在工地缺油少菜,芝麻盐倒是个不错的调味料。 谢绝了王寿长留饭,王满银又开着手扶拖拉机直奔县城方向。 刘向阳则暂时留在工地上,打算中午和其他知青商量一下挖窑洞的事情。 再次和胡永州见过面后,王满银把手扶拖拉机交给王喜山。随即,他从车厢里取出自行车骑着离开。 之前王满银曾答应过董刚,去县城看望老太太,自然不会食言。 不出所料,当他出现在董刚家门外时,立刻注意到有几道目光正暗地里注视着自己。 王满银装作毫不知情,推着自行车从旁边大摇大摆的经过。 走到巷子末尾拐角处,见几个碎娃正蹲在路边抓石子玩。 他对其中一个流鼻涕的碎娃有些印象,应该是董刚家的邻居。上次自己来做客时,曾见过小家伙一次,好像叫“志军”还是什么来着。 王满银当即停下车子,冲对方喊道:“你是不是叫志军?叔叔问你个事儿。” 两分钟后,小家伙将一毛钱放入口袋,高高兴兴朝董刚家走去。 至于王满银,则掉头推着车子离开。 很快,他拐到其他岔道上。 不久,一个面带愁容的老太太沿街匆匆走着。 等对方过了拐角处,王满银急忙上前拦住:“婶子,你可算来了,还认识我吗?” “你是……刚子那个朋友王满银?真有我们家刚子的信息。”看到他,老太太立刻激动起来。 自从儿子从家里逃走后,老太太一直愁眉苦脸,连饭也吃不进去。近几天,她找了不少熟人询问,始终没有得到任何消息。 她还以为儿子已经被抓了,为此特意去单位打听过。没想到刚刚邻居家孩子突然登门,说有人传讯。 老太太不知道是真是假,仍然拖着瘸腿赶来了。 “没错,婶子。”王满银撇一眼四周,点点头。 见那些人没有出现,他才压低声音道,“婶子,董刚让我给你捎口信。” “刚子没事儿?”闻言,老太太急切的问道。 知道对方担心儿子,王满银没绕圈子:“婶子,董刚现在没事,他让我告诉你,好好保重身体,自己要在外边待一段时间才回来……” 接着,他把董刚家院里石榴树下埋有粮票和钱的事儿告诉对方。 交代完,王满银没敢继续停留,匆匆骑车离开。 结果刚走不远,就听身后有喊叫声传来:“站住,前面骑自行车的站住,不准跑!” 王满银只当没听到,一个劲儿猛蹬脚踏加速。 现在临近中午,马路上也没什么人。他骑车速度飞快,片刻将几人远远甩在后面。 不过自始至终,王满银都没敢放松警惕, 直到出了县城,找个没人的土圪崂,连人带车进入空间,他才彻底松了口气。 其实严格说来,王满银本身没什么问题的,刚才这么做显得有些心虚了。但是很多事情并不像想象的那么简单。 那些人拦住自己后,轻易不会放离开的,最少要关上半天时间。 所以发现追兵后,他当即决定采取最简单的方式处理。 略微歇息,王满银开始准备中午饭菜的问题。有几天没吃鱼了,正好捉条鲤鱼炖上。 他刚迈步来到芦苇丛边,就看到水中几条长长的黑脊骨正吃着水草,正是春天从刘家湾弄回的草鱼苗。 听到岸边动静,这些家伙立刻激荡起哗啦啦的水流,掉头朝深水区逃窜。转瞬,彻底消失在水面下。 不知道外边水塘里那些草鱼有多少斤两了,反正空间内几条长势非常惊人。半年多时间,已经有五六斤重。 为了留着它们孵化鱼苗,王满银暂时没打算吃。 他抡起网兜在水面一阵忙乎,很快将一条两斤多重的鲤鱼抄上岸。等处理干净剁成大块,放入瓦罐内炖汤。 王满银现在吃鱼吃出经验来了,这一套程序已经做的非常熟练。 尽管他不断往东拉河里投放,但是水塘里的鱼群仍然在源源不断增长着。 现在空间差不多有七亩地大小,单单鱼塘就占了二亩。即使如此,依然显得有些拥挤。 不久前王满银粗略估算过一次,三斤以上的鲤鱼就有二百多条,三斤以下的同样不少。 再加上其他杂七杂八的鱼类,目前两亩多水塘差不多有近三千斤鱼。 王满银最近一直思考着,年前要不要再去米家镇一趟。大概是因为各地开展基建的原因,最近好像风声弱了一些。 趁着炖鱼的功夫,他又从旁边瓜地里摘了个碗口大的西瓜。 一拳砸开,抱着啃起来。 现在外边西瓜早已经过季,不过空间里的瓜秧虽然泛黄,但仍然没有彻底干枯。还带着不少尾瓜。 这些瓜个头不大,却都已经成熟了。 因为没办法往外拿,王满银只能每次进来独自享用。 一个西瓜吃光,他摸了摸嘴,把游隼从笼子里放出,而后带着在空间里转悠起来。 这家伙现在已经知道空间里的陆生动物不能捉,只是展翅不断在空中盘旋着。 即使如此,也把那些觅食的野鸭们吓得急忙躲进芦苇丛深处。 一圈转悠下来,差不多半个小时,正好鱼汤熬好。 满满一瓦罐的浓汤连带鱼肉,足矣让王满银填饱肚子,所以他也没打算再做其他饭菜。 吃完略作休息后,才推着自行车重新出现在外边。 接了刘向阳,两人马不停蹄朝家赶。 路上,对方聊起修窑洞的事儿。 来前王连顺给选了四处窑址让知青们商量,三处在村里,一处在村外。 刘向阳特意征求过其余人的意见,最后选中村前靠近东山峁的一处崖势,距离王满银家大概有100多米。那里黄土层比较厚,挖窑洞倒挺合适的。 而且不远处就是水井,以后知青们打水方便了许多。 不过今年二队几乎所有壮年劳力都外派出去了,估计到时候只能请几个上年纪的人帮着挖窑。 好在修窑洞不比其他事情,根本不需要太快,属于个慢工活儿。 王满银可以猜到,对于知青们挖窑的几百块费用,王连顺肯定打算全部内部消化成工分。 所以任由刘向阳等人怎么算,最后肯定一毛都不剩。 不过对于这些事情,他就不打算掺和了。 接下来一段时间,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行。现在地里只剩下零星的土豆没有刨完,大部分时间由村里婆姨们磨洋工。 好在赶在上冻前,土豆全部收回村里。 接下来,王连顺便早早地通知各家开始分土豆红薯。这两种粮食含有大量水分,堆在一起时间太长容易坏掉,需要及早分给各家存储。 每人暂时分三百斤土豆红薯,折合成粮食的话,能有四五十斤。 当然,这次同样也有知青们的粮食。不过他们的窑洞还没挖好,只能暂时存在生产队仓库内。 王满银和兰花两人也分了一大堆土豆和红薯。 这两天闲着没事儿,他学着村里其他人,早早把红薯擦了大半,将自家崖畔顶上铺了大半。 尽管空间内已经存有几百斤红薯干,但是王满银依然没打算偷懒。 一句话,别人咋办他咋办,从来不搞特殊化。 话说回来,晒红薯干也是个繁琐的活儿。 需要早上摆开,等天黑前收回来。平时还要注意在旁边守着,防止飞鸟老鼠偷吃。 不过,王满银不怕。 有两只猫咪在家呆着,无论老鼠还是飞鸟,只要出现在周围,很快就会被盯上。 另外,他时不时放出游隼。 除了擦成红薯干外,还剩余有不少红薯和土豆,同样也需要处理。 黄土高原这边冬天存储红薯一般两种方法。第一种就是直接堆在自家土窑洞。 窑洞冬暖夏凉,尤其烧了土炕以后,晚上能达到十几度,用来存储红薯效果不错。 但正是由于温度太高,再加上在窑洞内做饭水蒸气太大,很容易红薯腐烂发芽。 所以今年王满银不打算再懒省事,直接存在窑洞里了,而是准备窖藏。 第一百九十一章 供销社被盗事件 第二种就是挖专门的红薯窖,分为明窖和暗窖。 所谓明窖就是在崖壁上挖寒窑,这种一般高度比较低,窑口呈收缩状,里边没有盘土炕,也不设门窗,平时主要用来堆放杂物。 当然,也可以用来存储红薯或者土豆,只要往上边覆盖一层厚厚的黄土,保温防寒效果还是很不错。 至于暗窖,就是平原地带人们常说的地窖,在场畔上选择一处平坦地带挖竖井就行。根据自家红薯的多少,可以从竖井底部朝四周进行延伸,一般挖成葫芦状或者梅花状凹槽。一个大的凹槽能存四五百斤红薯,整个井能存两千多斤。 黄土高原土壤干燥,地窖里边一般不会有积水。只要红薯表皮没有损伤,保存几个月完全不成问题。 尤其背阴面那些红薯窖,甚至能够存到来年四月份。 不过它的缺点也很明显,就是底部长时间不通风造成缺氧,人们陡然进入其中很容易窒息。即使在后世,这样的悲剧也时常发生。 王满银小时候村里就发生过一例:有老夫妻俩想看看窖里红薯还剩多少。男人先下去,到井底就听不到动静了。 女人惊慌失措之下,让孙子在井上拉绳子,自己拴着腰下去查看,结果同样陷入昏迷当中。 他家孙子发现事情不对,没有傻乎乎下去救人,而是跑到村里喊人。 当时刚过完年没几天,恰好有不少年轻人在家,慌忙拿来电风扇对红薯井内通风。 又有人系着绳子下井,才把两人给背到井外。 万幸因为救助及时,老夫妻俩最后平安活下来。 经过这事儿后,村里人下红薯井时都小心了许多。一般会事先揭开井盖通风半天,或者放根蜡烛下去检验是否缺氧。 不过王满银挖地窖倒不用考虑那么多,擦过红薯干后,自家只剩有三百斤红薯(有部分是王满银偷偷从空间里拿出的),所以下边根本不用挖太大。 他连窑洞都挖过了,自然不会被一个小小的地窖难倒。 一句话,棉袄一脱,抡起小撅头就开干。 快到中午时,王满银已经挖出一个直径六十公分,近两米深的红薯井,周围场畔扔了一大片浮土。 井口有点大,不利于后期防寒保暖。 这不算什么问题,解决方法很简单:只要找几根木棍做横梁,再堆土将井口缩小就行。 略作休息后,王满银又开始挖蚯蚓喂猪。 总体而言,他今年尝试用发酵猪粪养殖蚯蚓是比较成功的。除了最初一段时间需要不断从空间里获取蚯蚓投放外,后期基本实现自给自足。 尤其随着土粪增多,蚯蚓数量也在飞速增长着。 不过因为不断往里边掺杂了大量野草和黄土,今年王满银家的粪堆特别引人注意。 现在差不多有二三十个立方,比王大财放的那个土粪大卫星还要夸张。 不知道明年交粪便抵工分时,王连顺会怎么计算。当然王满银无所谓……反正自己又不靠工分生活。 如果生产队不要的话,正好用在自家自留地里。 那么大一堆土粪,里边生长的蚯蚓数量也不少。 一铁锨下去,最少挖出三四条,大的差不多有筷子粗。粗略估计,整个粪堆里能有五十斤蚯蚓。 正是蚯蚓供应充足,自家猪仔长膘很快。短短七八个月时间,已经达到一百五六十斤。 距离过年差不多有两月,最少还能涨二十斤。 当然这数据和很多先进经验没办法比,人家通过各种神奇的操作,半年时间能让猪长到二三百斤。 即使如此,王满银家这头猪也在罐子村成了着名的网红。 很多人家开始跟风用土粪养殖蚯蚓喂猪,而且大部分取得了不错的效果。几个月下来,猪增长多少斤暂时不清楚,但是明显能够看到身上有膘,不再像往常那种瘦骨嶙峋,只显屎包肚子。 正是看到有效果,现在这种方法不但在罐子村流传,连附近其他村子的人也不断登门讨教。其中,就包括老丈人孙玉厚。 还是那句话,社员们被折腾的次数多了,更愿意看到实实在在的东西。如果一件事情真有显着好处,不用催促,他们也会主动做的。 不过冬季天气太寒冷,想要让蚯蚓安全过冬还是个大问题。王满银准备等结冰时,再往上边铺设一层荒草。 喂完猪,他正准备收工做饭,就听到自行车铃声响起。 扭头,见刘庆立骑着车子出现在不远处。 王满银以为对方闲着没事找他蹭饭呢,笑着打招呼道:“庆立,来了?你小子赶的真巧,正好大黄前两天捉了只野鸡,中午咱们炖着吃。” “满银哥,吃饭就算了,我来通知你去下午去供销社开紧急会的。”刘庆立停下车子,缓了口气回答道。 “下午,紧急会。啥会呀,能透露一下不?”王满银惊讶道。 虽然自己在供销社开过多次会,但如此紧急的还是第一次。 “后子头供销社出大事儿了,昨天晚上门市部锁被撬开,盗走一千多块现金,还有香烟、收音机各种杂七杂八的东西。你知道就行,暂时不要和村里其他人说。”反正下午开会时也要讲,刘庆立也没有隐瞒。 “我去……什么人,这么大胆?”王满银被惊到了。 之前下山村代销点被盗,他就很惊讶。后来那人被抓,据说判了五年。 没有想到还有更不怕死的,连供销社都敢偷。 后子头公社和石圪节公社相邻,距离县城差不多有一百里地,也是全县最偏僻的公社,属于真正意义上的山里。 那里很多村庄根本没有什么正经路,连自行车都骑不成。人们公社赶集,要翻山越岭步行走上一两天时间。 公社开全体社员大会时,他们往往提前两天,甚至夜里打着火把赶路。至于山里村子的情况,更让人难以想象。 一些十七八的大姑娘,衣服都不能遮住羞丑。有些人家盐都吃不起,就在厕所墙根扫些观音土调进饭里。因为人烟稀少,野狼更是如入无人之境,大白天在村子里游荡(本段描写来自原着)。 之前罐子村附近打死的几头野狼,就是从山里流窜出来的。 惊异过后,王满银又不解的问:“后子头供销社的事儿,和咱们石圪节没啥关系呀,这也要开紧急会?” “我不清楚,下午三点开会就知道了。你早点去,别迟到。我还要通知你们村民兵队长,接下来去双水村和王家庄,就不在这里吃饭……” 说完,刘庆立着急忙慌骑着车子离开。 连王延强也要开会,更让王满银感觉这次事情闹得不小。 自从家里有了手表后,他看时间方便许多。 现在不到十二点,距离开会早着,等吃了午饭再去也不迟。 这手表买回来一个多星期时间,王满银从没有在人前显摆过,平常就放在家里,他和兰花偶尔看下时间。 刚生着火,有人过来买东西。 断断续续应付了十几个人后,王满银终于有时间端起碗吃饭。现在不比夏天,整个中午都有人登门,所以他没办法在空间里改善生活。 午饭非常简单,两个黑窝窝,一碗玉米糊糊,再往饭碗里夹两筷头芝麻盐,拿两根大葱了事。 趁着中午天好,王满银圪蹴在崖畔前吃起来。 咬一口黑窝窝,再吃两口大葱,呼噜呼噜扒几口饭,倒是有滋有味。 来到这方世界一年,王满银早彻底适应现在的生活。大鱼大肉能吃,粗茶淡饭照样可以咽下去。 当然等天黑以后,他们家一般会做顿好的。 正吃着,大黄的叫声响起,又有顾客登门…… 差不多两点时,王满银锁好窑门,步行前往石圪节公社。 没走多远,王延强骑着自行车从后边追上。 到近前,他停车打招呼:“上来,我驮着你去供销社,” “延强叔,你刚学会骑车没几天,行不行呀?要不换换。”王满银很怀疑的问。前些日子,王延强也从供销社推了一辆自行车回来,现在就敢带人了。 “你放一百个心,车子摔坏不让你赔。”王延强很自信的保证。 王满银笑着打趣:“我不担心摔坏车子,就怕摔到人。说好,万一你朝东拉河里骑,我可要先跳车。” “你小子坐不坐,不坐我走了。” …… 有自行车就是快,不过二十分钟工夫,两人已经进入供销社大院。 此刻,院内早有不少人等待着,兰花和少安同样在其中。 看到王满银,他们忙走过来打招呼。 对面崖面上贴有一排大字,前方摆着几张桌子,周围有民兵执勤……整个场景和罐子村开会没啥区别。 一套程序走完,郭朝旺进入正题,先介绍后子头供销社被盗情况,同时提醒下边各代销点晚上一定要提高警惕。后子头供销社被盗,很大程度是看护人员马虎大意……晚上竟然喝醉酒了。 再接着,一个办案人员讲话。 王满银也终于知道,喊各村代销员和民兵队长过来有什么事儿。 那些贼除了偷到现金外,还带走不少贵重物品,稍后可能会悄悄变现。 石圪节公社和后子头公社相邻,也是小偷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对方特意强调大家要提高警惕,一旦发现有任何异常,要第一时间报告。 虽然这人说的头头是道,杀气腾腾,但是王满银感觉短时间找到小偷的可能性不大。 现在正风声紧,就算傻子也知道把赃物藏一段时间,等外边风平浪静再出售。 而且黄土高原到处都是山峁塬沟,随便找个坑洞藏起来,估计就很难发现。 王满银本以为这件事情和自己没多大关系,开会结束就过去找兰花聊天,打算晚上一起回家。 结果他刚聊几句,被刘庆立给叫住。 “满银哥,郭叔让你去办公室一趟。” “现在?”王满银虽然感觉有些奇怪,却没有推辞。 等进了窑洞里,他才发现两名办案人员也在,此刻正上下打量着自己。 看到这情况,王满银难免心中有些忐忑。 他自认为是遵纪守法户,平时没做啥亏心事儿。但是一般正常人被办案人员找,多少会有些不安的。 “郭叔,找我有事儿?” 大概看出他不自在,郭朝旺笑着安慰道:“满银,是我给两个同志提建议找你的。之前听说你家养的那条狗很厉害,可以嗅到很小的气味。是不是真的?” 王满银立刻明白过来:“郭叔,你们想让大黄找那些小偷?” “没错,不知道你家狗能不能做到。”一个中年人点点头。 “这个我也不知道,我家大黄的确嗅觉很敏锐,之前村里有……头大花猪丢了,就是大黄帮忙找回来的。”王满银本来想提找王俊祥,话到嘴边才想起对方是个赌鬼。 万一两个办案人员听到话茬,来个搂草打兔子,再把王俊祥抓到学习班关半个月,自己可要得罪人了。 顿了顿,他又道:“按你们说的,后子头供销社被盗都快一天,估计大黄闻不出来。” 王满银不是专业训狗人士,对于自家大黄嗅觉的敏锐程度,并没有清晰认知。 不过他隐隐觉得,应该没问题的。只是害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才没敢保证的。 听到这话,两个办案人员有些失望。主要刚才郭朝旺说的有点太神,让他们抱有很大期待。 最后,中年人开口道:“能不能让我们见见大黄?” “没问题,我这就回去把它领来。”既然郭朝旺已经提起,王满银自然不会拒绝。事实上,自己也没办法拒绝。 兰花看到丈夫出来,有些担心问:“满银,有事儿?” 她刚才看的清楚,郭朝旺带着两个办案人员返回窑洞的。 旁边的少安和王延强虽然没有开口,脸上同样带着疑问。 “没啥事儿,他们想用咱家大黄闻小偷的气味,我现在回去带过来……”怕几人胡思乱想,王满银直截了当说出真实情况。 “对呀,看我猪脑子,”王延强一拍脑袋,“你家大黄有这能耐,抓小偷肯定没的说。走,我赶紧送你回去……” 就这样,两人急冲冲骑着自行车赶回罐子村。 来回四十分钟,又出现在供销社院内。 第一百九十二章 大黄显威风 等王满银带着大黄返回,就见郭朝旺和中年人已经在院内等待。旁边还多了两人陪同,正是石圪节公社的干事。 对于这两人,王延强非常熟悉,忙上前打招呼。 “这狗不错,”中年人见到大黄后,也忍不住点点头。 现在农村土狗大多是吃屎长大的,偶尔能够喝点刷锅水麸皮,已经算相当不错了,所以一般长得瘦骨嶙峋。 原西县这边有句骂人的话就叫“瘦的跟狗一样”。 大黄则不同,自从跟了王满银后,天天喝空间水,隔三差五有顿肉吃,过得比人还潇洒。 如今它一身皮毛油光发亮,四肢匀称有力,连个头也比普通的土狗高近二十厘米,看上去非常威猛,卖相很是不错。 没等王满银开口谦虚,对方又道:“不过到底是不是好狗,还要看表现,别弄到最后是个样子货。在你们来前,我已经让同伴骑车离开公社藏起来。这是他留下的手表,让土狗闻一下,看能不能找到。” 王满银才注意到,那个年轻办案人员不见了踪迹。 对于这种考验,他倒没放在心上。接过手表后,放在大黄鼻子前。 片刻,土狗一声低吼,掉头朝着院外跑去。 “跟上,咱们也跟上……”中年人立刻冲左右出声。 就这样,六七个人浩浩荡荡跟在土狗身后不远处,其中也包括郭朝旺。 他之前听说过大黄的种种神奇之处,但一直无缘相见,所以很好奇。 整个追踪过程中,大黄显得非常顺畅。 偶尔在某处停顿十几秒,继续低头奔行。 这家伙出了石圪节公社,穿过东拉河支流杏树河后,便朝下山村方向奔去。一口气跑了几里路,它突然停住,对着一处崖沟发出低沉的吼叫。 “不是,还真找到了。”这时,崖沟里传出一个惊讶的声音。 跟着,先前那年轻人推着自行车走出来。 其余几人同样啧啧称奇,围着土狗不断打量着。 当然,王延强很淡定。对于大黄的能耐,他早见识过多次,有些习以为常了。要不然,也不会专门找大黄配种。 其实两个办案人员对于犬类并不陌生。从一些内部刊物上,他们也了解到现在一些大城市尝试利用警犬破案。 不过原西县这边并没有配备警犬……就是黄原城暂时都没有。 见识过大黄后,两人心里升起几分希望。 一番折腾,周围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 他们没再提连夜赶回去,打算晚上就在石圪节公社住下。 主要后子头公社那段土公路不少地方贴着崖沟修建,白天骑车经过倒没事,晚上如果不熟悉地形,再加上光线不好,很容易出危险的。 还不如暂时在石圪节公社住一晚,等明天早上再带人过去。 众人重返供销社,郭朝旺立刻吩咐饭店厨师过来做饭。 王满银两人自然也被留下来当陪客。 专业厨师动手,自然枪刀马快。个把小时功夫,饭菜就端上桌。 半盆土豆羊肉,半盆猪肉粉条,还有小半盆酸菜……这年头人们吃菜不讲究花样,更注重实惠。 酒桌是拉近彼此关系的最好时机。几杯酒下肚,气氛变得轻松起来。 王满银也知道了两个办案人员的名字,中年人是姜子华队长,年轻点的叫李俊。知道也没啥用,这关系自己大概率用不上……真用上就麻烦了。 喝了半斤多酒后,他虽然还有余量,但很坚决的拒绝再倒酒。只说明天还要带着大黄办事,喝醉怕起不来。 听到这话,大家没有再劝。 郭朝旺又让厨师下了几碗白面条端上桌,算给众人解酒。 “满银,咋样?”给丈夫开了门,兰花关切的问。 “挺好,让我明天上午带大黄去一趟。”王满银现在酒气醒的差不多了。 吸了吸鼻子,感觉身上酒味挺重。 怕酒味影响到兰花,他特意刷了刷牙。 洗漱完毕,才往锅灶里添了些硬柴,然后上炕睡觉。 现在还没有进冬月,晚上气温已经到零下,窑洞里有些发冷了。王满银家不缺柴火,自然没打算挨冻,几天前已经开始烧土炕。 毕竟把炕烧暖和,舒舒服服搂着婆姨岂不是更美。 嗯,两只手放身上暖着刚刚好…… 兰花被惊醒后,暂时没有睡意,索性枕在丈夫胳膊上闲聊。 偶尔脸上微红,把手拿开。 聊了几句闲话,王满银想起正事儿,忙开口问道:“兰花,咱爸挖的两孔窑洞,年前到底打不打算住人?这都通风两个月,里边早晾晒干了。” 因为二爸孙玉亭结婚的事儿,老岳父家欠一河滩的债。这都多少年了,一直没有翻过身。 现在全家人还守着一眼土窑。少安在旁边掏个小土窝窝,少平和兰香去村里其他人家借住。 之前父子俩要去生产队干活挣工分,每天累的要死要活,自然没心思挖窑。春上经过王满银劝说,两人才开始起念头。 再加上少安现在进供销社上班,不用下地干活,一身力气没地方用。晚上回家,总要拎起镢头忙乎个把小时。 从开春到现在几个月,愣是挖好了两孔窑。 当然,王满银也去帮过几次。 窑洞挖好晾干,只等安好门窗就可以住人了。 知道老岳父家钱不凑手,他一直等着少安借钱的。结果快两个月了,也没见张嘴。 听丈夫提起,兰花扭过头道:“你不说我差点忘了这事儿,明天问下少安……对了,咱家能借多少?” “全借都没问题……现在咱们手头攒有四五百块呢。”王满银盘算了一下,很克制的报了个比较低的数字。 “还有这么多,不是刚买了自行车吗……”兰花惊讶道。 家里钱粮向来有丈夫管着,她这段时间在供销社学习裁缝,也没仔细查看代销点的账目。 “你想想,光夏天捉蝎子就挣了二百多块,我和刘向阳还卖了一次树。另外前段时间不是没事,我就进山远志,甘草……这些零零散散,加上之前存的,大概就是这个数字。” 对于丈夫挖草药的事儿,兰花了解过,只是没想到挣了这么多。 “你明天问一下少安,趁着年前有时间,早点找人做好门窗安上,钱从咱们这里拿。少平和兰香也大了,不能一直在别人家住。” “满银?”兰花叫了一声,不再吭声。 “咋了……”听婆姨声音不对,王满银不由扭头。 “你对我好的有点过分了。”此刻,兰花泪眼朦胧。她拱了拱脑袋,身子贴的更紧。 “你这怀孕怎么还变得多愁善感了,哭啥哭。”王满银无语的伸手擦着。 其实钱不钱的,王满银真不是很在乎。这年头如果没有票证,想把钱花出去都难,除非去委托店或者黑市里。 而且就算有票证,他也不知道应该买什么。 空间内不缺粮油,对自己而言,可能就工业劵多少还有点作用。 当然,王满银之所以肯帮忙,主要老丈人一家都是明事理的人,日常不会闹什么幺蛾子。 吃过早饭,王满银驮着兰花,王延强则和少安骑一辆车子赶路。 等他们来到供销社时,姜子华和李俊刚丢下碗没多久。两人看上去精神抖擞,显然昨晚没喝多。 “咱们四个人骑三辆自行车,为了大黄,我还特意在车座上绑了个荆条筐。”见到王满银,姜子华立刻拉着他看自己的创意。 虽然大黄待在荆条筐里比较憋屈,但总好过奔跑赶路。两个公社间虽有土公路相连,但七扭八拐的,也有近三十里地呢。 如果让大黄一路跑过去,制定累趴下,还怎么破案。 四个人骑车浩浩荡荡赶往后子头公社。 路上听过姜子华的介绍,王满银才知道那些人盗窃供销社时,现场留下了一条白头巾。 听到这里,他心中更有把握了。 时间毕竟过去了一天多,如果是其他的物品,气味可能消散的七七八八。黄土高原缺水,不少人可能几个月都不洗一回头,所以头巾的味道还是很给力的。 后子头供销社布局和石圪节差不多,只是规模更小。因为案子还没破,所以现在仍然没有营业。 姜子华和其他几个干事简单交谈后,又带着一条白手巾走过来。 大黄闻了片刻过后,冲主人叫两声,掉头就朝外奔去。 有了昨天的经验,姜子华赶忙招呼众人紧随其后。 大概是因为耽搁时间太长,干扰气味比较多,大黄出了门市部后,在街道上不时停下确认气味。 有些地方,足足停了两三分钟。 不过等出了后子头公社,它的速度不断加快,最后直直朝着山里奔去。短短半个小时,就跑出五里地。 这地方已经算进了山里,道路逐渐变得难行起来。周围山梁大多呈支离破碎的状态,几乎看不到大块的平整台塬。 很多地方连土路都没有,只余下行人踏出的羊肠小道。唯一好点的就是这里柴禾比较多,到处长着稀疏的圪针灌木。 不过打柴容易,想要背出山就难了。 一路走来,他们倒有几次惊起野兔。 现在办正事儿要紧,王满银自然没让大黄追击。 几个新加入的干事第一次见大黄,心里存着很大的怀疑。 又超前走出两三里路,一人忍不住出声问:“姜队长,这土狗行不行呀,我怎么感觉它在瞎跑?” “行不行的,咱们已经跟过来,死马当活马医。”姜子华回答道。 在没找到盗贼前,他心里其实也没谱。 这时,大黄突然有了动静。它在路旁一处酸枣树旁嗅了几下,跟着发出低吼。 有情况?! 王满银急忙走到近处,随即惊喜叫道:“姜队长,你们快过来看,这是什么!” 闻言,几个人围到跟前。 只见旁边酸枣刺根部,静静躺着一盒金丝猴。 而且是整包,没有拆过。 “这肯定是那些盗贼留下的,太好了!!”姜子华激动地开口道。 现在金丝猴属于特供烟,一般人根本没渠道购买。另外普通老百姓大多吸旱烟,舍得抽卷烟的很少,更别说档次较高的金丝猴。除非找人办事儿,否则不会有人购买的。 更重要是,后子头供销社丢的香烟里边就有金丝猴。 “快看这里,还有布线……”李俊又从旁边的圪针上发现几根细线。应该是人匆匆经过被挂住的。 “他们前天晚上偷了东西进山,不小心在这里留下的痕迹,” 找到这么多线索,众人脸上都多了几分喜意,看到大黄的眼光变得不同起来。 又接连翻过两道山梁,这家伙突然又弓着身子,冲主人发出低沉的呜咽。 “姜队长,那些盗贼应该就在前面崖沟里躲着。”王满银非常熟悉大黄的举动,立刻压低声音道。 “大家小心,都做好准备。不要再吭声,防止惊动盗贼!!”闻言,姜子华变得严肃起来,急忙掏出武器。 其余几人也不例外,最后只剩下王满银一人赤手空拳。 这崖沟同样被雨水冲刷的厉害,沟坡陡峭,沟底长着稀疏的蒿草,偶尔还出现几个地坑。 众人此刻都集中精神,时刻注意周围动静,倒没出啥意外。 在一些潮湿的沟底,他们甚至看到了几枚新鲜脚印。 紧跟着,前方一个坑洞内传来声音。 “杨哥,咱们要在这里等多久呀。前天晚上连个人都没有,谁知道是咱们偷的,还是早点回去。晚上太冷了!!” “冷啥冷,咱们生火就行。这里有吃有喝,是神仙日子……再等两天,我悄悄出去打探一下。没事的话,咱们就把东西和钱分了!!”又有一个人回应。 两人自认为躲藏的很隐蔽,加上这崖沟平时不可能有人来,所以并没有压低声音。 确认目标,姜子华没有再犹豫。 他冲着其他人挥了挥手,低吼一声:“上!” 随即,姜子华率先持枪跳下地坑串洞。 王延强等人紧随其后,同时口中大声喊道。 至于王满银,则带着大黄守在上边。 “不许动……” “啊,谁……快跑!” “杨老四,白麻子,原来是你们两个怂货偷了供销社的东xz的够隐蔽呀!” “林干事,认识他们?” “当然认识,这两个怂货是后子头公社有名的赌鬼,光学习班都参加过好多次,屡教不改。没有想到胆子越来越大,连供销社都敢偷。” 第一百九十三章 意外的好处 一片嘈杂声中,姜子华和李俊压着两个盗贼走出串洞。剩余几人紧随其后,将被盗物品也背了出来。 这就……抓到了? 几人兴奋之余,都感觉有些过于轻松。连姜子华两人也如此。 尽管经过昨天的尝试后,他们对大黄抱有很大期望。可这么轻松抓到小偷,还是觉得出乎意料。 事实上,两个贼也处在懵圈的状态。 年长的瘦子扭头,不断嘟囔着问:“你们到底怎么找到这里的?咋可能发现?” 他们之所以选择在此处躲藏,就是看中这条崖沟够偏僻,平时连拦羊的老汉都不常来。 另外还有不少地坑串洞,从沟里经过也不一定能发现两人。 其实如果没有大黄,真让两个家伙给躲过去了。 当然,现在说啥都白瞎。 “老实点,不准说废话,老实给我蹲着。”林干事根本没打算解释,直接抡起武器砸过去。 这年头,可不会对犯罪分子讲究什么优待。 接下来,姜子华让人解开布单子,将被盗物品摆放在地上一一清点。 好家伙! 收音机、香烟、酒、糕点、火柴……两个人偷得挺全乎,基本有啥拿啥。 不过由于躲藏地被大黄迅速找到,他们根本来不及销赃。 除了一些食品和酒外,其他都没有损失。至于被盗的一千多块现金,也从对方身上找到了。 人赃俱获,两个盗贼也没敢隐瞒,而是老老实实交代了犯罪经过。 他们是真正的赌鬼,因为耍钱输个净光,结伴回家时商量着怎么能搞到钱继续战斗。 不知谁先提了一嘴:今天逢集,供销社应该有很多钱,能弄点就好了。 原本还玩笑的,说着说着两人就当真了。于是他们弄来一根铁穿条当作案工具,半夜直接把供销社门市部木门给别开。 这个时代的双扇木门不比后世,闭合后中间会留有一定缝隙。按照规定,门市部晚上锁门原本是需要穿上门杠,再锁上铁链子的。 结果守夜的人懒省事,直接穿根门杠了事,根本没上锁。 两人就是蹭外边把铁穿条插进门缝里,一点一点拨动,最终把门杠给打开的。 得手后两个盗贼连家都没敢回,连夜直奔山里躲藏。本打算等过过了风头再出去潇洒,结果就神兵天降了。 听到最后,众人有些无语。 短短两天时间,这件案子已经传的神乎其神,有人认为是神偷,有的猜测是监守自盗,甚至有人是坏分子搞破坏。 谁知道,就这么简单。 说到底,守夜人还是大意了,根本没想到有人如此大胆,会对供销社的财物动心思。 压着两人出山的路上,众人有说有笑,倒放松了许多。 林干事对这里地形比较熟悉,还带大家抄了条近道。 不过刚走出两三里路,大黄突然又压低身子,不停在路边荒草里嗅着。 随即,它冲主人发出信号。 王满银原本以为是野兔,等上前看过后,急忙出声提醒:“我……日怂的,狼粪,大家小心!” 闻言,几人纷纷举起手中武器,接着凑到草丛边查看。 就见道旁几坨黑色的粪便,其中还带有不少动物皮毛,明显是山里野狼留下的。 林干事看过后,叹息道:“咱们后子头公社靠着山里,野狼比较多,尤其冬春两季,经常跑到山外觅食……就今年春上,还把榆树坪村的一个孩子叼走了。我们带着土狗进山过几次,都没有找到狼窝。这些家伙精能精能的,能闻到人味儿,没等我们靠近就逃掉了。” “现在有大黄呀!”另一人急切开口。 听到这话,其余人眼睛亮起来。 倒是林干事有些犹豫的看着姜子华和李俊,顿了顿开口:“姜队长,你们能押送他们回去吗?” “没问题,这都铐着呢。再说,我们手里家伙也不是吃干饭的。”姜子华回答道,“主要我们不熟悉路,你再派个人帮着带路背东西就行。” 他平时同样喜欢打猎,如果不是今天押着犯人,也打算跟上去猎狼。 “那就这样说定了,王洪涛,你带姜队长他们回去……” 王满银没想到,事情会突然跑偏:自己带着大黄是来抓盗贼的,结果现在变成猎杀野狼。 不过他倒没啥不满意的,看粪便外表还没被风吹干,最多刚拉两三个小时。 如果让大黄一路追踪,有很大可能找到野狼踪迹的。 得了命令后,王洪涛立刻把武器递过来:“满银兄弟,你接着枪。” “不用,不用,我不会打枪。”王满银连连摆手。 “没事,不会可以现学,咱们这山里可是有狼群的。真碰到的话,手里没个家伙可不行……” 林干事又开口道。 “就是满银,多一杆枪多一份力量,你也趁早上手试试。男人没有不喜欢打枪的,你开一下试试,肯定会喜欢上的。”王延强同样劝道。 他早想把王满银拉进民兵小队,可是这家伙死活不肯。 在王延强看来,只要玩几次枪,肯定会喜欢上这种感觉。 王满银倒是怀疑王延强话里有话,不过没证据。 等姜队长三人带着盗贼走远,他按照对方的指点举枪。 上次王满银和大黄配合着杀死一头野狼,主要手头有一杆苗子枪,再加上机缘巧合……并不是每次都这么幸运的。 他并非迂腐之人,刚才林干事说的清楚,山里存在狼群的。 所以为了安全起见,王满银自然不会拒绝。 “呯!” 一声震耳的响动。 王满银只感觉胳膊疼痛,微微发麻。 心情难以形容,紧张、空虚、兴奋……在后世基本不可能体验到射击,倒是在这方世界里完成首射。 王延强又叮嘱几句注意事项后,就把步枪交到王满银手中。以他现在的射击水平,自然不可能击中。 不过手里有把枪可以壮胆,真被野狼扑上来,就算无法射中,也能抡起来砸。 接下来,大黄在前面领路,众人紧随其后。 七扭八拐绕出四五里远,大黄对着前面一处崖沟,再次发出低沉的呜咽。 “有动静?”林干事等人立刻握紧手里的武器。 一路走来,他们对大黄的动作比较熟悉了。 “不出意外的话,这崖沟里应该有野狼存在。”王满银点点头。 后子头公社这边地形和罐子村附近类似,山梁被雨水冲刷切割的比较厉害,基本看不到面积较大的台塬,山顶几乎没有大树和灌木丛存在。 那些食草的动物和鸟类一般躲藏在崖沟里生存。 而这里,同样也是肉食动物的栖息地。 王满银前几次猎杀野狼,基本遵循这样的规律。 王延强看过周围地形,开口道:“要不还采取两头堵的方式?咱们现在五个人,派两个守在崖口,旁边生一堆火。另外三个带着大黄从另一端寻摸?” 他所说的猎狼方法,正是上次得到验证的。不过唯一有点麻烦的是,这条崖沟看起来更长。 林干事点了点头道:“行,按你说的。” 其实他们之前打狼,也采取类似的方法。只是带来的土狗不给力,经常扑空罢了。 众人虽然没有带砍柴刀,但是可以用手薅。这处崖沟明显平时很少有人来,蒿草灌木非常茂盛。 人多力量大。 不过半个小时,他们就在崖沟狭窄处堆起十多个干草捆。 随着熊熊火焰点燃,王满银、王延强和林干事开始绕道而行。 截住另一侧崖口后,三人端着步枪小心翼翼朝里边走去。在这个方向,他们能够看到千余米外的滚滚浓烟。 上千米的崖沟,他们走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整个过程中,大黄保持警戒状态。 眼瞅着距离烟雾越来越近,林干事倒有些迟疑起来:“满银,会不会是野狼早逃走了?” “不清楚,咱们搜到头就知道了……” 王满银正回答着,突然听到对面传来一声清脆的枪响。 过了两三秒钟,又有声音响起。 “开枪了,狼肯定从那边跑的,”林干事顿时激动起来,随即大声冲对面嚷道:“张永华,打中了吗?!” 之所以没敢继续朝前走,主要怕同伴把自己当野狼打了。 连喊两次后,对面传来微弱的回应:“队长,我们击毙了一头野狼!” “好,你们别乱开枪,我们现在过去了……” 得到确认后,三人才继续跟随大黄前行。 最终,双方汇合在一起。 在崖口不远处石头下,他们看到了野狼尸体,身下还有一大滩血迹。 张永华满是兴奋的讲述整个过程。 他们接连生火后,就趴在高处观察,很快见一头狼跑来, 于是,张永华率先开枪…… 由于距离太远,这一发没把握好提前量,打在野狼身边的土地上。 接着,同伴射击。 两人三发子弹,终于把这家伙给干掉了。 “我们三个忙乎半天,让你们两个捡了便宜。”林干事无奈摇头。 他又提起狼尸,才发现侧面穿了碗口大一个窟窿。有点可惜了,这样一来,狼皮价格大打折扣。 看时间差不多到中午,几人没有继续在山间寻摸,而是抬着野狼朝公社方向走去。 路上,林干事特意发出邀请。过段时间后子头公社组织打狼,希望王满银和王延强两人能够参加。 王延强虽然心动,却没有吭声。 他心里明镜一样,自己就是个配搭。主要是人家看中了大黄! “到时候再说,年前不一定有时间,”王满银没把话说死。 等他们抬着野狼出现在公社时,立刻引起巨大的轰动,不少人凑到近前围观。 对于野狼,后子头公社众人可以说恨得牙根痒痒。 早在姜子华三人带着盗贼和失物返回时,后子头供销社主任就让人安排酒席。 等狼尸抬回来,他更是当场给出四十元的高价。 这钱被几人平分,甚至王满银还得了双份……其中有一份是大黄的功劳。 中午酒桌上,王满银更得到了特殊的礼遇。 尽管他一再推辞,还是被人接连敬酒,最后喝有七八两。 不过好点是虽然头有点蒙,大脑还做主的,没在酒桌上胡乱说。 酒席结束,供销社主任悄悄把王满银拉到没人的地方,递过来几张票证。 “王兄弟,我和老郭是熟人,真的太谢谢你了。几张布票算我的心意……” 他的话语里充满了感激之情。 如果不是王满银帮忙找回东西,自己绝对不会轻松过关的。说到底,这次有管理的问题。值班的人喝醉了,竟然全程都不知道供销社进贼。 外人想要弄到布票很难,但他身为供销社主任,手里有一些富裕票证的。 王满银推了几次,见对方坚持,无奈伸手接下。 回去路上,王延强同样在车后绑上荆条筐,让大黄待在里边。 当然,他没敢再骑行,而是让王满银带着。 至于王满银,本以为喝那么多,途中被风一吹肯定会出酒的。 结果,啥事儿没有。 看来身体得到强化后,连酒量也见长不少。 等到家后,他才看了下布票数额。 一丈六尺,正好够一个大人做套衣服。 前不久王寿长上门求助。到时候可以给两张表示一下。 至于多余的,还是留着自家使用。 分完土豆红薯,罐子村分粮算暂告一段落。 今年二队每人已经分了二百多斤粮食,等糜子玉米处理完,还要分最后一次。 接下来,就只能盼着年底分红结算了。 糜子还可以摊在场里碾压摔打,玉米则要麻烦一些。 这年头很少有机械给玉米脱粒,基本都是靠人工扣,最常见的工具是用玉米擦。 所谓玉米擦,就是一块木头中间开有拇指粗的小洞,洞口楔入一根粗钉子,钉子前端砸成扁平状。 擦玉米时,把玉米棒子放在上边推动,就会将一道道玉米粒脱掉。 不过这种工具比较危险,必须把手掌放在玉米棒子中间,否则很容易刮伤手指。 当然有力气的人不用这么麻烦,直接握着两个玉米在一起硬搓。晒干的老玉米已经松散,通过摩擦,很容易把玉米粒蹭掉。 扣玉米同样记工分的。 而且可以根据需要带回家,很适合婆姨们来做。 不过别想着偷偷少交玉米粒,因为扣前王连顺早已经算过,大致可以确定,一袋一个玉米棒子能有多少斤玉米粒。 如果交的少了,还要扣工分的。 当然,很多婆姨愿意待在仓库里干活,大家一起说说笑笑更有精神。 第一百九十四章 半夜抓坏人 其实王连顺和王富贵之前透露过,今年二队社员们分的粮食大致和去年相当。肯定不够三百六,明年春上要吃返销粮的。 话又说回来,如果不出售余粮的话,“三百六”这个数字其实能保证的。 不过,他们说了不算。 当然,今年也有好的一面,每人多分了十斤稻米做细粮。如果拿到黑市换成红薯干或者高粱,一斤可以顶四五斤。相当于增加几十斤的粮食,够壮劳力吃一个月呢。 红薯干和高粱没有大米好吃,但等春黄不接的时候,至少能让人填饱肚子。 另外一点:今年二队有十几号劳力外出搞建筑副业,两三个月下来,一人最少省七八十斤粮食。 更别提还有工钱……虽然大部分要上交生产队,但自己口袋里也能落一些。 里外算账,其中的差别可就大了。 这也是为什么当时抓阄时,很多人心有不甘的原因。 所以仔细算下来,二队社员们今年的日子要比之前好过一些的。 对王满银而言,这是最大的安慰,证明自己的种种努力没有白费。 只是他没有想到,王连顺又有事情找到自己头上。 “连顺叔,你不是正带人给知青们挖窑吗,今天咋有空闲了?”王满银不解的问。 自从确认了窑址后,王连顺一刻都没停,立刻带着村里留守的社员们忙乎。 一般人家为了防止挖窑过程中出现垮塌,都是一孔一孔挖的。王连顺看人手多,直接三孔同时开挖。 当然,他心里有谱。 普通窑洞彼此间隔三米左右,给知青们挖的则不同。为了防止挖掘过程出现啥意外,王连顺特意将把间隔扩大到四米以上,这样就能够做到互不影响。 对知青们而言,各窑距离根本不是事儿。 而且他奉行“慢工出细活”,带着村里几人一点都不着急。 一天最多挖三尺,多半分都不挖。 王满银早看出里边的门道:王连顺不把知青们那点安家费用完,肯定不会早早完工的。 对此,他也没说啥。 知青们每人还从队里分一个半人的口粮,真论起来,说不上谁占便宜呢。 “这会儿有你福长叔招呼着,我找你商量个事儿。满银,昨天俊山从县城建筑队请假回来一趟,说是给包工头胡永州捎信儿。那人得知咱们村养有草鱼,说想要年前把水库里的鱼全包了,七毛一斤。我有点定不准,敢不敢卖?”王连顺有些激动的开口。 前两天水面结冰时,刘向阳在塘边捉到一条草鱼,特意拿到村里称了下,差不多有两斤。 二队是四月底从刘家湾买来草鱼苗的,现在半年多时间。在村里其他人眼里,这生长速度有点慢。 王满银来自后世,自然知道速度已经相当快了,而且和自己存在着一定关系。 夏天洗澡时,他曾两次偷偷往鱼塘里添加空间水。 虽然没有添加太多,但肯定会有一定影响的。 另外就是拿空间水浇灌过苜蓿草,再割草喂鱼……这些同样可以促进草鱼生长。 王连顺等人按照草鱼个体2斤重量进行过估算,得到的结果很让人吃惊。一千条草鱼,七毛一斤,能收一千四百多块,已经超过二队去年的分红了。 所以听了王俊山的汇报后,他非常动心,一大早过来找王满银商量。 最初王连顺打算养鱼给社员们过年分的,现在彻底不提了。这钱如果全归队里,再加上搞副业的收入,有可能把买手扶拖拉机的贷款还清。 “七毛多,不低呀?”王满银同样有些惊讶。 对于这价格,他也非常满意。 空间里那些鲤鱼能卖到一块钱,主要因为自己面向终端客户……石科马煤矿。李平作为采购员,更关心供应物资的数量,而不是价格。 胡永州张口要这么多鲜鱼,更大可能想当二道贩子,借机捞一把的。总不能让人家一分钱不挣。 想了想,他开口道:“连顺叔,卖鱼倒可以,但不能全卖了。等过段时间咱们清塘捉鱼后,首先要往公社里送一些。最好送个几十条……” “凭啥,凭啥要给公社里送?你小子倒是穷大方!”没等听完,王连顺下意识出声反驳。 为了养鱼自己担心又受怕,实在太不容易了。 现在王满银一口气提出要送几十条……按五十条算,差不多也有三四十块了。 实在让他心疼。 “能凭啥,二队种稻谷,公社里也是大力支持的……连顺叔,你不会现在还认为,咱们水库里养鱼这事儿,公社里一直不知道?” 王满银估摸着,不但整个公社,估计连县城也有人知道了。 甚至,这背后其他村子的干部们也会歪嘴的。 实话是说,也就是二队十几亩水稻成了菌肥推广样板田,再加上县里有人支持,公社层面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上次调查举报信时,那几个工作人员已经透了些口风。 “嗯,满银,你考虑的对。”听完分析后,王连顺点了点头。 单冲公社赠送的几百斤柴油,送些鱼过去也确实应该。而且对方吃了鱼,明年总不好拦着不让二队继续养鱼? “另外,咱们估计还要出售一部分给供销社。捞鱼前,我去问一下,看供销社收不收鱼。如果不收的话,咱们全部拉给胡永州。否则,肯定要分出去一部分。” 话虽这么说,但他相信郭朝旺肯定会收的。 根据王满银得到的信息,目前罐子村二队应该是原西县第一家养鱼的生产队。原西河里只存在一些小鱼小虾,根本不成规模。所以供销社弄点冻鱼才会引来大家哄抢,更别说供应鲜鱼了。 所以郭明旺知道了消息,绝对不会错过。 “那好,给供销社供应一部分。”王连顺很无奈,再次点头。 他心里也清楚,不卖鱼给供销社不现实,而且价格只能由人家说了算。 这年头供销社地位很高,也可以组织人手打击投机交易的。还有一点,罐子村很多事情也要求到供销社的。 “你这么七算八算,最少让利几百块出去了。我和富贵原本还盘算着,今年要不是买了台手扶拖拉机,绝对能让咱们二队一个工分达到七八分钱。” “连顺叔,一个工分达到七八分,真是好事儿吗?”王满银反问一句。 一个工分七八分,满工一天就是七八毛。在石圪节公社,绝对算是个不小的卫星了。 的确很亮眼,但也会引来更多的关注目光。 为何这么高?卖鱼得来的。 并不是每个村子都像刘家湾那样,有个强势能够顶住压力的村支书。 “那咋办,总不能卖鱼钱不上帐?” 每年公社都会安排人查生产队的账目,到时候肯定能够发现里边的弯弯道道。 “账肯定要上的,”王满银忙出声阻止。 如果不上账,问题更大。两本账不是人人都可以搞的。 其实就算上账,估计也没啥。说到底,要看公社的态度。 顿了顿,王满银又道:“不过咱们到时候可以给每家分两条草鱼,他们愿意吃还是自己卖掉,就不管队里的事儿了。” 王连顺心里好受点,开口回应到:“这样也好,按条分不能按斤。” 肉烂在锅里,如果分给社员们吃,也不算浪费。他相信肯定有人家舍不得吃,而是拿出去卖掉。 这样一来,虽然队里受点损失,但到底分到社员们落了好处。 安排好鲜鱼的销路,王连顺又问起关键问题:“那咱们啥时候捕鱼?我瞅着已经开始结冰了。” “再过段时间……如果结冰一直不化的话,就只能早点捕捉,否则草鱼会缺氧死亡。另外,咱们种植的那些莲藕也可以找人挖了。” 冬天鱼生长缓慢,再多养十天半月估计也没有太大效果。当然如果一直养到明年过年的话,那些草鱼最少能达到五斤以上。 不过东山峁水塘全凭人工挖出的,最深地方不到三米多。现在不比后世,冰层能冻一米多厚,怕这些草鱼缺氧过不了冬。 所以为了安全起见,还是早些捕捉了事。 至于坑边种植的莲藕,因为深埋泥土里,暂时应该不会冻坏。 送走王连顺后,王满银又锁上门,带着大黄朝山里转悠。 没走多远,便闪身进入空间。 自从兰花怀孕后,王满银对自家饮食一直非常注意。 为了保证营养均衡,他早上一般要煮两个鸡蛋,晚上则关门改善生活。要么鲫鱼汤,要么其他饭菜。 就现在,自家大水缸里还养着十几条鲫鱼呢。 在空间里扫视一周,王满银先薅了些大葱,接着生火炒了些鸡蛋,兑上猪油渣拌馅。 忙完,他又开始舂麦做面粉。 没办法……王满银没敢借用村里的石磨磨面。 最近几个月家里吃的面粉和其他粮食,都是这么得来的。话说,他曾经考虑过在空间里打造一盘小石磨。 想法很好,等真行动才发现不是有手就行的。 王满银还去黑市上寻找过,同样没见过有卖石磨的。甚至找人打听时,对方把他当成傻子看待。 为了吃顿扁食,王满银也是拼了。 足足花费了个把小时,才舂了六斤多麦子。再用筛子过滤一遍,终于得到几斤黑面。 再接着和面,擀面皮,赶在兰花回来前,他终于包了百来个扁食,而后盖在自家锅排里。 就这些,正好够他们两口子一顿吃的…… 吃过晚饭,王满银照例领着兰花在村里土路上转悠。碰到人的话,顺便站着聊几句。 现在晚上天是真冷了,再加上大部分劳力外出忙活,村子里也冷清许多。只有那些碎娃们,依然趁着月色打打闹闹。 刚转到村子中间,王满银就见迎面七八个人叫嚷着迎面走来。 为首的,正是村支书王满囤。 旁边还跟着王延强和几个民兵,手里都拿着枪械。 “满囤哥,咋了?大晚上的,这是有啥事儿?”王满银忙停下脚步问到。 “满银,你来的刚好。我还准备等下喊你呢,快跟大家一起,准备抓坏人!” “坏人,哪里?”王满银惊讶的问。 这年头,人们心里绷着一根弦,警惕性非常高的。就像夏天那次的信号弹,就在整个石圪节公社引起很大轰动,传出各种小道消息。 “就在村南边羊尾巴沟那片,咱们和石圪节村地块的两交界。”王满囤开口解释到。 听了对方所说的位置,王满银松懈下来,很无语的问:“满囤哥,你是不是看花眼了。哪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坏人会搞破坏?” 罐子村附近到处都是沟沟茆峁,根本没有啥有价值的目标。说句难听的话,就算真有人想搞破坏,估计也是含着泪走的。 很多时候,王满银感觉罐子村处在草木皆兵的状态。不管有点啥动静,总要闹得全村人心惶惶。 最后往往证明,只是虚惊一场。 就像上次玉米地里损坏事件,如果不是及时发现是猪獾捣鬼,赵干事差点已经让人绑了王明强。 “我一个人看花眼就算了,总不能秀增也看花眼?我们先前从公社开会回来的时候,看到有几个人好像背着枪,打着手电,鬼鬼祟祟朝那个方向走……我和秀增悄悄跟后边,远远听说他们打算挖什么东西,埋的很深……” “当时怕惊动那些坏分子,我们没敢靠太近。” “秀增哥呢?”王满银才发现,人群里没有看到王秀增的身影。 听对方说的如此玄乎,王满银也有些不确定了。毕竟大晚上偷偷往崖沟里跑,怎么看都有问题。 “感觉事情不对,我就让秀增掉头朝公社汇报,这会儿估计民兵们也赶来了。”不得不说,王满囤考虑还是很全面的。 如果真有坏人搞事情,单凭罐子村这些社员肯定不顶用。 电影里有演过的,坏人可是非常狡猾的。 “别说那么多,到底是什么人,咱们抓到就知道。再耽误一会儿,说不定让人跑了!”王延强开口催促。 其余几个人同样斗志昂扬,对他们而言,这绝对是大场面了。 “好,我现在回去拿铁锨。”王满银没有再推辞,急忙跟上队伍。 “再领上大黄,万一他们进了深山,咱们还需要沿着痕迹追击!”王延强又叮嘱一句。 在他看来,一个大黄顶得上十个人。 第一百九十五章 搞笑全猪宴 “满银,你小心点,有啥事儿别一个劲儿往上冲。”看丈夫扛着铁锨出门,兰花担忧的叮嘱道。 她刚才在旁边听得真切,那些坏人可是扛着枪的,子弹又没长眼睛。 “放心,我不会昏着头往上冲。”王满银出声安慰一句,带着大黄跟上队伍。 害怕打草惊蛇,刚出村子没多久,王满囤就让大家把手电筒全部关掉。 而后,趁着夜色行进。 好在这条土路大家很熟悉,再加上头顶有朦胧的月光照着,倒没人掉到旁边崖沟里。 走出四五里远,最前方的大黄突然停下,口中发出低沉的吼叫。 “有动静!”原本行进的众人,立刻紧张起来。 对于大黄的动作,现在大家都熟悉了。 “别慌,都拿好枪,我和秀增约好在这里碰头。”王满囤赶紧冲大家招呼道。 正说着,有轻微的咳嗽声传来。 众人循声看去,才注意几十米外山峁里矗立着一大片黑影,应该是公社赶来的支援人员。 “秀增?”王满囤试探着出声。 “是我们村支书,罐子村的人也来了!!”对面传来熟悉的应答。 一时间,双方人员都松懈下来。 到近前,王满银发现公社来了十几个民兵。领头的两人,正是前不久一起喝过酒的蔡保义和杨高虎。 另外还有几个熟悉的面孔,应该是石圪节村的。 “王支书,刚才听你们村会计讲过一遍,确认有可疑人员进山吗?” “没错,我看得很清楚,他们一行五六个人,都扛着枪,打着手电……”王满囤再次将情况描述一遍。 “嗯,现在所有人听我的安排,进山后不能出声喧哗。另外发现可疑人员后,没有我的命令,先不要开枪,问完话再做决定!!”蔡保义干脆利索下达命令。中文网 他之所以用“可疑人员”四个字,主要闹出的乌龙太多了。现在人们警惕性高是好事……关键有个风吹草动就跑到公社报告。 就像今年春天,有人反映公社南边山沟里有可疑灯光出现。蔡保义带着民兵紧急出动,所有人子弹上膛。结果等他们冲到近处才发现,原来一群人偷偷聚在山里耍赌。 还有割麦前某天晚上,同样有人看到山里排着长长的火把,长达数里,疑似大队人马行进。 得到消息,蔡保义等人吓了一跳,急忙带人出动。而且真看到一条火光长队缓缓行进,距离石圪节公社不到五里路。 当时所有人弄得非常紧张,甚至设置了埋伏圈,还有人抢占制高点…… 待双方接近,才知道虚惊一场。 感情是柏树塬村全体社员连夜赶路,打算参加第二天公社召开的“三夏动员大会”。 因为柏树塬村距离公社距离比较远,村支书害怕赶不上开会,所以让大家提前一晚上出发。 经过几次的事情后,蔡保义变得淡定许多。 今天晚上他心里同样带着怀疑,可是有情况又不能不处理,万一真是坏人呢? 不过害怕出现误伤,他才提前叮嘱大家没得到命令不要开枪。 就这样,二十多号人趁着夜色离开公路,沿着黑乎乎的崖沟深一脚浅一脚缓行。 刚开始大家还激情高昂,没走多远就有人扭伤脚,还有一个掉进地洞中。 幸亏地洞不深,才没出什么意外。 没办法,晚上在山里赶路本就危险重重,更何况还不敢开灯。 好在并没有走太远,就有人返回汇报:“蔡干事,有可疑亮光出现,位置应该在山梁对面的崖沟里!” 闻言,众人慌忙抬头看去。果然,对面崖沟里有朦胧光照晃动。只是隔着一道山梁,看的并不真切。 发现目标,不少人变得兴奋起来。 这大半夜偷偷跑进山里,就算不是坏人,也肯定不是啥好鸟。 “大家小心,我再强调一遍纪律,没有命令,任何人不得开枪……稍后我带人从正面靠近,高虎和延强带一队人堵住另一头。再留几个爬到山塬上抢占制高点,防止对方翻山逃走!!” 尽管蔡保义存在疑惑,但还是采取稳妥方案。 命令下达,众人立刻分队行动起来。 至于王满银,则带着大黄紧跟王延强身后绕行。 计划赶不上变化,好容易绕过山梁,没等他们堵住出口,就听到对面传来喊声。 “什么人,不准动,举起手!” “干什么,干什么?!” “别开枪……我们是石圪节村的知青!” 一时间,崖沟里灯光闪烁,叫嚷声不断。 “开灯,大家快跟上,别让人跑了!”一听对面接上,杨高虎慌忙下达命令。接着,他自己打开手电,率先提枪冲过去。 等王满银赶到近前,借着手电灯光,终于看清楚被围在中间的十来个人,正是石圪节村的知情们。 在他们身旁不远处,挖有一个黑黢黢的大坑,旁边一头肥猪尸体非常醒目。 “你叫焦文海?解释一下咋回事儿,你们从哪里偷来的猪,是不是准备在这里偷偷掩埋,等没人发现的时候再吃掉?”蔡保义满脸严肃的开口询问道。 看到地上这头肥猪,他才发现事情并不像想象的那么简单。 “蔡干事,啥叫偷的,你可别冤枉人。这是石圪节村白天掩埋的病死老母猪,我们想偷偷挖出来吃。花费个把小时时间,刚准备抬回去,就让你们给发现了。”焦文海赶忙解释,没敢有丝毫隐瞒。 万一几人被当成偷猪贼,问题可就大了。 进学习班两说,关键以后还咋在石圪节村混。就算知青中有人喜欢偷鸡摸狗,但大部分还想要有个好名声的。 “病死的老母猪?有这事儿吗?”蔡保义扭头看着石圪节村几个民兵。 其中一人犹豫下,开口道:“二队的确有户人家的老母猪得急病死了,好像会传染……公社兽医吩咐要赶快埋掉,否则一旦传开,全村的猪都会遭殃。” 得,事情全对上了! 其实这个时代,对病死牲畜处理也是有规定的。像那些得了传染病的猪或者土鸡,是必须进行掩埋的。 当然……一般人家肯定不会这么做,大多偷偷摸摸吃掉,或者拿到黑市上出售。 病鸡子,瘟猪肉,死牛肉,在农村人眼里可是好东西。 现在想吃顿肉太难了,谁还在乎怎么死的。更何况,连公社国营饭店也卖高温肉的。 其实即使后世,这种情况也没办法完全杜绝。 王满银有个叔叔曾在某个城市经营卤肉摊,他私下里就叮嘱过:外边小摊的肉食一般不要吃。 所以按照常理,石圪节村农户家的病老母猪应该在彻底断气前就被杀掉,然后悄悄处理给村里人。 不过这头有点不同,死的太快了。 经过兽医站诊断后,强令要求填埋处理。再加上村干部怕猪瘟传开,所以执行比较到位。 就算农户心里一百个不情愿,也只得把死猪交出去。 为防止死猪填埋后被偷偷挖出来,兽医站特意找了几个不相干的人。结果千防万防,仍然没有想到会有知青偷偷跟在后面。 这些知青同样觉得一头二百来斤的死猪埋掉太可惜,互相商量一下,晚上悄悄来山里边挖掘死猪,准备抬回去炖了吃。 他们也挺郁闷,肉没吃上,反而被当成坏人。幸亏蔡干事等人没有贸然开枪,否则指不定谁身上多个窟窿呢。 “你们也真是的,为一口肉,值得吗,万一吃出问题咋办?”蔡保义有些头疼的开口。 对待这些人,要以说服教育为主的。再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怕个球,要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做个饱死鬼,总比饿死强。”焦文海浑然不在意。 别说农民缺肉食,连知青们一样。 一个月就给一斤肉票,还不够塞牙缝呢。 要不然,徐孔先也不会用一顿饺子,就喊动罐子村众知青晚上去地里收割糜子。 “对了,扛枪是咋回事儿?”王满囤开口问道。他可是记得,当初看到有人肩膀上扛着东西。 “啥枪,你们看花眼了?我们扛着铁锨好不好。” “现在咋办,再把病猪埋下去?”这时,杨高虎出声问。 没有想象中的大场面,他有些失望。 蔡保义看了看周围道:“还埋啥,这地方已经被人知道。就算再埋下去,稍后肯定也会挖出来的。” 如果是一般的死猪就算了,猪瘟到底不同,可是会传染的。 想了想,他又道:“咱们暂时先抬回去交给石圪节村处理,不能再像这样简单填埋。否则真引起猪瘟,今年石圪节公社交生猪的任务别指望完成了。” 别说,一同来的社员们还真有不少动了心思的。 到底虚惊一场! 接下来事情和罐子村等人没啥关系了。 在蔡保义指挥下,知青们抬着死猪,一路朝石圪节公社方向返回。 “支书,你们开的啥会,弄这么晚呀?”回去路上,王俊山忍不住问到。说到底,今晚这事儿还是因为王满囤两人回来太晚给撞破的。 “内容比较多,主要今年各村交派购任务完成情况,重点是任务鸡……咱们明天晚上开会详细说。”王满囤开口回答道。 王满银惊讶出声:“任务鸡……春上闹鸡瘟,还要交?” 春天那波鸡瘟,石圪节各村的土鸡差不多死有七八成,不少人家更是一只没剩。如果不是后来王富贵搞了个火炕孵化小鸡,估计明年附近几个村子卖鸡蛋都难。 “交,任务已经下来,比往年少点。跟养猪一样,两户交一只,不过必须达到两斤半以上。”王满囤的回答简单干脆。 听了这话,众人松了口气。 王富贵孵化的第一批鸡苗大都被村里人买走,到过年差不多六个月时间,长到两斤半应该问题不大。 所以对于罐子村的社员们而言,完成任务应该不算难。 不过其他村子买鸡苗比较晚,估计情况够呛。 如果有人家没养鸡,恐怕只能买了交任务。 “对了,再告诉你们一个好事儿。咱们村今年托了满银的福,交售鸡蛋任务全公社第一,算是超额完成的。公社已经决定,年底每家多奖励一尺布票。” “真的,太好了!” 听到这话,其他人都兴奋起来。 一米三尺,一尺就是033米。真算起来,一尺布也就够成年人做只单衣袖子。但考虑石圪节公社去年每人只发五尺布票,这个数字就比较惊人了。 尤其家里人口多的,差不多能增加六七尺,够给孩子们做套新衣服。 当然光有布票不行,像买布还要掏钱的。 王满银倒是很清楚,罐子村鸡蛋任务能够超额完成,里边有双水村和石川村的功劳。这两个村没有代销点,出售的鸡蛋自然算在罐子村头上。 虽然后来他给双水村顶了些任务,但应该还差不少的。 另外空间内饲养的土鸡也做了很大贡献。由于营养跟得上,这些家伙每天最少十五个鸡蛋保底。 除有部分被他和兰花吃掉外,剩余都卖给供销社。 光这些,一年就有二百块的收入。 王满银原本以为,死猪处理掉就没事儿了,却没有想到这事儿还有后续。 据说死猪抬到石圪节村后,村支书周文德大发雷霆。 他连夜指示二队队长找人把死猪剁成大块,加上生石灰和猪粪放锅里煮。煮好再埋在地里沤粪。 之所以放生石灰,是为了消毒杀灭病菌。至于加猪粪,是防止死猪肉煮熟后被人偷吃。 得了吩咐,石圪节村饲养室大院内很快支起大锅烧水。 随着水汽腾腾,锅内死猪肉、石灰、猪粪不断翻腾。那味道能臭出几里地,让周围人不断作呕……其中还夹杂着一丝肉香。 很快,几个知青闻着味过来。 见锅边没有村干部守着,他们就动了心思,直接用笊篱捞起一大块猪肉。先放在清水里漂洗干净,再用另一个干净锅炖。 在场的社员们原本也有想法,只是忍着没敢动手。 现在见知青们打头,他们也纷纷凑到锅边捞好肉,还有人从家里拿来散酒…… 闻讯赶来的社员越来越多,大家干脆聚在饲养室里,美滋滋享用起来。 一场别开生面的全猪宴就这样展开。 等周文德得到消息时,半个猪都被吃光了。 原本大铁锅里边,只剩下半锅猪粪汤和一些大骨头。 第一百九十六章 赵建海再被打 早上吃过饭,王满银应付了一波登门的顾客后,就带着大黄朝山中走去。 进入冬月,刮了几场老黄风,天气愈发寒冷。 连绵的山梁,刀劈的崖沟,空旷的原野,苍凉的信天游,让整个黄土高原变得更加冷清荒凉。 除了塬上零星的冬小麦散发着绿色外,入目灰突突一片,几乎看不到半点鲜活颜色。 翻过几条山梁,王满银便将游隼放出。 而后,自己带着大黄进入空间忙乎。 家里食用油不多了,他打算趁现在有空闲多榨一些,留着过年使用。 忙乎前,先把午饭准备上。 王满银从土坑里捉了只三斤多的野鸡,利索拔毛去内脏。清洗干净后,放入瓦罐里加水小火慢炖。 接着,他开始着手翻炒油菜籽。 事实上,从春上空间里第一波油菜籽开始收获时,王满银就尝试着独立制作菜籽油……做法其实很简单,具体参考农村的土法榨油。 先将菜籽洗净炒熟,再用石臼捣碎成粉状。他原本想借助石磨完成这一步的,可惜一直没买石磨。 然后用纱布包裹菜籽粉放锅上蒸半个小时,倒入木筒(非木桶)内。 木筒是王满银找了截树干,发挥想象掏空自制出的,高大概有二十公分,筒壁二指厚,底部钻有一个筷子粗的小孔。另外,还要有一根比筒内径略细的木桩。 一切准备就绪,接下来大力出奇迹,使劲用石头猛砸木桩,利用压力把菜籽里边的清油挤出即可。 当然说起来很容易,动手困难重重。首先就是翻炒菜籽的火候要小,太大的话很容易炒糊,榨出的菜籽油吃起来带着一股苦味儿。 王满银尝试了很多次才掌握其中的关键。现在他不但可以压榨菜籽油,也可以制作花生油。 当然用这种方法压榨不彻底,出油率比较低。 不过王满银根本不在乎,只要保证自家有油吃就行。 至于榨芝麻油……则是用水代法。他后世刷视频时看过相关教程,非常简单,真正的有手就行,个人在家就能够顺利操作。 忙乎到中午,王满银才堪堪榨出四斤菜籽油。 就这些,已经超过罐子村人均分油数量了。去年二队每人分了一斤菜籽油,一斤花生油,外加香油二两。 今年开春到现在,队里只分过一次菜籽油,估计到年前才会分花生油和香油。 王满银家平时每月差不多用掉一斤油,如果不是有空间支撑,早断顿了。他也没有忘记老岳父家,夏天时悄悄让兰花送过一斤菜籽油。 将菜籽油收进瓦罐内沉淀,王满银掏出手表看下时间,刚十一点半。 正好瓦罐里的野鸡肉也炖烂了,他先把鸡头鸡脖子和半边内脏挑出来,又往食盆里倒些鸡汤,再弄半碗麸皮。 安顿好大黄,王满银才拿起筷子开动。 填饱肚子,略作休息,他又背起半捆柴,带着大黄慢吞吞朝村子方向赶去。 这会儿太阳已经暖和起来,没走多远,就热了一脑门汗。 到家门口,不出所料,已经有人在场畔下等着买东西。 来人是石川村的……自从王满银开代销点后,倒把附近两个村子的社员认识个遍。 打过招呼,他赶忙带人进入代销点。 接着,又有几个碎娃登门。 断断续续卖出几块钱的货后,王满银彻底松懈下来。 他索性搬把椅子,坐在门前场畔上看书。太阳晒的棉袄发烫,没一会儿功夫,整个人就开始犯困。 这也是王满银现在的常态,提前进入猫冬时刻。 每天吃喝不愁,他实在没有更多追求。 索性守着小家,岁月静好。 没等睡着,突然听到旁边土路上传来响亮的车铃声。 王满银扭头张望,就看到有人停车冲自己招手,正是公社的干事杨高虎。他身旁站着一个面容威严的青年,倒第一次见。 “杨干事,你们这是……有事儿?”王满银口中招呼着,忙起身走下场畔。 到近前,他从口袋里摸出香烟递过去。 和杨高虎接触过几次后,双方也算熟人了。 对方接过香烟后夹在耳朵上,开口介绍到:“嗯,这是马干事,今天来你们村调查知青的事情。等下要从村里找几个人询问,你现在有时间没,有的话也跟我去一趟。” 看到递过来的香烟,马干事摆了摆手,并没有伸手去接。 “知青,知青们有啥事儿?”王满银不解的问。 “这个需要保密。”没等同伴回答,马干事已经拦住话茬。 杨高虎笑了笑,不再解释什么。 “好,我现在锁上门,跟你们过去。” 人家虽然以商量的语气,王满银却没打算拒绝。 “对了,刘向阳现在还留在村里吗?你顺便帮着喊一下,我们也要找他了解些情况。”临走时,杨高虎又来一句。 “好的,我这过去找他。”王满银再次回答道。 不过他心里愈发泛起叽咕。要知道,杨高虎可不是文职干事,而是在公社负责治安的。由他出面调查,多半不是啥好事。 等王满银赶到土坝附近时,就见刘向阳正拿着铁锹在水沟旁的低洼处忙乎呢。现在田里没啥活,刘向阳也松懈下来,平时主要负责看守鱼塘,有时间的话,还可以挖几条泥鳅打打牙祭。 尤其最近一段时间没怎么下雨,稻田旁的几条沟里都干了,土里藏有不少泥鳅的。 这也是看守鱼塘的唯一好处,隔三差五能有些鱼吃。因为缺油,他一般挖到泥鳅都是烤着吃。 不过刘向阳知道不少人眼红自己的工作,所以平时没敢打鱼塘的主意。 “王大哥,你咋来了?我上午过去玩,见你家门锁着呢。” “上午我进山打柴,向阳,最近你没做什么事情吗……” 知道杨高虎还在村里等着,王满银也没有绕圈子,直接讲出自己的来意。 刘向阳听完,同样有些稀里糊涂和不安。他仔细想了想,开口道:“王大哥,你是知道的,我最近除了去各村知青点玩外,肯定没做啥事儿。” “那就好……” 确认刘向阳没事,王满银放下心来。 等两人赶到村里,发现大小村干部全部到场。 另外除了他和刘向阳外,王福长也被找来了。 “我是负责水利基建工地的干事马洪涛,现在来罐子村进行调查,想要知道十个知青在你们村这一年的时间表现如何?”见人都到期,对方立刻打开本子询问。 “好,很好。”王满囤尽管有些奇怪对方的来历,还是开口称赞道。公社可是三番五次强调要以教育为主,他当然不敢说坏话。 “王支书,我怎么听说这些知青当中有个叫尚志民的特别刺头,曾经公然对赵建海动手……”听了这话,马洪涛微皱眉头强调。 “啊,这个,这个当时应该是……发生了争执,”王满囤回答着,疑惑看向两人。 做调查,不应该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吗?怎么听话茬,像要找知青们麻烦的。 “我还了解到,几个月前,赵建海被人打了闷棍,拴在外边冻了一晚上。这么长时间,你们村里调查出什么东西没有?” “这个……我们也是早上才发现的。那个……当时调查过,没发现坏人。这个哩……”王满囤顿时紧张起来。 不愧一个妈生的,他和王满军很像。遇到事情车轱辘话说的很溜。 好在,马洪涛没有深究:“你们觉得这个尚志民平时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举动……” 闻言,所有人沉默。 现在连傻子都能看出来,尚志民肯定又惹上什么麻烦了。 关键,对方不是正出河工吗?能有什么事儿。 见没人回答,马洪涛直接点名王连顺。 “尚志民干活还行,没发现什么异常情况。”王连顺昧心开口。尽管心里他对一帮知青并不满意,不过也没打算说什么坏话。因为可能自己的一句话,就会造成很大影响。 马洪涛连问几人,大家都是同样的说辞。不了解发生什么事情,没有人敢胡说八道。 到王满银时,他也泛泛而谈:“就我平时接触来看,尚志民人不错。当然,我很少往知青点去,更多情况不了解。” 一圈人问完,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马洪涛脸色倒依然平静,只是起身说要上厕所。 等对方离开,王延强才冲杨高虎问:“老杨,到底有什么事儿,你们冷不丁来村里,给人整的七上八下。” 对方压低声音,苦笑道:“你们还不知道……昨天晚上赵建海在工地上挨揍了,现在正住院呢……” 赵建海是半夜出来上厕所被人打晕的。具体现场什么情况,杨高虎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在水利基建工地引起不小的动静。 经过工地管理人员调查询问,赵建海在罐子村也有过类似经历。 所以他们才派马洪涛赶到罐子村了解具体情况,看能不能得到一些线索。 现在村里的几个知青都被怀疑,尤其尚志民曾和赵建海爆发过激烈冲突,更被当成重点怀疑对象。 好家伙! 听杨高虎的意思,赵建海先被打晕,接着嘴里塞了东西,又挨顿揍。好像伤势挺严重的。 王满银没有半点同情,怎么感觉这么解恨呢。不过他面上保持着严肃的表情,争取不笑。 同时,他也很想知道赵建海又做出什么举动,惹得有人下黑手。 不过话说回来,凭对方的做派,好像挨打没什么不正常的。 “有证据指向尚志民吗?” “没有,不少人给他作证明,尚志民昨天晚上和几个同伴打牌,直到天快亮才躺下睡觉。” 如果有证据的话,工地就不会只派马干事过来了。 一番询问,没有得到什么有用信息,马干事和杨高虎又匆匆离开。 等两人骑着自行车消失,王延强忍不住笑道:“果然恶人还要恶人磨,白鸡屎整天人五人六的,这下肯定惹到硬茬子了。” “听那意思,赵建海估计要在医院住一段时间。如果他年前不回村里,咱们倒能过个安生年。”王连顺也连连点头。 “要不趁这个机会把人头粮早点分完。不能因为他一直不回来,咱们就拖到过年。”这时,王富贵又建议到。 现在二队每人分粮二百多斤,尚未到达规定数量,年前还有秋粮需要分。之前的土豆红薯堆存在一起很容易变坏,所以挖出来就给社员们分了。 而像玉米糜子这些粮食的分配要严格许多,一般需要赵干事亲眼见证。 也因此,虽然玉米棒子虽然已经处理完,但只是暂时存放在仓库里,加盖上粮印,并没有真正入账。 所谓粮印,就是大号的印章。把它印在粮食堆上,可以防止被人盗取。因为粮食颗粒非常松散,只要稍微动一点,粮印痕迹都会发生变化。 这个时代的粮印非常有特点,一般刻着“公平”两个字,体现了社员们的美好愿望。另外,也有“丰收”,“太平”等字样。 粮印平时由专人保管,其他人都不能碰。需要动用粮食时,必须保管、会计、和掌粮印的人同时在现场。 另外保管每天还要检查粮印,如果有异常,就要通知队里进行检查。 当然,这些设计很美好,现实中却有问题的。至少春上二队动用储备粮时,并没有惊动太多人。 王连顺眼睛一亮,回答道:“那行,趁早不趁晚,就今天晚上。” 得知要再次分粮,二队在家留守的社员们顿时兴奋起来。不管怎么的,能有粮食分总是好的。 吃过晚饭没多久,仓库前已经聚集了百十号人,不过基本是妇女、老人和孩子。 刘向阳同样来到现场,毕竟关乎着知青们明年的口粮,他也没敢大意。 不过等下分了粮食,只能和上次一样暂存在队内。 王连顺和王富贵站在仓库前,身旁还挂着两盏气死风灯。 他们简单讲过几句,点了一遍名字后,确认各家都有人在,就正式开始分粮。 王满银原本以为,这次和前几次一样,分粮时需要用到队里的大杆秤。 却没有料到,王连顺从仓库里拿出梯形木斗和木升。 他还是第一次见队里这么分粮,登时愣住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日子有奔头 “斗”和“升”并非重量单位,而是体积单位。后世连中学生都知道,各种粮食的密度不同。所以其中的重量相差可就大了。 而且各地方“斗”容量也存在很大差异,分为大斗小斗。 在石圪节公社这边,一斗普通的小麦重量在三十斤左右,籽粒饱满的上好红麦能达到三十三斤。 至于一斗玉米,大概在三十六斤左右。 所以王满银之前经历的几次分粮,都是用大秤秤出重量的,这样误差很小。不过他见其他社员没有吭声,索性也闭着嘴。 还是那句话,空间里粮食多的吃不完,让王满银始终保持着淡然的态度。 倒是刘向阳很不解,忍不住出声问:“队长,咋不用秤分粮?” “都一样,都一样。咱们生产队的秤砣找不到了……”王连顺忙解释道。 听到这话,刘向阳没有再多说什么。 此刻,王富贵拿着账本凑到气死风灯下,大声念到:“下边我挨个叫人,喊到的赶紧来领粮,别磨蹭……王福长家五口人,本次分玉米二百斤,” 听会计报完数字,王连顺指挥场内几个年轻人装粮。作为二队剩余不多的壮劳力,王满银自然也在其中。 他完全跟在王连顺身后照做,快满时冲木斗踢了几脚,而后堆的冒尖停手。 等玉米粒倒入王福长准备好的麻袋当中,王满银才看明白其中的门道。 之前生产队交公粮时,他也曾参与过,所以知道一个标准麻袋装玉米的重量,大概是一百五十多斤。 王福长家装了一袋半,肯定超过二百斤。 难怪大家都不吭声,显然都对这里边的道道门清呀。 奥妙就在一平一凸之间! 用斗分粮,应该是平斗的。堆积这么高,肯定要超量。 不过对大家而言,绝对属于好事儿。 给王福长家分完粮食,接着是王富年家…… 接着,他们两户合用一辆架子车运粮回家。 随着一户户分粮完毕,终于轮到王满银。 他家两口人分八十斤,两斗四升,正好装了一蛇皮袋。 因为要帮忙,王满银暂时没把粮食带回家。差不多到十点半,各户的粮食终于分完。 当然,知青们只是记了个数量。 剩余粮食正式放入仓库,盖上粮印。 对现在的王满银而言,扛起一蛇皮袋玉米走几百米路,连大气都不带喘的。 至于兰花,则打着手电在前面引路。 两人刚上场畔,就见两只猫咪冲到近前,喵呜喵呜叫着相迎。 很难得,今天晚上它们竟然没有外出溜达。 兰花那边刚打算掏出钥匙开门,随即一声惊呼:“啊,满银,你快看,黄鼠狼!” 说着话,她赶忙朝后退了两步。 王满银顺着灯光看去,才发现门口地面上扔有只黄鼠狼,脑袋被咬掉半个,皮毛沾满了血迹。 “是不是大黄捉的?”确认黄鼠狼死掉后,兰花才松了口气。 王满银摇摇头回答:“应该是两只猫咪干的,” 黄鼠狼可比老鼠难捉多了,而且奔跑速度更快。去年大黄能够杀死一只,更多是巧合。 主要那玩意儿被堵在鸡窝里边,根本没来得及发挥速度优势。另外大黄被熏过一次后,好像平时对黄鼠狼也是敬而远之的。 从去年到现在,从没见它再捉过。 倒是两只猫咪,不断给王满银意外的惊喜。 有它们存在,以自家为中心,半径一百米内,平时几乎看不到老鼠存在。 就连麻雀从附近飞过也提心吊胆的,生怕一不小心成了猫咪口中食物。从秋里分了粮食,王满银大大方方放在窑洞里,却从来没有遭受过损失。 别说他家,现在王秋生家也几乎看不到老鼠。 不过两只猫咪从小养成好习惯,捉了老鼠只会擒回来向主人显摆一番,根本不会吃掉。更神奇是……有时候它们会主动把老鼠扔到土粪堆上。 当然两个家伙能够做到这一点,主要是不缺食物。 王满银几乎每天都会把两只猫咪放入空间当中捉鱼吃,等填饱肚子再带到外边。和水塘里那些鲜美的鱼类相比,老鼠肉显然不上档次了。 经了霜的黄鼠狼皮挺值钱的。这只长度还可以,可惜脑袋被咬碎,皮毛也有几个窟窿,价格肯定要大打折扣。 拿到供销社,估计能卖两块钱的样子,明天等少安过来时顺便带上。 这个季节正是捉黄鼠狼的时候,村里不少人已经开始下关笼。王满银从来没有弄过。一方面晚上零下几度的天气,他不愿意冷嗖嗖的往外边跑;另一方面,也看不上三块几块的。 有这功夫,还不如进入空间挖几斤远志卖掉。 趁着兰花开门的功夫,王满银找来绳子,把黄鼠狼挂到外边崖面上。接着,他又去隔壁代销点把杆秤拿过来给玉米称重。 九十七斤,硬生生多了十七斤。 和王满银猜想的一样,今晚各家粮食都有超的。 “连顺叔这样没事?”兰花看过斤两后,有些担心的开口。 “能有啥事儿,生产队秤不是坏了吗。” 王满银早琢磨清楚:只要没秤出具体重量,就是一笔糊涂账,算不上多分。 即使事后被赵建海知道,只能捏着鼻子认下,毕竟用斗分粮并不违反规定。 “那就好,”兰花点点头,又有些兴奋道:“对了,满银,告诉你一件好事儿。今天下班前,郭婶特意告诉我,说我正式从裁缝班出师了,从明天开始算工资,一个月十七块五。” 这件事情兰花在心里憋小半天了,回来路上连少安都没说,就是想第一时间和丈夫分享。 结果两口子放下碗又去村里分粮,直到现在才找到机会。 正是参加了裁缝社的培训,兰花才明白丈夫为什么要自己学习文化。 知识实在太重要了。 裁缝社有一本关于制作服装的图册,自己可以顺利通读下来。对于一些尺寸什么的,她听一遍就能记住,而且上手很快,从来没有出错过。 其实早在两个月前,兰花已经能够单独操作缝纫机做衣服。 不过让她有点遗憾是现在衣服款式太单一,那本图册上很多漂亮的衣服根本没办法做。 当然这些想法兰花压在心里,并没敢告诉其他人。 “真的,太好了!”闻言,王满银很为婆姨高兴。 工资什么的无所谓,关键兰花真正走出农村了。 “要不明天晚上,咱们去双水村一趟,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爸妈,顺便吃顿饭……明天上午我带大黄去山里转悠一圈,捉只野兔吃。” 白天兰花和少安要去供销社上班,中午不可能为了一顿饭往家跑,还不如挪到晚上。 另外郭婶子那里,王满银准备抽空送只野兔过去表示感谢。 “嗯,”兰花点了点头,又道:“满银,咱们是不是还要给队里说一声,以后交钱买工分?” “肯定要说,” 兰花既然拿到工资,就算是亦工亦农了。如果不交钱,村里肯定不会同意的。 其实这样也好,有了工分,两人可以多分不少粮食。以后再做什么好饭,也不显得那么突兀。 吃过早饭,送走兰花,王满银就去大队部找到王满囤,说婆姨开始领工资的事儿。 “行呀,你们两口子都是有本事的。有兰花在裁缝门市部,以后咱们村里人想做衣服可方便多了。”王满囤沉吟一下,又开口道,“这样,每月给村里交十块钱。满银,伱也知道,再少有点说不过去。” 在心里,他早不把王满银当成二流子看待了,而是村里少有的能人。 能把小舅子和媳妇都弄到供销社上班,这就是能耐。 就算王满囤自己也没有这个本事。为给儿子在公社找个差事,他这一年不知道跑了多少腿,结果还是没办成。 对比王满银,他感觉自己这个村主任远不如人家呢。 更重要一点,王满银在县城也认识不少人物。自己去公社开会时,就听人说过县里的田福军主任亲口夸过对方。 另外人家也给村里做了不少事情。 开春去县城买治疗斑疹伤寒的药,村里不知道多少老少爷们都承情呢。要知道,这个病传染很快。临近几个村子有不少小孩老人因为救治不及时,感染死掉了。 还有买麻渣,帮着劳力们联系去县城搞副业…… 一桩桩一件件的,村里人都看在眼里。 “满囤哥,我晓得,”王满银赶忙点头,没有丝毫不满。 说白了,这年头“亦工亦农”交钱买工分根本没有具体标准,全凭村支书一张嘴。 比如早两年有煤矿从石圪节公社各村抽调壮劳力挖煤,也算亦工亦农的工人,每月工资四十多块。有的村子规定交三十块,有的村子收二十块…… 现在王满囤收十块钱,已经算很给自己面子了。 从大队部出来,王满银便领着大黄去山里。 等傍晚少安和兰花下班回来时,他已经将野兔处理好了。而后从代销点拿了两包饼干,外加两瓶酒过去。 有段时间没来老岳父家,晚上自然要好好喝两杯。 顺带的,王满银又往兜里有装了些钱,稍后送给老岳父做门窗用。 看到姐夫和姐姐到来,少平和兰香自然很是高兴。 少平还好点,兰香两个大眼睛紧盯着姐姐手中的布袋。 小孩子都为口吃的。 说到底,兰香今年不过刚七岁,正是嘴馋的时候。 “这是你姐夫拿的饼干,一人一包,你们分了……”看到小妹馋呼呼的样子,兰花直接从布袋里掏出零食。 孙玉厚动了动嘴,没有说啥。他知道说了也没用,大女婿每次登门都没空手过。 少平接过后,主动拿起一包让母亲存起来。 而后他撕开包装,先往奶奶手里递了两片。 看到这情况,王满银心中暗暗点头。话说老丈人的家风不错,几个孩子都挺孝顺的。当然……孙玉亭是个例外。 聊几句闲话后,兰花便向爸妈说了自己马上拿工资的事儿。 “好,好。你以后可要好好做,”孙玉厚嘴笨,只是叮嘱一句。 接着,王满银又从兜里掏出钱。 “行,这钱算借你们的……家里欠着不少帐债,卖了猪也要先给人家的,估计要等两年才能还上你们。”孙玉厚接过钱后,难为情的开口。 那一河滩账债总搁在心头,让他晚上睡觉都不安生。 好在,苦日子快到头了。 少安去供销社上班,多少能挣几个活钱,再加上今年自家的猪长得不错,应该也可以卖个好价钱。 按照孙玉厚的打算,今年可以先还上一部分账债的。 如果不是兰花三番两次劝说,他其实没准备给新窑安装门窗。 受苦人不讲究那么多,随便去山里砍些酸枣树枝,拾掇拾掇就能当门窗。如果觉得冷的话,还可以在里边码一堆柴草,再生上火炕。 “爸,钱的事儿你别慌,我和兰花有钱,你们啥时候手里宽绰了再说。” 知道老岳父的脾气,王满银也没说不用还之类的话。 等野兔肉炖好,一家人坐在温暖的土炕上吃起来。 往常孙玉厚不咋喝酒的,今晚表现有点反常。接连几杯酒下肚,他脸色变得通红,话也开始多起来。 “满银,说起来,咱家最对不起的就是大女子。兰花生下来就受苦,从四五岁懂事起,她提着篮子拔猪草捡柴禾,有一回差点让狼给叼走了。等再大点,又生了少安、少平。我和你妈要出山上工,你们奶奶眼睛不好,两个都是兰花一手帮着照看……” “我这个当爹的没本事,日子越过越烂包。家里四个孩子,就没让兰花上学,在家没吃过一顿好饭,心里有愧呀……” 听到丈夫这话,刘二妮忍不住擦了擦眼泪。 兰花赶忙出声劝道:“爸,都过去的事儿,还提它干啥。再说我现在不是挺好吗,嫁给满银天天享福。我是没上过学,现在读书看报纸也没问题。” 对于兰花读书识字的事儿,孙家人早都知道了。 “是呀,现在看你过的日子,我和你妈总算放心了。做梦都没想到,还是你眼光真好,给自己挑了个好男人。” 孙玉厚大概今晚真喝多了,倒是彻底打开话茬。 “说起来,咱们家这一年承了满银不少情。都夸我有个好女婿,到人前也敬我三分。” 第一百九十八章 精神层面的追求 “爸,一个女婿半个儿,我和兰花出力是应该的。咱们爷几个不说那么多,都在酒里!”王满银忙拦住话茬道。 他没想到老岳父情绪上来了,有点刹不住车。 “姐夫说的没错,本来今晚挺高兴哩,你哭啥。”少安也出声劝阻。不过在心里,他倒是挺理解父亲。 “对,喝酒,”孙玉厚再次端起酒杯,一口气干完。 王满银见状,赶紧又给满上。 今晚上人多,他下午特意挑了只最肥的野兔,拾掇干净后足有四多斤肉,再加上土豆,炖了满满一大锅。 一家人算吃美了,最后只剩下些汤汤水水。 今天晚上阴沉沉的,还刮着大风。 吃过饭,王满银和婆姨也没有多呆。 说几句闲话,就动身离开。 倒是老岳父彻底醉了,想下炕送女婿的。结果刚迈步一个趔趄,差点摔个嘴啃泥。 幸亏王满银眼疾手快,一把拉住。 出了院子,他扭头道:“少安,天冷,你们别送了。都是熟路,我拿着手电呢。” 自从家里有了手电,晚上赶路方便许多。至于野狼啥的……自从春上打过几次后,有几个月没听说附近哪个村闹狼了,所以安全上根本不用担心。 不过令王满银没想到的是,他们刚出村没多远,突然黑暗里传来喊声。 “谁,干甚的,站住!?” 紧跟着,就有几个黑影快速朝两人靠近。 王满银忙用手电照过去,看到是双水村的民兵们,才放下心。 “海民哥,是我和兰花,晚上在我爸家吃饭,刚准备回去!”等对方到近前,王满银收着手电冲自己脸上照了下。 来人名叫田海民,是双水村链子嘴田万友的儿子,也算双水村的能人。王满银记得原着里几年后,对方同时担任了双水村的会计和民兵队长。 而且田海民和自己的小舅子一样,胆子大,有想法。允许搞副业后,对方更是率先在村里挖塘养鱼,闹出不小的动静。 “是王满银和兰花呀,我当什么人呢。行了,你们走。” 看清楚两人的模样,几个民兵才松懈下来。 现在民兵小队负责村里治安,晚上会不定时进行巡逻。只要发现任何异常情况或者异常人员,他们都会第一时间赶到处理。 如果王满银和兰花是陌生人的话,现在少不了要被带到大队部询问一番。 之前他晚上赶路时,一般都选择远离村边的道路,就是怕遇到类似的情况。 正好兜里装有烟,王满银赶忙给几人散了一圈。 话说他虽然不抽烟,但是现在已经养成习惯,不管去什么地方兜里都要揣盒烟。 接下来没在发生啥意外,一路平安到家。 大黄和两只猫咪嗅到主人的气息,早早跑到土路上迎接。 今晚是自家人,所以彼此没有劝酒,三人只分喝了一瓶。老岳父之所以会醉,纯粹心情好,一个人就喝了半斤。 他和少安算下来,一人差不多二两。 到家,王满银肚里酒劲儿已经散的七七八八。 趁着兰花铺被褥的功夫,他往锅灶下添柴生火烧炕,顺便再烧了些开水。 不过十几分钟,窑洞内就重新变得暖和起来。 等兰花梳洗完毕上炕,王满银则负责出门倒洗脚水。 从毛乌素沙漠刮过来的寒风愈发凛冽,像冰刀子一样。刚开门,他就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锁好门,脱了衣服,婆姨恰好将被窝暖热。 见男人上炕,兰花很主动的凑过去,枕在肩膀上,脑袋拱了拱。 “满银……” “咋了?”王满银看着婆姨。 灶下填的硬柴多,火也烧得旺。 外边零下的温度,屋内差不多有十多度。这会儿功夫,兰花热得脸上带着几丝红润。 “我在想晚上咱爸说的话,我的命真好……” “现在想想,当时真是个傻女子,看到伱冲到跟前拦路,说些不着调的疯话,我都吓傻了,差点喊村里人抓流氓……” “再后来,你给我买了套新衣裳……知道吗?我回去后偷偷哭了很长时间。既害怕,又感激。那时候我睁开眼睛就在家里忙乎,吃过饭还要出山上工,晚上一倒下就睡着。从来没有谁对我这样,我也不知道自己将来会成什么样子,用一个成语形容就是浑浑噩噩……从那天起,我就决定,这辈子是王满银的婆姨了。我听过有人说你不好,是个二流子。咱爸咱妈也反对……可是我愿意。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我都想好了,只要你对我好,哪怕吃糠咽菜,再苦再累都心甘情愿。我不怕吃苦。” “现在我每天都过得很幸福,就像做梦一样……” 换做原着里那个兰花,绝对说不出这般有思考的话语。 不过听了这话里的情谊,王满银愈发怜惜:“傻女子,一套衣裳就把自己给卖了。” 说着,他理了理婆姨柔顺的头发。 以前兰花的头发发梢有些泛黄,现在柔顺发亮。 “我愿意,”兰花说着,主动把脑袋凑到近前。 王满银制止住对方:“你别点火” 说话归说话,怎么还动起手来了。 “就点火咋了,你还敢吃我……”兰花红着脸,小声嘟囔道。 “嗯?”王满银诧异的看着婆姨,还是第一回见她这么主动。不过……怀着孩子呢。 “我听郭婶子说,怀半年没事儿的,只要小心点……” 下雪了。 入冬后的第一场雪,比去年稍微晚一些。 早上王满银起床开门,才发现地上全白了。 秋收到现在,没下过几次正经雨,地里麦苗叶子都发黄了。来场雪也好,至少可以让旱情缓解一些。 随着融入这个世界,王满银平时也喜欢从庄稼人的角度考虑天气。 见门打开,大黄立刻凑到近前摇尾巴。 跟着,几只土鸡也咯咯叫着围过来讨食物。短短两分钟功夫,它们就在门前留下一滩滩鸡粪,在雪地上异常显眼。 王满银连踢两脚,终于把几个家伙赶走。 接着,他忙扭头道:“兰花,下雪了,你今天别去上班,在家多睡一会儿。” 天太冷,婆姨起来也没啥事儿可做。 “那咋行,我刚正式上了两天班。今天要不去的话,肯定有人说闲话。”兰花摇着头,利索穿好衣服。 等伸头看了下外边,她又开口道:“雪不大,放心,等会儿路上我慢点,有少安招呼着呢。” 兰花一直觉得,丈夫对自己照顾的有点过头,农村婆姨没那么娇贵。附近十里八村挺着大肚子干活的女人多了去。 有些甚至在地里干农活时突然要生了,根本来不及往家走,直接生在地头的。 “那好,吃过饭我送你到公社,反正在家也是闲着。”见兰花坚持,王满银只好退而求次。 两个人的饭菜,做起来简单。 往大锅水里丢了两个鸡蛋后,王满银又利索切了两个土豆。 等小锅烧热后,倒油,放入蒜瓣。很快,呛鼻子的香味就在窑洞里蔓延。 下雪,早上没有人过来买东西,到让两人吃了顿安生饭。 等他们丢下碗的时候,少安正好步行过来。 王满银顾不得刷碗喂猪,锁上门后,跟着一起朝公社赶去。 直到看着兰花进入供销社院内,他才掉头返回。 到村口,就见几个碎娃正在一处陡坡上滑雪玩。这会儿功夫,估计他们脚下的棉靴已经踩湿了。 不过王满银没有出声制止,农村的孩子皮实点更好。 倒是毛蛋看到他,远远地喊道“满银叔,刚才连顺爷过来找你,让你回来去东山峁挖莲藕。” 王满银这才想起,早几天王连顺就叽咕着要挖藕的。 他原本准备回家喂猪的,现在只能等中午了,反正这东西饿一顿也没事。 现在二队的年轻人基本在外边挣工分,村里只剩下些老弱残兵。挖藕是个体力活儿,自然需要王满银出手。 他也没准备推辞,踏着小雪拐道东山峁。 远远地,就见王连顺几人挥着钉耙在忙乎。旁边空地上,已经堆了不少白生生的莲藕。另一个木桶里,还放有不少泥鳅黄鳝。 二队今年第一次种莲藕,看情况收获应该还不错。 这活儿和挖红薯有点像,地表看着不起眼,说不定下边土层里就能挖出十多斤莲藕来。 王连顺等人虽然第一次挖莲藕,但有挖红薯的经验,来前就准备好钉耙。 王满银打过招呼,抓起旁边闲置的钉耙开干。 几钉耙下去,就有一段莲藕冒头。 这东西一旦刨断就容易坏掉,接下来,他也小心了许多。 说起来,这些莲藕只是算养鱼的副产物。王满银当时去刘家湾时,只是抱着试试的态度,所以并没有购买太多藕种,也就百来株的样子。 即使如此,挖出的莲藕也相当喜人。 三分湿地刨完,旁边已经堆有七八百斤。黄土高原土壤贫瘠,当初栽种这些莲藕时,除了弄有两车牛粪外,基本没用再用其他肥料。 现在能有如此产量,应该也和空间水存在一定关系。毕竟夏天浇灌莲藕田时,是从鱼塘里抽水的。 而且据王满银的估计,泥土里肯定还残留有不少藕节。这样等明年开春的话,即使不购买藕种,同样可以生长出新藕。 见整个藕池挖完,王连顺才终于喊大家停手歇息。 抽了几口旱烟后,他又出声道:“满银,以后天只会越来越冷。等过两天晴好,咱们早些把水塘里的鱼捉了。别真结冰冻实,把鱼全闷冻在里边了。你啥时间抽空去县城一趟,喊胡老板过来买鱼。” “福长叔不是马上要去工地送粮,到时候让他拐县城一趟就行。等商量好时间,让喜山把手扶拖拉机开回来,将塘里水抽干就能捉鱼。” 虽说往县城跑一趟算公差,能落下满工分。不过大冷天的,单为这事儿,王满银实在不愿意去。 “也行,”王连顺点了点头,又谈起卖藕的事情。他准备等胡老板过来时问下,看对方是否买莲藕。价格合适的话,一并卖掉得了。 至于队里的社员们,每家分一斤尝尝鲜就行。 王满银倒是有想法,准备到时候多买几斤放在家里。这样的话,自己空间里那些也可以光明正大拿出来吃。 毕竟天天洋芋红薯南瓜的,他早腻了,偶尔换换口味也好。 给村里挖完莲藕,王满银自然惦记着空间里的情况。 中午吃过饭后,他便带着大黄进入空间。 外边那些藕叶早变成干枯的柴禾,空间水塘里却依然带着几分绿色,只是被虫子啃得七零八落,其中还矗立着几个碗口大的莲蓬。 王满银试探着下水挖藕,很快脸上就多了几分喜意。 因为水源充足,莲藕长得并不算深,倒是比东山峁那些好挖许多。 单单挖出来的长度,已经超过了一米,其中几节有茶泡口粗。不过块头比外界大太多,想吃的话只能剁碎后拿出去。 除了亲藕外,藕节处还长有不少小子藕。估算下来,春上栽了一根种芽,现在差不多长有二十斤莲藕。 从明年开始起,空间里应该不会缺莲藕了。单单那四个莲蓬,最少就能种出半个荷塘。 等荷花盛开的时候,满满的荷香……想想都有点醉人。 不过想到如此美景不能和兰花共赏,他又有些小遗憾。 彻底解决温饱问题后,王满银现在已经开始转向精神层面的追求,如今更多考虑是如何让空间环境变得更美。 如果不是买不到合适的木材,他早准备在空间里修建一处小木屋了,顺便再立个秋千架子啥的。 收了莲蓬,王满银又瞄上不远处种植的十多株向日葵。这也是春天从村里讨来种子栽种的,另外还在自留地里种了一些。 结果自留地的向日葵遭了虫灾,花盘长得不过碗口大,很多瓜子都是空的。 王满银一通忙乎,最后不过收了半斤生瓜子。 他懒得弄去榨油,索性让兰花当零嘴给吃光了。 倒是空间这十几株长势很好,结出的花盘和小盆差不多,沉甸甸的非常喜人。王满银估摸着,一个花盘就能弄下一斤瓜子。 趁今天有时间,他索性全部摘了。到时候除了给婆姨留些吃,还可以榨些葵花籽油。当然,炒些也不错。 第一百九十九章 王满银放羊 入冬第一场雪,来的快,去的也急。 短短两天时间,向阳的山坡上就化个干净。 把兰花送走后,王满银早早给自家肥猪喂饱,接着,又带上大黄朝村里饲养室大院赶去。 王连顺特意交代过,让他今天帮队里放一天羊。 早先罐子村一队和二队的牛羊骡子这些牲畜是集中在一起的,两队各出一个社员负责饲养照看。 其中一队的王贵发主要负责放羊,二队的王进财平时则更多照看骡马等大牲口。 今年夏天王连顺去刘家湾参观过后,听了王满银的建议,准备逐渐扩大二队的羊群规模。为此,他特意给王满军交代一声,将两个生产队的牲畜分开。 虽然现在还和一队共用饲养室大院,但是二队的大牲口已经交给王福长看管,放羊的事情则让王进财接手。 这活儿看起来很轻松,半晌把羊赶出去,天黑前赶回来就行。 羊群在崖沟里吃草的时候根本不用管,拦羊人可以利用这段时间打捆柴禾或者挖些草药挣钱。 不过想象很美好,现实并非如此。 首先拦羊人一年四季无论刮风下雨都要出工的,耽搁一天,羊群就要饿肚子。 石圪节公社各村子饲养的羊种一般都是山羊和绵羊混合。绵羊一般只吃草茎,对野草破坏没有那么大。 山羊是个骚胡子,胃口特别好,吃草的时候连根都啃光了。经它们啃过的地方,可以说寸草不生,需要几个月草皮才能恢复。 再加上黄土高原本身干旱少雨,植被稀疏。所以往往春夏两季,村子附近的青草就被啃光了。 等秋冬季节,很多羊倌就会开始为放羊的事情发愁。为了让羊群填饱肚子,他们最远能跑一二十里地。 因此,各生产队的羊群规模始终没办法扩大。一般都是春上产的羊羔,喂四五个月,收罢秋就卖给供销社抵任务了。 平时队里只留些母羊和三两只配种的公羊,羊群保持在三四十只的样子。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王满银才会建议二队种植苜蓿,对羊群实行圈养。 如果他们能把东山峁一二百山地崖沟利用好,全部种上苜蓿和其他植被,再多饲养几十头羊一点问题都没有。 只是今年苜蓿种的太晚,而且面积比较小,所以收割的干草并不多,暂时只能实行半圈养。天气好的时候,王进财还是要把羊赶到山里。 不过他昨天拦羊的时候扭到脚,不得已才请假。王连顺一时找不到其他闲人,就让支应几天。 进山放羊,来回二三十里路,所以拦羊人一般中午不回家吃饭的。直接带葫芦凉水,弄两个黑窝窝就当一顿饭了。 夏天这么吃还可以,冬天时间长了胃里哪受得住。另外拦羊也属于个危险工作,一不小心摔断腿断胳膊的事儿常有。 所以临出发前,王进财特意交代他要小心点。 王满银只是随意敷衍过去,对他来说,这些根本就不是事。 从对方手中接过拦羊铲铲后,他便赶上羊群出发。拦羊铲铲也是黄土高原拦羊人的标配,造型和盗墓神器罗阳铲很像,底部装有一根细木长棍,主要的作用就是赶羊。 山里沟峁众多,拦羊人很多时候根本没办法距离羊群太近。如果看到哪只羊祸害庄稼或者跑错地方,便可以用铲子铲起一块土坷垃扔过去。 很多拦羊老汉手法很准,相隔二三十米远,也能准确打在问题羊身上。 不过王满银没这个能耐,更多是做做样子,反正自己有大黄帮忙。 和预想的一样,一路走来,他发现沿途沟里基本啃得干干净净,很多地方连草根都看不到。 没草不算大问题,空间里多的是。 把羊赶进一条偏僻的崖沟里后,留大黄在外边守着,王满银当即闪身进入空间。 先将游隼放出,随后他开始挥动镰刀收割荒草。 如今空间里被王满银挖出十多条沟渠,水流可以直达黄土地各个地方。 沟渠两边,荒草现在已经呈现泛滥的迹象,很多将近半米深,所以割起来不要太容易。 短短半个小时时间,空间里就堆还成一个小草垛。 略作休息,他便抱着一捆野草出了空间。刚把草捆撒在地上,几十只羊立刻一窝蜂围上来抢食。 对此,王满银早有准备。在相隔四五米远的地方,他又分别撒下第二捆、第三捆…… 如此几次后,总算将几十只羊安顿好。 之前进空间时,王满银并没有选择那些鲜嫩的青草,而是专门收割半干半青的枯草。 养过牛羊的都知道,鲜青草吃多了并不好,会让它们胃里发酵产生大量气体,进而引起涨肚,敲起来咚咚响。 这个时候,就需要给牛羊灌醋了。如果还不行,只能找兽医对着胃部穿刺放气。 安顿好几十只羊,王满银彻底轻松起来。他在山梁上随便找了个避风的圪崂,斜靠着晒太阳看书。 空间里之前存了不少书,一直没有机会拿出来翻看。 大黄趴在主人旁边待了一阵子,大概觉得无聊,很快掉头离开,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了。 再返回时,这家伙叼了一只野兔。 没说的,王满银直接进入空间处理干净。他打算炖着吃,想了想,干脆决定做成烤野兔。 主要这段时间炖野兔吃的有点腻了,换换口味更好。 一般做烧烤必须要有孜然,可以增强风味和口感。 他手中虽然没有孜然,但种有不少野地椒,用这个代替也挺好的。 地椒又叫百里香,是黄土高原的一种很常见的野生调料。这东西花开的时候,相隔四五十米都能闻到独特的香味,所以才叫百里香。 各家婆姨蒸包子、烙饼子时,都喜欢加一些地椒做调料,味道吃起来格外不一样。之前王寿长炖肉时,也是加了地椒辣椒的。 另外地椒不但人类喜欢,连羊群也喜欢,见到地椒草就会你争我抢。黄土高原的羊肉之所以味道独特,就是因为它们经常吃地椒。 做了那么多次烧烤,王满银的手艺也彻底练出来了。 小火慢烤,最后成品兔肉色泽金黄,滋滋冒着热气。为了增加口感,他还特意往上边撒有不少芝麻粒。 兔子头和两只前腿照例分给大黄,王满银则美美的抱着两只后腿猛啃。 一口咬下去,金黄酥脆的外皮炸开,随即肉香混合着辛香便开始在舌尖上弥漫…… 整只野兔吃完,王满银又敲了个西瓜当饭后甜点。 吃饱喝足,这才带着大黄重新来到外边。 此刻几十只羊也差不多填饱肚子,纷纷卧在在崖沟里反刍呢。 王满银粗略数了一遍,见没少一只,这才放心继续看书。 冬天下午天黑的比较早,时间刚两点,王满银就准备把羊群往回赶。只是他左等右等,始终没见放飞的游隼返回。 等了半个小时,他索性不再理会。之前也遇到类似情况,游隼如果找不到自己的话,会主动返回家中的。 一路慢吞吞到村外,崖沟里已经开始变暗了。 远远的,王满银就见几个碎娃站在道上冲自己招手,随即快速跑过来。 到近前,山娃兴奋开口道:“满银叔,你咋才回来!我们都等半天了。” “你们几个想买啥哩?等我把羊群赶回饲养室大院再说。”他以为几个家伙等着买东西呢,就随口应道。 话说自家开了代销点,对附近三个村子的碎娃们也是一大好事,至少卖东西方便许多,不用再地奔朝供销社里跑。 开春卖桃仁杏仁,扒蝎子,还有挖各种药材……只要是挣钱的营生,孩子们都没错过。 尤其春夏扒蝎子,不少碎娃几乎一天忙到晚,收获自然不小。 一年下来林林总总的,王满银虽然没有做过具体统计,估计不少人也能十块钱。 虽然这些钱大部分被大人要走,但多多少少会给孩子们留一些的。有了钱,这家伙隔三差五总要来供销社买些糖果。 “满银叔,我们不买东西,是想让你家两只猫咪去捉鸽子。好大一群,被向阳叔堵到崖洞里了,就在前面。” “在哪里?”听到这话,王满银好奇的问。 冬天气温低,岩鸽躲进土缝里过夜再正常不过。 只是现在离天黑还有个把小时呢,它们这么早就休息了吗? 留下山娃帮忙看着羊群,王满银跟其他孩子拐到不远处的崖沟里。翻过一条山梁,就见刘向阳和毛蛋正在一处崖畔半腰守着。那地方虽然陡峭,但人类人类还是可以勉强站立的。在两人脚下,还遗留有不少燃尽的草木灰。 “王大哥,你终于回来,我都等俩钟头了。”看到他出现,刘向阳赶忙挥手。 顺着对方指引,王满银终于发现紧靠酸枣树旁边,有一个三四十厘米长的的裂缝,位置相当隐蔽。 如果不仔细寻找,根本看不到。 他禁不住出声道:“这地方你们怎么发现的?” “中午吃过饭我闲着没事,就打算带几个孩子进山挖老鼠洞。结果刚到这里,突然看到头顶有只老鹰在追一群岩鸽。那些家伙被逼急了,全部飞到洞里躲起来。我就带人赶紧堵住崖洞……只是它比较深,我用木棍往里边捣鼓几次,都没赶出岩鸽。” “有没有其他洞口,不会从其他地方飞走了?”王满银冲四周打量着,开口问道。如果有其他洞口的话,再长时间也是瞎守。 听到有老鹰,他本能想起自己放飞的游隼。十有八九,就是这家伙追逐猎物。难怪自己在山里等半个小时都没见到,感情早飞回来了。 “没有,我早检查过。刚开始也以为它们从其他出口跑了,结果刚离开,就有岩鸽飞出来。怕全部跑完,我才一直守在洞口敲打的。” “我原本打算用烟的,结果这地方太高,再加上刮得北风,点着烟就倒窜,所以也没奏效。 后来我让毛蛋守着,想去你家领两只猫咪过来……哪知道它们根本不往我跟前凑,就只能等你回来再捉了……” 王满银两只猫咪可以捕捉鸟类的事情,村里很多人都知道。这技能倒没啥稀奇的,村里其他猫咪也会。 要说特别之处,大概是两只猫咪捉的鸟类更多。 而且两个家伙和大黄类似,只对他和兰花亲时根本不容许陌生人靠近。刘向阳经常过去玩,也始终没和猫咪混熟。 “那好,你们等我二十分钟,先把羊赶回去再说。” 捉岩鸽只能当个乐子,赶羊才是大事儿,让一个孩子守着他也不放心。万一等下丢一只,还要给其他人添麻烦。 等王满银把羊群赶进院内,接下来就交给王进财处理了。 到家,果然见到游隼在脑畔上等待。把这家伙收进空间后,他又带着两只猫咪往村外赶去。 重新站在洞口,王满银将两只猫咪脑袋摸了几下,随即放手。 两个家伙应该明白主人的意图,凑到洞口嗅了嗅,便掉头钻入其中。 很快,里边传来咕咕的叫声。 接着,一只暗褐色的猫咪叼着咬死的岩鸽返回。把猎物放在主人跟前,它又掉头进入其中。 几秒钟后,第二只猫咪同样带着猎物返回。 短短五分钟功夫,它们竟然连捉了十多只岩鸽,让一群人看的兴奋不已。 更神奇的是,最后褐色猫咪竟然叼出一只毛圪狸。这东西皮毛并没有受伤,只是此刻陷入了冬眠状态,扔到地上一动不动。 众人终于知道这个崖洞为什么如此深,感情里边被毛圪狸改造过。 看两只猫咪再次消失,刘向阳又充满了期待开口道:“里边不会还有东西。” 结果它们返回时,嘴里叼出花生果、酸枣、还有麦穗……显然,这是毛圪狸冬眠前存储的粮食,也被猫咪给翻腾出来了。 不一会儿功夫,地面上就弄了一大堆粮食,差不多能有四五斤。 “王大哥,这些死鸟咋弄?”见岩鸽抓捕干净,刘向阳出声问。 “我拿回去一只就行,给你嫂子炖汤喝。毛圪狸我我弄回去喂猫,剩余你们自己分。”王满银想了想道。 空间里现在还有二三十只岩鸽,他对这东西早不稀罕了,不如留着给几个碎娃解馋。 到家,王满银直接把毛圪狸扔到猫咪跟前,算是犒劳它们。 结果两个家伙嗅了嗅,表现出异常嫌弃的样子。 王满银有些无语,索性进入空间,给游隼了事。 兰花马上要回来了,他也没有在空间里多待,将半死不活的毛圪狸扔进柳条笼里后,就匆匆离开。 第二百章 二队大获丰收 随着手扶拖拉机发动,哗啦啦的水流顺着管道涌动着,注入旁边的土坝围堰当中。 此刻,二队留在村里的男女老少都围在鱼塘边看热闹。今年第一次养鱼捕捞,他们都想知道能有多少收获。 众人过来时,大多手里提着水桶和网兜。 王连顺之前通知过,抽干水后会在现场进行一次分鱼。 除了二队的社员们,一队同样有不少人过来。 胡永州和刘庆立也在现场,被王满银专门招待着。 胡永州是坐着手扶拖拉机过来的。刘庆立则代表供销社收鱼。 说起来,三个人一起扛过枪的,彼此关系还算不错。 如今重新聚一起,都有些唏嘘。 毕竟两年前那场经历,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尤其刘庆立,更差点丢掉性命。 随着水位不断降低,塘面凝结的厚冰层开始碎裂掉落,躲在水中的鱼群也攒动起来。 见状,王连顺忙指挥人沿塘边打捞碎冰,以方便等会儿放捞网捕鱼。 罐子村以前几乎没有人捉过鱼,自然也谈不上编织渔网。不过今年情况不同,随着东拉河的鱼群不断出现,现在几乎家家都有网兜。 其实编织渔网和兔子网在手法上并没有太大区别,都是通过绳结彼此相连,只在成品形状和网眼大小存在一定差异。 尤其捞网,说白了就是加长加宽版的兔子网,后边再绑一个网兜。 对村里人来说,自然不在话下。 早在半个月前,王连顺就安排人编织出一张十多米长的大眼捞网,有一米多高。 这么一折腾,差不多到中午了。 诺大的水面渐渐消失,塘里鱼类的活动空间不断被压缩,最后全部汇聚在深水处。王连顺见塘里剩有不少水,干脆找两个人看守,让其余人都回家吃饭,等下午再分鱼。 刘庆立和胡永州则被带到大队部招待,王满银则在边上作陪。 不过下午要办正事儿,几人都没有多喝,意思意思就算了事。 等他们重新返回时,鱼塘里的水已经只剩百来平方大小。一条条灰褐色的脊骨不停游动着,看起来非常喜人。 接着,王连顺亲自下塘指挥拖曳捞网。 这种需要下力气的活儿,自然少不了王满银。 午后气温比较高,差不多能有十来度。 但是塘底依然冰凉刺骨,几人刚挽着裤管下去,都忍不住打起冷颤。 好在这处水塘是第一年启用,塘底堆积的淤泥只有二指厚,他们行走起来并不困难。而且经过一段时间适应,等双腿冻麻木后,也不觉得冷了。 随着捞网入水拖曳,受到惊扰的鱼类再次活跃起来……有些草鱼更是直接飞出水面半米多高,一头扎进泥巴当中,接着被人用网兜捞到岸上。 当然更多草鱼则被捞网裹挟着,落入后半段的网兜当中。 众人不过拖动捞网行进十几米的距离,已经累的喘起粗气。 好在等捞网脱离水面时,又有几人下到塘底帮忙。连站在岸上等待的胡永州和刘庆立也不例外,纷纷脱了鞋子下去拖曳。 十多个人七手八脚,终于将满满一捞网大鱼弄到岸上。 这些草鱼饲养了半年多时间,如今重量基本在两斤以上,最大也不过三斤多点。 放在后世,依然只能算鱼苗。 要知道,草鱼在适合的环境里一般能长到十斤以上,最大甚至超过八十斤。 不过罐子村人眼里,这些已经能够称得上是大鱼了。 毕竟他们平时在东拉河里捉到的鲫鱼,最多不过半斤重。 一大网草鱼拖上岸后,又立刻放入塘边挖好的水坑里养着。 虽然这张捞网整体是大网眼,但网底部分的网眼很小。也因此,随之捉上来还有百来斤小杂鱼,全被收拢进木盆里,留着等下分给社员们。 这些小杂鱼是王满银夏天洗澡时偷偷放入其中的,几个月时间也长大不少。 等捞网在塘底连过二次后,草鱼基本被捉个干净。至于零星几条漏网的草鱼连通杂鱼,就需要小网兜下水捉了。 全部收拢后,小杂鱼竟然也捉有二三百斤。 算下来,二队每家能够分四五斤。 捉了这么多次鱼后,罐子村人现在也有了一定的养殖经验,所以来时才会带着水桶。不少人打算分鱼后养着,留到过年再吃。现在是冬天,放在大水缸里养十天半月啥事儿也没有。 虽然这食材吃起来没有猪肉香,但到底是肉,招待客人也算道好菜。 等王满银等人捞过几次后,塘底还剩下些零星小鱼,就任由村里人捉了。另外泥巴里还有很多田螺,同样也可以当肉吃的。 经过知青们的亲身示范,现在罐子村人不但吃鱼,对田螺也有很大兴致。不过这玩意儿腥味太重,必须放入大量辣椒姜片才能压住,否则光是闻着味就能让人吐了。 王满银也随大流弄了不少田螺,不过纯粹是做做样子,打算到家全部砸碎喂鸡。 倒是空间里的田螺品质更好,有机会可以再弄些做麻辣田螺吃。 草鱼全部捉上岸,王连顺又开始指挥着众人分成几处。按照之前的计划,社员连带知青们就要分出一百多条,另外还要给公社留一些。 就像王满银之前说的,今年二队能够顺利种稻养鱼,和公社支持是离不开的。 现在有了收获,自然要表示一番。 将两波鱼留好,接下来剩余的六七百条,才是卖给供销社和胡永州的。 胡永州早往手扶拖拉机车斗里铺了塑料布,里边加有不少水。等几百条草鱼称过重放入其中后,他便急冲冲带人离开。 即使如此,估计赶回县城也要死掉不少。 好在他早联系好客户,倒不用担心卖不出去。 至于刘庆立则弄了二百条草鱼,有四百多斤重。 虽然是同一批鱼,但是卖给两个客户的价格却不一样。供销社给的五毛钱一斤,胡永州却按七毛一斤收的。 对于,他虽然心里不平衡,却很有些无奈。单凭供销社这个牌子,少两毛钱的差价真不算什么。 自己能收这么多鱼,其实也算从供销社手缝里捡漏了。 今天卖出近两千斤草鱼,二队账面收入稳稳当当突破千元。虽然这钱还没到手,但王连顺依然乐的合不拢嘴。 二队今年支出不少,其中手扶拖拉机是大头,一下干掉三千多块。 但收入也不少,单单卖鱼一项就挣了上千块。另有十几号劳力外出搞副业,再加上出租手扶拖拉机……从十月份到年底两个多月,队里又有一千六七百块进账。 算起来,将手扶拖拉机钱挣一多半了。 只要明年不出什么意外,王连顺有信心让二队大变摸样。 等刘庆立和胡永州离开,众人都兴奋起来。 王连顺也知道大家期待什么,当即开口道:“鱼离不开水太久,一个一个称太麻烦,也不好剁开分。咱们干脆和之前分羊肉一样,抓阄!每家分两条!” 对此,社员们没啥说的。 其实这样分最公平。如果分到小的,只能怪自己手气不好。 王满银抓了个28号,算处在中间位置。 分了鱼后,大家都没敢耽搁,赶忙放入自家水桶里养着。 其实王满银知道南方有一种神奇的工艺叫弓鱼。它用绳子穿过鱼鼻孔扎牢,另一端绑在鱼肛门下,放入活水中催吐。 过段时间再把绳子收紧,将鱼弯曲成拱形,这样不但可以去除腥气,还能够让鱼类离水存活十几个小时,甚至几天时间。 不过他只在网上看过视频,并无实际操作经验,所以就没有冲其他人显摆。 每家除了两条大鱼外,还分有零星的几斤小鱼。 单单这些,就让不少人家过个富裕年了。 另外刘向阳作为知青们的代表,也分了四条草鱼,外带不少小鱼。 这让他泛起愁来:现在距离过年还有一个月呢,根本没办法养这么长时间。 不过这些是大家的共同财产,他没权利另外处理。 想了想,干脆暂时放在大水缸里边养着。等啥时候死了,就只能晒成腌鱼了。 另外水塘里的鱼捉完,接下来刘向阳不用再负责看守。 现在晚上零下四五度,虽然他守夜时生着火,但是草棚子隔热效果太差,后半夜总是冻醒。从今天起,倒可以回村睡个安生觉了。 二队社员们今天喜气洋洋,一队众人自然很是羡慕。 人怕对比,队和队之间也如此。 要说罐子村两个队,人口田地各方面差不多。以前大家都是烂怂,谁也不比谁好到哪里去。 不过从今年开春修土坝起,二队的日子明显好起来了。 单单是分粮,到目前为止,二队就比一队多分二十几斤,而且分了不少好粮食。 虽说因为天气干旱原因,一队不少川地没浇上水才造成的减产。但是为什么人家没减产? 另外二队前些日子还分了莲藕,现在又分鱼…… 反观一队这边,不但原地踏步,日子还越过越烂怂。 王满军动不动溜沟子赵建海,最后落得啥也不啥。如此明显的对比,社员们心里能愿意吗? 这还没回村呢,已经有人开始叽咕着换队长了。 王满银回家前,又从其他社员手中多买了一条草鱼。 他打算自家留一条外,剩余两条分别给老岳父和郭主任家送去。 虽然刚刚刘庆立拉走两车鱼,现在供销社肯定不缺。但是人家不缺,自己不能不送,心意还是要表示到位。 至于分得的几斤小鱼,他刚开始打算油炸,继而又打消主意。 油炸焦鱼的香味实在太冲鼻子,即使晚上刮北风也会被人闻到,不如暂时养在水缸里,等过年再说。 令王满银没想到,自己刚到家没多久,就有两个不速之客登门。为首的是石圪节黑市的管事人郭逵娃,旁边跟着东子。 经过上次的事情后,对方显得非常恭敬,满脸笑意递烟打招呼。 伸手不打笑脸人。 摸不清对方来意前,王满银没有翻脸。 “王兄弟,我听说罐子村今天不少社员家都分了鱼,所以想过来买一些,先给你打个招呼……” 听对方说明来意,王满银有些哭笑不得。 感情郭逵娃把他当成地头蛇了,怕等下去村里买鱼时自己捣乱。 殊不知,王满银根本懒得掺和。 这年头地头蛇可没那么好当。 二队社员们不管卖掉草鱼还是自己吃,都和他没太大关系。 所以王满银直接给对方吃了定心丸:“奎哥,只要不在秤上玩花样,一切都随你。” 事实上,郭逵娃来村里买鱼是好事,要比村民们去黑市安全多了。 将两人送走,王满银打算今晚给兰花炖条草鱼吃。 毕竟,他也期待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不过要吃就吃最好的,外边草鱼品质肯定比不上空间里,所以王满银打算替换一条。 当然空间里那些草鱼个头要重上一倍多,等下只能剁成鱼块,这样才不会让兰花发现异常。 进了空间,王满银刚拿起靠在粮食堆旁的网兜,突然又停下脚步,扭头看着不远处的玉米棒子。 之前空间里收了玉米后,他没时间全部脱粒,还剩有不是玉米棒子仍在地上。 现在王满银发现那里散落着不少玉米粒,有两个棒子只剩下玉米芯,明显被什么东西吃了。 有野鸡飞出来了? 带着疑惑,王满银第一时间想到罪魁祸首。 野鸡的翎毛长得很快,如果剪不及时,它们很有可能飞出土坑。 不过王满银四处寻摸了一圈,并没有看到野鸡存在。主要空间里草木太过于浓密,严重遮挡视线。 尤其水塘边的芦苇丛,就算真藏有几只野鸡也看不到。 不过空间就这么大范围,只要这家伙继续啄食粮食,总有一天会被发现的。 结果没等王满银离开,大黄又有了反应。 这家伙冲着周围嗅了嗅,突然朝不远处草丛一阵低吼。 随即,一个土褐色的身影跳出,直朝不远处窜逃而去。 毛圪狸! 空间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王满银先是发愣,继而才想起,前两天自己从外边捉了只毛圪狸,原本扔给两只猫咪吃的。 结果两个小家伙不感兴趣,又被他扔到柳条笼里喂游隼。 当时王满银对这东西完全没放在心上,扔后就不再管。至于游隼是否吃掉,他还真没有注意。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应该是当时游隼吃饱了,同样对这个小东西不感兴趣。 才让这家伙结束冬眠后,偷偷从笼子缝隙里逃了出去。 对于毛圪狸的冬眠温度,王满银真不清楚。不过空间里温度高倒是事实,去年最冷的时候,外界零下一二十度,空间水塘依然没有结冰,而且麦苗生长迅速。 就拿现在来说,外界的蝎子和青蛙早已经冬眠,空间里这些同样活跃着。 所以据王满银的判断,这里最低温度应该超过十度的。 现在空间里荒草过于茂盛,很多地方近一米高,大黄在其中奔跑时,速度严重受限。倒是毛圪狸不断顺着缝隙钻爬,显得非常顺利。不过是几秒钟,就彻底消失不见。 第二百零一章 王满银家的收入 好在,大黄的嗅觉非常敏锐,很快又找到毛圪狸的踪迹。 一路追追停停,终于把这家伙赶到水塘边上。 大概看到大黄追击猎物,在空间高处盘旋的游隼同样一个俯冲。 “吱吱……”毛圪狸发出急促的尖叫,奔跑速度更快了。 游隼遇到的情况和土狗类似,周围被茂密的荒草丛阻隔。它不断扑闪翅膀,眼瞅着小家伙近在咫尺逃窜,却根本无法彻底靠近。 在一狗一隼的组合追击下,这只毛圪狸竟然逃的相当潇洒,最后更窜到芦苇杆上来回跳动着。 这下游隼受到的限制更大,只能绕着外围盘旋。 大黄紧随其后,不断将跟前芦苇扑倒。 王满银看的有些无语,面对一只小小的花栗鼠,两个家伙引以为傲的捕猎技巧似乎彻底失去作用。 在这种环境下,被克制死死的,空有一身能耐使不上。 除非毛圪狸现在跑到空旷地带作死,否则它们一通忙乎完全是无用功。 王满银没准备让这玩意儿在空间里继续存活下去。如果不能尽快捉住,自己存储的粮食就要可劲儿被糟践了。 最好能布置一个陷阱……这种想法听起来不错,但是实现的可能性很小。 主要空间里可供毛圪狸吃的食物太多:目前有几百斤土豆红薯,还有玉米、小麦、黄豆等等,以及各种青菜。 除非自己把这些都搬到外边,来个坚清壁野。 关键为捉一只花栗鼠,实在不值得大动干戈。 而且就算如此,也不见得有效。这家伙的食谱里还包括草籽、苔藓,甚至各种昆虫。 如果想要布置陷阱的话,最少需要上百个才有可能奏效。 真这么做的话,也太折腾人了。 所以见两个家伙不断吃瘪,王满银只好亲自下场。他拿着网兜快步走到芦苇荡前,准备来个三面合围。 结果没等他靠近呢,小家伙已经发现危险,一个窜跳,直接入水。 就见它两只小爪子快速划水,转瞬又钻入另一侧的芦苇丛里消失。大黄和游隼反应过来后,继续重复先前的动作…… 芦苇和竹子很像,可以通过根茎分株繁殖的,而且速度非常快。王满银只在空间里引进了十几株,短短一年多时间,已经将最初那片水塘彻底围了起来。 他也没有料到这家伙如此难缠。 照这样下去,除非自己把所有芦苇连茬割掉。 算了……仅仅一只花栗鼠而已,也吃不了太多东西。说不定哪天就被游隼猎杀了,何必继续折腾呢。 另外,下次可以把两只猫咪带进来试一下。 考虑半天,王满银决定暂时先放过对方,还是捉鱼做晚饭要紧,兰花马上该回来了。 捞了条四五斤重的草鱼后,他带着大黄返回外界。片刻,没听到土狗发出叫声,才从猪圈旁闪身走出。 草鱼收拾干净剁了满满一大盆子,王满银估计夫妻俩只喝鱼汤吃窝窝就能管饱,干脆决定不做晚饭了。 至于送给老岳父家那条草鱼,等少安从门口路过时,让对方直接带回家。连带的,还弄了不少小鲫鱼。 等外边天黑,确定不会再有人登门,他才开始生火。 锅烧热,先倒了半勺花生油,接着放入腌制好的鱼块煎一下,加水…… 短短半个小时,鱼汤做好。 王满银感觉自己的手艺越来越好了,鱼汤喝起来几乎没有腥味,反而带着独特的清香。 尤其鱼肉,特别鲜嫩。 他估计的不错,每人喝了两大碗,才把锅里捞干净。 吃过饭,照例是沿着村道散步。 不过晚上天太冷,怕冻到兰花,他们没敢转太长时间便返回。 点了油灯,烧了土炕,整个窑洞里暖洋洋一片。 兰花读书,王满银则照着毛笔字帖练字。 夫妻俩互不干扰。 一盏煤油灯亮度太低,看书太费眼睛。 王满银不差钱,便又点一盏,才让窑洞里明亮起来。 他很怀念后世有电的日子,不过这愿望估计最少还需要十年才可能实现。 兰花早习惯丈夫的浪费行为,知道劝也不会听,索性不再说。 话说王满银最初练字只为了消磨时间,不过几个月下来也找到些感觉。现在写出的毛笔字谈不上啥艺术性,但至少勉强能让人看了。 直到九点多,两人才熄灯。 王满银搂着婆姨,讲起自己准备去米家镇置办年货的事儿。 “后天去,这么早?”兰花有些诧异的问。 “主要我怕进入腊月下大雪,到时候不一定去得成。” 从去年的的情况来看,下一场大雪,乡间土路最少十天都不一定能行走,所以自己想卖鱼,最好要趁早。 “满银,咱们家刚分了几百斤粮食,暂时不缺。要不,你还是不要去米家镇了?”兰花贴着丈夫的身体,担心开口。 “粮食不缺,但缺大米白面呀。再说咱家油也不多了,过年还要炸菜……” 王满银之前去县城时,往家里弄了几十斤白面,不过这一个多月时间早吃光了。 “没有咱们就省点,我吃高粱窝窝就行,你吃白面馍馍……”说到底,兰花仍然不想让丈夫去冒险。 其实对于现在的生活,她已经非常知足。没嫁过来之前,顿顿菜汤黑窝窝也过了。 “又说傻话,你现在双身子,必须要有充足的营养。” 王满银把手贴在肚皮上,感觉里边有个小生命在跳动着。 “那要不伱去石圪节黑市买。”知道劝不住,兰花又犹豫的开口。 “石圪节黑市屁大一点,东西太少了,能买到啥。” 说白了,王满银这次去米家镇,不单单想卖鱼,更多是打算把空间里的东西拿出来。兰花虽然没去过石圪节黑市,但也听人讲过多次,知道那里的大致情况。 如果自己一次拿太多东西回来,她肯定会怀疑的。米家镇那边天高皇帝远,鸽子市具体什么情况,兰花肯定不知道。 “放心,你老公做事情心里有谱。这么多次了,从未出过意外。如果米家镇管理严格,我无非白跑一趟。” “村里万一不给开介绍信咋办?现在管理越来越严,我听说不少地方都有人检查的。” “这个你放心,我早准备好了。” 以现在王满银和村支书的关系,只要说一声,对方肯定会给开介绍信。 只是不用这么麻烦,上次去找胡永州时,他特意让王满囤多给了几张盖过章的空白介绍信,现在还放在空间内存着。 有需要的话,随便填一下就行。 “没事,现在咱家有自行车,我当天去当天回,不用过夜。” 闻言,兰花不再说什么。 她性子向来如此,对于男人的决定,能劝则劝,不能劝就顺着对方的心意。 有自行车,王满银现在办事情的确方便许多。 他天蒙蒙亮时吃过饭离家,个把小时时间,已经骑出十里路。主要现在石圪节公社和米家镇间的公路坑坑洼洼,有些地方骑自行车无法行走,否则速度更快。 不过王满银上次听郭朝旺提过一嘴,好像县里准备重修这条土路。再过些时候,应该就好走多了。 半晌,王满银已经赶到米家镇外围。 他随便找了个偏僻圪崂,将自行车收进空间,然后直奔石科马煤矿采购点。 不出意外,王满银在那里见到了老熟人李平。 对方看到他后,同样显得非常热情。 “王兄弟,你终于出现,我都快盼一年了。前些日子,我在集市上打听过好多回,都说没见到有卖鱼的。这不马上过年,矿上各种物资都紧张……” 李平做采购工作,眼光要比普通人更敏锐一些。 一年没见,他感觉眼前青年似乎发生了不小的变化,举手投足间有股说不出的意味。 “李哥,养鱼需要时间的,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 王满银接过香烟,照例夹在耳朵上。 “王兄弟,今天能弄来吗?” “当然能,否则我找你干啥。差不多能弄来四百斤鲤鱼,你们全要吗?” 这次王满银没打算卖小鱼,主要太费事了。 “王兄弟,这话说的,我们那么大一个煤矿,别说四百斤,就算一千斤也没问题。”听到这话,李平更加高兴。 接着,又问道:“还是去年的价格?” 王满银点点头,又道:“除了钱外,再给我弄些票。” 自己现在虽然不缺生活物资,但有时候还是要用到票证的,所以手头备一些没有坏处。 “行,就按王兄弟的意思,要啥票你尽管说,我这就让人准备。不过你知道现在的情况,太多的话我也弄不来。” 单冲对方一次能弄几百斤鱼,李平自然会尽量满足。煤矿属于特供单位,除了肉票外,其他票证并不算什么难事儿。主要肉票到处都缺,即使煤矿也有限额的,否则他们不会在米家镇设点收购了。 对于王兄弟所出售的鱼,李平暗中也有猜测,应该从原东县南边弄来的。据说那里养鱼的村子不少。有些生产队不想低价卖给供销社,就会偷偷派人到黑市出售。 不过对方不提,李平自然不会深究。 他不管这些鱼从哪里弄来的,只要弄回矿上就行。 来米家镇前,王满银早准备好需要出售的鲤鱼,所以不费什么事情。 十几分钟后,他用扁担挑着四个蛇皮袋重返采购点。蛇皮袋装的半满,里边还有活物窜腾着,下边不断滴水。 李平打开一个袋子看了几眼,就开始安排人称重。 这些鲤鱼非常鲜活,应该刚出水不久。看过后,他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应该是有生产队在偷偷卖鱼。 四大半蛇皮袋鲤鱼,总共二百零八斤。 接着,王满银又挑来第二趟……两次共四百三十七斤。 李平爽快给了四百块钱,剩余换成票证。 接着,他热情将王满银送到院外。 分别时,李平又问道:“王兄弟,年前还来吗?” “不卖了,今年生产队的鱼已经捉完,再卖估计等明年腊月。”王满银随便应付一句,扛着扁担动身走人。 走出没多远,他就进入鸽子市内。 现在接近中午,整个市场冷冷清清,只有几个卖大葱和农具的人坚守着。 王满银看了几眼后,失望离开,拐道走进国营饭店。 兜里有钱,他自然不会亏待自己,当即要了碗羊杂汤和几个干炉烧饼。填饱肚子后,又买了几斤油馍馍。 直到骑着自行车踏上归途,王满银才彻底松懈下来。 这一趟收获满满,手头的钱再次突破一千。 啥时候去黄原城的话,可以继续买一些文物古董存起来。 知道兰花担心自己,王满银归心似箭,一路骑得飞快。 紧赶慢赶,在对方下班前,他已经返回家中。 趁着这会儿家里没人,王满银从空间里拿了二十斤白面,十斤大米,外加半罐菜籽油…… 等兰花赶到家门口,看到场畔上熟悉的身影,一天悬着的心才安稳。 两场大雪过后,转眼就到了腊月十几。话说由于二队的劳力们都不在村里,撵野兔的气氛比去年冷清许多。不过有大黄出马,收获倒还可以。 接连两次,捉有十多只野兔。这次王连顺没有再在饲养室大院炖兔子肉,而是直接剥了皮后给各家分掉。 等天气重新放晴后,王满银又开始操持着去食品站交任务猪。 有的人家为了能让猪多长几斤肉,喜欢一直喂到腊月底。王满银没这个耐性,打算早点卖了了事,多喂十天半月能长几斤肉,没太大意义。 出发前,和其他人家一样,他也给自家肥猪喂了满满一盆的饲料。 等赶到食品站排队后,他早早给工作人员塞了包烟。其实以他现在在食品站的关系,这一步完全可以省掉。 不过其他人都是这路数,王满银也不想特殊化。 最后称重一百八十三斤,估潲5斤,能卖九十九块六毛八分钱,有整有零。 这算王满银和兰花一年的功绩了。 对于他家这头猪能评为特等,其他卖猪的社员倒没有说啥。 一方面,王满银在石圪节公社也算不大不小的名人了。另一方面,主要这猪卖相真好。身子浑圆,一看就知道出肉多。 不像其他人家喂得是架子猪,只看到屎包肚子。 第二百零二章 祖坟被刨 领过工作人员开出的完成证,王满银家今年的生猪交售任务算是彻底完成了。 他刚准备离开,又被人凑过来递了根烟,询问养殖蚯蚓的方法。罐子村有人用蚯蚓养猪的事儿,早已经传遍整个石圪节公社。 不过这年头各种喂猪的新鲜方法层出不穷,有的宣传神乎其神,什么“一天长五斤”,“日长十三斤”,已经不是啥新鲜的。 原本不少人对此抱有怀疑的态度,不过现在一头大肥猪摆在面前,由不得他们不相信。 关键蚯蚓养猪操作简单,并不需要额外的投入,只是挖个坑,里边弄点猪粪和野草就行。即使失败也没什么。 看不少人感兴趣,王满银有问必答,将其中的几个关键点说清楚。比如养殖蚯蚓要用发酵好的猪粪,喂猪时一定要把蚯蚓煮熟…… 现在农家养头猪真不容易,他当然不希望有人操作不当把猪喂死了。 王满银家的肥猪,算真正在罐子村放了个大卫星。 相比其他村子的人,他们感受更深,几乎算得上亲眼见证这只猪仔一步步变成大肥猪的。相差三毛钱卖一百块,抵得上两头丙等猪了。 其实如果弄到黑市卖掉,最少一斤还能多卖三毛钱,算下来相差五十多块钱呢。不过对他来说,无所谓了。 自己手头有钱,没必要惹麻烦。 另外自家这头猪超额完成任务,食品站还奖励五斤肉票和四张布票,已经算很有诚意了。 等王寿长登门时,他很爽快拿出两张布票。 当然,这个算借的。 现在王满银手头存的布票有几丈,他盘算着年前再给兰花做套衣服,剩余则用在少平和兰香身上。 布票也是有时间限制的,过了有效期就会作废,还不如用在家人身上。两个小家伙一年到头穿着大人改旧的破衣烂衫,也应该做套新衣服了。 至于王满银自己,倒不打算做。 自己春上那套中山装平时没怎么穿,到现在还跟新的一样。 兰花下班回来,得知自家肥猪卖近百块后,同样很高兴,甚至打算明年直接养两头猪。 不过这想法刚提出,就被王满银给阻止了。 家产千万,带毛的不算。这年头搞养殖可是属于高风险的行业。 今年算他家幸运,猪仔一直没出啥毛病,谁知道明年啥情况。就算有空间泉水存在,也不见得真没事。 春上那阵闹鸡瘟,自家同样也有土鸡死亡的。 还有一点,王满银更愿意低调挣钱。 他给兰花算过账,自家今年明面收入就有五百多块。 最大的一笔不是卖猪款,而是卖蝎子。从初夏到秋收,中间有五六个月时间可以捉蝎子。虽然期间断断续续,但也挣了二三百块。 另外还有卖药材,代销点的提成…… 这些钱挣得很隐蔽,就他和婆姨两人知道。 另外兰花现在有了工资,虽说大部分要交给队里买工分,但一个月也能落下几块钱。日子已经够红火了,没必要折腾太多。 至于支出……王满银现在就等年终决算,看需要给队里交多少钱。 话说去年腊月二十四年终决算,今年到现在为止,外出的劳力们都还没回来。 他听王连顺说过一次,县里出河工任务大概要到腊月二十八九才结束。 这年头人们干劲十足,工地的口号很振奋人心。 “小雨小雪不停工,大雨大雪打冲锋。” “白战太阳夜战星,没有星星点马灯。一下干到二十九,吃了饺子再动手。” 所以如果情况没有大变动,出河工的社员们要到年底才能回来。胡永州那边同样如此,现在上冻没办法砌墙,听说工人们一直在挖地基夯土。 卖了肥猪,王满银愈发悠闲起来。 在家呆着没事儿,他也不想去队里挣工分,索性带大黄进山溜达。等下午返回时,顺便可以背捆柴。 有空间存在,王满银家柴禾一直不缺的,他隔三差五都会背回来一捆,而且都是酸枣枝、荆条、狼牙刺这种好柴。 进山没多久,他就将游隼放飞。而后带大黄找了个偏僻的崖畔,靠在那里晒太阳看书。 至于指挥大黄和游隼抓野鸡野兔之类的,王满银暂时没什么兴趣。主要空间里那些已经完全可以满足日常需求。 养更多没啥用,他家不可能天天吃野味,否则有点太招人嫉了。 而且就在前几天,又有两只母野兔产下九只兔仔。 空间野兔种群数量,再次攀升到三十只。 就这,还是王满银极力控制的结果。 如果任其自由繁殖,最多半年时间,空间里生态环境就会彻底崩塌。 和练习毛笔字一样,王满银看书早不像最初那么浮躁了。不过现在能够可读的书实在太少,空间里那些都是他辛苦搜集到的,每一本已经读过几遍。 刚翻十几页,他突然听到好像有人在喊自己。 王满银最初以为听错了。 随着声音越来越近,他才注意到山梁对面出现王延强的身影。 不会出了什么事情? 王满银急忙把书放回空间,而后转身顺着羊肠小道朝土路上走去。 “我想着你就是进山打柴了,幸亏还没走远。赶紧跟我回去,杨高虎来村里找你有事情。”到近前,王延强气喘吁吁的开口。 “杨干事,他找我干啥?不会基建工地还要调查对赵干事下手的人?”听到这话,王满银不解的问。 “和那个白鸡屎没关系,我已经问过是另外的事儿。杨高虎让你等下带着大黄,给去牛家沟抓坏人。” “牛家沟,又咋了?不会是代销点被盗?”王满银忙开口道。能用到自家大黄的,一般是被盗事件。 “日怂的,伱应该也听说过,前几天牛家沟有个队长家坟墓被刨了,到现在还没找到是什么人干的。” “就因为这个,还惊动了公社里?事情过去几天,周围气味肯定已经消散,我带大黄也没用。”王满银无语的回答。 牛家沟队长祖坟被刨的事儿,这些天在石圪节公社闹得沸沸扬扬,他自然听过。 事情很简单:对方不得人心,得罪了生产队的社员们。尤其最近年终决算,更闹出不少幺蛾子。结果,这人亲爹的坟墓稀里糊涂被人给刨了。 对此,王满银倒不觉得奇怪。 社员们明着不敢作对,暗地里还是有想法的。 就像之前某个村子的队长,因为高报粮食产量惹怒村里人,从此家里自留地的庄稼几乎没收过。 所以得知了杨高虎的来意后,王满银已经在心中打定主意。 别说事情过去这么多天,大黄应该找不到人。就算真能够找到,自己也不会掺和。 “要是单单因为刨坟,杨高虎肯定不会来找你,昨天又出事儿了。那个队长家看到自家祖坟连棺材板子都被人刨出来,非常生气,就在村里胡骂。结果今天他家喂得猪、狗、鸡全被毒死,一个不剩……这才惊动公社的。” “啥,连猪都毒死了?人没事!”听到这话,王满银也吓一跳。 这做的有点过分了。 “人能有啥事儿,他家猪每天偷偷放出去,结果在村子外边被毒死了……” 按照王延强的说法,杨高虎得到报告后,带人在村里查了半天,没有找到任何线索。他想起上次大黄追击小偷的事情,才找上门求助。 并不是所有人家都会把猪关到圈里,很多还是会放出去找食物的。 所以随便弄点老鼠药,夹在黑窝窝里往地上一扔,毒死猪狗再正常不过了。或者供销社卖的三步倒,效果同样很好…… 前些日子闹打狗风波时,就有不少知青用这种方法。 不过如果想用这招对付大黄,肯定不管用。这家伙警惕性很高,只吃他和兰花投喂的食物。 不但大黄,两只猫咪也如此。 倒是听完整个事情经过,王满银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不掺和。 他现在想起原着中的一件事情,同样发生在牛家沟,不知道是不是就和这个队长有关。 牛家沟有个妇女在自留地畔上种了棵花椒树,结果被队长带人没收。对方气愤不过,跳脚把那些人臭骂一通。 队长一怒之下,便将那名妇女推荐去接受劳动。最后对方弄得出血送到公社医院抢救,差点丢了性命。 “你也说了,牛家沟很多社员跑到现场看死猪……肯定留下很多气味,万一大黄找错,不是冤枉人吗?另外,我也怕人家事后报复,给我家养的牲畜投药咋办?” “延强叔,你给杨干事说一声,我就不带大黄过去了。”打定主意,王满银摇头拒绝。 他当然想和公社的人交好,不过有些事情还要有自己的想法。就算真得罪杨高虎,也不会去的。 其实王满银曾想过带大黄去现场装装样子,可这家伙鼻子太灵敏了,就怕真闻出点什么。 虽然王满银话里说的比较含蓄,但他相信王延强能够理解的。毕竟之前赵建海和杨高虎带人去找单干户的麻烦,对方可是直接装病来着。 “那也行……”王延强迟疑一下,点头道,“满银,我就是感觉机会难得。经过上次后子头沟公社抓贼的事情,公社蔡队长对你的印象很好。他前段时间还给我打招呼,说打算吸收你进公社里参加训练呢……” “算了,延强叔,你对我了解,我真不打算混出啥名堂,在村里开家代销点挺好。”之前王延强发出邀请时,王满银已经明确拒绝,现在无非把话重新说一遍。 “也行,牛家沟那人我也听说过,不是啥好货。我和杨高虎都进山了,他在其他道上找……你赶紧进山,别让杨高虎看到。找不到人,估计他就回去了。” 王延强没有再劝说,而是交代一句掉头返回。 进山的路有很多条,为防止中途错过,他们刚出村就分开了。 将对方送走,王满银也有点郁闷。自己原本想要低调的,结果因为大黄,现在名气越来越大,现在各种事情都找上门。 不过他倒不用进山躲避,直接带着大黄重返崖沟里,随即消失不见。至于放飞的游隼,如果等下找不到主人,肯定会自行返回家中。 前些日子刚卖了几百斤鱼,现在水塘松懈不少。 王满银暂时没有再挖土的打算,而是带着大黄四处寻找那只毛圪狸。 说起来有点郁闷,在游隼和土狗组合不起作用后,他又把两只猫咪也放入空间当中。结果同样没有奏效……主要两个小家伙出工不出力。 空间水塘里鱼类多的吃不完,它们根本不愿意花费心思捕捉一只毛圪狸。 所以到目前为止,这家伙依然活的很好。 没多久,大黄就嗅到气味,冲着一处草丛低吼。 下一刻,有个土褐色的身影一闪消失。 大黄刚要继续追击,被王满银给叫住。 这家伙眼睛里带着不解,还是乖乖返回。 王满银主要不想让土狗做无用功。确定毛圪狸的位置后,他开始在附近草丛里寻摸,希望能够找到这家伙挖掘的洞穴,而后针对性的捕杀。 结果王满银找了一圈,并没有看到附近有掘土的痕迹,只能作罢。 看手表上时间差不多到中午,他开始着手做饭。 前两天刚吃过一次烤野兔,昨天还给兰花炖了鲫鱼汤,所以王满银暂时对肉食没什么兴趣。 想了想,决定摊几张鸡蛋饼子吃。 空间里有油有面有鸡蛋,再弄几株小葱,做起来还是很方便的…… 吃过饭,继续在空间里消磨时间。 直到下午四点多,他才背捆柴出现羊肠小道上。 这会儿刮起大风,天也变得阴沉。 到家,风更急了。 就见兰花站在场畔上张望着,周围并没有其他人的身影。 王满银其实有点纠结的,万一杨高虎不死心,明天再过来咋办。 “咋才回来,家里柴已经不少了。” “没事,我怕年前再下大雪,想多存一些……” 两人对话简简单单,却已经明白彼此心中所想。 晚饭时,王满银就知道自己不用再纠结杨高虎登门的事情。 天上,又开始下雪了。 而且这次明显比前几次要大很多,等他们放下碗时,地面已经全白。 下一场大雪,再加上狂风。就算大黄嗅觉再厉害,应该也起不到作用了。 第二百零三章 年前事儿多 夜风呼啸,偶尔能够听到外边传来扑通的响动。这是积雪堆积太厚,从窑顶崖面跌落的声音。 屋内温暖如春,甚至有点热燥。 兰花自从怀孕后嗜睡,现在早已经进入梦乡。 倒是王满银搂着婆姨,心中生出几分感慨。 不知不觉,自己已经来到这个世界一年多时间。遇到不少事情,也见识过各种纷扰,但他自认为过的挺好。 娶了婆姨,马上要有孩子。甚至自己的行为举止,也和这个时代的人没太大区别。 之前王满银晚上做梦,经常会梦到关于后世的一些场景。 现在这样情况已经很少了。 更多时候,梦里都是关于他和兰花的点点滴滴。如果不是今天无聊,王满银在空间里翻看过笔记,他都感觉自己离开后世很久了。 想着事情,王满银不知什么时候睡去。 再醒来时,窗外透亮。 他从枕头下摸出手表看了下时间,刚六点多点。 还早着呢,应该是大雪反光。 见兰花睡得正香,王满银悄然抽手准备起床。 刚有动作,把对方惊醒。 “天亮了?”兰花睁开睡意朦胧的眼睛问道。 “刚六点多点,你再睡会儿,我去扫雪。” “嗯,”兰花翻身继续睡。 推开窑门,头顶还有零星雪花飘着,场畔上的积雪足有七八厘米厚。 王满银一脚踩上去,棉靴没入其中。零星雪花钻入鞋口,冰凉冰凉的。连呼出的气也变成冷雾,让他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远处台塬大片大片的雪白,只有陡峭的崖壁上依然遗留着土色,像贴了层层狗皮膏药。 王满银没工夫欣赏雪景,抓起铁锹就开始忙乎。 忙乎一通,总算铲出几条供人行走的小道。 接着,他又开始做饭。 稀饭是大米粥,里边放几块红薯,简简单单。 昨晚包的鸡蛋白菜包子还剩有几个,直接放锅拍上蒸一下就好。锅拍是岳母前些日子帮忙用高粱杆做的,连带配套还有茅草扎成的锅盖。 知道兰花不愿意旷工,王满银吃过饭又把她送到供销社。 返家,继续铲雪,全部堆积在场畔边沿。 等雪化得了墒势,估计明年陡坡上荒草圪针生长的更旺。 吃过午饭,又开始飒飒飘雪。 王满银在家没事,索性拿起塑料袋雨衣,早早去供销社接婆姨。 这场雪时断时续,一连三天都没有停止的迹象。 倒是在县城搞副业的社员们,坐着手扶拖拉机冒雪赶回来了。 人人脸上带着笑容,甚至有些还泛着油光,看上去比之前好像滋润一些。这主要是工地的伙食不错……胡永州来罐子村买鱼时曾说过,保证工人们顿顿能够沾些油腥。 算下来,这批社员差不多做了两个半月建筑工,收获都还算不错。 小工能挣十几块钱,大工收入有二十多块。像王树峰这样的木匠更让人羡慕,收入稳稳超过七十块,今年绝对能够过个肥年。 更令王满银没想到的是,相差一天,参加原西河水利基建任务的社员们也回来了,赵建海同样在其中。 这人之前在工地时被人揍了一顿,而后修养一个多月,到现在腿脚还没有好利索,是拄着拐杖返回罐子村的。 从回村人的口中,王满银终于知道为什么基建工地会提前放假。原本管理者的确计划让大家一直干到腊月二十八,只是这场大雪造成工地上感冒发烧的人特别多。 再加上各村知青们闹出不小的动静,无奈之下,工地管理者才决定停工。 随着劳力们归来,整个罐子村再次变得热闹起来。 在知青们的催促下,王连顺正式通知开始年终决算分红。 今年二队变化比较大,从开春淤地坝,再到挖土龙骨,买手扶拖拉机……各项支出不少,收入也不错。 最后算下来,比去年差不多高一分钱。一个工分值五分二厘,满工一天能挣五毛多。这分值南方或者东北某些生产队没办法比,人家一天能达到一块,甚至更多。 不过放在石圪节公社几十个生产队,绝对算排在前面了。所以听到这个数字,人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开始盘算自家能分多少。 没什么意外,王满银家今年成了超支户。 扣除兰花刚交的钱,还要再往队里交四十多块。 倒是知青们有些出乎意料,王满银本以为这群人懒懒散散,隔三差五请假,再加上所分得工分粮比较多,应该会出现严重超支的情况。 没想到除了三女生超支外,其余都是进款户。主要他们最后出河工干着几个月,挣了不少工分,再加上没有老婆孩子拖后腿。 最少的知青分了两块多,刘向阳今年从年头干到年尾,理论上能分七八十块。不过最后到手十块钱……王富贵把三个女知青的欠款转到他头上了。 王富贵那边理由也很充分:“你们知青们是一个集体户,所以应该当成大家庭来对待。另外知青们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招工走了,欠队上的钱到时候不一定来得及还……” 这让刘向阳很郁闷,又无可奈何。 其实二队今年分红看上去和去年差不多,但不少人隐约能够感觉到,似乎要好过一些。很多人家手里有些闲钱了,而且家里存的粮食也要比去年多。 二队年终决算风平浪静,倒是隔天就听一队那边吵闹起来。 同样忙乎一年,一队社员们的一个工分值三分八,满工一天挣三毛八分钱,比去年还要低。 去年分红时,就有不少人背地里骂娘。如果不是又村支书给王满军背后撑腰,估计他早被弄下去了。 如今和二队有了明显对比,一队社员们当然不愿意再让对方干下去。 分红现场就大吵起来,直接喊着让王满军辞职。 让人无语的是,王满军反倒对队长职务意犹未尽。 会后这人找到他哥和赵干事商量,更拍着胸脯子保证,说队里如果没有合适人选的话,他愿意再受累干一年。 结果连他亲大哥王满囤都看不下去,直接训斥道:“老四,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你赶紧歇歇,也不瞅瞅今年一队分了多少粮食。你受累一年不打紧,社员们要再吃一年苦。你也不想咱爹的坟墓被人偷偷刨了?” 听到这话,王满军才偃旗息鼓。 前段时间发生在牛家沟的事情,王支书自然有所耳闻。 虽然大家都姓王,一般不会干出如此缺德的事情。但是如果自己弟弟不识抬举的话,就算自己这个支书也不一定好使。 而且私下里,他也对这个弟弟不报什么希望了。 年终决算刚完事儿,罐子村的全体社员大会又召开了。 之前赵干事去基建工地做事情,村里开会没有少了他的参与,王满银感觉整个会场冷清许多。 现在听到台上赵建海高昂的声音,他顿时感觉气氛到位了。 轮到王满囤时,他倒没讲那么多虚的,只是着重向社员们强调:“我再说一遍,对联不能胡写,最好找王富贵、王云刚和王秀增他们几个写。尤其知青们,不能自己写,要找村里人帮忙……” 听到这话,现场社员们都知道原因。 这是昨天刚发生的事儿,高家湾有人因为年终决算成为超支户,欠了队里二十块钱。他心里不忿,特意在自家窑洞门上贴了一副对联。 上联“辛辛苦苦忙一年”,下联“倒欠队里二十元”,横批“好受苦人”。 结果当天就被人举报到公社,闹出很大的麻烦。 据王满银估计,对方这个年肯定不能在家过了。 也正是这些事情不断提醒着他做人要低调,没事不要往外边瞎胡跑,继续待在村里更好。 至于王满囤啰里啰嗦讲这么多,自然指是警告尚志民,毕竟这家伙可是有前科的。如果年前再整出点幺蛾子,他和赵建海也要吃瓜落儿。 赵建海大概很长时间没有开会了,所以很有表现的想法。 等王满囤说完,他又接过话筒讲起春节期间的安排,首先提倡过个不一样的春节,其次…… 一群人坐在雪地里冻得直发抖,却没有哪个敢吭声的。毕竟赵建海和王满囤不同的,动不动就找人茬。 马上要过年,没有人想给自己惹麻烦。 所以不少社员都看着知青们,希望他们能出头,不让赵建海继续讲下去。 结果奇了怪,今晚十个知青全部老老实实。 搞笑的是,赵建海这边正讲着,头顶突然扑棱棱飞过一个黑影,直直撞向木杆上的气死风灯。 “野鸡,是野鸡!” “抓野鸡……” 看到那个黑影,原本冻得发抖的社员们顿时兴奋起来。 原本木杆树立的就不稳当,现在被野鸡一撞,顿时啪嗒朝着地面砸去。 众社员见状,一个个大叫着冲过去抢捉野鸡。 一时间,会场大乱。 王满银顾着身旁的兰花,并没有跟过去凑热闹。 野鸡晚上有趋光性,此刻被气死风灯照花了眼睛,自然没办法逃走。短短几分钟时间,就被人堵在圪崂里捉住。 不过经过这么一闹腾,赵干事也没有了讲话心情,只能无奈宣布散会。 下雪天路滑,王满银返家时一路打着手电筒,搀扶着兰花,生怕她有任何闪失。 到家,他刚进屋添了些硬柴,就听到大黄在外边狂吠。 紧跟着,刘向阳的声音响起:“王大哥,是我,找你有点事儿?” “向阳,这么晚了,啥事儿不能明天说?” 把对方迎进窑洞后,王满银奇怪的问。 “我们打算今天晚上偷偷回城……” 听到这话,王满银吓一跳。 他也终于知道,为什么刚才开会时知青们表现如此平静了,感情憋着大事儿呢。 王满银忙压低声音问:“回城……你们开介绍信了吗,没有介绍信恐怕买不了票的。” 要知道,公社去年就没让知青们回家,而是倡议在农村过年。今年同样如此,赵干事刚刚在会上还强调过的。 如果没有介绍信,知青们别说买票,估计走到半道都会被拦住。 “嘿嘿,王大哥,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我们肯定有办法。对了,你别告诉赵干事,怕他阻拦。我找你是想借三十元钱,给家人带些礼物。” “钱没问题,你们准备从哪里走?” “我们打听过,现在这个季节黄河已经结冰,可以直接从冰面通过,拐到黄河对面邻省坐车。比走铜城要少走一千多里地,还能省一大笔路费。”既然打算回城,刘向阳的等人做过计划的。 听完,王满银无语的摇头:“向阳,你光知道黄河结冰,却不知道和东拉河有区别。每年三九四九后,黄河上游都会形成结冰凌汛,而且沿岸会安排人进行爆破的。你们想要到对面邻省去,只能走冰凌堆积淤塞的河面。那些地方形成的冰桥很危险,到处是冰缝,冰面又滑。万一从上边跌下来,一头扎进黄河里边。这种天气,你想过后果没?” 前身曾经在黄河冰桥上走过,对这情况非常了解。 现在不同后世,黄河水流量还是很大的。冬季上游高纬度地区结冰时,大量冰凌随着水流浩浩荡荡而下,最终在狭窄处堆积,形成冰桥。而且随着冰凌不断淤积,甚至会将上游来水截断。最后河水冰凌溢出河道,最终导致黄河决口发洪水。 所以如果是不熟悉水情的人,冬天走冰走黄河非常危险。 “那咋办?我们都和人家商量好了。” “你们过了米家镇,可以转道向北到吴山县渡口,那里的黄河大桥前不久刚建成通车,可以直接从桥上过。运气好的话,还能拦住通往柳林县的过路汽车……” 关于吴山县黄河大桥的信息,是王满银从报纸看到的。后来小舅子孙少安去柳林镇买铁青骡子时,同样从这里经过。 “真的,那可太好了!!” “你等下,我去隔壁代销点一趟。”王满银说着话起身,再返回时他手里多了一些钱票和布袋。 “这是三十块钱,还有十斤粮票。另外我上次去县城买了些狗头枣,算咱们黄土高原的特产,给你带点回去,让家里人尝个新鲜。” “王大哥,你这……”刘向阳心中自是感动不已。 “行了,赶紧走。我借钱的事儿你别告诉同伴就行……”这一年时间,王满银和刘向阳相处的还算不错,心里也把对方当个弟弟看待。 能帮点忙,他自然不会吝啬。 天还没亮了,王满银又听到大黄的叫声。 等他起身凑到窗户前朝外看时,果然见一群熟悉的黑影在不远处土路上走着。 应该是这些家伙怕惊动其他人,不得已才从村头绕行的。不知道赵建海发现村里知青们离开,会不会暴跳如雷。 果然,早上王满银正吃着饭,赵干事和王满囤齐齐赶来,询问他是否看到知青们离开。 “不知道呀,知青们走了?往哪里走,今天石圪节不是逢集呀?”王满银一脸茫然的问。 第二百零四章 相亲的装备 “啥逢集,刘向阳他们可能昨天夜里偷偷回城了!早上我安排人去大队部扫雪,才发现知青们那两孔窑洞门是锁着的。我害怕出啥事儿,就站在门口喊了半天,一个人都没有应答。后来才知道,有人天快亮看到知青们离开……”王满囤有些懊恼的开口。 公社里特意强调过,一定要严加防守。 结果昨晚刚开完会,今天早上人就不见了。 “满囤哥,知青们刚分粮食,窑洞里还有被子衣服啥的,不可能都带走。他们是不是去其他知青点玩了?”王满银也有些诧异的问。 他这次不是装的,真被惊到了。 破家值万贯。 他原本以为,就算刘向阳等人回城,也会留个人看家。毕竟住处有不少值钱东西,真弄丢了怎么办。 结果说走就走,一个不留。 “这些人做事,哪考虑那么多。我刚问过连顺叔,人家根本就没领粮食,现在还在生产队仓库存着呢。你说要是他们过了年不回来可咋办?”王满囤越说越愁。 知青们拍拍屁股走人,村里却要帮着收拾烂摊子。 “满囤哥,你别慌,他们就算真回城,肯定要去县城买票,总不可能步行。现在派人去县城,应该能够截住。” “对,去县城,他们没有介绍信,买不成票……王满银,现在交给你一个任务,开着二队的手扶拖拉机,带着我和王支书。尽早追上几个知青,把他们劝说回来。”听完分析,赵建海眼睛发亮,急忙下达命令。 他秋收完就去基建工地工作,倒是不知道二队现在有其他人会开手扶拖拉机。 “赵干事,现在道路上都是积雪,而且还上冻了。手扶拖拉机根本不防滑,万一栽到崖沟里怎么办?我可不敢送死。”王满银连连摇头拒绝。 不过看赵建海紧张的样子,他心里很有些无语。要说这人挺负责任,大雪天拄着拐忙工作,实在精神可嘉。 随即,王满银又好笑的问:“赵干事,徐孔先临走前没给伱汇报一下?” 他记得清楚,之前徐孔先一直积极向赵建海靠拢。在赵建海鼓励下,对方主动担任罐子村的粪管员。 而后徐孔先为了支持糖化饲料喂猪实验,更是自掏腰包买回两只猪仔。 可惜后来县里不再提供曲种,徐孔先找不到饲料,只得把两个半大的猪仔便宜卖给村里人。 听到这话,赵建海脸色发红道:“没有” 其实他心里也有些气恼,不知道徐孔先为什么突然不听话了。自己在基建工地被人打后,对方也没有上前慰问过。 从王满银这里没有得到答案,两人没敢再耽搁,只能深一脚浅一脚往公社里赶。 “满银,你这么说没事儿?”等他们离开后,兰花担忧的开口。 昨天晚上刘向阳登门时,丈夫可是给对方出了主意。 现在眼瞅着事情越闹越大,公社肯定要派人查的。 “放心,能有啥事儿……” 昨晚送刘向阳离开时,王满银特意叮嘱过,别告诉其他人。这小子向来守口如瓶,肯定不会出卖自己。 而且按照对方的说法,这次不单单罐子村几人离开,石圪节公社其他村子的知青也会同行。 只要人数一多,肯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至于王满囤的担忧,纯粹多余。 各知青的户口已经转到农村,城市粮本上没有名字,自然也没有供应粮。即使他们回城,也只能吃家人的份额。 现在城市各家粮食也不富裕,他们不可能一直呆着吃闲饭。 而且就算家里支持,街道上那些老太太也会天天催的。 所以王满银可以预料,过完年后,大部分人还是乖乖回来的。 等少安来时,三人又步行朝石圪节公社方向赶去。 现在积雪一直没化,道路很多地方结冰。这种鬼天气,王满银当然不愿意让兰花再去上班。 可关键现在是年底,石圪节各生产队刚完成年终决算,正是社员们手头宽裕的时候。有些分红多的人家,还是会来供销社置办年货的。 也因此,最近几天缝纫门市部特别忙。 见大家都在加班加点干活,兰花自然不好意思请假,所以王满银只能辛苦一下了。 好在郭婶子是自己人,平时并不会给兰花分配什么重活儿。 到底距离过年没几天,就算今天不是逢集,街道上依然人来人往。尤其供销社门市部里,更是围满了人。 就连平时冷清的饭馆里,同样坐满了食客。王满银本来打算买几个油馍馍的,见这情况只能作罢。 其实现在各村都有代销点,日常所需的东西根本不用往供销社里凑。不过在代销点买东西缺少过年气氛,所以很多人才会赶集凑热闹。也许转悠大半天,他们最后回家时一分钱东西都没买。 等兰花进了供销社大院,王满银也没有多待,又马不停蹄返回村子。 来回十几里路,就当锻炼身体了。 另外兰花估计要忙到腊月二十九左右,年货只能由王满银操办。 守着代销点,鞭炮红纸啥的倒不用操心,关键吃食该准备了。最主要是去村里排队磨面……村里就三盘石磨,最近几天特别忙。 王满银的空间里不缺大米白面,不过越是这个时候,他越要在村里人面前亮个相,显示一下存在感。 就像担水一样,隔三差五的,王满银总要去井边一次。 只是等王满银赶到家门口,就见王富贵和王富年兄弟俩站在土路旁等待,边上站着王富年的大儿子王喜原。 王满银心里有点奇怪,还是远远地打招呼:“富贵哥,不好意思,我刚才去送兰花了……你们这是有事儿,赶紧进屋坐。” “满银,别忙乎了。我们确实找你有事儿……富年托人给喜原说媒,今天安排两人去公社见面。喜原没啥好衣裳,我们就寻思找你借一件,你们呢两个身高差不多” “行呀,没问题,”王满银没有任何犹豫,一口答应下来。 这年头,相亲借衣服太正常了。 甚至女方相家时,有人为了家里看起来富裕,还会借粮食借被子的。去年王满银就听说过,石川村有人特意借了几麻袋红薯干堆在家里。 王喜原比王满银大两岁,今年二十三,还没有娶婆姨呢。 在农村,这个年龄已经算得大龄青年。很多像他这么大的,孩子都七八岁了。 当然王喜原之所以没有结婚,也和自身条件有一定关系。 这人倒长得人高马大,干活也舍得下力气,就是稍微有点驼背,外加高低肩。 另外人过于老实,嘴比较笨。 平时王喜原在熟人面前还能说些话,一遇到陌生人就变成闷嘴葫芦,半天打不出一个屁来。之前和几个女子相亲,都因为这个没被看上。 为此,王富年和婆姨天天发愁。最后着急了,两口子甚至打算用自家刚十六岁的大女子换亲。 不过王喜原倒有志气,愣拦着家里没让。 给三人打过招呼,王满银匆匆回窑洞翻出中山装。 这是春天做的,自己都没穿几次。 别说,人靠衣裳马靠鞍。 等王喜原穿上这身新衣裳,真像那么回事儿。如果忽略掉高低肩,整个人看起来挺精神的。 这时,王富年看过王满银,突然有了新想法:“满银,你经常在外边跑,见过的世面也多。要不等下也跟上帮着照应一下,遇到事情帮着圆圆场?” 王满银没想到,这里边还有自己的事情。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客套还是认真的,但他很明智拒绝:“我就算了,我虽然经常外出,但对这些礼节真不懂。再说,像这场合需要一个持重老成的人在旁边帮腔,富贵哥正好。” 说起来,王富贵和王富年是一个妈生的。 但是两人性格差的很大,老大心眼活套,老二老实巴交。王喜原的性格正是随他爹。 另外王满银也不算推辞,相亲这事儿他真不懂。 自己和兰花这事儿,更重要是前身的功劳。直接躺在家里一想,然后就展开行动……基本算前身把最关键的办好,自己高高兴兴入洞房。 还有最重要一点王满银没说,相亲过程中,女方肯定要比较的。不是他自吹自擂,自己这幅卖相相当可以。 如何和王喜原站在一起,对比非常明显,估计到时候人家更看不上他了。 忙乎一通,还要落埋怨。 出力不讨好的事情,王满银当然不会去做。 不过他对着王喜原上下打量一番后,总感觉还缺点啥。 最后王满银一拍脑袋问:“我记得喜原认识字的?” “嗯,之前上过扫盲班,认识几个字,现在忘得差不多了。”王喜原开口道。 早些年,村里办过扫盲班的。社员们白天下地干活,晚上上夜学,公社还特意编印了扫盲课本,主要教简单算术和日用汉字。 扫盲班效果很好,不过很多社员日常用不到,时间长了自然忘得差不多。 “识字就行,你把富贵哥的钢笔插在衣兜上。” 现在口袋里插根钢笔是有文化的象征,应该会加分不少。 王富贵看侄子前兜插着钢笔,也来了主意:“你们在前面走慢点,我去村里找一下秀增,把他的手表借来。” “哥,借手表干啥?”王富年不解的问。 “当然让喜原带着相亲,这样更有面子。” “大冬天的,手表带在衣服里边,根本看不到。万一给人家弄丢了咋办?我可是听说,一只手表要几十块的。”王富年迟疑了一下,开口道。 他是个老实人,不喜欢这些糊弄人的鬼把戏。 “你们爷俩真笨死了,等见面的时候,不会让喜原捋一下袖子,装作看时间……要不就是我问下时间?” 王富贵无语的回答。 如果不是自己的亲侄子,他才不愿意操这么多心。 王满银虽然有块手表,但没在人前显露过,此刻也不准备拿出来。 将几人送走,他准备去村里石磨边排个队,结果刚翻过深沟,就见王秋生扛着钉耙,提着水桶从院里走出。他家的毛蛋和石头也跟在旁边。 “秋生哥,你们这是干啥呢?” “满银,有事儿没,没事的话和我一起去东拉河里捉鱼,”王秋生兴奋的回应。 王满银一愣,出声问:“捉鱼……现在冰层都冻实了,还能捉鱼?” 今年罐子村这边气候干旱,东拉河得不到有效的雨水补充,虽然并没有完全断流,但也细的跟麻绳一样。 早在进入腊月时,整条河已经彻底冻实了。 “就是冻实才好捉的,现在鱼群都冻在冰里边,砸开就能见到,跟白捡一样。我刚才去河边看了下,俊祥他们已经捉好几斤……” “等等,我也回家拿钉耙。” 王满银彻底来了兴趣。 家里水缸存储的鲫鱼没剩几条,前两天他还想着用什么借口补充呢,眼前就是很好的机会。 至于去村里磨面的事儿,再等一天也无妨。 等两人赶到河边时,才发现河沟里已经聚了不少社员。 接连几场大雪,整个东拉河铺上一层厚厚的雪壳子,勉强能够确认冰层的大概位置。 王满银下了崖坡,才注意到王俊祥等人刨开的厚冰层里的确冻有很多小鱼。这些鱼一群一群的聚集在一起,仍然保持着游动的姿势。 看样子,它们应该是突然间被冰封的。 这也是东拉河里常年少鱼的原因之一,就算偶尔有鱼群从无定河里逆流而上,遇到寒冬也会被冻死了,根本无法长期生长。 所以二队想要让水塘里的草鱼越冬的话,必须继续挖深。 扫视一圈,王满银就注意到并不是所有冰层下边都存在有冻鱼。其实大部分社员纯粹是瞎刨,别看冰面砸不少,连一条鱼都还没见到了。 不过王满银自我感觉已经找到窍门。 为了验证心中所想,他根据记忆选中一个地方道:“秋生哥,咱们在这里刨冰,下边肯定有鱼。” 附近的王大财听到这话,立刻笑道:“满银,要说你家大黄能闻到冰下冻鱼我相信,就你这样来了就想找到鱼,纯粹做梦。” “大财叔,你就看好了。”王满银没有过多解释,打算用事实证明。 至于王秋生,更没啥没有意见。在他看来,什么地方刨冰都行。 第二百零五章 年前琐事 选好位置,王满银抡起钉耙。 通…… 一声轻响。 经过这么多天上冻,冰层彻底冻实,钉耙全力落下,也只在冰面留下一道裂缝。 不过随着王满银接连挥动,冰层开始咔嚓咔嚓碎裂,冰茬子四散飞溅。 王秋生赶忙让两个孩子站远些,接着从另一侧动手。 他们在冰层上刨开一个缺口后,接下来事情就简单许多。 很快,几块一米多厚的冰块接连被抬到旁边。最底部的冰层上,果然封冻着七八条鱼。 底部泥土表面,还躺着一窝泥鳅两条黄鳝。黄鳝看样子已经冻死,倒是几条泥鳅生命力挺强大,依然缓缓蠕动着。 按照很多人的常识:泥鳅会打洞。所以冬天水面结冰时,它们应该钻入地底深处保暖才对。 其实这有些想当然……气温骤降,结薄冰时的确如此。 但如果气温长期维持在零下,当冰层逐渐变厚时,泥鳅黄鳝就会从洞里钻出,游近尚未冰冻的水中生活。 至于原理,王满银说不太清楚,推测一方面可能是洞内缺氧;另一方面应该和温度有关。冰的温度可以在零度以下,池底土壤温度也如此。而标准大气压下,水温肯定超过零度,所以泥鳅黄鳝才可以存活(原理作者没研究过,只是猜测,但我确实曾在厚冰层下多次捉过泥鳅黄鳝)。 当然,眼前整个河沟都冻实。没有水,它们自然无法长期存活。 “满银叔,你太厉害了,好多鱼呀!!”看到眼前情况,毛蛋兴奋的叫起来。 这声音挺大,立刻引起周围人注意。 “不会,还真让你蒙到了。”王大财带着怀疑凑到近前,跟着惊讶道,“这么多鱼,能有半斤了。” 王占军同样带着怀疑:“满银,你真能看到冰下有鱼?” “是不是运气不好说,我还需要换个地方验证一下。”王满银模棱两可的回答,并没有给出肯定结果。 “换啥换,这里有鱼,咱们应该继续刨。”从一个冰窟窿就捉了半斤多鱼,王秋生自然不愿意放弃。 在他看来,把这片冰面彻底刨完,肯定能够捉到更多鱼。 王满银朝四周看了看,摇头道:“附近应该没有了,咱们再选个新地方试试。” 王秋生虽然有些不舍,还是顺从的提着钉耙。 至于王大财几人,此刻也跟在后边。 走出几十米后,王满银重新选中第二处冰层开干。 等两人刨开一个大窟窿后,果然又发现了不少冻鱼。 一次可能是运气,接连两次,周围人都相信王满银找到窍门了,纷纷出声询问。 他没有隐瞒,直接了当说出原因。 在没上冻之前,鱼群会不断朝深水区聚集。随着冰层越冻越厚,它们的生存空间会逐渐被压缩,最后游动范围越来越小,彻底冻死在里边。 也因此,才会聚成一团。 听了王满银的分析,社员们纷纷开始重新选择刨冰地点。 对于村头的东拉河河沟,大家再熟悉不过了。虽然隔着厚厚的冰层,他们还是能够知道沟底大致的地形。哪一处更深,什么地方比较浅。 果然,大家很快都有了收获。 而且随着得到消息的社员越来越多,很快整个东拉河面人声沸腾。不知道内情的,还以为罐子村在河边搞基建呢。 有些人见罐子村附近的深水区都被占据,索性扛着工具朝上游和下游刨鱼。 倒是王满银和王秋生抢先一步,收获颇丰。忙乎到中午,他们捉有四斤多冻鱼。 返回时,两家平均分了。 应付过几个登门买东西的顾客后,王满银利索进入空间,将冻鱼换成新鲜鱼。有空间存在,他自然对冻鱼看不上眼,全部扔到坑里喂土鸡。 至于那些空间鱼处理干净后,挂在屋檐下十多分钟时间,上边就结了层薄冰。 单从外表上,看不出太大区别。 下午王满银去供销社接婆姨时,从刘庆立口中得知了知青回城的最新消息。 不出所料,这次闹出的动静挺大。 公社从留守知青口中得知众人离开的具体路线,已经派出工作人员前往米家镇拦截。 这事儿和王满银没太大关系,他只是听听当个乐子。 不久又听王延强提过一嘴,阻拦人员后来追上知青们,希望用道理说服对方。奈何这些人油盐不进,任你说破天,就是要回去。 最后,双方差点发生冲突。怕闹出乱子,领头的工作人员只能无奈让他们离开,而且又打电话通知河对岸,交代不要卖票给对方…… 不过在王满银看来,这纯粹是无用功。 说起来,今年罐子村人过年要比之前丰盛许多的。 不少人家能吃到鱼肉……虽然没有猪肉吃着香,但总比青菜罗卜好。 尤其二队,一些手头宽裕的人家开始用油炸食物了。至于油从哪里来,受苦人有自己的办法。有些人家从山里采了文冠果种仁,有些是从供销社买的猪肉熬油,更多则是用蓖麻籽榨油。 黄土高原有三麻:蓖麻、芝麻、小麻。 芝麻是统购农产品,再加上产量很低,普通社员每年能分几两已经很不错了,自然没有人家舍得用来油炸食物。 至于小麻,这个懂的都懂,略过不提。 所以对于受苦人来说,另一种过年可以大量用的就是蓖麻籽榨油。蓖麻这种植物不挑土壤,在自留地里种上一排,秋后就能收下几斤种子。 蓖麻籽压榨方法很简单,只要碾碎放锅里蒸一下就会出油。 王满银来自后世,当然知道蓖麻这玩意儿是有毒的。据说它里边含有蓖麻毒素非常厉害,一颗蓖麻籽能杀死一个人,四颗蓖麻籽就能杀死一匹马。 所以理论上,蓖麻油是不能吃的。 不过对于受苦人来说,根本不在乎。 就好像后世有段时间农村种植棉花,流行吃棉油一样。棉花在整个生长过程中需要不断喷施农药,什么666粉,3911……尤其开花结果期,为消灭棉铃虫,几乎每个星期都要打一次药。 不过棉籽榨成油后,人们照吃不误。 其实除了蓖麻油外,很多人家还会摘蓖麻叶子炒菜。对这些情况,王满银现在已经见怪不怪了。还是那句话,填饱肚子才是第一要务,其他统统靠后。 不过具体到自己家,他特意交代过少安和兰花,千万别吃蓖麻油。 二队其他人家开始油炸食物,王满银也不例外。 晚上趁着村里飘香,他家也炸了些小鱼,还有莲菜、酥肉、鸡肉,算美美的过个富裕年。 等炸好后,又给老岳父家送了些。 一晃到了大年三十,吃过午饭,王满银把饺子馅弄好后,便早早去供销社接婆姨。 今年过年形式和去年类似,同样是“xx化春节”,所以直到三十,供销社仍然没有放假,只是让职工们提前两个小时下班。 接兰花到家,两口子开始包扁食,猪肉萝卜馅的。 他家交售的肥猪超额完成任务,所以食品站奖励了五斤肉票。王满银全割了猪肉,而且是上好的肥肉。 没等天黑,满满一锅排饺子已经包好。王满银刚准备下锅,就听到村里大喇叭响起,通知全体社员马上去饲养室大院开会。而且赵建海特意交代,来的时候要带上碗筷。 “满银,今晚吃忆苦饭?”听到这话,兰花忍不住出声问。 “应该是,”王满银点点头。 他去年就经历过一次类似场景,也算比较熟悉了。 “等下没人的时候,你把饭倒我碗里,我能吃得下去。”兰花叮嘱道。她知道丈夫过惯好日子的,嘴巴比较叼。 “没事,”王满银摇摇头。一碗饭而已,又不是没吃过,就当喝中药。别人都能吃,自己当然也可以,让兰花代替算怎么回事儿。至于包好的饺子,只能等开完会回来再煮。 等他们两口子赶到时,发现大院内已经支起几个大锅,上边热气腾腾。 此刻,王寿长正指挥着几个社员忙乎着。 王满银凑到跟前看了几眼,就见锅里里边有不少树叶漂浮着,以及麸皮、米糠和豆饼等等。 两人来的不早不晚,随便找个角落坐下,开始和周围人小声说着闲话。 没多长时间,赵建海和王满囤等人在台前落座。只是王满军没了往日的精神头,此刻耷拉着脑袋,像得了瘟疫的土鸡一样,看不到任何斗志。 自从年终决算完毕,一队社员们就叽咕着换队长。 王满军很不甘心,最近一直上蹿下跳,想要争取再干一年。不过从他的表现来看,显然情况不容乐观。 赵建海开会,每次必然是几句熟悉的口头禅。现在不单王满银会背诵,就连村里很多碎娃都会了。 没什么意外,经过一番动员后,赵建海喊出口号“三十不停战,初一接着干”。 去年是“运雪到田”,今年田里有雪,又要换成新项目……大年初一全体社员翻粪堆,争取来个开门红。 王满银思索半天,愣没有将翻粪堆和开门红联系在一起。 倒是赵建海接下来的话,立刻引起全部社员的注意。 “去年我们罐子村各项交售任务完成还算不错,尤其鸡蛋和生猪交售,排在公社的前面。年前公社已经进行过奖励,希望各位社员再接再厉……另外为了鼓励大家饲养更多的生猪,从今年开始起,县里边决定谁家养猪,就给补贴一百五十斤高粱。” “啥,补贴一百多斤高粱,真的假的?” “赵干事,不会是日怂人的?” “满囤支书,你说句话……” 一时间,整个会场彻底沸腾。 不过很多人对赵建海存有怀疑,觉得这人说话不靠谱,纷纷出声冲王满囤追问。 对于这事儿,王满银其实下午听郭朝旺说过,所以并不感到意外。 没办法,虽然村里不断动员,但是现在大家都不愿意养猪。连续几年原西县各公社的生猪交售都完不成。最先大家用绵羊抵,几年下来,不少村子的绵羊都快绝种了。 县里没办法,才决定从今年开始实行补贴。 王满银感觉这样还算比较可以的。高粱一毛钱一斤,相当于县里给每头猪补贴十五块钱。算下来老百姓虽然亏着,但没那么多了,无非搭个人工成本。 面对大家期待的眼神,王满囤点了点头回应:“真的,我们今天去公社开会,也是刚得到的通知。” 得到确切答案后,场中议论更加热烈。 一百五十斤高粱可不是各小数目,抵得上一个成年劳力半年的口粮了。遇到灾荒年成,能救命的。 至于高粱弄到手喂猪还是人吃,傻子都知道怎么做,反正猪不会说话。在不少社员的计划里,还准备像往年一样,平时喂些猪草对付一下,等冬腊月快交任务猪时,再喂饲料催肥。 这样算下来,能够省下不少高粱呢。 尤其罐子村去年不少人家用蚯蚓养猪,效果的确很不错。他们原本就动心,现在有了高粱补助,自然打算继续喂养。 甚至一些没想养猪的人家,也纷纷抢着表态。 等众人消化了这消息后,赵干事又出声道:“大家静一静,听我继续说。并不是每家都有养猪名额,今年还和去年一样,两户一头猪!!” “凭什么,之前催着让我们养,今年想养又不让。” “就是,凭什么不让养!!” “我家要一个名额……” 大会还没结束呢,大家开始争抢起来。 “都别吵了,听我说,谁在嚷嚷直接取消名额。”看场面乱的不像话,王满囤拿过话筒道。 闻言,场内顿时安静下来。 “今年情况有点特殊,为了保证公平,咱们打算采取抓阄的方式养猪。谁家抓到谁家养,没抓到算你自己运气不好。” 早在开会前,王满囤就预料到这种情况。事先他特意找村里大小队干部商量过,最后决定采取双水村“孙玉亭方式”抓阄办法,来分配名额。 对于这种方法,有些社员不甘心,但更多人表示满意。 “满银,如果没抓到的话,咱家今年还喂猪吗?”兰花也带着期待出声问。 “喂,当然要喂了,不管抓没抓到,咱们都可以用蚯蚓喂。” 王满银早考虑清楚,自家养猪更多是当成正常收入的门面。有没有拿一百五十斤高粱,其实都无所谓的,而且至少过年能落下几斤肉票。 至于补贴的饲料,没那么容易拿。 王满银看过原着,对此有所了解。 既然补贴粮食,收购标准肯定会提高的。 如果有人还打算像往年那样,把猪仔喂成架子猪,只见屎包肚子不见肉,食品站肯定不会收。 不过这些话他没和其他社员说,说了或许人家还以为他有什么想法呢。 第二百零六章 王满银要进村委会? 大会开完,接下来才是今晚的重头戏。 在赵建海的监督下,社员们端着碗排成长队从锅台边路过。 王寿长几人开始盛饭,每人一碗,不多不少。 麸皮、米糠、豆饼、树叶子……对罐子村的社员们来说,其实真不算啥。基本都是受苦人,一年有三四个月缺粮,吃糠咽菜早习惯了。 开会这么长时间,锅里的忆苦饭正好放凉。 大家端着碗,圪蹴在墙根呼噜呼噜喝起来。 “满银,给我倒点。”兰花扭头看了看不远处赵建海几人,悄悄把碗递到丈夫跟前,想要分担一些。 “我自己吃,”王满银再次摇头拒绝。 大鱼大肉吃多了,吃点粗粮润润肠道也是好的。 他学着其他社员的样子,不品味道,一口气吃个净光。 令王满银没想到的是,不少人吃完争抢着排队喝第二碗。弄到最后,几大锅饭竟然不够吃。 一套流程过后,大会终于结束。 社员们离开时,还在谈论着养猪补贴高粱的事情。 天黑路滑,王满银一路招呼着媳妇,根本没敢走太快。 今年从进入腊月开始,大雪一场接着一场,尤其年前这段时间,隔两三天下一次。按理说下雪是好事儿,来年春天田里应该不缺墒的。 不过按照村里老人的估计,冬小麦和油菜要被冻死大半,到时候只能补种春庄稼。 进屋将两盏煤油灯点亮,王满银赶忙又往锅灶下添了些柴禾。 很快,整个窑洞内再次温暖起来。 刚吃过忆苦饭,两人都不怎么饿,索性少下了些饺子。 嗯,还是饺子好吃。 饭后,两人又到外边转悠消食。 为了婆姨的安全着想,每次下雪后,王满银都会及时清理。所以别看不少地方积雪二三尺厚,场畔上倒干干净净的。 外边到底天太冷,两人也没有久呆,转悠半个小时,重新返回土炕上。 锁了门,窑洞里彻底变成他们两口子的天地。 王满银往锅灶下填的柴火有点多,土炕有点热燥。 在油灯照耀下,兰花白净的脸蛋上,多了一抹红晕。 现在,王满银愈发爱不释手…… 说起来,这是他穿入此间世界过的第二个春节,意义自然不同凡响。 一直到很晚,两口子相拥睡去。 天快亮时,村里鞭炮声此起彼伏。 王满银被惊醒后,制止住婆姨起身,而后也在自家场畔外放了一小挂土鞭炮。 早上王满银刚端起碗,村里的大喇叭又响起。 初一开门红。 在赵建海的指挥下,一群劳力开始挥动钉耙刨粪堆。 不过等对方转身走人,众人立马松懈下来,纷纷圪蹴在墙根抽烟,谝闲传。 王满银也没闲着,找了个社员躲在角落里下方棋。 罐子村这场“开门红”算中规中矩,倒是隔壁公社有个大队闹出的动静很大。 村支书突发奇想,让劳力们三十夜晚通宵凿石放炮修梯田。半夜三更,突然一阵爆炸声轰鸣,将附近几个村子的人都惊醒了。甚至连公社里也吓得不轻,不少工作人员紧急出动。 谝半天闲话,直到中午时,众社员们各回各家。 说起来,好像和去年没啥区别。 不过社员们很快就发现,这只是开始。 本来按照习俗,新年初二应该走亲戚回娘家。有钱人家买些糕点饼干当礼品,没钱的带些自家做的食品。 从去年情况来看,代销点今天应该要忙碌一阵子。 结果大喇叭准时响起,里边传来赵建海的声音:“为了xx……我们决定初二依然不停工,继续组织广大社员们下地干活。大家要‘苦干、实干、拼命干’,争取……” 按照赵建海的说法,今天不但罐子村社员们要出工,其他村子一样。 由各村大队统一安排,组织人手守住路口进行盘查,凡是发现走亲戚的社员一律劝回。不听劝告者,东西就地没收。 “满银,咱们咋办,还去我妈那里吗?”兰花无奈的出声问。 “看看再说,”王满银同样很郁闷。 赵建海想一出是一出,没完没了了。 虽然双水村和罐子村间隔几里路,中间有不少小道可以绕行过去,但王满银没想折腾。其实罐子村无所谓,只要不被赵干事看到,其他人应该不会真拦自己的。 关键是双水村那边,怕给老岳父添麻烦。 一句话,人家咋办咱咋办。王满银不会当这个出头鸟。 反正两个村子距离不远,大不了晚几天再过去。 不过还是有些小郁闷,原本随着知青们回城,代销点的销售额就下降一大截。 现在冷不丁又来这么一下……要知道,他年前从供销社进了不少糕点饼干的。看来只能存着慢慢销售,反正这个时代食品没有保质期,只有出绿毛了才扔掉。 当然,王满银没打算这么做。 真卖不出去,无非自己内部消化掉。正好年前卖鱼时,李平给了不少糕点票。 给兰花交代过后,王满银便动身去饲养室那边集合。 上午仍然是翻粪堆……就好像里边藏着金子。四五十个社员昨天刚翻一遍,今天继续开始翻腾。 让王满银猜着了,去年初二半天代销点卖出二三十块的货,今年除了本村的碎娃们过来买糖果外,愣是没有大人登门。 幸亏自家并非靠代销点生活,否则非郁闷坏不可。 三天戏,五天年。 总之,没怎么着呢,春节已经悄然过去。 下午忙完活后,王满银刚打算掉头回家,又被王连顺拉住。对方小声交代他晚上一起喝酒,顺便商量些事情。 王满银没犹豫,直接点头答应下来。 从家里离开时,他特意提了一罐散酒,又弄了包糖果。 王连顺家两个儿子已经结婚,现在有孙子孙女四五个,上门当然不能空着手。 等他赶到没多久,王延强和王富贵也进了窑洞。说起来,几人这情形真有点开小会的意思。 见人到齐,王连顺的婆姨便将一大盆菜端上桌。 半盆猪肉炖洋芋,外带半盆酸菜。 四人吃喝一通,王连顺就开始进入正题:“今天晚上咱们几个主要商量一下年后生产队的路数该咋走,我先说说想法……” “去年秋后,队里搜集了不少苜蓿种子,今年打算多种几亩,争取再发展一群羊。另外弄了不少柠条种子,开春也可以种在东山峁,等过几年采种能卖钱。咱们生产队有抽水机,浇水也方便……” 王连顺说这些内容,其实王满银去年就说过一次。东山峁川川沟沟连在一起,差不多有一二百亩地,如果能够全部利用起来,还是大有可为的。 别的不说,养百十头羊绰绰有余。 王延强也出声强调:“养羊没问题,关键必须圈养,不能散养。如果再像之前那种方式,青草刚出来,山羊过去一趟,连根都拔掉了……” “嗯,我回头给进财哥交代清楚。”王连顺点点头,又道,“还有一点,也是满银和刘向阳说过的,咱们顺便种一些酸枣圪针、马茹子啥的,可以保持水土,以后社员们打柴也不用跑太远……下次开会我就告诉大家,谁再敢挖树根,我扣他日怂的工分。” 现在很多人打柴有个坏习惯,喜欢拿镢头刨掉树根灌木根。因为这些是硬柴,耐烧。 不过树根一刨,明年自然啥也不长。这也是罐子村附近山峁几乎看不到成片灌木的原因。 在前身记忆里,早些年村子周围就能打到好柴火,后来彻底不行了。人们越跑越远,现在打一捆柴要步行十几里,最少花费半天时间。 听对方提到种树的问题,王满银插话道:“除了种植柠条外,我还建议种些花椒树。供销社收购花椒籽,快两块钱一斤。其实算下来比柠条种划算多了……就是不知道公社里让不让种,咱们先试着在沟里分散种几十棵试试,不行到时候砍掉。” 这提议也是王满银思索很久的。柠条种子只有供销社收购,花椒则不同,拿到很多地方都可以卖掉,而且效益更高。 不过花椒的产量低,一棵树也就能产两斤左右干花椒,而且摘起来特别麻烦。 当然,这些不是啥大问题,关键能不能守到花椒树结果。 现在不让私人大量种植经济作物,集体种植的话看运气。 有的地方管理松一些,有的则比较严格。 王满银在后世看过一个例子,有地方曾组织专门砍树队,将上万株果树和用材林,不分集体和个人,通通砍掉。还有临近公社村子发生过拔棉花苗的。 “只要不是个人种,应该问题不大。大不了,到时候砍了当柴火。这也不敢做,那也不敢弄,咱们活该吃不饱饭。”这时,王延强接口回答。 “没错,可以再撒些花椒籽育苗,反正这些不费啥事。”王连顺当然同意。 其实像柠条、苜蓿这些植物并不像种庄稼那样,需要时时管理,无非遇到大旱天气浇几次水。就算真长不成,最多浪费点种子。 顿了顿,他又说道,“剩余就是继续淤地坝,去年谢工临走前,把整个图纸都留下了。今年咱们按照图纸施工就行,争取麦收前再修一道土坝。” 闻言,王满银三人纷纷点头。 淤地坝是个长期过程,以小型为主,小多成群。王连顺这个目标定的很实际,没有一味求快。 不像临近公社有个村支书,打算把天吹出个大窟窿。对方让社员们七天七夜修建一个大涝池,而且下达了死命令,不管用什么办法,总之七天内必须完成。 当时场面相当热闹,全村社员齐上阵,愣在规定时间内把涝池给挖出来了。 而后,村主任让人敲敲打打去公社报喜,很是风光了一段时间。 结果由于赶时间抢进度,涝池防水没做好,搜集到的雨水全部渗入地下,去年干旱时没有起到半点作用。弄得村里不少人在背后骂娘。 无奈之下,这个村主任只得再次成立青年突击队,又让社员们忙乎几个月才算完工,比重新挖一个涝池还费劲。 …… 就这样,几个人喝着小酒商量,把二队今年要做的事情大致给定下来。 困难肯定有的,但大家话里充满希望。 王满银很喜欢这样的氛围,至少几人心往一处使,都想让二队的日子越来越好。 尤其王连顺最后喊得那句总结话语,更让他感慨不已。 “苦战五年,争取实现不吃糠!”这应该算最务实的想法了。 其实,老百姓的要求从来都很简单。 令王满银没想到的是,自己真成了香饽饽。他刚从王连顺家开完小会,转天王满囤又亲自找上门。 听完对方的讲述,王满银惊愕开口道:“满囤哥,你开啥玩笑哩,我现在是二队社员,咋可能去一队当生产队长。” 原本以为王满囤登门干啥呢,没想到竟然是这个打算,以至于他有些不相信。 “满银,你要愿意干,我立马找连顺叔商量,把你转到一队去。”王满囤又道。 在村里想换生产队很容易,只要支书一句话就行。 自从一队社员们叽咕着换队长开始,王满囤就开始盘算新人选。 生产队长这个职务,官不大责任不小,关系着社员们的生计问题,所以必须要找个有能力的。如果再来一个和自己弟弟类似的人,还不如不选呢。 王满囤将一队众人盘算了好几次,都没发现满意的,最后才把目光投在王满银身上。他越想越觉得合适:王满银早不是人们口中的二流子了,现在在村里口碑很好,而且也有能力,做事情很让人信服。 如果转到一队的话,由自己提名,相信肯定能够通过全队社员的投票。至于赵建海那边,也有办法的。 王满银见对方很认真的样子,才确定不是开玩笑。 冷不丁的,自己这是要踏入村委会了? 不过只兴奋了两秒后,他就很坚定的开口道:“满囤哥,当生产队长需要操心的事情太多,每天起早贪黑安排各项任务。我还是算了,做不来的。” “再说我家守着代销点,兰花要去供销社上班……” 王满银说了一大通,总之坚决不干。 一方面因为懒,另一方面生产队长真不是那么容易做,而且还会存在一定麻烦和风险。 第二百零七章 几个碎娃闹幺蛾子 王满银大致能够明白支书的心思,找他担任队长,肯定是希望他能够做些事情,让一队社员们日子过得好点。 不过自己有几斤几两,王满银看的很清楚。他下力气可以,出主意也行,管人……不行。 生产队长属于“公鸡头上长块肉——大小是个官”。这职务看起来不大,却也属于一队之长,队里日常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负责统筹安排的。 从早上敲钟,再到分配社员们出工干活。撒粪、除草、刨地、播种、赶车……每天零零碎碎有十几种活儿,要具体安排到人。 人上一百,各样各色。 牵扯到人的事情,从来就没有那么简单。 其中有请假的,出工晚的,偷奸耍滑的,不服从安排的,都需要队长能够一一摆平。 另外除了地里的农活,还要管社员的日常生活。 婆媳闹矛盾,社员间发生争执……有些很小的事情都会吵上半天,最后找队长评理。 单单这些,王满银想想都头大。 关键如果让自己担任生产队长的话,他怕忍不住会做些事情。 王满银的性格向来如此,遇到事情要么不做,要么就用心做好。如果自己不能带着大家有所改变,还不如不当呢,何必霸占这个职位。 还有一点,对于一些通知,自己执行呢,或者不执行? 上次王满银去基建工地送粮时,就听人谈起过一件事情,至今记忆深刻。 有个生产队派去修河堤的人手不够,上边三番五次催促。当时其他劳力忙秋收打场,根本腾不开手。 无奈之下,生产队长只好让自己怀孕七八个月的婆姨去工地凑数。其他干活的女知青们看到后,把该队长大骂一顿。对方才让自己的婆姨重新回去。 原着里,自己小舅子孙少安和几个生产队长偷偷扩大猪饲料地,同样闹出不小的动静,最后更惊动县里边。 虽然没出什么大情况,却也上了三干会。 惹得老岳父担惊受怕,差点吃了老鼠药。 王满银想做些事情不假,但更在乎家人,不愿意他们为此担惊受怕。 最后就是,如果自己担任生产队长的话,肯定要给其他社员做表率的。不可能像之前那样,隔三差五请假。 这样一来,也会加大空间秘密泄露的可能性。 说到底,王满银不像王连顺那般有担当和情怀。 他心里顾虑太多,从头到脚都是个俗人,没什么太大志向,也不打算做出惊天动地的事情。 在保全自己和家人的情况下,能够为村里尽一份力量,就挺好的。 所以尽管王满囤不断劝说,王满银依然干脆利索拒绝。 随后几天,对方又带着一队会计王云刚来找过两次,也算三请诸葛亮。 见王满银确实没有这个意思,王满囤只能另选他人。 吵吵闹闹几天,一队连开了两场会。 最后众人选择了王占军担任队长,才算为这件事情画了个句号。至于王占军能当多长时间,这个真没准。 王满银见过最短命的生产队长,仅仅几个月时间就自动辞职了。 稀里糊涂过完年,随后接连几个好天气,中午最高气温能够达到七八度。 在太阳照射下,各处向阳坡上的积雪化了七七八八。虽然还没过十五,但是罐子村的社员们已经开始忙碌起来。 首先就是养猪补贴名额的事儿,在大家关注下,终于有了结果。 王满银手臭,并没有抓到名额。 不过对于这事儿,他没放在心上。早和兰花商量过,等过些日子天气暖和时,再从集市上买了只猪仔。 今年年后一切平安,没听什么地方出现斑疹伤寒。 二队开过动员会后,第二天王连顺就带着几十号劳力直奔东山峁。 按照计划,二队准备在一条支沟上修建第二道淤地坝。 完工后,又能增加十几亩川地。 对此,社员们一个个干劲十足。 明面上,去年二队每人所分的粮食重量和之前差不多。但大部分人属于“哑巴吃扁食——心里有数”。 去年过完年后,不少人家里所剩的粮食已经不多,早早开始一天吃两顿稀饭。今年却能够捞到稠的,而且手头还有几个活钱。 这些都是王连顺带人奔出来的,所以大家才会支持他的想法。 新选修建土坝的崖口地形比较陡峭,按照图纸上的说明,为了防止夏季遭遇大暴雨时出现垮塌,必须将缺口炸大一些,这样也能够增加可耕种面积。 没什么意外,王满银又被分到爆破组。 他和王延强几人在崖沟里忙乎半天,终于完成准备工作。 接触这些危险物品时间长了,王满银也有些习以为常。不过他到底在后世网上见多了报道,心中始终存着一份敬畏和小心,所有都按照安全操作规范。 关于人命的事情,千万马虎不得的。 要知道,去年原西河水利基建时,就有人在爆破中被山石砸断双腿。 一切准备就绪,不少劳力们都站在山梁上,伸着脖子朝崖沟方向望去。目光里,有紧张,也有兴奋和期待。 去年开山炸石发生在村后石沟里,很多人根本没有看到。现在有机会,自然不会错过。 对他们来说,这也算少有可以谈论的大事儿了。 为防止意外发生,整片区域早被彻底封锁,除了王延强带领的爆破组外,其余人一律不准靠近。 焦急等待中……轰,轰! 随着几声巨响,众人只感觉脚下微微颤动。 远处东山峁崖畔里,尘土宛如道道黄龙,冲天而起…… 确认没有哑炮后,王延强才带人进场。 在二队开始动工时,新上任的一队长王占军也带着社员们淤地坝。一队在村后也有一大片崖沟,他们打算像二队一样,今年尝试种水稻养鱼。 王占军倒不是脑袋一拍就上马的,还知道找王连顺等人请教修土坝的经验,甚至还把图纸也借了过去。 接下来几天,王满银重新进入忙碌状态。 早上做好饭,他着急忙慌吃过后,顾不得刷碗,就早早赶去和王延强汇合。 中午在工地吃过饭,直到天快黑时才回家。 白天劳动量太大,为了补充足够的营养,王满银每天都要多煮几个鸡蛋。 等晚上做饭,更要吃顿好的。 一天忙碌下来,几乎没时间管理空间,每次给土鸡野兔喂完食物就匆匆离开。 不过其实没啥可管理的,现在空间里堆有一两千斤粮食,足够他和兰花吃一年,就这么歇息几个月也没啥。 主要水塘里的鱼群,等开春化冻后可以往东拉河里放养一波。 计划赶不上变化。 二队的新土坝刚开始修建一个多星期,突然被一场春雨打断。 沥沥拉拉下了大半天,温度骤降,村里村外道路上结了层冰凌。 这种天气,工地自然只能停工。 王满银把兰花送到供销社,又去食品站买了挂大肠。 回村后,便交到王寿长手中。 办完事儿,他刚准备回家歇着,又被村里几个碎娃拦住。 毛蛋神神秘秘的问到:“满银叔,你家代销点现在还收骨头吗?” “收呀,一直守着呢。”王满银开口回答道。 这年头骨头也值钱。 像牛骨、羊骨、猪骨等家畜兽类的骨头,无论生熟供销社里都收购,主要用于提炼骨胶、明胶、骨粉,或者做肥料。只是价格给的很低,三分钱一斤。 “是不是什么骨头都收?”旁边的山娃继续追问。 “对,”虽然王满银感觉这问题有些奇怪,还是点点头。 不过他没有多问,只要对方弄来,自己付钱就是。 得了肯定答案,几个碎娃立刻转身走人。 到家,王满银便将这件事情抛到脑后。趁着今天有空闲,他带上大黄朝村外转悠。 再进入空间,王满银终于有时间清理出几分田地,而后撒上麦种。 差不多快中午,填饱肚子后,他才重新朝村子走去。 刚到村口,就见几个碎娃站在路边等待。 他们面前还放着两个大荆条筐,上边盖着些茅草和枯树叶。 见他归来,毛蛋兴奋的扯着嗓子叫到:“满银叔,我们都等你半天了,赶紧来给称一下骨头,” “你们弄得不少呀?!”王满银回应一声,带着好奇走到近前。 只是等他刚扒拉开茅草,差点原地跳起来。 跟着,王满银大骂出口:“我日怂你们先人!这些骨头从哪里弄来的?” 打开的荆条筐里,凌乱堆放着锁骨、胸骨、肋骨、盆骨…… 如果不是看这些骨头年代久远的样子,他差点以为几个熊孩子干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咋了,你先前不是说啥骨头都要吗?” “滚蛋,老子以为你们说的是兽骨,”王满银咬牙回应,恨不得挨个照他们的脑袋扇过去。难怪几个怂货事先问什么骨头都收。 随即,他猛然醒悟:“一队前两天在村后修土坝,听说挖出的土坑里有不少人骨头,你们不会把那些挖出来了?” 在古代,无定河流域一直是北方游牧民族和农耕文明战争的最前沿。去年二队就曾在东山峁挖出不少腐朽的骨头。 不过毛蛋他们送来的骨头基本完好,年代应该更近。 “嗯……”山娃理所当然的点头。 “赶紧给我弄走,从哪里挖出来的埋哪里。”王满银挥了挥手赶人。 “真不收?可以便宜点卖给你……”山娃依然心有不甘。 自从昨天在现场看过大人们埋骨头后,他就动了发财的心思,一大早喊上几个要好的伙伴。 而且为了得到肯定答案,他们特意问过王满银的。 害怕其他人发现这个发财门路,刚才从村里经过时,几个碎娃还往上边盖了层草。 现在怎么能说不收就不收呢? “赶紧滚,别等着我揍你们。” 幸亏几个碎娃是真不懂事,如果大人这么做,他肯定要怀疑对方搞事情了。 不过即使如此,也挺晦气的,毕竟正月还没过完呢。 见王满银变了脸色,几个碎娃才垂头丧气抬起荆条筐,掉头打算走人。 “等等……”王满银急忙又出声叫住。 他怕几个家伙离开后,随意将骨头倒在其他地方。想了想,又回屋拿了几颗糖,才让他们离开。 刚把几个碎娃弄走,王满银又见王满囤和王秀增从石圪节方向归来。今天道上结冰,两人都没有骑自行车。 看到人,他也不好意思回家了,只得站在路边等待。没办法,自家在村口,又没个院子遮挡。人来人往的,只要碰到面,都要打声招呼。 “满囤哥,你们今天开的啥会,一直到中午?”等两人靠近后,他打招呼。早上送兰花去供销社时,半道上还碰到几人,所以王满银知道开会的事情。 这时王满银也才注意到,王秀增身上沾着不少泥点子,应该是刚才摔倒了。 “别提了,因为赵建海,这回我和秀增惹到麻烦,挨顿批才回来的。”王满囤停下步子,一声叹息,有些郁闷的开口。 闻言,王满银惊讶出声问道:“啥,咋回事儿?赵建海咋了?” “说来说去,还是咱们村那些知青闹腾的,真不简单呀……”提起话茬,王秀增也有些郁闷。 在对方两人叙述中,王满银明白了事情大致经过。 今天去公社开会前,他们并不知道具体内容的。 之后才知道,赵建海被人写信举报了。而且举报信根本没通过公社,是送到其他地方的。 不过信的大致内容他们倒记得清楚,里边写明赵建海在罐子村工作时,声称自己患有肠胃道疾病,因此不能在全村社员家中吃派饭。去年将近一年时间,对方一直在一队开小灶,从未见赵建海在社员家中吃过饭。 另外心里还提到赵建海虚报劳动天数的问题,明明白白统计了时间。 “几月几日赵建海回城长达半个月之久,登记册上依然显示在村里驻队……” 总之,心里列举的非常详细,时间精确到天。 王满银也终于知道,为什么三个人去开会,只回来两人。随即,他好奇的问:“你们咋知道信是知青写得?” 从王满囤两人的说辞来看,这写信的显然是个有心之人,对赵建海最少观察了半年之久。 第二百零八章 猎杀金钱豹 “还能咋知道,人家在信上都签名摁手印了,咱们罐子村的十个知青,一个没少,听说就是尚志民挑的头……”王满囤很无奈的回答。 签名和没签名意义自然是不同的,更能引起重视。而且对方搞这么一出,现在大家都很被动。 这个……这个,王满银不知道该说啥,只能在心里默念一声:“好家伙!” 到底是知青们,不出手则矣,一出手就是杀招。 正月十五过去,他们还没有回村呢,已经闹出如此大动静。 因为代销点的事情,王满银也对赵建海心存不满。不过他前怕狼后怕虎的,一直没有实际行动。 就像之前所说的,顾及太多了。 尚志民等人则不一样的……他们可以吃一个半人口粮的。 所以赵建海这次恐怕真的很难全身而退。按照王满囤的说法,稍后还会有人来罐子村进行详细调查。 按照规定,驻村需要“三同”。 同劳动这件事情也许可以含糊过去,但是关于吃小灶,赵建海肯定没法辩解,这个全村人都知道。 而且一队年底的工分表上,清楚记着有社员给赵建海做饭工分。 不过这对罐子村其实是好事儿,不管最后什么结果,对方肯定不能继续待在村里。 讲完,王秀增又有些担心的问:“满银,你说我们两个不会也有啥事儿?” “既然开完会让你们回来,就说明没多大问题。”王满银推测道。 “希望这样,” 听了这话,王满囤并没有吃下定心丸,依然显得忧心忡忡。 将他们送走,王满银掉头走上场畔。 趁着现在没顾客登门,他又悄悄进入空间,打算将上午刚采集的草籽拿出来,稍后种在窑顶脑畔崖壁上。 一场春雨,再加上积雪融化,窑顶出现道道泥沟,连带冲下来很多泥浆。 所以王满银决定在上边种一些植物保持水土。 当然,他没敢傻到种树。 事实上,所有人家的窑洞顶上都不会种树。甚至一不留神长有小树,也会被及时连根挖掉。原因很简单,树根对窑洞结构的危害太大了,也是造成窑洞倒塌的原因之一。 但是另一方面,如果窑顶不加以维护,经常会被蛇鼠虫蚁钻洞。再不断遭受雨水侵蚀,也很容易垮塌。 所以王满银才想着趁现在土壤湿润,多在撒些草籽。以后有机会,可以再浇灌些空间水。 其实为了防止窑洞倒塌,最好的办法是箍石窑。王满银早有此意,不过思索再三,决定等两年看看情况。 他想着事情,刚走到布袋前,不留神脚下踩到东西。猛然一滑,差点摔了个趔趄。 等王满银站稳扭头,才注意到地上滚落着一个被啃得七零八落的大红薯。 不用猜,肯定是毛圪狸干的。 话说小家伙待在空间里,天天连吃带糟蹋,让他有些头疼。 可惜这只毛圪狸反应很灵敏,一旦发现周围有动静,立刻躲进茂密的芦苇荡中。王满银曾试过不少次,始终没有抓到。 他很庆幸目前空间里只有一只,如果再多些,不知道会被糟蹋成什么样子。 这块烂红薯也不能浪费,王满银直接丢到土坑里喂鸡。 等拿到草籽,他才出了空间,从猪圈旁的小道攀着爬上脑畔。 也不用刻意挖坑刨土,直接抓着草籽往泥土上随便抛洒。这样种庄稼肯定不行,但草籽肯定能活。 随着公社来人做调查,赵建海的事情很快在罐子村传开。不少社员得知后,背地里都夸知青们硬气。 说到底,赵建海来罐子村这一年多时间,闹腾出不少动作,却没干啥实事儿,很多人都有意见。 倒是王连顺瞅见机会,白天上工时,特意找王满银商量,说自己打算继续派人去胡永州那里干建筑搞副业。 这是年前商量好的,人家前两天还专门过来询问。 不过顾及到赵建海,他正发愁该找个什么理由派人出去呢。没有想到自己担心的事情,知青们轻松解决了。 从这一点,王连顺对尚志民很赞赏。 “现在干活肯定没问题,毕竟咱们就春耕备播稍微忙点,平时不需要太多人。另外淤地坝留十几个劳力应该够了,不过手扶拖拉机肯定不能再租用,咱们还要拉石头。” 庄稼活,没太大技术含量,只要找个老把式指点着,大多人都能做个七七八八。 去年春耕后二队一众劳力忙着修土坝,一帮婆姨照样将田地打理的漂漂亮亮。 今年淤地坝虽然人手少,但提前开工两个月,麦收时肯定能完成。 人手多了,反而不出活。 “我也这么想,打算从去年出河工的社员们里边选人……稍后问问一队长,看他有啥章程。” 王连顺做事情,尽可能一碗水端平。 去年外出搞副业的人挣了钱,出河工的白下力气,回来后自然心有不满。这次就需要对调一下,平息人们的怨气。 两人谈着事情,手上动作却不慢。现在道路上虽然晒干,但崖沟里很多地方依然泥泞不堪,车子进不去,需要人工担土出来。 正忙着,就听到王满囤的声音远远喊道:“满银,谁看到满银在哪里干活?” “满囤哥,我在这里呢,咋了?” 王满银赶忙担着扁担应声。 等走到崖口,他才注意到王满囤身旁还跟着两人。一个是杨高虎,另一个则是后子头公社的林干事。 年前他带着大黄去后子头公社抓贼,和对方喝过酒的。 “满银,还有延强,别干活了……现在有事儿找你们。”杨高虎冲着两人打过招呼,又介绍到,“这是后子头公社的林军林干事……” “我们认识,上次一起进山打过野狼。”林干事笑着回应,“王满银,王延强,我是上门求救来了。后子头公社山里出现一只豹子,进村咬死不少羊,另外还咬伤一个贫农社员……” 按林军的说法,当地有个老汉和同伴在崖沟里打柴,突然被一只豹子从身后袭击。 这人吓得大喊大叫着,同时和豹子展开搏斗。周围其他打柴的社员听到喊声,也纷纷赶来助阵。 那只金钱豹见人多不敌,迅速从崖沟里逃走。 也因此,打柴的老汉才捡了一条性命。不过后背和腹部受伤不轻,现在还在医院住着呢。 再加上接连几个村子饲养的羊被咬死,弄得不少社员人心惶惶。 听他讲完,王满银半信半疑的出声问:“真的假的,后子头公社还存在有金钱豹?不会看花眼了。” 要说野狼很有可能,是从草原那边过来的。至于金钱豹,他真是第一次听说。 在王满银的认知里,像金钱豹这种猛兽应该生活在丛林中才对,黄土高原野外很难见到较大的食草动物,根本不可能给它们提供充足的食物来源。 “这咋能看花眼,豹子和野狼不一样的。再说很多村民都看到……”林军连连摇头。 “满银,你年纪轻,没见过的东西多了。早一二十年,咱们石圪节公社这边也有过豹子,后来被人打死了!”王连顺开口回应道。 旁边的王福长同样很肯定的回答:“没错,这事儿我也知道。当时还把豹子挂在公社门前让大家参观,很多人都去看了……这东西头和背上长着不少铜钱斑点,身子带尾巴足有六七尺多长,看起来很凶的!当时有只土狗凑到跟前闻一闻,就吓得瘫软在地上。” 听他们说的言之凿凿,王满银总算相信原西县有金钱豹这事儿。 其实仔细琢磨一下,也有可能的。 之前自己逛黄原城时,曾在寄托店里见到过一张金钱豹皮毛。 在后世,黄原市西边的子午岭属于金钱豹主要分布区域之一。新闻报道里,原南县周围森林里同样也发现过金钱豹出没。只是这家伙比较惨,没等人们来得及保护,就让一个拦羊老汉给毒死了。 原因很简单,金钱豹下山偷吃他家的羊。老汉不忿,一怒丢药。 所以如果有金钱豹觅食迷路的话,有可能流窜到后子头公社山里。毕竟,那里距离原东县森林不远,又紧挨着原南县。沟沟茆峁的,通道很顺畅。 另外还有黄河对岸的邻省,更是金钱豹的主要分布区域。 根据后世王满银看到网上的资料,因为开展除害行动,近十年时间邻省猎杀了一千七百多只金钱豹。 黄河对面就是吕梁山,绵延几百里,里边野兽众多,同样生存着很多金钱豹。它们趁着黄河冰封时节,也有可能过来觅食的。 (注:金钱豹并非杜撰,参考资料来自xx县志。原文记载如下:“金钱豹野兽。昔迁徙、觅食,偶有入境。药用骨、肉”。另外,县志中还提到了野猪。) “你们怎么没有用三步倒呀,这东西既然经常出没,只要找到位置,很容易毒死的。”这时,王延强又出声问。 “咋没有用,我们得到消息后,在各处山道上都下过三步倒和小炸弹,倒炸死过两头狼,豹子一直没逮到。”林干事回答道。 如果他们能够杀死这只金钱豹,又哪里会来请王满银出马……当然,主要想要借用大黄。 这时,王连顺接口问:“满银,你家大黄可以和野狼干仗,遇到豹子能行吗?” “这我哪里知道,”王满银无奈摇头。 不过在心里,他对大黄很有信心。如果单个对上,大黄肯定不是对手。但大黄背后有人类做支撑,应该是不怵的。 王满银此刻有点矛盾。猎狼啥的,没有心理负担,毕竟这玩意儿在后世依然很多。金钱豹则不同,差点也让人们给干绝种了。 他穿越到这方世界前,在网上看过一个统计,显示国内大概有一千只左右。 “满银,不管咋地,咱们一起去。如果真杀了豹子,钱绝对不少挣。豹骨能卖一二百块,再加上豹皮,稳稳当当能收两百块就算去十个人,也能分二三十块呢。”王延强动心了,极力出声劝说道。 他知道林干事过来的目的,说到底,自己只是个搭配。 王满银不出马的话,自己去了也没啥用。 “行倒是行,我跟兰花说一声。要不这样,我们收拾一下,明天再过去。” 比起在工地上担土,他当然更愿意外出转悠。 将人送走后,王连顺有些犹豫道:“你们这次出去,两个人都给记满工。” 林干事拿着证明信来的,上边指明请王满银和王延强协助猎杀金钱豹……应该算外派。 “算了,连顺叔,不知道需要去几天……就当我们请假外出。如果真打了豹子,能给队里挣来钱,再算工分也不迟。” 实话实说,王满银真没脸拿这些工分。他一直守着分寸,很多时候宁愿自己吃点小亏,也不想让别人歪嘴说些什么。 “那行……”王连顺犹豫一下,点头。 等晚上吃过饭后,王满银便将去后子头公社打金钱豹的事情告诉婆姨。 不出所料,兰花立刻担忧起来:“满银,会不会有危险?” “放心,金钱豹和狼差不多,没那么恐怖。再说,我们拿着枪呢,”王满银出声安慰。 很多人将金钱豹和猛虎相提并论,其实两者完全不在一个重量级。 金钱豹一般体重就百来斤,最大不过二百多斤,甚至还不如人类当中的一些胖子。 所以除非它们饿急了,寻常并不会对成年人主动发动攻击。李家沟那个被袭击的砍柴老汉,应该就是如此。 理论上,如果能够消除恐惧,成年人是能够单枪匹马杀死金钱豹的。 这并非王满银胡吹…… 70年代真出过赤手空拳打死金钱豹的英雄,而且是一位年仅19岁的女好汉。 当时对方在山里干活,突然遇到金钱豹袭击同伴。她立刻冲上去战斗,一个窜身跳到金钱豹腰上,骑着连踹带打,直接把金钱豹腰骨压断,活活打死。 那只金钱豹并非普通的幼崽,而是一只成年豹,身子和尾巴长度超过两米五,一百多斤重。 后来,这位女孩子的事迹更上了课本,还被画成连环画,算全国闻名。 所以王满银真不怵金钱豹,遇到干就完了,手里的家伙又不是烧火棍。 说到底,再厉害的动物都不是人类对手,就算是大名鼎鼎的南山虎,后世野外照样给干没了。 第二百零九章 土狗当中的头领 等早上少安过来时,王满银又说了自己要去后子头公社的事情,并且交代请岳母晚上过来陪兰花,顺便可以帮着做饭啥的。 这也是昨天商量好的。 婆姨还有一个多月要生了,身子一天比一天沉。如果晚上单独在家,王满银有些不放心。 之后,他和王延强各骑一辆自行车,朝后子头公社方向飞奔而去。 这次进山打猎,王延强准备带上养了五个月大的土狗见见世面。 去年秋收前,他家土狗终于产下几只狗崽。 具体是不是大黄的种不清楚,不过王延强非常珍惜,特意从其中挑选了一只皮毛发黄的留下。 为了这只狗崽,他的确费了不少心思。 当初石圪节组建打狗队时,王延强特意送到亲戚家饲养。而后几个月时间,更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见王满银用蚯蚓养猪,他上门咨询过后,同样把蚯蚓煮熟喂养狗崽。 用王延强婆姨的话话说,伺候自己过月子都没这么用心过。 效果还是挺不错的……短短五个月,这只狗崽已经长到近五十厘米高,四只健硕,依稀能够看出几分大黄的风采。 两人携带土狗的方式和去年一样,直接在自行车后后座上绑了个荆条筐。 三十里地,用了差不多两个半小时。 等他们赶到后子头公社所在地,林军已经带着几个同伴在路边等待。个高的叫张永华,比较瘦的是王洪涛。 对另外三人,王满银虽然叫不出名字,却也认出是几个月前一起进山抓小偷的队友。 在他们旁边,还带有三条狗。 狗这种动物和狼一样,具有强烈的地盘意识。按照道理而言,陌生的土狗碰面肯定要干仗。只有决出胜负,确认了种群里的首领位置,它们才能安稳共处。 王满银小时候曾经多次见过狗打架……尤其是两波狗聚在一起,那场面相当激烈,甚至咬的鲜血淋淋。 当然在罐子村,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自从大黄来到自己家后,通过战斗,在极短时间里成为全村土狗的首领。 这半年多,王满银就没见有哪个土狗敢发起挑战。 它们见到大黄都是服服帖帖。 尤其那些雌性同类,更变着法献殷勤,日常没事儿就围在旁边转悠。所以大黄在罐子村的日子过的相当潇洒。 王满银本以为,林军带着的几条狗初次见面,会和大黄发生一番激烈的战斗呢。 刚开始几个家伙的确狂吠不断,不过等大黄低吼着冲到跟前时,它们立刻夹着尾巴四散开,急速朝后退去,连声音也低了不少。 大黄根本不管其他土狗,只盯着那只白色头狗追去,转眼把对方逼到角落里。 下一秒,那家伙突然低呜着躺下,翻身露出腹部,紧紧夹着尾巴,四肢半曲,一动不敢动。 对于这动作,王满银在村里其他狗狗身上见过的多了,自然非常熟悉,知道是土狗认怂的表现。 动物世界阶层确立比人类简单多了,没有那么多弯弯道道。只要你足够强大,同类就会很爽快的表示臣服。 大黄低吼两声,起身走开。 几只土狗乖乖跟上,一个劲儿摇尾巴,显得特别温顺。 看到这情况,一群人啧啧称奇。 倒林干事很无奈,脸上多少有点挂不住。因为白色土狗是他家喂养的。 没事时,林军也喜欢进山打兔子。这只土狗嗅觉也很敏锐,往常给自己挣了不少面子,同样参加过猎杀野狼的。 只是它没有进行专门训练,并不懂得寻人气息。 另外上次进山太匆忙,林军根本没来得及回家带狗。不过在心底里,他还是有些不服气,想要和大黄较量一番。 他本想着自家土狗即使不敌,也会斗上一阵。 谁知道完全没有可比性,一个照面就认怂。 当然这种小事林军没放在心上,寒暄几句后,又出声道:“你们先歇歇,等中午咱们吃过饭再进山……” 虽然猎杀金钱豹这事儿很着急,但人家刚骑车奔了三十里地,他也不好意思再催着出发,打算中午在公社饭馆吃一顿。 王延强出声回应道:“林干事,现在有那只豹子的新消息吗?” “有,就在你们来前,我们刚得到的消息。昨天下午井架山村有社员进山里割荆条,和那只豹子面对面,亲眼看到它朝郝家沟方向跑了。” “那还等啥,咱们早点进山。中午饭别在公社吃了,带些食物就行。”王延强风风火火开口道,跟着扭头问,“满银,咋样?” “行,”王满银点头同意。 他做事情同样喜欢雷厉风行,早点打了金钱豹拉倒。 等大家统一了意见,林军立刻让人去饭馆里买了些油馍馍,外加一大包玉米窝窝,甚至还用布袋装了些食盐。 山里几个村子太穷,很多人家缺粮食。春黄不接时,恐怕早断顿了,还不如他们自己带一些安稳。 就这样,八个人带着枪,背着食物朝山里走去。 王满银也不例外,手里握着一把步枪,安全感立刻飙升。他们当中有个队员就是山里人,对羊肠小道相当熟悉,倒省得找向导了。 因为确定了金钱豹大概出没位置,众人在向导带领下,直接走了条近道。 接连翻过几道山梁,崖沟里的荒草灌木就开始浓密起来。 后子头公社和石圪节公社间相隔只有三十里,但在地形上还是存在一定差异。首先山体被雨水冲刷更加厉害,几乎都是陡峭的山梁,沟底露出大片大片的石头,不少地方还堆着积雪。 这样的环境自然种不成庄稼,但灌木荒草比较茂盛。王满银站在一刻大石头上眺望了几眼,并没有发现什么大树。 即使以前生长有,估计也被人砍光了。 很快,几只土狗便在枯草丛里嗅到野兔的气息。 随着它们驱赶,一只土褐色的家伙急速窜出,蹦跳着朝远处逃去。 没等主人命令,几只土狗便在大黄带领下追赶出去。不过这崖沟里石头高低起伏,再加上灌木丛阻隔,它们速度根本无法提上去。 王延强等人看到猎物,立刻举枪。 只是怕伤到土狗,他们没敢射击,只能眼睁睁看着野兔消失不见。见大黄要继续追赶,王满银出声叫住。 对于主人的命令,这家伙忠实执行。 剩余土狗又朝前跑了几步,也纷纷停下来,扭头发出低吼声,似乎在询问新任头领该怎么办。犬类之间,同样可以通过声音交流信息的。 “林干事,我有个提议。等再轰起猎物后,咱们看好各自的土狗,不能让它们继续追击,应该用枪打!”王满银开口道。 根据他的经验,像这种崖沟草木茂盛的崖沟里猎物应该不会少。 “嗯,应该这样。”林军点点头同意。 如果刚才这样做的话,那只野兔根本逃不掉。 不出所料,他们再朝前走出两三百米远,又有一只野兔被轰起。 没等大黄展开追击,已经被喊住。 其余几只土狗狂吠着,同样停下来。 下一刻,几人先后开枪。 崖沟里枪声一片,那只野兔周围溅起道道尘土,接着滚落在地上没了声息。 等有人上前捡回时,王满银发现兔皮上留有两个窟窿。不知道刚才哪两人打中了,反正不是自己。 神枪手都是子弹喂出来的,今天是王满银第二次开枪,自然谈不上什么准头。别说击中四五十米外一只奔跑的野兔,就是打固定靶都不行。 有这只野兔打底,中午加到肉菜妥妥的。 接下来,几人赶路时依然不断有收获。 不少崖沟里草木茂盛,野生动物还是比较多的。 短短两个小时功夫,他们打了三只野兔,连带一只野鸡。 眼瞅着到中午,几人也不急着感到目的地,而是随便找了处崖沟,生火做起烤野兔。再配上油馍馍,他们吃的有滋有味。 填饱肚子后,继续赶路。 狼背山,狼窝沟……单从队员介绍这一片地名,就能知道以前存在有不少野狼的。 下午两点多时,他们终于赶到郝家沟村。 这村子和黄土高原其他村子没什么区别,依靠崖壁修剪出一孔孔灰突突的窑洞。虽然崖沟里有很多石头,但王满银并没有看到有几家箍石窑的。 当他们出现在村里时,立刻引起不小的动静,几乎所有人都跑出来看稀奇。 这些人同样穿着破衣烂衫,和石圪节的受苦人没啥大区别,只不过脸上尘垢更多。等看清楚一些人走路的姿势时,王满银实在有些心酸。 看得出来,郝家沟村很多社员应该患有大骨病,四肢严重变形。有些人大概四五十岁的样子,已经开始拄起拐杖,走路一扭一晃。 大骨病又叫柳拐子病,算这个时代黄土高原的顽疾之一。 这种病据说和居住环境以及缺硒有关,早期没什么明显症状。随着病情进展,患者会出现四肢乏力,关节酸痛等症状。最终导致骨头畸形,彻底丧失劳动力。 石圪节公社也有人患有大骨病,但并不像郝家沟那么多,王满银粗略数了下,现场就有七八人,其中有一个是孩子。 这个村子大概有二三十户,只划分了一个生产队,隶属井架山大队管辖。 听林干事说明来意后,生产队长显得很高兴,连说他们来的正是时候,昨天晚上村里又有一只羊被叼走了。 众人听到这话,立刻来了精神。 在生产队长带领下,他们带着土狗直奔饲养室。 大黄嗅过后,立刻冲主人叫了两声,掉头朝村后快步跑去。 剩余几只土狗紧随其后。 众人提枪跟着来到村外,很快在积雪上发现一连串的爪印。 “有茶杯大,应该就是豹子留下的脚印,咱们跟紧点,说不定在前面……”张永华伸手在足迹上比划了几下,带着兴奋和紧张开口道。 “我咋感觉和狼爪印没啥区别?满银,你们怎么看?”林军凑过去看了两眼,有些疑惑的出声问。 他多次带人进山猎狼,对野狼足迹比较熟悉。总感觉眼前这些和自己曾经看到的没啥区别。 王满银蹲着瞅了片刻,同样摇头道:“应该是狼留下的,看起来和大黄踩的很像。” 他没有接触过金钱豹,对于足迹什么模样不清楚。但眼前雪地上留下的这些,明显属于犬科动物。 “不管是不是豹子,咱们都要跟上去打死,不能再让它们危及社员们的安全和集体财产!”林干事起身后,一锤定音。 对此,其他人同样没意见。 他们这次虽然打算进山猎杀金钱豹,但碰到野狼也是要消灭的。 众人继续跟着土狗往前走,没多远,就在一处草丛里发现有血迹和零碎的羊皮,旁边还有新鲜的粪便。 至此,众人确认是一头野狼。 至于那头金钱豹,可能并没有经过郝家沟村,而是半途绕行到其他地方了。 仔细查看过后,林军很肯定的开口道:“血迹和骨头很新鲜,应该就是昨天晚上被偷走的那只羊。不知道野狼窝在没在崖沟里,咱们不能继续往前了,应该先把两头堵住。” 对此,王满银已经习惯了。 由于地形的原因,黄土高原的野兽大多在崖沟里栖息。 这次他们人手充足,而且多了几条狗,战斗力可谓非常强悍。林干事仍然按照上次的阵型布置,除了安排人堵住另一侧出口外,又留两队守在两侧山梁上。 他们居高临下,视野非常开阔,看到猎物随时可以开枪。 至于王满银和王延强,则担任着驱赶野狼的任务。 等对面燃起烟雾后,他们跟随两条狗缓慢朝前行走。 走出不到三百米远,就见大黄发出信号,两人第一时间有了反应。 很快,前方四五十米外有个土褐色的身影出现。 不是一头,而是两头! 王延强没有任何犹豫,立刻举枪射击,一枪命中。 就见有只野狼一个窜跳,随即跌落在枯草丛里。 王满银反应稍慢,间隔了大概一秒开枪。 如此近的距离,他虽然没有射中,但比之前好些。从灰尘溅起的地方看,落弹点应该距离目标不算远。 剩余一头狼见到同伴死亡,并没有停留,而是吼叫着,掉头朝远处狼狈逃窜。 “张永华,有两头狼。我们已经打死一头,还有一头朝前逃走了,你们注意别让跑掉!!”随即,王延强冲崖顶扯嗓子大喊提醒道。 第二百一十章 驴前挂着胡萝卜 很快,又有枪声响起。 跟着高呼声传来:“打中了,打中了!” 听到后,王满银两人带着土狗快步行进。过了一处崖沟转弯,就见张永华在对面山梁上挥手。 不远处枯草丛旁,一只野狼躺在乱石堆上,身下还流淌着一大滩鲜血。 虽然感觉这家伙死的不能再死,不过为了安全起见,王延强还是上前用枪管捣两下确认。 只能说,两头野狼胆子太大,简直没把人类放在眼里。 这处崖沟距离郝家沟村不到五里路,只隔着几道山梁,它们竟然敢把狼窝按在附近。 纯粹找死! 不多时,众人重新聚集在一起。 看着脚下两头死掉的猎物,林军很有些郁闷。他们原本在另一端堵住野狼出路的,结果根本没等到开枪的机会。 这会儿天色已经不早,崖沟开始变暗,众人没打算继续寻找下去。他们互相商量一下,准备在郝家沟呆一晚上,等明天再搜寻金钱豹的踪迹。 这次猎杀两头野狼,给他们带来了很强的信心。有大黄在,只要这家伙留有踪迹,早晚会被追上的。 另外,两只野狼要赶紧处理掉。 野狼皮毛比较厚,躯体内会形成密闭空间,外界寒冷的温度很难进入其中。如果时间耽搁太长的话,内脏器官很容易出现腐烂变臭的现象。 等几人抬着两头野狼尸体返回郝家沟,再次引起很大的轰动。原本散去的村民们,重新汇聚到饲养室院内看热闹。 回村时,林军等人已经商量好,打算把两只狼剥皮炖了,等下和村里人分着吃。 听到能分吃到狼肉,郝家沟社员们很是高兴,纷纷凑过来帮忙。 这样一来,到让几个队员松懈下来。 今天众人最少奔行有四五十里路。如果走平路还好说,关键一直爬梁下沟,体力消耗太大了。 现在一个个有气无力,索性任由郝家沟人给野狼剥皮。 别说他们,连几只土狗累得够呛,现在也躺在地上懒得动弹。 当然王满银和大黄是例外,现在依然精神抖擞。 见饲养员准备去村外担水,他主动开口道:“郝叔,你歇会儿,我去。” 对方同样患有大骨病,挑水桶时一手还拄着拐杖,行走很是艰难的样子。 “后生,你知道水井在哪里吗?”饲养员老汉疑惑的问。 “在你们村头的崖沟里,我们来时已经看到了。” 在王满银坚持下,对方只好把水桶连同井绳全部交过来。 王满银带着大黄出了村子,便直朝不远处水井奔去。 这会儿崖沟里彻底暗下来,附近一个人也没有。 不过有大黄跟着,他倒没什么怕的。如果附近真有什么异常的话,这家伙会第一时间发声提醒。 来到井边后,王满银朝四周看了看,随即担着水桶走到旁边圪崂里,悄然消失。 再出现时,两个水桶里已经装满空间水。 王满银来回往返七八次,朝水井里倒了十几桶空间水后,这才开始打水。 对于空间水的神奇之处,他早已经领教过多次。 至于否对大骨病有效果,王满银不敢保证,但是至少可以起到强身健体的作用。 除此之外,他能做的不多。 王满银不是医学专家,对这种病只了解些表皮。具体该怎么治疗,一无所知。印象着在后世九十年代时,国家开始对大骨病高发地区供应硒盐,由此受益700余万人。耗费二十年之功,终于让这种疾病得到有效控制。 等王满银担水回来时,饲养院内已经燃起几堆柴火。火焰熊熊燃烧,将周围照的一片通明。郝家沟缺水缺粮,唯独不缺柴。 几乎家家门前都有一个大柴垛,而且都是好柴禾。 七八个蓬头垢面的碎娃怯生生站在不远处,一双双眼睛直勾勾盯着案板上的狼肉。 对这种眼神,王满银实在太熟悉了。那是对肉食的极度渴望! 切好的狼肉很快放入大锅,林军又往里边倒了不少食盐。也幸亏出发前带有食盐,否则这几锅炖狼肉,估计能把人家心疼坏了。 等水烧滚后,肉香味开始顺着夜风蔓延。 这下,引得不少大人也开始馋起来。 郝家沟村子不大,不过百来口人。两头野狼剥皮去内脏后,差不多能出百来斤肉,再加上土豆,炖了满满三锅,每家能够分两大碗。 给郝家沟社员们分完,王满银等人也就着锅吃起来。 一人两大碗,连同几只土狗也跟着享福了。 今晚整个郝家沟村跟过年一样,几乎家家都是欢声笑语。 晚上几人在饲养室内睡下,都是糙老爷们,没那么多讲究的。直接穿着衣服往土炕上一躺,破棉被盖住身体就行。 土炕里烧得特别旺,整个窑洞暖洋洋的,倒也不觉得冷。 没一会儿功夫,鼾声此起彼伏。 外边有几只土狗守着,众人倒睡得很安稳。 早上王满银睡得正香,就听到院内传来惊呼声,跟着土狗狂吠声此起彼伏。 听到动静,几人赶忙起床出门,就见饲养员郝老汉被堵在不远处。 看到他们,对方忙喊道:“快叫住土狗们,我就上前看一下老鼠,差点被咬了!” 老鼠?林军等人听得稀里糊涂。 王满银立刻反应过来,扭头一看,果然见地面上零散丢着七八只老鼠。 显然,这是大黄昨晚的杰作。 话说自从家里养了两只猫咪后,土狗已经很少有机会再发挥自己的特长了,昨晚算是重温一遍。 他心里想着,赶忙出声喊住大黄。 剩余狗狗见头领返回,也纷纷止声跟在后边。 “王满银,你家土狗真能过分了,连老鼠都会抓!”看到地面上的死老鼠,林军再次啧啧称奇。 张永华也很羡慕的开口:“王延强,啥时候你家母狗再产狗崽了,也给我留一只。” 吃过早饭,众人再次离开郝家沟村。 他们打算掉头返回,沿着前天发现金钱豹的崖沟寻找。现在各处崖沟里积雪尚未融化,理论上金钱豹只要经过,肯定会留下足迹的。 翻过两道山梁,众人果然新发现。 雪地里的足迹明显和昨天遇到的不同,尺寸要大很多,而且肉垫印记外张,前端看不到尖爪的痕迹。 这应该符合猫科动物的特征,王满银曾经观察过自家两只猫咪走路时的情形,都是将利爪收进肉垫内的。 接下来,众人跟着大黄一路朝前走。 足迹还是很明显的,虽然断断续续,有时需要间隔数里,但至少说明他们追击方向没有错。 这也让众人变得警惕异常,行进时随时注意周围的风吹草动。 和昨天一样,路上有不少野鸡兔子遭殃。 中午时,他们又行进了二十多里地,已经进入真正的山中。 这些黄土崖沟里有更多石头,除了山梁上的羊肠小道,几乎看不到人类活动痕迹。根据方位推算,这里距离吴山县已经不远了。 再往东南方向,则属于原东县地界。继续奔行百余里地,那里就存在着面积不小的森林。王满银和刘向阳去买稻种时,曾从附近经过。 从痕迹上看,那只金钱豹似乎再附近并没有固定领地,一直处于四处游荡状态。 这情况很正常,就像王满银之前猜测的,附近黄土高原中大型猎物稀少,根本无法给金钱豹长期稳定的食物来源。 它之所以出现进入后子头公社,更大可能是迷路了。 中午饭菜依然是烤肉配玉米窝窝。话说他们进山这两天倒过的有滋有味,几乎没断过肉食。 吃过饭略作休息,众人继续循着踪迹赶路。 很快,又在一处崖沟里有了新发现。 地上一滩暗褐色血迹,还有零散的骨头和皮毛。 “这是狐子皮,被豹子吃光了。从血迹上看,差不多有一天时间。”林军蹲身看了几眼,出声推测到。 狐子就是狐狸,早些年也属于黄土高原常见野兽。不过经过人们的捕猎后,现在倒很少见了。 “咱们应该离豹子不远了,再加把劲儿,争取天黑前找到这家伙。”王延强信心满满的开口。 王满银有点无语,这根本不是加把劲儿的事儿。 如果那只金钱豹没有停留的话,两者之间还存在一天的路程了。照这种方式跟在后边,累死都追不上。 不过他也没有其他办法,唯一能指望就是大黄给力点。 到底发现了新线索,众人又变得精神十足。 只是直到天黑,众人仍然一无所获。附近没有村子,他们只能找了个崖沟,生了两堆火取暖,顺便烤兔肉和烤窝窝。 至于饮用水倒不缺,随便弄些雪装葫芦里化掉就可以喝。 没了土炕,众人晚上都没怎么睡好。 等太阳重新升起,他们找到一处村子时,才知道已经进入原东县境内。 这下,几人变得郁闷起来。 经过简单商量后,他们决定再朝前追一段距离,实在找不到的话,只能打道回府了。只要金钱豹离开后子头公社,打猎队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不出意外,很快又在雪地上发现了金钱豹留下的足迹。这有点像驴前面挂的胡萝卜,看得清楚,却根本够不着。 再追出一段距离,众人只能无奈放弃。 返回途中不用再七扭八拐绕路,速度倒快了很多。没曾想大黄又发现野狼的踪迹,让他们再收获一头猎物。 这次进山虽然没有打到金钱豹,但能收获三只野狼也算可以了。至少接下来山里的几个村子能够平安一段时间。 另外狼皮和兔子皮也值不少钱呢。尤其现在没出正月,气候寒冷,野狼尚未开始掉毛……狼皮价格很可以的。 这次外出差不多四天时间,等王满银和王延强骑车返回时,一人兜里装有十多块钱。连带的,还分有七八斤狼肉。 等王满银两人出现在工地上时,立刻被人围住询问。令他感到惊奇的是,还看到了刘向阳等知青的身影。 他们在城里待半个多月后,还是老老实实回来了。 王满银两人路上已经商量好,狼肉留给工地劳力们加餐。 对此,王连顺很满意。 下午和刘向阳一起干活时,王满银从对方口中得知回城经过,可以用一路风雪来形容。 更搞笑的是,刘向阳不但给家人带回来自黄土高原的特产狗头枣,还带回了另一种特产……跳蚤。 他家里还有个弟弟,刚十三岁,细皮嫩肉的。 刘向阳刚到家没两天,弟弟不知怎地浑身发痒,皮肤上起疙瘩红斑,最后挠的全是血痕。 当时家人还以为弟弟生病了,赶忙送到医院检查。 结果医生也没看出个所以然然,只说可能是体癣或者皮肤过敏,给开了些药膏。 可是弟弟涂抹过几次,根本任何效果。 母亲后来洗衣服时,从衣服缝里发现几只暗褐色芝麻粒大小的跳蚤,才找到真正原因。 为此,家里不得不进行了一次大扫除,所有衣物重新清洗一边才了事。 听到这话,王满银也哈哈大笑。 黄土高原的跳蚤可不一般,是分种类的。猫狗身上的一般针尖大小,叮咬人并不算狠。但山羊身上那种特别厉害,在人身上吸血后能起一连串大疙瘩。 刘向阳在罐子村待得时间长了,皮肤适应叮咬倒不觉得,不过他家人肯定受不了的。 扫视一圈后,王满银又小声问到:“尚志民呢,咋没看到他?” 这家伙一封信将赵建海弄得焦头烂额,现在公社还没有拿出处理意见呢。现在看不到尚志民,不会又进学习班了。 “过完年,街道催的厉害,我们本来打算邀请尚志民一起走。他怕得罪赵建海,根本不敢回来,转到坐车去北大荒了。尚志民打算看看那里是否接受自己,不接受的话,等麦收再回来。”看周围没人,刘向阳才压低声音回应。 王满银听得有些无语,对方这波操作是真溜。 不过尚志民想得太简单了,经过这件事情,他已经在石圪节公社留下深刻印象。就算等麦收回来,人们也不会忘记的。 其他人也许没事儿,但尚志民绝对会被重点对待。 当然这些话王满银没打算和刘向阳说,留着对方慢慢领悟。 第二百一十一章 白明川到来 刘向阳这次回罐子村,还给王满银带了两个铁盒装的红烧肉罐头,晚上悄悄送过来。 对于现在的农民来说,罐头同样属于高档品,不是有钱能够买到的,必须凭票证限量购买。目前供销社卖的都是水果罐头,有苹果、梨、桃、杏、山楂等等,而且价格不便宜,一罐大概要八毛钱左右。 去年天冷的时候,王满银给兰花买过几次。味道还可以,吃起来酸酸甜甜的。 仅此而已,他主要吃个情怀。 真对比起来,远不如空间出产的瓜果。 至于肉罐头,这个时代主要用于出口,品类非常丰富。有清蒸猪肉、午餐肉、红烧牛肉、 去骨鸡、豆豉鲮鱼等等。 不过无论后世或现在,王满银都是第一次吃。主要他生活的那个年代,各种物资太丰富了。再加上罐头含有防腐剂的传言,很少有人喜欢吃这种东西。 王满银自家留了一盒,另一盒准备让少安带回去,给老岳父一家尝个鲜。 知青们返回罐子村没两天,便正式开始搬进新修的窑洞。 三孔窑洞,差不多花费四个月时间,连门窗都是前几天刚安装好的。 就像王满银猜测的那样,王连顺和王富贵把账目算的明明白白,知青们安家费最后一毛钱都没剩下。 随着知青们返回,二队的劳力再次充裕起来,整个东山峁工地变得热闹非凡。 短短二十天多时间,土石坝地基修建完成。 罐子村淤地坝的同时,其他工作同样没有耽搁。早上将兰花送走,王满银刚准备去工地报道,就见王富贵和王俊祥两人扛着梯子出现在家门口土路上。 “富贵哥,你们这是准备刷新标语?”注意到他们手中拿的工具,王满银立刻猜到目的。 话说赵建海做其他事情不行,宣传这一块搞得真好。他到罐子村驻队一年多时间,村里标语写了很多,各种各样都有。 当然赵建海主要动嘴规划,具体由王富贵执行,毕竟他的毛笔字不错。 听到问话,对方点点头道:“公社开会刚出的通知,要让全体社员都知道养猪的好处,每个村新增二十幅养猪标语,过几天要来人检查的。我寻思你家窑洞处在村口,非常显眼,肯定要写一副大的!满银,我特意给你挑一个带劲的,‘让每头母猪多子多孙’。感觉咋样?以后你家养猪肯定兴旺。” 真不怎么样!王满银哭笑不得,猛然听上去以为是骂人的呢。 “富贵哥,我看看你都记得啥标语,自己选一个。”王满银见对方手里拿着一张信纸,伸手要过来查看。 嗯,口号都很有时代特色。 “开展母猪全留、全配、满怀高产全活竞赛” “没有养不好的猪,只有养不好猪的人” “扫盲不离书,种田不离猪” “夏给猪洗澡,冬给猪铺草……” 王满银看了一遍,挑选出最简单的一个标语:“养猪好处多得很”。 这个挺好,至少不会引起歧义。 对于在自家崖面上写标语这事儿,他倒没有拒绝。这是好事儿,刷一层白石灰能让崖面看起来更光洁,而且还可以减少尘土脱落。 选好标语,他刚准备离开,又被王富贵给叫住。 “满银,你可不能走,万一等下走了大黄咬我们咋办?” 王富贵可是清楚知道,大黄这家伙平时只认主人的。没有王满银在场,几人根本不可能在他家场畔上呆着。 上次村里开会时,王满囤就曾提到过,今年任务重,要让罐子村养猪的数量翻一翻。当然,其他各村也如此。 另外关于养猪,罐子村这些年开的会不少。有动员会、发动会、誓师会……表彰会、经验交流会。 而且王满银去食品站买大肠时,还人谈起公社兽医站的兽医。对方喊出激动人心的口号:“保证年内使全公社所有母猪胎产都达到十二仔。” 王富贵同样提起这事儿,他好奇地问:“满银,我去开会的时候,还听兽医说以后不用公猪配种了,要用人工……不会真像尚志民说的那样,搞个‘种人站’?” 旁边帮着扶梯子的王俊祥,嘿嘿一笑道:“那可要把老母猪栓好,这玩意儿和人不一样,万一正忙着,回头咬一口可完蛋了。” “你说就兽医那小身板,能行吗?”王富贵同样很八卦的问。 王俊祥再次接住话茬:“不能指望兽医一个人,就算每个村子养两头老母猪,也有几十头呢,这玩意儿不是一次就能怀上的,兽医肯定忙不过来。” 王满银越听越无语。他原本打算给两人解释一下这个“人工”是啥意思,想想还是算了,等兽医来村里时,大家自然能够明白。 王满银家今年同样准备养猪。之前已经和兰花商量好,打算等四五月份暖和时买猪仔,那样好养活。 倒是经过这事儿,他感觉应该提前下手。 今年县里给每位养猪户补贴一百多斤饲料,大家热情肯定很高,估计到时候一窝蜂买猪仔,晚了不一定买得到。 当然,事情不急一时。 现在刚出正月,天气仍然很冷,夜晚气温在零下几度。 即使有空间水,王满银也不敢保证能把猪仔养活,还是等半月再说。 天刚黑,村里喇叭响起。 猛然听到这声音,王满银有点久违的感觉。自从赵建海离开后,已经有段时间没开过全体社员大会了。 等众人进入饲养室大院后,马上感觉到这次有所不同,台上端坐着一个面相黢黑,胡子拉碴的中年人,大概能有三十多岁,身上穿着的中山装带有补丁。这卖相猛然瞧上去和村里的社员们没啥大区别。 不过对方上衣前兜里插着根钢笔,又说明身份不简单,至少是个文化人。 王满银正猜测着,就听王秀增敲了敲话筒,跟着大声喊道:“大家都静一静,今天开会前,先给社员们介绍一下咱们罐子村新来的驻村干部白明川,大家鼓掌欢迎……” 说完,他带头拍掌。 跟着,下边传来阵阵声音。 白明川? 听到这个名字,王满银本能感觉熟悉。 就见台上中年人利索起身,冲众人敬了个礼,跟着大声介绍到:“罐子村的社员们,大家好。我叫白明川,今年二十五岁……” 真的假的,才二十五,比自己没大几岁? 王满银很是惊讶看着对方,这长得够着急的。 不过听了对方的介绍,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觉得熟悉了。 在原着里,白明川出现的频率相当高。 印象着对方好像高中毕业返乡劳动,随后被招收进县里工作……更多经历王满银记不清楚了,只知道几年后白明川成为石圪节公社的主任。 前身贩卖老鼠药被抓去搞基建,是田润叶求叔叔写了封信带给白明川,才得以安全脱身的。 另外还有一点:白明川和田福军一样,都是农民的儿子。所以他们更懂受苦人的心思,对于一些事情有自己的想法。 从白明川后来的所作所为看,只要能抗住的,都尽力往住抗,或者采取更温和的手段解决。 小舅子孙少安偷偷扩大自留地能够安全脱身,同样有白明川的功劳。 而且白明川的仕途也很好,最后成为县里一把手。 当然王满银没打算上杆子贴着人家,先看看情况再说。 如果对方真像书中描写的那样,绝对是罐子村社员们的福气,以后做很多事情也变得轻松起来。 介绍完自己,白明川的讲话同样以口号开始。不过仔细听起来,还是和赵干事有区别的。 连旁边的王寿长也不由得点头:“这后生讲话可以,比赵建海实在。” 很快,村里人就发现白明川确实和赵建海不同,下地干起农活并不比其他受苦人差。抡起镢头刨粪时,也舍得下力气,浑身弄臭烘烘也不嫌弃。 而且对方并没有留在大队部吃小灶,坚持去各家吃派饭。主家做什么吃什么,根本不挑食。饭后都会留有粮票和钱。 至于赵建海,也有最新消息传来。他经过一段时间学习后,现在被调到大庄河驻村。 短短几天时间,村里人就对白明川有了很好的印象。 别说其他人,王满银的印象同样很好。 前两天爆破组炸石头时,白明川也跟着过来了。 像往常一样,众人点火后齐齐跑到几十米外躲避。 对他们而言,这个距离很安全,之前那么多次都没发生过任何意外。就算偶尔有些零碎小石头飞溅过来,也基本在十几米外跌落。 结果邪门了,不知炸药装填多了还是怎么滴,有块篮球大的石头竟然崩飞出几十米远,直直朝王清明躲藏的地方砸下来。 白明川眼疾手快,直接一个扑身将王清明推出。 随即石头轰然落地,砸了个粉碎。 其他人反应过来,一个个直冒冷汗。 这石头从几十米高崖壁滚落,杀伤力可想而知。如果真砸中王清明的话,不死也是重伤。 经过这事儿后,村里人更对白明川赞不绝口。 不过,这种好感并没有维持太长时间。 第二次开会时,白明川谈起罐子村今年的种地计划。按照公社的要求,他准备大力推广“两杂”“两薯”。所谓“两杂”,就是杂交高粱,杂交玉米。“两薯”则是指红薯和土豆。 罐子村田地是恒定的,这四种农作物种的太多,相应的其他庄稼要减少耕种面积。 另外,白明川还提到种植红薯时,要推广新技术……“红薯下蛋丰产方”! 按照他的说法,这是外地的先进经验。 “红薯下蛋,亩产过一万”,产量非常高。 黄土高原很多田地水土流失严重,因此土壤肥力低。而且长期耕种造成各种病虫害太多,使得农作物的产量不高。 对于这样的土地,应该“切下填上,起高填低,肥土造地”。 用听得懂的话就是把地表土去除掉,向下挖出一个个九十厘米深大坑,倒入发酵好的农家肥,再在表面覆盖一层生土……这就是所谓的丰产方。 每一个方格长宽各一米,中间挖出深沟,做成类似平顶金字塔的形状。这样做的好处很多,可以保持土壤松散,通风透光,更容易让红薯扎根膨胀。 另外栽种红薯也有要求:不能再想往年那样育苗种植,而是直接把整个红薯种在丰产方里。 这样既可以节省育苗时间,而且可以提高红薯藤蔓生长速度。 等红薯扎根长芽后,再将周围的土层扒掉,稍微留一半在地里。这样扎下的根就能结出很多红薯,亩产超过一万。 这么神奇吗? 听到白明川描述的美好前景,王满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现在相信一件事情:只要后世没有流行下去的种田经验,或多或少都存在着缺陷。 按照这种方法,一亩地最少要埋几百斤红薯。而罐子村二队去年上好的水浇地,红薯亩产量也不过两千多斤。算起来,最少要用四分之一做种。 如果遇到干旱天气,相当于白扔了几百斤红薯。 这笔账非常简单,不但他会算,其他社员同样心里跟明镜一样。不过没有人在会上吭声,一个个陷入沉默状态。 不过还是那句话,对于各种新鲜经验,现在罐子村人心里都有想法了。 等开会结束,王连顺跟着王满银一起朝外边走去。 到没人的地方,他小声叽咕道:“我算看走眼了,这个白明川和赵建海没啥区别,才几天时间就露出尾巴了。” 说着话,他不断摇头。 对白明川在罐子村的所作所为,王连顺这些天同样看在眼里。 结果冷不丁的,又来这么一出,活脱脱的赵建海翻版。 如果真像白明川所说的那样,在二队大力推行丰产方,全体社员都要进地忙乎,今年春天第二座土石坝很难完工了。 关键,他总感觉这件事情不靠谱。 “现在新生事物太多,我种一辈子的地,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种了。满银,你说咱们咋办?”王连顺又问。 从内心里,他实在不愿意再瞎折腾。 “连顺叔,要不咱们现在回去找白干事聊聊?我感觉他和赵建海还是不一样的,至少懂得种地。”王满银想了想,开口道。 第二百一十二章 一副老实相,心眼挺多 王连顺想了想,点头同意,随即又去喊王富贵。 王满银则拿着手电筒将兰花送到家。 等三人重新返回饲养室大院,发现里边已经空无一人,倒是不远处的大队部亮着灯。 现在知青们已经全部搬入新家,整个大队部院里只有白明川一人居住。 王连顺站在院内喊了两声,很快窑门打开。 白明川看到三人,微微一愣,接着热情开口道:“二队长,会计,王满银,你们有事儿,快进来坐!” 前两天他跟着爆破队一起开山炸石,自然认识王满银,甚至知道对方更多事情。 进入窑洞内,王满银下意识打量里边布置。 只见对面窑墙上贴着一张白纸,画着粗糙的地形图,标着不少钢笔字。虽然油灯昏暗,但王满银还是能够看出写的是村里人的名字。有一些名字上是打了对号的。 见他把目光投向地图,白明川主动解释道:“我来咱们罐子村差不多一个星期了,准备对村里社员们的生活进行一次摸底。上边打对号的人家,都是我最近刚去吃过饭的。” 说着话,他提起开水壶给三人倒水。 “白干事有心了。” 听到这番言语,三人不由在心中赞了句。 单从这个小细节也能看出,白明川这次来罐子村驻队用了心思的。之前赵建海在村里待了一年多时间,恐怕都不能把社员们的名字叫全,更别说知道家里什么情况了。 “白干事,我们这么晚过来,确实有些事想问。就刚才开会时,你说的那个红薯丰产方,真的能够一亩产万斤吗?”王满银盯着对方问。 现在已经晚上十点多,他没打算云里雾里绕圈子,扯闲篇。 “哦,”白明川略微迟疑,模棱两可的回答:“材料上是这样说的,我是前不久才知道丰产方,具体还没有见过。” 王满银又在心中赞了句:白明川是个聪明人。对方应该也对“红薯下蛋亩产万斤”有怀疑,只是因为身份的问题没办法回答。 不过这话看似啥也没说,其实什么都说了。 想想很正常,白明川家同样是农村的,而且参加过劳动。所以其他社员都能看出丰产方的问题,没道理他不知道。 当然,王满银相信赵建海也明白的,只是对方更愿意完成任务。 从这一点上,同样能够看出两人的区别。 “白干事,你既然在不少社员家吃过派饭,应该知道罐子村就是这么个怂包样。穷,各家实在太穷了。社员们一年到头没啥门路,都指望田里的收成……所以这次的丰产方,我不看好!如果公社没有强制要求的话,我们二队不想做。”王连顺抽了两口旱烟,直截了当的开口。 既然今晚选择登门,他就打算把心里想法说出来。 自己带着社员们辛辛苦苦忙乎一年多,好不容易看到点奔头,实在不想继续折腾了。 王满银和王富贵对视一眼,有些惊讶。他们也没有想到,老爷子说话越来越呛人。 也幸亏面前坐的是白明川,换成赵建海听到这些不合适的话语,现在已经开始批了。 “做还是要做的,稍后公社会派工作人员进行检查,而且要进行评比……”白明川并没有指责王连顺的态度,反而摆明其中的利害关系。 王富贵试探着问:“白干事,二队今年要淤地坝,人手不太够。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二队有一部分川地靠近路边,大概有十几亩的样子。那块地就按丰产方来搞,就算是做实验。如果效果好的话,咱们明年全部照做。远处山里的红薯地,我们稍微弄得简单点……那里要翻过几道山梁,路特别难走,估计工作人员不会跑那么远检查评估。” 这计划是三人来前商量好的。 白明川天天待在村里,糊弄丰产方的事情根本瞒不过他。那些工作人员则不然,很多时候评估就是走马观花。 “连顺叔,王会计,在种地方面我要学习的还有很多。具体你们看着做,一定要把事情办好。”白明川再次回应。 这家伙长着一副老实相,心眼挺多的。 不过三人心里松了口气。他们就怕对方像赵建海那样,事事喜欢争先进,根本不考虑村子的实际情况。 送几人临走时,白明川又开口道:“二队长,明天中午把我的饭派到王满银家。” “啊?”王满银登时愣住,不知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没有开口拒绝:这人可以争取的,多接触一些是好事儿。 进入二月,天气依然冷嗖嗖的,东拉河的冰凌尚未彻底融化。 从毛乌素沙漠方向吹来的寒风夹杂着黄土,使天空变得昏昏沉沉。 不过今天这场黄风并不算大,所以村里并没有停止上工。 吃过早饭,在村里领了任务后,王满银和王延强几人便带着工具直奔村南。 虽然有了白明川的保证,但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正好石头够用了,王连顺就将爆破组几人派到村南川道水浇地开始修红薯下单丰产方。 为了让检查的工作人员一眼看到,他还特意让人在路边立起几个大大的木牌子。 上边贴着红纸标语:“做好红薯丰产方,保证农业大丰收”,周围再弄一些彩旗……挺像那么回事儿。 至于进山的另外一队,则由王福长带领,成员主要是各家的婆姨和老弱病残。 按照材料说明,丰产方开挖前需要先测量好株距和行距,然后撒上石灰线。 横成行,竖成列,保证每一个方块不大不小。 一眼看过去,整整齐齐。 中午收工后,王满银惦记着给白明川做派饭的事儿,马不停蹄赶回家。 地软炒蒜苗,煮半锅玉米粥,蒸几个二合面窝窝。 就这,在罐子村已经算很不错的饭菜了。 等饭菜做的差不多,他才隔沟让毛蛋帮忙去村里喊人。 没一会儿功夫,就听到大黄的叫声响起。 进门寒暄两句,白明川看到桌子上的饭菜,忍不住道:“你家饭菜挺丰盛呀,” “我们家就两口子,条件稍微好点儿。”王满银开口回答。 现在兰花也拿工资了,家里饭菜档次提升了一些,不用再像去年那样遮遮掩掩。 “我知道你家的情况,”白明川点点头,又道,“来罐子村这几天,我了解过一些情况,村里社员们对你评价很高呀。” “白干事,都评价我什么呢?” 王满银有些好奇,不知道大家在背后如何议论自己。 “夸奖的话太多了,什么‘浪子回头金不换’,‘罐子村的能人’等等。连王支书也赞不绝口,说你有头脑有想法。所以我想在你家吃顿饭,咱们好好聊聊。” “要不,喝点儿?”王满银试探着问。 “酒就不要喝了,我下午有事情,还要工作呢。”白明川摇头拒绝。 顿了顿,他又道:“二队去年搞得不错,听人说你出了不少注意。前些年你在外边东奔西走,应该见识过不少世面的。” 东奔西走这个词用的很妙,也证明了王满银的猜测。对于罐子村现在的情况,白明川是有想法的。 果然,对方接着问道:“你感觉怎么能把罐子村搞好,让社员们吃饱饭?” “白干事,你这问倒我了。我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社员,村子里的事儿,你还是问王支书他们。” 王满银心里跟明镜一样,当然不会因为白明川几句吹捧,就把心里真实想法说出来的。 “没事,咱们就私下里聊聊,你随便说,我随便听,保证过后就忘掉。” 得,人家把话说到这份儿上,自己不讲几句真不成了。 想了想,王满银反问道:“白干事,我听说你也是贫农出身,在家种过几年地。你觉得罐子村社员们想要吃饱饭。该怎么做?” “其实你们二队做的挺好,淤地坝,种植稻谷,修建水塘养鱼……而且你们知道找水利专家进行指导,这点很好。我见过有些村子淤地坝是有想法就做,结果被洪水给冲毁了。” “嗯,淤地坝这事儿得到了县里田福军主任的支持。”王满银点头附和一句,随即又道,“白干事,我对很多事情不懂,也不敢乱说。但是我觉得最简单一条,让社员们吃饱饭,这个总是没错的。你说,对?” “没错,” “另外我觉得种庄稼的事情,最好要听听社员们的意见。他们种了一辈子的田地,现在这也不让,那样不行,弄得都不会种地了……” 王满银到底心里存着顾及,所讲事情只围着怎么种好地展开。第一要有良种,第二则是水肥。只要这两点能够保证,罐子村社员们就能填饱肚子。 这些其实是泛泛之谈,说起来很容易,但做起来很难的。 总之,两人第一次交流都收着话,这顿饭吃的风平浪静。王满银心里倒是起了想法,过段时间去买鱼苗时,可以让白明川跟上,顺便看看刘家湾的现状,应该会有所触动。 饭后,白明川照例把饭票和钱放在桌子上。 王满银推辞几次就收下了。 “以后有什么想法可以和我私下里多交流。”临出门时,对方又交代一句。 几场老黄风后,灰突突的山塬上终于能够看到几分绿意。 村头的柳树上,也悄然长出点点嫩芽。 不过这天气乍暖还寒,一早一晚人们还是离不了破棉袄。 罐子村二队的春耕备播马上开始,王连顺照例带人挨家挨户统计土粪。 只是今年情况稍微有些特殊……因为去年喂猪的人家拿土粪饲养蚯蚓,里边掺杂了不少杂草,所以粪堆特别大。 尤其王满银家,整个粪池池口差不多有二三十平方,高高的一堆,最少上万斤。如果按照之前的统计方法,十斤土粪一个工分,他家这堆土粪能挣一千工分,抵得上普通社员干好几个月了。 但要说王满银往土粪里掺假的话,又算不上,毕竟他是为了养蚯蚓喂猪,和王大财的性质完全不同。 而且像这样情况的还不是一家。 往常根据土粪颜色评级的方法,同样不顶用。 “满银,自己说,你家的猪粪该咋算?”王连顺看过后,只能把皮球提回来。 “连顺叔,你们说了算。实在不行,就把土粪评成下等。”王满银无所谓的开口。 自家这些土粪里掺有空间水,肥效肯定没的说。如果用在地里,庄稼产量至少能够增产二分之一。 王满银不怕被人发现异常……那么多土粪搅和在一起,谁还能分辨出是哪家的。 当然他没打算把土粪全部上交给生产队,还要留一些继续养殖蚯蚓呢。 “给你算中等,”王连顺知道王满银不在乎,却没真评为下等,毕竟接下来还有好多养猪人家呢。 要知道每次评级,他和王富贵都会被吵得脑袋发懵。 过完年到现在,王满银一直待在村里苟着。消息倒不闭塞,光听村里大喇叭就能知道很多事情。 首先就是赵建海去大庄河村驻队后,依然干的热火朝天。他再次带动村里社员,组建了一支“铁姑娘突击队”修建丰产方。 而且白天地里干活,晚上集中学习。很快,公社的广播开始进行宣传,什么“铁姑娘突击队战天斗地”。 据说接下来,还要让其他村子的队长和会计前去参观学习。 听完广播里的通讯稿,王满银只能在心里赞叹:不愧是赵建海,无论在哪里工作,总能搞得有声有色,让人眼前一亮。 更搞笑的是兽医喊出的口号“使所有母猪胎产都达到十二仔”。 这件事情不但在罐子村流传开来,其他村子同样议论纷纷,而且越传越夸张。 最后真有不少人相信兽医亲自给母猪做种了。 据说兽医去下山村煽猪仔的时候,恰好尿急。 他看旁边只站着户主老汉,就打算在猪圈里放水。这真没啥,不少人家的厕所和猪圈本就是连着的。 结果兽医解开裤腰带,就被老汉给一把抓住了。 对方激动的喊道:“兽医,可不敢呀。你看清楚,这是公猪,这是公猪,不用配种!!” 后来消息传出,令不少人听了捧腹大笑。 第二百一十三章 刮黑风 早上刚打开窑门,王满银就感觉情况有些不对。 外边空气显得特别闷,泛着一股说不出的土腥味。他只站在门口片刻,嗓子已经开始发痒。 再看东山峁上刚升起的太阳,怪拉拉的,好像隔了层窗纱一样。 更远些,一片昏黄…… 看这鬼天气,应该又要刮老黄风了。 从进入二月开始,罐子村附近风沙几乎没停过。王满银现在已经有些习以为常,该咋办咋办。 他匆匆洗过脸后,从隔壁代销点拿了几个鸡蛋,接着生火做饭。 兰花还有一个月左右就要生了,营养必须跟上,每天早上雷打不动俩个白鸡蛋。 家里存有两把苜蓿芽,正好早上凉调着吃。 现在不少崖沟背阴面积雪尚未完全消融,地里的苜蓿已经开始发芽露头了。 二三月也是苜蓿最鲜嫩的时候,随便在开水锅里过一下清味,捞出来撒些食盐,滴几滴香油就是一道不错的凉拌菜。 讲究的人家还会拍两瓣蒜或者切点辣椒丝,吃起来更有滋味。 话说去年秋天王连顺让人在东山峁崖沟里种下几亩苜蓿,今年春天算派上大用场。现在长势非常旺盛,一丛丛一簇簇的很喜人。 当然,这里边也有王满银用空间水浇灌的结果。 最近一段时间,每天都有二队的婆姨过去采摘回家吃,甚至一队也人跟着偷采。 如果真讲究起来,这自然不允许的。 不过王连顺没吭声,白明川估计看到也装作不知道。 一把苜蓿而已,不算什么大问题。 只是王满银家里这些苜蓿芽并非从东山峁采的,而是来自空间。事实上,他家现在吃的大部分饭菜都是空间产出。 早上饭菜简单。等兰花起床梳洗刷牙时,王满银已经将大米粥煮好。 先给家里几只动物安排完毕,然后两口子才开始端碗。大黄这家伙不挑食,低头对着麸皮菜汤喝的挺香。 倒是两只猫咪口味愈发刁钻,舔了两口麸皮,就喵呜叫着掉头离开,嫌弃意味非常明显。 旁边几只土鸡见状,迅速跑到食盆前抢食。 “这两个家伙,昨天晚上肯定又从哪里抓到鸟吃了。”见两个猫咪的模样,兰花直摇头。 自家这两只,生在福中不知福。 一般人家的猫咪哪有这样的待遇,平时都是自己找吃的,能喝点刷锅水已经算优待了。 说归说,兰花知道自家猫咪的本领。 即使主人不喂养,它们也肯定饿不着。 黄土高原树木稀少,很多野鸟晚上休息时,只能躲进崖畔高处背风的地方。 这些隐蔽角落能预防一般的动物,却根本无法挡住猫咪前进的步伐。 在家时,兰花经常见到猫咪擒着小鸟归来,所以才认为它们昨晚又在外边吃饱了。 她不知道的是,两个家伙更喜欢吃空间里鱼类,捉到鸟类一般都拿回家邀功的。 和王满银猜想的一样,自己刚把兰花送走没多久,山塬上又开始刮风。 不过沙尘不大,稍微有些呛鼻子。 这种天气阻止不了罐子村二队社员们战天斗地的情怀。在王延强的带领下,众人继续在村南川道里修建红薯下蛋丰产方。 短短十天时间,一方方桌面大小的土堆拔地而起。效果先不提,至少看起来很让人赏心悦目。 忙到半晌,王延强招呼众人休息。 趁其他人抽烟的功夫,刘向阳把王满银叫到一边,小声问道:“王大哥,你家买土豆和红薯吗?我们知青去年分粮食太多,短时间吃不完。现在开春天气变暖和,不断坏掉,就想偷偷卖掉一些。” 去年二队社员劳力们一人分了三百多斤粮食。知青们则不同,按照规定,每人分足五百四十斤。 当然,同样以土豆红薯居多。 秋后知青们出河工,来不及领回粮食,就一直保存在队里。等过完年他们回来后,王连顺才让人把粮食领回去。 正好新挖有三孔窑洞,知青们懒省事,干脆把全部粮食堆在窑里。 随着天气转暖,红薯土豆不断坏掉,整个粮食窑内散发着刺鼻的臭味。现在一天坏掉的红薯土豆能有十多斤,看着实在心疼。 众知青商量了一下,打算卖掉一部分粮食换成钱。 不过这种事情肯定不能让村里干部知道,只能找熟人私下交易,所以刘向阳打算先问问王满银是否需要。 听完,王满银很是无语,实在不知道这些人都想啥呢。 “粮食还有吃不完的?现在距离麦收有几个月呢,你们把红薯土豆卖掉,到时候没吃的咋办?如果坏掉的多,可以擦成红薯干,再磨成红薯面,这样就能保存很长时间。另外,土豆也可以晒成土豆干,到时候蒸着吃炒着吃都行。” 王满银开口建议道。 一般人家卖粮食,都是急等着用钱。像知青们这种吃不完的,可以说非常少见。 只是过完年,红薯芯开始糟糠,是买不上价钱的。普通人家买的话一分一斤,一千斤也才十块钱。 当然,拿到黑市上稍微高点。 “关键我们没时间呀,擦几千斤红薯,太费时间了,没人愿意这么做。再放下去,就该全部坏掉,还不如卖了。而且我们算过剩余的粮食,顶到麦收肯定没问题。” 他们去年每月有45斤粮食补贴,一直领到年底。再加上从队里分粮,等于比普通社员多出五百多斤粮食,所以目前很充裕。 除了没有油水外,知青们最近的生活非常滋润。 王满银也想明白这情况,又开口道:“我家暂时不缺粮食,你们偷偷找村里孩子多的人家问一下,肯定有人买。” 刘向阳说的没错,与其放坏,不如给村里人吃。 这也是好事儿。 青黄不接的时候,肯定有人家缺粮。 不过王满银可以预料,等麦收后,知青们就应该真正知道粮食精贵了。今年没了补贴,单靠队里几百斤粮食可不够吃的。 话说,也该让他们饿上一段时间了。 两人正谈论着话,突然听到王清明惊叫一声:“日怂的,你们快看天上!!” “我的妈呀,今天不是黄风,要刮老黑风呀!”跟着,又有社员大喊。 “别干活了,都赶紧回家。”王延强同样惊呼不已。 “咋了,咋还要刮黑风?”看大家惊慌失措的样子,刘向阳急声问道。 “黑风,就是比黄风更厉害!”王满银解释着,抬头看天。 原本昏黄的天空中,不知什么时间飘过来一搁楞灰云,就好像一个巨大的锅盖,从天上远远地扣过来。 紧跟着,远处出现一道土灰色的沙尘高墙。上连着天,下接着地,迅速朝罐子村方向席卷过来。 “你这个怂货还瞅啥哩,赶紧跑呀!”王延强从他们身边经过时,急忙大声喊道。 “赶紧跑回去……”王满银反应过来,伸手拉了刘向阳一把。 根据前身的记忆,刮老黄风时待在野外只会让人呼吸困难,刮黑风可是要人命的。首先风速特别大,甚至能够达到八九级以上。 尤其处在风口时,狂风能直接把人吹着行走。一场黑风,沙尘弥漫,遮天蔽日,白天瞬间变成黑夜,相距两三米远就什么也看不到。 如果有人恰好站在崖畔边上,直接被吹下崖沟摔死都有可能。 更重要是,地里刚种下的庄稼也会被连根拔起。 不过这场黑风来的比较早,春耕尚未开始了,倒是不用担心庄稼的问题。 王满银跟着众人一路小跑,短短几分钟就到家门口。 开门时,他扭头望去,就见村南山峁已经一片模糊,啥都看不到了。 大黄和两只猫咪似乎也被恐怖的天气吓到,见主人开门,纷纷窜到窑洞里边躲避。 王满银刚进窑洞不到两分钟,就感觉尘土扑面而来。 随即,整个窑洞彻底黑下来,窗户被打的噼里啪啦作响。 幸亏王满银家窗户用塑料布遮挡的,如果像村里人那样用粗纸糊,估计早被吹出破洞了。 即使如此,他也感觉呼吸困难,嗓子里愈发痒的厉害。 想了想,王满银干脆带大黄和两只猫咪进入空间躲避。 进入其中的第一时间,他就脱掉衣服冲洗。上上下下洗了个遍,才感觉身上舒坦起来。 不但王满银如此,大黄和猫咪也先后跳入水中。 跟着主人待的时间长了,几个家伙同样非常讲究卫生。这是它们精气神和其他同类差异很大的原因之一。 洗了澡后,重新穿上衣服,王满意才感觉整个人变得神清气爽。 话说最近一直出工,根本没时间忙空间的事情。 趁着今天有时间,他打算把土坑里饲养的野兔和鸡群转移到新地方。 王满银在这方面还是很注意的,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进行转移,主要为了防止它们生病。虽然有空间水滋养,一般不会出问题,但还是要做好预防措施。 哪知道他刚走两步,突然大黄跑到身边,发出低沉的吼声。 这是……在空间里发现了新东西? 王满银尽管心里有些奇怪,还是跟上去。 大黄跑到芦苇丛旁的一处枯叶堆前,伸出爪子不断划拉着泥土。 很快,一堆玉米粒被刨出来。 “吱吱,吱吱!!”不远处芦苇丛里,传来毛圪狸急切的尖叫声,似乎在对他们发出强烈的谴责。 王满银哪里还不清楚,这是毛圪狸藏下的食物。这小家伙藏的很隐蔽,他从附近经过几次,都没有发现异常。 可惜毛圪狸千防万防,没有想到大黄的嗅觉超群。 找到一处秘密仓库后,大黄仍然没有罢休,而是继续在地面嗅着。 很快,它又对十几米外第二处枯草堆下手。 这次则是一根根金黄的麦穗。 第三处,第四处…… 随着一个个秘密仓库被发现,毛圪狸更加急切,在芦苇杆上上蹿下跳。 不过它知道自己的小身板不是大黄和两只猫咪的对手,所以始终保持着警惕。没等猫咪靠近,就迅速钻到芦苇深处消失。 王满银也被毛圪狸存粮的本领惊到,粗略数起来,这些粮食差不多有三四十斤,是它自身体重的几十倍。 凭那家伙的小身板,最少要往返几百趟才能搬运过来。 而且整个过程中还要防备游隼捕猎,估计只能晚上悄悄进行,说起来挺不容易的。 另外王满银发现一个神奇现象……这些粮仓附近的土壤都很干燥,没有一处建立在潮湿的地方。说明毛圪狸知道存储粮食的条件。 粗略看过后,他并没有把粮食收回。 自己不可能时时守着空间,一旦离开,那家伙肯定还会继续偷粮。 与其来回折腾,不如双方都省事。 而且经过这么长时间,王满银已经适应毛圪狸的存在,能不能抓到无所谓了。就算空间多一个成员,顺便增加生物多样性。 他扭头将两只猫咪喊回后,重新来到土坑前。 经过几个月的修复,第二处土坑里重新长满青草。坑边另有一圈茂盛的马茹子,形成一个巨大的防护带。 所以到目前为之,还没有出现过野兔逃出的现象。 王满银先将新通道打开,挥动树枝驱赶野兔。而后,他仔细确认坑中不在有遗留,才将通道重新封闭。 忙完正事儿,王满银干脆抓只野兔中午炖着吃。 期间他特意去外边看了一眼,依然沙尘弥漫。 直到下午三点多,风沙才逐渐减小。 王满银这才返回,仔细打扫窑洞内的尘土。 好家伙! 土炕上,锅台上,隔壁代销点货架上,全部落着一层厚厚的沙尘。用手一抹,差不多有两毫米厚。 王满银把屋内清理完,足足扫了大半桶灰尘。 他刚准备清理代销点,就听到外边传来急切的声音:“满银,满银,在家吗?” 等王满银快步走出,发现王连顺和王延强几人结伴而来,白明川和新上任的一队长王占军也在其中。 他们一个个灰头土脸的,几乎看不出人样了。 “连顺叔,咋了?” “快带上你家大黄找人,贵发叔上午进山放羊,到现在还没回来,我怕出事儿!!”王占军急切的解释道。 现在二队开始尝试圈养养羊,饲养员王进财省力很多,寻常并不用再进山。 一队的羊倌王贵发不同,每天还需要赶羊进山,为了让羊群填饱肚子,来回一整天很正常的。换做平常的天气,王占军自然不会着急的。可是今天不同,这黑风刮得,很容易出意外。 第二百一十四章 当爸爸了 拦羊人有四怕:春怕跑青,夏怕暴雨,秋怕连阴,冬怕冻雪。 王满银帮着队里放过几天羊,自然知道拦羊这营生看起来轻松,实则非常辛苦。 就像现在开春,青草刚出尖,也是羊群最喜欢吃的时候。所以这些家伙从出村子开始,就一个劲儿快跑,你争我抢嫩草,反倒对周围枯草不屑一顾。根本不会像其他季节那样,在一个地方久留。 结果就是一群羊浩浩荡荡过去,寸草不生。 这个时候拦羊人根本闲不下来,只能不断跟着羊群跑。 一天下来,最少要走几十里路。天长日久,很多人腿脚都累出毛病。 另外还有一怕,那就是大风沙天气。 晴天时,羊群由头羊带着,一般老老实实,不会出啥大问题。 如果像今天这样,漫天风沙遮天蔽日,受惊的羊群就像发了疯一样,狂奔四散逃窜,拦都拦不住。 如果拦羊人不能及时把羊群赶回村子,有羊跑丢是很正常的。 按理来说,王贵发作为老拦羊人。一旦感觉天气不对,应该早早赶着羊群回村的。刮黑风,天黑的比较早。 现在刚四点多点,外边已经开始变暗。王贵发现在还没有赶羊回村,很可能出了什么情况。 这不是啥稀奇的,每年因此出意外的人不在少数。 去年刮黄风时,石圪节公社就有人看不清路,惊慌失措下掉到水井里,等人们找到时候,已经彻底没气了。 所以王占军根本不敢耽搁,在村头没见到人后,立刻喊人来找王满银帮忙。 这时,王延强又递过来一双破鞋:“这是贵发叔的鞋子,快让大黄闻一闻,咱们赶紧出发。再耽误下去,天马上黑了,到时候更难找。” 这是人命关天的谁让,王满银没有推辞,赶忙喊大黄过来。 怕兰花回来看不到人着急,临走前,他又给王秋生婆姨交代一句。 随即,七八个人紧跟大黄朝山里走去。 这会儿风更小了。 他们刚离开村子没多久,天色已经变得昏暗。 好在有大黄在前面带路,众人倒不至于像没头的苍蝇一样乱窜。 一走十几里路,山里彻底变得黢黑。 临出门前,他们早考虑到这种情况,特意带了手电筒。 来到来到一处崖沟前时,大黄突然有了反应。这家伙低吼两声,随即加快脚步。 王满银对这地方很熟悉,曾经带知青们打过柴。当时汪立成跌进地坑崴脚,还是他帮着背回来的。 随即,随风有几声轻微的羊叫声传来。 “你们都听到了?!”王延强兴奋的冲远处晃了晃手电,开口喊道,“贵发叔,你在哪里?” “贵发爷!!”王满银也大声喊起来,同时用手电筒帮大家照亮脚下。 这出崖沟可是存在有很多地坑串洞的,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王贵发很可能就是掉里边了。 对于大黄的能耐,白明川之前听人讲过,还是第一次见识。如今轻松找到人,他分外觉得稀奇。 “咩咩……” 崖沟深处羊叫声更加密集。 “我掉进串洞里了,”王贵发的声音也随风传来。 听到回应,众人齐齐松了口气。只要人没事,一切都好说。 随即,就见一群羊咩咩叫着朝他们走来。 应该是黄风停了以后,这些家伙在头羊召唤下,重新聚集在一起的。 和猜想的一样,刮黑风时,王贵发着急忙慌拦羊,结果被一只骚胡羊拱入近四米深的地坑当中。 好在坑底有积雪,他没摔出啥大问题,只是扭伤脚。 再加上坑壁陡峭,找不到借力的地方,王贵发便一直待在下边。 接下来事情简单,众人用绳子把他拉上来。 重新清点羊群,发现少了两只。 这条崖沟有几百米长,两边山梁陡峭,丢掉的羊很可能也掉进地坑里了。 众人继续打着手电,紧跟大黄身后寻摸。果然很快找到,一只摔死,一只断了腿。 没说的,王占军当场宣布,回去炖羊肉犒劳大家。 尤其大黄,一定要对给弄几个羊骨头。 回村的路上,几人轮流背着王贵发。 王满银惦记着婆姨,到村口时就带着大黄离开。 见自家窑里亮着灯,他才安心下来。 到家,兰花已经把饭做好。 外边仍然刮着风,吃过饭,两人没有外出转悠,而是待在家里读书。经过一年多的学习,现在兰花读书看报一点问题都没有,而且还自学了小学数学。 当然遇到婆姨有看不懂得地方,王满银也会帮着讲解。以他的能力,当一个小学数学教师绰绰有余。 眼瞅着快到睡觉时间,王占军又过来喊吃羊肉。 王满银推辞了几次,对方愣是不走,生拉硬拽让他过去,连说一群人都等着呢。 无奈,王满银只好又给兰花交代一声。 不出所料,几个知青刚在村里透出卖粮食的口信,就立刻引来人闻讯。 短短两天时间,几千斤红薯土豆彻底清理干净。 大多数人家并非拿钱购买,而是用小麦、稻米换,一斤兑换十斤红薯或者土豆。 双方皆大欢喜,谈不上谁吃亏。 社员们可以多得些粮食。对于知青们来说,自然更愿意吃细粮。 这件事情进行的悄无声息,王满银不知道白明川是否听说。不过以对方的为人,就算听说了也会装作不知道。 到底寒冬过去了,随着温度升高,东拉河里的冰雪终于开始消融,最后形成不小的春汛。 和去年一样,王满银趁着晚上没人,悄悄往里边放了上百斤鱼。 如此操作,他已经非常熟练了。 单单去年,王满银就放过十多次鱼,重量超过一千斤。 这数量看似不少,但如果平均到几十里的东拉河中,真的不算多。另外,沿途还有很多条支流的。 也因此,去年除了最初那段时间引起不小的轰动外,后来两岸村子的社员们已经习以为常了。他们都接受了刘向阳的推测……鱼群就是从无定河里游过来的。 而事实上,也的确有一部分鱼逆流而上,毛蛋从河里捉到的那只老鳖就是证据。 发现东拉河里过鱼后,村里人再次全体出动。 一个个提着网兜在岸边蹲守着,连王满银也不例外。 忙乎一中午,捉了三四条鲫鱼。 也正是采取这样的方式,自家隔三差五才能吃到鱼汤。 除了东拉河外,王满银也顺势往土坝围堰里放了些鱼苗。根据去年的经验,这里边也可以短暂养鱼的。 只是夏季经常遭遇暴雨,大量鱼群会顺着泄洪通道逃走。 谢工绘制图纸时,曾经提到过这个问题。 随着后期东山峁淤地坝增多,可以将整个东山峁的主沟支沟全部拦截。没有大量泥沙注入,下游第一道坝体围堰里的水流就会变得清澈,如果再在泄洪通道里加装一道铁闸门拦网的话,就可以当成水塘使用。 这个真的来日方长了,年内不一定能够实现。 东拉河春汛结束,天气真正开始转暖,王满银也将购买猪仔提上日程,结果他连去两次黑市都没见到。 问过郭逵娃才知道,最近一段时间猪仔特别抢手。 基本上刚出现,就会被人买走。 王满银给兰花商量一下,决定请假去米家镇一趟。那里集市热闹,卖猪仔的应该更多。 这次倒顺利买来,只是价格比预想的高出不少。 王满银去年曾买了头十几斤的猪仔,花费10块钱。 今年的猪仔不过六斤多重,卖家就敢喊七块。 怕等到三月份更贵,他还是硬着头皮买了三头。 没错,王满银直接买了三头猪仔。 一头自家养着,另外一头是给老岳父家买的。准备先放自家猪圈里养几天,等天气彻底暖和时再让少安捉回去。 至于最后一头母猪崽,王满银准备养在空间当中。和去年一样,过几个月杀了吃肉。 空间有得天独厚的条件,不养猪实在太可惜了。 去年杀猪得了上百斤腊肉,他断断续续往外拿,现在已经所剩不多,而且看上去并没有发生变质。 王满银在后世网上曾看过收腊肉的视频,据说能保存年都不会坏,不过他没打算这么做。那种臭臭长毛的腊肉,自己实在不敢吃。 猪仔买回来,王满银照例是挖蚯蚓煮熟喂养。 自家土粪前不久只上交了一半,里边蚯蚓绝对管够。 进入三月,距离兰花的预产期没几天了。 王满银也愈发小心起来,另外还有几分忐忑不安。 第一次当爹,实在没有经验。 直到某天中午……自己刚吃过饭,就见少安急急忙忙骑着自行车出现。 “姐夫,赶紧跟我去公社,我姐要生了。现在在卫生院,郭婶子帮忙招呼着呢!” “啥……哦!”王满银回答一声,手忙脚乱锁好窑门。 随即,坐上车子。 现在很多婆姨生孩子都是直接喊接生婆到家里,王满银当然没有这样的想法。他早交代过兰花,有啥不舒服第一时间去卫生院。 说是要生,结果等到下午四五点,兰花那边依然没啥动静。 按照大夫的吩咐,王满银只好搀扶着婆姨在卫生院院内转悠。 兰花倒是想回家等待,被他拒绝了。 罐子村虽然距离卫生院不远,但万一晚上有个啥情况,不一定来得及。 天快黑时,没等少安去饭店买饭,郭婶子已经送来稀饭和玉米窝窝。 这一年多时间,在王满银的刻意维持下,郭主任两口子也把他们当成晚辈看待。平时供销社有什么福利,总要给王满银留一些。 匆匆吃过饭后,王满银拜托郭婶子暂时帮忙照看兰花,自己则把少安送回罐子村。 家里开着代销点,晚上同样也需要有人守着。 只是自己不回家的话,少安肯定会被大黄肯定拦在门外面。 到村头,王满银先让小舅子回双水村一趟,省得老岳父他们担心。 自己则生火煮小米粥,顺便往里边打了几个鸡蛋,彻底搅碎。这些自然是准备着兰花晚上饿了吃。 等少安返回时,他又提着开水壶,急急赶到公社。 好在并没有等到半夜,伴随着一声婴儿哭泣,王满银只感觉大脑彻底空白…… 郭婶子看过后,兴奋地开口道:“兰花,是个带把的,小家伙长得真壮实。” 兰花头发凌乱,额头上全是汗水,脸上满满的幸福感。 至于王满银,只知道抓着婆姨的手,咧嘴傻笑。 嗯,小家伙真丑。 现在天色已晚,王满银没打算抹黑赶回去,而是准备让兰花在卫生院里待一晚上,等明天再走人。 有郭婶子帮忙,接生大夫爽快答应下来。 原本郭婶子打算晚上陪夜的,被王满银给劝走了。 现在兰花没啥事儿,自己一个人能招呼过来。 送走对方,王满银打开暖水壶,从里边倒了半碗小米粥。 而后,他让婆姨靠在床头,准备自己端碗喂饭。 “没事,我一个人就行。”兰花说啥不让。 她现在虽然感觉有些累,但没有虚弱到需要喂饭的地步。 喝了两口小米粥,兰花扭头看了看被褥里的小家伙,再看着旁边的男人,不由开口道:“满银,我今天很高兴……” “我也是,伱辛苦了。”王满银半蹲在床头,看着陷入熟睡的小家伙。 两人正聊着,突然听到院门被哐哐敲响。 随即,又有人大喊道:“大夫,快开门,有人看病!!” 连喊几声后,后院窑洞里有灯亮起。 大门打开,有人背着一个伤员急冲冲重进院内。 王满银原本没有在意的,只是等对方从窑洞门前经过时,熟悉的声音传来。 好像是赵干事? 带着疑惑,王满银凑到门缝前朝外看去。 影影绰绰的,还真是赵干事。对方此刻被一个年轻人背着,口中发出低沉的惨叫。 这是又被打了?不然也不会三更半夜往卫生院赶。 王满银给兰花交代一声,打算出门看热闹。走到外边,他才注意到隔壁门口站着一人,正是大庄河村的村支书马兴旺。 不过,对方应该不认识他。 王满银递了根烟过去,然后出声问:“马支书,刚才那人听声音像是赵干事,咋回事儿?” “你认识他?”对方接过烟,打量过几眼,有些疑惑的出声。 第二百一十五章 忙碌的日常 “嗯,认识。”王满银点点头,开口回答道,“我是罐子村的王满银,以前赵干事在我们村当过驻村干部。” “原来你就是王满银,这么晚了,咋在卫生院?”马兴旺出声反问道。 在后世,很多同村人见面了都不一定认识。 现在则不同,广大社员日常基本都在公社范围内生活。 再加上很多村子经常一起开大会,搞基建,所以对一个公社其他村子的社员都比较熟悉。 尤其王满银去年凭借一条苗子枪,杀死过野狼,这事儿被人传了许久。另外,他养了条好狗,同样全公社有名。 所以对于这个名字,马兴旺自然听人提起过的。至于真人,倒第一次见,的确长得五大三粗,看上去像一条好汉。 “我婆姨刚生孩子,打算在卫生院住一晚上,明天再回去。” “哦,原来这样。” 马兴旺扭头朝窑洞里瞅了两眼,而后小声道:“咱们到那边聊,别耽误人家大夫处理伤口……” 走出一段距离后,他才压低声音讲述事情始末。 今天晚上大庄河村开会,会后赵建海回自己的窑洞睡觉。结果刚到门口,就发出一声惨叫,跟着大声呼喊。 等大庄河村支书几人赶到,才发现半坐在地上,抱着腿惨嚎。 原来不知道哪个球货偷偷在窑洞门口放了块木板,上面钉着不少钉子。晚上天黑,赵建海根本没注意门前情况。 一脚上去,踩了个结结实实。 结果就扎成这样,钉子被拔下来后,满脚是血。 现在农村人平常穿的大都是千层底布鞋,这种鞋底刚开始坚硬,但缺点也很明显。走路时间长了磨损特别严重,很轻易就会被钉子扎透。 就算穿上黄胶鞋也不行,那个鞋底磨损后更薄。 好家伙……情况比自己想象的更严重。 如此有创意的想法,不知是哪位仁兄想出来的?真狠! 要知道,那些钉子十有八九已经上锈,万一染上破伤风,弄不好会出人命的。 王满银很想问一下马兴旺,赵建海这是又在大庄河村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想想还是算了,这个时候问话,总给人一种幸灾乐祸的感觉。 倒是对方压低声音问:“我听说赵建海在你们村被人敲过闷棍,去年在工地时被打过,说是知青干的……后来查出来没?” “嗯,现在还不知道是谁,” 说起这事,王满银挺纳闷的。 因为当时二队刚议论过养猪的事情,跟着赵建海就被揍。他原本以为是队里社员们愤激不平才下手的……结果调查几天都没出个名堂。 再后来赵建海和知青们之间闹出不少矛盾,有村里人把怀疑对象转移到对方身上,不过同样没有证据。 随着赵建海被调走,事情自然不了了之。 听马兴旺的话茬,大庄河村这件事情,似乎同样和知青们有关。 这下,杨高虎估计又该头疼了。 陪对方再聊几句,王满银才翻身进入窑洞,把打听到的事情给婆姨说了一遍。 兰花只当个乐子听。她现在眼里只有孩子,其他的根本不上心。 小家伙挺省力的,吃饱后就闭着眼睛睡觉,不哭不闹的。 看时间不早,王满银把旁边另外一张木床搬过来。 两张床并在一起,孩子放在中间,而后熄灯睡觉。 半夜时,他听到兰花有动静,赶忙打开手电:“咋了?” “我有点饿,想起来吃点稀饭。” “等着,我给你盛……” 来前王满银就考虑到这情况,特意用开水壶装鸡蛋小米粥,现在还保着温呢。 整个晚上,他都没敢睡得太死,连身都小心翼翼,生怕碰到小家伙。 早上起床,又是一通忙乎。 王满银伺候兰花梳洗完,刚把脏水泼出去,就见杨高虎带人急冲冲进入院内。 “王满银,你怎么在这里?” 看到他,对方有一些惊讶的问。 王满银再把婆姨生孩子的事儿告知。 他能猜出杨高虎的来意,肯定是为赵干事。 果然,没多久对方把他喊出去道:“满银,赵建海的事情你也听说了?两根铁钉是特意磨过的,非常锋利。直接把脚背都扎穿了,现在肿的跟菜包馍馍一样。你马上回去把大黄带过来,我倒要看看什么人如此猖狂!” 犹豫了一下,王满银开口道:“杨干事,我昨天的确听大庄河村支书说过。这和后子头供销社抓贼不一样的,那块木板被现场很多社员看过,还有人帮着拔钉子。气味太多,大黄根本没办法分辨。” 从内心里,王满银自然不愿意做这些事情。要不然,上次杨高虎进山寻找自己时,他也不会躲着不见了。只是现在这种场合,没办法说出拒绝的话。 “没事,你带着大黄试试,不成就算了。” “那,好,等我吃过饭后回去一趟。”王满银只能无奈点点头。 早上天太冷,他打算等中午再拉着架子车带兰花和孩子回家,现在倒有充足的时间。 当王满银带着大黄,跟随杨高虎两人来到大庄河村时,立刻引起不小的轰动。 村里一大帮人都围过来看热闹,不时对王满银指指点点。 显然,他们当中很多都听过大黄的名头。 那块木板就像杨高虎之前形容的,上边沾满血迹,几枚尖锐的钉子异常醒目。 大黄嗅了几下,随即低吼两声,调头朝不远处跑去。 “跟上,快跟上!”杨高虎有些兴奋的冲同伴喊道。 在他看来,大黄明显锁定目标了。 只是事情并未像众人想象的那样发展下去。 大黄几乎没有任何停顿,直直沿着土路奔行,很快便来到村子外边。 这下,杨高虎有些疑惑起来。 他忍不住出声问道:“王满银,我咋感觉不对。大黄怎么朝回走呢?总不会是其他村子的人对赵建海下手。” “我也不清楚,跟上看看就知道了。”王满银也有些稀里糊涂。 大黄虽然智商很高,但到底是动物,很多动作语言自己也没办法理解的。 就这样,几人又沿着来路一直返回石圪节公社。 最后,大黄出现在卫生院内,对着另一间病房内的赵建海汪汪直叫。 这下,他们才明白过来。 感情大黄从木板上闻到赵建海的味道,才一路追踪到这里的。 想想也对,上边流有很多血的,味道自然浓郁。 “这家伙,让它闻坏人的味道,怎么找到受害人头上了。”杨高虎很失望的开口。 随即,又问道:“能不能再让大黄找一次?” “杨干事,说到底,大黄只是一条土狗。哪能真像传说的玄乎?它能闻出气味不假,但是分辨不出人呀。” 王满银面上带着无奈开口。 在心里,对于这个结果,他非常满意。 “那就只能再找村里人问了。”从大黄这里得不到结果,杨高虎只能采取笨方法。 在医院待了大半天后,王满银从生产队里借了架子车,车厢里铺上厚厚的被子,一个人顺利把兰花和孩子带回家中。 很快,得到消息的婆姨们便接二连三登门拜访,围在土炕边传授各种育儿经验。 王满银则忙着弄了根高粱杆,绑成一张小弓挂在窑门上。 这是原西县的老规矩,昨天岳母特意让少安交代过的。生男孩挂张小弓,生了女孩挂一小块红布……具体有什么讲究,王满银自然说不出个名堂。 总之,照做就是了。 对待这些老传统,他向来接受度比较高。 将婆姨们送走后,王满银又开始做饭。 其实整个一天,他心中都有着说不出的感觉,没事儿总想凑到小家伙跟前看两眼。 直到婆姨吃过晚饭,王满银才真正松懈下来。 兰花想要下炕到场畔上转悠几圈,也被阻止了。王满银不懂如何伺候产妇,不过后世一些经验还是可以参考的。 夜风太大,暂时只在窑洞内活动一会儿就行,等明天暖和时再出门也不迟。 另外,他昨天还给兰花请了一个月的产假。 理由也很充分:自己第一次当爸爸,家里又没有老人帮忙照看,只能让兰花暂时辛苦一个月。 都是自己人,郭婶子很爽快答应了。 至于兰花的产后月子餐,王满银也是竭尽所能。 蛋花小米粥、鲫鱼汤、炖野鸡……他甚至还去食品站买了二斤排骨。 总之,变着花样。 第三天时,王满银又提着酒往岳父家报喜。酒瓶上拴着根红线绳,说明自家生的是男孩儿。绑条红带子,则说明是女孩。 等他登门后,老岳母带着早准备好的鸡蛋、白面、婴儿衣服等物品过来。少平和兰香心痒痒想要早点看到小外甥,也嚷着跟上。 原本刘二妮想着大女子没有婆婆帮衬着,王满银可能照顾不好。 不过等看了兰花吃的用的,立刻放下心来。 好不容易岳母来家里一趟,自然要好好招待。正好剩了一斤多排骨,王满银全部炖上,又炒了一盘地软鸡蛋。 下午将三人送走,王满银开始洗尿布。 家里是用卫生纸的,不过尿布同样要备一些。 接着,兰花又发现小家伙脖子、腋下、关节等地方发红,喊着让他去外边窑面上刮些浮土用。 现在没有婴儿爽身粉,王满银只能听从吩咐。 没想到真管用,撒过几次浮土后,小家伙的皮肤就彻底恢复了。 照看代销点,做饭,洗尿布、挑水……每天杂七杂八的事情不少,他真正体验到新手奶爸焦头烂额的感觉,感觉比在生产队干一天活都累。 不过看小家伙一天天变着模样,王满银感觉所有的付出都值了。 两口子闲暇下来时,又开始给小家伙起名。 为此,王满银连字典都搬出来了,挨页翻找。他倒想过很多富有文化内涵的名字,总感觉没那种味道,要么就是名字太大了。 最后干脆决定简简单单了事……就叫王磊。 反正现在不用上户口登记,小家伙自己长大后如果不满意,还可以自己改。 在家呆了一个星期后,王满银才重新去生产队上工。现在正是春耕备播的关键时候,生产队到处缺人手,自己也不好一直请假。 当然临出门前,他特意在锅里留了饭,而后往灶下捂着一些草沫子,这样可以很好的保温。 半晌兰花饿的话,直接添两把柴火就能吃。 他刚上工,又被王连顺拦着询问新菌肥推广的事儿。 去年罐子村二队对比实验效果挺明显的,使用了新菌肥和肥料的庄稼亩产量普遍提高了两成以上。 所以今年春耕备播,他打算继续做一些。 结果到现在为止,一直没见供销社有动静。 “连顺叔,这个新菌肥推广已经结束,恐怕以后不会再有了……”王满银无奈回答。 王连顺很诧异的问:“你小舅子做的不错,这东西明明有效,咋会不让弄了?” “具体我也不清楚,”王满银只能继续含糊其辞。 其实对于这样的结果,他早有预料。说到底,新菌肥制作条件太复杂,根本不是普通社员能够玩转的。 所以虽然少安做出了成绩,县供销社也不会再继续推广下去。 就像很多其他新生事物一样,一阵风刮过就消失不见了。 现在比较流行的是“红薯下蛋丰产方”,这才是大家关注的对象。 “那咱们这十几亩稻田咋办,公社里今年不会不让种?”王连顺立刻担忧起来。 他们当初能够种植水稻,主要沾了推广新菌肥的光。 现在又有新变化,恐怕稻田要出问题。 王满银也有些说不准。 按说他们去年送了稻米和草鱼,公社里应该不会反对的。但这种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想了想,他又开口道:“我前几天去供销社时,听说去年化肥推广很差,所以今年县里准备搞化肥推广试验田,咱们石圪节公社也有试点。不如给白干事说一声,让他争取把这个试点弄到咱们二队,这样就可以继续种稻谷了……” 去年石圪节公社很多生产队都往田里施过化肥,但效果并不明显。 一方面很多人不知道咋用,以为像施土粪一样,直接丢在庄稼根上。 当然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去年干旱。很多生产队根本没有条件进行灌溉,用了肥料和没用一样。要么烧苗,要么被太阳暴晒,肥效大减。 还有些生产队像吃盐一样,两包肥料撒了几百亩地,能有效果才见鬼了呢。 不过王连顺真正见过肥料的效果,比菌肥更好,所以听后也没有拒绝。 上架三个月,给大家汇报一下成绩。 截至目前,本书均订已经达到五千(刚刚特意截了张图),这是我开书之前没有想到的。在这里,先感谢大家的支持。 回答一下疑问: 有不少朋友说本书太平淡,怎么一直在村里混。关于这个,之前已经说过,应该不会有大场面(有大场面的话也不会有本书)。有些章节我自认为非常符合规矩,最后还是进行过删减修改。之前的章节同样如此,直到改动后才通过。 所以我再强调一遍,本书主线就是个小人物的日常(不写日常,我实在不知道该写什么,或者说能写什么)。 第二点,就是更新慢的问题。 这个肯定怨我。 相信大家应该能够看出,我设计的情节基本都很短,一两章内就可以结束,甚至很多情节只是一段话。其实我也写长来着……怎么说呢,其他作者在想怎么把情节写得精彩,而我想的是什么情节可以写。有些时代背景的情节,基本都是几句话略过。 另外,日常文并不好写。 如果把罐子村当作新手村的话,王满银一直没办法外出开新地图的。 第二百一十六章 换一种道理 “这……能行吗?前段时间开会,还说要大力推广‘两杂两薯’的。”王连顺迟疑了一下,开口道。 “试试看,也许能行呢……肥料咱们也可以在丰产方上使用的。” 其实通过推广新菌肥,王满银已经想明白了一些套路。很多时候,道理都是相通的。要成绩,那就出成绩。 而道理是讲出来的,有了成绩,事情都好说。 就像刘家湾,最初同样存在着很多困难……不是照样上报纸了吗。 当然具体能不能成,王满银并没有十分的把握。 “那我回头找白明川说一下……” 得了主意后,王连顺很快又找到白明川,主动提出想要在二队推广红薯下单丰产方和化肥推广试验田。 白明川犹豫一下,最终答应汇报给公社。 很快,就有工作人员下来检查二队的丰产方是否合格。 对方检查比较严的,先拿尺子测量土堆的长宽,再用铁骨测深度。二队准备将村南这块川地打造成样板田,自然不会在上边偷工减料。 测量完毕,工作人员很满意,接着又问起剩余地块。 “那些地在山里边呢,有些是坡地,距离村子十来里远……七扭八拐的,路也不好走。眼瞅着中午,咱们现在赶过去太晚了。要不这样,先吃饭,吃完饭下午再说。”王连顺拿出早准备好的说辞。 他只在这十几亩样板田上花了心思,剩余地块是让王福长带着社员们应付的。就直接原地挖出一条条深沟,做成方形。外表看起来像那么回事儿,土还是原来的。 如果真过去检查,准出问题。 闻言,工作人员不再多言。 他们现在关注的重点是眼前十几亩水浇地。这位置选的非常好,靠近土路,有了成绩很容易看到。总不能真让人翻山爬沟行十几里地去参观? 有了婆姨,有了孩子,王满银在这方世界真正有了牵挂。 每次收工他都会急冲冲赶回家,蹲土炕边看一阵子,自顾自的傻笑。 吃过晚饭,留兰花在家,王满银又打算拿着手电筒去东拉河里下瓦罐捉鱼。瓦罐里边塞上蚯蚓和杂草,放入水中。过一个晚上,里边总能收获几条鱼。 当然,这些鱼来自空间……为了给兰花补充营养,他只能想这样的笨方法。 只是没等他离开家,村里大喇叭突然响起。里边响起王满囤激动的声音,让社员们立刻去饲养室大院集合。 “我去听听,今晚开啥会。”一听要全体社员参加,王满银只能把几个瓦罐重新放回家中。 他能隐约感觉到,今晚似乎有些不一般,因为喇叭声催的比较急。 等王满银进入饲养室大院时,才发现桌子上放着一台收音机。窑洞顶脑畔高处,白明川正带着刘向阳等知青架设天线。 这台收音机是刘向阳回城时买的,和后世的笔记本电脑差不多大。以王满银的眼光看来,自然觉得比较笨重。 不过在罐子村其他社员眼中,却成了不可思议的东西,一度引起很大轰动。 尤其听到里边能够传来咿咿呀呀的声音时,总会有很多人把脑袋凑到跟前,想要找出人藏在什么地方。 几个知青多次普及收音机的原理,不过罐子村社员们依然没几个能弄明白的。 弄不明白也无所谓,并不妨碍大家对收音机的喜爱。 每次吃过晚饭后,他们会早早凑到知青窑洞前听广播。 现在广播节目远不像后世那么丰富多彩,更多是播报新闻。当然也有戏曲和歌曲,比如晋剧、秦腔、道情戏等等。 而且由于山塬阻隔,收音机信号接收效果很差。即使刘向阳等人选择架高天线,也依然只能收到少数几个台,大部分时间滋滋啦啦响。 不过大家听得很美,尤其最近一段时间,很多社员上工时会摇头晃脑的哼着跑调的声音。 说到底,这台收音机为罐子村人打开了一扇了解山外世界的窗户…… 链子嘴王清明更编出新词——刘向阳,带回个东西不简单,脑袋顶上搭根线,肚子里边声音传! 倒是王满银凑了几次热闹后,彻底失去兴致。自己的审美被后世养刁,对咿咿呀呀的戏曲实在听不进去。 不过他现在有点好奇,怎么冷不丁把收音机拿到会场。难不成让大家今晚听收音机? 还真猜着了。 等人到齐后,王满囤清了清嗓子道:“大家都静一静,咱们马上播放收音机广播。今晚是大事儿,哪个日怂敢在下边谝闲传,老子立刻让人给你带上来!!” 经过一番调试,收音机声音通过话筒,接着在喇叭里响起。 刚开始听到播音员字正腔圆的播报声时,王满银有些发愣,继而浮现出激动的神色。 紧接着,周围欢呼声一片,掌声不断。 王满囤也忘了自己之前所说的话,同样激动的拍手。 昨天第一颗人造卫星发射成功了! 难怪王满囤会让刘向阳把收音机带到饲养室大院。 尽管王满银在后世历史课本上多次看过这个记载,此刻依然激动万分,心潮澎湃。 这种自豪感,让他想起自己在网上看到第一艘航母出现的情景。 正是一代代人的努力,才会用短短几十年时间,创造出一个伟大而富饶的国度。 等开会结束,大家走在路上依然谈论着,很多人不断抬头看向夜空,希望能够找到那个闪亮的所在。 到家,兰花同样激动地问着。她刚才已经通过大喇叭知道了这个消息,只是没有现场了解的详细。 好事成双。 第二天一大早,黄土高原上来了场难能可贵的春雨。 前段时间隔三差五刮老黄风,庄稼绿树都变得灰突突一片。如今在小雨滋润下,显得愈发青翠嫩绿。 山塬向阳面那些桃杏花,也羞答答开了。 桃杏花开,接下来黄土高原将彻底告别严寒,逐渐变得丰富多彩起来。 下雨天正适合捉鱼,王满银当然闲不住。 吃过早饭,他留兰花在家看孩子,自己则披上塑料布,拿着网兜,提起水桶直奔东拉河。 不出所料,等王满银赶到时,河边已经有不少人。 他没跟着凑热闹,而是带着大黄,一路朝更上游走去。 土狗也不嫌淋雨,不断伸着鼻子在河边到处嗅着。 王满银没管这家伙,走到一处没人的地方,开始挥动网兜在岸边浅水处不断捞着。现在正下雨,河水浑浊,很多鱼都浮在水面上,很容易看到。 刚寻摸两分钟,就有一条泥鳅入网。 很快,又一条鲫鱼…… 正当王满银打算换地方时,突然瞪大眼睛看着前方芦苇根上。 冷不丁,他还以为自己看花眼了。 仔细再看,果然是一只鸡蛋大小,带着暗褐色背甲的小东西。 王满银第一次在东拉河里发现螃蟹……不过想到去年曾经捉住过老鳖,他又觉得挺正常。毕竟东拉河下游就是无定河,再接着连通黄河。 这只螃蟹个头太小,根本不能入口。 不过对王满银却非常珍贵,有一只,可能就存在无数只。 自己完全可以放在空间里饲养,进而培养出传说中的大闸蟹。 想到这里,王满银没敢有丝毫犹豫,急忙抡起网兜落下,将螃蟹捞入其中。至于这家伙为什么会爬到岸上,同样因为缺氧。 第一只放入水桶,他又瞪眼开始寻找。 结果眼睛都瞪得发酸了,愣是没再看到第二只。 正当王满银打算放弃的时候,瞄上到处乱嗅的土狗。这家伙捉蝎子贼溜,捉螃蟹应该也没问题。 还真找到了……大黄闻过螃蟹后,就跟着主人在水边寻找。 突然,它一声惨叫蹦起来。 王满银扭头看去,发现这家伙鼻子上被一只螃蟹死死夹着,个头比刚才那只更大。 他赶忙折了根芦苇根,上前放入螃蟹夹子中间,才算把土狗解救出来。 吃过一次亏后,大黄小心了许多。 等再发现螃蟹,它根本不敢靠近,只是低声叫着提醒主人。 一人一狗沿着河道走出四五里远,总共捉了三只螃蟹,快到石圪节村才掉头。 两母一公,足够了。 只要这三只螃蟹不出意外,来年稳稳当当可以吃上大闸蟹。离开东拉河后,他带着大黄拐进一处圪崂,照例进入空间。 外边小雨没停,里边鲜花盛开。 尽管已经适应了一年多时间,但王满银还是会有种割裂感。 经过一年多时间的发展,空间彻底被绿意覆盖,一片生机盎然。 最明显就是沿着水塘种下的一片树苗,不少已经长到三米多高,直径差不多有四五厘米。 大概是彻底扎下根的原因,树木生长速度比王满银预估要快很多。也许再过年时间,应该就会有部分树木成材了。 当然最明显还是几株毛桃树,之前刚开过花,如今长出稀疏的桃子,已经有指甲盖大小。 看这情况,今年吃上桃子应该不成问题。 不过这些是毛桃,结出果子酸的倒牙。以后有机会的话,还是要进行嫁接。 除了桃树外,空间里另种有杏树、柿子树等果树……只要平常能搜集到的,他都会栽种在空间里。 解决了温饱问题后,王满银现在更想让日常吃的水果更丰富一些。 空间最低温度大概在十度左右,他相信就算种植热带水果应该也可以的。可惜现在不同于后世,很多果树没办法弄到种苗,白瞎了空间得天独厚的条件。 这些设想,只能等来日方长了。 其实就算真弄来种苗,出产了果实,自己也没办法往外拿,只能一个人躲在空间里偷偷吃。 把几只螃蟹放入水塘里后,他又开始割青草,挖蚯蚓。 这些日子来去匆匆,空间里饲养的家禽家畜一直没有用心照料。趁着今天有时间,可以多喂一些。 忙乎完,王满银才沿着黄土地转悠起来。他重点查看的是养蝎池,毕竟这关乎以后自家的经济来源。 话说从去年初夏开始,王满银断断续续往里边放入蝎子,一直持续到秋后。到底投放了多少蝎子,自己也说不清楚。 再加上那些母蝎产仔,现在里边可能存在着几万只,换成钱的话非常惊人。 几个月时间,投放的小蝎子体型已经长大了一倍多。按照去年的价格,一只两分钱,最少能卖几百块钱。 关键,这项收入具有可持续性。只要空间存在,就会源源不断给王满银带来收益。而且随着蝎子数量增长,收入也会越来越多。 当然,王满银不会傻到卖出夸张数量。 越过蝎子池,他直走到一处做好的标识前,仔细蹲身测量。 没什么意外,空间仍然在缓慢扩大。 事实上,王满银现在对空间大小已经没那么在意了。单单目前这八亩多土地,产出的东西已经够他家吃喝,再多没有太大意义。 所以他不急于开荒,而是任由植物在新增土地上自由生长着。 转悠一圈,确认没什么问题后,王满银才带着大黄重新返回。 刚到村口,碰到王秋生从东山峁方向归来,身旁还跟着三个孩子。 远远的,对方出声道:“满银,我刚捉了不少鱼,你拿回去几条吃!” “秋生哥,我也捉了些,”王满银举了举水桶回答。 等对方到近前,他又开口问:“秋生哥,你家今年粮食够吃吗?没有的话早点吭声,我那里还有些红薯干。” 印象着去年差不多这个时候,王秋生家已经断粮了。 “还有呢,今年好点。你嫂子先前在生产队摘了不少苜蓿芽,加上野菜啥的,对付对付都能吃。马上要接到榆钱洋槐花了,估计能顶到麦收。”王秋生带着感激开口。 “如果缺粮的话,早点说一声,我家多少能攒出一点儿。” 其实今年罐子村二队大部分人家日子要好过一些。主要去年情况特殊,赵建海在工地忙乎,根本没时间监督分粮。 所以分粮时有些稀里糊涂,再加上秋收看管不严,也有不小的出入。按照王满银估计,每家要多弄百来斤粮食。一加一减,度过今年春荒应该不成问题的。 这样的变化,让王满银多少有些欣慰。虽然和他没有太大关系,但是至少自己参与到其中了。 而且他相信,只要不出啥意外情况,二队的日子应该会越过越好。 反观一队……按理说两个生产队分的粮食差不多,但是前些日子他已经听说,不少人家吃饭开始紧张。 单从其中的差距对比来看,王满军被人轰下来一点都不冤枉。 第二百一十七章 郭逵娃栽了 一场春雨,万物复苏,整个黄土高原都多了一份热闹的暖意。 山塬崖畔间,桃红柳绿。 燕子已经早早从南方飞回,双双对对停留在河沟边衔着春泥。东山峁茂盛的苜蓿地里,野鸡求偶的声音此起彼伏。一只只岩鸽低低的掠过河面,随即又在远处消失…… 春天,终于来了。 不过受苦人根本无心欣赏。罐子的春耕备播,现在也进入到最紧张的阶段。 谷雨前后,种瓜点豆。当然……也有“清明前后,种瓜点豆”一说。造成这样的原因,主要是黄土高原靠天吃饭。春季经常遭遇干旱天气,各种农作物的种植时间并不固定,有时候能够相差一个月。 所以才会有“春雨贵如油”的说法。 下过雨,必须抢种。也许晚半天功夫,地里墒情消失,庄稼就种不上了。 往年村里会多种些豌豆、春小麦、扁豆等杂七杂八的庄稼,这样不但可以倒茬,还能够错开收割时间。 今年不同,公社大力推广“两杂、两薯”,要预留大片土地。对此,王连顺也无可奈何,只能让社员们将一些边边角角种上杂粮,大块地暂时空出来。 另外,二队的红薯下蛋丰产方样板田报上去挺顺利,公社里特意多批了两袋化肥作为支援。 现在县城肥料厂尚未建成,化肥还属于个稀罕物,需要凭指标购买的。 目前石圪节供销社一个生产队能够分下来两袋,多买不可以,少买也不行……让人啼笑皆非的是,很多生产队不愿意相信化肥效果,去年买了之后就堆在仓库里,根本没往地里施。 为此,前段时间公社特意派人下来检查。 王连顺对化肥很相信,当天就让人用架子车拉回来了。 不过今年没有尿素袋子,早在运到供销社时,就被更换过包装。 现在供销社里主要面向工作人员销售尼龙袋子,一个八毛钱,算是小小的福利。 除了忙乎春耕备播外,王连顺又早早派人去刘家湾购买草鱼苗。 他原本想还让王满银一起去的,结果被拒绝了。倒是白明川坐车跟上,打算去刘家湾学习一下先进经验。 孩子没满月,兰花也需要照顾,他根本不想到处胡跑。 至于鱼苗运输途中缺氧的问题,从去年来看,问题应该不大。 除了忙乎生产队和家里的事情,王满银隔三差五要去供销社送一次鸡蛋。 今年石圪节公社没有闹鸡瘟,现在各家的土鸡陆续开窝产蛋,每天代销点能收十枚。 吃过早饭,他便担着两个大荆条筐赶路。 交了鸡蛋,王满银把购货清单递给赵二喜,又去郭主任的办公室里转悠一圈,顺便联络一下感情。 郭朝旺看到他,立刻笑盈盈开口道:“满银,我正想找你。听说你力气大,走,帮我家搬个大件东西。” “好哩,”王满银干脆利索的答应。 办公室里会计听闻后,忙问:“郭主任,需要搬啥东西,我也跟过去?” “不用,不用,你接着算账,王满银一个人就行。一点小事儿,不用麻烦太多人。”郭朝旺笑着摆手拒绝。 王满银能够听到这话里意思。郭主任应该找他有事儿,又不方便在供销社里说。 果然,到家没了外人,郭朝旺立刻压低声音道:“满银,你给我说实话,和郭逵娃关系咋样?” “郭逵娃……以前我去黑市买东西,和对方打过几次交道,不是太熟。”王满银心里咯噔一声,谨慎的开口问,“郭叔,咋了,郭逵娃是不是出事了?” 石圪节公社外边的黑市开好几年时间,几乎是半公开的,很多工作人员都去买过东西。王满银相信对方肯定也知道这情况,根本不算什么问题。 郭朝旺并没有回答,继续问道:“真的,你没有骗我,也没有向他出售过鸡蛋?” “郭叔,我哪敢骗你。我以前去买过几次东西,卖鸡蛋肯定没有。郭逵娃倒是私下找过我,被我拒绝了……” 接着,王满银把自己曾经和郭逵娃发生的冲突原原本本告之。 听完,郭朝旺脸上松懈下来。 “很好,我没看错人,你做事情知道轻重。今天的谈话烂到肚里,不要再和其他人说。” 王满银愈发肯定,郭逵娃要出问题了。 这也是他不愿意和对方建立联系的原因:一句话,不理会你的时候,睁一只眼闭一眼。一旦认真起来,那点关系就如同纸糊的一般。 不过他想起二队不少社员卖鱼的事儿,同样和郭逵娃有关的。他有些紧张开口道:“郭叔,我们村去年养鱼……” “你掺和没有?郭逵娃给没给好处。”郭朝旺再次追问。 “没有,绝对没有,他是直接找村民购买的。” “只要不是大问题就没事……我再叮嘱一句,今天的谈话不能告诉任何人。”郭朝旺认真的开口。确认王满银这边没出问题,他就放下心来。 至于其他代销员……只能看运气了。 “郭叔,放心,知道你是为我好。”王满银重重点头。 他心里现在有些疑惑:郭朝旺的反应有点过大了。 说到底,郭逵娃只是一个黑市的管理者,本身能有多大能量。如果真厉害的话,早去原西县城发展了,何必一直待在石圪节公社。 不过郭主任没说内情,他也没有追问。 离开石圪节公社时,王满银无比庆幸自己几次卖鱼都是去四五十里外的米家镇。 那里属于外县,就算真有什么事情也牵扯不到他头上。 和自己做交易的李平属于煤矿采购员,一般不会去动的。退一万步,就算李平真出问题,也只知道他姓王。 这年头没有照片啥的,凭借外貌描述找人太难了。 自我感觉没什么纰漏,王满银就将这件事情抛之脑后。 到家,听到窑洞里传来兰香的欢呼声:“姐,你快看,小石头在对着我笑呢。” 说起儿子的小名,王满银有些无奈。明明叫王磊的,结果不知怎地,喊着喊着变成小石头。而王秋生家的孩子,现在成了大石头。 “还没满月,哪有那么快,”随即,兰花的声音响起。 自从有了小外甥后,少平和兰香几乎天天都要跑来一趟。 对此,王满银当然欢迎。 兰花白天一个人在家,有人陪着说说话也是好的。 他没亏待两个小家伙,每次都会留饭,正好给老丈人家减轻些负担。 听到场畔上有动静,少平扭头看了看,随即兴奋跑出来打招呼道:“姐夫回来了!” “少平,兰香,你们来了。我刚从饭馆买的肉包子,一人吃一个……”说着话,王满银把布袋递过去。 随即,他迫不及待进窑洞内看孩子。 “咋样,没闹人?” “没有,还是那样,吃饱就睡。”兰花回答一句,又继续道,“满银,管管咱家两只猫。上午的时候,它们不知道从哪里捉了两只燕子,我让少平扔外边了。” 在黄土高原上,喜鹊和燕子同样被赋予特殊寓意。 尤其燕子,和受苦人的关系更亲近,一般都是在窑洞里边做窝。 很多燕子窝比较低,站在土炕上伸手就能够够到。不过没有哪家人会打它们的主意,连不懂事的碎娃们也会被大人交代。 王满银没想到,自家猫咪如此厉害,竟然能够抓到燕子。 不过他认为没有必要管,那两只燕子肯定是疏忽大意,十有八九落在地上被捉到的,纯粹属于巧合。 再说,就算想管,猫咪也听不懂人话呀。 应了声后,王满银开始去隔壁整理商品。前段时间刮老黄风,不少人家的窗户纸都变得稀巴烂。 所以他这次特意从供销社弄回不少高丽纸。这种纸比较结实,颜色白净,糊窗户特别显眼,很受村里人喜欢。 正忙着,少平惊呼道。 “姐夫,快出来看,猫咪又抓了两只燕子回来了。” 真的假的,这是投到燕子窝了? 王满银赶忙起身走出,就见两个家伙出现在场畔上,嘴里分别擒着灰黑色的猎物。 看到主人,它们立刻跑到跟前邀功。 王满银有点无语。 他很难想象,两个家伙到底怎么抓到这么多燕子的。总不会偷偷溜进别人家窑洞?有这功夫,捉老鼠岂不是更好。 不过等仔细看过地上的死鸟,王满银才明白过来。感情不是家燕,而是黄土高原另一种常见的燕子——崖沙燕。 这种鸟模样和燕子很像,只是羽毛没有那么光亮,另外生活习性也存在着区别,一般在河边黄土崖壁上筑巢。 它们会用嘴巴啄出一个个椭圆形孔洞,再往里边放些柴草,简单的巢穴就做成了。成百上千只崖沙燕聚集在一起筑巢,看上去非常壮观。 因为巢穴处在陡峭的崖壁上,所以很多肉食性动物只能望而兴叹。 不过对两只猫咪而言,根本不是什么难事儿。 可以预料,如果任由它们折腾下去,东山峁那片根本不会再有崖沙燕敢做窝。 不管有没有用,王满银都按照婆姨的吩咐,对两个家伙教育一番。 看时候不早,洗手开始做饭。 也没做什么好的,煮了几个鸡蛋,炒了一大盘地软了事。 现在空间里地软有泛滥的迹象,水渠边湿润的草丛里到处都是。随便拾掇一趟,就能捡几十斤。 前两天,他特意给老岳父家送了不少。 这个倒没啥引人怀疑的,毕竟每次下过雨后,村外崖沟里都会长出地软。 吃过午饭,王满银又着急忙慌去队里上工。 按照公社的要求,春红薯种植方法和往年有很大区别。需要先往丰产方格里放入肥料和输土搅拌,再浇灌一瓢水……接着把准备好的红薯直立埋入土中。 这可比原来的种植方法麻烦多了,关键费东西。要知道,平常人们种植红薯都是育苗的,一个红薯能发十几条芽。 现在换上新方法,单单村南十几亩地,就要用掉上万斤红薯。 王连顺看的实在心疼,山里那些地块说啥不准备用这种方法种植。在心里,他始终认为红薯下蛋不靠谱。 对此,白明川没多说啥。 自从去了刘家湾一趟,他同样受到很大震撼。闲暇时,也会找王满银讨论一些事情。 王满银当然很欢迎,不过只在种地方法上有交流,其他的一概不讨论。 几天后,集市上终于传来消息:郭逵娃和东子等人全部被抓了。 工作人员对他们的住处进行检查后,搜出上千斤粮票,另有肉票、布票等等……更关键是,这家伙手里还有一部分假票。 再接着,查到假票来自一个知青手中。再接着顺藤摸瓜,找到更多票贩子。 王满银也终于知道,郭主任为什么会提前叮嘱自己。 日子就这么慢吞吞过着,栽完春红薯,生产队又开始忙着种植水稻。 水稻种完,春耕备播才告一段落。 随着第二道土石坝修建完成,社员们总算能够有了些许空闲。距离割麦还有一个多月时间,地里没有太多杂活。王连顺干脆找支书商量一下,又偷偷派出十几个劳力去建筑队。 至于王满银和刘向阳,今年仍然被安排看守稻田水塘。 这活儿两人去年都做过,非常清闲,主要熬时间。 另外今年开始实行“三招一征”,即招工、招干、招生、征兵……有关系的,自然可以通过各种途径离开。 罐子村二队的知青也有了不小的变化,已经有两个人顺利离开。一个当兵,另一个去县城当环卫工人。这是好事,至少村里可以少分两个人的粮食。 原本王满囤打算把环卫工人名额给刘向阳的,只是他不愿意去扫马路掏大粪。剩余的知青进行抓阄,最后便宜了徐孔先。 紧接着,县里要求各村建立医疗点,特意开设赤脚医生培训班,最后从知青当中选中了沈金琴。 对于这事儿,王满银心里一百个赞成。 他在罐子村生活着一年多时间,最大的感受就是缺医少药。 村里人生病后,基本都是瞎捣鼓。 叫魂、拔罐子、童子尿、甚至锅底灰……这些都成了治病的灵丹妙药。 有些折腾到最后,小病拖成大病,甚至变成不治之症。 前段时间,王满银听说石川村有个人在地里干活时摔下崖沟,当时就昏迷不醒。村里人并没有急着往医院送,而是找了几个碎娃往伤者身上撒尿,接着灌尿。 等感觉到不对时,已经彻底晚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 交老鼠尾巴 四月半,黄土高原不知不觉已经被浓浓的绿意笼罩。 山梁山峁上,稀疏的冬小麦已经长到膝盖深。再过段时间,该破头放穗了。倒是早春种下的春小麦和大麦,刚长出一扎多高。 另外还有处在苗期的谷子、糜子、高粱等五谷杂粮,同样随着暖风摇摆着叶子。 随着春耕备播结束,王满银总算悠闲下来,也有时间管理自留地了。那一亩多地算门面,为了给家里存粮找个合理来源,他平常照顾的很精细。 单单今年春上,就施了几架子车土粪。 赵建海在罐子村驻队时,对土粪管理非常严格。用他的话说就是“一罐尿,两条道”,吃的是集体的粮食,尿粪也要用在集体田里,用在自留地里不行。 换成白明川驻队后,对这些小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村民们也变得胆大起来。 早上吃过饭,王满银便扛起镢头进地忙乎。 差不多俩钟头时间,才将空闲的几分地刨完。其实生产队牲口闲暇时,社员们也可以借着犁地的,不过王满银没打算这么做。 主要几头牲口每天要做的事情很多,拉磨、拉车、犁地……如果想借用,需要提前打招呼排队的。 自家现在就剩几分闲地,不值当张嘴说,个把小时就刨完了。 忙完,王满银便扛着锄头回家。 刚到村头,只见少平正手持铁锨在粪堆旁忙乎,兰花抱着小石头站在树荫下指点,周围还有一群碎娃大呼小叫。 小石头差几天满月,天好时他们两口子会抱出来转转,顺便让小家伙晒晒太阳。 “你咋让少平挖蚯蚓?放着我来。”王满银给婆姨打声招呼,拍拍身上的灰土,小心翼翼接过孩子。 小家伙脸蛋随兰花,白净白净的,此刻正闭着眼睛睡觉,嘴里唧着。 “姐夫,我不是挖蚯蚓,而是挖蛆蛹。学校刚布置的任务,让我们两个星期内让交五十个蛆蛹,还有十根老鼠尾巴。”少平立刻起身回答。 跟着,他小心翼翼将一只暗红色的蛆蛹装入火柴盒里。 “没错,我们学校也让交,要讲卫生……”旁边的毛蛋点头附和。 交老鼠尾巴?王满银微愣。 他对这个不陌生,根据前身的记忆,好像从十来年前兴起的任务,最早是苍蝇、蚊子、老鼠、麻雀。 当时家家户户齐上阵,男女老少全体出动。用艾草熏蚊子,为了对付老鼠,用老鼠药、老鼠夹子,或者挖老鼠洞。有段时间,交老鼠尾巴还可以抵工分。 对付苍蝇则往粪坑里撒六六粉。至于麻雀,用木棍投鸟窝,用筛子扣,用网捕捉。 曾有诗人描写过这样的场面,诗曰:“麻雀麻雀气太骄,虽有翅膀飞不高。你真是个混蛋鸟,五气俱全到处跳……” 当然,效果非常显着的。 之前王满银家收到的废报纸里,就有相关报道。短短一个月多月时间,原西县共消灭麻雀6万只、老鼠8万只、泥雀窝3万个,堵鼠洞26万个。 再后来麻雀被摘出去,换成了臭虫。 这是一项长期的活动,公社每年都要讲,号召大家讲究卫生。 只是最近几年要求没有那么多了,一般由学校给学生布置任务。 王满银在后世还看过一些资料,消灭老鼠臭虫的活动一直持续到八九十年代。人们找不来老鼠尾巴时,还特意出钱购买。 王满银正想着,又听少平开口。 “姐夫,你现在有事儿没?没事的话带我们去田里挖老鼠洞,让大黄和猫咪跟着。我想第一个完成,老师会奖励作业本。” 他自然知道姐夫家饲养的猫咪和土狗的厉害之处,对完成任务很有信心。 “满银叔,也帮我们捉几只老鼠。” 其他碎娃纷纷开口,同样满脸期待。 “没问题……不用去田里,到村里就行。”王满银一口答应下来。 现在距离中午还早,闲着也是闲着,不如陪碎娃们捉老鼠玩。 不过他家有三只神兽守着,平时几乎看不到老鼠存在。即使偶尔有只过路的,存活的时间也不会超过两天。 所以想要捉老鼠,只能去村里没养猫的人家找。 正好前天刘向阳找自己抱怨,说他们居住的新窑有问题,里边老鼠太多太猖狂了,晚上经常在土炕上跑来跑去打架。 更有大胆的家伙,直接往枕头边撒尿。半夜醒来一股子骚味,差点把人恶心坏了。 为此,刘向阳想要借两只猫咪用一下。正好,趁这个机会自己把它们带过去。不能少了大黄,这家伙捉老鼠同样好使。 听王满银开口,一群碎娃立刻跟上。 生产队里没农活,知青们也轻松许多。一个个闲着没事,正坐在窑前太阳下打牌消磨时间呢。 见王满银带着一帮孩子过来,他们纷纷起身打招呼。 因为经常去代销点买东西的原因,大家算是很熟悉了。听王满银说明来意,众人立刻开口表示感谢。 “那可太好了,谢谢你,王大哥。” “有两只猫出马,我们应该能够安稳一阵子了……” 接着,几个男知青开始进屋收拾东西。窑洞里,各种东西乱七八糟摆放着,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严重影响两只猫咪捕猎。 “靠,我的棉袄被咬烂了。” “日怂的,箱子里有老鼠崽子……” 收拾窑洞时时,刘向阳几人才发现很多平时不用的物品被老鼠糟蹋的不像样子。更无语的是,汪立成还在装衣服箱子里发现一窝老鼠崽。应该刚出生没几天,一个个粉嘟嘟还没睁眼呢。 这些家伙,比自己还懒! 王满银看的直摇头,不过想到后世男生的宿舍,又觉得很正常。 其实不单男人,女人同样如此。 他在后世网上看过报道,有些外表看起来光鲜亮丽,结果租住的房子里变成了垃圾场。 随着东西搬开,不时有老鼠从藏身处逃窜出来。 两只猫咪迅速进入战斗状态,在窑洞里展开激烈追逐。 大黄则守在门口,等待漏网之鱼。 它们的配合相当默契,很快有三只老鼠摆放到主人跟前。 等房间里物品清理干净,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土炕。墙圪崂缝隙间,能够看到一堆堆细碎的黄土颗粒。 王满银进入窑洞内粗略扫视一圈,就发现有十多个洞口。一般的老鼠洞分为前后两个出口,多的还有三个。算下来,这间窑洞里最少有五窝老鼠! 一窝老鼠有的是夫妻俩,有的还带一窝老鼠崽,算算数量,非常惊人。 难怪刘向阳说晚上老鼠打架……这简直是养老鼠基地。现在最省力的方法就是让两只猫咪在窑洞里守着,专等老鼠外出觅食时捕杀。 王满银没那么多时间,和几个知青商量过后,打算直接用水灌。 这方法虽然累一点,但是见效快。知青们居住的窑洞距离水井不远,担水挺方便的。 随着众人提水往洞内浇灌,窑洞里立刻变得热闹起来。 一只只湿漉漉的家伙惊慌失措从洞内窜出,吱吱叫着四处逃窜。两只猫咪根本忙乎不过来,连大黄也加入捕猎当中。 差不多半个小时时间,五个老鼠洞全部灌完。 看着地上排成一长溜的“成果”,几名女知青登时吓一大跳。 “怎么会有那么多老鼠,你们是住在老鼠洞里了吗?” 不单她们,刘向阳几人也很震惊。 他们虽然知道窑洞里老鼠不少,却没想多到这种地步,足足十四只。加上之前那一窝没睁眼睛的,正好二十只了。 这情况其实很正常,老鼠的繁殖速度非常惊人的。母鼠刚出生两个月左右就已经具备有生育能力,此后每隔四十五天左右就可以繁殖一次。一年可以生六到八胎,一胎五六个,最多能达到十几个。 所以虽然知青们刚搬来四个月时间,理论上已经够一对老鼠繁殖好几窝了。 倒是几个碎娃看到满地的老鼠显得兴奋不已,只希望能再多捉一些,早早完成学校的任务。 众人又是一通忙乎,用黄土将浇灌过的老鼠洞封死。 接下来,王满银带着两只猫咪转战女知青的窑洞。等对方将物品搬出,又开始重复之前的操作。 看到猫咪们和大黄的战果,几个女知青不再嘲笑男同伴了。她们居住的窑洞里老鼠同样不少,也有十几只。 等两处窑洞忙乎完,最后开始重点清理粮食窑。 看过里边堆放的粮食,王满银终于知道为什么这里老鼠多了。一般人家分了粮食,都会用弄个泥巴仓存着。 这种泥巴仓用荆条做筋骨编织而成,形状或圆或方,里外抹上一层厚厚的红胶泥。虽然无法彻底预防老鼠,但多少还是有些效果的。 有些讲究的,还会把细粮保存在陶瓷瓮里。 哪有像知青们这样,就随意把粮食零散堆放在地上,跟专门喂老鼠没啥区别。 在王满银的劝说下,几人开始往外搬运粮食…… 三孔窑洞忙乎完,大大小小的老鼠共捉有五十多只。 对王满银而言,绝对算破记录了。 除去少平和兰香上交给学校的老鼠尾巴外,还能匀给其他碎娃三十条。 经过此事,王满银家两只猫咪一战成名,随后不断有村里人过来想要借用。让他们有点遗憾:两个家伙性子太野,根本不让其他人靠近。 想要用猫,必须王满银帮着带过去。 在家呆一个月后,兰花感觉身体已经彻底恢复,说啥不愿意继续吃闲饭。 至于小石头……白天她可以带到缝纫门市部看护,晚上下班再带回来。 王满银心里自然不情不愿的,一直劝婆姨多休息几天。目前自家不缺吃喝,他手头的私房钱破千,每月还有不少隐形收入,根本不需要婆姨忙着挣工资。 不过现在黄土高原就这么个情况,大部分农村婆姨都不会在家专职带娃。很多人刚生完孩子两三天就开始下地挣工分。 有老人守着的好点,日常可以帮着照顾。家里没人的话,直接把孩子扔在土炕上,然后锁住窑门了事。 半晌孩子饿了,只能躺在炕上哇哇哭,不少连嗓子都哭哑,屎尿落了一炕一身。 这种事情,再正常不过。 更有婴儿不断翻腾,最后摔地上出事的。 兰花能在家待一个月,早引得不少婆姨羡慕议论了。在这件事情上,王满银不怕被人议论。 只是现在见兰花坚持,他只能无奈点头同意,而后悄悄找到郭婶子叮嘱。 说到底,其实也没啥。 供销社里都是熟人,另外还有少安,日常也会帮着照看的。 今年供销社不再搞新菌肥推广,少安调入土特产门市部帮忙,不用继续去各村跑了。 家里陡然少了婆姨和孩子,王满银感觉心里空荡荡的,上午进山都提不起精神。 当然,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 他这次进山主要想从空间里挖些远志卖掉,顺便再捉些蝎子的。 今年春天暖和,刚四月末,向阳山坡上已经有蝎子出没。 近段时间,不断有人过来卖蝎子。 王满银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准备早点开启挣钱之旅。 在一处崖沟里放飞游隼后,他进入空间。 听到动静,那只猪仔立刻哼唧起来。王满银挖了不少蚯蚓,连带着麸皮米糠弄了小半盆,才算堵住这家伙的嘴。 随即,王满银照例先绕着空间视察一圈。刚走到水沟旁,就看到草丛里散落着几枚浅绿色的鸭蛋。 不知不觉,五只野鸭已经开始产蛋了。 收拾好鸭蛋,王满银计划把鸭蛋拿回去炒着吃,随即又打消念头。 毕竟鸡蛋和鸭蛋的味道有很大诧异,兰花肯定能够吃出来区别。 还是做成咸鸭蛋比较好,空间里不缺黄土,腌制起来很方便的,另外可以保存很长时间。稍后有时间自己可以去米家镇一趟,推说从黑市上买的。 另外还可以在空间里孵化小鸭,养大炖野鸭汤也不错。 想到这里,王满银又觉得其实把野鸭蛋拿出去也没啥。从东山峁水塘重新养鱼开始,附近各种水鸟再次多起来,其中就有几只野鸭。 去年自家就吃过一次炖野鸭,味道很不错。 所以大黄从草丛里发现一窝野鸭蛋,也是很合理的。 第二百一十九章 找上门的发财机会 对王满银而言,野鸭蛋只是意外之喜。 查看过后,他又进入蝎子池忙乎。 刚走两步,就惊起不少蚱蜢幼虫。在黄土高原野外自然环境下,蚱蜢一年可以繁殖两次。 不过它们在空间里显然不是这样,一年最少三次,正好给空间里蝎子们提供充足的食物。 当然,那些野鸡土鸡也受益不少,毕竟蝗虫长翅膀会到处飞的。 等走到石头堆旁,王满银揭开一块条石,就看到下方有几只蝎子张牙舞爪的逃窜着。 他眼疾手快,转瞬用细木棍夹起一只,顺利放入罐头瓶内。 接着,开始捉第二只…… 随着石块不断被揭开,罐子里的蝎子迅速增多。 差不多半个小时功夫,王满银轻松捉两百多只。这些已经足够……现在蝎子刚从土缝里钻出来没多久,所以自己不能让数量过于夸张了。 等他捧着瓦罐打算离开时,突然停下脚步,望着眼前这片郁郁葱葱的红薯地。去年春末夏初时,为养殖蝎子,王满银特意开辟了一片区域移栽红薯秧。 算下来,这片红薯秧已经差不多生长有一年时间了。 在外边,春红薯从种到收差不多要六七个月,而夏红薯只要四个月就有收获。 至于空间里边的,生长周期更短,只要三个月就可以刨着吃了。王满银原本以为,眼前这些红薯秧在去年冬天是就会干枯。 到今天他才猛然发现,这种植物很反常呀。 藤蔓依然在不断延伸生长着,叶子碧绿茂密,丝毫看不到衰败的迹象。 所以,红薯其实是多年生植物? 想想好像是这么回事儿,他本身是亚热带植物,只是被引进国内后,逐渐往北方种植,才变成一年一熟的。 如果气温合适的话,红薯理论上应该会一直生长下去的。 就好像辣椒,在北方一年一种,到南方却成了多年生植物,能长成两三米高辣椒树,可以供人源源不断的采摘。 想到这里,王满银有点小兴奋。 如果红薯也能够如此的话,自己以后就不用再费力种植。想吃的时候,直接从根部挖几个,再盖上土任其自动生长。 他立刻回头取来钉耙,找准一处红薯根开挖。 当然开挖前需要把周围红薯秧扯掉,防止里边可能藏有蝎子。 随着黄土被一点点刨开,一个无比膨大的暗褐色红薯显现出形状。 大,无比膨大! 尽管王满银心中有预料,还是没想到挖出来的红薯体型超乎想象,比平常人们吃的西瓜还要大上三分。粗略估计,最少超过二十斤,表皮粗糙,裂出一道道木质口子。 关键根部并非只结了一个红薯,而是五个,个头差不多大小。 一株藤蔓结出上百斤红薯,这绝对算是大卫星。 一亩地按最少六百株种植,红薯产量就是六万斤。空间里八九亩地如果全部种上红薯,将达到五六十万斤。 王满银被这个夸张的数字给惊到了,根本不敢继续想下去! 要知道,去年罐子村二队所有社员分到的红薯也不过二三十万斤。如此算来,够几百号人吃大半年了。 自己拥有的空间,真是个了不得的东西。只是在他手中,完全没有发挥出应有的作用。 可惜即使真能产这么多,也没办法把红薯拿出来分享。 感叹完毕,王满银才想起还没有品尝大红薯的味道。不知道时间越久,会不会越够味。他又取来砍柴刀,直接照着大红薯表面落下。 咔嚓一下,只切掉巴掌大的一块。结果他发现里边并非如自己想象的,是带着汁液的鲜嫩白芯或者红芯,而是淡褐色的木质纤维。 再砍一刀,依然如此。 王满银接连几下,将整个红薯剁碎,发现整个红薯彻底木质化。 他试着拿起一块放在嘴里咀嚼,满嘴的木渣滓,略带一丝甜味,但更多是发涩发苦,显然不能吃了。 将剩余几个红薯挨个切开,同样没什么区别。 看来自己多想了,红薯生长时间太长,根部会彻底木质化。产量的确惊人,但除了喂猪,恐怕没什么卵用。 之前白激动了。 王满银想起村里的红薯下蛋丰产方,同样把红薯埋在土里生长两年时间,不知道会不会也木质化。 如果真如此的话,那纯粹瞎折腾了。 忙乎一通,差不多十一点。 他最初打算挖些远志柴胡带回去的,索性暂时作罢。 出了空间,便带着大黄朝家赶去。 刚走没多久,听到似乎有孩子在喊自己的名字。带着疑惑,王满银加快脚步。 翻过山梁,真看到毛蛋、山娃、平娃几人远远跑来。 他们边跑边喊着:“满银叔(哥),快回家,你家来客了。” “来客人,谁呀?”等走进后,王满银出声询问道。 “不知道,忘问名字了。那人很有钱的,让我们来山里找你,一人给五分钱跑腿费!”毛蛋显摆着掏出手中的纸币。 山娃跟着点头补充:“没错,骑着自行车,穿四个兜的衣裳,别着钢笔!还给你家带了二斤猪肉。” 说到猪肉,几个碎娃直吸溜口水。 听完描述,王满银第一时间想到刘庆立。 随即又否定了。 刘庆立如果想送猪肉的话,完全可以等兰花下班时带回来,没必要专门跑一趟。 带着疑惑,他带上大黄急急朝村子方向走去。 到家,才发现老队友董刚站在场畔上。 对方已经不复上次见面时的狼狈模样,此刻穿有一身崭新的中山装,脚下踩着皮鞋,身旁还停着一辆凤凰自行车。 “满银,你总算回来了!我等小半天,不得已才让孩子们去找的。”董刚走到跟前,热情打招呼。 “董哥,你这……没事儿?”王满银说着话,从兜里摸出香烟递过去。年前对方闹出的动静挺大,连带他去县城看望董婶子时也差点惹上麻烦。 而且现在正严着呢,到处打击投机到把,连郭逵娃都被抓了。 董刚倒卖二手自行车,问题应该更严重的。 “放心,早没事了。有事我也不敢大摇大摆往你家跑!今天有时间,咱们好好喝几杯!知道你家开代销点,我就没拿其他东西。”说着话,董刚指了指车把上挂的两瓶西凤酒,外加二斤肥猪肉。 “董哥,见外了,快进屋坐……”王满银赶忙开门,把董刚让进屋里坐。 对方打量过后,随意问道:“上次来就没见到弟妹,还在供销社上班呢?” “嗯,”王满银点头回应。 随即,他倒了杯开水,从隔壁端来一盘瓜子和糖。 “满银,上回谢谢你了,这是借你的。”说几句闲话,董刚便早早把准备好的钱和粮票掏出来。 王满银推辞两次,就收下来。 “回去听我妈说过,你年前还惦记着送了半袋玉米面。哥们没出事的时候也风光着呢,身边围着七八个朋友,一个劲儿叫‘哥’。真落难才能看清人心,往日喊得亲热的人都不见踪迹,半年都不登门。”说起往事,董刚很是唏嘘。 “董哥,都过去的事情,还提这干啥哩。你的事情真了结了。”王满银好奇的追问。 “嗯,我一个姑父在黄原市上班,之前购买二手自行车也是通过他的关系。知道我出事后,他又托朋友找到原西县工作组的人……” 听董刚说完,王满银才知道对方倒卖自行车时的弯弯道道。 董刚每次填写货运票据时换成左手写字。至于提货时需要个人盖章,他用假名字雕刻了几枚印章。 正是因为这份小心谨慎,工作组去火车站货运部调查时,才没有找到和董刚有关的票据。 再加上他姑父从中撮合,事情最后不了了之。 不过经过此事,倒腾二手自行车的买卖彻底做不成了。 接着,董刚略带得意的开口:“我原本想早些过来找你的,不过前段时间在黄原市等招工名额,直到现在才有空。看看我的工作证,黄原市国营编织厂采购员。” 说完,他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崭新的红色硬皮小本本。 “董哥,你这从哪里弄来的,跟真的一样?”王满银接过硬皮小本打开,只见里边贴有一张醒目的照片,还详细写着董刚的个人信息。 他来回翻看几次,愣没看出什么问题。 “什么假的,这就是真的……我现在是工人了。为一个名额,足足花了这个数。”董刚伸出两根手指头。 虽然对方没有说的太清楚,但王满银已经明白过来。 现在当工人只有两种途径:一种是通过招工。这种看似简单,其实门槛很高,必须经过推荐。就比如罐子村前段时间分下来的两个招工名额,点名必须是知青身份。 即使不需要知青身份,也很难落到普通社员头上,一般在公社层面就被分完了。原着里,为给少平争取一个煤矿工人的名额,田晓霞打着父亲的名号跑了几个部门。 至于另一种方法,则是接班顶替。说白了就是上边有规定,单位职工退、离休后可由子女顶替上班。 当然规定是规定,里边有很大的操作空间。如果自己没有子女或者子女已经在其他地方参加工作,又不想浪费掉这个名额,可以让其他亲戚朋友接班,甚至悄悄卖出去。 董刚得到的名额,应该就是后一种。 即使如此,也需要有关系才能完成,否则工厂不认的。 王满银心中有些小郁闷起来。他现在才知道,当年一起在县城参加活动的同伴们,背后多少都有些关系。刘庆立的父母在县供销社上班,胡永州有个表哥叫高凤阁。本以为董刚和自己一样,没曾想人家又冒出来个姑父。 算来算去,就前身属于普通人。 他这边正感慨着,董刚又开口道:“满银,你对我有恩。这次我登门就是想送你一个挣钱的门路。放心,绝对不会出什么差错……” “董哥,你先说一下我听听。”王满银不置可否的回答。 他心里早打定主意,啥挣钱门路自己也不干。 守着空间,一年稳稳当当破千快,王满银实在没有外出瞎胡跑的心思。 “替我们厂收玉米皮!八分钱一斤,厂里每月按一定比例给你提存,反正你家开着代销点,就当额外来钱了。你只管收,到时候收多了给我说一声,厂里派卡车过来拉货。咋样?” “董哥,你给我开玩笑,玉米皮能卖八分钱一斤?”王满银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开口。 他不是刚穿越时的小白了,现在对农村粮食价格门清。粮库收购玉米才八分钱一斤,玉米皮怎么可能同一个价。 玉米皮指的是玉米棒子外边那一层纤维表皮,质地柔软有韧性,农村人经常用它来编织绳子。另外,也是上好的引火柴。 这玩意儿如果能卖钱的话,估计村里人会高兴坏了。 “骗你干啥,我当然知道玉米皮在农村当引火柴……关键还可以做编织。告诉你,现在我们厂用玉米皮编织的壁毯、地毯、坐垫非常红火,出口到国外几十个国家,说是环保啥的。” “真的假的?”这下,王满银更惊讶。 他根本没有想到,这个时代外国人已经开始讲究环保了。 不过在心里,王满银已经认定董刚没有撒谎。毕竟“环保”这个词,现在一般人根本无从知晓的。 “嗯,我刚开始听时,也觉得是瞎扯淡,偏偏老外就稀罕这东西。你知道用玉米皮编织的一个直径三十六英寸的圆形地毯值多少钱?告诉你,厂里收购价九块钱,卖出去挣的是外汇,价格更高。英寸知道不?国外的长度单位,你说外国人是不是傻帽……” 王满银自然知道英寸,1米=393英寸。也就是说,编织一张锅盖大的玉米皮垫子,能卖九块钱。 村里有的是玉米皮……王满银登时激动起来。 董刚依然在劝说着:“满银,听哥哥一句,别犹豫了,做。如果不是咱们俩的关系,我早找别人了。玉米皮连三类物资都算不上,没人管的,只要你给村里说一声就行。我们厂做外贸的,可以不通过供销社采购物资,办事比较宽松。我可以说动厂里,把你们村设成采购点,到时候由你负责……” “每月给村里交点钱,就当是亦工亦农。只要收购的玉米皮足够多,一年下来,我保准你轻松挣两百块以上!!” 第二百二十章 村里人的新机会 现在为了加强物资的管理,保证市场稳定,上边根据各种生产生活物资重要程度分三类管理。像粮食、油料、棉花等属于一类,由最上边统一分配。二类是生猪、茶叶、烟叶等,管理同样很严格。 三类物资则归地方,日常管理上要灵活许多。各地方和工厂之间如果在无法满足生产建设需求时,会进行不公开或者半公开的物资协调。 通俗讲,就是以物易物。 而且对有些急需的原材料,甚至可以通过议价收购。 董刚所在的编织厂同样如此,尤其是出口挣外汇,更要优先保证原材料供应。所以只要王满银打通村里的关系,接下来一切都好说。 听起来好像很美好的样子,王满银犹豫了一下,又开口道:“董哥,谢谢你的看重。关键黄原城距离石圪节公社有二三百里地,收购玉米皮后要增加不少运输成本的,厂里能同意吗?你刚当上采购员没多长时间,别惹上什么麻烦。” 如果放在后世,二三百里地根本不算啥,跑高速最多俩小时。但是现在不同,走县市公路差不多要花费半天时间。 更何况,黄原市周边同样有不少公社大面积种植玉米,完全没必要舍近求远。 “满银,你不用替我担心。现在这种玉米皮编织非常畅销,需求量很大。我们厂的产品做好后,都是直接通过火车运到沿海港口的。厂里为了满足生产需求,派其他采购员下到各公社收购玉米皮,价格长到一毛三分钱一斤了。另外不是所有玉米皮都可以用来编织,只能用柔软白净的内层。一根玉米棒子最多能摘下四五片……” “还有,咱们黄原地区今年大力推广‘两薯’和‘两杂’,虽然其中包括杂交玉米,但更多是推广杂交高粱和红薯……所以让我们提前出来找原料。” 怎么讲呢,挣外汇重要,粮食更重要。各单位想要达到的目标不一样,所以才会产生矛盾。现在推广的红薯下蛋丰产方,据说亩产能够达到一万斤。 还有杂交高粱,同样可以亩产超千斤。更重要是这种高粱颜色很红,很有时代特色。 所以综合起来,杂交玉米就没那么显眼了。 按照董刚的说法,玉米皮难以采购还有一个原因。工厂为了完成订单,特意派出技术员向周围各公社、各大队传授编织地毯技术。 这样一来,能够搜集到的原材料更少了。 听到这话,王满银立刻起了心思:“董哥,这种地毯好编织吗,一般人能不能上手?” 一直以来,他都想给村里人找个稳定可靠的收入来源。去县城当建筑工虽然能够挣钱,但毕竟属于打黑工。 如果认真起来,随时可能会被赶回村的。 编织地毯不同,这个在村里就可以做,安全性大大增高,毕竟关乎外汇。 就好像南方有些公社允许社员养安哥拉长毛兔一样,同样是因为可以创外汇。一斤兔毛换十美金的外汇,相当于一辆金鹿自行车出口所创造的价值,所以才会大力鼓励。甚至还会给予布票油票等奖励。 如果罐子村真能够得到编织工厂的背书,相信公社里即使知道了,也会默许的。 不过王满银虽然在后世网上看过一些用玉米或者蒲草编织的坐垫,但具体并没有详细了解过,不知道个人是否能够做成。 “怎么,满银,你想让家里人学习编织玉米皮垫子?”董刚沉吟一下,又开口道:“这活儿听起来容易,想做的话还是比较麻烦的。需要先将玉米皮浸湿,再用硫磺熏烤……上边这些不算难,关键需要有模型框架,一般人不经过培训很难胜任。你想要弟妹学做的话,必须去厂里边培训一段时间。” 只要能动手做成就行,村里那么多婆姨,总有些心灵手巧的。 王满银没有绕圈子,直接说明自己的想法:“董哥,能不能和厂里说一声,让我们村派些人过去培训,到时候直接供应地毯垫子。” 一斤玉米皮能值几个钱?他有些看不上了。 如果真像董刚所说那样,就算十天编织一个玉米皮垫子,一天也能挣九毛钱,比地里刨食强多了。 “行倒是行,我不单单采购原材料,成品也可以。不过满银,毕竟这是出口的东西,成品要求很严格。我怕你把握不好质量,到时候要操更多心。还不如直接收购玉米皮挣钱容易。”对董刚而言,两种收购方式都无所谓,而且直接交成品厂里更喜欢。 不过,他感觉这完全是出力不讨好。 明明能够轻松把钱挣了,没必要给自己多添麻烦。 “董刚,我没想挣提存的。这事儿真成,可以让村里牵头做。” “满银,你脑子坏掉了?一年最少能弄两百块,你打算全让给村里?”董刚不可思议看着他,像第一次认识似的。 玉米皮属于再普通不过的东西,黄原城附近公社没有,但其他地方多的是。 如果不是因为两人的关系,董刚哪会专门找过来。 只是他没有想到,自己这个兄弟脑袋像被驴踢了,放着到手的钱不挣。 他心里一动,又开口道:“满银,你是不是怕犯错误?我不是说了吗,厂里到时候会给你出证明文件的。” “董哥,你在县城倒腾二手自行车,我这两年同样没闲着,到处胡跑,手头多少挣了些钱。直到结婚后才待在村里不再外出……拖家带口的,折腾不起。你也知道现在农村的情况……拿我们罐子村来说,开春不少人家已经断粮。很多人一年到头就穿一身衣裳……” “我的情况和你差不多,父亲在我两岁时已经去世。孤儿寡母生活特别艰难,早些年要不是村里人帮衬着,估计早饿死了。几乎家家对我有恩……现在有机会,我自然想报答他们。” 听到最后,董刚也有几分动容。孤儿寡母生活多难,他同样有体会。另外自己之所以找到王满银,不就是看中对方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吗? “你小子真行,我现在越来越佩服了。我姑父在厂里作用,应该没事。” “那可太好了,”王满银轻松几分,又出声道,“董哥,要不趁今天这个机会,我把村里的干部喊过来。大家聚在一起,详细聊聊?” 王满银既然打算把事情交给村里,自然由王满囤等人当面了解比较好。 “行,没问题,” 对此,董刚并没有反对。 “你帮着看下锅里的菜,别炒糊了,我喊个人帮忙……” 王满银交代一句,急匆匆跑到场畔边沿。 隔着深沟,他冲对面王秋生家大喊。 很快,毛蛋从院内走出。 “满银叔,你喊我有啥事儿?” “你现在快些跑村里喊你连顺爷,让他找白干事和满囤支书。就说来我家有急事儿,越快越好。” 交代完,王满银又返回隔壁代销点,再拿了十几个鸡蛋。 原本只打算招待董刚一人,没准备做那么多菜。现在再来三个客人,需要多炒一些了。 除了锅里的猪肉粉条外,他准备再做个地软炒鸡蛋。 大概十几分钟功夫,就听王连顺的声音在场畔下响起:“满银,在家吗?大中午我们都准备吃饭呢,你着急忙慌喊着啥事儿?” 村干部也讲究威严的。 如果一般人喊王满囤等人过来,他们真不一定给面子。更何况,本人还没有出场,反而派个半大的孩子登门,跟闹着玩儿似的。 不过听到王满银找,他们都没有耽搁。 经过这么多事情后,王满银在村里有一定地位了。 “天大的好事,快进屋坐,给你们介绍一个贵人。我已经准备了酒菜,马上就好,咱们边吃边聊。” 王满银请几人进屋后,分别做了介绍。 随着两大瓦盆菜端上桌,他又把董刚带来的两瓶西凤打开。 这年头,只要做菜舍得用油,味道都差不了。王满银刚才炒菜时,特意把大肉片子炼出两大勺油,如今吃起来满口飘香。 酒过三巡,王满银说出今天急匆匆请客的目的。 几人听完后的表现很类似,觉得不可思议,甚至心底认为董刚是个骗子。 以他们的认知,根本无法想象玉米皮能够卖出粮食价。 不过随着董刚的讲解,几人慢慢转变主意,听起来好像有那么点值得相信的。 尤其白明川,最后更频频点头。 他是公社的干部,对一些事情知道更多。 “董老弟,太谢谢你了。如果这事儿能成,你就是我们罐子村的大恩人。我敬你一杯!!”王连顺此刻满脸通红,抓着酒瓶倒酒,浑然没注意整差辈了。 他现在有点兴奋过头……每年罐子村两个生产队要种植二三百亩玉米,最少能够弄上万斤玉米细皮。 也就是说,单单玉米皮也能卖一千块。另外,还可以从其他村子收购其他村子。 如果做成地毯就更值钱了,简直是一本万利。 要知道玉米皮在罐子村除了喂牲口编绳子,就是当柴禾烧。 几人边吃边聊,两瓶西凤喝完,脸上都多了几丝红润。 一人几两酒,倒不至于喝醉。 下午董刚还要返回城里,吃过饭没多聊就骑着车子离开。 临走前,双方约定好去厂里参观的时间。 将人送走,王满囤才开口问:“满银,你这个朋友靠谱吗?我咋现在还觉得玄乎?” “就是,我也是第一次知道玉米皮能够出口挣老外钱的,外国没有玉米吗?”王连顺同样出声问。 “靠谱不靠谱,咱们明天过去一趟就知道了。”王满银回应道。他没打算解释太多,真的假不了。 “满银,这一两年时间,村里人可跟着你沾了不少光。”王满囤打着酒嗝,有些感慨。 “满囤哥,说这话生分了。我早说过,自己也是罐子村的一员,能让如果有机会让咱们村里变得更好一些,我自然愿意去做。” 此刻,白明川也真切感受到为什么王满银会被称为能人:人家真能做事的。 他其实知道罐子村有社员们偷偷外出搞副业,据说同样和王满银有关系。 不过白明川没打算深究,而是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是农民的儿子,对受苦人有着更多的认同和理解,知道现在黄土高原农村是什么模样。很多碎娃常年穿着一身破烂衣裳,有些更连衣服都没有。 白明川在老家务农时,曾亲眼目睹过一件事情,像块石头至今压在心头。 黄土高原这边过端午节习俗是用芦苇叶子包小米粽子,另外要煮鸡蛋给家人吃。村里有个当家的婆姨因为少煮了一个鸡蛋被婆婆大骂。 就因为一个鸡蛋! 对方一气之下,上吊自杀了。 白明川永远记得那个婆姨死时的眼神:或许觉得委屈,或许厌倦了这样的生活。 也因此,他才对罐子村的一些做法存着包容之心。 另外白明川参观过刘家湾后,也有些想法。 总之,一顿饭功夫,他们已经决定明天去黄原国营编织厂参观。 王满银也是随行人员之一……没办法,几人和董刚只见过一面,彼此不熟悉,很多事情需要他从中牵线。 这一去,明天晚上肯定没办法赶回来,只能让丈母娘过来陪着婆姨了。 等晚上少安送兰花回来,王满银立刻上前接过小石头,照着脸蛋轻轻碰了碰。 一天没见,心里总空落落的。 看到小家伙熟睡的模样,感觉一切都值得了。 看小舅子要走,他赶忙又喊住:“少安,先别走,我给你说件事情。” 站在场畔上,王满银三言两语把明天打算外出参观的事情讲完。 老丈人家还欠着一河滩的账债呢。 从娶了兰花开始,王满银一直惦记着这件事情,想尽自己所能帮些忙的。直接给钱根本行不通,老丈人做事有原则,连结婚时给的彩礼钱都被带回来了。 少安目前虽然在供销社上班,可每月那点工资除了给队里上交买工分外,还要留一些自己吃饭,能给家里的补贴实在有限。 因为种种原因,想要有个光明正大的挣钱门路实在太难了,所以王满银心有余力而不知。眼前倒是个不错的机会。 如果这事儿真成的话,可以让岳母尝试着来做,一月也能挣个十块八块。 听王满银说完,兰花和少安同样非常惊讶,一个劲儿追问细节。 甚至兰花已经开始盘算着,自己下班后也可以学着做。 第二百二十一章 参观感悟 第二天刚蒙蒙亮,王满银就开着手扶拖拉机朝石圪节公社方向驶去。随行除了王满囤几人外,还有一队队长王占军。 出发前,王满囤往车厢里放了几十斤黑小米,打算稍后送给董刚和厂里负责人。 为给罐子村人找一条出路,他这次下了大本钱。 罐子村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送烟酒啥的估计人家不缺,唯有黑小米比较有特色。 很多人只见过黄小米,估计很少听说过黑小米。 它算黄土高原的一种特产,形状和普通小米差不多,外表呈灰黑色,卖相并不好,像发霉了一样。 不过在黄土高原人眼里,黑小米远比普通小米更有营养,价格也更贵。 在后世网上,一斤能卖到十多块。可惜黑小米产量太低,一般人家大多种些自家吃,很少有人愿意出售的。 即使现在,粮站里一斤黑小米能卖到两毛钱,而且需要凭关系才能买到。王满囤一次送出几十斤,绝对算比较有诚意的礼物了。 早晨天气有些微冷,路上除了偶尔见到有捡粪的受苦人外,几乎看不到其他人存在。 手扶拖拉机突突作响,一路飞快,带起阵阵尘土。 八点多时,他们已经赶出二三十里路。中途在柳岔公社略作休息,王满囤给一人买了几个包子。 出行前,他兜里可是装了二十多斤粮票的。 匆匆吃过后,众人继续赶路。 抵达原西县城时,还不到十点。 虽然昨天约好时间,但董刚没有想到几人来的如此急。一番寒暄后,他帮着找了个地方把手扶拖拉机存下。 接着,众人拿出证明买票坐车。 除了白明川和王满银外,剩余几个罐子村人都是第一次来黄原城。下了汽车后,他们顿时感觉眼睛不够用了,不时发出生生赞叹。 不过众人暂时没打算闲逛,还是办正事要紧。 瞅着时间到中午,王满囤先找了家饭店,请董刚吃一顿后,才一起跟去见对方的姑父杨全友。 杨全友是编织厂的负责人之一,今年四十多岁,皮肤黝黑,长相比较富态。 听侄子说过情况,他表现的挺热情,没怎么犹豫,就点头答应下来。 编织厂属于创汇单位,平时管理比较严格,没有负责人点头,连董刚也无法带人进去参观。 在对方带领下,众人终于进入编织厂生产车间,亲眼目睹了玉米皮编织的整个过程。 在王满银看来,这车间和后世的小作坊没什么区别,里边异常凌乱,到处堆积着一捆捆玉米皮,几乎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最中间地上放着七八个大缸,有工人正往里边洒水浸润玉米皮,而后用硫磺进行熏蒸。 那股刺鼻的酸味,让几人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在下一个车间里,有女工将熏蒸好的玉米皮用纺车纺织成单股绳,还有些编成玉米辫子……这一步骤看似简单,但要求很高。辫子表面必须光洁平整,看不到任何接头存在。 恐怕也只有婆姨们那双巧手,才能做到这一点。 这也是当初董刚劝王满银直接收购玉米皮的原因,简单省事,挣钱还不少。 随后他们进入盘钉车间,里边的工人正将一条条辫子盘成不同的单元图案纹样,然后用针线缝合。 到最后一步就是根据图纸,把单元纹样拼接在一起,进行缝边加固,做成规格大小不同的地毯、挂毯、坐垫等。 参观时,王满银全程拿着本子做记录,已经把所有制作细节记录下来。这套流程并不复杂,关键是细节要求很严格。 另外整个编织厂大概有百来号工人,规模很不起眼,王满银却不敢有丝毫轻视。 因为之前董刚已经说过,仅仅去年一年时间,编织厂就为黄原地区创收二百多万元。这数字也许在后世不算啥,现在绝对属于大卫星了。 “日怂的,这些真是用玉米皮做的?”看到房间里展示的成品后,王连顺脸上写满不可思议。 剩余几人,同样如此。 他们现在就好像刘姥姥进入大观园一样,左看右看都觉得新奇,甚至带着几分莫名的敬畏。 如果不是亲眼目睹,他们根本无法想象,在农村当柴火烧的玉米皮,经过一双双巧手编织后,竟然可以变成如此复杂精美的东西。 走马观花一圈参观下来,差不多花费两个小时。这会儿时间太晚,通往原西县的客车已经离开了。 当然几人没想急着回去,而是打算找家大车店住下,等明天再走。 既然来一趟,自然要将具所有的问题了解清楚。 倒是董刚听说几人打算找大车店,又带着来到城关公社下属的一个村子,帮忙找了晚上休息的地方。 他和这里的村支书很熟,特意交代对方带着参观社员们制作玉米皮地毯的过程。 在对方介绍下,众人了解了更多情况。 村里大部分婆姨白天下地挣工分,只能利用晚上来编织玉米皮地毯。她们当中有很多已经形成分工,有的负责编辫子,有的负责盘钉和拼接,两三天就能完成一张地毯。 算下来,一天最少能够挣一块钱,抵得上做建筑工呢。 一圈下来,王连顺后悔的直拍大腿,连连叹息道:“早知道玉米皮这么值钱。我们不应该拿来喂牲口。这少挣多少钱呀?” “没说的,牲口棚那边还存有不少玉米皮,明天回家全部存起来……” 王满囤几人听后,也连连点头。 罐子村去年种有近三百亩玉米,最少能有一万斤玉米皮。按照城关公社的收购价格,能卖一千多块呢,比生产队一年的分红都多。 别说他们,就连王满银也盘算着回去多准备些玉米皮。去年他在空间里连种了几茬玉米,收有不少玉米皮的。 因为玉米皮太软,只能当引火柴用。加之空间里不缺硬柴,所以做饭时基本不用,一直堆在角落里没管,差不多有几十斤。 稍后可以拿出来送给老岳父,就说从其他村子买来的。 按照十斤玉米皮编织一张地毯,也可以编织出近四五个,挣几十块钱呢。 而且王满银已经决定接下来在空间里多种玉米,最少半亩地。 “现在咱们讨论一下,由村里组织人手做玉米皮编织,还是让社员们自己弄?”随即,王满囤提出一个关键问题。 如果由村里来牵头的话,事情简单了。 干一天活,给一天的工分。 换成社员自己做的话,村里不用管其他事情,只分玉米皮就行。 “满囤哥,咱们和这边的公社一样,让社员们自己弄。先前董刚说的你也听到了,玉米皮地毯要求很严格,人家厂里需要验收的。不合格的话直接打回去……如果让村里负责收购,质量问题很难把控。做的不好容易扯皮,到时候工分你怎么给。如果他们是自己没做好,打回来谁也不能有怨言。” 王连顺动了动嘴,没有多说什么。 他明白王满银话里的意思。 真算在队里按成工分,今年年底二队的分值肯定高。这样在石圪节公社过于冒尖,不一定是好事。 还不如肉烂在锅里,悄咪咪的做,反正最终这钱落到社员们口袋里。 闻言,白明川又道:“不一定所有人家都会编织,玉米皮咋分?” “和之前一样,每家分一些,不想做的可以卖给其他人。”王占军开口回答。 一直商量到半夜,众人才把事情定下来。 稍后村里会再派几个人来厂里学习,其中最好跟上女知青。她们懂文化识字多,可以记录下来制作流程的要点。 第二天吃过早饭,几人才有时间进入黄原城游玩,期间特意登山看了着名的古塔。 身旁跟着几个同伴,王满银也没有提出去委托店查看。 吃过中午饭后,他们又坐班车赶回原西县。 天快黑时,终于抵达罐子村。 玉米皮编织的事情由王连顺等人处理,倒不用王满银操什么心。 回到村子后,他重新松懈下来,继续和刘向阳一起看守稻田和水塘。早稻刚种上没几天,田里并不缺水,所以暂时没什么事儿。 早上上工时,王满银先沿着稻田转悠一圈,而后给刘向阳打了声招呼,就带着大黄拐到苜蓿地里捉蝎子。 东山峁这片苜蓿生长非常旺盛,开春已经被人接连掐过好几茬,依然有膝盖深。举目望去,一片郁郁葱葱。 另外还有一些圪崂缝隙种植的柠条、马茹子等灌木,长势同样喜人。 这其中,自然有空间水的功劳。 黄土高原虽然十年九旱,其实降雨还算比较可以,只是多集中在夏季,所以才会造成庄稼减产。但对其他植物而言,影响没那么大。王满银相信只要用心治理下去,最多五年时间,整个东山峁就会彻底被浓浓的绿意覆盖。 为了保持这来之不易的局面,王连顺开会时再三强调,社员们不准进东山峁割草砍柴刨树根。 当然,苜蓿还是要割来喂羊的。 开春后,王连顺找人在距离知青们居住地不远的地方新挖了两孔窑洞当羊圈,把原本的羊群分成两拨圈养。 目前由十几亩苜蓿供着,再加上队里存储的干草,效果还算可以。 其实羊养多了,也可以卖羊毛羊绒挣钱的。绵羊毛不咋地,一斤才几块钱。倒是山羊绒价格很高,一斤三十来块钱。如果喂养好的话,能给生产队创造不小收益。不过山羊绒是抓出来的,想要凑够一斤并不容易。 但无论怎么讲,二队的养殖业至少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随着东山峁植被增多,野兽野鸟也逐渐多起来。 王满银一路走来,蝎子没捉到几只,倒不时赶起一只只鹌鹑。大黄刚要动身追赶,就被他出声叫停。 在这种狭长起伏的崖沟里,大黄的速度优势根本发挥不出来。来回奔跑,只会把苜蓿地踩踏的不像样子。 另一个原因是鹌鹑太小,身上没多少肉,王满银不想费事折腾。 如果是野鸡,那就另当别论了。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很快又看到两只黄鼠被轰出。它们带着吱吱的叫声,惊慌失措的逃开,转瞬出现在十几米外。 每到春暖花开的季节,黄鼠们就会从冬眠中苏醒过来,品尝植物的嫩芽。 而苜蓿正是它们最喜欢的食物之一。 所以在这里看到黄鼠,王满银并不觉得奇怪。 令他没想到的是,其中一只黄鼠似乎并不知道害怕。这家伙跑出一段距离后竟然在空旷地带停下来,两只后腿站立着,扭头发出吱吱的声响……像是在冲王满银挑衅。 这家伙,简直是老寿星上吊,活的不耐烦了。 听到主人一声令下,大黄狂奔而出。不过隔着茂盛的苜蓿阻挡,它的速度根本提不上来。 等王满银赶到跟前时,看到这家伙守着一处洞口低吼着。显然,刚才的黄鼠钻入洞内逃走了。 他扭头朝四周看了看,才注意到附近存有七八处洞口……这也是黄鼠的伎俩之一。 为欺骗天敌和临时躲避,它们一般会挖出十几个洞穴,其中只有一个真洞。 换成其他人来,想要把黄鼠灌出来,恐怕只能挨个尝试。 不过有大黄在,一切都不是问题。这家伙锁定的肯定是真洞,里边绝对藏有黄鼠。 王满银折了根树枝做好标记后,继续在苜蓿地里转悠。 刚走出没多远,又发现了一连串黄鼠洞。 看来和猜想的一样,最近进入这片苜蓿地里觅食的黄鼠不少呀。如果任由它们肆虐下去,最多几个月时间,整片苜蓿地估计就会被糟蹋的不成样子。 他和刘向阳除了负责水田和鱼塘外,整个东山峁也在职责范围之中。既然遇到,自然不能不管。 这里距离水源地很近,灌黄鼠倒不费什么事情。其实这些家伙纯粹找死,敢在崖沟里挖洞。即使现在不理会,只要夏季来一场大雨,就可能把它们给淹死在洞里了。 王满银打定主意,给刘向阳交代一声,回家将两只猫咪带过来。在这种地形捉黄鼠,猫咪发挥的作用更大。 等他返回时,就见毛蛋山娃几个碎娃也站在苜蓿地边,一脸的兴奋。 看到他,毛蛋主动开口道:“满银叔,我们几个帮着抬水灌黄鼠洞,等下捉到分我们一只怎么样?” “行,没问题,连黄鼠皮都给你们。”王满银点点头答应,就当是给碎娃们的福利了。 对于黄鼠肉,他并没有特别的爱好,偶尔尝尝还可以。至于黄鼠皮,一张才几分钱,更看不到眼里。 得了承诺,这些家伙立刻兴冲冲拿着水桶离开。 王满银没有真指望他们,也挑起两个水桶跟上。 随着咕咕的水流将洞里倒满,很快有黄鼠狼狈逃出。没等它们跑远,守在旁边的猫咪已经急追而上…… 第二百二十二章 炖黄鼠肉 轻松猎杀两只黄鼠后,王满银领着大黄和猫咪继续朝着下一处洞穴进发。 没什么意外,再得两只猎物。 很快,他们又发现新的洞穴…… 从去年开发东山峁到现在,靠近土坝的几条崖沟全被撒下苜蓿种子。零零散散的地块没办法统计,估计最少能有七八亩。 之前王满银两人一般只站在崖口扫两眼,根本没有进地仔细查看。 现在才知道,不知不觉间已经开始泛滥。 将几条崖沟搜索完毕,竟然捉了九只黄鼠,外带五只鹌鹑。等下拾掇拾掇,差不多能有五斤净肉。 当然,这些鹌鹑都是猫咪的功劳。它们在膝盖深的苜蓿地里潜伏行走时,可以说如鱼得水。 往往鹌鹑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被轻松擒下。 另外还惊起有野兔,可以没有抓到。 至于崖沟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黄鼠,王满银猜测应该和空间水存在一定关系。当初种植这些苜蓿时,自己偷偷浇灌了不少空间水的。 也因此,这些苜蓿芽的口感要更好,才能不断吸引黄鼠群和其他野兽野鸟到来。 王满银和刘向阳根本没想到会有如此收获,现在重新商量一下,干脆不给几个碎娃分黄鼠了。而是让他们各自回家拿两个土豆,中午在知青灶上做顿红烧黄鼠肉吃。 对此,毛蛋几人一百个愿意。他们拿回家只能放在锅灶下烧着吃,虽然也是肉,但到底没有炒着吃香。 王满银两人看守稻田,上下工时间自由。 眼瞅着差不多到中午,他们不再磨蹭,索性带着一帮孩子回村做饭。 四月底的天气,不冷不热。 暖洋洋的太阳照在人身上,更是美得不能行。 此刻,尚志民和谢连生正坐在场畔上下象棋。 听到嘈杂的声音从不远处土路上传来,他们下意识扭头。 随即,尚志民惊讶的站起身问:“王大哥,你们在什么地方灌的黄鼠洞,捉那么多黄鼠?!” 他从年底离开罐子村后,一封举报信把石圪节公社弄得鸡飞狗跳。结果这人跟没事儿一样,愣在北大荒飘荡了将近4个月,直到前几天才坐车返回。 这事情在外人看来有些不可思议,王满银却并不觉得奇怪。 还是那句话,规定是规定,执行时肯定存在一定偏差的。同样是插队知青,身份也存在很大差异。 从粮食补贴断掉开始,有些普通知青就开始变得安分起来,很少再到处胡跑,而是选择在村里老老实实种地挣工分。 父母仍然在岗的知青,大部分已经通过关系离开。 像尚志民这种“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如果选择躺平的话,同样可以过得很自在。他回来后,公社并没有给什么说法,而是选择低调处理,就像一切从未发生过。 “我们在东山峁苜蓿地灌的,费了半天劲儿。你们两个中午想吃的话,帮着把黄鼠全部摘了!!”刘向阳笑着回答。 他刚才忙乎半天,当然不愿意看着同伴吃现成的。 “没问题,没问题,” “交给我们……” 两人没有犹豫,忙点头答应下来。 尚志民和谢连生都吃过黄鼠肉,对此没什么禁忌。 尤其年后公社不再给发肉票,让知青们对肉食产生了异乎寻常的渴望。 现在他们几乎天天晚上都会去东拉河里下捕鱼陷阱,为的就是捉几条小鱼打打牙祭。不单知青们,罐子村很多社员也如此。 王满银夜晚往河里放鱼时,都会特意带上大黄。 这家伙非常警动,只要发现有人进入五十米以内,都会第一时间低吼提醒。 从去年到现在,王满银放鱼从未被发现过。一方面是因为他特意躲在河边偏僻的圪崂里,另一方面就是因为大黄。 说让尚志民两人帮着收拾黄鼠,其实扒皮这事儿还是由王满银亲自完成……主要怕把皮子弄坏卖不上价钱了。 另外灌黄鼠洞前已经讲好的,等下剥了皮子给毛蛋他们。 为这几毛钱,王满银没打算反悔。 黄鼠皮剥完,他才洗干净双手,找把椅子坐在窑前晒太阳,同时听着广播里的新闻。 刘向阳把象棋收拾过来道:“王大哥,下一盘咋样?” 王满银正无聊,立刻点头。 他们在棋盘上你来我往的杀着,尚志民和谢连生处理黄鼠肉的速度也不慢。 收拾干净后,两人为了防止腥味引来苍蝇,又拿到场畔边沿漂洗。正忙着,又见王满囤和白明川推着自行车从旁边土路上路过。 “王支书,白干事,你们这是从公社开会回来?”尚志民出声招呼道。 虽然只接触几天时间,但尚志民对白明川的印象挺好。感觉这人做事情堂堂正正,不像赵建海那样动不动喊口号,喜欢给人带帽子。 王满囤应了一声,看到他们冲洗的几只黄鼠,有些惊讶道:“行呀,你们知青有能耐了,从哪里灌那么多黄鼠?” 听到动静,王满银和刘向阳也起身过来打招呼。 尚志民又开口道:“这是王大哥家两只猫咪的功劳,要不你们别回去了,中午在知青灶上一起吃?” “对呀,满囤哥,白干事,你们赶巧了,中午一起。”王满银跟着来了句。 没等两人开口推辞,刘向阳好奇问道:“王支书,你们开的什么会呀,我看还带回来不少资料。” 听到这话,王满囤脸上露出说不出的表情。 他扭头冲白明川讲到:“你给他们说下,反正晚上开会也要讲的……” 白明川吸了口气,尽量用平淡的语气回答:“今天开的仍然是养猪动员会,为了督促社员们完成今年的任务,公社里又推广一种新的生猪育肥方法。” “啥方法,不会还是糖化饲料。去年把徐孔先折腾的够呛,现在又来了?”尚志民立刻接口道。 这家伙嘴上吃了那么多亏,依然不长记性,到现在还改不了胡说八道的毛病。 换成赵建海听到,估计已经开始批了。 “尚志民,你少说点怪话。”王满囤瞪了一眼,压低声音道。 好在白明川早从公社里了解过尚志民,知道对方什么性格,也没有多说啥。 他只是回应道:“这个的确……和饲料有关,不过是用牛胃液发酵……” “啥,牛胃液?”王满银脸上带着几分愕然,忍不住反问道。 他实在没想到,这个时代的科研人员也挺有创意。是真敢想,什么方法都能发明出来。 从二割法、三割法,再到五注射、六注射,现在又整出一个牛胃液发酵饲料,听起来很是高大上。 白明川倒是很爽快,直接把印发的资料递过来:“你们可以看一下,这是资料。” 王满银没有推辞,立刻伸手接过来。 他现在心里的好奇感被拉满,很想知道资料里边写了什么。 刘向阳同样如此,也歪着脑袋凑近阅读。 开头一段写得很有时代特色:“为了贯彻xxx,我们科研小组在研究三割两注射先进经验的基础上,通过反复实践,发明了牛胃液发酵饲料。目前取得良好的实验效果,为xxx的号召,具有重要的意义……” 王满银把整篇文章看完,大致明白了牛胃液发酵饲料的具体思路。 简单讲,就是将牛胃部液体提取出来,通过一定条件让里边所含有的微生物大量繁殖,然后再放入发酵饲料中……经过一系列反应,能够让饲料生成蛋白质,进而促进生猪增肥。 这个,怎么说呢?原理听起来很好,估计实验中也有不错的效果。但用脚指头都能想到,根本不是普通社员能够做成的。 就拿第一步采取牛胃液来说,需要用导管从牛鼻孔里插入到牛瘤胃里,然后摁着牛头,利用高度差将牛胃液引出。 接着加入含氮物质和食盐培养原种,水温保持在55c以上,ph值在8-9之间…… 难怪白明川和王满囤脸色有点古怪,估计连他们都不相信这种操作方法可以做成。 两人到底没有留下来吃黄鼠……他们自持身份,哪好意思吃白食。 送走两人,王满银亲自下厨忙乎。 随着罐子村的知青不断离开,剩余七人按照男女分灶了。 所以王满银做菜很自在,等锅烧热后,直接倒了一大勺油。接着放入葱花和花椒叶子呛味,而后将黄鼠肉下锅。 喷香的油烟味顺着烟道,很快飘入外边,四散开来。 几个碎娃待在场畔上,有些迫不及待的吸着鼻子。单单闻着味,就让他们不断吞咽着唾沫。 几个女知青恰好收工归来,也好奇的过来询问:“刘向阳,你们中午做啥好吃的?我们隔几十米就闻到了……” “想知道,自己进去看,你们绝对想象不到。”尚志民嘿嘿一笑,却并没有回答。 结果几个女知青进入窑洞,才注意到是王满银掌勺,纷纷出声打招呼。 接着,她们朝着大锅里看了两眼,一个个捂着嘴巴跑出来。这很正常,有些人可以接受吃牛肉羊肉,却对有些东西很难下口。 等饭菜做好,窑洞里彻底热闹起来。 几个碎娃敞开了吃,一个个吃了个肚子浑圆。途中更是不断有孩子闻着香味赶过来,眼巴巴地站在场畔外等待。 刘向阳干脆招呼他们全部过来,拿着筷子往每人嘴里塞了一块肉。 等晚上开社员大会时,白明川果然照本宣科,对着材料念了一遍。 而后,他又道:“牛胃液发酵饲料是个新生事物,哪位社员如果有想法的话可以来大队部报名……” 这也是他和赵建海有区别的地方。 对于上边推广的各种经验,白明川有选择的接受,并不会勉强大家。 对此,罐子村人也适应了。 差不多一个星期的时间,前往黄原国营编织厂学习的几个婆姨和女知青们终于回来了,而且还带回几张地毯图文样式和详细的制作流程。 早在她们出发前,王连顺便早早让人把饲养室里存储的玉米皮全部拾掇出来,零零碎碎挑拣了一遍,大概弄有一千多斤,目前暂时应该够用。 一队那边,情况也差不多。 两个队长的想法类似,都是先让人做着看,如果这事儿真成的话,稍后可以从附近几个村子大量收购玉米皮。 另外编织玉米皮地毯需要购买硫磺进行熏蒸,这个自然由王满银出马。 现在供销社同样卖硫磺和硝石……这玩意儿再加上木炭,懂的都懂。之前过年很多人做的烟花和炮仗,都是从供销社里购买的原材料。 虽然村里要的硫磺比较多,不过王满银给郭主任打了声招呼,没费什么功夫就置办齐全。 接下来,整个罐子村再次进入到忙碌状态。村里一大帮婆姨很快被召集起来,跟着学习编织玉米皮。其中也包括王满银的丈母娘刘二妮。 这件事情本身由王满银帮着联系的,所以白明川等人看到也没有说啥。 这些婆姨事先已经听村里描述过玉米皮编织的前景,每个人都很珍惜这次的机会,学习的非常认真。 甚至兰花晚上下班后,也抱着孩子过去凑热闹。 接下来几天,几乎村里所有婆姨都开始忙乎,很多更是全家齐上阵。老岳父家同样如此,连少安兄妹三人也跟着学习玉米皮编织。 众人刚开始上手,做起来自然很慢,很多人直接卡在编辫子这一步。 半个月时间,罐子村总算凑出五十多张地毯。每张地毯边沿都缝有一个小布条,上面写明编织者的名字,防止后期弄混淆。 带着全村人的希望,刘向阳和王占军开着手扶拖拉机离开石圪节公社。这次他们没有再拐道去县城,而是从柳岔公社方向绕行走近路前往黄原城。这样一来,可以省出百十里的路程。 两人赶早出发,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当天就能跑个来回。 的确如此…… 晚上刚吃过饭,王占军和刘向阳已经开着手扶拖拉机顺利返回罐子村。在众人追问中,他们直接说出结果:有三张地毯被打回,其余全部合格。 而且两人把钱带回来了,有四百多块。见大家如此激动,王满囤和几个村干部商量一下,干脆现场喊名字发钱。 发给丈母娘的钱,自然被兰花代领了。 虽然这次每家只有几块钱,却让很多婆姨兴奋不已。 因为她们看到了希望! 万事开头难,这些婆姨刚开始编织玉米皮不太熟练,所以一张地毯才会花费半个月时间。等熟悉了流程,速度只会越来越快。 接着根本不用王连顺打招呼,村里很多人已经开始自动搜集玉米皮。 第二百二十三章 修水井的计划 玉米皮太普通了,真不是啥稀罕东西。 如果刚秋收后,各家应该都分有一些玉米杆,上边带着玉米皮的,搜集起来很容易。只是黄土高原缺柴禾,大部分人家早把玉米杆烧光,所以现在能找到的不多。 只有各村生产队里会存有一些玉米皮当草料。现在有人打算出钱购买,相信其他村子肯定会愿意的。 一斤玉米皮八分钱,跟捡钱没啥区别。 当然,这个需要村里牵头联系了。王满囤没有耽搁,直接让王富贵和王云刚负责牵头购买。如果有哪个社员需要的话,再平价卖出去。 不出所料,当两人找附近几个村子说明情况后,立刻引起不小的反应。 罐子村有婆姨做玉米皮垫子地毯挣钱这事儿,其他村子的人们有所耳闻。不过玉米皮给出如此高的价格,他们第一次知道。 结果短短两天时间,事情就传到公社里。而后有人通知王满囤和白明川去公社汇报。 两人早有预料,赶忙带上相关单位和编织厂开出的证明文件。 等村里社员们得到消息,很多人心里多了一丝忐忑。 王满银也如此。 他正准备做午饭时,恰好碰到两人从村头路过,忙拦住询问:“满囤哥,咋样?” 虽然有相关单位开出的证明文件,但事情没尘埃落定前,一切都可能发生。 王满囤则脸上带着几分喜意,轻松回答道:“虽然有点小麻烦,不过总算成了。满银,你老丈人家编织的玉米皮地毯算在你头上,回头叮嘱一下他们,不要在村里多说。以后玉米皮编织,仅限咱们罐子村……” 王满银沉默一下,点点头:“明白,” 很多事情,不是村里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给人一种矛盾的感觉。 就像刘家湾,被原东县树立成典型,不断有人去参观。 可是周围其他村子却没有跟着照做……难道其他生产队长都是傻子,不知道种柠条花生能够多卖钱? 并非不想,而是其他原因。 另外有村干部对个人搞副业比较警惕,认为如果让社员挣到钱,就和村集体不是一条心了。 之前在编织厂参观时,王满银也曾听董刚提起过,附近公社并不想让社员们编织地毯,为此找到厂里商量,限定收购范围。 现在该公社很多婆姨编织好玉米皮地毯后,只能偷偷央求其他亲戚朋友帮着卖。 当然具体到罐子村,王满银也是后来才听说,这件事情的确在石圪节公社里引起不小的争议。王满囤再三保证不会耽误农活,才算默认下来。 不过不管怎么样,结果是好的就行。玉米皮编织属于长期挣钱门路,只要不再出什么问题,罐子村人往后的日子会好过许多。 说起来,因为王满银的存在,二队社员们已经感觉到变化。 去年像这个时候,一半人家都断粮了。如果不是王满银帮忙联系买了麻渣,很多人只能靠青菜填饱肚子。 前几天从公社里领过返销粮后,王连顺私下悄悄询问过。除极少数外,大部分人家里粮食省着点吃,应该能够坚持到麦收。 送走王满囤两人,王满银继续回屋做饭。很快,就有碎娃在外边喊着买东西。来人是王大财家老大,拿着两个鸡蛋换咸盐。 一般这个点登门的,都是家里正做饭发现没盐了。 “鸡蛋换盐,两不找钱”,为方便广大社员们的生活,供销社里有规定,四个鸡蛋换一斤咸盐,不允许下边代销点做改变。 王满银对此轻车熟路,拿着鸡蛋放耳朵边晃几下,感觉没声音,利索给对方称了半斤盐。 中午家里就他一个,做饭简单,准备来个凉调枸杞芽。 这个季节,外边的枸杞叶子已经变老,不过空间里还在不断发新芽。他掐了一把后,放开水里烫一下,撒些芝麻盐蒜汁了事。 早上还剩有咸鸡蛋,配上玉米窝窝,吃起来有滋有味。 吃过饭,略作休息,王满银晃晃悠悠去东山峁上工。到地方,他才发现王连顺早来了。对方也没啰嗦,直接通知两人开着手扶拖拉机去村南川道里浇地。 话说从开春起,石圪节这边就没下过正经雨。偶尔来一场,也不过将地皮打湿。 尤其最近半个多月,田里愈发干旱,庄稼叶子已经开始打圈。要说现在太阳不算毒辣,庄稼还能坚持半个月的。 王连顺却没打算再等了。现在是小麦灌浆期,错过这个时间,最少减产一大半。队里有抽水机,不如趁着东拉河里有水,早早浇灌了了事,无非费些柴油。 二队设立有化肥样板田和红薯下蛋丰产方,公社又资助了几百斤柴油,所以暂时不缺的。 王连顺一声号令,二队的男女老少全体出动,连几个知青也不例外。 去年干旱时,他们已经用抽水机浇过地,对整套流程非常熟悉。另外这块川地挖有现成的沟渠,依然保存完好,只要用塑料布重新铺设即可。 之前挖猪獾,地里发现有一口地下泉眼,被王连顺等人原地砌出一口水井。虽然泉水不算丰沛,但浇庄稼还是可以的。 现在双管齐下,浇灌速度提升不少。 十多天时间,二队众人肩扛手挑,差不多浇出百来亩地。由此打底,二队社员们才松了口气。用王连顺的话说就是今年饿不死人了。 见二队忙乎的热火朝天,王占军只能像去年一样求到王连顺头上,借用几天抽水机。 对于手扶拖拉机的好处,罐子村人都看的清清楚楚。王占军已经和社员们商量过,等秋后贷款也要购买一台,总不能年年都抗旱都求着人家。 在罐子村抗旱接近尾声的时候,东拉河上下游其他村子也开始行动。河里水位以肉眼可见速度减少,最后接近断流,只有一米多宽。 河沟里的鱼类再次遭殃,被村里碎娃们提着水桶捉个净光。 二队的社员们更对王连顺佩服之极,如果不是他见事情不对,提前组织人手灌溉,现在就算想浇地都晚了。 没看到双水村最近都忙成啥? 这几天,在田福堂的带领下,村里“上到六十九,下到刚会走”,所有能动的人都加入到抗旱队伍当中。 用水桶挑,用脸盆端,瓦罐提……甚至一些碎娃也拿着吃饭的大碗往地里端水。 黄土高原人从小就知道,水就是粮食,就是饭和命! 很快,王满银从其他人口中得知东拉河水流突然大减的原因。上游几个村子不讲武德,为了抗旱,竟然偷偷河里修建了水坝。 正是道道坝体阻拦,才让流向下游的水越来越少。 得知这个消息,王满囤第一时间召集村里干部商量,连王满银也被喊来了。 “日怂的,这几个村子的人都是水霸,根本不管咱们的死活。” “他们做了初一,咱们就做十五。趁现在河里没水,咱们也修建一道水坝,等秋后干旱的时候可以抽水用!!” “没错,东拉河是全体石圪节社员的,不能让他们独占了。” 提起话茬,众人全部变得义愤填膺。 虽然罐子村的抗旱接近尾声,但事情不是这么干的。之前上下游村子因为争水,不知道发生过多少矛盾,甚至闹出过人命。 后来还是县里来人调解,才算让临河十几个村子安稳几年,没有想到现在又开始争水了。 对此,王满银倒可以理解。粮食是受苦人的命,没有哪个村子看着水不用。 只是照这样继续干旱下去,很可能会再次发生械斗,说不定连罐子村也要卷入其中。原着里就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双水村人直接组建一支“争水敢死队”,绝望之下准备拼命的。 不过他们选了个好时机,趁着夜晚把上游几个村的水坝挖出口子,因此没被人发现。即使如此,也因为操作不当淹死了金俊斌。 “满银,你咋说?”见他一直没开口,王满囤忍不住问到。 “满囤哥,是不是先找公社解决?咱们村今年抗旱快结束了,没必要跟着惹麻烦。真着急的,应该是双水村和王家庄……”王满银说出自己的想法。 “满银,关键不能这么做。如果秋后上游再拦水咋办?”王连顺立刻出声反驳。 这倒是个麻烦……王满银忍不住皱起眉头,感觉自己思考太简单了。 眼前罐子村的川地基本浇一遍,的确不受啥影响。可是秋后万一继续干旱呢……黄土高原十年九旱,这种事情很可能会发生,所以最好及时解决掉。 “那也要先找公社解决,不解决的话,咱们也修水坝……另外我有个想法,如果村里手头宽松,秋后可以找专业打井队打两眼深水井。这样以后灌溉就省事了,不能总指望着东拉河……” 在王满银看来,这才是解决干旱的根本。 “深水井,要多少钱?”闻言,其余人同样来了兴致。 “这个要看具体深度的,一般二三十米深,有的能达到五十米,估计要一千多块钱。” 罐子村因为靠近东拉河,地下水源相对充沛,村里人工挖出的三口井都不算太深,也就十几米左右,已经够日常用水了。 不过如果用来抗旱浇灌,这深度显然不行。王满银估计,最少要五十米深才保险。换成黄土高原其他地方,甚至可能超过百米。 “满银的想法可以,稍后我和王支书去公社反映一下情况,大家可以再商量一下打井的事情。”白明川接过话茬。 作为罐子村的驻队干部,他自然不愿意看到发生械斗。 “我同意修机井,晚修不如早修……”王连顺率先表态。经过手扶拖拉机的事情后,他早已经想明白,队里的事情不能怕花钱。 能花钱才能挣钱……从去年春上买羊,再到秋后租车给胡永州,还有上次运玉米皮地毯去黄原城。这其中,手扶拖拉机可是出力不少的。 另外单单去年租车,生产队就进账一千多块。胡永州更早早打过招呼,今年秋后还要租的。 正是有这份底气在,他才支持打井的。 王占军显得有些犹豫:“一队秋后准备买手扶拖拉机,我们等明年再说……” 没办法,一步赶不上,步步赶不上。单单一个拖拉机就要两三千块,再加上抽水机水井,五千出去了。一队还没那么大能耐贷款这么多钱。 商量好后,第二天白明川和王满囤就找到公社反映。 上游几个村子也怕因为争水发生矛盾,在工作人员出面后,很快同意将水坝挖出一道口子,以缓解下游的旱情。 当然,他们之所以愿意这么做,主要石坝里已经存了足够多的水。如果真继续干旱下去,东拉河断流,就算天王老子来说也不管用。 好在,并没有真到这一步。 眼瞅着麦黄稍时,终于又下一场小雨,算暂时缓解了旱情。 没等人们松口气,工作人员又开始到各生产队检查自留地,另外对小麦进行估产。 一切和去年没什么区别,罐子村社员们已经习惯了。 要说区别也有,今年少了赵建海带队,整个检查过程波澜不惊。有工作人员看到社员家自留地里种植的红薯秧爬过界了,也没有让拔掉,只是吩咐把秧挪过来。 至于有人家多种四辣(黄烟、辣椒、大葱、大蒜)的,这个管理比较严格,工作人员交代及时要清理。 总之,没出什么事情。 检查别人家自留地时,主人都会早早在田边等着,生怕出什么差错。 有空间存在,王满银根本没打算在自留地里做文章,一切都按照规定,连一株大葱都没有多种。 他不怕别人检查,自然没往自留地里凑,而是早早挑着担子往供销社送货。 返回时,王满银感觉口渴,索性半道消失。 进入空间,放下扁担,他第一时间直奔不远处几株桃树。摘了几个鲜红的桃子,用空间水清洗一遍后,放在嘴里吃起来。 野生毛桃没有经过嫁接,果实很小,吃起来偏酸发苦。即使如此,对村里的碎娃们而言,也属于难得的野果子。 村子附近崖沟里那些毛桃往往没等长红,早被人摘个干净。 倒是空间里这些桃子,虽然品种和外边的没什么区别,个头却明显要大上一倍左右,而且果皮红的诱人。 王满银前两天品尝过,略微有些发酸,更多是一种水润甜丝丝的感觉。 他准备等回去给兰花弄几个,就说在黑市上买的。 第二百二十四章 蝎子蛰嘴 虽然郭逵娃被抓,但是石圪节黑市并没有像期待的那样彻底消失。相反,依然保持着存在。 没办法,人们是有日常需求的,而供销社很多东西需要票证。当然郭逵娃被抓也有好处,暂时没有人再收场地费。 王满银刚才进黑市转悠一圈,看到有人摆摊卖毛桃,所以才决定从空间里拿些回家的。 几个毛桃下肚,王满银又走到瓜地前,给西瓜甜瓜秧打顶掐尖。说起来,经过一年多时间的锻炼,他现在做起庄稼活也算得心应手。 瓜秧不能长得太旺盛,否则长蔓和叶子会把营养分走,造成少结果。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必须提早打顶掐头。 王满银正蹲身忙乎着,忽然听到身后草丛里传来啾啾的叫声。 扭头,就见一只土黄色的小家伙扑闪着翅膀,跌跌撞撞行进着。 这是……野鸭孵出来了?! 从开春起,空间里的野鸭就开始产蛋,而后有一只抱窝。当时恰好大黄在苜蓿地里发现了一窝野鸭蛋,王满银直接拿到空间里替换掉。 这么做,自然是为了防止近亲繁殖。 其实除野鸭外,王满银还会对空间里的野鸡、野兔种群进行更替。所以到目前为止,养殖的东西一直没出什么问题。 不过随着空间面积不断增大,他对里边的情况也没办法做到实时掌控。再加上前些日子忙着抗旱,更没有想到小野鸭已经孵化出来。 带着好奇,他快步朝小家伙走去。 看到眼前的人类,这东西更是惊叫连连,惊慌失措朝回奔跑着。 可惜速度太慢,被王满银伸手轻松捉住。 等他靠近柳编笼子时,立刻听到里边传来更多的啾啾声。一不留神的功夫,空间又多了十几只小鸭子。 王满银沿着笼子仔细检查一遍,发现有一处破损,应该就是从这里逃出来的。 将小家伙扔进去后,他盘算着重新设置养鸭的地方。 当初只有五只野鸭,这柳条笼子倒不显拥挤,现在就有些狭小了。不如像养野鸡那样,在水渠附近重新挖一个土坑,再围一圈马茹子。 过几个月时间,就可以光明正大喝上滋补鸭汤了。 王满银这么做,还存着另外一层考虑,那就是鸭粪污染水质的问题。 尽管当初他已经想到这个情况,特意新挖了一条偏僻的沟渠养殖,而且每隔十天半月还会清理一次。 但时间长了,站在柳编笼前,依然能够闻到刺鼻的味道。 这次王满银决定一步到位,直接把养鸭土坑设置在空间边沿。 一通忙乎后,他才重新担着货物返回。 结果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外边狂风四起,天空笼罩着大团黑云。看这样子,随时可能下大雨。 五六月的天气,说变就变。 王满银没敢耽搁,急急忙忙朝家赶。 刚进屋,雨点已经噼里啪啦落下来…… 空气里,顿时弥漫着一股浓烈的尘土气息。村子里,土鸡咯咯乱作一团,黄狗狂吠不已,中间夹杂着碎娃们的欢呼声。 这是入夏后的第一场雨,人们都盼着能够下大一些,彻底缓解田地里的旱情。 老天爷似乎也听到期盼声,接近中午时,雨点愈发稠密。 窑顶崖面哗啦啦流起泥水,场畔上干裂的缝隙被填平。泥水接着顺着陡坡,汇聚在深沟当中,形成一条条灰色的泥浆小溪。 “狗日的熊天,这雨要早下二十天该多好!” 村里人高兴之余,心里也带着几分郁闷。 前段时间是小麦养花灌浆期,正需要雨水,结果贼老天一滴也不下,弄得整个石圪节公社村村抗旱。 现在麦稍变黄,马上该有收成了,又开始下雨。 这样不但不会让小麦增产,反而可能因为贪青减产。 收割的时候,麦穗成熟度不一,有些麦粒一碰就掉,根本收不到场里。 而有些麦粒还是青的,一捏爆了浆。等晒干和麻雀舌头没啥两样,完全是瘪籽,根本打不出白面。 没办法,种庄稼就是这样。 一场雨前后相差半个月,可能产量会差一倍。 不过这说的是其他村子,二队冬小麦浇灌比较及时,收成应该和去年差不了多少。 当然,这场雨还是很好的,至少让秋庄稼恢复生机。东拉河马上断流,如果再干旱下去,二队就算有抽水机也排不上用场。 吃过饭后,王满银看雨还没有停的迹象,索性进入空间开挖养鸭土坑。下午四点多,他有点着急起来。 下着雨,兰花娘俩可不好回村,万一淋雨了咋办。 他没敢耽搁下去,匆匆从家里翻出塑料布,锁上门,快步冲入雨幕当中。往常半个小时就能赶到石圪节供销社,今天多用二十分钟。 等他来到在供销社大院内时,发现担心多余了。郭婶子早帮兰花借了件雨衣。 接下来,他们和少安又深一脚浅一脚返回。 下雨,小舅子没有往家里拐,到村口就急急忙忙走人。 夫妻俩进了窑洞,赶忙查看小石头的衣服,发现没有淋湿,才松口气。倒是夫妻俩虽然一路披着塑料布和雨衣,衣服却湿了大半。 兰花只觉得身上黏糊糊的,想在窑洞里清洗一遍。 反正现在天黑了,又下这么大雨,也不会有人登门。 王满银见她打算用凉水,赶忙阻止。兰花产后刚两多月,小心点为好,别落下什么病根。为了安全起见,还是烧一锅热水。 家里存有干柴,烧起来很快的。 不过半个小时,水已经倒入木盆里。 兰花试了试水温,步入其中。孩子都生了,她也没有多此一举,让丈夫回避。 倒是王满银立刻不淡定了。 那啥……从小石头出生前三四个月,他就开始吃半素。现在除了日常偶尔和儿子抢食外,一直处于克制状态。 嗯,饿了…… “真是的,等吃完饭再都不行……”兰花枕在丈夫胳膊上,脸上多出几分红润和甜蜜。 “你歇会儿,我去做饭。”王满银嘿嘿一笑,打算起身穿衣服。 “别动,让我搂会儿。”兰花扭头看了看旁边仍然熟睡的小家伙,又贴上丈夫。 有了小石头后,她把更多精力转移到孩子身上。 两人日常谈论,也以小石头为主。 现在,才有了新婚时的感觉。 一场大雨,东拉河再次恢复往日的气势。 趁着这势头,王满银悄悄往河里放了一次鱼,也算给自家水缸里再添一些鲫鱼。 雨过天晴,村里劳力们开始忙碌着薅草。 得了墒势,不过几天时间,春玉米窜起膝盖深,连带着田里野草也齐刷刷长起来。 王满银和刘向阳大部分时间负责东山峁的十几亩稻田,倒没有显得多忙。现在田里蛙声一片,除了常见的绿皮青蛙外,还有一种是土灰色的。 具体叫啥,王满银也说不清楚,只知道老家那边土名字叫气蛤蟆。 这小东西看起来个头略小,但是气性很大,被人触碰后立刻肚子鼓起来,甚至越敲打鼓的越大,最后像皮球一样,给人的感觉随时会爆炸。 去年不怎么见,现在田里到处都是,叫声比青蛙更加急促,显得特别聒噪。 不过这种青蛙有点傻,很容易被村里碎娃们钓到。钓法非常简单,找根棉线,下边绑上蚕豆大的一片绿叶,然后在稻田边抖动。附近气蛤蟆看到以为是虫子飞过,就会争抢上前。这个时候只要轻轻一提,可以轻松把它们捉到水桶里。 除了以上两种外,还有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蟾蜍。这玩意儿体表长满带毒的疙瘩,看起来很恐怖。孩子们比较怵的,一般没人敢捉。 见这群家伙玩得不亦乐乎,王满银只是叮嘱别乱踩田埂踩踏,而后开始进稻田薅稗子草。 眼瞅着中午,他刚打算回家,就听对面崖沟方向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嚎声。 “咋了,咋了!?”他吓一大跳,还以为有人从崖壁上摔下来了,赶忙循声冲去。 刘向阳同样如此,紧跟后边狂奔。 等两人赶到时,才发现王树峰家山娃此刻捂着嘴巴,原地不断蹦跳着。 见人没啥大碍,王满银松口气,奇怪的问:“到底咋了,你们刚才不还在捉青蛙吗?” “让马蜂给蛰了,”刘向阳也跟着问。 “不是马蜂,是蝎子蛰的。”毛蛋出声汇报。 “蝎子,蛰到嘴巴……你们到底咋弄的?” 王满银真奇了怪,自己只见过蝎子蛰到手或者其他部位的,蛰到嘴绝对是第一次听说。 “呜呜……呜呜……”山娃连说带比划。 这一会儿功夫,嘴唇肿的发黑,连说话也不清楚了。 毛蛋在旁边做翻译:“他刚才翻开石头下边,发现一大窝蝎子,怕它们跑了,就低头用嘴吹……被蛰住了!!” 听对方这么一说,王满银彻底明白。 那啥,下了一场雨后,昆虫增多,崖沟间蝎子也多起来。而且一般躲在浅土层,比往日要好捉。 蝎子怕风,所以山娃才用嘴吹的,结果离得太近了。 “走,我赶紧带你回去,用公鸡血涂一下。” 有些人被蝎子蜇到疼几分钟就完事儿,有些能疼几天,被蛰部位乌青乌青的。 既然遇到了,王满银没打算撒手不管。 至于用鸡血治疗蝎子蛰,这是他跟村里人学的土方子。具体有没有效果,王满银不得而知,暂且当个安慰剂。 他背着山娃快速朝回走,身旁跟着一群碎娃看热闹。 到家,王满银立刻抓了些大米粒扔在场畔上,随即口中“咕咕,咕咕”喊起来。 正在沟底草丛里觅食的土鸡们听到召唤,迅速跑回来,围在王满银跟前争抢啄食着。 这些贪吃的家伙根本没有注意到,主人手中拿着一个大网兜呢。 趁着自家大公鸡低头啄食的时候,王满银眼疾手快,猛然一个抄底,就把这家伙扣在里边。 随即,其他土鸡惊叫着逃开。 捉到大公鸡后,王满银回屋拿了剪刀,利索在紫红透黑的鸡冠上剪道口子,放出鲜血。 感觉差不多够用了,才把这家伙放开。 随即,他又把鸡血涂抹在山娃嘴巴上,看起来很是妖异。 说来奇怪,刚过十几分钟,这家伙就说不疼了。不知道真不疼,还是安慰剂起效果。 既然来到代销点,这些碎娃决定把今天捉的蝎子全部卖掉。 其实没多少,有十几只。 王满银给过钱后,又一人塞了颗水果糖,算对他们的安慰。 等兰花下班回来时,王满银早早开始动手做晚饭。 天太热,他不愿意在锅灶旁忙乎,所以晚饭比较简单。饭锅里煮几个鸡蛋,再凉调一盘青菜了事。 往菜里边放香油时,王满银手一抖,结果倒多了。 这瓶香油来自空间产出的芝麻,品质自然比外界产出的要高。 很快,浓郁的香气飘满整个窑洞。 兰花有些心疼的嗅了嗅鼻子,忍不住叮嘱丈夫少倒一点。 而后,她搬把椅子坐在场畔上乘凉,顺便歇歇胳膊。小家伙一天天长大,现在抱起来沉甸甸的,时间长了胳膊发酸。 王满银一天没见儿子,很是想念。 此刻他接手抱在怀里,轻轻胡哼着小调。 随着夜色降临,外边暑气消退,兰花才动身盛饭。 结果刚进屋,又一声惊呼:“满银快来,锅台上爬了好多蝎子!” “蝎子?!”王满银闻声进入窑洞,凑着煤油灯,才发现菜盆子附近有七八只蝎子正爬动着。 他也吓一跳,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家窑洞里藏有蝎子。幸亏发现得早,否则晚上睡觉爬到土炕上就麻烦了。 蛰到他们两口子还好说,万一蛰到小石头咋办。 这不是王满银危言耸听,夏天晚上睡觉被蝎子蛰的人太多了。尤其正在做美梦的时候,突然一疼,能让人蹦起三丈高。 看来一场雨后,蝎子彻底活跃起来。 白天山娃刚被蛰到,晚上自己家里也出现了。 不过他有些奇怪,往常一直没在窑洞里见到蝎子,怎么突然这么多。 自家养有几只土鸡,外加土狗和猫咪存在,附近深沟里就算有蝎子存在,应该也极少的。 不会是代销点大缸内存储的蝎子跑出来了? 王满银赶忙拿起手电,急冲冲跑到隔壁。 他仔细朝着缸里照了几下,脸上又多了几分疑惑。大缸周围看不到任何异常,应该没有蝎子出逃的。 真是奇了怪! 第二百二十五章 又是一年夏忙时 按说蝎子已经逃到隔壁窑洞了,大缸附近应该乱成一团才对。 不过王满银用手电筒将周围看了个遍,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他当初收蝎子时,就考虑到各种问题。首先不同种群的蝎子聚在一起会发生战斗,这个解决办法很简单,把它们放入水缸里时喷一些酒消除气味。另外多放青草树枝,给蝎子们日常提供藏身之地。 至于蝎子进食的问题……王满银挖了蚯蚓剪成碎段投喂。 防止蝎子出逃就更简单了,在缸口内壁缠绕一圈塑料布即可。 仔细检查过后,王满银确认不是大缸里的蝎子出逃,又走到外边朝崖面上照射。 黄土高原的蝎子外表土褐色,和崖面颜色非常接近,再加上王满银手持的电筒并非紫光灯,一圈照下来,同样没看到其他蝎子存在。 就当他打算放弃时,无意间发现窗户边沿有两只家伙缓缓爬动,方向正朝着屋内。 被灯光一照,它们立刻钻入缝隙中躲避。 这发现让王满银彻底警惕起来,急忙再进入窑洞查看。果然,在锅灶附近黑暗的圪崂里,又看到蝎子爬动。 和刚才两只一样,这家伙惊慌失措逃窜着。 所以……蝎子被屋内什么东西吸引了吗?不然为啥之前没有这种现象。 “满银,到底咋回事儿?”此刻,兰花同样带着困惑。 为了防止之前几只蝎子乱爬,她已经全部捉入罐头瓶当中。 “可能今晚我倒得香油太多,散发的香味把它们给引来了!”王满银出声推测道。 即使现在,窑洞里依然带着浓浓的香味。 至于蝎子的来历,他已经想清楚:应该是窑洞脑畔草丛里那些。 王满银家独占一处上好的崖势,最顶端近十米高,稀稀拉拉长着不少青草。为了防止水土流失,他特意撒有不少草籽,又专门洒过空间水。也因此,今年开春后青草特别旺盛,自然生出不少虫子,正好给蝎子提供食物。 干旱时,为了防止青草枯死,他还悄悄提了两桶水浇灌一次。 “真的假的,香油能够引来蝎子?”兰花惊讶的出声。 “到底有没有效果,咱们做个实验就知道了。” 王满银现在愈发肯定自己的推测正确。他在后世的确听说过香油对蝎子有刺激作用,甚至有人用香油灯诱捕蝎子。 只是他以前当个乐子,根本没放在心上。 现在看来,真有这么回事儿。 为了验证,王满银把窑洞里的蝎子捉光后,重新倒半碗香油拿到屋外,放在代销点窗户上。 很快,淡淡的香味就顺着微风融入到夜色当中。 等待的时间里,两口子把饭菜端到外边。正好小家伙这会儿睡着,他们难得吃顿安生饭。 今晚青菜多放了香油,味道的确不一样。 现在很多人家一年就半斤香油,吃饭时根本舍不得倒,只用筷子在油瓶里沾一下……完事儿还要舔一下筷子。 像他这种拿香油不当回事儿的,在罐子村算绝无仅有了。 头顶,星光点点。 场畔边沿草丛里,萤火虫时明时暗,引得两只猫咪不断凑过去捕捉;不远处黢黑的山塬上,布谷鸟声声。 再配合着阵阵凉风,真有点星光晚餐的味道。 吃过饭歇息一阵子,他们才走到窗前查看结果。 手电随便一照,就发现有五只蝎子聚集在瓷碗下方。 应该是碗面光滑,它们根本爬不上去。 “还真是这样……满银,咱们以后可以用香油捉蝎子!”见到眼前难得的景象,兰花兴奋开口道。 这种方法比扒黄土缝隙省力多了。 晚上只要弄半碗香油放在外边,过上半个小时就能收获不少蝎子。如果运气好碰到蝎子窝,几十只也并非不可能。 “你想啥哩,真放外边,估计转头就让老鼠和其他动物喝个净光,说不定还会引来蛇。” 王满银直接给否决了。 另外他觉得自家香油之所以对蝎子有强烈的吸引力,肯定和空间有关,普通香油十有八九没这么厉害。 当初王满银在空间里榨香油时,好像并没有引起蝎群太大反应。他推测一方面因为距离蝎子池太远……两个地方间隔着近百米呢。 另一方面,则是蝎子池周围环绕一条宽阔的水渠,这些家伙就算被吸引,也无法渡水爬过来。再加上隔着茂密的庄稼地,蝎子池真有什么异常举动,自己根本没办法注意到。 总之,以后家里用香油要注意一些,万一再引来蝎子就不妙了。 临近麦收,在县城做副业的劳力们终于回来了。为了不耽误给队里挣钱,就算前段时间旱情如此严重,王连顺也没把他们喊回。 从正月末到现在五个月时间,刨除交给生产队买工分的钱,个人兜里最少能落下二十块。像王树峰和一队的木匠,收入更突破一百。 不管什么时代,有技术总比单纯下苦力要好。 让王满银没想到的是,两人通过胡永州的关系,分别买了一套崭新的架子车车轮。他们打算稍后打造出木头车厢,放在生产队里抵工分。 所以说,村里还是有聪明人的。 生产队有规定:架子车跟着出工一天挣10个工分。 一年下来能挣两三千分,相当于家里多了一个劳力。 兰花听说后动了心思,想让丈夫跟着也买一辆,毕竟这事儿结婚时就提过。他们现在存有几百块,也不差钱。 对妻子这提议,王满银摆事实讲道理给拒绝了。 还是那句话:家里不缺吃喝,低调安稳生活就行,没必要把什么好处都给占了。 兰花虽然有些小郁闷,仍然以丈夫的意见为主。 想想也是,单单自家一个月捉蝎子就能挣百来块钱。另外她每月给队里交了买工分钱,到年底肯定算满工。就算不去黑市,也不缺粮食的。 如此算下来,确实没必要做多余的事情。 今年因为干旱的原因,麦收提前一个星期左右。这是罐子村二队的头等大事,王满银自然也不能缺席。 半夜,没等兰花和孩子睡醒,他已经早早起床。 往锅里加水,添了些硬柴后,王满银拿起两个咸鸡蛋剥开,就着玉米窝窝吃进肚子。 鸡蛋是昨晚煮好的,特意放水缸里冰着,过一晚上也不会变味。 吃饱后,他又咕嘟咕嘟喝些凉开水,就急冲冲往村里赶。 二队今年部分麦地浇灌过水,总体收成还算不错。尤其川道里种下的十几亩地,麦穗更是沉甸甸的,非常喜人。 前段时间工作人员过来评估时,王连顺一再追着说好话,最后人家仍然给出二百斤的亩产量。 没办法,今年干旱,各生产队小麦普遍减产,更让二队这片麦田显得尤为突出。 还有工作人员表示,到时候可能公社会派人帮着收割。 王连顺心里一百个不情愿,也只能点头答应。 王满银能猜出原因:肯定是自家那些土粪惹出来的。不过在其他人眼里,应该和浇水灌溉有关。 害怕这些麦子被人偷割,早在半个多月前,王连顺就开始派人护青。 这回是真护青,毕竟麦子被割掉麦穗非常显眼的。万一公社真来人了,又要惹出麻烦。 直到天色大亮,婆姨们才送来早饭。 王满银的饭菜是兰花委托谢冬梅帮着带来的。 她吃过饭急着赶去上班,根本没时间过来送。 依然简简单单,一大碗凉调洋葱,配上几个玉米窝窝,再加一瓦罐稀饭。不但有早饭,连午饭都准备好了。 半晌时,公社真来了十几号人,个个手中拿着镰刀。 为首的干部还记得王满银,笑着出声打招呼。知道人家的目的,王连顺立刻带人转移到川道麦田。 等天快黑时,王满银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 兰花已经把饭做好,专等着他回来吃。 出了一身黏糊糊的臭汗,王满银没有再抱儿子,只是伸手在小脸蛋上捏一下。结果像投了马蜂窝,这家伙咧着嘴哇哇哭起来,弄得兰花一阵好哄。 干了一天体力活,王满银消耗很大。他连吃了三个鸡蛋,两个玉米窝窝,外加半盆稀饭,总算把肚子填饱。 略作休息,他又担起扁担去村头挑水。 来到东山峁,自然闪身进入空间。 在水塘里泡了半个小时后,整个人才变得神清气爽。接着,王满银在泉水口弄了两桶水担着回家。 和去年差不多,忙碌三四天时间,二队麦收结束。 社员们趁着地里有潮墒,又开始抢种秋庄稼。今年大部分田地都种上玉米,只有些边边角角的零星地块才会种糜子、荞麦等其他秋庄稼。 至于很简单:玉米不但可以结出玉米棒子,还能够提供玉米皮,称得上是一物两用。 话说从四月份到现在,罐子村的玉米皮编织一直进行中。就算前几天割麦子最忙碌的时候,很多婆姨也坚持做。 现在有几个手巧的婆姨,十天能够做出一张地毯。算下来,光搞副业一月收入就达到二十多块,可以说相当厉害了。 不过并非所有人都如此,村里有不少笨婆姨的。她们学了将近两个月,愣做不出合格的玉米皮地毯。 像这种人,只能从事基础的编辫子工作,给其他人打下手。 不用村干部提醒,人们就自由结合分工。 婆姨们手里有了活钱,连带王满银家煤油最近也变得畅销起来,甚至村里碎娃们也舍得过来买几颗糖甜嘴。 秋庄稼种完,交完公粮。 按照往年的惯例,接下来该给各家分小麦了。 谁知道连等几天,一直没见有动静。 王满银家不缺一口白面,所以没怎么着急,只是心里有些纳闷。 晚上趁兰花把小石头哄睡着,他刚准备练习科目二呢,结果突然听到大黄狂吠。 跟着,王连顺的声音响起:“满银,睡了没?赶紧去仓库,咱们现在分粮食!” 王满银郁闷的不能行,只能匆匆穿好衣服。 而后他没好气开门,走到场畔上问:“连顺叔,你们搞什么?这都快十一点了,怎么突然要分粮食……明天不行吗?” “日怂的,哪那么多废话。赶紧带上装小麦的袋子跟着我,别耽误时间。后边有不少家呢……”王连顺急声催促。 王满银只得回屋给兰花打了声招呼,领着布袋急匆匆跟上。从去年来看,一人最多分五斤小麦,不值当用蛇皮袋装。 他总感觉这次分粮食有点诡异,去村里路上,忍不住再次询问。 “今年主要不想耽误大家的时间,所以由我挨家喊。喊到谁直接去仓库领,不用等其他人。”王连顺给出如此解释。 王满银更确定里边有事情,不过没有再问。 等他赶到时,恰好王寿长提着袋子走出窑洞。看到王满银后,对方只打了声招呼,就冲冲离开。 进入仓库内,王满银见里边站着王富贵一人,便彻底明白过来。 按照惯例,分粮食时驻队干部一般要在场监督,往年赵建海都如此。他突然想起,白明川好像今天回公社了。 上午从自家门前路过时,特意打了招呼。 王富贵接过布袋,也没有什么废话。 他称好后,眨了下眼,示意看秤:“满银,咱们今年一人分五斤,自己看下对不对……” “对!”王满银扫了一眼,连连点头。 还能说啥呢,都快分20斤了,能不对吗。 其实这种私分粮食的方法,王满银之前也听人提过。说白了,就是把现场人数控制在最小范围里,省得互相瞎打听出乱子。 就算事后真有人往公社里举报二队私分,王富贵也可以找理由说自己看错秤,反正仓库里又没有外人。 不过王满银相信应该没有人会说,毕竟多分粮食是好事。大家基本属于“哑巴吃扁食,心里有数”。 明面上,根据公社里规定,各生产队每年种植小麦亩数是固定的,不得随意增加或者减少。不过只要动脑筋,办法总归有的。 黄土高原的田地不同于平原地带,不是处在支离破碎的台塬顶,就是种在斜坡上,另外还有些是七扭八拐的崖沟里。 更有些地块过于零碎,再加上每年可能会在田地边边角角开荒。 所以想要准确统计具体亩数,根本不可能,就算工作组也没办法面面俱到。 如此一来,这里边就存在有操作空间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 安装有线广播 二队明面上有六百八十九亩地,现在具体数量多少,别说工作组不知道,恐怕连王连顺和王富贵两人都说不清楚。 毕竟一块地边边角角开半亩荒,细算下来也多出二三十亩。这些被人们称为“黑地”,原则上不用上账交粮的。 只是往年赵建海盯得死,必须等他到现场时才可以分粮。王连顺即使想给社员们多分也没什么办法,最多在储备粮上动些心思。 去年到刘家湾参观过后,他才开始动脑筋转变思路。效果很显着,现在二队社员们虽说吃的不怎么样,但至少开春没闹饥荒。 今年遇到大旱,王连顺更想给大家多备一些粮食。为了安全起见,只能采取这种方法。他相信就算白明川知道了,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当然王连顺做事情有底线的,并不会让对方为难。该交的公粮必须要交,只是少卖余粮。 真讲起来,二队表现已经可以了,很多生产队连今年公粮都没有完成的。 王满银前几天听说,对面石川村交完后,每人分了三斤小麦,磨成面估计够一家人吃几顿面条的。 “咱家多少斤?”王满银刚提着布袋返回窑洞,兰花已经急切地问。 生产队难得分细粮,她还是很关注的。 “说的是一人五斤,应该有十七八斤,你出去可别乱讲。”王满银忍不住叮嘱一句。 这事情如果真闹大,绝对够王连顺喝一壶的。 “我又不傻,”兰花白了一眼,尽显妩媚。 王满银再次火热起来。 那啥……现在农村别说电视手机,大部分人家连个收音机都没有。晚上除了炕上那点事儿,实在找不到其他活动。 这个时代各家孩子多,也是有原因的…… 随着公鸡喔喔叫声响起,新的一天来临。 打开窑门,王满银感觉整个人神清气爽。 六月半的天气,早上已经热燥起来。 他往大锅里添了几瓢水后,放入两个鸡蛋,开始生火做饭。 快做好饭时,兰花也起床了。她匆匆梳洗后,拿着笤帚打扫场畔的卫生。 王满银则担着两个水桶,晃晃悠悠去村头挑水。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他家日子和其他社员们没什么大区别,要说有,可能吃的好一些。 担水到家,王满银就见代销点内站了四五个人,都是趁凉快过来买卖东西的。 他接手帮着招呼,让兰花去隔壁吃饭,别等会儿上班晚了。 “为了大力发展广播事业,根据上边的要求,我们石圪节公社近期准备将广播连通到每一个村,让大多数社员家能够听到……” “接下来,每天会进行三次播报,早、中、晚各一次,主要在大家吃饭的时间。安了广播匣子,各个社员就可以在自己家里吃着饭,听着广播了。有新闻,还有歌曲和戏曲,你们想想看美不美……” 社员会上,白明川大讲安装有线广播匣子的好处。这是公社最新分下来的任务,争取今年各村都要通广播。 听到这话,底下社员们坐不住了。各个脸上带着几分激动,开始小声叽咕着。 要说广播真是个好东西,比单纯读报纸有意思多了。社员们不用出村,就可以了解好多东西,也能够给单纯乏味的生活增添几分文化色彩。 所以每次晚上吃过饭,都会有很多人跑到知青们居住的窑洞前听收音机广播。一些瘾大的,能一直听到节目彻底结束。 如果自家安一个,就不用再来回跑。 别说他们,连王满银也有些心动。虽然广播没啥可听,但到底能够了解一些信息。 这时,王连顺突然提高声音问:“白干事,安广播匣子要钱吗?” 议论声顿时停止。 对呀,他们高兴地太早,还不知道要不要交钱呢。 如果不交钱白给,当然家家都愿意安装。收费的话,肯定另当别论了……要知道,知青们买的那台收音机要几十块呢。 “关于收钱的事情,我已经向公社里了解过。安装广播匣子需要从公社引广播线,还要安装瓷瓶和电杆,差不多要掏一百块钱。如果社员们想安装的话,可以单独购买广播匣子,一个五块钱。另外从村里到家中的广播线也是自己购买……开通广播后按月收费,一个月两毛钱!” 得,听白干事讲完,几乎所有人都打消念头。 这杂七杂八算下来,十块钱都不一定够。 有这么多钱,给家里娃们扯布做几套新衣裳不好吗?另外一个月要交2毛钱收听费,能买一斤多咸盐了。 今年村里不少人家开始做玉米皮编织,手头多少有几个闲钱。不过没有谁想要安装广播匣子,听听也不能当饭吃。 对于眼前的场面,白明川早有预料,没有多说什么。平常除非公社强求必须完成的,其余事情他一般只开会讨论一下,让人挑不出毛病就行。 他其实也觉得,村子有大喇叭广播就够。比起让家家安广播匣子,还是填饱肚子更重要。站在小山村,胸怀全世界,不是人人都可以做到的。 开完会,大家三三两两离开。 王满银两口子也抱着小石头,急急忙忙往家赶。 今天晚上风纹丝不动,天闷得厉害,看样子随时可能会下暴雨。 到家,他们梳洗完准备睡觉,谁知道小家伙一个翻身醒了,在土炕上翻腾着哼唧起来。 兰花还以为儿子饿了,赶忙搂着喂食。 结果小石头吃饱喝足后更精神,半点没有睡意,瞪眼来回转着脑袋张望。 油灯刚灭,小家伙就哇哇哭起来。 王满银只得重新点了油灯,让兰花睡觉,自己则抱着在窑洞里转悠。 随着小石头一天天长大,现在越来越难哄了。 尤其最近一段时间,他白天呼呼睡够,晚上总要闹一出。如果被大人抱着走动还好,放到炕上就开始咧嘴哭。 干嚎几声,没人抱的话继续哭。有时候,能折腾到十一点多。 为了让兰花休息好,哄孩子的任务只能交给王满银。 好在他精力十足,一天少睡俩小时不觉得有啥。好一点是,中午可以补觉。 “啊哦……” “啊哦……啊哦……” 小家伙哼唧一句,王满银跟着回应一句,就当父子间对话交流了。 正说着话,听到窑洞外咔嚓几个炸雷,紧接着闪电一明一暗。 起风了,窗户哗啦啦作响。 怕声音吓到小石头,他特意搂在怀里。 很快,就听到雨点噼里啪啦的声音。 下了一夜,早上依然还有零星小雨。 王满银打开窑门,耳朵里立刻传来哗啦啦的水流声。随即,就见门前泥坑地面上扔着几条新鲜的死鱼。 四条泥鳅,外加两个鲫鱼,脑袋都被咬碎了。 大黄寻常对捉鱼不怎么感兴趣,这应该是两只猫咪的杰作。 王满银脱了鞋子光脚走到场畔边沿,便看到下方深沟里浑浊的水流滚滚荡荡。两只猫咪守在沟边,正瞪大眼睛紧盯水面。 突然,其中一只急速将利爪挥出,入水后闪电般缩回。 下一刻,已经有只鲫鱼在沟边蹦跶了。 没等猎物入水逃走,猫爪又一次落下,干脆利索结束了对方的生命。 看到主人,这家伙立刻叼着猎物,兴奋跑到跟前显摆。 王满银摸了摸猫咪脑袋,以示鼓励。 前两天晚上他刚悄悄放过一次鱼,所以现在河里鱼应该很多的,估计这会儿已经有不少人张网忙乎了。 不过对王满银来说,做饭更要紧。想吃鱼,空间里多的是。 把几条鱼收拾到旁边后,他开始生火做饭。 饭做好时,雨终于停了。 王满银刚准备开吃,就听到外边传来急切的喊叫声:“有人吗,有人吗,罐子村有没有人,快出来救人!有人落水了!” 紧接着,大黄的狂吠声响起。 落水?救人! 王满银腾的一下站起,冲婆姨急声道:“你先吃饭,我出去看看咋回事儿?” 等他急急忙忙来到场畔上,就见一个浑身泥浆的大汉朝村子里疯跑着,口中不断大喊大叫。 土路上,有几个身影跌跌撞撞跑来。 “你们是哪个村的,咋回事儿?”王满银忙出声喊道。 立刻有一个人停下回答:“大庄河村,我们村看麦场的被冲到河里,快帮我们救人!!” “哪里能到河边?!”又有人着急追问。 “跟我来!”一听真有人落水,王满银哪敢有丝毫耽搁。 他冲屋内的兰花交代一声,就带着人趟过深沟,朝东山峁方向狂奔。 路上,王满银从这些人口中总算知道事情始末。 大庄河村这段时间忙着种秋庄稼,所以小麦并未全部打场,而是先弄了一部分交公粮,剩余暂时堆在麦场上,让人值夜看守。 昨天晚上突降暴雨,守夜人躲在麦秸垛下睡觉。 这处麦场位于村边一处平地上,按理说就算有暴雨山洪也没事。 偏偏今年赵建海调到大庄河村驻队。这人是个闲不住的,刚到大庄河村没几天,便在社员大会上宣布了自己酝酿已久的宏伟计划:修建一座中型水库。 会上,赵建海说的慷慨激昂:“等修建完成后,既可以给大庄河村增加几百亩川地,干旱时还能够灌溉农田。” 不过他到底怕争水闹出矛盾,没敢直接在东拉河主流上修建,而是选择一条支流小河沟。 开工前,赵建海也没有请水利专家现场考察,直接大手一挥做了决定。 他口才还是很好的,描述的蓝图成功将大庄河村支书马兴旺说动……对方开始还以为罐子村淤地坝就由赵建海主持的,所以全力支持。 从开春到现在,大庄河村社员们几乎没有闲过。除了种庄稼外,他们大部分时间都忙着淤地坝,争取早日把小河沟变成米粮川。 为加快进度,赵建海还搞了个“夜战基建突击队”。白天让社员们溜溜的干一天,晚上继续挑灯夜战,而且喊出口号“大干苦干加夜干,争取半年山河变”。 就因为这个,他惹怒大庄河村的知青们,被偷偷在窑洞门口放了木板钉子。 赵建海回屋睡觉时,一脚踩上,最后在医院住了半个多月。 再次回村,他才有所收敛。 另外大庄河村的土坝已经开修,自然不能半途而废,马兴旺只能支持赵建海继续干下去。 村里上百号劳力忙乎几个月,总算把土坝修好大半……却没想到昨天晚上突降暴雨。 土坝修建之处,根本没找水利专家设计,自然存在诸多问题。 天快亮时,土坝直接被冲垮。 而村里麦场就位于土坝下方不远处。熟睡中的看场社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直接被汹涌的洪水冲入河沟当中。 不幸中的万幸,麦秸垛也随着冲了下来。 这人趴在麦秸垛上,漂过村子附近时大喊大叫,终于将几个社员惊动。 随即,大家便想着各种方法打捞。 可惜麦秸垛冲入东拉河主河道后,一路越漂越远。众人几次尝试都没有成功,只能跟着朝下游跑。 刚才跑进罐子村中那人,正是大庄河村支书马兴旺。 听完社员们的讲述,王满银直在心里无语:到底是赵建海,啥时候都不会消停呀。 不过眼下救人要紧,没时间想其他东西。 王满银带着几人跑到河边,远远看到一群人冲着河水中指指点点。 昨晚这场暴雨不小,往日不过两三米宽的东拉河,现在水面再次达到了二三十米。 河中心地带,一个麦秸垛浮浮沉沉,缓缓朝下游流动着。上边还有人不断挥手,哭着大喊救命。 岸边围观的一个碎娃见王满银出现,赶忙开口道:“满银叔,快看,有人从上边冲下来了!” 随即,周围人纷纷扭头出声。 “满银,咱们要救人……” “对,赶紧想个法子,” 王满银随口回答着:“是大河庄村社员被冲到水里了,他们就是过来救人的……” 说着话,他凝神朝河中心看去。 在黄土高原上,麦秸一般不会当柴禾烧,而是作为干草料存储喂牲口。 所以生产队里很重视,都会找老把式堆砌麦秸垛。整个过程需要一层层交叉铺设,不断用木杈敲打压实。 这样的麦秸垛堆好后特别瓷实,用很大力气才能扯出麦秸,甚至下大雨里边都无法淋湿霉变。 正因如此,那个社员才可以趴在上边坚持这么久。 不过随着被洪水冲刷,早晚麦秸垛会散架。越耽搁下去越危险,必须尽快想办法把对方救上岸。 第二百二十七章 救人 很多人对黄土高原的印象就是干旱,却不知道夏天下暴雨时也非常猛的,淹死人是常有的事。 更可怕的是阴雨绵绵,发生滑坡倒房塌窑。 王满银为什么一直盘算着把自家土窑洞箍成石窑,就是害怕出现啥意外情况。不过这都属于以后的事情,现在最重要救人。 王满银会游泳,凭借现在的体能,如果在静止水域内,一口气游出二百米远半点问题都没有,甚至还能返回。 眼前则不同,浊浪滚滚,水面不断出现回流和旋涡。 他伸手折断半根芦苇扔到远处水面上,顷刻就被四五米远。 想想就知道,东拉河全长几十里,上下游有十多条支流,再加上沿途无数崖沟山洪汇入其中,此刻河中心地带流速还是非常恐怖的。 只是那座麦秸垛体积太大,才会在水面缓缓漂动,以至于给人造成一种水流很慢的错觉。 之前大庄河村也曾几次派年轻社员下水救援,就因为水流太急没有成功。甚至有一人差点被冲走,万幸腰间系着绳子才没出意外。 罐子村没有附近小船,更没有汽车轮胎之类的东西可用。 除了井绳外,王满银也想不出其他办法。 打定主意,他立刻冲旁边的王富年开口道:“富年哥,你带几个人快回村拿井绳,记得多拿几条!!” 信任这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但很多时候非常重要。 短短一年多时间,王满银已经彻底改变了罐子村社员对自己的看法。所以此刻见他发号施令,众人不但没有反驳,反而像有了主心骨一样。 “我回家拿井绳……” “我也回去,” 立刻有几人掉头,匆匆朝村子方向跑去。 短短半分钟时间,麦秸垛已经漂到近前。 双方距离相差不到二十米,却宛如一道天堑。岸上众人眼睁睁看着,干着急毫无办法。 随着麦秸垛漂向下游,众人只能沿岸边紧紧跟随。 其实这一片河滩比较平坦,很适合救人的。可惜他们得到消息太晚了,根本来不及有所准备。 到了东山峁,河岸两边又变成陡峭的崖壁。 这种天气,众人根本无法攀爬,只能朝村子方向绕行。 此刻,村里其他人也得到消息,一路小跑朝着河边赶来。 为首的,正是白明川。 大庄河村支书马兴旺紧随其后。他这一路奔跑十多里地,沿途不知道跌了多少跤,整个人已经彻底变成泥猴子。 见到众人,白明川立刻急切的开口道:“满银,咋样,人漂到哪里了,能不能救!?” “已经冲往下游了,我让人回村拿井绳,咱们到村后拦截!!”王满银利索说出自己的打算。 村后那片山峁属于一队的地界,今年春上还修建有一条土石坝,坝体下方同样存在一粗活平滩,非常适合展开救援。 如果在那里救不上来的话,只能到双水村庙坪山附近拦截了。 “跟上,快跟上。劳力们都过去帮忙!”白明川急切的下达命令。 就这样,一群人又急急忙忙调转方向。和王富年等人汇合后,他们直奔村后。 单从村里也能看出昨晚雨有多大,条条深沟哗啦啦流着泥水,水面几乎和石桥齐平。 救人如救火,众人一路撒腿狂奔,等赶到土石坝附近河滩时,那座麦秸垛还在上游四五十米外。 “来,用井绳绑住我的腰,我下水救人!”白明川急忙冲众人吩咐一句干脆利索把自己的裤子和上衣脱掉。 “白干事,你会游泳吗?”王满银制止住其他人,出声询问道。 因为常年干旱,黄土高原人会游泳的很少。罐子村虽然守着东拉河,却同样如此。直到知青们来后,再加上新修一方鱼塘,年轻人才逐渐学会游泳。不过水平就那样,仅限于狗刨。 “不会!现在说这么多干啥,救人要紧!”白明川再次催促。 “我会游泳,我来!”王满银说出自己的目的。 “我是村里的干部,有危险当然带头……” 王满银直接打断对方的言语:“这不是谁大谁小的问题,你不会游泳,下去咋救人,别到时候还要大家救伱!” 他对白明川比较信任的,知道对方并非故作姿态,而是真打算去救人。 关于白明川,王满银上次听王延强私下里讲过一件事情。 去年冬天原西县组织民兵冬训投弹,有人紧张之下,没有把手中拉了线的手榴弹甩到前面去,反而滑落在人堆里。 正是白明川危急关头把这颗冒烟的手榴弹捡起,扔了出去,才避免一场大灾祸。 为此,白明川得到通报表扬,才调到石圪节公社的。 时间紧张,王满银没工夫废话。 他扭头冲其他村民开口道:“大家快点,把井绳合成三股,绑我腰上!” 现在井绳都是麻皮编织而成,虽然看起来比较粗,但能够承受的拉力远不如后世的塑料绳。而且因为平时经常使用的原因,很多绳段表面看起来完好,其实磨损非常严重。 所以为了安全起见,王满银特意让人多拿了几条。 等了吩咐,众人手忙脚乱,快速加粗合成一条。 眼瞅着麦秸垛靠近,王满银没有再犹豫,直接跳入水中。一个浪头打来,灌了一嘴泥浆。 入水后,王满银并没有径直朝麦秸垛游去,而是彻底放松姿态,任由被洪水裹挟到下游。 而后他调整方向,不断踩水游动,努力让自己身体保持平衡。 刚入水不到两分钟,麦秸垛已经飘到跟前。 近在咫尺,他能够看到那名大庄河村的社员浑身瑟瑟发抖,四肢已经飘得泛白。 眼瞅着对方要起身,王满银赶忙制止道:“别乱动,伸手,我来救你!” 昨晚一场大雨,降温十几度。这人泡在水里两三个小时,身体早已经冻僵,活动能力非常差。 这也是王满银为什么没有选择直接抛扔绳子救援的原因。人在岸上扔绳子当然非常安全,就怕对方抓不稳。 等麦秸垛错过的瞬间,他猛然伸手抓住对方手臂,一把拽到水中。 在双方靠近的瞬间,王满银又调转方向,使得对方背部面向自己。救人也要讲究方法的,很多落水者惊慌之下会彻底失去理智,本能想要抓住身边一切可以抓到的东西。有救人者靠近时,落水者往往会使劲抱住、摁住、甚至搂住对方,以至于影响救援。 有些救人者甚至因此把自己也搭进去……这也是王满银为什么不让白明川下水的原因。 固定好对方的身体,他才冲岸上大喊道:“拉绳子!” 张口,又是满嘴泥水。 接下来非常顺利,两人很快被拉到岸上。 直到此刻,王满银才知道救下的人名字叫马大山。对方上岸后身体冻得发抖,牙齿咯咯作响。 见状,白明川赶忙让人把对方带回村子烤火换衣服。接着,他又对王满银称赞连连。 马兴旺更如此,拉着手一个劲儿表示感谢。 王满银倒没多说啥,应付几句后,穿上衣服和众人一起回村。 到家,兰花已经带着小石头上班了,锅里还热着饭。 王满银现在浑身黏糊糊都是泥浆,特别不说服。他索性来到猪圈旁缝隙里,悄然消失。 短短几分钟时间,就在空间里洗了个澡返回。 吃过饭,王满银开始拿着网兜捉鱼。他没打算像村里其他人那样去河边凑热闹,而是选择守着自家附近的深沟里。 有空间存在,能否捉到鱼无所谓,关键做做样子。 不过从早上两只猫咪的表现来看,深沟里边有不少鱼的,大概率是从土坝围堰里跑出来的上水鱼。 很快,王满银就发现一条黝黑色的脊骨。 网兜起落,轻松捉到水桶里。 接着,又一条黄鳝。 “这是……啥玩意儿?” 看到水中一个土灰色带毛的东西浮浮沉沉,王满银赶忙再次挥动网兜。 捞到岸上,才发现是一只淹死的鹌鹑。 随即,又捞到两只死老鼠。 没啥奇怪的,这些家伙喜欢在崖沟里生活。昨晚突降暴雨,它们恐怕根本没时间逃到安全地带,就被水流冲下来淹死了。 直到中午,门前深沟的泥水才渐渐消退。沟边青草灌木上,沾了层厚厚的泥浆。 王满银刚吃过饭没多久,又遇到马大山登门感谢。 对方来时还带了一兜鸡蛋。 他哪里会要,只说心意尽到就行。 只是令王满银没有想到:刚把马大山送走不久,白明川又带着公社的广播员登门。 人家打算对他做个采访,之后在公社广播中进行宣传。 “王满银同志,我听说你平时就注重学习,一般看什么书……你救人的时候,脑海里想的什么……”广播员拿着本子,认真对他进行启发。 “我……我……也不知道,我嘴笨,你还是采访其他人。” 对方一连串问话,差点把王满银给整懵。 他心里当然明白,人家打算来一番“升华”的。 王满银就想当一个普普通通的小社员,没什么大追求,自然也没打算上广播宣传,所以只能装糊涂了。 随后,他指着白明川道:“我觉得你应该报道白干事,不是我拦住,他当时已经跳到河里救人了,哪有我什么事儿……” 白明川好笑的开口:“满银,你救的人,采访我干啥。” “我嘴真的很笨,不会说话……” 对于这情况,广播员倒不陌生。很快,她在本子上写了满满两张纸,而后才满意的掉头离开。 第二天,公社广播里就有了关于王满银的报道。可惜罐子村没有通广播,暂时无法收听。 不过王满囤有办法,他特意开了大喇叭,又从公社要来通讯稿,找知青对着话筒读一遍。 王满银没有料到,自己会以这种方式出名。 对他而言,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 这次暴雨带来的影响实在太大了,山峁川沟里种的庄稼几乎全被冲倒。齐刷刷趴在泥窝里,有些甚至连根被冲走。 当然像高粱玉米这种农作物扎根比较深,一般没多大问题,只要趁着地里有墒情把苗扶正就行。 所以等道路稍好,王连顺就带着社员们进地忙乎。 白明川则带领另一队社员进红薯下蛋丰产方里铲地沟。这场暴雨把齐齐整整的土方台彻底毁掉,再看不出半点气势。 毕竟是在公社里上号的样板田,还要及早整理出来。因为投入大量土粪和肥料,目前单从长势来看,这片红薯地很不错,就是不知道秋后收成如何。 王满银很怕像自己猜测的那样,最后种成开裂的木质红薯母子,让二队社员们空欢喜一场。 另外这场暴雨虽然给人们带来很多麻烦,但总体而言是好事。至少接下来半个月不会再担心田里干旱。 现在不但庄稼不缺墒,二队的鱼塘连带两处土坝围堰里都存满水,里边蛙鸣愈发鼓噪起来。 连带的,各种水鸟也不断出现。 去年只有零星几只白鹭,现在变成一群。 这些家伙围绕着水塘盘旋飞翔,稍不留神就收翅落下。 王满银和刘向阳连赶几天,效果都不明显。无奈之下,他只得让将大黄和两只猫咪带过来。 不过半天时间,就捉到一只孵蛋的野鸭和两只白鹭。 王满银把两只小白鹭送给刘向阳打牙祭,野鸭蛋正好放入空间里替换,顺便再腌制一波咸鸭蛋。 至于野鸭,处理干净后埋入食盐当中,保存一天不会变味的。没办法,现在天太热,家里又没有冰箱,他暂时只能这样处理了。 星期天,兰花难得休息。 吃过早饭,两口子便趁凉快朝双水村走去。 兰花走在前面,怀里抱着小石头。 王满银手里提着腌制的野鸭,外带两斤白糖。 之所以拿白糖,主要为老岳父一家人考虑。这个时代人们吃的是粗粮,普遍营养不够,很多人干活时突然身体发抖,或者一跟头栽到地上晕倒。 遇到这种情况,一杯白糖水就能解决问题。 当然,现在糖非常珍贵的。 去年罐子村过年时,每个劳力才发了半斤糖票,而且是褐色的黑糖(后世叫红糖)。其余时间,只有婆姨生小孩或者有人生病住院时,才能由村大队批条子得到一张特供糖票。 至于精加工过的白砂糖和冰糖,那就更难得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 给少安说婆姨 这个时代白糖的珍贵程度,怎么形容都不为过。 早在十年前,它就正式被当成战备物资之一,地位与棉花、粮食、燃油等同等。现在市面上关于糖的票证种类很多,比如计划供应糖票、奖励糖票、特供糖票、保健糖票、军用糖票、节日专用糖票、定额糖票、购糖证等等。 越是稀缺,越珍贵。 社员们家里存储一点白糖,平时都舍不得用的。只有来客人时,才会倒一碗白糖水。 十里八村的碎娃们,能舔一口白糖,便觉得是人间美味。 王满银之前还听人讲过一件比较搞笑的事情。有个村子的驻队干部向社员们讲解“多快好省建设xxxx”。 这人在台上讲了半天xxxx的好处,由于比较抽象,下边一群人仍然犯迷糊。 最后该干事灵机一动,用了个生动的例子作说明:“只要我们步入xx,到时候顿顿吃白馍蘸糖!” 这下,所有人都明白了。 所以王满银去老岳父家,一般会带些白糖,方便他们随时冲着喝。年前在米家镇卖鱼时,他特意才能从李平那里多要了几张糖票,所以家里暂时不缺的。 经过村后那片老坟地附近时,兰花立刻朝手上吐了三口唾沫,照着小石头的额头上点了点,口中念叨几句。 王满银没说啥,已经习惯了……这是现在农村人的常规操作。虽然各种禁止,但经过一些特殊地方时,人们还会照着旧风俗做,只要不被外人看到就行。 倒是小石头不知道母亲在干啥,以为和他逗着玩呢,咯咯笑个不停。 随即,小家伙又伸出小手,斜着身子让父亲抱。 王满银只得把东西放地上,伸手一把揽住。 小石头出生到现在不到五个月,因为不缺营养,身子骨明显要比同龄孩子强壮许多。尤其他正对外界好奇的时候,被抱怀里也不安生,不断扭头朝四周张望,时而小手放在嘴里,唧唧吸个不停。 偶尔不知道看到什么东西,更兴奋的不断蹿腾,显得特别活跃。 少平和兰香早从大哥口中知道姐夫一家要过来,吃过早饭就站在场畔上张望着。 这会儿,他们看到土路上出现的身影,立刻快步迎过来。 “姐,姐夫,你们来了!”少平稳重些,到近前笑着打招呼。 兰香则直接冲到小外甥跟前,拍着手想抱。 结果小石头根本不给面子,扭头躲在王满银怀里。 难得的,今天老岳父没有上工,而是在场畔上晾晒刚清洗干净的玉米皮。 这些是王满银前不久送来的,属于空间最新产出。 当然按他的说法,就是从山里边单干户手中购买的。 黄土高原玉米一般要四个月才能成熟,空间里不同,时间大大缩短,差不多三个月的样子。 玉米棒子近三十厘米长,一如既往的喜人。 单单新种的半亩多地玉米,就有几百斤的收成。不过王满银家早已经解决温饱问题,再多也没办法拿到外边售卖,所以对于产量并不是很在意。 主要玉米皮,这个可以拿到老岳父家变现。 为了让玉米皮看起来不那么新鲜干净,他特意放湿土坑里埋了一个星期。 话说回来,玉米皮编织对老岳父一家生活改变很大。 除了岳母外,再加上少安兄妹三人忙乎。甚至兰花晚上下班回来,有时间也会帮着做玉米辫子。四五个人动手,熟练后速度自然不慢,现在基本上十天做一张地毯。 三个月时间,已经挣了近六十块钱,比老岳父家去年的年终决算分红都多。 老太太原本要给王满银买玉米皮钱。被拒绝几次后,她心里很过意不去,又让少安从供销社买了几尺布,给外孙子做了两套衣裳。 要说小石头,绝对算他们两家的宝贝疙瘩。 现在孙玉厚老爷子看到孩子,脸上同样乐开了花。他赶忙洗了洗手,而后接过来抱怀里举高高。 随即,孙老爷子又让小石头骑在自己脖子上转悠。 结果刚两分钟,小家伙就尿了一脖子。 “尿的好,尿的好……”老爷子咧着嘴,依然很高兴。 看女儿日子过得好,孙玉厚两口子自然对王满银一百个满意。 别说他们,现在任村里谁提起自己这女婿,也都要竖起大拇指,连夸兰花命好的。 自家人在一起,没那么多虚头巴脑的事情。 把孩子交给少平抱后,王满银和兰花也帮着清洗玉米皮。 岳母则拎着东西进屋准备中午饭。 自从家里挖了两孔新窑后,地方变得宽敞许多,少平和兰香也不用晚上再去别人家借宿了。 孙玉亭两口子的消息非常灵敏,不知道从哪里得知兰花他们今天回娘家。 临近中午,两口子很准时带着孩子登门。 对此,孙家大人们都习惯了。 少平和兰香虽然心里不满,也只能无可奈何。 说白了,问题主要出在老岳父身上。 是他一手把弟弟带大的,往日当成半个儿子看待,已经习惯了付出。 孙玉亭自然很享受这种待遇,认为哥哥给自己做任何事情都天经地义。所以家里没了粮食就提着布袋过来借,十次九次不还。要不就是一家几口人蹭饭,连吃带拿。 甚至,他抽的烟叶也需要孙玉厚帮着提供。 包产到户后,孙玉亭失去了生产队做依靠,还要让哥哥帮着干农活。 对于这些事情,王满银当然看不上眼。 不过他心里跟明镜一样,说到底这是老岳父的家事。自己作为女婿的,也不好随意指指点点。 另外,少安也能当家做主了。 孙玉亭两口子做事情不会再像之前那样无所顾忌,平时过来无非混口饭吃。 至于他们身后跟着两个孩子,蓬头垢面,身上穿着破衣烂衫,打着赤脚,看起来很让人心酸。 再看少平和兰香,虽然衣服带着不少补丁,但至少干干净净的。 王满银在心中直摇头。 没办法,碰上这样的父母,孩子跟着也遭罪。 他对孙玉亭的两个女儿倒没什么偏见。从原着里看,两个丫头和父母完全不一样,而是继承了孙家人吃苦耐劳的韧劲儿。 这一点,好像是孙家女人的共性。 中午家里大大小小十几口人,刘二妮干脆把整只鸭子都做了,兑上土豆粉条,足足炖了一大锅。 吃饭的时候一桌坐不下,现在家里宽敞,干脆男女分成两桌。 少安本来想拿酒的,让王满银给阻止了。 吃了几块鸭肉,贺凤英主动挑起话题:“哥,嫂子,我们今天登门有正事儿。现在少安年纪不小,是时候该找个婆姨了。我娘家有个远房侄女,人长得好,家里家外干活勤快。不过有一点,就是这侄女她娘死的早,由她爸拉扯大的。去年我回家时,她爸还说让帮着找个人家。如果人品好的话,可以不要财礼钱……我感觉和少安挺般配的。” 没等刘二妮开口,孙玉厚倒是立马动了心思。 “那可好哩,回头你写信问问娘家,看人家找好婆家没……没找好的话就见见,财礼钱咱们该给还要给,不能亏待了!” 刚抱过外孙子,他自然想抱亲孙子。 换做前两年家里的怂包样子,孙玉厚真不敢多想。 如今自家修了窑洞,少安去供销社上班,婆姨在家做点副业一月能挣不少钱……照这样下去,年底卖了肥猪,差不多能把外债还完。 在农村,很多十六七岁的后生已经结婚有孩子。 少安今年已经十八,虚岁十九,是时候考虑终身大事了。 就算真要财礼钱,他也不怕。大不了问女婿和村里人家借一些,之后慢慢还。 王满银知道,贺凤英口中的侄女应该就是贺秀莲……这也是一个任劳任怨的好女子。 结婚后,她更把全部身心都放在丈夫身上。这份情谊,曾经感动了无数人。 当然,润叶也不差。 王满银没办法插话。自己穿越到这方世界后,已经改变了孙家太多事情,没有规定必须少安和秀莲在一起。 说到底,要看小舅子怎么想的。真确定下来,自己帮着敲敲边鼓还是可以的。 “爸,我还小,不想这么早结婚。”少安迟疑了一下,忙出声道。 不知怎地,在二妈谈起做媒的事情,他脑海里立刻浮现出田润叶的身影。 两人一个在县城里教书,一个去供销社上班,相隔七八十里地。不过他们之间的联系没有断过,每隔半个月左右,总要写一封信交流,谈论一下彼此的生活。 润叶回来时,也会特意到家中找他聊天。 不过在今天之前,少安觉得自己对待润叶就像亲妹妹一样,早已经习惯对方的存在。 可刚刚,他心里却有说不出的味道,关于两人的记忆变得非常清晰。 他们从小一块玩耍,再后来一起上学。 自己饿肚子时,润叶总会偷偷拿干粮给他吃。 有次少安裤子屁股后面的补丁绽开,被同学们嘲笑。是润叶拿着针线缝补丁。 当时润叶才十岁,根本不会做针线,针不时扎在他的屁股蛋上,疼得他直叫唤。 再后来,又一起去石圪节公社上高小。有男同学故意往润叶身上扔篮球,少安立刻冲过去把对方打的鼻子淌血。润叶想吃崖沟上的红酸枣,他也会冒着危险攀爬上去…… 此刻,少安多了一个朦胧的念头:要是能和润叶一起生活一辈子,他会多么满足呀!就是不知道润叶咋想的。 无论如何,他还是决定第一时间拒绝和其他女子相亲,哪怕对方再好也不行。 稍后应该还有一章…… 第二百二十九章 患得患失的小舅子 “还小?你看咱们村里,都这个年纪结婚的。回头让你二爸写信,到时候约个时间去柳林镇见见。双方都满意的话,咱们过年结婚。”好不容易有人给大儿子说婆姨,孙玉厚对这件事情倒是挺热乎的。 “就是,少安,听你爸的,早点找个婆姨结婚。”孙玉亭也劝了句。 “爸,二爸,我现在真不想考虑这件事情,想晚两年再说。”少安再次明确拒绝。 孙老汉刚要说什么,感觉有人偷偷在后边拽了一下衣裳。 老爷子扭头,见婆姨不断使眼色,这才住嘴。 这时,王满银出声帮了一句:“爸,好事儿不怕晚,也不急于一时,等他自己想清楚再说。另外现在提倡恋爱自由,婚姻自由……” 听到丈夫开口,兰花也接着道:“对呀,你们别太着急。少安这相貌这工作不愁找不来媳妇,晚两年就晚两年……” 对弟弟感情上的事情,她比父母知道的更多。除了润叶外,供销社还有一个叫高林美的女售货员也对少安有意思呢。 之前对方还找人暗中打听过弟弟定亲没有。不过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倒没听到什么动静。 孙玉亭两口子见少安确实没这个意思,加上旁边有人帮腔,只能遗憾作罢。 又说了几句闲话,孙玉亭试探着问起正事:“满银,罐子村那个玉米皮编织的事儿,我听人说是你帮着介绍的。能不能让我们双水村的社员也跟着做……” 闻言,王满银微微一愣,手中筷子下意识停下来。 在他的印象里,孙玉亭一直对某些事情充满热情的。对于搞副业这样不合时宜的举动,更是坚决抵制。 怎么今天忽然转了性格……随即,他明白过来。应该是双水村其他干部在背后指挥,才让对方过来打探的。 不过再看土炕上其他人都扭头看着自己,王满银知道想的有点简单了。 双水村和罐子村紧挨着,两村不少人家是亲戚,有啥消息根本瞒不住。之前少安就提过一嘴,得知玉米皮编织能挣钱后,村里不少人偷偷找到家里打听,也想跟着做。 因为事先得了叮嘱,对找上门的人,老岳父一家没敢答应。不过到底是一个村的人,平时低头不见抬头见,尤其有几家关系不错。见对方生活艰难,老岳父两口子心里应该也想帮一把的。 只是怕自己为难,他们才一直没说的。 王满银迟疑了一下,开口道:“爸,二爸,咱们都是自家人,我也给你们说几句实话。这事儿主要看公社里的态度,其他人做不了主。你们也知道,现在以农田基建为主,其他事情都要让路。二爸你们要是有心的话,可以找公社里商量,要是能让公社里松口,我可以给人家编织厂说一下,应该问题不大。” 董刚说过多次,玉米皮地毯坐垫符合环保理念,现在在国外非常火,供不应求。编织厂一直希望多找一些人来做,可惜条件不允许。 如果罐子村一次能完成上千张地毯的话,编织厂会直接派人开车来取货,省得他们每次往黄原市跑。 所以问题并不在王满银这里,具体还要靠双水村人自己推动。田福堂背后靠着弟弟田福军,如果能由对方打声招呼,这事儿应该不难。 “是呀,有点难办。”孙玉亭根本没明白王满银话里的意思,开始不断挠头。 他每天都在研究报纸,对于各种动向了解更多。 在孙玉亭看来,罐子村这事儿较真起来,是不符合要求的。公社里能开一道口子已经很难得了,哪会让更多村子其他村子继续做。 见对方没有转过来弯,王满银只能出声提醒道:“二爸,一人计短,你可以和福堂叔他们商量一下,说不定能有啥办法!” 吃过饭,孙玉亭两口子便拉着孩子们离开。 没了外人,孙玉厚才冲婆姨道:“你先前拦我干啥?往常没有人给咱们少安说婆姨,现在多好的机会。” “那女娃娃是贺凤英一个户族的,还不知道脾气秉性呢。万一像贺凤英一样麻糜不分,少安可要一辈子遭罪!”刘二妮说出自己的担忧。 听婆姨一说,孙玉厚顿时感觉热乎的脑袋上被浇了一瓢凉水,啥想法都没有了。 自从贺凤英进了孙家门,把家里折腾的鸡飞狗跳。就算他们后来搬出去住,也没落得个安生。 还是少安实在忍不住将对方揍了一顿,家里才平气不少。 眼瞅着日子开始过红火,再来一个贺凤英……他实在不敢想。 如果真是这样,还不如不娶呢。就像女婿说的那样,少安现在这条件,也不是找不到其他婆姨。 吃饭时,王满银已经注意到,自从提起说婆姨的事儿,少安就变得有些恍惚。 此刻,他想了想开口道:“走,咱们出去转转。” “嗯,”少安点点头。 两人也没有走远,除了院门,径直登上旁边的小山峁。 这里没有其他东西遮挡,周围一览无余,说话也不怕被人听到。 少安一屁股坐在土堆上,手里不断拽着身旁的茅草。 “咋哩,还在想婆姨的事儿?”王满银笑着问。他之所以愿意操心,更多是感激当初小舅子在自己和兰花的事情上帮腔,才让他娶到这么好的女人。 当然,如果少安还没有确定内心想法,有些话王满银是不会说的。 少安脸上顿时微红,张了张嘴说不出声。 王满银再次反问:“心里有相中的女子了?” “嗯,”少安再次发出蚊子叫。 “相中了就跟人家说呀,你不说谁知道。” “关键不知道人家咋想的,万一不同意,多丢人……”少安迟疑的开口。这种事情,也没办法找人商量。 “是不是供销社的售货员?”王满银试探着问。 见对方摇头,他继续问到:“是咱们石圪节公社的?双水村里的……田润叶?” 听到这个名字,少安猛然抬头,惊讶道:“姐夫,你……咋知道?” 确认了小舅子的心意,王满银才选择将实情说出:“我咋知道,还不是听兰花说的。去年有次我们去县城……” “真的,你说润叶对我也……她咋不给我说?”少安激动地出声问。 “少安,这事儿男人应该主动的,关键你咋想的。”王满银有些无语的来了句。 小舅子做其他事情上很老成,对待感情也属于小白一个。 原着里润叶率先挑明,估计就是被小舅子的迟钝墨迹劲儿弄无奈了。 第二百三十章 少安上大学? “我就害怕福堂叔不同意……他这人‘棋路’有点怕,”少安说出自己心里最大的担忧。 他非常清楚田福堂的能耐。对方能在双水村担任支书这么多年屹立不倒,可不单单因为弟弟在县城当副主任。 这人虽然不识字,却一肚子的算计和精明。 双水村有两大户族是田家和金家,日常会发生各种争执,彼此相斗一二十年。但大多数情况下,金家都闹不过田家,就是因为田福堂的“棋路”技高一筹。他下棋一般不会直来直去用“车”将军,而是喜欢用拐弯“马”。 指不定什么地方走一步绝杀,令人防不胜防。 眼瞅着自家日子刚好过点,少安不愿意再让父母担心受怕。而且,还要对弟弟妹妹的前途负起责任来。 这个家——就是他的骄傲!也是他拼命守护的一切。 进入供销社后,孙少安并没有安于现状,而是努力把分配给自己的任务工作做到最好。当初县供销社搞新菌肥培训,全县十几个公社共派出三十多个技术员。这些人大部分是初中毕业,甚至还有高中生,不知道比他高出多少。 可少安并没有气馁,愣是凭着自身艰苦学习,在培训班结束时取得了优异成绩。 他也是同一批技术员当中,第一个将新菌肥培育成功的,还去县供销社给人作做经验推广报告,得到不少肯定。 另外,少安去年还有一篇赞美先进生产者的文章登上报纸。 所以在个人事业方面,他很有想法,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真正混出一番名堂,让这个家的日子彻底好起来。 姐夫当然对他们很好,不过孙少安更想用自己的双手改变。 如果因为自己和润叶的事情惹恼了福堂叔,恐怕供销社的工作也会出麻烦。严格来讲,他现的身份还属于双水村二队的一名农民社员,只是受村里委派去供销社参加工作。 供销社和村里签订用工合同,规定用工期限,本人则向村里每月交钱买工分,这也是亦工亦农的由来。 万一福堂叔强行要自己回村务农的话……现在社员归村里管,人家真能做到的。 就算郭主任帮忙拦着,家里其他人在村里也不好做。 当然,孙少安相信福堂叔不会真做到这一步,很可能采用其他手段。 正是考虑太多,他才显得患得患失。 对于小舅子的担忧,王满银能猜个七七八八。 无论现在还是后世,眼瞅着自己辛辛苦苦养十几年的白菜被猪啃了,任谁都会生气。 不过“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田福堂心里肯定想让女儿嫁个称心如意的好人家。 如果小舅子还是那个土里刨食的农民,他和润叶的感情可能性自然不大。不过少安现在进供销社上班,也算半脱离农民这一阶层了。 只要操作得当,阻力或许没有那么大。 更何况,少安未必不能再进一步。 王满银前些日子从报纸上看过一些信息后,正想找小舅子聊聊,现在是个不错的机会。 “少安,你有没有想过去读大学?” “啥?姐夫,你怎么想到让我读大学?我咋可能……只是高小毕业。”孙少安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明明两人在谈论说婆姨的事儿,怎么转眼话题变了。 “你在供销社上班属于亦工亦农,不管愿不愿意承认,还是和润叶存在着身份差别……当然,两个人真心相爱其他都不是问题。关键你们背后站着两家人。要让田福堂同意,身份还是要对等一些比较好。” 亦工亦农这种身份其实比较尴尬的。一方面如果供销社需要裁员,随时可以把少安打发回家。另一方面,村里也可以管着。 即使如此,这样的工作也让很多农村人梦寐以求,因为临时工有机会转成正式工人的。在这个时代的人们看来,如果身份转换成功,相当于一辈子端上铁饭碗。 假如少安在工厂里上班的话,这种可能性比较大。但供销社不同,卡的比较死。很多人干了十几年,最后仍然属于亦工亦农。 等供销社解散时,只能灰溜溜返回农村。 所以从将小舅子弄进供销社起,王满银就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该如何真正解决掉身份。 前不久,机会来了。 “嗯,”孙少安点点头,又不解的问,“姐夫,这和上大学有啥关系?我是高小毕业,咋可能读大学?” “我一直交代你,平时要多注意报纸上的最新消息。你没看到今年大学开始招生了吗?”王满银说出一个关键信息。 “我平时就看看书,报纸上说的很多东西不感兴趣,读的不多……”少安挠了挠头,追问一句,“姐夫,报纸上咋说的?” “从今年六月份开始,不少大学招收工农兵学员,算是第一批。” 因为种种原因,早几年大学停办,造成各行业人才缺乏。 前不久又有了新的动向,几所高校重新开始招收招生。条件要求也比较宽泛,不看成绩,不需要考试。只要思想好,身体健康,有两年以上实践经验,初中以上文化程度,年龄在二十岁左右即可。 招收推荐的重点是工农兵,所以又被人称为工农兵大学生。 王满银来自后世,恰好了解这方面的相关信息。因为第一次招生,人们摸不清形势方向,所以不敢乱报。 甚至有些人被推荐时,还非常坚决的拒绝了。 至于招生条件里所说的初中以上文化,实际上要求并没有那么高。有资料显示,第一届招收了九万多人,这其中除了有高中生和初中生外,还有很多高小毕业。 王满银在后世看过一个相关回忆:某厂分有一个工农兵学员推荐指标,因为其他人都存在各种问题,再加上有些人不愿意去。厂长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又怕担责任,就把一个只会写自己名字的转业工人推荐了。 理由很充分:“该生成分贫农,扛过枪,现在又是工人,非常符合条件。” 连这名学员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稀里糊涂被推荐到大学,又云里雾里上了一个星期。结果这人听课像听天书一样,完全搞不懂,便偷偷跑回厂里,宁死不去。 经过学校和厂里数次动员,最后只能无奈放弃。 当然,今年是个空档,机会比较多。实际上从第二届开始,竞争就激烈起来,一般人再想被推荐就难了。 而且王满银想要争取的并非是真正的大学,而是传说中的“五期(非错字)”大学(和五期干校不一样)。 这种大学每个县都有,要求更低,主要以学习农医知识为主。很多直接由初中高中学校改建而成。 它类似后世的中专或者大专,只是现在通通称呼为大学。而且学习时间比较短,只需要一年甚至几个月就可以毕业。 今年同样是第一年,大家不知道其意义,所以几乎没有人竞争名额。 现在很少有人知道,这些学员毕业后会享受中专或者大专待遇,相当于二级工工资。而且等八十年代以后,社会上也承认这批人的学历等同于中专。 除了工资上的好处外,大部分学员五期大学毕业后身份也会发生改变,真正吃上商品粮。 从第二届开始,不知道有多少人为了一个名额费劲心思。 这就是信息差的优势。 “只要你的身份不再是农民,你觉得田福堂还会拒绝吗?”讲到最后,王满银做了总结。 当然关于商品粮这事儿,他并没有给出准话。 只说听朋友提过,存在很大可能性。 “那可太好了,姐夫,我这下一步该咋办,找村里推荐吗?” 但单单能够提高工资待遇,已经让小舅子很心动了。之前种种已经在少安心中留下一个印象:姐夫交友遍布原西县的。甚至北可以上草原买羊,南到黄原城联系玉米皮编织。 不管什么事情,在姐夫手中都好像都可以轻易解决。 “我这两天先找郭主任探探口风,看咱们供销社有没有推荐名额。有的话再找刘庆立他爸敲敲边鼓,问题应该不大。” 少安有着新菌肥推广先进技术员的名头,从供销社里报名更稳妥一些。 其实就算名额出现一定变故,他还可以带少安求到田福军头上。毕竟小舅子是双水村的人,相信对方会愿意帮忙的。从几次接触来看,田福军还是比较照顾家乡的。 “等你真去县城上大学时,还可以跟润叶去田主任家坐坐,有机会汇报一下自己的想法。如果得到他的认可,你们的事情肯定水到渠成。” 王满银叮嘱一句后,又做最后总结:“现在咱们回去和爸商量商量。记住叮嘱一下,事情没定下来前,不要往外说。” “放心,姐夫,这个我肯定知道,”少安再次点头。 重新返回家中,见少平和兰香已经去了别处玩,王满银就把找机会推荐小舅子上大学的事儿告知。 孙老爷子听说后,同样显得非常惊讶。他根本没有料到:好端端的出门一趟,怎么突然要去上学,而且还是大学。 当然,他对上学没有什么不满,相反非常支持。 自家大儿子的学习一直很好,当初全县升初中的统一考试。少安在全县几千名考生中,名列第三。 一同被录取的除了田润叶外,还有同学刘根民。 这两人在县城读完中学后,润叶当了教师,刘根民被录取成为石圪节公社的文书,全部吃上商品粮。 孙玉厚私下里肠子都悔青了。 早知道这样,自己当初哪怕砸锅卖铁都要让大儿子继续读下去。 不过面对这么好的机会,他同样有些不敢相信:“满银,你真能让少安读大学……” “爸,事在人为,成不成另说,试一试总可以。” …… 一直到事情商量定后,王满银才抱着小石头,和兰花一起朝家走去。 路上,兰花同样感慨不已。 “满银,你知道吗?咱家少安真被耽误了……为这事儿,咱爸嘴上不说,心里一直很憋屈。少安退学的时候,我看见咱爸偷偷躲着哭,拿脑袋撞墙,说自己没本事。” 听到这里,王满银只能在心里感慨。 即使在这个时代,上学也是农民改变命运的最好机会。 老岳父真的目光短浅,不知道上学的好处吗?当初为供弟弟孙玉亭读书,一家人恨不得从肚子里扣粮食。 偏偏对方不争气,各种瞎胡闹,反倒把这个家折腾的越来越烂怂。 到最后孙家欠了一河滩的账债,才只能委屈儿子。 套用后世的一句话:有些人活着,已经拼尽全力。 老岳父不是不想,而是上有老下有小,旁边还有弟弟一家啃着,实在没能力了。 两个村子相隔几里路,晃晃悠悠也不过十几分钟时间。 到家,天还早着呢。 王满银略作休息,刚打算清洗小石头换下的尿布,就有几个碎娃来找。 “满银叔,你咋才回来,我们都等半天了。”平娃站在场畔上大声嚷着。 “咋了,你们想卖啥东西?”王满银好笑的问。 “不是卖东西,咱们生产队鱼塘里有大老鼠,这么大一只……”旁边的毛蛋用手比划着,解释道。 按这些碎娃的说法,他们中午没事溜到水塘洗澡。 结果毛蛋和平娃打闹着游到芦苇荡附近,突然看到一只瓦罐那么大的黑老鼠从水里钻出来,两眼直勾勾盯着两人,龇牙咧嘴。 他们差点吓傻掉,等反应过来后,哭爹喊娘般的跑到岸上。 随后,刘向阳问询赶到,带着众孩子沿着岸边四处搜寻,结果并没有找到那只大老鼠。 也因此,刘向阳认定他们再说谎,还训斥了一通。 两个孩子不甘心,这才找到王满银家,希望带着猫咪过去搜寻一遍,把那只钻到水里逃走的大老鼠捉上来。 水里的大老鼠……不会是水獭?王满银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这个。 黄土高原的老鼠虽然也会游泳,但它们一般不会在水中久呆的。更何况,也不可能长到巨型的地步。 倒是从两人的形容来看,和传说中的水獭很像。 黄土高原的河流里边同样有水獭存在,只是在罐子村附近很少见到。 所以如果真有的话,很大可能是因为前段时间涨水,从无定河里逆流而上,最后进入鱼塘的。 第二百三十一章 巨型老鼠出没 水獭外形看起来的确很像大老鼠,但其实和黄鼠狼一样,属于鼬科动物。 两者的习性有些相像,都喜欢弑杀猎物。黄鼠狼如果闯入鸡群里,常常把所有的土鸡咬死。 水獭也类似。 这家伙属于大名鼎鼎的吃鱼郎,主要以鱼类和其他水生生物为食。如果在水中发现了大量鱼群,它会一只跟着追逐捕猎,直到把所有能捉到的鱼类杀光为止。 如果水塘里真有水獭的话,必须及时处理掉,否则今年二队过年别想分鱼了。 听平娃他们一讲,王满银不敢再耽搁下去,立刻给兰花打了声招呼。 而后,他喊上大黄,又带着两只猫咪。 想了想,王满银仍然感觉不稳妥,特意去王满军家借了苗子枪! 无怪他小心,主要水獭在后世被称为水中平头哥。这家伙生性凶猛好斗,在水中更力大无比。有科普文章指出,它们甚至可以搬动60公斤重的大石头。 国内一些关于水猴子的传说,也大多和水獭有关。其中经常提到一点就是水猴子拖着人类足踝拽到深水区,也由此看得出它们的力量。 甚至水獭还敢向身形是自己数倍的猎犬发起攻击,并有咬死的记录。 王满银当然相信大黄的实力,不过为安全起见,多做些准备为好。 这一番举动,倒把村里不少闲人惊动,纷纷凑到鱼塘前看热闹。 都想知道到底什么东西,值得搞那么大动作。 来到土石坝旁,王满银第一时间带大黄开始寻找猎物踪迹。大黄从未让人失望过……只要这家伙还在附近,肯定会被找出来。 经过一年多改造,鱼塘四周同样发生了很大变化。近水岸边长着一簇簇高大浓密的芦苇和水草,正好可以给草鱼苗做食物补充。 当然,日常还是以投喂苜蓿为主。 和王满银猜想的一样,没过多久,大黄就冲着一处芦苇丛发出低吼声。 “没错,我们就是在这附近发现大老鼠的!”毛蛋再次举手冲着众人比划。 这家伙越比划越夸张了,刚开始形容不过半米长,现在超过一米了。水塘里怕藏只鳄鱼才能对上号。 只是王满银朝附近芦苇丛仔细巡查一遍,并没有发现其他异常。 倒是两只猫咪此刻同样有反应,对着一处草团泥巴发出喵呜喵呜的叫声。 真有古怪?! 见大黄和猫咪指向同一处,王满银更加疑惑。 这处草团泥巴紧靠岸边,他先前一眼就看到,不过没有在意。主要它很像是某个碎娃的恶作剧,特意用泥巴掺和杂草在地上糊出盆底大一团。 带着好奇,王满银用苗子枪将泥草团掀开。 我去! 下一刻,周围人纷纷发出惊呼。 就见泥团下方,出现一个碗口大小的黑窟窿。里边灌满水水,根本看不出到底什么动物栖息其中。 “真有东西,不知道啥挖的,这么大!” “不会是黄鼠狼?” “你见过黄鼠狼打那么粗的洞,再说黄鼠狼也不在水边挖洞……”王满军捉黄鼠狼很有经验,直接否决掉。 还有人猜测是地羊挖的洞穴。这个更扯淡,鼢鼠一般栖息在干旱的农田里,同样不会找潮湿水边做窝。 “想那么多干啥,捉出来就知道了!”王满军又出声道。 “关键咋把这玩意儿捉出来?”刘向阳提出自己的疑问。 王满军当队长不行,捉洞里的野兽还是很在行的。 他直接给出建议:“还能咋办,用烟熏,要不就扔个雷管炸!我们一队春上淤地坝,还剩了些雷管。” 王满银也觉得这办法靠谱,不管是不是水獭,一个雷管就能解决问题,简单高效。没必要让大黄在旁边一直守着。 至于可能会炸到草鱼……只要不装填炸药,本身威力很小的,应该影响不大。 眼瞅着时候不早,王满银又安排人去村里借来雷管。 为了能让引线点燃后,雷管准确落入洞穴内,王满银特意用两根树杈支撑做了个延迟装置。 一切准备就绪,所有人后退到安全地带。 几秒钟后,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响动,塘边泛起阵阵涟漪。 众人赶忙返回岸边,就见那处黑窟窿彻底被炸塌。除此之外,啥也没有。 突然,水面浮出两个黑影。它们并没有被炸死,四肢依然缓慢划水游动着,只是特别迟缓。 “老鼠成精了!” “日怂的,真是大老鼠!满银,快扎死它!”看清楚黑影模样,王满军忍不住一声惊呼。 刘向阳更快,迅速抡起手中网兜抄过去,先后将两只大老鼠抓到岸上。 王满银拿着苗子枪没起什么作用,不过心中疑问连连。 他在动物园见过水獭,和眼前两只猎物有很大区别。 水獭外形像黄鼠狼,尾巴很粗的。 这两个家伙怎么看都像放大十几倍的老鼠,难怪村里人认为是成精了。 一帮闲人围着大老鼠打量一番,连连摇头,根本认不出是什么东西。 倒是闻讯赶来的尚志民看过后,很肯定的开口道:“这是水老鼠,又叫麝鼠,青根貂,我在东北见人捉过,没有想到黄土高原的水塘里竟然也有。” 按照尚志民的说法,麝鼠并不是国内的物种,而是早些年作为特种养殖从国外引进的。 这种东西喜欢在水边挖洞做窝,主要以水中的鱼类和青蛙为食。它的皮毛经冬后质地细软,遇水不湿,是制作皮大衣皮帽子的好材料。 北大荒当地的老乡晚上会在水边下套子抓水耗子,皮毛做衣服帽子。肉则吃掉,味道非常鲜美。 不过早些年人们并不了解麝鼠的习性,所以在野外大范围养殖,没有做任何防范措施。结果这东西很快泛滥成灾,不断沿着江河朝其他地方蔓延。 没有想到,现在连黄土高原都有了,可见繁殖能力之强。 听说能吃,现场人们立刻动了心思。 两只水老鼠差不多有五斤重,剥了皮能弄不少肉呢。 大家连黄鼠都吃过,更不用说麝鼠。 “向阳,你们拿回去打平伙,我就不参与了。”王满银中午刚吃过野鸭肉,也不觉得嘴馋。 现场这么多人,一人没几块肉,何必凑这个热闹。 另外自己不在家的话,兰花晚上做饭带照看孩子,有些忙不过来。 小舅子的前途属于大事儿。 间隔了两天,王满银晚上吃罢饭,早早提着一只野鸭去郭主任家做客。害怕这东西杀死后放一天变臭,他从空间里捉出时只将鸭腿拧断。 话说自从认识郭朝旺后,王满银在人情往来上从未短缺过。每隔上半月一月的,总要登门送点野味。 对此,郭朝旺两口子已经习惯了。 “满银,你从哪里弄来的?罐子村现在开始养鸭了?” 看到这只肥硕的野鸭,郭朝旺和婆姨刘素芳很惊讶。 他们自然认识鸭子的,不过黄土高原缺水,这东西真不多见。再加上社员搞养殖有限制,养鸭的人家就更稀少了。 “不是养的。我们村修有稻田,现在飞来很多野鸭和水鸟。它们晚上躲在岸边草丛里……也是大黄运气好,昨晚恰好抓到一只。我想着给郭叔和婶子送过来尝个鲜。” 现在只要捉到猎物,王满银就往大黄身上推。 他家有好狗全公社都知道,也没有人会怀疑。其实不单大黄,连王延强家那只土狗也变得厉害起来,偶尔能在野外抓只野兔啥的。 这让大黄变得更吃香。开春到现在,它一直处在幸福的狗生当中,不知道繁衍了多少后代。 凭王满银和郭朝旺的关系,倒不用云里雾里绕圈子。聊几句闲话后,他就询问起五期大学的事儿。 “县供销社的确下过一个文件,专门提到这事儿,准备将县立高中改成五期大学,秋后开学。满银,你打算去学习?”郭朝旺不解的询问。 现在高中还没有复课,那处学校除了开各种培训班和大会外,平时一直闲着的,用来办五期大学刚刚好。 “我学习啥,主要想替少安问问,看咱们供销社能不能推荐一下。” “没问题,咱们供销社分了两个名额,我正愁着派谁去抵任务呢。”郭朝旺没有犹豫,一口答应下来。 根据文件上的说明,这个五期大学采取半耕伴读模式,学员们半天种庄稼养猪搞自供自给,半天学习思想文化课。 他认为这个这种学校没多大用处,关键要停发工资,一般人肯定不愿意去。 凭少安的成分和条件,如果真想去的话,自己直接推荐就行。 郭朝旺也是为少安着想,才开口劝道道:“满银,少安拿工资多好,去上这个大学干啥?闹出什么麻烦反倒不美。” 他早把王满银当成自己人,才会说这种交心的话。 “郭叔,我也问过少安。他说上次参加菌肥推广,自己感觉懂得农业知识太少。趁这次有关于农业的培训,就像找老师们多学习一些,更好为农村服务。” 听郭朝旺话里的意思,根本不知道五期大学可能存在的好处。 王满银自然不会说出真实目的,只能找一个比较合理的理由。为了统一口径,他之前已经和少安沟通过。 “那好,我这几天就给推荐上去。”郭朝旺见劝不动,一口答应下来。 第二百三十二章 掉到粪坑里 农历七月半。 烈日炎炎,蝉鸣声声。 虽然前段时间一场暴雨来势汹汹,但夏天天热,水分蒸发量很大。短短半个多月,罐子村周围台塬山峁上的庄稼已经开始曲卷着叶子,呈现出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不过川道里墒势足,倒没受太大影响。 玉米高粱叶子一如既往的翠绿茂盛,齐刷刷立起青纱帐,也预示着今年将会有个好收成。 尤其那五十亩地的杂交高粱,更是非常喜人。这新品种没有传统高粱长得高,穗头却特别大,独杆直挺挺圆咕隆咚的膨起,碗口大一坨。 瞅着形势,就算没有宣传中那样亩产超千斤,估计也能达到四五百斤。 王连顺现在后悔的直拍大腿。早知道公社推广的杂交高粱产量这么高,当初应该多换些种子。 要知道,普通高粱亩产不过二百来斤,两者相差快一倍。 五十亩地,一季下来能差一万多斤粮食。 这不能全怨王连顺。 主要大家都被各种新生事物弄怕了,看不到好处前,没人愿意多种。另一方面杂交高粱的种子很贵,两斤半普通高粱才能换一斤。 也因为这些原因,今年石圪节各生产队杂交高粱种植都不多,基本在百来亩左右。 估计到明年,应该就会一窝蜂种植了。 从供销社送货回来时,王满银路过高粱地时,同样有些惊讶。 在后世时,各种高产农作物不断涌现,高粱由于口感的问题,农村已经很少有人家种植了,所以他对这个不了解。 不过不管怎地,对于罐子村社员们是好事儿。 挑着扁担到家,王满银直接进入空间,洗过澡后,又吃了个大甜瓜,才悄无声息返回外边。 回来前,他看到石圪节公社集市上有人卖瓜,正好弄几个放家里,等兰花回来吃。 其实他家自留地里也种了几棵瓜秧,不过还没到成熟时间。 略作休息,王满银开始挖蚯蚓喂猪,接着清洗小石头留下的尿布。 很快,又有碎娃登门卖东西。 王满银在家说起来挺闲,其实杂七杂八的事情也不少。 临近中午,村里广播喇叭准时响起。 先是前奏乐曲,接着播音员清晰的声音随风传来:“原西县人民广播电台,现在开始播音……” 几天前,石圪节公社通往罐子村的广播线路已经架设完毕。木头电线杆从王满银家门前土路上经过,直连到大队部。 每天广播三次,早上六点半准时开播,中午十二点播到两点半,晚上七点开始。 一般先转播上边的广播电台节目,然后播放原西县新闻,同样形势一片大好。 最后各种文艺节目,也是社员们最喜欢听得。 接连听几天,连王满银都能够跟着哼两段了。 中午天热,自己一个人也不想费事做饭。他干脆弄了一把红薯叶凉调,配上凉玉米窝窝,圪蹴在场畔阴凉处边听广播边吃饭。 实话实说,广播用处还是挺大的。现在黄土高原农村绝大多数人家都没有钟表,平常主要看太阳判断时间。现在有了广播,大家都能知道具体几点。 顺便的,还能够听听天气预报。 只不过每次预报都不准……从广播开通到现在已经连报几次有雨,结果都没下成。 现在村里不少社员背地里暗骂“广播故意日哄人”。 除了转播县里的节目,石圪节公社的广播员偶尔也会念些稿子。比如几月几日在公社礼堂召开大队干部会议,或者某个村子出了好人好事等等。 总之,有了广播,罐子村人好像一下子和世界拉近距离。真正开始做到“站在小山沟,闲谈全世界”。 吃饭的时候,经常看到个社员聚在一起,边吃边谈论广播中的一些事情。 听几个小时广播,似乎一天的劳累都化为虚无。 不但他们,王满银也有种重新学习历史课本的感觉。 他没有想到,今天的广播还有新内容。 随着转播完毕,公社广播员带着黄土气息的播音腔响起:“今天晚上八点在下山村播放电影,请广大社员朋友们前去观看……” 好家伙,这广告真没的说,全公社人都知道了。 连兰花晚上回来时,也主动提起:“满银,你听说了吗?今晚下山村演电影。吃罢饭你和人一起去,我在家看着小石头。” “嗯,中午听广播里说了……电影没啥可看的。还是你去,我哄小石头就行。”王满银自己无所谓,更想让兰花跟着村里其他婆姨出去放松一下。 去年到现在,石圪节公社又放过几场电影。刚开始王满银还觉得挺有意思,很快失去新鲜感。 主要现在就那么几部,翻来覆去的播放。 “那咋行,石头晚上闹人,万一饿了你哄不住。” 下山村距离罐子村十几里路,一来一去,最少四五个小时。小家伙现在吃奶,饿时间长了肯定熬不住的。 这也是兰花没打算去的原因。 至于带着小石头去看电影,两口子都不会这么做。儿子现在不满五个月,晚上还是讲究一些比较好,尽量不要赶夜路。 “电影没啥,干脆咱们在家呆着。”王满银决定陪婆姨得了。 不过对村里其他人来说,电影魅力还是很大的。 天没黑,几个半大的小子已经啃着凉窝窝,结伴离开了。 接着,一波又一波人从门前土路路过。 见他家亮着灯,不断有人出声邀请,都被拒绝掉。 吃过晚饭,两口子没在家里带着,早早抱着小石头在村头土路上来回转悠,就当是饭后消食。 夜风习习,黑暗里各种秋虫声声。 两口子随意闲聊着,显得无比轻松。 随着彻底融入到这方世界,王满银愈发享受这样的平淡气氛。 其实每个时代都不完美的,现在虽然没有后世的繁荣,却也少了很多压力。 对他而言,有孩子,有兰花足矣。 至少,自己感觉挺幸福。 两口子来来回回走了几圈,感觉暑气彻底消退,才打算带着小石头回家睡觉。 哪知道刚返回村口,大黄突然从身旁窜出,冲着黑暗里发出狂吠。 很快,几个黑影打着手电从不远处走来。 他们谈论的声音很熟悉,应该是去下山村看电影的几个知青。 果然,刘向阳的声音响起:“王大哥,还没睡呀?!” “没呢,你们不是去看电影吗,这么快就结束了?”王满银好奇的反问。 按照常理推算,两部片子放完,等他们回来最少十二点了。 没等对方回答,王满银就闻到一股浓烈的臭味,像是有谁趁着夜里清理大粪。 借着手电筒亮光,他才发现刘向阳几人浑身湿漉漉。 那臭味,正是从对方身上发出的。 他皱了皱鼻子,忍不住问到:“向阳,你们这闹得哪一出?” “王大哥,别提了,有点丢人。我们是去看电影。不过到下山村时想抄近路,看到路边不远有一个水洼,就一起想跳过去……手电光太暗了,谁知道那是个大粪坑,除了边沿有水,里边全是稠的……我们在东拉河里洗了几次,身上还有味。 电影也没看成,灰溜溜跑回来。不说了,我们要回去换衣服。” 听对方讲起尴尬事,王满银不厚道的笑了。 这几个知青,也真是人才。 如果让链子嘴王清明知道,肯定又会编出脍炙人口的段子。 早上,王满银没睡醒,就感觉自己脸上被拍打着。 他睁开眼,就见小家伙不知什么时候醒来,此刻正坐在自己和兰花中间,伸出小手照他脸上抓挠。 看到爸爸有反应,小石头咧着嘴啊啊叫,兴奋的手舞足蹈。 这家伙,越来越闹腾了。 刚五个月,已经会自己翻身坐起来。就是嘴有点笨,现在还不会叫爸爸和妈妈,只会啊啊。 为此,晚上睡觉时他和兰花都存着小心,特意把小家伙挡在中间。 被儿子这么一闹腾,王满银没有了睡意。 他摸出手表看了下,六点十分,差不多该起床做饭了。 兰花仍然在熟睡。王满银没有叫醒她,而是把小家伙放在靠里边的地方,防止等会儿掉下土炕。 利索洗了把脸后,他又急匆匆开始做饭。先给儿子炖了一个鸡蛋羹。小家伙肠胃消化好,现在已经可以吃点辅食。 炖鸡蛋羹的方法简单,碗里倒两个鸡蛋黄,然后加上开水放锅里蒸几分钟。 这活儿王满银已经做得非常顺溜了。 生起火之后,窑洞内很快温度开始升高,兰花也被热醒。 没办法,这是窑洞的缺点之一。 冬天生火做饭,窑洞内是真暖和,但夏天就没那么美妙了。 所以每天晚上睡觉前,他们都会把窑门打开通风,等里边热气彻底散去再睡。 两口子正忙着,村里的喇叭准时响了,广播声随风传来。 吃过饭,少安骑着自行车过来。 看到大舅,小石头又兴奋的窜蹦着,伸手要抱抱。 把他们娘俩送走后,王满银继续开始忙乎。 刷过碗后,又给自家猪煮猪食…… 一通忙乎,他才带着大黄准备去东山峁上工。 正锁门呢,就听到兰花的声音响起。 “满银,别锁门,我们又回来了!” 这……这咋回事儿? 眨眼,少安驮着兰花重新返回场畔下。 看到婆姨怀里多出一个婴儿,王满银登时懵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