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修仙后成了黑莲花》 楔子 九十九重天外天, 玉损珠消断残缘。 长命锁中生机现, 万古皓天终有情。 ——序 山野纵横之地,江河蜿蜒,雾从天降,风从地升。清云门就坐落在这天地灵气汇集的洞天之所,作为当今世上的五大宗之一,却已经闭山门二十一年有余。 “掌门,观星塔有异动。”越过大殿门前,一身穿白袍的弟子匆匆朝站在大殿前太极八卦地阵中的鹤发老者走去,见老者抬头仰观天相,旁边模样威严长者看向他,缓缓开口道:“师兄,荧惑大亮,杀破狼三凶星正在成阵,这般浩劫恐怕...” 不等他说完,老者却挥手示意他不必再说,他掐算一番,抬头望向夜空中大亮的荧惑星,浅笑道:“你看那里。” 在场的人都抬头往上看去,之间一颗小小的流星从荧惑星中间划过,那光芒虽小,却能在夜空的清楚的看见。 “可师兄,这么小的星光能做什么?其威力之小,远不及荧惑的百分之一。” 老者不再多言,他一挥袖收起拂尘,转身往大殿上走去,丢给身后人五个字,“开山门,下山。” 第一章 远行 十六年后。 小木屋内的空间不大,但还算温暖,房间用泥土和竹子夯实了一层又一层,这样到冬天才一丝风都透不进来。 虞婳的床铺离窗边不远,窗户下正烧着木炭,所以需要把窗户支起来一点,才能让熏人的烟透出去。 “我托了王婆和她的丈夫,他们也要去清云镇,正好和李员外的车队一起走,这样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已经打点好了...” 门外传来阿爹阿娘的谈话声,虞婳垂下眼眸,装作没听见的收拾着行李。 虞婳原本生的好看,灵秀清隽,眉目如画,常年的病气缠身,使得她像是一尊精美而易碎的瓷器。 她忍不住咳了两声,脸颊和眼眶迅速的红了起来。 虞婳自幼身子弱,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请遍了周围的郎中却迟迟治不好,反而身子还越来越弱,这时虞母想到了在她满月时,虞父在山林中救了一位道士,请他来喝满月酒,道士瞧出还在襁褓中的虞婳身子有恙,便让他们将虞婳交给自己带回仙门。 但哪一个父母希望自己的孩子才生下来就被带走呢?于是拿道士留下一张书简做信物便离去了。 眼下她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郎中断言她活不过这个冬天,事到如今,即便她阿爹阿娘再不愿,也只能送她走了。 他们家在山林的村落里,本就不富裕,上还有祖母需要照顾,下吊着她这个药罐子,花了家里不少钱,而去清云门的路途遥远,就算虞父虞母想送她去,走不开身不说,他们的盘缠根本不够来回的路费。加上清云镇在清云门脚下,多少人都想去沾一沾风水,那处的东西又贵,他们就算去了也无落脚之地,所以他们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托人一路上照顾着她。 对她来说,这是她第一次出远门,面对外面的世界,她从来只是听说,除了离家的不舍外,更多的是恐惧——她真的可以安然无恙的到清云门门前吗? 第二日旭日东升时,门前就来了两个人,是一对夫妻,在村子里做点小生意,正准备去投靠清云镇上的亲戚。 虞婳穿着厚厚的衣服,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外面的冷气刺得她脸颊微微泛红,虞母手上拿着一支书简,放到虞婳手里,又红了眼眶。虞父揽过她的肩膀,沉重的看着虞婳,开口道:“去孩子,我们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阿爹,阿娘,女儿一定会回来的。”虞婳忍着发酸的眼眶,跪下给他们磕了三个头后,才在王婆的搀扶下走上了马车。 她坐在马车上,看着久久矗立在门前的身影,看着熟悉的村庄远远离开自己的视线,才放下了窗户,没忍住咳了两声。 她和王婆坐一辆车,前面走着的是李员外家的车,也是往清云镇去,而王婆的丈夫在前面带路。 李员外车内,身穿兔绒锦段的少女坐在车内,不耐烦的皱着眉头,她生的娇嫩,杏眼柳眉,身后两个婢子伺候着。 她听着后面的车轮的声音,皱眉不满道:“父亲怎么会允许这种人跟我同行,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我哪门子亲戚呢,烦死了,她们去清云镇做什么?” 一个婢子一边给她捶腿一边说:“说是和马夫同村的人,我今儿个听他们说,是要去清云门拜师呢。” “清云门?”李锦年睁开一只眼睛嗤笑道:“什么本事,能进清云门?本小姐都只能去清云门附近的小门派,后面那人有什么来头?”她说笑着,语气里满是不信。 婢子低下头不再说话,沉默片刻后,李锦年忽然开口道:“过了前面那个山坳就停下,把车夫叫进来好生讲讲。” 日斜西山,舟车劳顿让身子孱弱的虞婳感到疲惫,她靠在窗户边,眼皮随着颠簸打架,忽然车子一停,她身子一顿立马清醒过来,揉了揉眼往外看去,本以为是到了歇脚的客栈,却没想到外面是一片山林里的平地。 “是出什么事了吗?怎么在这里停下来了?”虞婳立即警觉起来,下意识的抱紧了怀里的包裹。 “你别急,我去看看。”王婆说着就要往外走,刚把车帘掀开,就看见一个婢子站在外面,对王婆道:“我们家小姐请您过去一趟。” 虞婳沉默的打量着他们,看着王婆和那个婢子走到了前面的车里去。 李员外车中,李锦年垂眸看着跪在她面前的二人,顺手从旁边的盒子里抓起一把碎银子,框里哐当的扔在他们面前,“你是说,她身上有信物?” “是,是,我们是这样听说的。”王婆的丈夫答道。 “听说?”李锦年把玩着手上的碎银挑眉道。 看见地上白花花的银两,王婆眼睛都直了,立马道:“有,有,一定有,我亲眼看见她娘把东西给她的。” “去给我抢过来看看。”李锦年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随后又接道:“若是真如你们所说,好处少不了你们的。” 他们都知道李员外家财万贯,明摆着的好处就在眼前,怎么可能不要。 王婆咬牙狠心一点头,就应下了。 虞婳还坐在车里,外面的风呼啸着吹过,让她的心里愈发的不安起来。 说好的歇脚地是客栈,可现在已经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停了有一刻钟了,门口还有个丫鬟守着,这让她一颗心总是悬着。 就在她惴惴不安的时候,王婆回来了。看见她回来,虞婳松了一口气,连忙道:“王大娘,你可算回来了,我们什么时候上路?” 看见她望向自己的神情,王婆也于心不忍,但只是片刻,这点心软就被白花花的银子盖了过去,她一咬牙,直接上手去抢虞婳怀里的包裹。 虞婳一惊立即扯着包裹不放手,可她那里是王婆的对手,不过两三下就被王婆扯到了地上,猛的咳嗽起来。 王婆打开她的简单的包裹翻找起来,很快就找到了那枚书简,她看也没看虞婳一眼,拿着书简就去找李锦年。 “这...”李锦年眯起眼打量了一番,大喜过望的开口道:“有清云门的暗纹,果然是清云门的东西。” 趁着她高兴,王婆的丈夫立即开口道:“那大小姐,我们要不要把她...”他说着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李锦年嗤笑一声,将书简收起来,给外面的侍卫使了个眼色。 第二章 路遇 马车里,虞婳只感到一口闷气堵在胸口,喘不上来气,一番剧烈的咳嗽后才舒缓一些,刚坐起身子,忽然进来一个人,架着她胳膊直接将她扔出了车外。 泥土和寒风铺面而来,虞婳难受的憋了一口气,被摔得耳朵发鸣,眼前黑了好一阵才缓过来,“你们...”她虚弱的开口,抬眸就对上了窗边李锦年轻蔑的目光。 李锦年手上拿着书简耀武扬威的朝她晃了晃,嘴角挂着讽刺的笑,“就这么一个病秧子,能熬得过几个夜?扔这儿。” 她说完,虞婳就见自己的包裹被他们扔了出来,随后马车一刻不停的朝前方驶去。 扬起的飞尘让虞婳一阵难受,她支撑着坐起了身子,捂着胸口用呼吸调整体内的气息,不一小会儿她便起了身,又将包裹捡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她一手按着胸口,望向马车远去的地方,目光深沉。 落日余晖撒在她身上,还没整理好的衣领里挂着一根丝线反着微光,贴着她的脖颈往下,连着的,是一枚长长的书简。 虞婳整理好衣领,将脖子上的丝线的痕迹藏匿在厚厚的衣服下。 这是她早在出门前就做的准备,就连她母亲也不知道她早已将真正的书简置换过。 她常年卧病在床,虽然少走动,但手艺还不错,心又细,她手上做出来的东西,和原物相比,不说十成十的像,也能有个七八分相似。 至少,她想这些心怀不轨的人是看不出来的。 虞婳缓慢的调整好了呼吸,她卧床多年,自己身子如何,该怎么样调养,还是她自己最清楚,凭她一人是走不到清云门的,而且眼前的状况不容她多想,天色黑了以后,不说豺狼虎豹,要是碰上什么恶人,凭她自己也难保。 日出为东,月落为西,虞婳在心里大致确定好了方向,开始向着东边走去。 但是夜里的风像是故意和她作对,呼啸着大了起来,穿过树林间发出呜呜的响声。看着黑漆漆的前路,虞婳压下心中的恐惧,硬着头皮往前走,在心里一遍遍的重复着,走出这片树林到官道上,就能遇见人了,只要走出这片树林,她要搏一搏。 心底想要活下去,想要回家的信念支撑着她往前走,可这夜里的风无时不刻的吹过她的脸颊,像是要带走她的生气,虞婳只感到脸上逐渐烫了起来,视线也逐渐模糊,就连眼前的树影也要看不清楚了。 可官道就在眼前。 她拖着沉重的步伐终于走到了树林边缘,还差一步就要走到官道上时,身子终于支撑不住,沉重的倒在了地上,而在她闭眼前所看见的,是高高扬起的马蹄。 “什么东西?!”少年惊诧的声音从马背上传来,他及时勒住了缰绳才没让马蹄踏上去,暮山景安抚住马儿后定睛一看,又微微蹙起了眉头,“姑娘?” 瞧眼前人没有动静,暮山景犹豫了一会儿,下马蹲在虞婳身边,伸出手往她头上一碰,立即将手背收了回来,将她打横报上马背,朝不远处的镇子上疾驰而去。 “爹...娘...”虞婳不知道自己梦到了什么,醒来时只觉得嗓子干痒,眼角还有没干的泪痕。她缓缓睁开眼,看到了木制的天花板,恍惚以为自己回家了,但是这屋子里是熏香而不是苦涩的药味,这让她清醒过来。 “诶,你醒了。”暮山景正端着热水进来,他熟练的将杯子摆好参水,头也不抬的说:“我看你在路边晕倒了,就把你带到这儿了,郎中说你是身子不好,惹了风寒。” 虞婳一开始警惕的看着他,但发现他没有恶意后松了口气,瞧见少年被灯影勾勒出的轮廓干净利落,山根挺拔,目若朗星,一对剑眉带着英侠气。 “喝点水,药还在熬。” 虞婳接过他手上的茶杯捧在手心里,掌心的热气顿时让她僵硬的身子舒缓了不少,她呼出口气,柔声开口道:“谢谢。” “不必客气,举手之劳罢了,既然碰上了,总不能看你死在路边上。”暮山景爽朗的回答了她,虞婳低下头喝了口茶,两人一下都没说话,房间里安静了下来。 暮山景坐在一旁看着这个孱弱如病柳的姑娘,想到郎中所说的她没几日可活了,一时叹惋可惜。 他沉默片刻后开口道:“我看你倒在路边,是发生什么事了?需不需要报官府?” 听见他的提议,虞婳沉默片刻后摇了摇头,现在她要紧的不是去找李锦年纠缠,而是要先去到清云门,路上的凶险说不清楚,她也不敢妄自界定眼前人的好坏,但似乎这样的情况下,他才是她的一线生机。 虞婳咬咬牙,抬头看向暮山景,用恳求的语气道:“我想去清云门,你可以帮我吗?只要你愿意帮我,我可以把我所有的盘缠都给你。” 面对虞婳突如其来的恳求,暮山景愣了一下,在心里下意识道:你那点盘缠连付药费都差一点...而且此番出行,他原不想节外生技。 但是看着她水光灵灵充满期望的眼睛,拒绝的话也说不出口。 “可以。”他最终还是应了下来,目光不自觉的移到别处,手摩挲着后脖颈问:“你去清云门做什么。” 有了前车之鉴,虞婳迟疑了一下,瞒住书简的事不说,只小声道:“我命不久矣,有高人指点说,清云门可救我一命。” “行,小爷我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了。”暮山景站起身来冲她笑笑,一听他答应了,虞婳有些激动,一双眼睛因兴奋亮晶晶的,高兴的开口道:“真的!谢谢你!你这份恩情我一定会铭记在心!” 看着她的眼睛,暮山景总觉得她像是会发光,但又觉得这一定是自己的错觉,连忙道:“估计药差不多好了,我去取。”他说完就飞快的走了出去。 休憩过后,已经是入夜,虞婳喝了药后已经好了许多,能下床吃饭了。 她和暮山景坐在一起,两人都低头吃饭不说话,气氛一时有些凝重。 虞婳抬头瞟了一眼暮山景,其实方才他就发现他面色暗淡,尽管脸上的血管极为细微,但她多却能瞧出一二不同。 ——他身上有刀剑造成的伤口。 第三章 冤家路窄 自古以来,有刀剑之处必然有纷争,其中牵扯太多,许多药馆都不愿接这样的病人,只怕引祸上身。 但他既然救自己一命,她也不该顾虑这么多,她犹豫了一下委婉开口道:“如果有伤口导致的血管淤血,可以用卜草子与金血花疏通,不管的话,会成疾。” 闻言暮山景愣了一下,但随即反应过来,眉目微蹙。 确实,他出皇城时,背部不慎被他们射中了一箭,简单处理后没给任何人说,伤口愈合后也没有多管,可她怎么知道的? 还不等他多想,虞婳就开口打消他的疑虑:“经脉堵塞,脏腑有疾,都可以在脸上看出来的。” “哦,那你还会医术?”暮山景反问,带着三分不信,目光又将眼前这个孱弱的姑娘打量了一番。 虞婳低着头喝着碗里的汤,苦笑一声,语气中满是苦涩和无奈,只淡淡的说了几个字,“久病成医罢了。” 暮山景:...我真该死啊。 沉默的用完晚膳后,虞婳就独自回了房间休息,她坐在床边上,一手放在胸口上感受着心脏虚弱的搏动。 她还...不想死。 第二天一早,虞婳从窗户望出去就看见了在下面的准备好的暮山景,他正将马绳往马车上套,她垂眸看着,看暮山景的身形是会骑马的,所以这马车...是新准备的? 虞婳想着微微蹙了下眉头。 她总觉得自己一直在亏欠别人,在家亏欠阿爹阿娘,如今她离开了家,只希望爹娘能过得好一点,可他这样,她要拿什么还呢? 想到这里不免伤怀,于是她赶紧甩了甩头,想将这些思绪都抛之脑后,多想无益,眼下活下来才是最为重要的。活着,才有以后。 她简单的收拾了包裹,原本从家里带出来的东西就不多,无非一些盘缠,几件换洗的衣裳,还有一把幼时母亲给她的长命锁。 出了客栈的大门,就瞧见暮山景已经绑好了马绳,顶着初升的日光抬起头,对她爽朗笑道:“醒了?那我们就出发,别耽误太多时间。” 日怪将少年的身影勾勒得惬意又温暖,虞婳点点头,上了马车。 进马车后看见除了给她留的位置外,旁边还放了个箱子,想来是他的行李,也没有多问。暮山景一个利落的翻身上了马,开口道:“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我嘛,行走江湖,总有个名号,你叫我‘玉山客’就行。” 玉山客?虞婳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听出是个假名,却也潇洒,倒也符合他的模样和性子。 “我叫虞婳,小字妘妘。” “这小字倒好听,冒昧问一下哪个妘?”暮山景一拉缰绳,驱使马车动起来,虞婳便道:“有个女部首的云。” “哦——”暮山景恍然一点头,“我还以为是云雾的云...”他本下意识想说如山间云雾,飘渺美奂,易碎易散,但怕惹得人家伤心,遂又止住了,转移话题道:“我曾看史集上写,上古诸国皆以母系为尊,姓中带女部首的都是尊姓。” 闻言虞婳低下头轻笑了一声,“我到没看过这些,是母亲取的字。”说是曾经祖上有过妘姓,取这个小字,是想祈求先祖保佑她平安。 她并没有将这缘由说出来,暮山景也没有再多问,只有马车车轮咕咕的转着,朝那山灵水秀之地驶去。 兴许当真是先祖保佑,一路上顺风顺水,眼看前方就要到清云山,虞婳半悬着的心也放下大半,他们一直走的官道,路上的人也多了起来,只是客栈越来越难定了。 这两三天以来,她和暮山景也逐渐熟络起来,前夜因只订到了一间房,暮山景在房门前就地铺了层褥子歇,说到底和一男子同处一室,虞婳是怎么也睡不着的,手里握着磨锋利的簪子,神经紧绷,一有风吹草动就立马醒过来,但暮山景倒好,风把窗户吹得哐哐响,他也只是翻了个身又四仰八叉的继续睡。 “老板,两杯热茶。”虞婳站在柜台前,身上系着家里唯一一件带绒披风,母亲特意将外层的皮绒染成了胭脂粉,宽大的帽檐能将她半张脸都罩住,她将碎银放在柜上,又问:“你们这里还有房间吗?” “好嘞,房间还有一间,您要吗?” 听到只有一间房,虞婳心里咯噔了一下,但看着这络绎不绝的人流,天色也已经暗了下来,明白不要就一间都没有了,于是她一咬牙点头道:“要了。” 接过小二递过来的房牌,虞婳看见暮山景已经和别人换了桌,坐到了离炭火最近的位置上,正对她招手。 虞婳呼出一口寒气,刚过去坐下,开口准备告诉他只有一间房了,还没出声,就听见一个骄纵的声音从楼上传来,“马车怎么还没修好,你怎么驾的马!” “是小的的错,是小的的错,二小姐别生气,明天,明天一定能走。” 听见应答的声音,虞婳心里一惊,悄悄回头用眼光一瞟,就看见李锦年正从楼上下来,她心下一惊,立马的低下头将帽檐往下扯了扯。 先前他们在路上放她一马,是笃定她活不下来,如果现在让她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这里,她一定会斩草除根。 “怎么了?”暮山景看出她的不对劲,于是俯下身低声询问,虞婳只是摇了摇头,小声道:“只有一间房了,我想早些休息。” 她话音刚落,就听李锦年道:“这破地方怎么这么冷,诶,坐那边去,让他们走。”两个婢子随即就往火炉这边走,虞婳顿时紧张起来,有些害怕的伸出手去抓住了暮山景的衣袖。 暮山景抬头看了一眼走过来的人又垂眸看向虞婳,手腕一转隔着衣袖握住她微微颤抖的手,柔声道:“不舒服吗?” “哈...”虞婳秀眉紧蹙,一手按在胸口大口喘着起,热气在空中变成白雾,使得她颤抖的睫毛上都挂了细小的水珠。 “二位,可否让个位置,我们家小姐想坐此处。”一个婢子说着,放了几颗碎银在桌上,挺着脖子看着他们,好似笃定他们一定会让一样。 暮山景看了眼这婢子,倒是很不客气的收下了银子,“好啊。”他说着将银子随手一扔,却准确的丢到了小二的怀里,大声道:“小二,给我们屋子里上火,茶也端上来。” “好嘞客官。” 随后他又低下头扶着虞婳,柔声道:“我们回去。”虞婳微微点头,仍旧一手按着胸口,任由他扶着自己起来,刚站起来,婢子的目光却瞟了过来,她看着虞婳的身形,微皱起眉,抬手就要去掀虞婳的帽子。 第四章 月黑风高夜 暮山景眼疾手快先环过虞婳的肩膀将她揽到怀里,“你没事?还不舒服吗?”虞婳一下明白过来他的用意,顺势将身子重心往他怀里倾,点了点头。 没想下一秒暮山景径直将她打横抱了起来,一瞬间她闻到一股沉木的香味,十分好闻,而她的脸完全的埋在他臂弯里,加上帽子的遮掩,旁人是一点也看不见了。 “麻烦让一下,我妹妹从小身体不好,她要吃药了。”暮山景说着径直越过李锦年一行人,抱着虞婳健步如飞的上了楼。 进了房间后,暮山景将虞婳放到床边坐下,才看见她的脸因为方才的气息不通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绯红,于是他转身将窗户开了一条缝通风,又倒了杯热水给她,“暖一下手,温了再喝,我叫人煮药。”他一边说着一边十分熟练的打包药材,见他这样,虞婳松了一口气,轻笑一声打趣他道:“没想到玉公子现在手法已经这么熟练了。” 暮山景笑笑,随口回道:“其实也不是现在才这么熟练的。”不过他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包好药包就立马去熬药了。 虞婳起身关好门,轻咳两声,走到窗户边去,从开的那条小缝望出去,见后院里停着一辆马车,王婆和她丈夫守在车边,看样子是车轮裂了,一直没有修好。 煮药的房间也在后院,虞婳看见暮山影的身影一闪进了药房,担心自己被他们发现,于是重新坐回了床上歇息。 等到暮山景回来后,房间炭火也烧得旺了,虞婳取下披风放在一边,回头看见暮山景不知从那里拿来一袋蜜饯儿放在火上烘烤,扬着笑道:“待会儿你喝完药,再吃颗蜜饯,就不苦了。” 虞婳没吃过蜜饯儿,这样的东西在他们那处是不常见的,但是她觉得爹爹带回来的果子也一样的解苦。 但她还是接过了烤热的蜜饯,谢他“谢谢。” “不用,一路上你都说了多少谢谢了。” 虞婳低低笑笑,“我知道,但我还是想谢谢你,还有刚才,也谢谢。” “不客气。”暮山景一边拨弄着炭火一边回应着。 估摸着药凉得差不多了,虞婳一口就将一大碗药喝了下去,半带着笑意道:“不过我没想到刚才你反应那么快。” “或许是我曾经确实有个妹妹,一下便接上了。”暮山景风轻云淡的说着,“她曾经身体也不好,每到严冬时候,房门也出不得,最后她八岁那年,死在了风雪里。”死在那黄瓦红墙,重重宫门之下的皇宫里。 “...抱歉。”虞婳声音小下去低声说着,下意识将蜜饯送到嘴里咬了一小口,一股清甜味顿时在舌尖绽开。 “没关系,我又不是活在过去的人。”暮山景笑笑,抬头看见她在吃蜜饯,便笑着问:“好吃吗?” “嗯!”虞婳用力的点了点头,笑着说:“我还没吃过这么甜的东西。” “喜欢就好,那儿还多呢,不过可不能吃太多,会牙疼。”暮山景笑着说,感到外面风大了起来,他走到窗边将窗户关小一些,眼眸一垂,看见下面的王婆,眸色微沉。 方才借他们后厨熬药时,就听见那两人在小声的讨论,一个说:“这么冷的天,那小姑娘一定受不了,真是苦命,早不该跟李员外这趟车。”一个说:“事情都办了,又在这里慈悲什么,我告诉你老婆子,咱们拿钱办事,不该有的心别有。” 虽然只有短短的两句话,但是从方才虞婳的奇怪反应来看,暮山景在心里就将事情摸了个大概,只是虞婳没说,他也不打算问。 眼看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虞婳已经有些困了,明日上山的路不好走,她还得养足精力,正准备告诉暮山景自己打算休息,一抬头却见他抱了一床褥子正要往外走,她疑惑道:“这么晚了,你去哪儿?” “哦,我看下面有人还在喝酒,下去喝两盅,顺便就在下面睡了。”暮山景回道。 “下面睡,可下面...”虞婳话没说完就被暮山景笑着打断了,“没关系,下面也是暖和的,毕竟有守店的人在,他们会烧炭火,我身体好着...我是说,喝完不知道多晚了,你不用管我,把门关好,安心睡就行。”他说完也不等虞婳再说话,抱着褥子就出了门。 房间一下安静下来,虞婳深呼吸了一口气,起身将烛火盖灭,躺上了床。 就算知道自己要养好精力,但是却也翻来覆去的睡不着,隔着那层薄薄的里衣,虞婳细细摸着书简的痕迹。 前方还有太多的未知,且不说不知那道士是不是骗子,眼下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就算是真的,那人记不记得这回事,还认不认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毕竟清云门的升仙大会还未到时候,自己这样贸然前去就要叩入山门,难免有些... 她摇了摇头,想让自己不去想这些,可越刻意的去遗忘反而思绪都被这等子事缠成一团乱麻,更加的睡不着了。 这样捱到了后半夜,听动静楼下的酒局好像已经散场,夜越发的静,虞婳却仍旧睡不着,又想起来,下面那么大,一点炭火又暖得了什么呢? 然而还不等她多想,忽闻走廊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急促细密,听起来鬼鬼祟祟的,虞婳立即抓紧了被子仔细去听,好在这脚步声并不是冲着她的房间来,而是朝着东南角的房门去。 东南角的房间...虞婳飞速的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今日看到的布局,东南房门那处有护卫守着,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好像是李锦年的房间,只有她才会摆出这么大的派头。 这下显得夜晚更加寂静了,虞婳嫌呼吸声都太吵,屏气凝神的听着外面的动静,却只听见一点闷声倒地的声音,随后似乎还有被堵住的惊呼声。 虞婳只需稍稍一想就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但她也不敢细想,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小姐在这夜黑风高的夜里又会遭遇什么。 楼下的桌子上,暮山景坐在桌上,背靠着柱子,一脚蹬踩在桌沿上,一脚随意踩在地上,月光照不亮他黝黑的眼眸,他手上拿着一块铜币,高高抛在空中又接住,随着楼上细微的挣扎声, 抛——接—— 再抛——再接—— 从他进门的时候就看出这伙人不是什么好人,身上常年带刀剑,不是朝廷的人,凡胎肉身,多半是干些边缘地带的生意,再喝上两壶酒,就知道他们是见财眼开,欺软怕硬的角色,只需稍微说上两句那位露财的小姐是个软柿子,再鼓动两句,他们自然就会自己动手了。 不过他也没打算让他们闹得太过分,差不多了,他自然会出手。 暮山景再次接住从空中落下的铜币,正准备动身,眼尾余光一瞟,忽然看见从虞婳房间里飘出浓烟来,他还没来得及上去,就见从窗户里面扔出来一包裹着炭火的布,发出声响的同时,火光迅速窜了起来。 “着火了,快救火!” 第五章 叩问仙门 一声惊呼下,惊动了看门的人,顿时半个客栈都吵了起来,摸进李锦年房间的人被惊动,刚把她五花大绑起来还没扒两下,顿时纷纷跳窗落荒而逃。 虞婳咳嗽着将捡炭火被染黑灼伤的指尖伸进冷水盆里洗了洗,忍着伤口的疼,咳嗽着打开门,一盆水扑灭还没变大的火势,转头又将门关上了。 她大可不管这档子事,何况李锦年和她已经结仇,可只是就在那一刻,仅仅只因同样是女儿身,她不愿她遭到这样的事。 端着水冲上来店小二看着已经熄灭的火挠了挠后脑勺,还没多疑惑,就看见了前方被打晕的侍卫,大骇一跳的冲上去喊到:“这,怎么了这是?” 外面吵起来,虞婳却觉得困得很了,索性用被子将头一蒙,侧身沉沉睡过去。 翌日醒来时,客栈里是热闹得很,昨夜的动静闹得太大,店小二进门后发现李锦年衣衫不整的被绑在床上,吓得要报官,李锦年身边的婢子眼疾手快的拦住了他,不准他报官,口口声声说自家小姐是清白的,他们也没抢走什么东西。 可这一来二去,话传话传话,味道逐渐就变了,月黑风高夜,一群精壮的男子闯入闺中小姐的房门,小姐还衣衫不整的被绑在床上,只是想想这般景象,流言就像风一样传遍了整个客栈——哪怕李锦年真的没遭到什么伤害。 虞婳一边吃着早点一边听着旁桌的客人讨论,倒是越传越过分,而她依然神色不改,淡定的喝着热汤。 世上伤人的刀剑有两种,一种是真刀实剑,割人身上,刀刀见血,还有一种刀,是言语刀,不见刀光剑影,却字字诛心。 “昨晚没受凉。”虞婳装作没有听见周围人的讨论,抬眸看向暮山景问。 “没啊,我睡得好着呢。”暮山景随口一回勾起唇角看她,“你呢。” “我向来睡得浅,昨夜闹过过后才睡着。”虞婳倒是坦诚,只是没说自己干了什么而已,而且今早一起来就不见李锦年等人的身影,马车也丢弃在后院中不要,想必是弃了她这辆马车,另择她原本看不上的那些破木板子车走了。 “唉,看他们的行头,也是大家小姐,不知是哪一家的,希望日后别找上门来才好。”店小二一边念叨着,一边端着热汤过来上菜,虞婳手里捧着茶杯轻抿了一口后,轻声道:“昨日我听说,他们是从招摇北镇的李员外家出来的,倒也不确定,可以去他们车上找找看又没什么遗落的物件儿,若是真的,知道是谁了,日后也好有个防备。” 小二听了也觉得有理,点头颔首了一下,“您说得也对,我得去问问掌柜的,您二位慢用。”待小二走了,虞婳一回头发现暮山景正带着笑意打量着她。 “这么盯着我做什么?”虞婳被盯得不自在,眼神飘忽着心虚的喝了一口汤。 “呵,没什么,只是以我的眼光来看,你日后必成大器。”暮山景说着对她举了举茶杯,“前方不远就是清云门山下了,日后婳姑娘成了小仙师,可别不认我。” “说的什么话,”虞婳笑笑,也端起碗在他的杯壁上碰了一下,碰撞出叮当的脆响,“若是我能活下来,日后你找我,我一定会帮。” “福生无量天尊,上天有好生之德,必不会让你香消玉殒。”暮山景说完自顾豪爽的将杯中的茶一口饮尽,“你先吃着,我去检查车马。” “好,不急,今天天色还早,晚一点走也来得及的。”虞婳点点头,有条不紊的用着碗里的膳食。 等到了约莫快到午时,二人才不紧不慢的上路。 虞婳坐在马车里,看见外面的景色逐渐繁华起来,来往络绎不绝的行人,如山水墨画的景色,去去来来,每一样都让她感到新奇和惊喜,一直舍不得将车帘子放下,与此同时,算算时间,等她到清云门山脚的时候,李锦年一行人应当已经上山了。 他们很快就到了山脚,从马车上一下来,清新而又凌冽的空气就铺面而来,但这股气息并不刺激,反倒叫人有些舒心。 此时日头还在中天悬挂,虞婳抬头望去,只见百台石阶之上,两边离着如剑柄般的石阙高耸于此。中间如刻云纹的石雕大门中一幅太极图在日光下光影流转。 百步梯一眼望上去还望不到仙门,暮山景拴好马过后在虞婳面前蹲了下来,微一偏头,“来,上来,我背你上去。” 虞婳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低声道:“我已经亏欠你很多了...况且,我是来求仙问药的,应当自己走上去才是。” 这几日相处下来,暮山景也知道她不算太客套的人,于是一撑膝盖站了起来,“那也行,我既然来都来了,也上去看看,就送你到门口。” 他说着也一脚踩上了面前的阶梯,笑得明朗,“走。” 从山脚走到山门,路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当虞婳瞧见山门的影子时,已然是气喘吁吁,需得暮山景半扶着才行。 正巧此时此刻的山门前,李锦年一行人正在纠缠不清。 还未等虞婳走进,就听见李锦年争辩的声音,“怎么可能!这明明就是你们清云门的东西,!怎么可能是假的!” “仙门之前,休得放肆!我说不是就不是,你这个书简根本和师姐手中的签书没有灵力纠缠,只是个赝品罢了。”清云门门前站着两名守门弟子,其中一人怒斥回去。 而站在门中的是一位身姿窈窕,穿着冰蓝色莲花纹长袍的女子,墨发用银冠竖起,生得美艳却面若冰霜,周身仿若都缠绕着一股寒气。 她一手拿着一册书卷,一手拿着李锦年的书简,书卷周身泛着淡蓝的光芒,而书简却毫无动静。 李锦年此刻气得满脸通红。 昨夜发生那样的事情不说,她们一路狼狈的跑出来到了清云门门口却进不去,更重要的是,她原本要参加洛玉宗的升仙大会也来不及了,那边可是家里花了大价钱打点好了的! 就在她气急败坏的甚至想强闯之时,虞婳的声音忽的响起。 “小女虞婳,特来拜见仙师。”她说着将书简取了出来,双手朝上奉上,书简刚一拿出来就泛起了淡淡的光芒,像是受到召唤一般挣脱了丝线,径自飞入女子手上的书册里,和书册上的空缺处严丝合缝的拼接在了一起。 女子颔首,“这下对了,掌门已经算到今日有客来访,特令我等在此等候。”她说完眼皮微微一抬,目光越过虞婳看向她身后的暮山景,暮山景摸了摸鼻子把眼光瞥向了别处。 “你,你算计我!”李锦年见状气得鼻子眼睛都快歪了,恨不得立即扑上去将她撕碎。 虞婳面色淡然的转过身去,她站在更高一处的台阶垂眸看向李锦年,她还穿着那日的披风,李锦年身边的婢子一眼就认出了她是茶馆中的人,一下大叫起来,“是你!我就知道是你,在茶馆中的就是你!” “是我又如何。”虞婳淡然道:“你若不抢我的书简,便不会有今日诸般祸事,时至今日,只有八字送你,祸福无门,咎由自取。” 李锦年气得说不出话来,虞婳也不再理会她,她只转身双手握拢对暮山景行了个大礼,“公子之恩,铭记在心。” “走了,我也得去办我的事情去了,婳姑娘,后会有期。”暮山景回礼后,随意的挥了挥手,转身朝着山下走去。 第六章 残魄 “你个贱人,药罐子,你怎么敢算计我!在客栈里也是你闹得人尽皆知的是不是,那些人一定是你安排的!”李锦年气得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将污水往她头上泼,破口大骂道:“这种人你们清云门也收,真是门风败坏,不知廉耻!” 就算李锦年骂得再难听,虞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目送暮山景离开后便随着女子进了山门。 大门在身后缓缓合上,渐渐将李锦年的骂声隔绝在外,随着守门弟子一声怒斥,终于彻底安静了下来。 走进门内后,女子将虞婳交给一个路过的弟子,自己便匆匆走了。 虞婳看着她远去的身影,悄声问道:“这位仙道,方才那位可是仙师?好有一番仙风道骨的模样。” 接应她的是个年纪尚小的小姑娘,一双圆圆的杏眼,笑起来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不是啦,那是我们寒师姐,我们师姐天资卓越,还勤奋刻苦,门中一众人都望尘莫及呢,而且大师姐的母族寒氏是一族是出自皇族暮山氏,即便在俗世,世人也得尊称她一句郡主呢,不过入了仙门就没有郡主不郡主的啦,寒师姐虽然看起来凶了一点,但是其实人很好的。” 小姑娘一路叽叽喳喳的说着,带着虞婳往更深处走去。 “我们这是往哪里去?”虞婳一边走着一边四处观望周遭景色随口问到。 “掌门在闭关,在闭关前就交代过有客人要来,嗯...五师叔说客人来了就带到他那里去,五师叔可是师尊里最年轻的,长得可好看了...对了,我叫宁水柔,你可以叫我柔柔。” “我叫虞婳。”虞婳说着在空中写划了几笔,宁水柔看了高兴的说:“我认得这个字,啊,婳姐姐,到药庐了。” 在她没出声提醒之前,虞婳就已经闻到了一股好闻的草药味,她抬眸向前看去,只见眼前有简单的竹子篱笆围起来的边界,在篱笆里面仙雾缭绕,似有山有水有江河之声,却看不真切。 “五师叔——客人到啦!”宁水柔将手拢在嘴边对里面大声嚷道,随即声音又小了下来,有些委屈的小声说:“阿黄守在那里,我不敢进去了,让五师叔出来接你。” 虞婳点点头,对她道了句谢谢,宁水柔连忙摆手道:“不用这么客气,你是客人,以后说不定还是我的师妹呢。”想到这里宁水柔两只眼睛都笑弯了,“嘿嘿,我也要有师妹啦。” 看她的身量应当还比自己小两岁,长得也十分像个小姑娘,虞婳不由一时莞尔,宁水柔忽的想起来什么,一拍脑袋道:“遭了,师父让我在酉时之前给他送丹药过去,遭了遭了遭了,要挨骂了。”她说着面色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着急的望向虞婳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虞婳笑笑,“小仙师快去,我在这里等着,不乱跑。” 闻言宁水柔给了她一个感激的眼神,脚底架阵风一般的溜掉了。 在山门外,暮山景悠闲的躺在马上休息,嘴里咬着一根随手扯的草根,惬意得很。 “喂你!”李锦年恼怒的声音传来,她一个健步冲到暮山景面前,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和那个女人是一伙的是不是!你们一定是串通好的!” “诶姑娘,我这明明是助人为乐,怎么从你嘴里说出来就这么难听呢?”暮山景躺在马上悠然的笑着,正眼也不瞧她一下。 “我管你的!你们,给我打他!”李锦年不知从那里雇来了更多的护卫,颐指气使的就使唤人上去,但人还没上前,靠在马车上的暮山景从怀里掏出来一块金牌,几乎就要抵在李锦年脸上。 金色的字体遒劲有力,在日光下仿佛涌动着某种极具威严的力量。李锦年再蠢也是见过皇族令牌,顿时脸色发白,大呵一声停下,顺势跪了下去。跟着她的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随着她一起噗通跪下去,李锦年低头跪着,方才还气得头脑发热,现在却浑身冰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就算那书简能造假,这金牌令也造不了假,那可是世间仅有的天陨石做的,材质和形制都是独一无二的,无人敢仿。 暮山景伸了个懒腰呵出一口气,腰上一用力坐到马背上,“能平安回去,已经是你最好的运气了,明白吗。”他说完也根本不等李锦年回应,双腿一夹马肚,发出‘驾’的一声,带着马车不急不缓的走远了。 清云门内,虞婳安静的等着,终于进了清云门中,她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心情愉悦了起来,不多一会儿,便瞧见从云里雾里冒出来个东西,那是——一片荷叶? “小友久等,请进。”温和的声音响起,虞婳四处看了一圈并没有瞧见人影,目光又收回落在门前多出来的荷叶上,那荷叶似一个大圆盘,却又是荷叶的椭圆形状,可眼前不是黄泥地吗?怎么会有荷叶? 她一边思索着,一边试探着伸出一只脚踩进去,荷叶乘了重,脚下的‘黄泥地’顿时泛起一阵阵涟漪,虞婳这才惊诧的发现,脚下竟不是黄泥地,而是一片透如琉璃般的湖面,她所看见的土地,实则是湖面之下的景象。 诧异之时她双脚站定到荷叶上,这无根的荷叶便自发的动了起来,像是一叶小舟在平静的湖面上划出一道道涟漪,眼前的雾气也逐渐散去。遥遥望去,瞧见了飞檐屋瓦,从外面看是简单的药庐构造,依山而建,门前的大树下趴着一直大黄狗正在打盹,尾巴有一搭没一搭的摇动着,瞧见虞婳来了,抬了个眼皮,又继续睡了。 这时药房的门被一只节骨分明的手推开了,从药庐里走出来一青衣先生,身姿挺立,玉树临风,面如冠玉,头上只簪了根素簪,却像着山水之间的山灵。 他瞧见虞婳柔和的颔首一笑,开口道:“久等了,掌门闭关之前已特意嘱咐过我。”说话间,虞婳已经到了药庐门口,她脚下的荷叶变成了门前的铺石砖,她好奇的低头看了两眼,碍于在旁人面前,虞婳按耐住自己的好奇心,面色自若的蹲身行了礼,“见过仙君。” “不必多礼。唤我青阙就好。”他颔首笑笑,“你的事情掌门已经同我讲过了,先进来。”他说着在前面引路,虞婳跟在他身后进去,却诧异的发现,药庐看似不大,但走进去后才知道这药庐房竟只是个门面,这后面的山体才是内室,并且布置得井然有序,屋内明媚温暖,丝毫没有阴寒之气。 “当年荧惑现世,掌门下山镇压妖邪,却被同门奸邪所害,困于阵法中无法脱身,又遇狼妖,幸得你父亲无意破阵,方能化险为夷。”青阙一面说着往事一面将她带到了一间空旷的房间内。 屋内有火炉,上面架着茶壶正在熬什么,是一股清香的药味,青阙在蒲团上坐下,将茶壶里的药汁倒出来递到她的面前,开口道:“你体弱,先喝点定神茶暖暖。” “多谢仙君。”虞婳颔首接过茶杯,手的触感温度刚好,浅浅喝了一口也并不苦。 一杯见底后,她看向青阙小心的问道:“那敢问掌门可有说我的病是...” “这个不急,”青阙笑笑将杯子收回来,“我会慢慢讲予你听。” 听见他这般说,虞婳不自觉的坐直了身子,正襟危坐的等他开口。 “其实你并非是生病了,准确的来说病的不是你的身体,而是你的魂魄,你——只是一缕残魄。” 第七章 误会 残魄...是什么意思? 虞婳一下愣住了,她以为他会告诉她是得了什么罕见的病,却没想得到这么一个答案,登时愣住原地不能回神。 “别紧张。”青阙从喉间发出一声轻笑,“残魄成人虽然确实不多见,但也不是毫无办法。” “那敢问...可有什么法子?可有前例?”虞婳迫不及待的脱口而出,期待的看着青阙,心里想着既然他都这样说了,那一定是有办法的。 但没想青阙的神色却收敛下去,他沉思片刻,徐徐道:“其实残魄成人...我也是头一回见,因为残魄本身就很难见到,”他说着深吸一口气向虞婳解释起来,“人的一生忙忙碌碌,甲生癸死,循环往复,但我们死去的只是肉身,而并非魂魄,常人的魂魄会不停的轮回,有的魂魄在轮回中会逐渐消散,回归虚无,有的魂魄则会走向其他的路,但是不管是轮回消亡还是走向不同的道路,它始终是一个整体性的存在。而你的这种残魄...” 青阙犹豫了一下,并拢剑指在空中一点,桌上的青瓷茶具顿时碎裂成了许多碎片,发出声音使得虞婳一阵心悸,她定定的看着桌上的碎片,青阙的声音接着响起——“你的残魄,就像是这茶杯,在完好的时候——被人打碎了。” “魂魄是很坚韧的东西,一些邪修会炼化魂魄,但绝做不到将魂魄打碎。况且...被打碎的灵魂也很难再重新聚集化人,你的情况确实罕见...”看着愣住一言不发的虞婳,青阙转而又道:“不过清云门答应了要救你,就一定会找到办法,我们从来不是言而无信之人。” “...哦这般...”虞婳慢慢回过神来,虽然一时还无法完全理解和接受青阙口中所说,但她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那请问仙师,我现在需要做什么呢?” “五日后,是我清云门的升仙大会,即便是掌门答应过收你,你也要通过升仙大会的试炼才行,所以在这五日里,我会暂时帮你调理好身体,让你足以参加升仙大会。” “我明白了,多谢仙师。”虞婳站起身来对着他行了礼,青阙也站起身,正要说话时,药庐的门被推开了,一位短发少女走了进来,“师父,你要的东西我拿来了。” 话音刚落,少女看见屋内的虞婳微微一蹙眉,英气的眉宇间平添几分疑惑和不喜,脱口便道:“是你?” “你们认识过了?”青阙问道。 虞婳未开口,那少女先道:“不认识,我在回来的路上打了个照面而已。”她说完就将东西放在就桌子上,也不去看虞婳。于是青阙便向虞婳介绍道:“她是我门下弟子,名唤夜苏,主管丹庐房,有丹药一类的事情你找她就好。” 话是这样说,可虞婳一看对方就是不待见自己的模样,她在脑海里搜寻了一番却也没有印象她们有过交集 她既然要在这里呆上几日,也不愿与人交恶,于是便上前道:“初次见面,我叫虞婳。” “嗯。”夜苏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声,青阙便道:“我同二师兄还有事情商议,夜苏,你带着她先去丹药房取锻骨散,随后再去淬体池。” “徒儿明白,师父慢走。”夜苏转过身对青阙行礼,青阙对二人微微颔首,转身就出门去,等虞婳再看过去的时候,已经不见他的身影了。 “哼,跟我来。”夜苏冰冷的声音响起,虞婳回头见她已经往深处走去,于是连忙跟上去,开口问道:“这位仙师,我们见过吗?” “你是没见过我,我可见过你。”夜苏冷笑一声阴阳怪气的说。 虞婳疑惑更深了,紧接着追问道:“那我可是有哪处得罪了仙师?” 闻言夜苏一下停了下来,转身看向她冷笑一声,悠悠然道:“你没得罪我,”她说着话锋一转,“——在客栈里,你是故意的。” 虞婳一怔,“什么?” “呵,那天晚上,你很会挑时机嘛。”夜苏双手环胸半侧着身子看向她,“你其实早就发现了事情不对,但是你一直在房间里等待时机,等到那群人快要得手了再从房间里将炭火扔了出来,引起注意后又把火灭了,这样被你惊动的人就不会因为火势而忽略了那边的情况,果然你如愿以偿,他们发现了被打开的房门和被绑起来的人,人家一个姑娘家,被贼人破门而入,又被衣衫不整的绑起来,你要她怎么洗得清,而且这就算了,她们走得早也不会有太多人的知道她是谁,但你又在第二日特意告诉店小二她的身份...呵,那我想这件事一定会很快的传开,这就是你的目地,不是吗?”她说完冷冷的看向虞婳,脸上挂着讥讽的笑,“看起来人畜无害,下手还挺黑。” 虞婳沉默了片刻,她确实没想到这些都被旁人知晓了,而夜苏所说的,也一点没错。 而且不仅如此,来清云门之前她故意拖时间,就是为了让李锦年在门前多纠缠一会儿,因为她知道,她不出现,李锦年就不会死心的,而她越晚出现,李锦年错过原本宗门升仙大会的可能就越大,她就是故意的。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只是一点小小的惩戒罢了。 于是她也笑笑,抬眸直看向夜苏的眼睛,唇角勾起一丝笑,“这是我和她的恩怨,你何故这般生气呢?若是你早一些看见,她抢了我的东西,想取我而代之,入夜时分把我一个人丢在山林里等死时,也会这样愤怒吗?” 听见她这么说的,夜苏脸上的神情僵硬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一般,小声嘀咕道:“什么?不会,我看见她对穷人那么大方,还以为她是好人呢...” 虞婳不舒服的轻咳了一声,又道:“我父母原是托了她家马夫付重金带我来清云门,却不想路上的她得知我有清云门的书简,便串通马夫,抢了我的东西,将我丢在山林里,她当时觉得我病弱,走不出山林才放了我一码,她们既然不屑于将我当即杀掉,那我便让她免遭皮肉之苦,至于你说的那些流言蜚语,要怎么化解,就全是她自己的事情了。她大可咬咬牙忍过去,让这件事变成她心底的痂,也可以一了了之,还可以自证清白,修仙三千大道,总有让谣言不攻自破的方法,怎么选,选哪条路,我已经给她选择的权利了。” “啊...这...既,既然是你们之间有过节,我也不便多管,咳,那个丹药房在这边,跟我来。”听完虞婳所说,夜苏僵硬的脸上多了几分尴尬,乌发之下耳根顿时红到了脖颈,直直一转身就在前面带路,“那,那什么,我在路上看见她赏钱给得挺大方的,还以为她人美心善,差点就破规矩出手了...哈哈哈,都是误会。” 或许她只是心情好一点想起来施舍一点。虞婳在心里想着,但并没有道出来,只笑笑说:“无妨,误会解开就好了,接下来几日,还要请姑娘照拂着。” 第八章 黑龙 “当然当然,”夜苏连连答道,一手挠着后脑勺干笑,“你原本就是客人,照顾好你是应该的,诶,那天跟你一起的男子呢?你们不是一起的吗?” 虞婳摇了摇头,“我被他们丢下后体力不支的晕倒在路边,是他救了我一命。” 闻言夜苏恨不得将自己嘴缝上,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好在已经走到了丹炉房的面前,那是一片巨大的石壁,两边浮雕着两头石狮,山顶上的光落下正落在石狮的眼睛上,猛然一看竟像是活物,在石壁中间是有一人高的圆盘,上刻两条首尾相接的锦鲤,圆盘周围还刻着水花纹,栩栩如生。 只见夜苏站在石盘拨弄两下,双手捏决,阖眼低声念了句口诀,石盘中传来‘咔哒’一声,紧接着整个山洞里发出低沉的轰隆声,那扇巨大的石门才应声而开。 “里面闷热,而且路陡不好走,你就在外面等着,我给你拿出来就行。” 虞婳颔首算作答应,站在门外等着同时好奇的打量着这洞内的布置和构造,这里的山石不算凿刻得很光滑,甚至像是刻意留下了凿刻的痕迹。 就在她好奇的观望时,忽然看见凹凸不平的墙上闪过一点水光。她疑惑的蹙了下眉头,又四处看了一圈,丹炉房的四周都干燥得很,并没有水。 疑惑之时,虞婳眼尾余光一瞟只见一抹黑影迅速的闪了过去,她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背后登时一凉。 前面是打开的大门,丹炉在深处,火光明灭下已经看不见夜苏的身影,但背后那股冰冷的感觉久久不散,虞婳咽了下口水,颤着声音喊道:“夜姑娘?” “诶!马上就出来了!”从地窟深处传来了夜苏遥远的回音,虞婳正准备开口说话,忽的看见一条附在墙上的黑影猛然朝她扑过来! “啊!”虞婳失声惊叫一声,往后退去脚下不稳一下摔在坚硬的石地上,而还没等她看清是什么东西,背后响起一声低沉的狮吼,刻在石门上的石狮眨眼化气为形,扑上来将黑影踩在脚下。 虞婳惊魂未定,看清了那冲出来的黑影是蛇形,远看是一团黑色的雾气,也瞧不出到底是什么东西,虞婳睁大了眼,身体还在发抖,不敢靠上去看。 “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发觉守门禁制被触动,夜苏抱着一盒锻骨散就跑了出来,她看见被石狮压制的黑气,小剑眉蹙起,怒骂道:“又是你这个老东西不老实!” 她说着怒气冲冲的上前去,先将虞婳扶起来,右手比剑指一挥,一把小剑从空中飞刺而出,顿时将黑影刺散,紧接着石狮也消散无形。 虞婳抚着胸口看着眼前发生的事情,只觉得心口跳得厉害,以至于她都能清晰的听见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你没事,哎呀,我没想到这东西这么不老实。”夜苏略带抱歉的看着她。 虞婳顺了顺气,摇头道:“我还好,但是,这是什么东西...仙门里面怎么会有...” “你说这个,走,你跟我来,我们去教训教训它。” “什么?”虞婳还没来得及问她口中的‘它’是谁,就被夜苏拉着一路小跑了出去,她被带着跑得气喘吁吁,来到了方才的药庐门外。 夜苏松开虞婳的手,她闭上眼,两手比剑指交错在胸前,屏气凝神之时眉宇间出现一道红色的剑痕,紧接着足尖一点顿时腾空而起,空中出现把重剑的剑影,随着夜苏挥动的手臂猛的劈向湖面。 剑光在湖面散开激起一层层巨大的涟漪,同时从湖底发出一阵犹如洪钟的嘶吼,虞婳看见那清澈的湖底泛起汹涌的波纹,仿佛带着一阵阵黑色的邪气,但那翻涌的怒涛在触及湖面时却不带一丝涟漪。 “哼,贼心不死,给我老实点!”夜苏抬起手一掌打在湖面上,湖面泛起一阵金光,虞婳清楚的看见在那一刹那,湖面上出现了十二道锁链分别向不同的方向延展开去,将整个湖面牢牢锁住,那湖下的东西一阵挣扎后又逐渐没了动静,很快湖面就恢复了先前的平静。 “这,这是什么?”虞婳呆呆的看着回复平静的湖面。这不是在清云门里面吗?门中怎么会有这种邪物?! “这个东西就说来话长了,”夜苏出了一口气,回头瞪了湖面一眼,又带着虞婳往屋内走,“在我们修真界史上,记录一次上古时期的神魔大战,魔族战败后,神族抓住了魔族的魔龙,魔龙力量强大,神族当时也遭到重创,所以借助天地灵气,将魔龙镇压在这洞天福地以消磨它身上的魔气,但经过千万年时间,它的魔气又溢出来了一些,虽然师父已经加固过结界,但是这孽畜始终贼心不死,想要利用魔气来扰人心智汲取力量。” 看见虞婳呆愣的表情,夜苏大气的一拍她的肩膀,自信的拍胸脯说道:“放心,有我这个守门人在,不会让它跑出来的。”她说完拿起丹药盒,“你进来,我先告诉你怎么服药,然后再去淬体池泡一泡。” 虞婳点点头,心有余悸的看了眼平静的湖面,就是这一眼,她瞟见了从湖底一掠而过的黑影,于是赶紧收回目光,跟着夜苏进了屋子。 进屋时夜苏已经将丹药拿了出来,一边说着,“这个锻骨散是强身健体用的,但是我看你身体这么弱,恐怕承受不起一整个丹药的量,你一次就吃半颗,药量我们可以逐渐往上加...嗯?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从刚才开始虞婳就注视着她,总觉得从一开始的敌意到现在这么细致的讲药怎么用,转变有些太快了,而她也如实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唉,刚刚是我错怪你了,我脾气大,师父也总说我没什么脑筋,看到什么就是什么,我之前以为你是坏人,又心计深,我平生最讨厌城府深的人。不过嘛...如果是仇家的话就另当别论了,想我见到仇家的时候,恨不得上去一剑把她劈成两半,才不会想那么多。” 这脾气倒也看出来了。虞婳在心里笑笑,按照她所说将药服了下去, 待她服完了药,夜苏叫她少做休息后,又带她往淬体池去。 淬体池三面环山,大大小小的莲池就如鳞片一般高低错落的散布在三山之间,其上仙雾缭绕,似真似幻。 “就是这里了,这里的池水有淬体的功效,可以去掉你身上原有的病气,这里没有别人,你大可放心大胆的泡,但是时间不易过久,最多两个时辰,对了,这个给你。”夜苏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石头雕刻的锦鲤,这锦鲤的身子弯着,呈半圆形。 夜苏把这个戴到虞婳手上,“有什么事,对着它喊我的名字,我就知道了,我还要回去守着炼丹炉,不陪你了。” 虞婳点点头,看着夜苏走远后呼出一口气,先褪去鞋袜,脚尖试了一下温度,惊奇的发现这池子竟不像看上去那般凉,这才慢慢褪去身上的衣物,将自己整个人泡进去。 疲惫的身体得到放松,虞婳不知不觉也觉得困了起来,眼皮沉重得像是注了铅,慢慢的合上了。 在一片黑暗中,她仿佛听见了潺潺水声在耳边流过,穿过她的耳膜,压得浑身不适,胸口更是闷得慌。 等等,她怎么在水里?! 第九章 另一把剑 虞婳慌了神连忙挣扎起来,却发现更难受了,眼睛也被水压着睁不开,她慌乱万分,咬牙用尽全身力气,猛的一下睁开了眼。 ! 睁开眼的一瞬,虞婳顿时僵住了。即便在只有微光的黑暗里,她清楚的看见,一条黑龙正在黑暗中与她对视。 黑龙的身子隐匿在黑暗中不知多大,但她整个人甚至没有黑龙的眼睛大小,巨大的压迫感迎面而来,虞婳整个身子都僵在水中,用手捂住自己的口鼻,一动不动也不敢动。 她怎么会在这里?! 虞婳一下想起来就手上的石镯子,可她伸手去摸的时候却只摸到了空荡荡的手腕。 镯子也不见了! 虞婳心里顿时感受到一阵绝望,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瞬不瞬的看着黑龙的眸子,只能祈祷着它不会一口把她吃掉。 眼前这个庞然大物似乎也在打量着她,片刻后,黑龙发出一深沉沉的低吼。迎面而来的气息带着压力快要将虞婳的胸腔挤爆,她终没忍住在水中大喘出一口气,“呵——” 这一瞬眼前的黑龙突然动了起来,它猛的摆尾过来,将她击飞出去,虞婳眼前一黑失去意识,同时又立即在淬体池内惊醒过来,倒吸一口凉气,直接从水里蹦了出去,眨眼间仿佛看见了水里一闪而过的黑影。 再揉眼去看时,池子里依然空如明镜,什么也没有。 难道是方才被吓着,心有余悸所以才会做这样的噩梦吗?虞婳用水拍了拍自己的脸,甩去头脑里不好的念头,看天色时间也差不多了,她惊魂未定的擦干身子,穿上备好的衣裳后,借着来时的记忆自己走到了药庐里。 此时已经日头西下,远处天被落日余晖的晕染出火红的颜色,与湖面的水光倒映成一体,虞婳的心头也平静下来,她望着霞光,不由在心里感叹了一句人间真美,整整十六年她都没有出过村子,更难见到这样的景色。 她尽情的欣赏着此刻的美景,眼前有发丝落下,她便伸手去将发丝别到耳后,但这一动作却让她看见自己右手手腕上有一条黑线。 虞婳的心咯噔跳了一下,她连忙翻开袖子去看,却见一道细细的黑线在她头手上游动着消失不见。 “嗯?你自己回来了?”夜苏的声音在她耳后响起,虞婳立即左手握住右手手腕,将衣袖放了下去,应答道:“嗯。” “时间也差不多了,我看今夜师父是要宿在议事堂了,我们自己先歇,他不回来,这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夜苏说着去拉虞婳的手腕,想到手上刚刚的黑影,虞婳下意识的完后躲了一下,又觉得不合适,转而主动伸手拉住了她手腕,“那就有劳夜姑娘了。” 夜苏带着她去往内殿,但虞婳一路上都心神不宁,犹豫着要不要将事情告诉她,她在心里挣扎了几番,最后犹豫着旁敲侧击的问道:“夜姑娘,那湖底的黑龙真的不会出来吗?” “嗯?你怕这个做什么?”夜苏语气微微不耐,觉得她是在质疑自己的实力,但她回头一看虞婳柔弱的模样,往自己脑门上‘啪’的一拍,“哎呀!是我疏忽了,往日在清云门里见到的都是同门,大大咧咧的惯了,忘记你现在还只是个凡人了。” 虞婳:...她好像在嘲讽我,不确定,再听听。 “今天肯定吓着你了,抱歉抱歉,是我大意了。”夜苏连连道歉后又信誓旦旦的保证道:“它绝对跑不出来的,你今日看见的那个封印,是上古的神锁,金链一日不断,它就绝无逃脱的可能。就说你今日看见的那缕魔气,虽然会扰人心智,但是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的,更何况那魔气要碰到你才行,它都没碰到你,更不会有事了。” 听夜苏这么说,虞婳点头,心中放心下来一些,但还是进一步确认的追问道:“可我今天总感觉...好像在淬体池看见它了。” 夜苏一愣,随即发出大笑的声音,“哈哈哈哈哈,对不起,虽然是我不好,但你也太不禁得起吓了,你这样还怎么参加升仙大会啊,淬体池是整个清云门至阳至纯之地,它就算跑了出来,以它现在的实力也进不去淬体池,你这么害怕的话,我今晚陪你睡好了。” ... 虞婳安静的等她笑完,才用委屈可怜的口吻道:“我平日里不太能出门,见到的人也不是很多,这样的东西,更是没见过了。” 一听这话,夜苏顿时觉得自己方才笑声好像是大了点,她不好意思的干咳了一声,“那什么,没关系的,这种东西多见见就习惯了,我去抱床被子来跟你一起睡,不用担心。”她说完就两步并做三步的走了出去。 等她走出去后,虞婳没憋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想她还真是说什么信什么,还这么容易感到愧疚,是个心思单纯又容易心软的人。 她是身子不好,但她爹可是个猎户。 而她自己从小就听惯了幼童的嘲讽,还有村里的流言蜚语,讽刺讥笑,心性早就被这些东西磨出一层茧子了,她才不在意。 很快夜苏就带着被子回来了,她动作麻利的铺好了床铺,拍了拍松软的被子,“来,你睡里面。”虞婳点头,简单的洗漱了过后就上了床,躺在床上两个人好似都没有睡意,想到升仙大会,虞婳心里始终没有把握,于是虞婳试探着开口问道:“夜姑娘,你方才说的升仙大会,是会有妖兽吗?” “是啊,”夜苏说着叹了口气,“唉,可惜这次的主考官是二师叔,二师叔眼里揉不得沙子,从不放水,下手又狠,这次的升仙大会想想就很难。” “啊...这样啊...”虞婳的声音低落下去,可怜兮兮的说:“那我若是不能...岂不这一生就无救了?”她像是说到伤怀处,猛的咳了起来。 夜苏连忙拍她的背顺气,“诶,你别急啊,你现在身体不好,最是要控制心气,”她说着,看见她咳红的眼眶里还带着泪花,忙道:“好了好了,其实说难也只是因为对来参加考试的凡人难,对我们不难。”她说着两指一勾,两人眼前就出现两把剑的幻影,一把重剑和一把手掌大笑的小剑。 看见这个虞婳的眼睛亮了亮,她若是也能用这剑,那升仙大会岂不是会容易很多? “我记得你今日驱散魔气似乎就是用的这个。”虞婳缩在被窝里指了指那把小剑说到。 “没错,”夜苏有点得意的挺了挺胸,指着重剑说,“这是一把剑,”让然后又指着短剑说:“这是另一把剑,而且它可以变大变小,最长可以变成三尺。” 虞婳点了点头,看着她的剑低声夸赞了句:“真好。” “别担心,等你以后突破第三重镜天,就可以选自己的灵器了。” “可我...”虞婳刚说出两个子,就被夜苏打断道:“我这可是四品灵器,掌门的灵器都才七品呢。我把另一把剑暂借给你,过关肯定没问题的。” “真的吗?!”虞婳的眼睛顿时亮起来,对她道:“你真是太好了!”她说着,半匿在被子里的唇微微勾起。 夜苏被她盯得有些不好意思,挠挠脸颊道:“咳,没关系,就当,就当是我先前误会你的赔礼了。你要用的时候直接在心里默念它的名字就可以了。” “嗯嗯,是叫什么名字呢?”虞婳期待的问。 夜苏疑惑道:“另一把剑啊?” “另一把剑?”虞婳疑惑。 夜苏点头,“嗯,另一把剑。” “这个...”虞婳指向那把短剑,“它就叫...另一把剑?” “是啊。” “嗯...夜姑娘是取名的好手,通俗易懂且接地气。” “是是,还是你懂欣赏。” “嗯...嗯。” 第十章 异动 议事堂内。 外面已是星辰漫天,但是屋内琉璃罩中的灯火还在跳动着,四位长老正僵持不下。 二长老肃光瞧上去约莫是而立之年的模样,正板着一张脸看着其他人,他开口道:“十六年前,灵州大地魔气大溢,五大门派练手才暂且封印住妖邪,而如今修习之人却良莠不齐,鱼目混珠,这般情况怎可不加紧招生。如果紧紧因为魔气异动暂停升仙大会,以后他们如何堪得重任?!” 在他身边的黄衣妙龄女子开口道:“可来参加试炼的都是毫无根基的凡人,要是被魔气异动所影响,白白丢了性命,岂不太过,五长老,你说呢。” 青阙看向点他的四长老舒和,神色稍带凝重,“四长老的顾虑确实也不无道理,自从妖邪被封印后已经几百年没有这般躁动过了,而且最近水龙天里的魔龙也不太安分,”就在舒和以为青阙要赞同他时,青阙却又话锋一转道:“可就现在忽然暴增的魔气异动来说,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就现在门内的弟子们来说,恐怕确实....到时若真到了魔族重现的时候,反而会遭到更大的损失。升仙大会不可缓办,却也不能枉顾性命,我想我们可以再加固一下升仙大会的保护禁制。” “修仙之路本就困难重重,稍有不慎就身死道消,若是这点风险都承担不了,那还修什么道。”二长老振振有词的说着,生气的一拂长袖。 “好了,都别争了。”站在上位一直沉默的男子开了口,男子鹤发童颜,剑眉星目,立在此处,多有不动如山的气质,“本君以为升仙大会不可不办,但掌门闭关之前既然把清云门托付于我,我也不能让无辜之人在清云门的地界丢了性命,所以升仙大会的保护禁制由我亲自设计测试,必不会让妖兽害人。” “既然代掌门也这样说了,那我看可行。”四长老说着对代掌门皓桑行了礼,其他两人也并无异议,一同对他作了礼,算是同意。 “夜已深,诸位早些休息。” 从议事堂出来只是眨眼的功夫,青阙就回到了药庐,他看了眼已经灭掉灯火的药庐,并未直接回房,而是走到了湖面上,低声念了句咒,整个人不疾不徐的沉入了湖下。 湖面之下,黑龙庞大的身躯环绕着他,在静谧的湖中不时出现的鳞片带着诡谲的气息。 猛然一眨眼,黑龙从湖中冲出直朝着青阙冲去! 青阙镇定自若,他一手负在背后,一手捏决,指尖青光顿时化作八卦阵将黑龙抵住,黑龙一头撞在八卦阵上,而八卦阵却纹丝不动,它周身的空气震动着,发出悲愤的龙吟,竟口吐人言:“我竟落得如此境地,尔等区区修士,也敢压我!” “已经落得如此境地,还不愿归顺吗?”青阙的嗓音不温不火甚至带着些许笑意,但却叫人品出几分威严在其中。 黑龙发出一声嗤笑,“吾等龙族终身只认一主,仅凭尔等,远不及吾主皮毛,汝之想,何等狂妄。” “呵,那也罢。”青阙手腕一动,顿时将它震开几丈,“但我警告你,别妄想在我眼皮子底下伤人,你若再靠近她,我必叫你身死魂灭。” 黑龙发出沉沉的怒音,但也不再靠近青阙,渐渐的隐匿到湖底。 星辰斗转,五日的时间只是一眨眼。 虞婳从淬体池出来后盘腿坐在药庐边上打坐调息,门前的大黄狗就趴在她身边,照旧的打着盹。 感受到日光照耀在自己身上暖洋洋的,虞婳感到体内似有热气在周身流转,和以前的感觉很不一样,经过这几日的调理,身子明显比以前好了许多,但虞婳心里清楚,暂时好起来的只是躯壳而已,她的内里就像一个具有摧毁力量的空洞,若不做填补,随时都有可能击溃这看起来完好的表象。 丹药帮不了她太久,她能走的,只有修行这一条路。 而这几日从夜苏口中,她也了解到不少东西。 凡人想要修仙的第一步,便是破镜。 虞婳理解过后,将修行之人比做被层层罐子密封起来的人,罐子里是人,罐子外是广袤的宇宙。当人仅凭自己之力无法打破罐子的束缚时,就会借由外力,这些外力主要为:术、法、体。 借由这些东西,配合先天一炁,便能突破重重镜天,触及大道,飞升成神。 而着束缚着人的罐子,就被称之为镜天,如今的修行之人中,突破的最高层便是十二层镜天,因此修行界认为最高的境界便是十二镜天,突破十二镜天即可飞升。 对旁人来说,有仙门的指引突破第一重镜天不算太难的事情,而对虞婳来说,仅仅是第一重镜天都会比旁人难上许多。 “即便你的修仙之路比旁人来说要难上千万倍,你也要走吗?”青阙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响起。 虞婳吐出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看着远方的落日,目光坚定。 “我要。” “我不信这天定的命,我要自己定。” “虞婳,吃饭了。”夜苏端着一个碗从门内探出脑袋来喊了她一声,虞婳应一声“来了。”便利落的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朝门内走去。 她刚走到门口,迎面冲来阵拳风,虞婳立即重心往后一踩往后偏去的同时右手上挡抓住对方手臂往内旋,一手从腰下出拳朝对方打去,夜苏腾空跃起两下化解了她的牵制,脚下同时朝她重心踢去,虞婳也不慌乱,索性借助手上的支撑腰部用力跃起,还她同样的招数。 拳风阵阵下虞婳很快就落了下风,夜苏一拳打向她面前,又在咫尺之处停下,收回架势拍了拍手,笑着说:“不错嘛。这么快就能接我三招了,啧啧啧可塑之才。” 虞婳也站起身来笑笑,“还是夜姑娘教得好。” “哎呀,师父再好,也要徒弟争气才行,你说对师父。”夜苏说着嬉皮笑脸的朝着青阙挤眉弄眼。 青阙无奈的笑笑,“好好好,我的徒弟天资卓越,争气得很。”他翻动手上的书页,眼皮也不抬一下的说道:“人家才来时还是个文静的小姑娘,现在被你带成什么样子了。” “哎呀,我这不是帮她准备升仙大会嘛。我看那场地都要从天虞山拉到令丘山了,整整十座大山,那不有点体力怎么能行。” 青阙笑笑不说话,听着夜苏小声的嘟囔,“二师叔下手也太狠了。” “好了,不准妄议长老。既然知道她明日路途遥远,就留些体力,早些把人家送到天虞山下的客栈休息。” “知道了师父。” “这几日多谢二位的照顾了。”虞婳对二人谢到。 “现在说谢还太早,”青阙笑笑,特意嘱咐道:“路途遥远,不管是跋山涉水都要顺势而为,尽力就好,不可强取。” “虞婳明白。” 用完晚饭过后,虞婳简单的收拾了下东西,便随着夜苏前往山门,二人站在山门前,夜苏唤出重剑,重剑变大后浮在空中,她拉着虞婳一起跳了上去,御剑往天虞山山脚去。 夜空中景色明朗,月亮仿佛就近在眼前。 “那什么...”夜苏有些难为情,吞吞吐吐的说:“你一定记得我说的,用另一把剑的时候,千万别被同门看见了,一定要悄悄的用...” 那日聊天上头了一口答应把剑借给她,第二日早上起来后悔得狂抓头发。 主考官是二长老,要是让他发现她帮虞婳作弊,那不得让她去搬一个月的天山石?! 但她已经答应了人家,而且她每次想提的时候虞婳就可怜兮兮的看着她,她根本说不出口,有眼泪也只能自己咽了,她这嘴,怎么就不把门而呢? 虞婳笑笑,郑重的坐直了身子,举起三根手指,“我发誓,不到危难时刻绝不用,这是连青阙仙君都不知道的我们之间的秘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第十一章 再遇 夜苏没有将她送到客栈里面,只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停下来,以免人多看见,招来些不必要的口舌是非。 别过夜苏过后虞婳独自去往定好的客栈里,幸得天虞山下人丁兴旺,即便是入了夜外面也热闹得很,不至于说是不安全。 客栈里面形形色色的人都有,有的红光满面,有的在独喝闷酒,听口音都略有差距,但不妨碍他们聊起同一件事——明日的升仙大会。 “俺听说这次的升仙大会,足足设置了十二道关卡,七天的通关时间。” “现在都是听说,要明日才知道呢,嘶,你说这次人这么多,不会有什么危险。” “应该不会,我听说有保护禁制,是代掌门设置的,而且我还听说,这个代掌门神秘莫测,面戴麒麟面具,却也仙姿飒爽,不知道明日见不见得到呢。” “人家都是代掌门了,明天怎么可能会出现,若是能入了清云门,说不定才有法子见到呢。” 听着他们的讨论虞婳在心底也想着,这几日她基本都待在药庐里没有出去,其实除了青阙,其余几位长老一个也没见着,就连入门那日的女子和宁水柔也没看见过。 被这些人这样一说,也有些好奇这位代掌门,但又转念一想,罢了,日后有机会总是能见着的。 就在她准备的上楼的时候,忽闻身后传来快步走路的脚步声,紧接着一股沉香的味道铺面而来,随之肩上一沉,有力的臂膀搭在她的肩上,整个人大半的重量都支撑不住般靠在她的身上,“走这么快,都不等我?”熟悉的声音阻止了虞婳将人推出去,她惊诧的侧目看向暮山景,一眼却见他好看的脸上毫无血色,眉间还有细密的汗珠,目光再往下一扫,见他左手正捂着腰腹,指缝间仿佛有血色溢出。 “诶你们,有预约吗就进?”身后响起客栈掌柜的声音,虞婳侧眸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几个凶神恶煞的人被拦在了门外,目光正凶狠的看着他们。 虞婳当即明白过来,她伸手扶住暮山景,蹙眉道:“我们上楼。” 她赶紧扶着暮山景进了房间,让他躺下后有到门边往下看了一眼,好在这客栈是专门为升仙大会参试者准备的,自然清云门有些关系,那些人也不敢闹事,于是被拦了出去。 见他们没进来,虞婳又赶紧回了屋子将房门关好,两三步来到床边,看见暮山景脸色惨白,自己也不由紧紧蹙起眉头。 她将他按着伤口的手拿开才看见他已经满手血染红,腰腹上的衣物也被浸湿。 时间耽误不得,在下山的时候,夜苏悄悄给了她一大包丹药,现在正用得上,于是虞婳两三下就解开了暮山景的衣带。 “诶,等...”暮山景想要拦她,伸过去的手却被虞婳一巴掌无情的拍开,“你做这种事不方便,嘶...我自己来,随便包扎一下就行...嗯!” 他最后的话音没说完,虞婳就将被血黏住的布一扯,他的声音顿时就变成了颤音,倒吸一口凉气,“温柔,温柔一点。” 虞婳有些生气的抬眸看了他一眼,开口道:“随便包扎一下,你之前受的伤也是随便包扎一下?难怪会留淤血在体内。” 她说着站起来,一巴掌将半支撑起身子的暮山景按回了床上躺着。 暮山景睁大眼——她力气什么时候这么大了? 虞婳回身熟练的打上热水准备给他清理伤口。 以前在家的时候,阿爹在山林中狩猎,难免会受伤,她也常看见看阿娘给阿爹处理伤口。 暮山景的伤口还在冒血,虞婳就先取了一颗丹药出来递给它,“先把这个吃了。”暮山景也没有多怀疑,接过就一口吞了下去,很快伤口处就止了血,虞婳这才开始给他清理伤口。 她认真的清理着血污,看见翻出的血肉忍不住皱紧眉头,低头吹了吹。 温热的气息触碰到伤口,酥麻的感觉顿时让暮山景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往后挪了挪身子,咳了一声道:“嗯,咳,我自己来,也不是的很疼了。” “你...”虞婳刚想让他安分一点,一抬头看见他赤裸的上身和微红的耳根,好像...是挺不方便的,看见这结实有力肌肉线条明显的身体,虞婳顿时脸上一烫也不知道眼睛往那里放,于是立马别过头去从包里找出止血散丢他怀里,“那,那你自己来。” 她说完飞快的走到窗边,接着冷风希望让脸上的温度下来一些,她深吸了两口气在窗边看星星看月亮,但眼尾余光一瞟,却见方才那群人还在客栈外没有离开,他们在客栈门口走来走去,看走路的方式和手放在腰上的动作,这群人应当是惯配刀剑的,而且暮山景身上的伤口看起来也是被刀剑贯穿造成。 想来初见他时他身上也有才好不久的伤,这才这么快又受重伤,这是...有人在追杀他? 虞婳想着,眼睛往暮山景那边瞟了一眼,见他正在包扎,伤口在腰腹上,也不知伤到要害没有,但看他面色难看手指似乎也有些发软,一直没能系上,虞婳叹了口气,走上去握住他的手放到一边,娴熟利落的帮他把伤口缠绕好了。 原本在认真包扎伤口的暮山景没注意到她过来,只看见一双纤纤玉手拉开了自己的手,一抬眸便瞧见她细密的睫毛如同羽毛一般半垂着,干净清澈的眼眸里一片平静和几点疼惜。 “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虞婳平静的说着,也没有追问他为什么会被追杀,她一边说着一边将热毛巾拿过来给他,“擦手,你来还是我来?” “我自己来。”暮山景这才察觉自己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连忙收回了目光接过热毛巾,两下将手上的血渍擦了干净。 “那你休息一下,我下去找掌柜的再拿两条干净的毛巾和褥子。”虞婳将带血的毛巾洗了洗单独晾晒在一旁就关上门下楼去。 穿过还热闹的人群,虞婳来到掌柜面前,刚说完自己要什么,旁边的老板娘拿着团扇凑上来道:“小姑娘,刚刚那人和你是什么关系啊?” 虞婳一下警觉起来,但还是面色如常的回道:“是我兄长,方才路上闹脾气,没有等他。” 谁知老板娘并不相信,捂着嘴眯眼轻笑了一声,拉着她到一边无人的角落里,用团扇遮掩着轻声道:“你就别骗我我了,你是夜苏送下来的,我知道。你来之前她就跟我说过了,你是一个人,哪有什么哥哥。”老板娘说笑着用暧昧的探究目光看着她。 虞婳被她看得不知说什么好,索性不和她对视,改口道:“他是我朋友。” “嘶...那你这朋友可不简单啊。”老板娘说着眯起眼往外看了一眼,“三个三镜天的修士追杀他,他还能走到这里...”老板娘故意拖长了音调看虞婳的反应。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我朋友。”虞婳斩钉截铁的说出这句话,让老板娘也妥协了,她摇着扇子叹气道:“唉,好好,看在你和夜苏认识的份上,我帮你摆平他们,你回头记得帮我催催我的养颜丹,人家最近觉得脸蛋好干呢。”她说着娇媚的拍了拍虞婳的肩膀走向柜台前。 “姑娘,您要的被褥和毛巾。” 虞婳看老板娘回到柜台前才缓缓收回了目光,“我自己拿上去就好。”她说着自己接过来店小二手上东西快步上楼去了。 纵然她没有对老板娘多说什么,但老板娘说的话却很让她在意。 外面...追杀暮山景的,是三个修士? 第十二章 升仙大会 被追杀已然说明他背后藏有事情,但是要多大的事,才能让三个修士出手追杀?难道和修真界有关? 思绪游走之间,她已经回到了房间里,一进房门看见暮山景不怕疼的坐了起来,他的脸色终于恢复了一些,似乎没有察觉到她回来,正在穿衣服,灯光从侧边照过,在少年的脸上勾勒出深邃的光影。 直到虞婳将木门推出吱呀的声音,暮山景才抬起头,他两三下拢好衣裳,快步朝虞婳走过去伸手接她手上的被褥,“唉,我来。” 虞婳微微一侧身躲过他伸出来的手,“病人,就要好好的躺着。” “哟,”暮山景看她一脸认真的模样勾唇笑起来,“看来清云门的灵丹妙药真是有奇效啊,这么快,不仅身体好了,气势也硬了。” “不正经。”虞婳白了他一眼,从他身边绕过,将桌子椅子都清空了拼接起来,再将被褥往上面一扔,顺势就所在了柔软的被褥上,想到方才老板娘说的话,看向他问:“明天我去参加升仙大会,你怎么办?” 听她开口,暮山景以为她会问他为什么会被追杀,本已经想好搪塞的借口,听见她这样问时反而微愣了一下,旋即又弯眸笑起来,故作苦恼的撑着额头说:“唉,怎么办呢,要是没有仙女姐姐的药,我被他们抓住了怎么办?那我只能好好认命,期待来世再见了。” 瞧他样子受了伤还不安分,虞婳觉得有点生气但又有点想笑,但其实原本她也不放心放他一个受伤的人独自行动,就算老板娘真的能摆平这几个人,也不见得就不会有下一批追杀的人来。 而升仙大会里面有保护禁制,虽有危险,但到也不至于丢掉性命。 好在只要是在明日酉时之前进入升仙大会场地的都可以参加此次试炼,于是她看向暮山景说出自己的想法,“听说这一次升仙大会的保护机制很全面,参试者之间也无法互相伤害,不如,你明日同我一起前去?” “正有此意!”暮山景笑起来一挥手打响指,却一下扯到伤口,疼得眉毛鼻子都皱成一团。 “活该,回去躺着。”虞婳没好气的骂了一句,扶着他去往床边坐下,暮山景按着发疼的伤口,在心里暗骂沧溟观那疯子居然玩阴的,在刀上摸了无藤花的毒,眼下虽然止住了血,但伤口处却仍旧像是有无数蚂蚁在啃咬,疼痛难耐,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看向虞婳,“怎么能让小仙子睡椅子上?还是你睡床上。” “闭——嘴——。”虞婳顺手拿起之前他给自己的没吃完的蜜饯塞到他嘴里,将他按回床上,“虽然还没好全,但我现在已经没那么娇弱了,感觉良好。” 这话不假,虽然只是暂时的,但是她十几年来头一回感到这具如病柳的身体充满了生机勃勃的活力,暮山景知道犟不过她,身上也疼得厉害,就没有争下去。 眼看天色已暗,就连楼下喧闹的人群也都散去了,虞婳吃过药后很快的也歇下去。 第二日一早,方才鸡鸣,客栈里便有迫不及待的人出发了,虞婳迷迷糊糊的醒过来已经到了卯时末,她睁眼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到了床上,暮山景坐在椅子上小憩。 他个子高些,那用桌子椅子拼起来的床根本容不下他,他索性将拼好的桌椅又拆开,只坐在一把椅子上,撑着头小憩。 虞婳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将位置换过来的,昨夜吃了丹药后睡得太沉,竟是毫无察觉,她刚一动准备下床,暮山景就睁开了眼睛,他微一偏头看向虞婳,“我还以为你还能多睡一会儿。” “时间不早了。”虞婳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一面说着一面下床穿好鞋袜。 “甚至可以说是,刚刚好。”暮山景起身舒展了开身体,眼下这个时辰是大多数考生前往参试之地的时间,跟着人流走,才更不容易被他们盯上,而且本次清云门的升仙大会是只针对凡人试炼,会将有修为的修士都拦在外面,这样一来他们想动手也不容易,他至少能缓一口气。于是暮山景对虞婳笑着道:“那就别耽误时间了,早些去。” 恰好虞婳也想着早些去看情况,因为先前听夜苏说,这次升仙大会,二长老不止是把试炼场拉得很长,而且试炼的难度和形式也和往届不同,早点过去也好有个准备。 于是二人都心照不宣的快速收拾了当,往试炼场地去。 此次的试炼场入口是在天虞山的之下,天虞之山,如同一根鼎立的钉子,上接云雾,下接险水,往上不可攀登,往下落入水中,死无全尸,以这样一座险山作为起点,看来是想有意挫人士气。 辰末时刻,从天虞山两侧御剑飞行来两名弟子,人群一下躁动起来,虞婳随着往上一看,一眼认出其中一人是宁水柔,另一位是和宁水柔差不多大的小少年,不曾见过。 宁水柔清脆的声音在人群上方响起,“欢迎诸位前来参加本派升仙大会,接下来由我们为大家宣读参赛规则。” “一,参赛途中,参赛者间不可寻衅滋事,相互斗殴,违者,逐出场外。” 小少年沉稳低沉的声音接着响起。 “二,参赛途中不可强行冲出结界,妄图破坏结界者,三年内不可参加升仙大会。” 宁水柔道:“三,不可...” 虞婳在下面听着,却总觉得背后不舒服,好像是一直有人在盯着她看一样,她刚想回头,暮山景却一步站在她背后,将她的视线挡住,压低声音道:“看前面,别回头。” 看样子是他已经先察觉到了,虞婳揣测大抵又是冲着暮山景来的人,于是将目光收回往上看,刚抬起头,就瞧见念完规则的宁水柔也看见了她,宁水柔用口型对她说了‘加油’又甜甜一笑移开了目光,等身边的小少年说完后,她又道:“现在,我为大家展示试炼内容。” 她手臂一挥,空中便出现了一幅巨大的地图,“本次试炼,从天虞山到令丘山,总长四千二百里,算上起点,共十座大山。” 此话一出下面的人顿时沸腾起来,不少人嚷道:“这么长的距离,我们怎么走得到啊,这个太难了。” 更有人怒声道:“我看你们根本就是不想招生!” “肃静。”与宁水柔一起的小少年低沉开口,声音不大,竟却让吵闹的人群安静了下来。宁水柔这才继续道:“本次招生共招五人,试炼的时间一共七日,七日内达到终点者,胜。但七日内若无人达到终点,则在剩者中进行加试炼,若是达到终点者不足五人,则在场地中剩下的人里面挑选进行补录,现在,请诸位抬头。” 在场的人纷纷抬起头往天上看,虞婳也不例外。只见天上有隐约能看见一个五芒星的形状。 “此五芒星阵是从终点投射而出,整个试炼场地随时都能看见,每有一个人到达终点,五芒星阵就会亮起一角,诸位可视自己的进度决定是否还要继续参赛。” 少年道:“接下来,就请诸位在两边领取风鸣响,请注意,一旦拉响风鸣响就意味着放弃比赛,拉响后请在原地等待,我门内弟子就会将诸位安全带离。” “那么,接下来就祝大家赛途愉快,期待在终点见到诸位英雄。”宁水柔偏头一笑,“现在我宣布,清云门升仙大会,正式开始——” 第十三章 纸鸢渡江 规则都讲清楚以后,已经有不少人在打退堂鼓,甚至有人直接扭头就走了,虞婳目测一眼,约莫已经走了来时的五分之一。而她的脑海里还回想着方才宣读的规则。 很快她和暮山景就拿到了风鸣响,这个风鸣响外观和护腕差不多,用轻巧的天山石铸成,领到后虞婳才发现,每个人将凤鸣响戴到手上后都会发出一阵微小的光芒,据分发的弟子介绍这是代表着锁定,以后期分辨到底是谁放出来的。 刚听分发的弟子介绍完,忽的就听见咻的一声响,绿色的烟火冲上天空,在空中炸开了花。即刻就有清云门弟子御剑而来。 “参赛者,李铜,放弃比赛,即刻出场!”威严的声音不容置喙,被拉响风鸣响的男子顿时涨红了脸,大声争辩道:“等下!我刚领到,怎么可能放弃比赛,不是我拉的!是他拉的!”他怒气冲冲的指着自己身边的男子,咬牙切齿道:“尔等小人!” 但来的仙道却丝毫情面都不讲,振声道:“响的是你的风鸣响,你已弃赛,立即出场!” 名为李铜的男子很显然接受不了这件事,他怒目瞪着拉响他风鸣炮的人,挥着猛然一下扑上前去,想要将对方的凤鸣响也拉下来,但是拳头还没挥出去,周身顿时出现一阵白光,将他直接弹了出去,眨眼就消失在了场地内。 在场的人看见此情此景,都一言不发,虞婳也默不作声的用衣服将自己的风鸣响完全的遮起来。 “我再重申一遍,妄图伤人者,出局,拉响风鸣响者,弃赛,诸位,请尽快上路。” “这种情况,婳姑娘怎么看?”暮山景凑到虞婳耳边低声道。 虞婳看了他一眼,悄声回着,“如果规则是这样的逻辑,那规则里面其实有很多的漏洞,这里人多,我们先和他们分开。” 她说完就和暮山景往人少的山林里走去,虞婳一边走一边分析道:“很明显,风鸣响的存在其实就是一个淘汰对方最好办法,七天的时间要走过十座山,在不借助外力的情况下显然不可能,所以尽可能的让别人淘汰,自己能进入清云门的机会就越大。” “嗯——婳姑娘言之有理。”暮山景附和着点头,他随后扯了一根狗尾草捏在手里把玩,接着说:“而且还有一点,就是规定里不能攻击对方,但是方才那人拉响李铜的风鸣响的时候,并没有被判定为攻击行为,也就是说,这里的禁制对‘攻击’有一套相应的判定机制。它好像允许抢夺,但不允许攻击,也就是伤人。” “嗯。”虞婳点了点头,还有一点很奇怪,清云门是名门正派,从不会允许弟子内斗的情况出现,但是这次的选拔方式却是鼓励参赛者互相攻击并让对方淘汰,这不太像是清云门的门风。 还没有更多的往下深思,巨大的水声就打断了虞婳的思绪,她眼眸一抬,只见面前横着一条汹涌的大江,江水奔腾着泛起高高的白沫,有人从旁边搬起一块大石头扔下去,刚到水面就被惊涛拍了个粉碎。 这就是天虞山下的水,也是拦在他们面前的第一道关卡。 想要去往终点,只能跨过这汹涌的江水,或者选择绕路而行。 周围顿时一篇此起彼伏的叫骂声,但也有沉得住气的开始寻找方法。 暮山景身伸出手比量了一下江河的宽度,又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山林,随后对虞婳道:“江边风大,我们先退回去。” 虞婳点了点头,她跟着暮山景往回走,眼角余光扫过一直跟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身影,面色如常的正视前方,“他一直跟着我们,真的不用管?” “没关系,有禁制的保护,他一时半会儿也奈何不了我们。”暮山景平视前方,目光在两边的树枝上扫过,他用手肘碰了碰虞婳,弯下腰低声道:“你放过纸鸢吗?” 虞婳闻言,蹙眉看向他疑惑道:“你问这个做什么?我没放过,但看别人放过。” 暮山景摸着下巴打量了一下她的身形,又问:“那你怕站得高吗?” “不怕。”她在夜苏的剑上都往下看过,又怎么会怕高?涛涛江水汹涌奔波,引来阵阵呼啸的风声,听见这呜咽的风声,虞婳顿时明白过来暮山景想做什么,她睁大了眼睛看着暮山景,话还没从嘴里说出来,暮山景就了然对她笑着点了点头。 他竟然真的想从这江面上飞过去?! “不行,这太冒险了。”她一把抓住暮山景的衣袖,凑到他面前,“下面的水势这么大,太危险了。” “没关系,这里面有保护禁制,不会出事的。”暮山景安慰她道。 “可若是有个万一...”对暮山景来说或许是淘汰,但是对虞婳来说,这次的机会无比重要。 像是看出来虞婳心里的担忧,暮山景柔声道:“可若没有踏上征途的勇气,又要如何走上这修行之路呢,这世上本来少的就是万全之策。”他说着宽慰似的抚了抚她的背,“别担心,相信我。” 虞婳眉头紧皱,在心里挣扎一番后点了点头。 他说得对,若是自己一直想着要紧紧抓住这一线希望不能出错的话,反而更容易漏洞百出。而且暮山景的想法并不是全无道理,江边本就风大,而奔腾的河流更会带起狂风,若是有风口能借势,也不是全无飞渡的可能。 “那我们要怎么做?” “我们只需要树枝,布料和麻绳,树枝和布料都好找,就是麻绳...”暮山景摸着下巴,想着去哪里找点麻绳,虞婳眼睛一亮,立马道:“我有。” 她说着从背包里很快的摸出来一捆麻绳。 上山下水的,怎么可能不带绳子呢。——这是夜苏的原话。 看来或许她早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关。 两人说动就动,虞婳是没有放过纸鸢的,自然也没有做过纸鸢,于是就蹲在暮山景旁边帮他递东西。 暮山景做得很认真,明明已经是冬季,他的鼻头却都渗出了汗滴而他自己全然没有察觉到,虞婳给他递绳子的时候顺带用手帕帮他擦了擦鼻尖的汗珠。 暮山景一怔,手上的动作也顿了一下,但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又继续动了起来,只是嘴角的笑意愈发的明显。 约莫一个时辰过后,巨大的纸鸢已经做好了,随后暮山景又用两个小树枝做了个简单的风向标,举高来测风向。 用剩下来的麻绳还有很长一截,长度甚至能延伸到对岸。 “差不多了,这会儿的风向和风速刚好,我们只需要去往高处就能准备渡河。”暮山景站起身用袖口擦了擦头上的汗珠,却看见虞婳正拿着这剩下的麻绳想着什么。 “等一下。”虞婳看了一圈周围垂头丧气的人群,随后拿着麻绳跑到了岸边,河地的地势不同,河水的汹涌程度也不尽相同,她找了处相对平缓的地方,将剩下的麻绳牢牢的系在了树干上,然后拿着另外一头跑回暮山景身边,看着他的眼睛说:“我们要把这个绳头也牵到对岸。” 暮山景疑惑的皱了下眉头,把这条线牵引到对岸,无异于是帮这里的人渡河,就这次升仙大会的规则来说,这样做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 但即便如此,暮山景也没有拒绝,他点了点头很快找到一个风口,和虞婳一起将做好的巨大纸鸢拖了过去。 这里的风口正好,虞婳只是站过去就已经有些站不稳了,暮山景拉着她的手腕放在这能承住他们两人重量的纸鸢上,同时两手将她护在中间。 虞婳被风吹得有些睁不开眼,虽然已经跟夜苏御剑飞行过了,但是只借助纸鸢起飞,还要渡过这么凶险的河流,她仍旧有些紧张,忍不住咽了下唾液,手指将粗壮的树枝牢牢抓紧,咬牙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准备好了。 耳畔响起暮山景的一声轻笑,随后感到他带着她往后退了几步,少年志在必得的声音响起,“那么我们——渡江!” 第十四章 气运游戏 冰冷的江风迎面吹来,虞婳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却舍不得闭上眼,她只感到被暮山景带着后退了几步,随后往前一冲,身子一跃往下坠了一小截后借着风势腾空飘了起来,眼前是宽广的山景,脚下是汹涌的波涛,虽然做了一个可以放脚的地方,但虞婳还是下意识的抓紧了前面的树枝。 “别—怕—”即便她和暮山景紧紧靠在一起,却仍要大声说话才能让彼此听清,不至于被风声和江水声盖过去。 虞婳的手抓得紧紧的,看着对岸一点点变近,忽然,她感到自己手上的树枝往下松了一下,她一下紧张起来,大声喊道:“树枝!好像松了!” “别担心!”强劲的风撩起暮山景额上的碎发,露出少年炯炯有神的眼睛和坚毅的脸庞,离江对岸只差一点距离,虞婳却感到自己手上的树枝马上就要折断。 忽然一只手揽住了她的腰肢,与此同时虞婳听见手下发出咔嚓一声,她惊慌的望向暮山景,却见他仍旧是坐怀不乱,目光紧紧望向前方,一手揽着虞婳一手抓着纸鸢。 “准备好——” “什么?”虞婳抬头看他,只见下一秒,暮山景借着风势,直接将纸鸢倒转过来。 “啊!”虞婳心里一惊,大叫一声,下意识的抱住了他的脖颈,暮山景揽着她像是提着个腰间的挂件儿,他脚底在已经损坏的纸鸢上一踩,借着最后一道力摔到了江对岸,两人抱在一起滚了几个圈才停下来。 而那纸鸢落在江水里,顷刻之间便被搅碎,被江涛裹挟着不见踪影。 “呼...”虞婳趴在暮山景身上抬起头,她急促的喘着气抚摸着自己惊魂未定的胸腔,躺在地上的暮山景两手往旁边随意甩开笑起来。 “你还笑!你伤还没好这么玩儿,不要命了?!”虞婳将凌乱的发丝往后一抹,被风吹红的眼眶怒目瞪着他,却显得没有什么威力。 “小仙子的止血药和止疼药效果好得很,我没事。”暮山景说着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他手上还拿着那一头的麻绳,他将麻绳递给她,“你要的绳子。” 虞婳还跌坐在地上,她将他来回打量,瞧他看上去是没什么大碍后,才气鼓鼓的一把接过绳子,她拉着绳子寻了一颗高一点的树,开始将绳子绑在树上,暮山景一手叉腰,趁着虞婳没看见快速回身,按着伤口疼得龇牙咧嘴,眼疾手快的从怀里掏出一颗丹药吞了下去。 再回头看虞婳已经将绳子牢牢的系好了,绳两端一牵紧,便在在汹涌的江河半空架起了索道。 虞婳做完后拍了拍手,捡起地上的包裹拍了拍背在背上,看向暮山景,语气终于缓和过来,“你真没事?” 暮山景站得笔直的摇了摇头。 虞婳这才稍微放下心来,“那我们继续走。” 清云门内,四位长老坐在大堂内,中间的窥天镜中正呈现出江边的景象。 二长老微微眯起眼,看着将绳子系好的虞婳,若有所思的开口道:“五长老,这就是掌门所说的那姑娘?” 青阙笑笑颔首,“正是。” 闻言二长老眯眼打量着镜中景象不再说话,反倒是代掌门笑笑开口道:“看样子她很聪颖,已经发现隐藏规则了。” “那还不一定呢,说不定她就是心软。”二长老嘴硬的不屑道,毕竟是他冥思苦想设置出来的规则,怎么会这么快就被人看出来了。 众人笑笑,青阙道:“前方路途还长,且慢慢看。” 在另一边的小道上,一穿着黑色斗篷披风的人脚下踩着一缕黑气在无人的地方径直横渡,她来到对岸手指一勾,黑气化作一把利剑藏入了她的衣袖中。 “你说过,只要我穿着这个就不会被发现的对。”李锦年微微抬起头,目光阴戾的看着前方。 在客栈发生的事情像风一样很快就传到了招摇北镇,她不去洛玉宗,跑去清云门还被拒之门外,还碰见了皇室中人的事情也被她爹知道了,李员外震怒,直接传话给她,没拿到修行弟子的身份,就别说她是他的女儿,她现在有家不能回,在路上徘徊的时候又遇见了那群在客栈的劫匪,她身边的人为保她都死了,只有她一个人逃了出来。 从小她要什么没有?如今时运这般,都是那个病秧子害的! “信我就是。不必多问。”低沉的声音响起,但她周围却没有其他人,那声音如同就在她身边,又像是飘渺在千里之外。 李锦年暗暗咬牙,不再多问,她将帽檐往下又拉了一些,提步朝虞婳离开的方向走去。 过了天虞山的水,往前是一望无际的平原,下一座大山仿佛近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 虞婳和暮山景翻过一个小山包后,找块平地坐下来休息,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往前方远眺。 就算现在身子暂好了,却也不是这样的走法,照着这样的脚程来算,七日绝对走不到令丘山。 但现在他们一路走来附近也没看到什么人烟,这才是虞婳感到奇怪的地方。 难道她的猜测错了? 她在暮山景做纸鸢的时候就在想,此次清云门这样设立规则的目地是什么。 通过互相争斗的方法来赢取最后的胜利与清云门一贯的仁义的门风大相径庭,所以她想,真正的测试不是从宁水柔宣布的时候才开始,而是从开始念规则的时候,这场测试就已经开始了。 宁水柔宣布的只是一套规则,而背后却有另外一套选人的标准。 这也是她为什么要帮那些‘对手’过河的原因。 “这地方一个人也没有,清云门把场地也清得太空了。”暮山景伸了个懒腰,将双手撑在身子后面,半眯着眼看着前方的风景,长叹一句:“哎——真是大好河山啊。” “是啊,这里的风景真好看。”远方是缭绕的雾气,日光透过薄雾便有了形状,错落有致的山峰就在眼前铺成了画卷。 “嗯?”暮山景动了动鼻子,四处嗅了嗅,转头和虞婳对视,“你没有问道一股香味?” 虞婳的也的耸了耸鼻子,看向暮山景道:“烤鸡?” “走,我们去看看谁吃这么好,能不能蹭一口。”暮山景一跃站起来拍了拍衣服,将虞婳也拉了起来,两人一起寻着味道而去。 没走多久就到了一块大石头面前,两人对视一眼,默契的先爬上了石头,在石头后往前方一看,发现有人在那里立了一个转盘,转盘上订着一条红线,旁边坐了位中年壮汉,穿着樵夫的衣服,手边立了块牌子,写着掷中红绳者得烤鸡。 在他们两来到此处之前,已经有一部分渡河的人围在此处了。其中一人正蒙着眼睛,手上拿着一枚飞镖。在她投掷出去的同时,转盘会飞快的转起来,而那条红绳只占了极小的位置。 虞婳趴在石头后面仔细的观察着,看起来投掷飞镖的女子胸有成竹,从她拿飞镖的姿势来看,兴许是有些功夫在身上。 只见她静静等待着,察觉时机已到,猛然掷出飞镖,眼看就要掷中红色,然而的忽的从树上掉下来一颗果子,生生让飞出去的飞镖偏了半寸。 “怎么会这样,前几个都是这样没中的。” 人群中议论声响起,“算了,不就是只烤鸡吗?我看就是骗我们,拖延我们时间的,走走走,别耽误了。” 一阵讨论后,原本就不多的人群散去了一大半,虞婳思忖片刻,看了看那转盘,忽的勾起一抹笑,她拍了拍暮山景的背,开口道:“你信不信,我就算不会扔飞镖,也能投得中那红绳。” “哦?”暮山景挑了挑眉,朝转盘那边微一偏头,“那就请小仙子显神通了。” 第十五章 妖兽 虞婳踌躇满志的从石头后翻了出去来到转盘前对守着的人道:“我想试试。” 转盘旁边还没离去的男子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嘲笑道:“姑娘,看你这身段就不是习武之人,刚刚一群练武的都没投中,你还是别白费力气了,赶快赶路。” “你既这样说,你怎么还在这里不走呢?”虞婳也用同样的目光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嗤笑道:“你在旁边看了半天,也没见你出手啊。” “诶,我这是好心提醒...”那男子说着就两步走上来,想借着体型优势吓一吓虞婳,但下一秒暮山景就挡在了两人中间,他背对着男子,对虞婳笑着说:“快出手,我闻着这烤鸡味都饿了。” 中年大叔也看了她一眼,将飞镖递到她手上笑道:“好嘞,你们方才看了许久,也知道该怎么做了,去。” 方才他们躲在石头后面果然被发现了?不过想来能在这个地方守着这么个东西,也并非常人。于是虞婳没再管旁边围着不知是看热闹还是要看笑话的人,兀自用白色长巾将眼睛蒙起来,只见她将飞镖举起来以如同投壶一般的姿势投掷了出去。 旁的人瞧见她姿势顿时就大肆笑起来,“这姿势都不对,就这点力道,根本没对准一看就会歪...” 他话音没完就戛然而止—— 飞镖确实没瞄准,但是在飞到半空中的时候,一只不知从哪里飞来的鹰俯冲而下,利爪一勾,飞镖在空中硬生生被带着拐了个弯,准确的命中了红绳。 正在大笑的男子顿时僵在原地,飞走的鹰路过还送了他一些带着气味的白色不明物体。 周围的人见状顿时对着他哄堂大笑起来,守着转盘的大叔一拍膝盖站起来,麻溜的将烤鸡包好递到虞婳手上,“姑娘拿好,小心慢点吃,别噎着,老夫收摊了。”大叔说着一边哼着歌轻轻松松的将石盘收起来抗在肩上往林深处走去。 虞婳手里拿着烤鸡掂了掂,向暮山景递了个得意的眼神,暮山景露出肯定的表情,对她竖了个大拇指,“小仙子怎么办到的?不如传授小弟两句?” “走,路上说。”虞婳一手拿着烤鸡,大方的撕了一个鸡腿给暮山景,她边走边吃边说道:“其实从规则出来的时候我就在想,这规则奇怪的地方太多了,好像就是要故意让参赛者互相争斗才能胜出,这可和修仙者的初心相悖,所以我想,或许在表面之下,有另外的隐藏规则。” “是什么?”暮山景笑吟吟的看着她。 “我一开始也不太确定,但是现在确认了,那就是违背表面规则利益,转而去帮助他人的人,会得到一定的奖励。” “什么奖励?” 虞婳想了想,认真的说:“气运。” 最开始的时候她帮助对岸的人过河只是一个测试罢了,先假定自己的猜想是正确的,那么她需要做出行动来实践。但她那个时候还并不知道自己的猜想是否正确,也不知道奖励会是什么。 直到方才看他们投掷转盘。 无论是先天有练过,还是一看就身法老练的人,都会因为一些突如其来的‘意外’投不中红绳,这些突发的事情看起来是意外,实则是必然,因为这不是一个看实力的游戏,而是一场,气运游戏。 既然整个场地都被结界包围,这结界里面一定有一股力量在推进着考试的进行。 虞婳抱着烤鸡若有所思的说:“我记得听人说过,以前修仙讲究的是缘分,所以气运也很重要,在这样庞大的结界下,我想设计者在里面加了另外一种特殊的‘气运’,主领着整个考试领地的运作。我刚刚就给这种隐藏的规则取了个名字就叫它——气运累积制。” 暮山景看着前方若有所思的咬下一块鸡腿肉,他仿佛想到了什么,忽而笑了一声道:“看来此番的主考官,着实...用心良苦。”他说完微微回神,看向虞婳道:“所以我们这只烤鸡吃是不是会有什么奇特的功效?” “什么奇特的功效,”虞婳白他一眼笑出声,伸手从鸡肚子里提出来一串用荷叶包好的铜钱,笑笑道:“人家都说了,小心些吃,别噎着。” 暮山景看着她提出来的铜钱,拿着鸡腿一口咬下去。 嘣—— “嘶——” “哈哈哈哈哈...”清云门中议事堂内发出一阵清脆的笑声,四长老捂着嘴看向二长老打趣道:“取出这么通俗易懂的名字,可不只是运气好。” 二长老拉着一张老脸看向青阙,“一看就是你那徒弟教的!” 青阙笑着看着窥天镜里的人,随后目光一转看向皓桑,“时间差不多了。” 此话一出,几人都安静下来,也都看向皓桑。 “嗯,诸位去准备。”皓桑微一点头,手腕轻挥,三人立即四下散去,只余皓桑一人坐在窥天镜前,注视着里面发生的一切。 山林中,虞婳将手上的烤鸡都撕成了一条条的碎块,把藏在其中的东西清理出来,发现除了在鸡肚子里藏着的那一串铜钱外,在两只鸡腿里还各藏着一枚印有清云门门纹的花钱。 她将一枚给了暮山景,一枚自己留着保管,没吃完的烤鸡也剩下一些作为晚上的口粮,毕竟他们都只带了轻便的干粮在身上。 “前面好像有炊烟了。” 虞婳看见前面的山坳里飘起来一缕白烟,立即高兴的扯了扯暮山景的袖子,暮山景揉揉腮帮子往前眺望一眼,“确实是有人家在前面,而且看规模好似是一个小村落,我们加快点速度应该可以赶到。” 闻言虞婳点点头,正准备往前走,忽然前方发出一声惨叫,下一秒看见一个男子披头散发的狼狈跑了出来,定睛一看,正是方才在转盘处嘲笑虞婳的男子,只见他一屁股摔在地上,大喊道:“有妖兽!那边的石头后面!三品的虎妖!谁会在试炼的时候放三品的妖兽啊!” 妖兽?虞婳眉头微蹙,虽然夜苏确实说过在场地里会有妖兽出现,但是不是说都是三品以下的吗?怎么会有三品妖兽在前面? 几个呼吸之间,那男子已经大喊大叫的跑远了,虞婳和暮山景交换了个眼神,一起小心翼翼的往前走去。 虽然在淬体池的时候曾在梦中见过那条黑龙,但虞婳还没有真正的直面过妖兽,她有些紧张的握紧了袖间防身备的匕首,屏住呼吸,一步步的往前走去。 一转过石头,她立即将袖间的匕首抽出来一半——又微微松开。 这石头后面空空如也,根本没有什么虎妖。 虞婳紧张的心放下半截,呼出一口气道:“那人不会是看错了吓着了?” “谁知道呢?”暮山景怂了怂肩膀,“不过说不定再晚点山上真的会有妖兽,我们还是赶快去村子里。” 虞婳也觉得久留不利,于是收起匕首点点头转身往村子的方向快步走,却没看见暮山景转身时,似笑非笑的往石头后面的洞穴里瞥了一眼,黝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金色的光芒。 黑暗的洞穴中,虎妖蜷缩着身子往后退了半步,它的嘴角抽动着的肌肉彰显它的攻击欲,身上还有私有若有的黑气缠绕着——但即便如此,它仍没敢踏出洞穴半步。 “啧,它怎么不上!”李锦年愤怒的声音响起,想再度催动妖兽发狂,却被那道声音阻止,“此地不宜久留,走。” 第十六章 杏花客栈 黑气立即裹挟着李锦年消失在原地。 下一妙,一阵青光划过,青阙出现在虎妖面前,他两指在虎妖额头上一点,妖兽身上的黑气顿时破开,虎妖也如力竭瘫软下去。 青阙环顾周围一遭,又化作青光往其他地方去。 在日落之前,虞婳和暮山景终于赶到了有炊烟的人家处,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天空低沉沉的,一幅将雨未雨之势。 此地是一片规模不大的村落,鳞次栉比阡陌交通,来往行人头戴斗笠身披蓑衣,亦是悠然自得的模样。 从日落的地方一幼童骑在水牛背上悠闲的朝着虞婳这边走来,牧童头上扎了两个小发髻,左边发髻上扎着红绳,右边发髻上却空空如也。 “小孩儿,”暮山景上前一步将幼童拦了下来,问道:“你们这里有住宿的地方吗?” “有的。”牧童点了点头,指向自己身后的方向,“前面就到我们杏花村了,杏花客栈去了好多人了,你们快去,不然没位置了。” “好,谢谢。”虞婳点头到了谢,和暮山景快步的往前走去,没多远两人就看见了牧童口中的杏花客栈,客栈前已经围了不少人,却无一都被拦在了门外,老板娘站在门前,门的两侧守着几个壮丁,虞婳和暮山景挤到人群后方时,正听见老板娘在大声说着:“不是我们不让诸位,但是诸位没钱呀,我们这儿是做生意,总不能做亏本的买卖。” 人群中有人嚷道:“我们给钱你又不要,刚才那几个人也没给钱,他们怎么能进去住?!” “哎呦,这位少侠别生气,刚才进去那几位来得早,这个帮我洗了猪圈,那个帮我扫了马厩,都帮我把杂事干完了,让他们进来歇歇也是可以的,但现在没杂事可做了,诸位又付不出来钱,所以还是请便,天黑了,我们要关门歇息了。”老板娘说着就要关门。 “等等!”虞婳大喊一声,拉起暮山景的手挤过人群跑到老板娘面前,“我们要住宿。”她从钱袋子里拿出两枚烤鸡里的铜币给老板娘。 老板娘笑意盈盈的打量了他们,用团扇遮着嘴,“两位道侣,是要两间房还是一间房呀~”她上扬的音调带着十足的打趣意味,虞婳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拉着暮山景的手,连忙一下松开红着脸解释,“不是,不是,我们要两间。” “好的客官,楼上请——”老板娘笑眯眯的说着往屋内走,客栈的门缓缓关上,屋外人声鼎沸,“怎么让他们住,我们的钱不是钱吗?” 拿到房牌,虞婳脸上还烫着,于是闷着头往前走,暮山景在后面好整以暇的看着,面带笑意的看着虞婳的背影。 两人一前一后的上了楼后,虞婳两步窜进屋子里,砰的一声关上了门,用手拍了拍脸蛋,又觉得掌心还在发烫,于是用力甩了甩手,坐着椅子上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只是下意识牵了他手而已,没关系,没关系没关系,她没有其他想法。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了,房门前又响起敲门声,暮山景带笑的声音传来,“婳姑娘,吃饭了。” 虞婳感到脸上又有些烫起来,她定了定神,两步过去打开房门就看见暮山景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看着她,她立马移开了目光咳了一声,“走,我饿了。” “得令。” 看着她从自己身前走过去,暮山景一个流畅的转身跟在她身后一起下了楼,此时楼下已经坐了一些人了而他们面前摆着几碟清淡的小菜,等虞婳和暮山景坐下后,店小二很快的给他们上了菜品,几碟青菜,一碟菌菇,一碗汤,外加两碗白米饭就是全部了。 “老板娘...有没有肉菜啊?”旁边桌一人发声向老板娘问。 “唉,人家也想吃肉呢。”老板娘靠在柜台边摇着扇子,回味般的添了一下唇,委屈道:“但人家也好久好久没吃肉了。这里只有山上的灵植可以吃,有这些就不错了,其他家还没得吃呢。” 闻言其他人也不再抱怨,规规矩矩的将面前的菜吃了个干净。 而虞婳和暮山景对视了一眼,虞婳对暮山景,压低声音道:“你看见老板娘扇子上的红绳了吗?” “看见了,很眼熟是不是?”暮山景也低声说着,挑了一筷子青菜在碗里。 “嗯,今天我们遇见的那个牧童头上少的红绳很像。” 两人默契的交换了一个眼神,也不再交谈。 这时旁边一桌的人忽的站了起来,受惊般一把将桌上的盘子掀翻在地上,盘子噼里啪啦的摔了稀碎,虞婳吓了一跳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身子,暮山景顺势站起来把虞婳挡在身后。 虞婳怔愣看向暮山景的背影,见他紧锁着眉头看这突然摔盘子的人。 “啧,蜘蛛网,怎么回事,怎么有这么多蜘蛛网。”那人大声叫嚷起来,双手在空中胡乱的抓着。 “哎呀。”老板娘叫起来,眯眼笑着,“这恐怕是吃到毒菌子了,快,泼他一盆水。” 店小二闻言立马提来一木桶水泼在他身上,那人被水淋了个彻底,站在原地呆了几秒,甩甩头清醒过来,茫然的看着周围,“我怎么了?” “你吃到毒菌子了,不过还好这毒性不强,没让你对其他人出手,不然,可就要被判出局了呢。”老板娘环视周围一圈意有所指的说着。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若是有人故意用菌子给对方下毒,就会被禁制逐出场外。 虞婳看了眼那一盘他们还没动过的菌子在心中暗道幸好自己不爱吃菌菇类的东西。 但暮山景也不喜欢吗?虞婳看了他一眼并没有问,她不在意原因。 很快店小二就将残局收拾好了,虞婳看着下面的人面色各异,反倒觉得在人群中不安全了,正准备回房时,老板娘忽然拿出一面铜锣敲了一声。 虞婳停下脚步看过去,两名小二搬来了一个木柜,老板娘扇子一挥,将柜子打开,只见里面是琳琅满目的各种东西。 “诸位少侠,人家在这山中待了许久,也有不少好东西在身上,今日拿出来拍卖,各位有看上的,可以拿东西来换。”老板娘说着一一为他们介绍起来,“这是强力散,用了过后体力大增,可以日行千里而不会累,这是五彩琉璃瓶,若是路上遇见妖兽,它可以保你一命,这是神农丹,可解百毒,例如断枯草毒,无藤花毒...” 听着她一样样的解释,有人一拍桌案要用银两换,老板娘却摇摇头,“哎呀,你身上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你若是想要,那就明儿个去山上给我挖五十株菌子回来。” 后面挑选的人也一一被她指派去做事情,老板娘说完后将目光落在虞婳二人身上,笑问:“二位不买点什么吗?” 暮山景笑笑,“不知老板娘手上的扇子卖不卖。” “啊?奴家的扇子呀...”老板娘眯眼笑起来,“用钱是买不到的,不过看在小郎君长得这般俊俏的份上,若是愿意与奴家共度良宵...” “我们用其他东西换。”虞婳立即打断了她,说着从随身的包裹里翻出来用荷叶分开包着的撕好的烤鸡肉往老板娘面前递了递,“这个,换吗?” “烤鸡!”老板娘顿时眼睛放光,她舔了下嘴唇,伸手往虞婳手上抓,虞婳后退一步躲开,一手将她挡住,“换吗?” “换换换。”老板娘弯眸笑起来,“别说换把扇子,换我人都行。”她说着笑眯眯的将扇子放到虞婳手里,虞婳才将手上的烤鸡肉给了她。 老板娘拿着烤鸡像是口水都要流下来,她吸了两下还是强忍下来,笑眼看向虞婳道:“姑娘不买点神农丹什么的吗?奴家觉得你们用得上的。” 第十七章 奇怪的村庄 “我换。”暮山景拿出一块铜板来,“这个可以换。” “当然可以。”老板娘笑眯眯的上前去将铜板从他手上拿过来,暮山景也只要了丹药再没要其他什么。 “他们怎么有钱啊?” “就是...” 人群里响起窸窸窣窣的讨论声,虞婳看了他们一眼目光又扫过和老板娘交谈的暮山景,转身快步回了房间。 雨水稀里哗啦的下起来,拍打在树叶上奏出声响,客栈之外的山林里,一个穿着武服的女子飞快的在山间奔跑。 她一边跑一边惊恐的回头张望,在她身后三步开外的地方,身披黑袍的李锦年不徐不疾的往前走着,她半抬起头,一双眼眶却是漆黑一片,李锦年微浮在空中,抬起手,身下黑袍中顿时窜出三道黑气飞速的缠上那名女子的身体。 女子被缠着毫无抵抗力,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仿佛魂魄都要被吸走了一般却无力挣扎。 就在这时,一道剑光劈下,径直斩断了黑气。 只见一黑衣男子从树上跃下将黑气劈断,“走!”他低沉的声音响起,女子得了喘息的时间,立马站起来往山下奔去。 “你?”李锦年开口,声音却不似她自己的声音,“你不是要杀他们的人吗?也要来坏我好事?” “魔道。”来人声音低沉,眉头紧锁的看着她,冷笑道:“我的任务与你无关,但无论如何,我们也不会与魔道为伍。” “呵,那就要看你有多大的本事!”李锦年呵出一口气,一道黑气突然朝着他脖颈袭去,不过两三招之后,男子就被魔气死死的卡住了咽喉,他涨得满面通红,用力拔下了手腕上的风鸣响。 李锦年被惊,随即冷哼一声,将他重重甩到旁边的的树木上眨眼消失在林间。 客栈内,虞婳坐在窗边托腮看着外面,眼尾余光看见了那在空中绽开的烟火,她只看了一眼,又收回了目光转而趴在窗户上打量着下面的街道。 窗外的雨在淅淅沥沥的下,往来无人,看着阴阴的天色,虞婳伸出手去接从屋檐下滴落下来的雨滴。 不知为什么,从走进这个村子后她一直觉得有一丝不对劲,可她又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在想什么呢?”旁边的窗户被推开,暮山景倚坐在窗户上,双手随意的枕在脑后看着她。 虞婳没有回头,微微眯起眼看着外面的街道,“没什么,只是觉得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 “不知道,就是奇怪。” “唉,我看你就别胡想了,思虑过多,岂不是白费心神。” “哼,懒得跟你说。”虞婳瞪他一眼就要起身进屋,但她手掌往窗栏上一摸忽的停住了。她愣了两秒,欣喜的看向暮山景,“我知道哪里不对了!” “什么?”暮山景微微蹙眉好奇的看向她。 “你过来,就从外面翻过来。”虞婳对他招了招手,暮山景不明所以,但还是从窗户外翻到了虞婳的屋子里。 虞婳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问:“感受到了吗?雨。” “这有什么好感受的,也不是没淋过...”暮山景话说到一半就顿住了,因为他下意识的摸了摸头发。 方才他明明感受到自己淋了雨,但现在头发上却一点水珠都没有。 “发现了吗?”虞婳睁大眼睛,双眼闪着高兴的光芒,她举起手翻过来给他看。方才她明明接了屋檐下的雨水,但她的手心里却没有一点湿润的痕迹。 虞婳沉思了片刻,一拍手掌道:“你想一想,从我们进村子开始,路上遇见的人,除了牧童和这间客栈的人以及参赛者,我们是不是都没有看见过这里其他村民的容貌?” 他们来的时候并没有下雨,而这里的村民却都纷纷带着斗笠和蓑衣,将自己的脸遮了个严严实实。 “还有现在,你看。”虞婳伸手指向外面的街道,明明天才黑下来不久,但村子里几乎已经没有烟火亮着了,一眼望出去,只有一户人家门前亮着两个红彤彤的灯笼,但却在这寂静的夜色中显得格外诡异。 “今天我们在村子里的人没有一百也有九十,都是留宿的人,在客栈里住不成,多半会选择留宿其他人家,但是现在就连他们也一点动静也没有。” 这里入夜过后,安静的太异常了。 “而且,”暮山景接上话,“在太阳下山后,也没有人再进来了,我猜,这个村子里面或许有结界。” 他说完对虞婳挑了一下眉头,“去看看?” 虞婳点头,正准备出门下楼,却被暮山景一把拉住,“别走正门了,刚刚我问过老板娘,听她的意思是,入夜过后绝对不能开正门,而且我猜,我们也打不开。” “那我们...翻窗户?” 两人悄然从窗户里翻了出去,尽管已经让自己的落地声尽可能的变得很小,但在这寂静的街道上仍显得突兀。 他们先到村子边界去看了看,却发现在村子的界碑处果然有结界存在。 两人对视一眼在街头巷尾穿梭起来,奇怪的是,他们在街道上并没有听见任何声音,但靠近任何一扇窗户,却都能听见里面的交谈声。 “我明天帮您种地,您真的能帮我通过试炼吗?” “姑,姑姑娘,你既然愿意,等,等我通过了试炼,一定回来娶你。” “山上可以打猎?明天就去,好啊好啊。” 诸如此类的声音络绎不绝,但一旦退回到街道上就一点声音也听不见了,诡谲的气氛让虞婳心里有些发虚,她连连后退两步,一下撞进暮山景怀里也被吓了一跳。 “没事?”暮山景看着她面色惨白,关切的问道。 虞婳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这里太奇怪了,我们先去看看有没有出口。” 她话一说完,两人不约而同的往前方唯一亮着灯笼的房门望去。 通红的灯笼在寂静而黑暗的街道上像两只空洞的眼睛,似是指引,又像是危险的陷阱。 虞婳扯了扯暮山景的衣袖,暮山景点点头,两人就一起朝灯笼的方向走去。 走到了亮着灯笼的房门前,虞婳发现门是虚掩着的,她壮起胆子上前轻推了一下,吱呀一声响后,一阵狂风吹过将门哐当一声吹开,一扇,两扇,三扇...这门里面竟然有着相同的六重门。 虞婳害怕的往暮山景背后缩了缩,暮山景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别怕,他注视着前方,看见最后一扇门处似乎有一个小小的身影。 虞婳同样也看见了,她心里害怕,但还是硬着头皮道:“我们进去看看。” “好。”暮山景点了点头,他刚跨过第一道门槛,就感到雨滴落到了他身上,再低头的一看,衣服上出现了被润湿的痕迹。 虞婳也抬头用手感受着雨水,冰凉的雨滴打在她身上,她忽的出声,“我知道了!” 第十八章 传送阵 她的突然出声到把暮山景吓了一跳,暮山景拍拍胸口看向她,“怎么了?” 虞婳却先按住不说,她自己一下也没有那么怕了,她拉住暮山景的衣袖往前走,“你听到河流的声音了吗?我们往前走。” 她说着冒雨跨过了第一道门槛,“你记不记得,今天我们看到牧童的时候,他是坐在水牛的背上,不知道你注意到了没有,水牛的脚,是打湿了的。” 跨过第一道门槛,第二道门槛内变成了春日明媚的景色,第三道门内是夏季,第四道门内是秋季,紧接着是永昼,最后一道门是永夜。 跨过最后一道门,入目是一条大河,河边坐着今日入村时他们遇见的牧童,正在吹着牧笛,那头水牛就安静的趴在他的身边。 察觉到有人来了,牧童起身回头,对他们微微颔首,“你们是第一找到这里的人,现在,你们想渡何吗?我可以送你们去往最接近终点的地方。” “我们想明天渡河。”虞婳几乎没有犹豫。 “可以,你们已经找到了这里,想什么时候渡河都可以。”牧童继续道:“但是你们想渡河要帮我一个忙,我的头绳被一条蛇抢走了,没有头绳,我没法载你们渡河。” “明白了。”虞婳点点头,拉起暮山景往回走,两人走出大门,漆黑的大门应声关上,灯笼忽闪了两下又灭掉。 暮山景看向她道:“让我猜猜,你想明天再走是想帮这些人一起通关,为了那个...气运累积制?” “不全是。”虞婳若有所思的分析道:“现在已知外面的雨对我们没有影响,但是今天在客栈里面的时候被老板泼水的那个人,却混身湿透了,也就是说,客栈里面的水是真实的水,而我们方才听到的那些谈话声,很有可能是这些人被迷惑住了,但他们没有水解毒,不过我可没打算帮所有人通关,我要做的,只是打破这里的幻境,至于怎么通关,还要看他们自己了。” 到了第二日时,虞婳看到这些宿在客栈里的人已经纷纷拿着锄头一类的农具朝着山上去了,来来往往竟和村里的人看上去无异。 不同的是,村民仍就带着蓑衣和斗笠,而到天亮之时又有新的人住了进来。 虞婳还在房间里休息,暮山景靠着客栈门边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眸色深沉,手指轻轻敲打着手肘,在思忖着。 那个一直紧跟着他们的刺客——不见了。 暮山景也不知道这是好是坏,他只知道,沧溟观派出来的人,应该不会轻易被这些试炼拦住,而且那人是服用了暂时压制修为的丹药混进来的,他自己本身的境界应当也不会太低。 这样一个人却就在昨晚,忽然消失了。 是...出了什么意外,还是,在这升仙大会的场地里,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危险? 他正想着,身后传来娇媚的声音,“小郎君~”老板娘扭着腰肢走上前来,指尖划过暮山景的肩膀,媚眼如丝的看着他,丰盈的身躯一点点贴近,身上薄薄的布料滑动着,“这么快就要走了?不如多留两天嘛,人家好久都没瞧过像你这般俊俏的小哥了。” 暮山景眼皮微抬,嗤笑一声,一手隔着丝滑的布料按在她的腿侧,“老板娘盛情邀请...”他说着猛然一转身将老板娘抵在门上,另外一只手已经掐住了她纤细的脖颈,“不如试试,谁下手更快?” 老板娘的脸肉眼可见的涨红起来,她的气息难以提上来,嗓子变得沙哑,一开口却吐出来分叉的红芯子,“小郎君...莫气,柳娘不过是想和你单独聊聊,才让姑娘多歇息一会儿,在清云门的地界上,柳娘可不敢伤人。” 暮山景看她所言非虚,虞婳也没有什么大碍,这才缓缓的松开了她。 他一松手,柳娘险些没有站稳腿一软扶住门框捂着喉咙咳嗽了一阵,才缓缓抬起头看向暮山景,她嘴角和眉梢似随时挂着笑意,“奴家是想提醒小郎君,您家那位姑娘身上闻着香得很,可千万别让妖兽靠近她,尤其是在这个地界上。” “这个地界上?”暮山景皱紧眉头看向她。 柳娘站直了身子,将身上的披肩拢了拢,“实不相瞒,他们这次升仙大会,混进来一些不干净的东西。”柳娘缓缓转过身子看向直视着他的眼睛,轻轻吐出两个字,“魔道。” 虞婳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到了正午,头一次醒得这么晚,但大抵也是这两日太过劳累,竟也睡得格外的舒坦。 她惬意的伸了个懒腰,推门出去见暮山景正坐在下面发呆,她出声唤了他一声玉公子,却也不听他应答,直到她来到他面前挥了挥手,暮山景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 “玉公子在想什么这么入神?”虞婳在他对面坐下,顺便环顾了周围一圈,果然昨日在店里面的人都已经被支出去了。 “没什么。”暮山景回过神,“只是在想我们今晚的行动该怎么做。” “这个简单,我怀疑这里的村民都不能淋到水,所以我们只要等所有人都回来以后,直接将水从他们窗户里泼进去,我们再立马渡河,去往令丘之山。” 暮山景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他心中在意的始终是柳娘口中所说的魔道之事。 魔道已经几千年没有在人间出现过,在史书的记载里,上一次魔气重现人间还是在三千年前。 他手指摩挲着茶杯的杯沿,目光沉沉。 他十三岁那年,妹妹的死断了母亲对皇帝的最后一点爱恋,她终于不再奢望真情,决意从那不似冷宫又胜似冷宫的地方走出去。 有人察觉到了他母亲即将复宠,竟要先动手欲杀之而后快,也就是在那个漫漫冬夜,为了保护母妃,他强行破镜,竟连破两重境天,皇帝大喜,立即将他母子接入新宫,正他皇子身份。 他一直以来都表现得很好,三年时间,从形同废子的皇子,成为东宫之主。 暮山景也知道,皇帝病重的消息一传出来,就有人蠢蠢欲动,但他着实没有料到竟有魔道重现的事情发生。 当今五大宗门的问仙门设立在京城,一直由皇家掌控,却还没有听见一点魔气复苏的动静。 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他此次境遇危险,从沧溟观出来后,和皇城的联系变得少了,他们即便传音,他也不一定能收到。 “今晚的事情,能让你这么上心?”虞婳看着暮山景逐渐浓重的神情,终于忍不住开口,她知道不会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我...”暮山景听出了她语气中的不信和不悦,但他并不想将她卷入皇室的纷争里面来,一开口却发现之前准备好的借口,对着她根本说不出口。 “算了,我也没有要刨根问底。”虞婳撇了他一眼,又站起身,“还是准备今晚的事情。” 入夜比虞婳想象得要来得快,一到夜里整个村落就陷入了一片死寂,虞婳和暮山景算着时间,在寅时末开始行动,他们早从客栈里面接了水出来。两人翻墙出来,找到早就藏好的水桶,对视一眼后,各拿着一桶水分开,不同的方西奔跑起来,两人一边跑一边往家家户户的窗户里泼水,一声接着又一身的尖叫声响起,两人的脚步却是一刻不停,直到最后跑到红灯笼下,刚好将所有的水用完。 “走。” 两人对视了一眼,推开了面前的大门。 牧童依然在河边吹着牧笛,水牛依然趴在他的身边。 “二位,要过河可带来了报酬?”牧童收起牧笛道。 “当然。”虞婳将扇子上的红绳解下来放到牧童手上,牧童颔首,将红绳重新绑在头上后,拍了拍身边水牛的背,示意他们坐上去。 待到二人坐好,牧童重新吹响了牧笛,面前的河流竟变得只有脚踝深浅,水牛过河到对岸后,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走到一块巨石前。 牧童将手上的牧笛放上去,只见,一阵光芒从石阵上升起,在夜空中发出亮眼的金色光芒。 “从这个传送阵可以直接去往令丘山山脚,”牧童在旁边站着,对他们行了个道礼,“恭祝二位仙君,仙路顺遂,百无禁忌。” “多谢。”虞婳对牧童微微颔首,看着眼前的传送阵,和暮山景一起站了上去。 令丘地界,悬崖之巅,李锦年站在此处,黑色的披风被风吹起,露出其中逐渐变大的黑影,她目光阴戾的看着山脚那逐渐亮起的传送阵,眸色阴狠。 “果然,他们果然会到这里。” “动手。” 第十九章 魔道 炫目的光褪去后,虞婳缓了片刻后才适应眼前的黑暗,瞧着周围全然陌生的山林景色,甚至有些不可置信捏了捏自己的脸颊,“我们真的到令丘山了?” “应当是,你看。”暮山景指向前方,虞婳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座黑色的高山,黝黑的山体上滚动着火红的岩浆,一道道,如同经脉一般布满了整座山,另有呜咽风声从山南的裂谷中刮过来,音似尖锐鸟鸣,叫人不寒而栗。 暮山景皱着眉头看着前面的高山开口:“令丘之山,无草木,多火。就是这里了。” 他话音刚落,黝黑的山体忽然毫无征兆的喷出一阵火光,滚烫得岩浆从山体里喷出,虞婳顿时感觉,周围的空气都高了几度。 “这,好像...不能翻过去。”虞婳头一回看见这样的景象,自己都不自信的说着。 “很显然,除非我们两个想变成炭烤人排。”暮山景打趣她道,瞧她一动不动的盯着前面的令丘山,故意补充道:“而且据说这山里有一种鸟,状如枭,长着一副人脸,四只眼睛,还有一对耳朵...据说...” “啊!你别说了!”虞婳捂住耳朵大叫着打断他,只是想想他描述的模样,就觉得自己背后已经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了。 “哈哈哈哈哈哈...”暮山景肆意的笑声响起,虞婳抬起头,只见他笑意莹莹的低头看着她,“原来婳姑娘胆子这么小。” 虞婳狠狠瞪了他一眼,反应过来他在捉弄她后气鼓鼓的独自往前走去,暮山景长腿一迈两步追到虞婳身边,双手抱在脑后倒着走,又弯下腰看向虞婳,笑着的眼睛像带着星光,“小娘子当真生气了?那我给小娘子陪个不是?你放心,这里有结界护着,我方才说的那个可是大妖,碰不上的。” “哼。”虞婳不理他继续埋头向前走,暮山景转个身紧紧跟在她身边,“好好好我错了,婳姑娘聪明又勇敢,胆识过人。” “你省省。”虞婳的脸上微微松动,终于有些隐着的笑意,“马上就要天亮了。还是快点走。” “嗯。”暮山景放下手,低低应了一声,同时目光扫过周围的景象,眉头微微锁起。 好像不太对。 他猛然一下停下脚步,抬头上望,只见那一轮从东方天边升起来不是太阳,——是一轮巨大的红月。 “小心!” 清云门内,闭目坐在窥天镜前的皓桑缓缓睁开眼,而在窥天镜此刻已然是一片漆黑,他剑指竖于鼻尖,“找到你了。” 还在令丘山的虞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听见暮山景的声音,回头见他朝自己奔过来,下一秒眼前一黑,再睁眼一切都消失不见,令丘山,传送阵,暮山景。世界忽然变成漆黑一片,就连她自己也只能看清楚自己的手。 “玉公子?玉山客!”她大喊一声,但回应她的只有空荡的回音。 另一片黑暗中,黑色的魔气缠绕住暮山景的腰腹,双臂也被黑气拉开死死缠绕住,在他背上,一阵微光泛起,似在与这股力量相抗,却折磨得暮山景万般难受,他惨白的脸上滑下豆大的汗珠,眉眼因为痛苦皱成一团。 “又是你,太子殿下。”李锦年走到不疾不徐的走到他面前,她抬起头,魔气浸染着她的身体,如蛛网一般的暗纹已经布满了娇嫩的左脸,甚至于左眼的眼眶仿佛空荡荡的,只有一团黑色的雾气在其中,“她与你无亲无故,缘何帮她。” “呵,这和你可不相干。”暮山景喘着气嗤笑一声,艰难的抬起头看向她,黝黑的眼眸像一把利剑,如果他现在能唤剑的话,早已将她一剑钉穿,可惜,他不能。 背后的咒印与魔气自发抗衡,发作起来如同千万针刺,这般锥痛感让暮山景的脸上毫无血色,他紧紧咬着唇,整个身子都在微微颤抖。 李锦年见状疑惑的打量了他一番,很快了然过来,“哈哈哈哈,”她大笑着浮至半空,“我就说,年纪轻轻便已是七镜天的天才怎么会这么不堪一击,原来是被人下了封印。呵,那你的力量,我就收下了。”她说着猛然一抬手,一股人面黑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朝暮山景冲去,就在千钧一发之刻,他随身带着的问天令从腰间蹦出,发出一阵耀眼的金光将袭过来的黑气击碎。 “啊!”李锦年吃痛的大叫一声收回手,她愤怒又恐惧的看着暮山景咬牙切齿道:“我先收拾了她再来解决你!” “站、住...”暮山景从半空中落到地上,被咒印影响的身体却没有力气再站起来,就连嘴里说吐出的音节也变得苍白无力。 另一侧,虞婳在这无边的黑暗中冷静了下来,她将匕首握在手上,警惕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在这黑暗中涌动的力量让她感到十分不适,这种感觉...就像见到那条湖底黑龙一样。 所以她不觉得这是试炼的一环。 黑暗里安静得可怕,凸显得她的呼吸声都如此明显,下一秒,她敏锐的察觉到了风的变化,就在眨眼之际,她朝着风动的方向将匕首利落的掷了出去,锋利的匕首穿过黑气隐匿在黑暗中,李锦年的身形却在黑暗中逐渐成形。 李锦年低头看了看方才匕首穿过的地方,破裂的衣帛和伤口正在逐渐复原,她嗤笑一声看向虞婳,“就算进了清云门,也只会这点东西吗?废物凡人。” “是你?”虞婳完全没想到这一切都是李锦年造成的。 李锦年呵笑一声,抬手就是一团黑气朝虞婳打去,虞婳璇身躲过,还没来得及诧异,抬头又是接着一团,两团...虞婳咬牙连躲几个后有些体力不支的喘着气,抬眸间眼中多了一分杀伐之意,她手竖剑指一勾,呵道:“来!” 一束剑气划破黑暗,从李锦年身后贯穿而过! 虞婳稳稳接住了飞回来的匕首,一把长剑剑气在她面前逐渐成型,于黑暗中散发着光芒。 “你...!”李锦年捂着被贯穿的腹部,声音都扭曲变形,和那魔气声渐渐融为一体,黑色的魔气又渐渐补满了她身体上空洞的伤口。 “你当初抢我书简也罢,如今为何还要步步紧逼。”虞婳皱眉看着她,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哈哈哈哈,心有魔道者,自成魔。”诡谲的声音响起,“只可惜这具身体太弱,不然,我还能送清云门更大的礼物。” 她说着,猛然一挥手,巨大的魔气席卷而来,虞婳猝不及防躲不过去,连忙御剑抵挡,而也不过一瞬,剑气轰然破碎,汹涌的魔气将她卷入其中,霎时仿若沉溺入窒息的海,让人无法呼吸。 “龙灵在你手上,把它交出来,我放过你们。”她笑着一步步走进虞婳,虞婳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却又根本发不出声音,仿佛下一刻她就会溺亡。 刹那之间,她忽然又回到了那片见到黑龙的湖底,黑龙仍旧在她面前与她对视,不同的是,在她周身还游曳着一条细小的龙影。 黑龙在她眼前发出低沉的声音,顷刻见,虞婳听见自己的脑海里响起一个不属于她的声音——“阿妘,驯服它。” 喧闹的声音在虞婳脑海里响起,像是一片接着一片的碎片在脑海中划过,她伸手想抓住其中一片,指尖触碰到的所有却都变成飞沙。 “不给?那我就只有自己来取了。”看见虞婳没有动静,‘李锦年’笑着朝虞婳伸出手去。 第二十章 别碰我的东西 “滚开!别碰我的东西!”猛然一声大呵,虞婳的身体里迸发出一股强劲的力量,将周围的一切暗影悉数震碎,一切都恢复了原来的模样,魔道被她震飞出去重重的摔倒在地上,身体被这股力量灼烧,尖叫着在地上捂着胸口滚动。 “这,这怎么可能...”她睁大眼看向虞婳。 虞婳半浮在空中,双目怒睁,两眼之中只见光芒,而在她身后,一个巨大的虚影正在成型,那虚影似一位衣裙翻飞的女子,不见其模样,却有着让一切为之颤栗的力量。 魔道连连后退,一时惊慌得化作一团魔气丢下李锦年的身体,飞快的逃之夭夭。 虞婳从半空中落下,身后的徐影散去,双眸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只是原本清澈的眼此刻却空洞而毫无神采。 “婳...”暮山景强忍着身上的疼痛踉踉跄跄的赶过来,却只看见倒在地上的李锦年,和站着不动的虞婳。 他正要叫她,虞婳却已经抬眸看见了他,她一步步的朝他走过来,目光深邃而无神。 “你没...”暮山景见她这幅模样,刚脱口而出两个字,虞婳冰冷的手掌就抚摸上了他的脸颊,她捧着他的脸,目光落在被他咬出血的嘴唇上。 暮山景还没反应过来,柔软的双唇就贴在了他的唇上,他登时愣住,柔软如云的触感却让他僵住身体一动也不敢动。 直到虞婳一下脱力倒在他怀里,暮山景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一把接住虞婳,一手诧异的摸上自己的唇,呆愣回味之时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嘴上的伤...好了?就连咒印带来的影响,好像也...消失了。 “婳姑娘,婳姑娘,虞婳?”暮山景猛的回过神来,他怀中的虞婳任凭他这么叫都没有应答,更让他慌张的是他感到她的呼吸,几乎快弱到没有。 暮山景慌了神,他将包裹里的丹药一股脑的全部翻了出来,在药罐堆里慌张的翻找着,此刻他脑子里只想到一种药——九转续命丹,却忘记了那是三百年才出一颗的仙药。 “我的剑呐!虞婳你拿它干什么了!?”崩溃的嚎啕声从空中传来,御剑从空中落下,正准备悲痛的质问虞婳,下来却看见这幕,一下怔住了,她直接从剑上跳下来,两步冲到暮山景面前看着虞婳紧张的问:“发生什么事了?快把她给我!” “你是谁。”暮山景抱紧虞婳警惕的看着她。 “把他们都带回去。”青阙出现在夜苏身手,而他口中的‘他们’也包括李锦年。 他皱起眉头环顾周围一遭,微微眯起了眼。 看来这一次,是他们低估了跑出来的东西,这原本不成气候的魔气居然找到了宿主,而且还驱动了玄天秘宝--枢天镜。 枢天镜与窥天镜同出一处,一面为至阳,一面为至阴,故而两面镜子分归神族和魔族所有,清云门的窥天镜为千百年所得,但枢天镜一直下落不明,原以为是在神魔一战中被毁了,没想到还在魔族手里。 好在此番的魔道尚未成形,还驱动不了太多的力量。 如今他们已经在各处都布下天罗地网,定要活捉此物。 夜苏看暮山景不愿意放手的样子,不情不愿的去将李锦年扛到了飞剑上。 此时夜幕上飞过来一蓝一黄两道光芒,二长老肃光的声音从空中落下,“五师弟,你带这小丫头回去疗伤,抓那孽障我与四师妹足矣!” 说完二人如同流星一般直往西方奔去。 青阙上前查看了眼虞婳的情况,一手搭在暮山景肩上,三人同时化作青光朝清云门中去。 夜苏一愣,立即御剑追赶,“诶,师父,等等我啊!” 药庐的金莲池内,碧绿的池水泛着雾气,池面上七朵金莲泛着金光。青阙抱着虞婳一路来到此处,而暮山景被他拦在了外面。 他将虞婳放入池中,低声念决启动池中阵法,金莲逐渐排列成北斗七星的形状,七道金光从水面连入虞婳的身体,青阙盘腿坐下,一边维持着阵法,一边为虞婳调理着体内紊乱的气息。 看着仍旧昏迷的虞婳,青阙眉头微蹙。 她的元神本就脆弱,但体内的气息紊乱至此却依旧没有伤到元神,而且她体内似乎多了一股不属于她的力量,但那股力量只是白驹过隙的一现又消失了,微弱得就连青阙也不敢判定那到底是真的,还是因为她体内气息太过紊乱而产生的错觉。 暮山景在门庭外坐立不安的等待着,夜苏把李锦年抗在肩上进来扔在地上,揉着肩膀看向暮山景挑眉问:“你怎么又和小婳婳在一起。” “巧合。”暮山景焦躁的回了一句,不时往里面张望,夜苏一步过去挡住了他的视线,“那你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谁把她伤成那样的,我去劈了他。” “我不知道。”暮山景烦躁的揉了揉头发,他支撑着赶过去就只看见虞婳站着不动那一幕,再然后...暮山景再回想起那个轻柔的吻,胸腔里的心脏疯狂的跳动着,如同战场上的鼓擂,一遍接着一遍,却是一鼓作气,再而不衰,三而生生不息。 “喂,你没事,你脸怎么这么红,要不你也让师父看看?”夜苏的声音将他思绪拉回,暮山景一下将头埋到自己的臂弯里,发出的声音也就是闷闷的,“我没事。” “奇怪。”夜苏嘟囔了一句,也就不理会他了,转头去准备给虞婳调理身子的丹药。 约莫一个时辰后,太阳已经完全升起,金色的光芒镀满整个灵州大地时分,青阙终于从金莲池中走了出来,暮山景立即起身上前去问道:“她怎么样了?” “暂时没有大碍,只是消耗过多,还需要休息一阵子。”青阙说着抬眸看了他一眼,手一张开,桌上盛满茶的茶杯平稳的飞到他手中,从他手上一过,冷下去的茶又变温热起来。 青阙将茶水递给暮山景,淡淡道:“太子殿下还是先休息。” “我没事。”暮山景松了一口气,但这会儿才觉得嘴上干燥,于是接过茶水来喝了一口,他眼尾余光一瞟看见仍旧昏迷不醒的李锦年,“她是怎么回事?” “此事说来话长。”青阙似乎对李锦年并不在意,只看着暮山景道:“据我们所知,太子殿下应当还在沧溟观中修行,怎么会出现在我清云门的升仙大会上?” “呵,”暮山景嗤笑一声在青阙对面坐下来,盯着眼前的茶杯也道了一句:“此事也说来话长。” “那看来,我们会有很多时间来交谈了,就是不知太子殿下身上的咒印要不要紧。”青阙不疾不徐的说着,又参上一杯茶。 “既然你都看出来了,那想必也不必本君多说。”暮山景神色严肃起来,那张少年意气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严肃而深沉的神色,使得他此刻看起来不是恣意逍遥的侠客,而终于有几分帝王的影子在身上。 “沧溟观作为五大宗门之一,他们门内的事情,我清云门也不好横插一手。”青阙不疾不徐的点上一柱降真香,“更何况,太子去往沧溟观修行,似乎也是自己的决定。” 暮山景抬眸看他一眼,唇角勾笑,悠悠然道:“青阙仙君不会是因为当初本太子没有选你们清云门而记恨在心?” 第二十一章 绿衣仙子 青阙正欲开口,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他拿着茶杯转头,见刚进去的夜苏又快步走了出来,“她醒了。”说完又转向暮山景,“还问你在不在。” 内室的房间内,虞婳已经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柔顺而乌黑的长发垂下,面如粉敷却毫无血色,就连唇色也没有一丝红润,她眼眸低垂,乌黑浓密的睫毛上好似还挂着水珠,像是刚刚哭过。 门吱呀一响,虞婳顺着声音抬起眼眸,看见进来的暮山景终于松了一口气,“你没事就好,我还担心会害死你。” 看着她病殃殃的靠在床上,像是来一阵风就能将她带走,暮山景心疼的蹙起了眉头,两步走到她身边,“怎么会呢,那又不是你的错。” “无论怎么说,你没事就好。”虞婳按着胸口呼出一口气,仰头看着他展露出笑颜。 即便她此刻面无血色,却仍旧似一块易碎而美丽的琉璃,不可逼视,暮山景的目光落到她扬起的唇上,心中一慌,飞速的移开了目光,耳根一阵滚烫。 青阙似笑非笑的看了暮山景一眼,从他身后走上前来,“你身体刚恢复一点,应当多休息。”他说着看了一眼暮山景和夜苏,“你们两个,先出去等待,我再帮她调调。” 等待他们出去以后,青阙替虞婳把了把脉,却发现她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他收回手,若有所思的看向虞婳,“今日所发生之事,你还记得多少?若是方便,可以讲予我听。” 原本虞婳也没有打算隐瞒,她直接从遇见李锦年讲起,讲到在魔气中发生的事情,“...她找我要一样东西,可我当时不知道她在说什么,然后就...什么都记不住了。”她也努力的想回想起发生的事情,但只要一想就头疼欲裂,仿佛整个脑袋都要裂成碎片。 “停下,不要强迫自己去想。”青阙轻柔的声音响起,一股舒适温暖的力量化解开了疼痛感,见她好起来,青阙才收回了放在她眉心的手,说道:“或许是禁制的作用暂且保护了你,只是禁制的威力太大,可能伤到了你。” “嗯。”虞婳平静下来,忽的想起此行的目的,急切的看着他道:“那我们的试炼。” 看她这个时候还在关心试炼的事情,青阙忍俊不禁,“你们一路上表现得很好,而且是第一个找到最快的通过试炼的人,这场意外本就是我们的疏漏,所以我想,你们都通过了。” “那便是最好不过了。”心中的担忧终于全部消散,但她仍旧觉得浑身无力。青阙看出她身子不爽,站起身来,“你现在没有大碍,只是需要多休息,剩下的事,你不必再担心了。” 虞婳迷迷糊糊的听着,只觉得身子愈发的沉,青阙最后一个字说完时她已经沉沉睡了过去。 清云门密室内,三道符咒形成的牢笼将那团黑气束缚在其中,四长老动了动手腕嘟囔道:“若是要死的,老娘一掌就劈散了,抓活的可费劲儿。” 青阙一步踏入屋中,他扫了一眼在笼中挣扎的魔气,淡淡道:“它现在弃了宿主,眼不能视,口不能言,要如何处置?” “不急,暂且压下。”皓桑看着平静的看着这团黑气,负在背后的手掐算着,“如今魔气溢出本不成形,它却有特别之处,暗中定是有人相助,我们只需沉住气再等等,会有人比我们急。” 青阙目光环视在场几人,开口道:“诸位,除此之外,门中还来了位贵人。” 闻言皓桑不可置否的一笑,似心中早已明了。 “谁?”四长老问道。 “太子殿下。” “太子?”二长老的眉头锁成一团,“太子殿下不是在沧溟观,怎么会在我们这里?” “今日和虞婳一起被带回来的,”青阙轻描淡写的说着,又顿一下,“他身上被人下了封印禁术——岐断阵。” 听见着这个阵法名字,密室内顿时安静下来。 此乃是上古阵法,可阻人筋脉,断人修行,可谓是修行者的天敌。早在三千年前就被列为禁术,阵法连同解法都被一同销毁去。 不曾想今日这等禁术能再现人间,更重要的是,竟然还有人能使用这个禁术。 良久,皓桑的一声叹息打破了这寂静的氛围。 “看样子,千百年前仙门将分崩离析的预言,终究还是要成真了。” 飞檐黄瓦,巍峨浩荡的宫城之上。一身姿挺拔的男子立在屋檐铜铃下,一双上扬的丹凤眼微微眯起,皇城中的雾气弥漫,是山雨欲来的前兆。 “跑了?”他阴沉的声音带着三分怒气,“他都成那样的废物了你们还让他跑了?!” “主上息怒。” “息怒息怒你们一天就知道喊我息怒。”四皇子恼怒上前将半跪在地上的人一脚踹开,“现在他躲进了清云门,谁知道会搞出什么花样来。” 被踹到地上的正是跟着暮山景进了升仙大会那人,他并没有什么像样的名字,只有数字一样的代号——三十七。 他低头看着地上,开口道:“可眼下竟有魔气成形...” 暮山峥听见他的话,将手上的玩件儿盘得直响,他侧眸看了一眼还跪着的三十七低低笑了一声,“就算有魔气本皇子现在又能如何?要施展大业,自还得我们的事成了再说,你回去告诉长老,京城里面我先稳着,你们务必想办法,尽早解决掉他,明白吗?” “是。” 待三十七走后,暮山峥很快也出了宫,他穿过前朝的重重大殿,从正门出去,上了门口的马车后却并未急着回府,而是去了京郊的荒废林里,这片地原是曾是一座行宫,后又遭过火,皇帝不愿修缮便废弃了,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在此处。 暮山峥屏退随从,独自往密林深处走去。 穿过断墙和堆积满落叶的走廊,暮山峥来到一条河边,一颗巨大的古树弯了腰,粗壮的枝干延伸到了河面上,从树上垂下来两根缠花滕做成了秋千,秋千上,一位身着绿衣的姑娘赤脚坐在上面荡着,轻柔的薄衫垂下划过湖面,她好似丝毫不惧这严寒的冬日,只穿着夏季的衣裙,湖光倒映在她的眼中,而她笑着伸出手接住落下的树叶,却始终背对着暮山峥。 暮山峥站在身后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她的停止摇晃秋千后,他才上前一步拱手行了个礼,唤她,“仙姑。” “嗯?怎么了?”女子的声音脆生生的像是一口咬下的青杏儿。 暮山峥犹豫了一番才缓缓开口道:“暮山景,逃掉了。” “哦——”少女拖长了尾音,却并无生气的意味,像是早在她的意料之中,于是又重新晃动起了秋千,“没关系呀,他们人笨,我教他们的阵法都不能完美的发挥出来,为此还疯了一个,实在可惜。”她天真无邪的语气像是在小孩在讲述今天买的玩具不好玩,“不过嘛,虽然有阵法在他们手上有残缺,但却也能压他一阵子了,你要加油哦。” 第二十二章 不杀之恩 清云门内,药庐的飞檐并不算高,却也能让暮山景悠然的躺在上面,他双手枕在脑后,躺在屋檐上。 一轮巨大的明月高悬空中,清澈明亮而又冰冷。 以前在皇城的时候似乎没有见着过这般的景色,也无心抬头望这一轮明月。 “玉公子?”药庐下传来虞婳轻柔的声音,暮山景寻声往下看,见虞婳披着她那件斗篷,简单的用素簪绾了发,正站在药庐门口仰头看着她。 “这么晚,你怎么出来了?”暮山景从屋檐上一跃而下稳稳站定在她的面前。 “醒了便睡不着了,出来才见你也没睡。”虞婳将身上的披风拢了拢,她瘦弱的身子撑不起这厚重的斗篷,需得用手将领口合着。 暮山景下意识的想抬手帮她,手腕刚刚抬起却又克制的收回,转头看向月亮岔开话题,“今夜月色晴朗,甚好。” “嗯,”虞婳淡淡的应了一声,却没有看天上月,而是看着水中月,“以前在家的时候我最爱的就是月亮。” 夜间的风有些微凉,两人间静谧的气氛却如同春日回暖的细流。 “哟,你们两赏月呢。”夜苏的声音响起,她从两人之间探了个头身子一侧横插在两人中间。 “夜姑娘,”虞婳往旁边走了一步给她让出位置,想到被魔气击碎的剑,面露歉色,“你的剑...” “没事,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也不能怪你。而且好在我的剑没有剑灵,所以送往圣铸司修一下就好了。”夜苏摆了摆手,转着脑袋左右看了他们两个一遭,“不过比起月亮我这儿有更好看的,跟我走吗?”她说着招招手就往西北方向走去。 闻言虞婳看向暮山景挑了一下眉头,暮山双手交叉环抱胸前,接到虞婳示意,头一偏带动着身子转动,和虞婳一起跟了上去。 夜苏带着他们出了药庐,进了门内传送阵,出去后虞婳才发现,外面竟是一只只六角灯笼漂浮在空中,它们自发的在四处游走,像是什么阵法。 “别被它们盯上啦,麻烦得很。”夜苏压低声音,“来来来把这个吃下去。”她给了他们一人一颗隐身丹药吃下,鬼鬼祟祟的七绕八绕,终于来到一座完全由天山寒石雕刻成的大殿面前。 “这边来。”夜苏显然没打算让他们走正门,她熟练的走进一条小道爬上假山,对他们招手。 虞婳看了看这说高不高,说矮不矮的假山,开始往上爬,暮山景跟在她身后,手微微抬起,时刻准备扶住她。 待到她们都上去了,暮山景才跟着上去,于是三个脑袋就躲在假山后面,借着月光往里面望。 议刑堂中,李锦年跪在正中的兽面是刻上,她低着头,却仍能看见容貌已毁,脸颊上从左往右布着黑色的纹路。 四位长老各站一方,二长老立在李锦年的正前方,他神色肃穆而有威仪,恰如凡世中神庙里泥塑的天王。 “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李锦年浑身发着抖,已经狠哭过一场,声音也变得沙哑,“我当时跑啊跑,掉进一个山洞里,那东西就缠上我了。” “所以你就把那伙人都杀了?”二长老的声音不怒自威,吓得李锦年一哆嗦,连忙否认。 “我没有,不是我杀的,是它杀的,我怎么可能杀得了他们呢?” 此时青阙淡淡开口道:“那伙人作恶多端,是他们先动的手,杀了也就罢了。” 他们也并不在意这些,她说了一大堆为自己洗清罪名的话,对他们来说有用的只有一件,就是知道那团魔气成形的位置,是在离洛玉宗禁地不远的地方。 当今的五大宗门,清云门,沧溟观,崇明宗,屺阴宗,苍灵派。 洛玉宗在五大宗面前就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山头小,附近连妖灵都少,没想到魔气会出现在那里。 现在他们想知道的,是他们在令丘山做了什么,还有,枢天镜在哪里。 “在魔气结界你,你们又做了什么?”四长老问道。 “我,我不知道,”李锦年眨着泪水花儿捂着头,即便事到如今,她仍旧咬定虞婳不松口,她哭着说:“我是想进去帮她的,可谁知道一进去她就捅了我一剑,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因为她从醒来就没见到虞婳,也没见到暮山景,而她见过魔道强大的力量,更别说一路上还吸取凡人和散修的力量,所以她笃定他们在魔道的手上活不下来。 议刑堂内寂静下来,四长老用可怜的目光看着她,微微摇了摇头,“心至迷途,何时方悔?” “我没有,我说的都是实话。”李锦年哭着争辩,不停的抹着眼泪。 皓桑半垂着眸看着她,眼皮也不曾抬一下,开口道:“既然来了,就进来当面对峙。” 躲在外面的三人一听,齐刷刷的把脑袋缩回了假山后面,夜苏捂着嘴,将声音压到最低,小声念叨着:“完了完了完了。” 她猫着腰正准备开溜,青阙无奈的声音响起,“别躲了,你们三个,都从正门进来。” 虞婳和暮山景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夜苏,只见夜苏两眼一闭,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一拍大腿站了起来,掷地有声的念了一句:“风萧萧兮易水寒!”迈开大步向前走去。 夜苏走在最前面,虞婳和暮山景乖乖的跟在她身后,只见夜苏硬着头皮干笑两声,对着他们挨个行礼,“师、师父,代掌门,二长老,四长老。” “哼。”二长老将衣袖甩得作响,“半夜三更不睡觉不练功,躲着我的巡视阵乱跑,哪里有半分规矩。”他说着瞪了眼青阙。 青阙没有接上二长老的话,直看向虞婳问:“方才你也听见了,她说的可否属实。” 闻言夜苏立即后撤一步退到虞婳身后,闭上嘴一声不吭。 而李锦年看见虞婳和暮山景的一瞬,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就连啼哭也忘记了,瞪大了眼看着他们。 怎么可能,他们怎么可能还活着?! 李锦年跌坐在地上,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我是捅了她一剑,但是她动手在先,想置我于死地,”虞婳平静的说着,语气里也没有什么起伏,“而且我想,你既然认得我,怕是有神识尚清。” 看见她出现的时候李锦年就已经慌乱不已。 谎言一旦被拆穿就需要无数个谎来圆,而在眼下的情况,李锦年显然找不出更多的谎话。 她惊慌失措,浑身发着抖,手脚并用的往前爬到虞婳面前扯着她的衣角颤着声音求饶,“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都准备回家了,是我鬼迷心窍,是我不知好歹,你就放过我求求你,求求你网开一面,求求你让他们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没有入魔。” 虞婳沉默的看着她,往后撤了一步,将自己的裙摆从她手上扯出来。 从始至终,没有一个人要说会杀她,也没有一个人说她入了魔道。 虞婳更没有说过要杀她,而她慌乱成这样,无非是自己心中的‘鬼’太大,知道她所犯下的错足矣让虞婳取她性命。 “求求你了,你留我一命,我日后一定千般万般的报答你。”李锦年趴在地上哭喊着再去抓虞婳的裙摆,虞婳索性走到了夜苏身后,她抬起眼皮看过在场的人,四位长老都没有说话,似乎在等着她下最后的决断。 “我不杀你,”虞婳终于开了口,她垂着眼眸,嗓音轻柔而又冷漠,“但你与魔道勾结的罪,要让清云门来定。” 第二十三章 仙人抚我顶 她说完也不再言语,冷漠的看着李锦年大喜过望的在她面前磕着头。 听她这样讲,几位长老好似松了一口气,却都没有注意到虞婳眼眸里晦暗的神色。 她说不杀她,是杀不了她,也是不想给清云门的诸位添麻烦。 若是此刻那道魔气还在她身上,大可将她同那魔道一起杀个魂飞魄散。 但是现在,她却只是个凡人。 作为凡人,清云门可以罚他,却不能杀她。 不过虞婳不急,她知道李锦年的恨意不会消散,杀意也不会消散。 “既然如此,那便废你资质,毁你气运,诏令天下,从此不得踏入修行之路!”二长老的声音响起,他一掌挥出去打在李锦年背上,李锦年喷出一口血倒在地上,她模糊的视线里只看见被自己鲜血染红的双手,看见虞婳那双绣着莲花的鞋面。 她缓缓握紧了拳头,咬牙一字一句道:“多谢,不杀之恩。” 清云门的升仙大会最终只举行了五日就草草收场,无非是因为关卡太难,而许多人又因规则的引诱被排出了试炼场,气得二长老破口大骂,骂人才凋敝,连带着将人家祖宗一起问候了。 “明明是他自己设置的太难。”夜苏小声吐槽道,“不坚守仁义之心的不收,投机取巧的不收,没有慧根的不收,没有善心的不收,没有担当的不收,这些也就罢了,还把规则设置得那般迷惑人心,场地拉得又臭又长...”夜苏一般嘟嘟囔囔着,一边采药材,虞婳只在一边静静的听着。 升仙大会结束后,勉强凑齐了五个人,除了她和暮山景,剩下的三个里,有位姑娘还稍微能得一点二长老的青眼,另外的两个都有些差强人意。 眼下定下来是虞婳收为真传弟子,只是因为现在掌门还未出关,便由代掌门收她为徒,但和她一起的暮山景却和另外三位一起被收做了内门弟子。 虞婳为暮山景不平,本想去找几位长老理论,却被暮山景拦下了。 暮山景风轻云淡的说自己也不图真传的位置,现在这样就是最好的安排,但虞婳心里总觉得不舒服,似乎这早就是他们一起商量好的,就只不给她知道。 她心里不快,于是这两日的以来,同暮山景讲的最后一句话便是自嘲着自己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就再也没同他讲话了。 又因拜师仪式还未开始,故而借着调理身子的借口躲在药庐,天天和夜苏待在一起。 “诶,那个谁被谴出山门后,没再来找你?”夜苏问道。 虞婳微低头,手法利落的摘下一株草药,嘴角闪过一丝笑意,摇了摇头。 “唉,那种人,空子都被她钻完了...”夜苏还在说着什么,但是虞婳却没有再听进去。 因为她刚刚并没有说实话。 李锦年,找她了。 她给她以旧友的身份寄了一封信,信上面字字肯切,赞扬着她的菩萨心肠,说自己家准备了黄金万两准备答谢她,邀她拜师大会后的午夜,前去清云门前的山头上相见。 虞婳欣然答应,不过在回信中又说,她选的那个山头不方便,若是有诚意,便在清云门左侧的山顶相见。 她将话说满了,李锦年就没有可以回旋的余地,也只能咬牙答应。 “明天就是拜师大会了,你准备得怎么样?”夜苏又问。 “哦,你同说讲那些,我都记得差不多了。”虞婳回过神来回她,顺手将踩好的草药扔进药兜里。 “差不多,怎么能差不多呢?”夜苏的声音大起来,“那可是代掌门收你为弟子,礼数一定一定不能出错。” 虞婳无所谓的笑笑,撒娇道:“到时候不是还有你在嘛,你就在台下看着我些。” 她原以为这个热闹夜苏一定会去的,但没想夜苏脸色微变,有些僵硬的移开了目光,她摸了摸鼻子,开口道:“那什么,到时候我要在丹药房里看着炼丹炉,去不了。” 见她有些奇怪,虞婳以为是她为去不了而觉得愧疚,立马出声安慰,“没事,我不会出错的,我有信心。” “嗯,嗯...草药采得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夜苏说着将还没装满的药兜往背上一背,转身大步的往回走。 虞婳跟着她刚从药林里面出来,就瞧见暮山景和青阙正站在门口。 从药林里一出来暮山景就看见了她。 他高兴的向她招手,但虞婳只是看了他一眼就别开了目光,正打算绕道走暮山景却两步就追了上来一把拉住她的手臂。 “你别生气了。”暮山景开口便是这句,亮晶晶的眸子委屈的看着她。 虞婳的脑海里突然想到了自己家里以前养的那只毛茸茸的小狗被她训了后委屈巴巴的模样。 此时青阙笑着上前问道:“听说虞姑娘认为此次的名额有所偏颇?” 虞婳看了眼暮山景,又对青阙行了个礼道:“是,他和我一起通的关,为何我是真传,他却只是内门弟子?” “你能为人他人打抱不平是有一颗侠义之心,但是,这般安排自有我们的用意,试炼确实是你们二人一起通过,但是你的悟性与聪慧更甚,自然先收你,再者,长老门下已各有真传,二长老门下有寒天霜还同时监管刑堂与内门弟子,四长老门下有宁水柔与衢衡子,同时还要监管天心阁和外门弟子,我门下有夜苏,监管药庐和医堂,还有一个它。”青阙说着着指了指脚下,“除去代掌门外,还有就是三长老,可三长老有要务在身在外云游,不在门中又如何收徒,你要知道,为保师父没有偏颇,真传向来只收一个,四长老已是例外,不可再破例。” 听青阙这样说来确实有理有据,但是虞婳总觉得事情诶这么简单,不过她一时半会儿也挑不出什么漏洞来。 于是她回头瞪了暮山景一眼,竖起一根食指,气乎乎说:“看在我们也算是同患难共生死的份上,就这一次。” 暮山景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她说的最后一次是什么意思,他抿唇点头,“最后一次。” 虞婳这才哼了一声,独自往内室走了。 “呵,我就说她天资聪颖,你瞒不了她多久的。”青阙看着虞婳的背影笑着的道。 “唉——我知道。”暮山景长长叹出一口气,“但至少,在解决掉背上的东西之前,我不想让她知道我这副模样。” 翌日一早,清云门上上下下都在准备拜师大典,虞婳也早已换好了行装。 少女秀发束高冠,露出姣好的面庞,身着黑领白衣长袍,腰束朱褐色锦带,配玉佩。她身姿窈窕,洁白如脂玉的肌肤衬真乌发,眉如飞羽,眼若桃花,明明仙姿袅袅却又被这身衣裳勾勒出几分英气。 她整理好后推开房门,外面阳光正好,一片明媚。 拜师大会需到授天门前,暮山景等她一起前行,他早在外面等着,但看见虞婳出来时还是一愣。 原知她是那如画如月的美人,却不想今日却是另一种风景。 暮山景忽的想到他曾在冷宫里看见的一种花。 洁白,挺拔,娇贵,而又生机勃勃,总在他以为它将死去时挺直脊背,熬过一个又一个寒冬。 “咳,你来了,我们走。”暮山景走上前道。 虞婳点点头,提步朝授天门前去。 仙门弟子纵列两行,身着蓝白长跑,云纹腰带。 寒天霜,宁水柔,衢衡子身着各自的真传弟子服,站列前方,高台之上,鼎分两侧,两只白鹤立鼎旁,诸位长老站在炉鼎之前。 虞婳抬头,看见立于正中的皓桑,他白发束起,戴玄石银边冠,剑眉星目,让人一眼见了就能认出他是天上客。 “拜师大典——启。” 随着一声钟响,虞婳赶紧收回了目光。 仙山门下,三千弟子齐震声。 “入我仙门,守我仁心。” “乱世护苍生,盛世安己身。” “诸天一炁,庇佑万国!” 宣誓声震荡九霄,虞婳深吸一口气,记着夜苏所告诉她的,一步接着一步,并未出错,最后,她来到皓桑面前。 “从今以后,我便是你的师父了。”皓桑的声音响起,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伸出手落在抚上她头顶。 一股温暖的力量从头上传来,虞婳瞬时明白了,此是谓——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第二十四章 是天要杀你 拜师大会结束后,暮山景等人随着二长老走了,虞婳站在皓桑身旁,待到人群散去后,才看向他问:“师父,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不急,我先带你去住处看看。”皓桑语落,两旁的白鹤走到二人面前。 虞婳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似乎觉得这鹤比方才见时大了一些,她好奇的伸出手去摸了摸白鹤的头,白鹤的脾气似很温顺,用鹤顶回蹭了她的手心,痒痒的引得虞婳直笑。 “看样子,它很喜欢你。”皓桑温润的声音传来,虞婳回头见他已经乘在鹤背上,正笑着看她,她顿时感到有些不‘尊师重礼’于是也立即坐到了鹤背上。 白鹤煽动着翅膀高高飞起,穿过云层,能看到耀眼的太阳,兴许是有清云门的护门大阵,在天上看太阳竟未觉得刺眼。 “清云门在五派宗门中地域最为辽阔,共有一百一十七座大山,三万三千八百九十七里,”皓桑并不看身下的云海,他只望着前方,平平淡淡的说着:“若是不急,云层之上可御剑御兽而行,从南到北不过一个时辰,云层之下,门内各处皆有传送阵相连,互通不过眨眼之间。”他说着抬手指向云海中仍然能看见山头的高山,“到了。” 白鹤往下俯冲出了云海,破开云海的一瞬,虞婳看见那座巍峨的山峰时不由睁大了眼。 从高处看下去,有瀑布飞流直下,腾云升雾,有缤纷落英花林,山头上的古树探入云中,山周有异鸟环飞。 有宫殿嵌入山中,朗阁环绕,是在人间,而恰如仙境。 白鹤停在了门前的大殿上,守门的道童上前揖礼,“仙君。” 皓桑微微颔首,带着虞婳往门内走,“我近日常在清云门正殿中,不常回此处。你住在此处,有事可寻鸾语。” 虞婳也注意到,说话间一女子款步走了过来,女子身着霓裳,貌若人状,凤眼柳眉,但在眉梢末处却各是两根五彩的羽毛,再仔细一看,搭在臂上的也并非衣袖,而是层层绚丽的羽毛。 “恭迎君上。”鸾语双手交叠在腹前,微弯腰颔首对皓桑行了个礼,周正而端庄,随后她又转向虞婳,微颔首:“想必这位就是日后的小仙君了。” “嗯。”皓桑点头,“既然你来了,便带她四处看看,门中诸事繁杂,我便不久留了。” “君山慢走。”鸾娘脸上笑意不减的徐徐道。 “你修行的事情暂且不急,明日我再细细说予你听。”皓桑简单嘱咐了虞婳一句,转身间化作一缕白光消失在原地。 “小仙君这边请。” “嗯。”虞婳目送皓桑离开,回过头跟着鸾语往跟深处走去,她好奇的打量着她身上的羽毛,但眼尾余光一瞟,仿佛看见鸾娘嘴边似乎有...油渍? “平日里仙君都很少回来,因而除了看事的四五个道童和我外,就只有小仙君一人,小仙君若是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尽管叫我们去取就好。”鸾语带着虞婳边往前走边说着,侧眸时见虞婳在好奇的看她,却也不恼,只是弯眸笑着道:“小仙君好奇鸾语的身份吗?鸾语原是鸾鸟,受伤时受皓桑仙君之恩,得以修化人形,只是还无法全做人貌,小仙君莫怪。” “你的羽毛很漂亮。”虞婳如实说到,但目光还是停留在她嘴边的油渍,怎么看都像是吃东西太急,没有来得及擦干净嘴,于是她伸出手点了点自己的嘴角,“那个...你这里好似有点东西。” 鸢语疑惑抬手一摸,脸上闪过一丝窘迫。 都怪皓桑仙君回来得太急,连个招呼也没打,她的鸡腿吃完了都没来得及擦嘴。 但她很快稳住了神,一本正经的看向虞婳,“是痣。” “...真的?” 鸾语一脸笃定,“真的。” 没多一会儿,鸾语就将虞婳带到她住的地方,居所早已备好,是一个四合的小院子,房间里面早已铺好了柔软的床铺。 告别鸾语后,虞婳迫不及待的两步跑进了屋子,左看看右看看,一会儿好奇的拿着桌上的香炉抖抖,一会儿动动衣架子,这边碰碰,那边瞧瞧,若不是脸上欣喜又翻得大方,倒像是进了宝窟的贼。 她翻累了就把自己往床上一甩,抱着枕头在床上打滚。 太好了,她真的,真的,真的拜入清云门了。心中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她高兴的将枕头举起来,抱着猛亲几下,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 她要马上把这个好消息写信告诉阿爹阿娘,她有救了,她再也不是那个躺在床上时时刻刻需要他们照顾的小孩儿了。 虞婳刚高高兴兴的提笔写完,在落款时忽的想到另一封信,眸色逐渐沉了下来。 是了,还有一个约没赴呢。 她知道李锦年走到现在的穷途末路,自是恶向胆边生,不会轻易罢休,留她也是个祸害。 想来李锦年现在也终于想起来仙门不杀凡人的规定,否则怎么有千般万般的理由,要她一定在正式拜入清云门后再去见她呢。 虞婳不急不缓的将手上的信笺折好,嘴角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入夜。 清云门侧的山头之上。 寒风呼啸而过,虞婳小心的绕过所有人,穿着黑衣斗篷独自赴约,她比李锦年约定的时间还要早来半个时辰。 她站在山顶抬头仰望冰冷的月光,微微勾起唇角。 前一日,她和夜苏在这座山上来找药材,偶然发现这座山头的土已经松动,随时都可能有崩塌的危险。 她现在就站在松动之处。面上看不出来,但就差那压垮它的最后一根稻草。 确实,很危险。 很快就到了约定的时辰,李锦年往约定的地方走去,她独自一人穿梭在林间,阴狠的目光里带着不甘。 她的一切都毁了,仙途已断,容貌已毁,气运受阻,而她还在那么多人面前求过一个出身地低微的病秧子。 她不甘心。 疯狂的嫉妒和恨意占据了她的脑海,她越走越快,越走越快,越走越快——终于,在山崖边看见了背对着她站着的虞婳。 “你来了。”虞婳的声音响起,带着笑意,“东西带来了吗?” “带来了,恩人。”李锦年几乎咬牙切齿的说出这几个字,她快步的走上前去,猛然将袖中的五毒粉掏出来狠狠朝虞婳脸上按去。 但她却按了一个空。 立在山头的根本不是虞婳,而是用树枝撑起来的一件披风。 “真是好东西啊。”虞婳踏着月光从暗处走出来,语中带笑,悠然的看向李锦年。 她伸出手轻轻一勾,崖边的披风就回到了她的手上,虞婳将披风抖了抖,揭下上面的符,笑着上前一步看向李锦年。 “你...”李锦年愤怒,她也明明应该愤怒,但不知道何为,在这一刻她看见虞婳却觉得害怕,她往后退了半步,努力稳住声音道:“你想做什么?你已经拜入仙门,你不能动我!” 她大声叫嚷着想给自己底气,但虞婳依旧镇定,这让她更加慌乱。 林间风过,似乎来了微润的雨滴,虞婳披上斗篷戴上兜帽,又伸出手似在承接这细雨。 “是啊,我不杀你。”虞婳笑着,悠悠看向李锦年,“你记着,是天要杀你。” “什...”李锦年刚吐出一个音节,一下秒,瓢泼大雨倾盆而下,重重的砸在地上,李锦年睁大了眼睛,她甚至来不及反应虞婳的话,不过是一个呼吸之间,在雨水击打下,整个山头带着她轰然倒塌。 第二十五章 早课 虞婳睡了个好觉,翌日醒来时正到早课时分。 即便她现在是真传弟子,也需得去清云门正殿,一算时间发现来不及吃早点了,于是她立即换上了清云门弟子所穿的长袍,直接从天帝山的传送阵来到了正殿。 此时早课还未开始,虞婳听见有人在悄声议论。 “昨晚下好大的雨,将山门的外那座山的山头都冲垮了。” “是啊,你知道吗?听今天早上出去巡逻的师兄说,在乱石堆里发现尸体,死的好惨,不仅死无全尸,而且连面貌都分辨不出来了。” 两位少女一边说着一边往前走,看见虞婳在面前,于是停下来对她行礼,“虞师姐。” 虞婳微微愣了一下才颔首回礼,一时没明白过来,以为自己是后入门的,应当叫她们师姐才对。 这时宁水柔跑了过来,两人又对宁水柔道:“宁师姐。” 宁水柔点了点头,挥手道:“你们快去琅嬛阁,不然要赶不及早课了。” 待到她们走后,宁水柔才拍了拍虞婳的肩膀嘻嘻的笑着道:“小师妹~我们也快走。” 闻言虞婳好奇的问:“为什么方才她们叫我师姐呢?” “嗯...这个啊,是因为不管是内门还是外门的弟子,见了真传都要喊师姐师兄,只有真传弟子才会按照入门后的先后顺序称呼,唉,我终于也有小师妹啦~”宁水柔高兴的脸上仿佛要开出花儿,蹦蹦跳跳的和虞婳一起往前走去,一边问:“你刚刚站在那儿不走,是在听她们说什么?” “哦,我听她们说,昨夜雨急,有人丧命在山门外。”虞婳淡淡的回道。 “好像是有这回事。”宁水柔摸着下巴想了想,“怎么会有凡人大半夜的跑到那山头上去?” 虞婳浅浅一笑,“是啊,不知道呢,恰逢大雨,实在是太不巧了。”她说着抬起头望向天边的云似笑非笑。 她父亲是猎户,做的是靠山吃饭的活计,而上山打猎采食材,不仅要熟悉脚下的这片土地,还要熟悉的就是天色,若是下雨山上会容易遇见山洪,十分危险,故而从小她娘就会抱着坐在门口教她看云识雨。 她看云的技巧不说毫无擦错,却也十拿九稳。 不多一会儿两人就走到了琅嬛阁前,琅嬛阁两侧是数丈高的书阁,正中是盘龙八卦阵的石刻。 内门弟子和外门弟子以此从内往外坐在蒲团上,在最前面,寒天霜和衢衡子已经到了,正在闭目端坐。 虞婳目光匆匆一扫,寒天霜是那日在山门前迎她之人,衢衡子是和宁水柔一起在升仙大会时的小仙君,暮山景就坐在内门弟子的第一排,前面还无人。 但她看了又看,却没有见到夜苏的身影。 迟到了吗?可在几位长老的居所里,药庐是离正殿最近的,她不会睡过头了? 虞婳想着往前去,挨着顺序坐在了暮山景前面。 她刚坐下去,身后就响起暮山景悄然带笑的声音,“早啊,虞~师~姐~”他故意咬着字音喊她,温热的气息扑得她耳阔一阵泛红。 虞婳咬牙回头瞪了一眼笑得正欢的人,“我等会儿就向二长老检举你。” “别啊别啊,”暮山景拉她衣袖求饶,“你不知道那老头子...嗯,二长老,可凶了,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他说着将一块用荷叶包着的白糖糕从后面递给了她,“早课时间这么急,我猜等你睡醒了就没时间吃早点了。” 白糖糕温热的触感落到掌心,虞婳刚想嘴硬自己没饿,但似乎感觉的肚子也已经嗅到了白糖糕的香气,小小的抗议了一声。 于是她握住了他递过来的白糖糕,心虚的四处环顾了一圈,毕竟是书香满屋的学堂,好像...不能吃东西。 即便她背对着暮山景,但却也被他看穿心思般,下一秒就听见暮山景用只有他们听得见的声音说:“放心,前面没人看到的,你看宁水柔。” 闻言虞婳便悄悄用眼尾余光看过去,只见宁水柔端坐在蒲团上,看似在静气凝神的修炼,但左脸颊却鼓起来了一团,使得那一片肌肤都在泛着光,然后趁人不注意快速的嚼了两下。 虞婳向来是守规矩的,何况这是她和大家一起修行的第一天。 但实在忍不住肚子的抗议,于是飞快的一口将白糖糕送入嘴中,又将荷叶揉成一团握在手心里。 绵软清甜的味道在舌尖绽开,口感不干不润,一口下去仿佛浑身都感到了大大的满足。 “给我。”暮山景小声的说着,让她把剥下来的荷叶给他。 虞婳一瞧没人注意,手腕一动,将荷叶团扔给了暮山景,暮山景稳稳接住顺手按在地上,小声道:“怎么样,甜吗?我拿的最中间那个。” 在场人多,虞婳收敛着微微点了点头。 “那就好,要不是那老头子管得太严...”暮山景话没说完,坐在前排最左侧的寒天霜似终于听不下去了一般皱着眉头咳了一声。 两人立即同时闭上嘴端坐正了身子。 “你看看,你看看,你们的乖徒弟早上都在干什么?”云霄堂内,四位长老坐在一面水池四周,通过水池可以将琅嬛阁内的情况一览无余。 “小孩子嘛,长身体。”四长老好似已经习惯了,挺直了腰杆,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歪的架势。 皓桑握拳抵唇咳了一声,“她还没有破镜,即便做早课也没有太大的作用,还需得养好身子。” 二长老气得提起了一口气,指着他们道:“别的没学,一个个倒是把掌门独传的护犊子学到了精髓是。” “既然说到了他们,不如我们来谈谈,诸位眼下可有办法助她破镜?”青阙很是时宜的出声。 殿上沉默了一下,他又道:“或者,除掉太子殿下身上的祁断阵?” 四长老才缓缓道:“我昨日大致试了一下他身上的阵法,从布阵的炁上来看,确实是仙家下的阵,并非魔气,而且他身上的岐断阵并不完备。我在天心阁查过了,以我多年掌管阵法和秘术的经验来看,他身上的阵法有办法拔除...只要他挺得住。” “有什么办法?”青阙问道。 四长老叹了口气,吐出四个字,“拔骨洗髓。” 此为最不常用的办法,若不是到了穷途末路是绝不会用的。 因为整个过程不仅极度痛苦,而且若是他承受不住,很有可能会被毁掉根骨,再不能修行。 云霄堂上气氛似乎比方才更加凝重。 皓桑缓缓开口道:“我集天地山之灵,以灵草灵石为引,亲自进入虞婳的灵识里帮她破镜。” 又是一片沉默后,二长老沉着脸哼了一声,声音却小了不少,凶狠的声音里担忧之意更胜一筹,“两条路都不好走,抗不抗得过来,都看他们的造化了。” 第二十六章 异类 琅嬛阁中,从早课开始到早课结束,虞婳的都没有看见夜苏的身影,她奇怪的看了周围一圈,还以为是自己有所疏漏,但没想,她是真的没有来。 于是虞婳好奇的偏向宁水柔问:“宁师姐,夜苏不是五长老的弟子吗?她怎么没有来早课?” “嗯?夜师姐?”宁水柔偏了偏脑袋,“夜师姐从来不参加门内人多的大会的,一般这种时候,她都在守着自己的药庐。” “为什么?”虞婳很是奇怪的脱口而出。但一回想起来,似乎她在药庐的时候,夜苏大多数时候也都是待在药庐里,出门也是出去采药或者下山去置办一些东西,到都是独来独往,没有看见她和其他人结伴而行。 这个问题似乎把宁水柔难到了,她挠了挠头,“嗯,怎么说呢,其实我也没有要说夜师姐坏话的意思,因为没人知道她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所以门内的传言挺多的。” “有人说是她摆架子,瞧不上外门弟子和内门弟子,有人说是因为她在修行秘法...还有因为夜师姐手上的法器都没有器灵,所以说她修行的法术是要吸取别人灵气什么的...总之五花八门的说法很多,但是五师叔从来没解释过,而至于夜师姐本人嘛...” 宁水柔干干的笑了笑,“有一次有同门在外面练习易容术,失败了,变得看起来有点像妖怪,结果被夜师姐撞见,她提着重剑就上去,别人拦都拦不住,硬是追着人家跑了十里地,最后还是被五师叔拦下来的,从那以后,大家都说夜师姐一根筋,不听劝又凶得很,加上之前那些传言,就都不太和夜师姐往来了,所以也没人知道她到底为什么不来参加早课,也不和我们一起。” 听完宁水柔所说,虞婳沉思了一下,好像和她印象里的夜苏不是一个人,但是直接提着重剑追上去这种事,确实是她会干得出来的。 “好啦,我要去找师父了,衢衡子已经去了,我也要快点过去才行,不然他又在师父面前告我小状。”她说着恨恨的一咬牙,对虞婳挥了挥手,招来一团棉花似的白云,跳上去就走了。 这会儿内门弟子和外门弟子都去了各自的学堂,他们的课业是由诸仙师一起安排,而她现在也本应去找皓桑,但方才皓桑秘术传音给她,叫她午时再去天帝山找他。 眼下没什么事情,又只剩下她一个人,虞婳想了想,往药庐走去。 到了药庐也只瞧见阿黄趴在门口,她走上去像之前一样摸了摸它的头,问道:“夜苏呢?” 阿黄一甩脑袋示意夜苏在里面,于是虞婳进去敲了敲门,并未得到回应,看样子青阙并不在的,于是她索性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空空荡荡的,也没瞧见夜苏的身影。 此时她似乎听见内室深处发出一声闷响和铁炉倒在地上的声音,于是她连忙往深出走去,试探性的喊了一声:“夜苏?” 丹药房里面的人似乎没有听见她的声音,虞婳过去看见丹炉房的门大开了,丹炉旁边的小炉鼎倒在地上,夜苏似乎很暴躁,她直接提着倒下的小炉鼎一推,却用力过猛,直接使得小炉鼎撞上了丹炉,发出更大的声响。 虞婳明显听见了丹炉里轰隆隆的声音,意味着里面的丹药多半都废掉了,而刚被抬起来的小炉鼎往后一倾,又倒了下去。 来清云门这么久,她是第一次看见夜苏将丹药炼毁,她记得夜苏是拍着胸脯自信满满的说过,她就是清云门最好的丹师,在她手上的丹药就没有炼废过的。 所以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夜苏?”虞婳试探着小声喊了一句。 听见虞婳的声音,夜苏的背影僵了僵,她没有回头,声音中充满了不可置信。“虞婳?” “嗯。”虞婳应了一声。 “真的是你,你来做什么?受伤了?”夜苏猛然一回头,睁大了眼睛看着她,但看她好好的站在她面前,一点也不像是受伤了。 那...她来做什么? 她不应该像之前的人一样,从药庐出去的以后就装做不认识她,和别人一起对她敬而远之,和他们一样远离她,连话都不肯和她讲一句。 “你怎么这幅神情,我换了身衣服不认识我了?”虞婳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装扮,边说道:“师父让我午时再去找他,现在我也没什么事干就来看看你,倒是你,这是在做什么,向来万无一失的第一丹药师怎么在对着丹炉发火。” 她说着笑笑抬头,刚抬起头就看见眼含泪光的夜苏朝她扑了过来,一下被扑个满怀,虞婳险些没接住的往后退了半步,才稳住身形,“怎,怎么了?” 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什么事情的虞婳手足无措,下意识的环住她的背轻轻拍着安慰。 “呜呜呜...”夜苏先抽着鼻子发出小声的声响,慢慢的哭得稀里哗啦,“我还以为你会像他们一样不理我了呢,呜呜呜虞婳你真是个好人,我先前还误会你,我真该死啊呜呜呜。” “好了好了,没有那么严重,什么死不死的。”虞婳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猜到她口中说的他们是谁,但还是问道:“你说的他们,是清云门的弟子吗?” “是啊。”夜苏抽噎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从虞婳怀里抬起头,“之前,之前有个外门弟子在采药的时候受了重伤,我把她带回药庐医治,本来我们很好的,结果她伤好出去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后来我在门外遇见她和她打招呼却被她躲开了,后来我问她,她的意思就是如果她和我走得太近,别人会觉得她很奇怪,会在背后议论她,呜...” 夜苏哭着打了个嗝,忽然像是意识到什么,睁大眼看向虞婳,颤着声音问:“你,你不会还不知道这些。” 看她颤抖的神情,虞婳连忙道:“今早略有耳闻,还听说你以前提剑追着同门跑了十里地。” 夜苏慢慢停止了抽噎,她松开虞婳站直身子,用手背擦着眼泪,委屈的说:“我后来给他道歉了,是他不原谅我,看见我就跑。” 虞婳伸出手帮她擦了擦脸颊上的泪珠,轻声问道:“那早课呢,为什么不去?” “这个...”夜苏犹豫了一下抿了抿嘴,吞吞吐吐的说道:“不是我不想去,是我不能去...” 她说着声音小了下来,瞟了一眼虞婳又快速的把目光收回:“我,我和太多同门待在一起的时候会不舒服。”她终于将埋在心底的秘密说了出来,“以前悄悄跑去过一次,但是没待到半柱香的时间就晕倒了,晕了三天,起来的时候连师父都认不得了,缓了好久才想起来。” 说着说着夜苏的头带着声音又低了下去,“所以他们在暗地里悄悄说...说我适合邪修。” 看见她逐渐垂下去的头颅,虞婳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头,安慰的笑道:“怎么会呢,药庐是治病救人的地方,你又怎么会是邪修,每个人体质不一样罢了,既然觉得不舒服,不去就好,不用想他们怎么说,所谓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自不可和那些乱传闲话的一同而语。” 第二十七章 我应 “嗯嗯。”夜苏逐渐冷静下来过后才觉得方才自己的表现有点难为情,“那,那个,你先等我一下,我把里面收拾一下。” 虞婳点头,夜苏立即一溜烟儿的缩回了丹炉房顺带关上门,两三下就将里面的东西收拾好了。 两人一起从丹炉房内出来后,瞧见门口有个人影在晃荡,走出去一看,发现是暮山景在外面逗阿黄。 “你怎么在这里?”虞婳诧异道。 她记得内门弟子是由二长老统一安排授课,眼下正是上课的时候。 “听了一会儿课,有点无聊,就逃课出来了。”暮山景无所谓的说着。 看见夜苏拼命的在掩饰自己的红眼眶,他呵笑一声将目光转向虞婳,“听说代掌门在忙着处理事物,所以我猜你多半都在这儿。” 虞婳刚想说他,忽闻药庐门外有躁动的声音,谈话声都传到了门内,“有人敲山钟!” 山钟?虞婳想了想,记得是设立在山门外的一口大钟。 通常来讲都是对清云门有所不服的散修或者宗门前来挑战所敲,但现在清云门名气大了,自然也没有人不长眼的来挑事,今天是撞了什么稀奇,有人来打清云门的钟? 虞婳有点好奇,回头看向夜苏问:“去看看吗?” “...站远一点可以。”夜苏迟疑了一下小声的说到。 “那我就不去了。”暮山景忽然道。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我觉得还是先从二长老手上保下我的弟子身份比较重要。” 听到他这样说,虞婳倒是有些诧异他不去看热闹,但也没有打算强行拉着他一起,于是和夜苏一起先走了。 暮山景站在药庐门前,手上转着随手捡的树枝,看向山门的方向。 不必多猜,这个时候来敲山钟的,不是他沧溟观还能是谁。 山门外,为了照顾夜苏,虞婳并没有随着人流站到前面去,他们站在门内的高处,也能将外面的动静看清楚。 来者倒是声势浩大,车舆由三匹水马拉着,水马的模样和平常的马差不多,只是前腿上长有花纹,还长着一条牛尾,常年生活在水中,在陆地上奔跑的时候蹄子周围会带着肉眼可见的水汽。 “沧溟观?”夜苏看见车马上的标志,皱起眉头脱口而出,“他们来做什么?” “怎么了?”虞婳问,因为听夜苏的语气似乎并不和善。 “当今五大宗门里面,当属沧溟观最为招摇,因为当年太子择了沧溟观修行,一时间,无论是那些名门官家的小姐也好,还是世家朝臣的世子,都涌入了沧溟观中,所以沧溟观这几年来可谓是实力大增,声名大噪。” “太子...”虞婳低低的念着这两个字,看着山门前来的人,低笑一声道:“原以为修行中是不讲这些俗世虚名的。” “唉,那是以前了。”夜苏挥了挥手叹息道:“上一位突破十二镜天的人,距今已经有一千年。如今已是仙门逐渐势微,世俗的中的名名利利就变得多了起来。” 虞婳也没再说话,说起来,想修仙的人多如过江之鲫,而最后又有几个能走到底的呢。 沧溟观来的人不多,一共也就三个人而已。 走在最前的男子是而立之年的模样,身着朱色海浪金纹长袍,头戴镂空银雕火焰冠,更在他身边的是一男一女,瞧样子不过二十出头。 “溟山长老何故敲我山门?”四长老舒和从门内走出来,她上下将溟山打量了一番,掩唇笑道:“许久不见,溟山长老又变花哨了,上次见到这么亮丽的色彩集于一处,还是先前旁人送的锦鸡。” “你...”溟山长老被她一句话惹怒,又强忍下来,呵呵笑道:“相比之下,你清云门是要寡淡了许多,自比不上我沧溟观荣华富贵。” “修仙之人,要俗世那般多的荣华富贵有何用?”舒和不急不缓的说着,浅笑道:“溟山长老来敲我清云门的山钟,就是来显摆你身上那身皮的吗?” “哼,我大丈夫才不跟你这小女子计较。”溟山冷笑一声,环顾周围一圈,发现暮山景不在其中,于是皱着眉头看向身边的人。 三十七上前一步在他耳边压低声音,“他不在,但是一起和他在一起的女子在,在后面,是昨日代掌门新收的真传弟子。” 清云门内,暮山景趴在栏杆上,修长的手指玩弄着符咒,同时也借着符咒看山门之外的情况。 “太子殿下在此处看戏,甚有雅致。”青阙走到他身旁,双手负在背后,静静的看着山门的方向。 “一般一般。”暮山景随意笑笑,“他们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我还以为他们能再多稳一会儿。” “心里有鬼,自然怕夜长梦多。”青阙说着,“不过我很想知道,太子殿下从沧溟观逃出来一事,就没在沧溟观内引起轰动吗?” “呵,这么说,”暮山景站直了身子,目光一直落在山门前不曾收回,“在沧溟观里,除了几位长老和一两颗暗子外,没人知道我是谁,在那些外人眼里,我是玉山客,而‘暮山景’另有其人。” 对他来说,五大宗门也好,其他小门派也好,在他眼里没有区别。 所以从一开始他选择进入沧溟观,不是因为沧溟观有多厉害,而是他一开始就觉得沧溟观不对劲,而他安插替身在其中的原因只是想钓一钓那些朝堂上的异己。 至于沧溟观... 他们果然在与外族势力勾结,甚至还私自使用禁术。 也是他失算了,没想到沧溟观的胆子已经大到敢对他下死手。 山门外,溟山上前一步冷笑道:“我们此番来,是听说代掌门收了一位新徒弟,特来看看,是什么什么样的奇人,能让代掌门青眼有加。” “冲我来的?”虞婳站在后面挑了下眉头,她何德何能,昨日才拜师,今日就有人来挑她的刺了? “他们什么意思?”夜苏不悦的蹙起眉头,拉着虞婳就欲走,远在清云门主殿楼上的暮山景也紧紧皱气了眉头,转着符纸的手一停,带着杀气的眼睛紧紧盯着溟山,下一秒就转身准备出去。 青阙一把将他拦住,“不急。” 而虞婳也将夜苏拉了回来,“我听说,敲山钟不应便自动视为认输不敢应战。” “那又如何,”夜苏气道,“你看那红毛锦鸡,像是安什么好心的人吗?招呼都不打一声直接来了,肯定有后手。你现在都还没破镜,怎么和他打。” “溟山长老。”舒和微微眯起眼睛冷冷的看着他,“今日专程前来,是想在我面前欺负我清云门的小辈?” “呵,舒和长老多虑,区区一个小女子,还不用我出手,”他说着示意旁边的三十七上前一步,“这是我近日新收的弟子,资质愚钝,但仍想和那位代掌门的新徒弟比试一番,你们清云门代掌门的徒弟,不会连我这识字不全的徒弟都比不上。” 舒和暗暗攥紧了拳头看向溟山,她方才扫了一眼便知三十七已经是四镜天的修士了,是哪门子新收的徒弟?! “怎么,你们清云门不敢应战,让那真传弟子躲在门后当缩头乌龟?”溟山长老趁机故意这般说着激她。 就在舒和思索如何应对之时,虞婳清脆的声音从人群后响起。 “我应。” 第二十八章 比试 一声既出,人群自发的为她让了一条路,虞婳径直走到了三十七面前。 溟山眯起眼打量了她一番,看她身段就知是没练过体术的,看上去娇娇弱弱的,禁不起风吹雨打。 他便轻蔑的冷笑了一声,心中暗道:就这个样子,怎么打得过三十七,抓不到暮山景,就拿他身边的人开刀,看他能忍到什么时候。 三十七一步上前,倒是礼数周全的对抱了个拳,虞婳微微颔首回礼,眼看三十七准备拔刀,她立即出声道:“且慢。” “哼,都已经应下了,且慢什么?不会是想反悔?”溟山眯起眼嗤笑道。 “我们清云门,向来言而有信,”虞婳昵了溟山一眼,似笑非笑,“但是既然是你们来要与清云门比个高低,那么比试什么,应当是由我们来定。” 溟山的神情一下僵住,确实,敲山钟只是宣告挑战,但并没有强制规定比试内容,他看了舒和一眼,僵着声音道:“仙门比试向来默认斗法比武...” 他话没说完的下一秒虞婳就毫不客气的打断他,“可若今天我不要这默认,就要明示的规则呢?” “你...”溟山一张嘴,舒和又将他打断,“我倒觉得这并无不可,莫非溟山长老还想在我清云门的地界上定规则?也太不把我清云门放在眼里了。” 被她们的话堵住,溟山气得脸都涨变了色,死死的瞪着虞婳。 “溟山长老不说话,那我就当您默认了。”虞婳说着转过头看向三十七,笑得坦然大方,“这位公子,我们来比猜字谜。” 三十七:... “你这分明是偷奸耍滑!”溟山指着虞婳怒斥。 虞婳看他是真气得狠了,手指都在发抖,于是对他一笑道:“溟山长老可不能这么说,我们清云门,本来也不收脑子不好的。” “噗。”舒和忍不住低笑了一声,随即立马正了神色,比溟山先一步开口,“这个甚好,那么就不要浪费时间了,二位开始,我和溟山长老来给你们出题。” “三水压倒山。” 虞婳稳住,示意让三十七先答。 三十七沉默了片刻后摇头,“我...不知道。” “是个当字。” “正确。”舒和一笑,看向溟山。 溟山的脸色发黑,想了半晌才缓缓开口道:“一肚生下龙凤胎。” 三十七仍旧没有答出来。 “是个好字。”虞婳淡淡道。 几回下来,轮到溟山时,他连题目都讲不出来了,脸色难看无比,全然没有来时意气风发的样子。 “代掌门的弟子确实,与众不同。”溟山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在讲,恨不得将虞婳身上瞪出一个洞。 虞婳不紧不慢的对溟山浅浅施了个不走心的礼,“那么长老还比吗?” “不比了!”溟山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而即便输了,三十七也礼数周到的对虞婳行了抱剑礼,虞婳回礼后他便匆匆跟了上去。 水马牵着车舆腾空而起,在空中留下水汽延伸出来的痕迹,在场的人对着天上一片唏嘘声,很快溟山等人就行入了云层中,不见身影。 “不愧是真传弟子啊,这一招简直兵不血刃。” “师姐一看就天赋异禀。” “...” 夸奖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虞婳笑着没急着回应,而是回身对还在门后的夜苏挥了挥手。 众人的目光也顺着她的动作看过去,夜苏怔住,脸上一红,一时间没法面对这么多人的目光,手足无措的快步跑掉了。 “好了。”舒和出声,周围一下都安静下来,见她挥手道:“都别看热闹了,该修行修行,该上课上课,回去。” “是,长老。”诸位弟子齐声,但还是耐不住各自小声议论着,四下散开了。 虞婳也随着人群往回走,进了山门后看见夜苏在假山石后面靠着等她,于是她悄悄走过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哎呀。”夜苏被吓了一激灵,回头看见是虞婳,一把将她拉到了假山后面,压低声音道:“你刚干嘛啊?” “让你看看我赢了啊。”虞婳笑嘻嘻的看着她。 夜苏动了动身子,小声嘟囔着:“刚刚真是吓死我了,我还没被这么多人注视过呢。”她说着幽怨的看了她一眼,“刚才你直接就上去了,真是吓我一跳,不过还好你聪明。” “唉——”虞婳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露出一副忧伤的表情,愁眉捧住胸口咳了两声,“小女子身娇体弱,打得过谁呢,动手的事,不过都是让人欺负罢了。” “哎呀好了好了,谁敢欺负你,谁敢欺负你我就劈他。”夜苏这会儿才回复先前的精神气,她自信的拍了拍胸脯,“我们回药庐,诶,对了,代掌门什么时候找你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虞婳这才惊觉时候不早了,她大叫一声,抓住夜苏的手臂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啊?午时一刻了。” “完蛋。”她一拍额头,急急朝传送阵跑去,一边跑一边对夜苏喊:“我有空了再来找你——” “哦,好...”夜苏刚应了一声就看见她已经消失在传送阵的光芒中,同时也感受到过路弟子的好奇目光,顿时浑身不自在的埋着头快步回了药庐。 天帝山中。 虞婳从传送阵一出来就看见鸾语在门口站着,她站得标准,连嘴角都挂着和初见时弧度相同的笑,却总像皮笑肉不笑。 “小仙君您回来了,仙君已经在内殿等候了。”她道。 “多谢。”虞婳讪讪的回了一句,知道是自己迟到,心中有愧,但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穿过回廊,一股淡淡的檀木香味铺面而来,虞婳先从半掩的门扉往里面看了一眼,见皓桑是背对着她坐着,于是踮着脚尖轻手轻脚的走进去,站在皓桑背后低着头,也不说话。 “来了。”最后还是皓桑先开了口。 “嗯...弟子误了时辰,还请师父责罚。”虞婳瞬时跪在面前的垫子上,低着头小声道,但心里却在想,不会,皓桑仙君看起来不是二长老那样凶的人,不会真罚她。 第二十九章 灵识之地 “无妨。” 她好似听见皓桑轻笑了一声,随后见皓桑转过身垂眸看着她,“你在山门前的表现很出色,做得很好。” 闻言虞婳的嘴角也小得意的勾起来,尽管她全力压住扬起的嘴角,但喜悦之情还是从眼角眉梢流露出来,“谢师父夸奖。” “但也不能太得意,你的修行才刚刚开始。起来。”皓桑弯腰将她扶了起来,“你跟我来。” 果然,她师父是个温柔的人,不愧能做代掌门。 虞婳心里的想着,跟在皓桑身边从内殿出去,一直来到了山顶。 皓桑没有用飞的,虞婳也只能靠双腿在后面跟着,等爬上山顶的时候,已经有些气喘吁吁了,而皓桑依旧气定神闲。 山顶是一片平地,四处都开满了鸢尾,在最边缘处有一颗粗壮的古树。 古树的根盘根错节的往地下延伸,像牢牢的抓紧了整个山体,但整个枝干又像是被什么压弯了,横着朝云海伸了出去。 “过来。”皓桑站在树下对她招手。 虞婳乖乖的走了过去,又按照皓桑的示意在古树下坐了下去。 “修行之人,在破镜这一关上,找到自己的灵识由为重要。”皓桑的声音从她的头顶落下,“在灵识中突破禁锢,是破镜唯一方法。” “师父,那灵识又是什么?”虞婳好奇的问。 “灵识,是每个人的体内的世界。其实所谓修仙,就是一次次打破自己内在束缚的过程,只是灵识的动荡会触及元神。”皓桑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如果在打破的过程中不能同时维持灵识的稳定...人会疯。” 疯?虞婳想了想问:“是走火入魔吗?” 皓桑摇了摇头,“所谓的走火入魔,也要修士达到一定境界,至少要在十镜天以后,突破失败才能被称之为走火入魔。” 而虞婳和常人还不同,她的灵魂本就是残魄,由无数的碎片组成,所以灵识也会比旁人的更加脆弱,稍微控制不好力道,就会有灵识崩塌的危险。 “这般。”听完过后虞婳也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句。 这条路对她来说不易,她心中早已有了准备,于是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看向皓桑笑笑,“那我们现在开始吗?师父?” 皓桑沉默了一下,半垂的眼眸里应着她干净的笑颜,“只要你准备好了。” “我准备好了。”虞婳立即回答道:“既然有师父在,我不怕。” “...好。”皓桑点头,“那你现在闭上眼,静心凝神。” 虞婳照着他的话做,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皓桑抬手,只见他挥手之间指尖风起物动,整个天帝山所有的灵植身上都升起了绿色的光点,如同飞舞的萤火虫,腾空而上,将整座山都包围。 日光正从树间倾泻而下,笼罩住虞婳全身,皓桑一手悬空在她头顶,他阖上双目,周身顿时白光乍现。 下一刻再睁眼,他已经出现在虞婳的灵识之中。 普通人的灵识如同星辰浩海,上有苍穹,下有大地,天圆地方,柱立四极。 虞婳也不例外。 唯一不同的是,她的灵识里极为混乱,走石横飞,稍微一触动,地上的石块就会飞起来。 皓桑想不出她曾经历过什么,灵识会破碎脆弱至此。 但好在现在他并没有被她的灵识排斥,大概是山灵的作用。 皓桑环顾了周围一圈,并没有看见虞婳的身影。 他微微蹙起了眉头。 没进来吗? 不过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原本进入别人的神识就极易被排斥,现在这么顺利的进来了,哪怕灵识的主人不在,他也要尽快找到破镜的办法。 而此刻的虞婳也在灵识中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周围是一片漆黑的天地,脚下的路是黝黑的,没有土,全是黑漆漆的石头。她又抬头向上望,天上有星辰,但光亮却是弱不可察。 这里就是她的灵识吗? 虞婳好奇的打量了四周,张口喊:“师父?” 无人应答。 难道是失败了?应该不会,毕竟她自己从来没有这样轻易的进入灵识里。 头顶的星空在轮转变化,有风呼啸着刮过她的脸颊,虞婳眯起眼看向前方。 似乎...在前面的雾里,隐藏着什么东西。 虞婳也没想太多,好奇的往那团的黑影处走去。 就算皓桑没进来,就凭她自己,也要试试能不能的破了这境天。 她顶着风口一步步的往前走,前方那东西似乎很近,可她总觉得不管她走了多久,那团黑影还是一样的远。 幻境吗? 虞婳感到有些烦躁,皱眉在心里想着。 她头一次进入灵识,或许不该轻举妄动,但是那团雾中的黑影像是在引诱着她,勾起她心中的欲望,让她无比想看清楚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于是虞婳想着,要是能有风将这雾气吹散就好了。 正这样想,不知从何处猛然刮起了一阵大风,竟真的将面前的雾气都吹散了。 虞婳被风吹得眯起了眼,等风散去后,她才能看清面前的东西。 那团隐藏在雾气里的黑影——是一座宏伟巨大的宫殿。 残垣断壁,瓦碎石消。 它仿佛已经在此处矗立千年万年,仿佛经历过人间万世的沧桑,见证过海枯石烂沧海桑田,它繁荣,它衰败,它曾经属于一个耀眼的国度。 而现在,它只是静静的矗立在这里,千年万岁,只为一个人而等待。 虞婳只看了它一眼,就一眼,脑海中吵闹的喧嚣瞬间将她淹没,她听不见任何声音,就像有弦在拉她的耳朵,磨出吱吱的声音。 尖叫,哭喊,千百种声音从四面八方涌过来。 拉着她!扯着她!要将她撕碎。 虞婳痛苦的捂着头跪在地上,眉目紧皱面色苍白的在地上蜷缩成了一团。 痛,真的好痛,她从来没有感受到这般强烈的要被搅碎的疼痛。 同时她身下的大地开始颤动,发出低沉过的轰鸣般的声响,就连苍穹也开始颤动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动了在另一头的皓桑。 他立即朝震动传来的地方赶去,眉头却越锁越紧。 她的灵识正在崩塌。 第三十章 破镜 虞婳的意识在拉扯中逐渐混沌,她迷迷蒙蒙的睁眼,远方有漫山遍野的花,开得绚烂开得肆意。 有人坐在那花海中,他穿着银色的甲胄,手上拿着一片树叶,轻轻一吹,树叶在他手中奏响飘渺空灵的曲调,轻盈舒心而又温暖。 “是谁...?”虞婳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叶笛声戛然而止,背对着她的少年转过身,但虞婳却看不清他的模样。 但她认得的,她应该认得的。 “是谁?”她急切的追问,伸出手去想拉住他的手,但在触碰到他的一瞬间,却看见他的甲胄被血染红,漫山遍野的话变成了堆叠的尸体,天空是血红色,血腥味和硝烟味在空气中混为一团。 她颤抖着手,抱住浑身是血的少年,一股巨大的悲怆从胸口涌上来,她已经在口中尝到了血的味道。 “别害怕...”他微弱的声音响起,由近到远,由远到近,不断的在虞婳的脑海里回响,“别害怕,在千万个轮回中,我一定会再次找到你。” “虞婳!” 皓桑的声音仿佛穿过千万年的时空落入虞婳耳中,虞婳猛然一惊,眼前的一切逐渐模糊,又逐渐清晰,她缓缓的睁开眼,看见了在她面前紧蹙眉头的皓桑。 “...师...父”她的声音颤抖着,气息也及其虚弱。 “别怕。”看见虞婳醒过来,皓桑终于放下些心,声音平静而有力量。 但现在还不是松懈的时候。 他现在是强行稳住了她的灵识将她唤醒,但这只是一时之计,若此时再不破镜,以引炁入体,恐怕再难有以后了。 细小的光芒从他手上泛起,一点点的进入虞婳眉心。 “你听我说,摒弃杂念,坐起来。” 眉心传来的力量像温暖的春水流入了干涸的土地,萦绕在虞婳身边的那些嘈杂的声音逐渐消失了,她恢复了些力气,跟着皓桑的指引坐直了身子。 “现在,呼——吸——。”有了皓桑的引导,虞婳感到身体里的气息逐渐顺了起来,她仿佛感到身体里有光,这些光从各处逐渐汇集,渐渐的在身体中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光球,在光球上方,一道无形的屏障在阻碍着它上升。 与此同时,在灵识中的上空,也出现了一道屏障,在微微的泛着星光。 “看见光球上方的屏障了吗?”皓桑一手抵着虞婳的眉心,抬头看向灵识上空的屏障。 “看见了。”虞婳回。 “打破它。”简单的三个字,却让虞婳有了无比大的信心。 她仿佛又置身于体内光球的面前,握紧了拳头看向阻碍它上升的屏障,下一秒,她调集全身的力量,纵身跃起,直朝屏障挥去。 几乎实在同一时刻,皓桑竖剑指直对空中的屏障,衣袍无风而动,在空中翻腾得猎猎作响,他周身顿时迸发出金色的光芒,大呵一声:“来!” 金色的剑气直冲云霄,眨眼剑那番屏障就碎裂无形,发出了镜子碎裂般的清脆声响,同时他还稳着虞婳的整个灵识。 脚下的大地在轰鸣,却又被皓桑身下的绿光所固定住。 在破镜的那一刹那,虞婳感到体内的气血在翻涌,叫嚣着要涌出来,她没忍住吐出一口鲜血,但很快,另外一股力量从顶上落下,奇异而舒适的感觉从头顶弥漫至她的四肢百骸,体内的那股不适感正逐渐消退。 有微风拂面,花香扑鼻,虞婳缓缓睁开了眼睛,出声喊道:“师父?” 眼前已经是天帝山山顶的景色,太阳逐渐西沉,半掩在云海之下,虞婳动了动手臂,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痛快和舒爽,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的体内肆意的流动,带来无限的生机与活力。 “师父?”虞婳站起身看了四周一圈,却没找到皓桑的身影。 “是已经回去了吗?”她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太阳,估摸着她已经在这里坐了两个时辰了,但是在灵识中的感觉却不过一炷香。 虞婳想着,也往山下走去。 下了山也并没有看见皓桑的身影,鸾语站在门边等她,她向来有礼,但现在却眉头微蹙的上下打量着虞婳。 被她这么奇怪的看着,虞婳一时有些不适应。 看鸾语不打算和她说话,于是主动走上前去问道:“鸾语姑娘,师父呢?” 鸾语将探索的目光收回,又毕恭毕敬的站直了身体,微微颔首,“仙君休息了,特意嘱咐我们不可打扰。” 说着,鸾语仍旧悄悄用眼尾余光飞快的瞟了虞婳一眼。 真是奇怪,方才皓桑仙君从山上下来时,虽然面上不显,但她绝对可以肯定——皓桑受伤了。 是有一百年还是一千年?她都没有看见过皓桑受伤。 不管是在凶险的上古秘境,还是在随时有可能爆发魔气的神魔之隙,那些常人不敢去的地方,他都可以轻松的来去自如,就算是千年大妖也伤不了他分毫。 而刚刚那样短的时间,皓桑居然受伤了。 更重要的是,虞婳却毫发无损,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 “我知道了,多谢。”虞婳望皓桑房门的方向望了一眼,在心中暗想难道是累到了?她思索一番,自己身上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唯一可以上得台面的或许就是她的手艺了,尤其是阿娘教她做的桃花酥、花生酪她最有信心。 “鸾语姑娘,你方便告诉的我,仙君平日里都喜欢吃些什么,或者...喜欢些什么?”虞婳悄声的问道。 “吃...?”鸾语皱着眉头想了想,“仙君已经可以不食五谷,若真要说看见他吃过什么的话...一百年前我同仙君下山的时候,曾见过仙君吃花生酪,不知道算不算得上喜欢,但他只吃那个。” “好!”虞婳一拍手,这下正撞到她下怀,连忙问道:“山中可有小厨房?” “山上没有,小仙君若是想做点什么,可以借清云门中的小厨房,真传弟子随时可以去的。” “好,谢谢你!”虞婳说走就走,高兴的对鸾语挥了挥手,脚步飞快的朝传送阵内去。 天心阁内。 “只有这一个办法,太子殿下愿意吗?”舒和缓缓将古籍放回书架,走向靠在栏杆上的暮山景。 夕阳的余晖镀在他身上,就连他飞扬发丝也在发着光,但是脸上的光影却明暗不定。 他一眼不发的看着前方的山景,深邃的眼眸如同寒冰深井,冷漠而捉摸不透。 忽的,他目光一动,看见了那个轻快的朝厨房奔去的身影,目光一扫,微微有些诧异。 她...破镜了? 暮山景的抿紧的唇角微微勾起,夕阳的余晖终于落进了他眼眸中,只见他轻盈一跃翻上栏杆,眼看就准备一跃而下。 “太子殿下?”舒和疑惑开口。 “当然可以,就有劳长老准备了。”暮山景答应的很爽快,语气中带意气风发的笑意,“自从我踏上这条路时,我就知道,只要本太子不愿,天都亡不了我。” 第三十一章 反噬 暮山景说完手一松,径直从三层楼高的楼台上跃了下去,足尖轻盈的在承梁上踩了两下又稳稳落地,没有片刻的停留的小跑着朝厨房的方向去。 舒和站在楼台上看着他追过去的背影啧啧摇头,“动情的人真可怕。” 厨房内,虞婳正在准备原料,锅里的水已经烧开了,正咕噜咕噜的冒着热气。 “虞师姐,今天兴致这么好,居然亲自下厨。” 虞婳闻言抬头,看见暮山景笑嘻嘻的一步跨入厨房,他装模作样的将手背在背后,踱步上前,看见她准备好的材料后微微一挑眉,“我猜猜,这是准备做花生酪?” “是啊。”虞婳说着,伸手打掉了他去拿花生的手,抬眸看了他一眼,“别捣乱。” “唉——如果是要谢我,就不用这么大费周张了,不过你都做了,我还是很期待虞师姐的手艺,要是再有一点酒就好了。”暮山景讪讪的收回手,顺势坐在干净的灶台上,顺手取下旁边柜子上的苹果咬了一口,心情颇好的样子。 “这个嘛——下次。”虞婳也学着他拉长了声调,“今天这个花生酪,可是做给我师父的,他帮我破镜累着了。” “什么?!——居然没有我的份?”暮山景瞪大了眼睛看着她,眼中的震惊丝毫不像是装的,看见虞婳点了点头后,他痛心疾首捂住了胸口,“天啊,我们一起走过这么长的路,我可一口没吃过你亲手做的东西,这么久头一次下厨居然不是做给我,本少爷真是心碎啊。” 厨房的原材料很齐全,虞婳没有理会他,而很快的做好了花生酪,往上面的撒了点桂花干后仔细的装好。 抬头看见暮山景坐在那里半撇着头也不看她,只看背影就能看出他的委屈劲儿了。 “好了——”虞婳弯眸笑着忽然一下凑打他面前,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头,“下一次,不仅给你做花生酪,还有桃花酥,再请你喝最好喝的酒。” 她身上清香的草药味扑面而来,明媚的笑颜一下占据满暮山景的眼眸,他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下。 靠太近了... 他顿时感到面颊上有两抹飞红,磕磕巴巴道:“也,也不是不行。” “那我先走了。”虞婳笑着退后一步,提着食盒走了出去。 暮山景稳了下心神,低咳一声飞快的提布走上去,一手拿着完好的苹果抛了两下后递给虞婳,“你刚刚说,你师父帮你破镜,破镜这种事情,他怎么帮你?” “就是他和我一起进入了我的灵识帮我呀。”虞婳说着接过了他递过来的苹果,想也没想就轻快的说着。 “进你的灵识?”暮山景的声音顿时严肃的起来。 灵识是一个人的根基所在,也是人心最深处的地方,那里脆弱而又蕴含着无穷的力量,怎么可能会让人轻易的进去? 而且要进入一个人的灵识还要帮她破镜,不说风险极大,对进入灵识之人的要求也极为高,不说十二镜天,也至少是到了第十一层。 可如今天下已知的到了第十一镜天的修士,只有四位。 一位便是正在闭关的清云门掌门,一位是崇明的遁世尊者,还有一位负责镇守北荒,以及最后一位,是为皇室所用。 皓桑又是如何做到的? “嗯?怎么了吗?”虞婳听出他语气中的不对,回过头来好奇的看着他。她还并没有对仙门中的事情有太多的了解,尽管这几日已经在翻阅卷轴古籍,可是...实在是太多了,根本看不过来。 “哦,没什么。”暮山景松了神色对她笑笑,“只是觉得皓桑仙君的实力...深不可测。” “是,”虞婳甜甜的笑起来,“我也觉得师父很厉害呢。”说话间她已经走到了传送阵里,对暮山景挥挥手,一阵光亮起,她眨眼就消失在了传送阵中。 传送阵的光芒散去,暮山景还站在原地,他手上拿着还没啃完的苹果,垂下的发丝挡住了他的神色,下一秒,他手上的苹果霎时碎成了小块掉落在地上。 “舒和长老。”他笑眯眯回头,看向坐在岩石上的舒和,“我们今晚就开始。” “唉~年轻人哦,太吃醋争风可不是好事哦。”舒和也笑眯眯的偏头看向他,“那么今夜亥时三刻,到天心阁来。” 一轮明月破天河,从天帝山上看出去,仿佛这轮巨大的明月触手可及。 虞婳站在山顶上深吸了一口气,冰凉的气息浸入肺腑却并不觉得寒冷,迎面来的风吹动了她面前的书籍,正翻开到第一页。 方才她送花生酪时见着了皓桑,房间里没点灯,只有微弱的月光落入房中。 虞婳没看清皓桑的脸色,而皓桑也只是让她将东西放下后,给了她一本古籍,叫她今夜跟着练,随后就让她出去,她想多问两句话也没能说出来。 应该...是没事的。 虞婳看着月光想。 而此刻天帝山内殿中,月光落在皓桑的背上,在他面前投下了一片阴影,但此刻的皓桑眉头紧皱,面露痛苦,紧闭的双唇在极力忍耐着什么,渐渐的,从他的嘴角缓缓溢出一缕黑色的鲜血。 终于将体内的移动压制了下去,皓桑缓缓睁开眼,松开的嘴唇内侧已经被鲜血染红,但他眉头依旧紧皱着,好看的眼眸里尽是不解。 怎么会这样,他只是助她破镜,而且进入灵识也没有被排斥,为何会有这般严重的反噬,竟然直接影响到了他自己的灵识? 三千年了,‘它’从来没有这么强烈的波动过。 皓桑缓缓阖上双目,双手捏决,不过呼吸之间,便进入了他的灵识之境。 在他的灵识中,星河长明,光耀大地,宛若白日——若是有旁人看见必定惊呼。 这边是当今修仙最高层——第十二镜天。 在那半空中,悬浮着一块巨大的浮石。 浮石之上立着一把长剑,黑色的剑身,上刻金纹,是上古的文字,剑柄处刻有盘龙,又刻周天星辰,剑身被他灵气所化的金链牢牢捆住。 皓桑足尖一点来到浮石上,他缓缓伸出手去触碰剑身。 和曾经一样,他的手还没有碰到剑声便被它迸发出来的力量击打开。 三千年前,天降异象,竟使得生灵涂炭,他与一众同门前去查看,发现妖兽的灵力大涨,许多原本没有灵根的妖兽竟直接突破成了七品妖兽,为祸人间。 而这一切都是由这柄从天而降的剑造成。 此剑毁不了,打不碎,不知来路,不明归途,但放任不管必定引发人间浩劫,于是掌门集全门之力,将这柄剑封印在了他体内。 至今,已经三千年了。 在此之间它不仅没有异动,他还借由这股力量连连突破,在一千前真正的成为天下第一人。 但今日,在进入虞婳灵识时,它怎么会波动得如此明显,甚至是想挣脱他的束缚。 第三十二章 法天象地 明月高悬,山外有来客。 几个蒙面黑衣人高立山头,正一动不动的注视着清云门内的动静 只见一个影子鬼鬼祟祟的从门内跑了出来。 她遮遮掩掩的跑到外面的树林里,来到一个黑衣人的面前,她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清秀的脸庞。 “里面情况怎么样。”黑衣人的声音低沉而隐秘。 “我们没有听到抓到魔气的消息。”女子回着,“但是最近天玑洞附近的阵法加强了不少,若是真如你们所说抓到了魔气,我猜应当在那里。” “猜?”黑衣人发出了不悦的声音。 见他不悦,女子也变得不耐烦,“我就是一个外门弟子,哪儿知道那么多东西?!” 黑衣人被她一句话噎住,一口气憋在胸口发不出来。 若不是找了许久才找到这么一个愿意替他们探听情报的清云门弟子,他必不会把这口气咽下去。 “宛心姑娘。”一男子从阴影处走了出来,他穿着白色银边的长袍,身材颀长,不像其他人那样黑衣蒙面,面上做得倒是一幅光明磊落。 飞羽眉,柳叶眼,好生干净的白面小郎君。 “我听说,你曾和药阁那位真传弟子认识?” 听他提到夜苏,宛心的目光微微闪躲,她半侧过身不悦开口,“算不上认识,以前在她那里住过一段时间,和那种人往来多了会被人议论。” “哦——那也无妨。”男子笑笑,他伸出手掌心出现一颗绿豆大小的豆子,“你把这个丢入药庐的湖中。” 宛心昵了他手上的东西一眼,眉头微蹙又很快展开,“你以为我不知道那湖里有什么吗?那里有上古神器的封印,若是被发现了,不是害我吗?!” “那十二神锁虽然是上古神器,但是听说神锁的器灵早就不在了,给你的的这个东西,不是给湖面下的那东西,是为了测试神锁的器灵。” 闻言宛心目光微微松动,她瞟了眼他手上的东西,一把将那东西从他手心了拿了过来,“你们答应我的,事成之后让我做沧溟观的内门弟子,黄金百两,保我无忧。” “自然。”男子眯眼一笑,活像一只成了精的狐狸,“事成之后,我们所答应的东西,如数奉上。” 亥时三刻,天心阁密室。 肃光,舒和,青阙,各立三方。 脚下阵法蔓延至正中的暮山景脚。 他赤裸着上身,光影勾勒出紧致的肌肉线条,在他的背上,红色的光芒如同凝固的血液,构成了符文,在阵法的加持下,那红光不断的往外抽丝般溢出,带来一阵阵刺痛。 暮山景深吸了一口气,眸色坚定。 “开始。” 窸窸窣窣的念咒声响起,猛然一下,暮山景感到背上一股重压袭来,紧接着仿佛有一张无形的大手从背后缓缓伸进他体内,触动着他的五脏六腑。 “唔...!”暮山景吃痛闷哼一声半跪在地上,额上冷汗涔涔,他咬紧牙关,仿佛那只无形的手已经抓住了他的脊柱,在一点一点的往外扯出。 暮山景的手撑在地上,指尖仿佛都要扣入地中,十指在地上抓出几道血痕,他能清楚的感到他的灵识在剧烈的抖动,仿佛下一刻就会天崩地裂。 与此同时,他背上的红光一面在消散,一面在疯狂的往他身体里面延伸,要做最后垂死的挣扎。 舒和逐渐蹙紧了眉头,忍不住骂道:“这邪物当真顽固。”再这样下去,不死也得搭半条命进去。 她和其余两人交换了眼神,正欲收手时,阵法中传来了暮山景断续的声音,“不...继续。” 他头上的发冠早已碎裂,浓黑如墨的长发披散下来,嘴角有鲜血溢出,但目光依旧坚毅。 “你...” “继续!” 舒和想出言劝阻却被暮山景震声打断,肃光闷声叹了口气,对舒和道:“继续。” 阵法下光芒更盛,暮山景背上的红光像是从地狱中伸出的手在叫嚣在挣扎。 仿佛灵识要被硬生生扯出身体,五脏六腑奇经八脉都拉扯,疼痛感使得意识都在涣散。 他才...不会认输。 暮山景咬牙直起上身,将所有的意识集中一点——猛然眼前白光乍现! “”等等,他在做什么?!”舒和睁大眼惊呼出声。 他居然在破第七境天?! 意识到的这一瞬,舒和的脑子甚至一片空白。 他是个疯子吗?!怎么敢这么做! 她思绪甚至还没有理清,乍的从暮山景身上迸发出巨大的能量,一柄利锋贴着脊背占下,将他背上的符文一剑剔除,同事巨大的能量冲击将拔除的阵法都击成碎片。 三人急忙收手连连后退,在扬起的飞尘里,一道巨大的光影逐渐在众人眼中清晰。 “法天象地??!” 几人同时惊呼出声。 只见那巨大的幻影头簪长冠束马尾,身若披白鳞嘉洲,手持长枪,威风凛凛,虽已有所熟练,却仍旧有撼天动地之势,而方才那一劈出的一剑使得密室的地上墙上都出现了深深的裂痕。 而暮山景已经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下一刻幻影便消散无形。 舒和这才回过神来,她看着被一剑劈开的密室,脱口而出,“我****,老娘的天心阁!” 外面清冷的月光洒入密室,暮山景疲倦的抬眼皮看了眼天边的月亮,体力不支的倒在了地上。 翌日一早,虞婳从天帝山出来时见皓桑的房门依旧紧闭,再去往琅嬛阁,竟没有看见暮山景,她心中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这种什么都不知道但是焦急担忧的感觉让她愈发坐立不安,她终于耐不住心性,谎称皓桑寻她,匆匆的从琅嬛阁跑了出来。 她已经熟悉了清云门内的地形,摸索着往内门弟子住所阆苑斋过去,在路过药庐时她瞟见一个人影站在御剑进了药庐,看背影是个姑娘,但急着去找暮山景也无暇顾及,只是匆匆看了一眼,直奔着阆苑斋去。 药庐内,正在炼丹的夜苏察觉有外人进来,不是虞婳。 她眉头一皱飞快的走了出去,到药庐门边看见门口阿黄正在呲牙咧嘴的对着御剑悬浮在湖面上的人,夜苏也看了过去。 “是你?”她皱着眉头看着宛心,又看下她脚下的剑——当初还是她给她选的。 “我...我是来给你道歉的,以前的事,是我做得不好。”宛心直直的看着夜苏的眼睛,显得诚恳无比,但她也知道,夜苏不习惯和人一直对视。 果然夜苏很快的别过了头去。 就在这一瞬,她将手上的东西飞快的丢入湖中。 阿黄顿时大叫起来,猛然朝宛心奔去,四只脚在湖面上踏起水花,夜苏一惊连忙用灵力化成锁链拉住了它大喊:“阿黄回来!” 她两步冲上去拦住阿黄,皱眉抬头看向宛心,“你走,这里不欢迎你,你也没有必要和我道歉,反正你从一开始就没有把我当朋友。” “既然你这样说...那好。”宛心看上去很失望的看了她一眼,转身的时候嘴角却露出一抹笑。 神锁没有反应,果然这上古神器里面,没有器灵。 第三十三章 打探 阆苑斋在正殿的东侧,亭台楼阁建立在三山之间,远望去是白墙玉瓦,仙雾缭绕。 好在这会儿是早课时分,来往的有两三个道童外并无他人。 到了阆苑斋门口,虞婳才觉得自己有些冲动了。 男弟子与女弟子本就分隔两边,不说她不好直闯,她也不知道暮山景到底住哪间房。 虞婳在门口踌躇了一番,低声叹了口气。 还是去找二长老问一问,总比直接闯进去的好。 她想着就往回走,刚走出去一两步,一阵风迎面吹过来,抬头忽的看见天上有一只纸鸢在飞随后从前面那棵郁郁葱葱的大树上传来了少年语调带笑又漫不经心的声音,“这么好的天气,虞师姐也逃课啊。” 虞婳两步跑到树下,抬头向上看去。 林光树影之间,少年一手枕在脑后,一手牵着纸鸢的线,日光落下,照得他手上的丝线与眼眸也在发光。 “我才没逃课,我出来找你的。”虞婳丝毫不遮掩自己跑出来的目的,阳光照得她炫目,就用手放在头顶挡太阳,“你怎么没来早课,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暮山景放纸鸢的手微微一顿,随后转过头来笑看着她,“怎么,虞师姐担心我啊。” 其实暮山景比虞婳还要大上几岁,但左一口虞师姐右一口虞师姐,叫得虞婳心里痒痒的。 不担心他来找他做什么。 虞婳张了张嘴,这句话止于喉舌之间没能说出来,又想,不对,她这么担心他做什么,有手有脚的,还能在清云门里出事了不成? 她越想越心烦意乱,收回目光转头就走,“你既然没事,我就回去了。” “诶诶诶,等一下有事有事...”暮山景说着从树上跳了下来,脚下却没踩稳一个半跪下去摔了一跤。 听到响动的虞婳连忙跑回去,将他扶起来,“你干嘛啊,小心一点。” 暮山景抬起头对上虞婳关切的目光,咳了两声将手上的纸鸢线递给她,“你不是说你没放过纸鸢吗?给,试试?” 虞婳抬头看向高高飘在天上的纸鸢,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接过了他递过来的线。 “对,这样松一点...现在稍微拉紧一些。” 原本拿着纸鸢线的虞婳还不知道怎么做,但在暮山景的指导下一小会儿就掌握了放纸鸢是技巧。 看着高高飞起的纸鸢,虞婳的心情也好了不少,她盯着纸鸢笑着问暮山景,“那你今天到底为什么没来啊。” “哦,昨天破了个境,二长老让我休息。”暮山景随意的说道。 “破镜?破镜也会累吗?”虞婳想到一直闭门不出的皓桑,疑惑又好奇的回头看了他一眼。 “累,”原本在她身边的暮山景一下弯下腰去,“累死了,我现在腿也疼腰也疼,疼死我了。” 看着他在旁边想要耍赖的样子,虞婳忍不住笑道:“那你倒底是破境了还是被打了。” 暮山景怂怂肩,“也差不多。” 虞婳笑笑没有说话,继续专心致志的放手上的纸鸢。 据她昨天翻阅的仙门志所知,虽然一共有十二境天,但在六境天以下和六境天以上却是看着失之毫厘,实则差之千里。 而且六境天以下的修行可以说是如履平地,但六境天之上的修行却是步履艰难,故而也分上六境和下六境。 就说清云门,除了掌门到了十一境天,其余几位长老都是九境天。 暮山景是和她一同入门的,想来也是一样的破镜,所以虞婳也没有多问。 早课结束的铜铃声响起,虞婳开始一点一点的将纸鸢收回。 “喏,还你。”虞婳将收好的纸鸢还给暮山景,“我要回去找师父了,下次你要有什么事...没什么,那就下次再说。”她笑盈盈的将纸鸢塞到他怀里,挥挥手,大步的走了。 暮山景手里拿着她塞回来的纸鸢,看看手里的纸鸢又看看虞婳远去的背影,不由笑了笑。 他刚准备收好纸鸢回去,舒和皮笑肉不笑的出现在了他面前:“太子殿下~玩得开心吗?老娘的天心阁密室,殿下是不是得拨点灵石...” “诶,那什么,我好像听见二长老在喊我,在哪边来着...”暮山景心虚的左看看右看看往前走了两步趁舒和不注意一溜烟的跑了。 他跑出去一段距离,寒天霜从转角处走了出来,暮山景脚在地上滑出一段距离终于在撞到她之前停了下来。 寒天霜依旧穿着一身冰蓝的长袍,腰间有白色海浪文软甲,手持一柄长剑,剑柄上挂着淡粉色的流苏。 她昵了暮山景一眼,随后皱起了眉头,冷冷吐出几个字,“你,八境天了?” “是啊。”暮山景怂了怂肩,他嘴角扬着眼里却没有什么温度。 寒天霜将手上的剑又握得紧了点,好看的红唇抿成一条线,她似乎不甘心的转过了头,慢悠悠道:“听说很和你一起的那个虞婳,是代掌门帮她破的镜?” 暮山景闻言似笑非笑的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不会连新入门的弟子都要比个高低,表妹。” “哼,我没有那兴趣。”寒天霜冷声说着,“你不去沧溟观,不回皇城,跑到这里来做什么?还是说,你们又想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说到最后几个字,寒天霜刻意的咬重了音节,尽有嘲讽之意在里面。 她对暮山景的态度一向不算太好。 毕竟在这位九皇子没有展露头角之前,她,才是皇城中最天赋异禀的人,她,才是瞩目的中心,人口相传的天之骄女。 “这可不是我想做的,你知道,我最喜欢做的事情只有一件——就是让皇帝陛下想做的事情做不成。” 暮山景毫不在意她的态度,他挥了挥手,也没有和这位自己这位表妹多攀谈的兴趣,转身便走了。 虞婳从阆苑斋出来匆匆往传送阵去的时候走得太急,迎面快步走过来一个弟子,来不着急躲让,相撞了一下。 “啊,虞师姐,抱歉。”宛心捂住手臂抬起头看见虞婳又低眸道歉,“我没撞疼虞师姐。” “没事。”虞婳挥了挥手,看了看眼前这位少女。 看身形...似乎有点眼熟? 宛心接着又道:“虞师姐走这么急,是要回天帝山吗?” “嗯。”对于不太熟的人,虞婳向来习惯保持距离。 “这几日都未曾见到代掌门,想来代掌门对虞师姐姐定然很好,一定是在全心全意的教虞师姐功法,以后虞师姐一定是门中最厉害的师姐。” 宛心故意这般夸她,是看她才来,看着单纯,一般人听见会下意识谦让两句。然后她就可以从虞婳话中找到破绽,摸清皓桑的行踪。 但虞婳多留意了两下她腰间的腰带,目光带着浅浅的笑意缓缓往上看,最后看向她的眼睛,“多谢你的抬举,我也觉得,在师父的指引下我很快就会有突破的。” 对上虞婳的目光,宛心心中升起一种被看穿的感觉,她的眼神慌张闪躲,忙道:“那,那我就不打扰师姐修行了。” 她说完行了个礼立马快步的走了。 虞婳回头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微微眯了眯眼。 清云门内门弟子和外门弟子的腰链是不同的颜色。 方才那人表面上听起来是在夸她,但其实两句话不离代掌门。她是个外门弟子,这么关心皓桑的行踪做什么? 第三十四章 御剑飞行 虞婳稍做思虑却没多想,只将她的样貌记了个大概,随后便回了天帝山中。 原以为做了代掌门的真传,修行之路好歹要轻松一些,没想这两日除了皓桑给她的书外,愣是没得到其他的一点指点。 她在天帝山山巅的树下置了一个小方木桌,带着蒲团席地而坐,一手托腮,开始翻看起皓桑给她的卷轴来。 “此道是无情道...”她小声念着编目上的字,很快就换了下一行。 “此道是双修道...”难道是...传说中的合欢派的路子? 虞婳挑了下眉头,继续下一行。 “剑道...”“医道...”“体道...”“巫道...” 虞婳飞快的将编目浏览了一遍,随手一翻发现都是些基础常识,便从最开始翻阅起来。 时光流转,不知不觉间,虞婳一抬头便见眼前的云海已经被染成了金黄色层层叠叠犹如浪花起伏。 她正想舒展一下身子,刚抬起手臂,就听见背后传来温润的声音。 “给你的这些书,都看完了吗?” “师父。”听见这道声音虞婳就飞快的站了起来,转身对皓桑行了个礼,“弟子看完了。” “嗯。”皓桑点微微颔首对她道:“把手收起来,今日我教你以气御剑。” “真的!”虞婳眼睛一亮,立即将所有的东西都收起来,不过她记得夜苏说过,三境以后才能挑选自己的法器,书上也提到,唯有三境以上才能熟练的驾驭法器,那她现在要御剑飞行要用什么? 她还没向皓桑问出口,回头就见皓桑一抬手,从头顶的树上飞来一根树枝,他那着树枝随意一甩挽出个剑花儿。 “所谓御剑,其实并不只是只能御剑而已,有的人法器是扇子便可以御扇,有的人是笛子,有的人是伞,或者不是法器,而是一草一木,一花一石,御剑的本义是以气御神而不是以气御形。” 皓桑说着,将手上的树枝扔给了虞婳。 虞婳接住,她看看皓桑,再看看和她手腕差不多大小的树枝,不确定的开口:“师父的意思是...让我御这个?” “你破镜后已经引气入体,我会教你如何使用。”皓桑淡淡道。 等等,她刚才看到,这不是三境之后才可以学的东西吗? 虞婳拿着树枝怔怔的看着他,她疑惑的话还没问出口,皓桑的声音再度响起,“我只讲一遍,你要仔细听。” 半个时辰后,虞婳忐忑不安的紧紧拿着树枝站在了山崖边,看着脚底下的云海,她咽了咽口水。 方才她只记得皓桑讲,御剑飞行时周身会有气流与风干扰,她需要时刻稳住平衡,保持气往上升。 即便她刚刚已经试过了让树枝飞起来,但现在就站在悬崖边上,还是紧张得手心出了一阵薄汗。 虞婳声音微微发着颤缓缓回头,“师父...我真的要从...” 她话没说完,见那一抹银发已经到了自己的身后。 “去。” 语音落下,虞婳感到背后传来一阵力道,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猛的坠入云海。 ?!!! 她还将树枝紧紧握在手上,人已经在飞快的下落,速度快到甚至没有给她出声尖叫的时间。 在这短短的一瞬,虞婳将放在皓桑讲的所有在脑海里飞速的过了一遍。 冷静,冷静,她要冷静。 她在飞速下落的同时逐渐聚气凝神,眼前的树枝在她控制下逐渐悬浮起来,但还在微微颤抖着。 她控制并不精准。 眼看就要落到山底,虞婳一咬牙在空中调转姿势,先踩上了树枝,但整个人仍在飞速降落,她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最后一次! 就在她要砸在地上的刹那间,虞婳感到一股上升的气息从身体里面升起,脚下的树枝飞快带着她在地面上略过,贴着山体扶摇直上。 她成功了??! “哇哦——!”飞起来的快感让虞婳整个人轻盈无比,她高兴的操纵着树枝在天地间自由的翱翔。 云海正准备出手的皓桑也收回了手,他注视着像一只鸟儿在云中飞翔的虞婳,低低笑了笑,但很快目光又凝重了起来。 她果然不一样。 这几日,他都在灵识里面与那把剑对峙。 他试图驯服它。 因为这柄剑内蕴含着无穷的力量,这样强大的力量超过了现世的一切,直逼传说中上古的神族。 纵然神族已经在世间销声匿迹了近万年,但他仍然认为,此剑的降落便是神迹。 当年几位师兄想将此剑封印,却都承受不住它的力量,即便他用沉睡千年的代价将它封印,却仍不能化它为己用。 而那日,虞婳的灵识却与它起了共鸣。 皓桑缓缓垂下眼眸,看着对他高兴挥手飞过来的虞婳,眼中神色晦暗不明,那双清澈如明镜的眼眸里,头一次出现了迷惘。 “师父,我成功了!”虞婳高兴的飞到他面前,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因刚刚飞过,头发被吹得有些凌乱,脸颊和鼻尖也微微发红,却赋有生机。 “嗯,做得很好。”皓桑笑着微微点头,“接下来你就慢慢熟悉一下,要做到随时随地让它随着你的心而动。” “好!”虞婳新鲜劲儿还没过,她重重一点头转头又扎入云海下。 明月高悬,此刻虞婳正飞在半空中赏月,她坐在树枝上,手里拿着一片树叶,试图像之前夜苏把剑变大一样将手上的叶子变大。 但她还没有接触过五行术,一时还找不到突破口,试了一会儿不成功就放弃了。 她哼着歌看着月亮,又觉得一个人赏月有些无聊,去找暮山景又不方便,她想着去把夜苏拉起来陪她,于是便悠闲飞着往正殿去。 过了亥时三刻,二长老的布置的宵禁禁制就会启动,原本也是不准在清云门内御剑超过房顶的,但她今晚去找皓桑诉说了自己想勤加练习的上进决心,在皓桑那得了掌门特令,便不用理会这些。 她朝药庐的地方飞去,这才发现,从高空看药庐,竟像是以药庐为中心布在湖面上的阵法。 还在半空中未落下时,她不经意的一撇,看见一道人影正向外走去。 是谁?这么晚了,一个人还要下山门?而且看她出来的方向,似乎是从外门弟子的谪仙庐出来的。 虞婳微微蹙了下眉头,她离得远看不清楚,但感觉那背影好似今日看到过,是今日早课时去药庐的人? 早课时跑去药庐,现在又要去山门外,而且她穿着黑色的披风,看样子并没有触发长老的宵禁禁制。 略微思索一番后,虞婳改了方向悄然跟了上去。 宛心出了清云门大门后,直朝着约定好的地方过去。 今日她在虞婳身上没有套出话来,转而去‘偶遇’了宁水柔。 她先请宁水柔吃了个鸡腿,又将今日用在虞婳身上那一套用在宁水柔身上,她很快就上了当。一边吃鸡腿一边讲,“没有啦,师父最近忙得很,不是在天心阁就是在天玑洞,才没时间管我们呢,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赶上寒师姐,哦对了。天玑洞里好像关着什么东西,你们千万不能靠近哦,师父说很危险的。” 依照宁水柔的单纯心性,多是不会说谎,那十有八九他们找的魔气就在天玑洞里。 宛心在原地吹了一声哨,黑衣人很快就露了面。 “天玑洞里确实有东西,但不知是不是你们要找的东西...”她话音刚落,忽的从暗处飞出两枚暗镖从宛心耳边飞了过去,钉入她身后的树上。 “干什么?!”宛心压低声音怒道。 那白衣男子缓缓从暗处走出,笑眯眯的看向宛心身后。 “今日,跟了一个小尾巴出来。” 第三十五章 龙灵 躲在树后的虞婳心中一惊,她还没有看清楚那人的样貌就被发现了? 而且刚刚匆匆一眼,来者约莫有四五个,尤其是那个穿白衣的男子更是不知明细。 敌众我寡,虞婳几乎没有多犹豫就做出了抉择——跑! 她立马踩着树枝飞快的朝前飞出去,身后的白衣男子微微眯了眯眼,抬手间,强劲的气息卷着泥土朝她打去。 虞婳侧眸昵了一眼,直奔着眼前的树冲过去,眼看就要撞上时她利落一转弯,那股气息撞到树干上,将整颗大树轰然击倒。 “啧。”虞婳低低啧了一声,来不及管身后和他们站在一起的人,专心逃命。 “呵,还有点小聪明。” 紧接着又是一道,两道,三道前后同时袭击而来。 虞婳在心中暗叫不好,如此密集的攻击已经无处可躲,她只感到阵阵飓风带着尖锐的泥块接近,就在此时忽然感受到手腕处传来了一阵异动。 她低头一看,见自己手腕上有一道黑色的印记,如游龙一般在她手腕上明显游动,想要从她的手腕上冲出来一般。 虞婳眸色一暗,眼看跑不过也躲不了他的攻击,索性干脆停了下来。 她转过身,对化作利刃冲过来的泥块抬起了手。 下一刻,风气云涌,从虞婳手心迸发出一道黑色的光芒,一条黑色的幼龙挡在虞婳身前,龙吟震天,将飞过来的一切都通通震碎,击起三丈高的沙尘。 见状虞婳抓紧时间往清云门内飞去,那条幼龙飞快的追上啦虞婳,盘上她的手腕又消失不见。 “龙灵?”白衣男子微微眯起眼,片刻后嗤笑一声,“就说那魔气没事干跑到清云门找死干什么,原来是新的龙灵在他们手里。” 与此同时,药庐中的青阙猛然抬起了头。 龙吟? 他往外看了一眼,外面的湖面依旧平静如常,如明镜一般的湖面倒映着如勾弦月。 “什么声音啊师父。”夜苏打着哈欠走出来揉了揉眼睛,“这风声怎么有点大。” “不是风声。”青阙站了起来,从窗户望出去,看见一道人影急急穿过月色,朝药庐而来。 虞婳有些稳不住身形,脚下的树枝已经到了承载的极限,再抵达药庐的一刻咔嚓断成了两节。 “虞婳?!”夜苏一步上去将从半空中摔下来站不稳的虞婳接住,“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她急急问到。 “山门外有人。”虞婳喘着气,“门内有叛徒。” “什么?” 夜苏闻言顿时怒上心头,皱眉就要冲出去,青阙手一挥用一阵青光拦住了她。 “不要急躁。”他说着转头看向虞婳,“说门内有叛徒是头等的大事,若是污蔑同门,是要去刑堂领鞭子的。” “但是师父,她无缘无故怎么会污蔑同门,她才来几天?我不信她会做这种事。”夜苏说着挽住了虞婳的手臂,挺着腰杆子看着青阙。 “我也不信。”暮山景的声音从后方传来,虞婳回过头,见他一步踩在湖面上激起阵阵涟漪却如履平地。 他方才在阆苑斋里也听见了那一声震天动地的龙吟,大多不知所以的只以为是风声,暮山景却听了出来。 龙族已经销声匿迹几千年了,他只是有幸在皇家的浪识阁内听过故而才辨别得出来,稍一思索便觉得出了事,没想到出来看见虞婳正慌里慌张的朝药庐去。 青阙叹了口气,无奈道:“我知道你们关系好,但是,此事不可随意定论,虞婳,你有证据吗?” “我...”虞婳张口,却发现自己方才确实没有拿到什么证据,她稍稍泄气下来看向青阙,“我看到的算证据吗?” “一人之言,无以评断。” “...”虞婳平静下来,她沉默良久,最终低低的叹了口气,“我...没有证据。” 山门外。 “怎么不杀了她,这样我怎么办!”宛心看见被她逃掉,愤怒的大声质问着。 “那就看你自己咯。”白衣男子挑了一下眉头,大有一副要扔下她不管的架势。 “不行!”宛心一步上前扯住他的衣袖,“你们必须要带着我一起走!”她说着就要跟上去,白衣男子却回身一掌打在她的肩上,将她击飞在地。 “你还不能走,”他笑着,“你还得继续替我们留在清云门呢。” “你!”宛心捂住胸口吐出来一口乌血,怒目盯着他大喊:“祁凉,你骗我?” “这可不是骗,是物尽其用罢了。”祁凉笑笑,看着远处缓缓打开的清云门大门,隐匿入黑暗中离去。 虞婳和一众人来时,只看见了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宛心,再看四周已经没有其他人影了。 随着前来的弟子纷纷议论,“宛心师姐,怎么会是宛心师姐。” “她怎么伤成这样了?” 在议论声中青阙上前探了她的脉搏,皱着眉头召来一片巨大的荷叶将她放上去。 “我先带她去医师堂。” 暮山景皱着眉头打量了一番四周的环境,看见破土的痕迹和倒下的大树,眉头越皱越紧,他碰了碰虞婳的手臂,压低声音道:“他们对你动手了?” 听出来暮山景语气中的怒气,她也压低声音回他,“我没事,跑得够快,没伤到我。” 暮山景微微放下心,但怒意却没有消散。 动手的人实力不低,善用土系,而且已经到了上六境,速度力量攻击力都是六境中的顶尖。 就算虞婳跑得再快也难躲过,她真的没... 暮山景刚想到此处,猛然响起了那声龙吟。 他顿时沉默不语,一言不发的盯着虞婳。 感受到了他的目光,虞婳抬起头和他对视了一眼,又心虚的移开了目光,悄悄的将手往袖子里缩了缩。 见过黑龙的事情,她没给任何人说。 毕竟黑龙是魔族的东西,众人都视它为邪物,在这种情况下,她宁愿不信任何人,也要明哲保身。 就看宛心醒来后,会不会将这件事情说出去了。 忽的她听见身边的暮山景低声笑了一声,浅浅弯下腰靠近她,“诶,虞师姐,你有秘密,我也有秘密,那我们算不算相互扯平了?” 虞婳心中哼了一声,名字是假的,身份又不明,就连安排成内门弟子都是和几位长老串通好了的。 “我这点小秘密,哪里能和公子你比呢。”虞婳变着语调说他,转身和夜苏一起跟着众人走了。 看着她们走远的身影暮山景摸着脑袋叹了口气,等人都走远了一段距离,他半蹲下去,用手指去触摸地上痕迹。 金色的小光阵在他手上显现,光阵上如同一个小形的山河图,正中又一根尖锐的指针,转了一圈后指向了沧溟观的方向。 又是他们。 暮山景搓了搓手上的灰,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沧溟观的方向,片刻后,才不疾不徐的往清云门内走去。 第三十六章 争 医堂和药庐并不在同一处地方,青阙并没有让宛心进去药庐,他将她安置在了医堂中,拉起她的手腕把脉验伤。 虞婳和夜苏就站在一旁,虞婳看着她惨白的脸色,便猜到多半是在她逃脱后他们之间起了内讧,却不知那些人把她留下是为何。 他们当真就不怕清云门从她口中橇出什么不利于他们的事情吗? “她伤得很重,估计一两天之内是醒不过来了。”青阙说着,“但好歹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那她到底是不是和外门勾结了。”夜苏急急问到。 青阙沉思片刻后摇了摇头,“这件事我会与其他长老和代掌门商议,我们会调查清楚的。你们先回去休息。” 虞婳和夜苏行礼后退了出去,此事夜色正浓,虞婳却毫无睡意,想不明白那些人将她打伤后又扔在这里的用意是什么。 待到她俩出去了,暮山景一个翻身从窗户外翻了进来,他径直走到青阙身边,直接问道:“为什么外面留下的痕迹有沧溟观的线索,而她身上却毫无动手之人的气息?” “早听闻太子的秘术是京中一绝,”青阙不急不缓的说着,“她身上的伤痕里有一种不一样的力量,非仙非魔,非人非妖,很奇怪,我活了一千年,收治的病人没有千万也有百万,却没有见过这种力量。” 暮山景靠在墙上眯起眼打量了宛心片刻,他原想是看看到底是谁在皇城里想置他于死地,但眼下看来,沧溟观的人比皇城里的那位还要着急。 不过他们这么着急到底是因为什么?是因为发现他们有与海外一族勾结的嫌疑,还是在他们的秘书里发现了魔气? 还是...暮山景忽然想起一道门,一道他没能进去的门。 但他可以笃定,沧溟观密室深处的那扇石门里面,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那会是一种让世人感到绝望的力量。 翌日一早,虞婳去药庐找丹书,因皓桑一早就出了天帝山,只给她留下让她去学丹书这么一句话。 此刻她已经在药庐里了。 “你说,她到底会和谁勾结呢?”夜苏一边挑拣着草药一边问,“当今我们灵州大陆国力强盛,在五十年前皇帝陛下打败周边强敌后,陆地上就一统天下了,而那些不肯归顺的海上诸国也不敢来犯,她还能和谁勾结呢?” 虞婳低头翻着丹书没有说话。 虽然她是看见她鬼鬼祟祟的跑出去不像是要干什么好事,和她一起的人还出手攻击自己,但是她没有听到他们谈话的内容,确实不能这样凭借自己一己之见认定宛心是叛徒。 “唉,我清云门向来团结一致,怎么就会出了个个叛徒呢。”夜苏不解的说着,想到宛心 之前对她的态度转变和所说的伤人的话,又用力的将手上的草药掰断,“不过如果是她的话,做出这种事也没可能。” “怎么,你们之前有过节?”虞婳说着,好奇的从书柜深处翻出一本满是灰尘,书边微卷的丹书,她抖了抖上面的灰尘,呛得她咳了好几声。 夜苏顺手就将那本书拿过来伸远了拍掉上面的灰尘,又转头还给她,小声嘟囔着说:“她就是之前我说那个,说和我在一起玩会被别人议论的人。” “原来是她。”虞婳低低应了一句,将手上那本古老的丹书翻开,里面很多的字迹都因为岁月的侵蚀变得模糊不清,只有一两行可以看得清字迹。 虞婳好奇的低声念着,“此丹可以易形貌,使服用之人阴阳转换...此丹可以使兽化形...此丹可以使器灵成人...” “嗯?”夜苏好奇的凑过来看了两眼,恍然道:“哦,你怎么找了这本,这是本很久之前的丹书了,因为这些方子上的需要的药材早就销声匿迹了,所以有方子也没用,拓印了一本收起来后就没管了。” “哦——”虞婳点了点头,又翻了几页发现后面的图案几乎都模糊不清,于是就又将书放下,她抬头看了眼一旁木刻的十二时辰挂历和天干地支的纪年表,现在两日后的午时在发着光,便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你不知道吗?”夜苏抬头看了一眼,“两日后就要举办升阶大会了。” 虞婳想了想,好似是听鸾语说起过,但她不知道就在两天后。 升阶大会是清云门三年一度的大事,将会由掌门长老挑选出外门弟子中的顶尖学子进入内门,参赛者仅限入门三年以上的弟子参加。 此时的沧溟观外,一队低调的马车停在了沧溟观的侧门处。 暮山峥却站在车门外守着,溟山,祁凉一行人出来迎接。 “皇子殿下,东西我们已经放进去了。”祁凉道:“只要她一进入药庐,那东西引起黑龙发怒后,没有器灵的神锁必然压不住它,到时候我们趁乱而入。他现在还是个毫无抵抗力的凡人,一定能杀了他。” 暮山整点了点头,这时他身后的马车帘被一双柔荑玉手掀开,坐在车内的正是那日的绿衣美人,明眸皓齿,柳眉杏眼。 “还有那个身上有龙灵的人,我要见活的。”她繁音倒要看看,是什么人,能让他们魔族的龙在即将新生时,让龙灵认她做主。 不过好在现在龙灵还没长大,他们就还有扭转的机会,强取豪夺是他们魔族的天性,到时候不过是只要宿主的一条命罢了。 很划算。 “两日之后,是他们的升阶大会,就在那个时候动手。”暮山峥志在意满道,他就不信,这一次暮山景还能逃出他的手心。 这个太子之位,他争定了。 当初他为了保护他差点被废的母妃,一夜连破两重境天,皇帝大喜过望,立即寻了个由头,扶正暮山景皇子之位,不到一年,就废掉了原太子,让暮山景做了东宫之主。 从那一刻他就知道,暮山家的皇位一定是争来的,不争,就什么都没有了。 第三十七章 静神香 从药庐里出来,虞婳下意识的医堂的方向看了一眼。 听说青阙在医堂外又加了一层结界,为什么呢? 她甩了甩脑袋,提醒自己不要太好奇,免得引火上身。 “虞师姐。”暮山景带笑的声音响起,虞婳抬眸看见他就在前面,于是走过去浅笑道:“好巧,你也来药庐?” “不巧,我是来等你的。”暮山景浅笑着说着,“虞师姐嫌我秘密太多,所以我是来给赔礼的。”他说着,将在背后握成拳的手放到面前来,手指一松,一条金玉环扣吊坠就出现在虞婳面前。 环扣两边的线是用朱色与明黄色编制而成,和金玉环扣搭起来相得益彰。 “好好的没事干,送我礼物做什么?”虞婳似笑非笑的将他来来回回打量了一番,“不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冤枉啊大人——”暮山景大喊,“我能不安什么好心啊。这不是看你昨天不高兴,我决定诚心悔过,所以才亲手做的,你不要的话天下可没有第二条了。” 虞婳呵笑一声,抿住上扬的嘴角,昂起头伸出手,“既然是这样,我就勉为其难的收下。” “你肯收下就好。”暮山景嘿嘿一笑,将那条金玉环扣放在她的手心里。 “没什么事了,我就回去练功了。”虞婳说着就要走,忽然又被暮山景一把拉住了手腕。 她疑惑的回过头,却见暮山景收起了笑脸,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说:“还有,那些有关于我的‘秘密’有朝一日,你会全部知道的。” 难得见他这么认真,虞婳有一瞬间的心慌意乱,她连忙别过头,磕磕巴巴道:“你...我...你的那些秘密,我、我才不稀罕呢。”她说完将手腕从暮山景手中一抽,飞快的从附近的传送阵跑回了天帝山。 回了天帝山虞婳还能听清楚自己清晰的心跳声。 他认真起来的时候...确实,挺帅的。 纵然暮山景本就生得好看,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总能遇上旁人夸上他一两句,但这次却是她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虞婳深呼吸一口气平复自己的心绪,她拍了拍脸看见手上的金玉环扣,走到镜子前戴上。 不长不短,正好到她锁骨的位置下方的位置,衣领能遮住,刚刚好得像是量身定做的。 “小仙君。”鸾语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皓桑仙君请您过去一趟。” “来了。”虞婳将吊坠用衣领遮住,匆忙的往皓桑殿内赶去。 还未到皓桑殿前,虞婳就先闻到了一股奇特的香味,转头看见一个小道童正抱着一筐香料往丹炉房里走,她好奇的拦住他问道:“这是什么香料?” “回小仙君,这是静神散,皓桑仙君房中的想料该换了,仙君让我们换成这个。”小道童回道。 虞婳点了点头,看向前方的大殿。 先前皓桑殿上一直是檀木香,怎么突然就要换了? 但这点小事她也没有多在意,两步走到房门前去敲了敲门。 “进来。” 虞婳推开门进去时,看见皓桑正在点香,于是她顺口就道:“师父,我方才看他们在练香,师父要换香吗?” 皓桑点香的手微微一顿,但不过一瞬又恢复了正常,他淡淡应声,“嗯,这檀香已经点了一千年了,是该换一换了。” 他说完将香放下,转身看向她,“叫你来是告诉你,昨夜发生的事情,我已经用窥天镜查过了,但有人事先早有准备,躲过了窥天镜的探查,不过你放心,这件事,我会查清楚的。” “好。”虞婳点了点头,从皓桑嘴里说出来的话,她没一个字不信的。 皓桑轻声笑笑,“昨日的事情青阙长老已经同我讲过了,看样子你的御气术已经掌握得很熟练,这两日我会教你一些简单的五行术,两日后的升阶大会你也需要到场。” “嗯!”虞婳重重一点头,满怀期待的看着他,“那师父,我们开始!” 沧溟观外的山崖下,两道身影正在踽踽前行。 三十七浑身是血的被人扶着,扶住他的正是那日和他一起去清云门的女子,名唤九琦。 “那女人实在太可恶了,”九琦愤怒的骂着,扶着三十七往外走,“那日她一定是听见了溟山长老说你不识字,才会提出这么个比试方法,真是用心险恶。” 他们已经走得很慢了,但三十七仍旧喘着气,“...不要这么说,她没有破坏规则,是我技不如人。” “你啊!”九琦生气的瞪了他一眼,恨铁不成钢般咬牙切齿道:“你就是死脑筋!气死我了!要是愿意多向溟山长老求求情,说不定还不用来这鬼地方走一遭。” 三十七抹去嘴角的血苦笑了一下。 那日回了沧溟观后,溟山一怒之下要把他丢入山鬼谷,所谓山鬼谷,其中幽林密布,不说有多少凶兽野怪,便是死在此处的怨魂与瘴气就多不胜数,可谓是杀机密布。 他眼下能挨过两天捡回一条命已经算是运气好了。 他也知道,溟山会让他们入门,也只是把他们当做杀手,一颗随时都可以舍弃的棋子而已。 三十七微微侧头,看向和他一样穿得一身黑的九琦,她头上簪的还是他粗糙打磨出来的剑簪。 “等熬过了这段时间,有了新的身份,我就给你置一身好看的行头。” “说这些做什么,”九琦小声的嘟囔着,“我又不喜欢那些东西。” “女孩子就应该穿得艳丽明亮些好。”三十七笑着,仿佛已经看见了自己这位从小捡回来的妹妹换上新衣服的样子。 九琦小声的哼了一声,忽然一下停下了脚步,她眉头一皱看向前方,迅速的将三十七拉到了一边的大石头后面躲起来。 “有人。” 三十七也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点,他皱起眉头,将手按在剑柄上。 只见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往山鬼谷里走去。 “你们这里的东西倒是不错,你是会办事的。”繁音笑着不急不缓的往前走,手上玩着一条绿纱。 跟在她身后的人是祁凉,“只要仙姑满意就好,日后还要看仙姑大显神通了。” “哈哈哈,你真会说话呀,唉,要是能不叫我仙姑就好了,不过要是这样喊着你们开心,就这样称呼也行。”繁音笑说着向山鬼谷的方向伸出了手。 下一刻,从她手心散发出一股黑气,山鬼谷中的怨魂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它们像浪潮一样被她吸过来却又无法抗拒这股力量,被她通通的收入手中。 躲在石头背后的三十七紧紧皱紧了眉头。 魔道。 第三十八章 天赋异禀 “看够了吗?”繁音仍旧目视前方,清脆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三十七想上前,被九琦强行按住,自己先踏出一步,再扶着三十七从石块后出来。 “是你们啊。”祁凉悠悠道。 “见过祁师兄,仙姑。”九琦对二人行礼后低头认错,“我们无意偷听二位谈话,还请仙姑与祁师兄原谅。” 繁音缓缓看了祁凉一眼,“是你们沧溟观的弟子?” “是,溟山长老罚他们到此处思过,没想到打扰仙姑雅致。”祁凉弯腰说着,横眉昵了他们一眼,“既然知道不该出现,那还不快滚?” “是。”九琦急忙抱剑行礼,拉着三十七飞快的走了。 日升月落之间,虞婳已经将五行转换之术掌握了个大概。 她站在山巅云海之上,迎着朝阳合上双眼,抬手,起步,从她的掌心内冒出一团足有人首大小的火团随着她的手臂顺着往下转,依次出现了土,金,水,木。 五行元素在她面前依照相生的顺序出现,又随着她的招式和步法,以相克的顺序再依次减灭。 一遍,两遍,三遍... 虞婳一直在重复着同样的动作的招式,但却越来越连贯,面前出现的五行元素的力量也越来越大。 “嘶...”在远处看着的二长老微微眯起眼看向虞婳,对皓桑说:“这丫头,当真是个残魄?” “嗯。”皓桑微微点头,眼中含着笑意看向虞婳,“她比别的新弟子都有定力,同样的招式她可以毫不懈怠的连上一天一夜。” “这已经不是定力的事情了。”坐在蒲团上正吃果子的舒和目不转睛的盯着虞婳,“也亏得这孩子还懂得不多。” 青阙低笑一声,似乎并不太惊奇,“现在知道得少也好,正好戒骄戒躁。” 原本修行之路上,修行者会选择一种元素作为起点,当对一种元素掌握完全后,再慢慢的通过五行变换使用其他元素的力量。 不仅如此,五行转换术所需要消耗的灵力比单独用一种元素所需要消耗的灵力至少高了六成,虽然现在虞婳的五行术看起来没有什么威力,但是能不停歇的练上一天一夜,还是在刚刚破第一境不久的时候,这足以说明虞婳体内的灵力丰盈程度高到骇人的地步。 舒和擦了擦嘴角的果汁,若有所思的喃喃自语,“这孩子体内,不会是个空洞。” “她确实和别人不一样,”皓桑微微垂下眼眸,手上把玩着一圈洁白的菩提珠,“很多东西,她不需要我多教,几乎一点就透。” 就好像...天生就会。 “好了,皓桑掌门把我们喊到这里,不会是给我们炫耀你的宝贝徒弟。”二长老语气听起来有些眼红。 皓桑欲盖弥彰的咳了一声,“当然是还要其他要事,是有关于明日的升阶大会。”他说着引众人来到窥天镜之前,“宛心那晚之事,我一直好奇他们能用什么方法躲过窥天镜,后来我发现,那日被困在天玑洞的魔气受到了剧烈的影响,所以我想,枢天镜在他们手上。” “枢天镜在沧溟观?”二长老皱起眉头,“但没有魔族的力量,他们如何能驱动窥天镜。” “那或许...沧溟观中就有魔族呢?” 房间内瞬时安静了下来。 众人都不说话,是因为他们明白,现在只是他们的推测,即便这种推测有九成把握,但这种足以惊动整个修仙界的大事,没有证据,就是信口胡说,还容易给清云门招来事端。 青阙沉思了片刻开口道:“现在也不确定他们将宛心留下,到底是出于何种目的。” “不是昨天还在说不能轻易断言宛心是叛徒吗?怎么今天就改口了。”二长老嘲讽的昵了他一眼,“我看你们的心都是偏着长的。” “唉,宛心这孩子,入门快十年了,”想到宛心,舒和不禁叹惋,“其实她无论资质还是勤奋努力,都算是外门弟子里面拔尖儿的,就是心性太傲,看不起外门弟子,又不服内门弟子,自己的术法能胜过一两个内门就目中无人,傲气太盛。我同她说了几次,要想做内门弟子,心性一定要好,她却也不听,我本想再磨砺她一番,没想到还是走上了歧路。” “她太过追求外在的力量了,”二长老也道:“上次的升阶大会,若不是禁制拦着,她险些将同门打死在比擂台上,她可以有傲骨,但万不该傲气过头。” 青阙看着窥天镜沉思了片刻后缓缓道:“我加固了医堂的结界,明日升阶大会还是留意些好。” 正午时分。 虞婳终于觉得有些疲惫,这才收了手。 回头没有见着皓桑,倒是看见鸾语端端正正的站在下山处。 “小仙君辛苦了,皓桑仙君吩咐过了,您练完后就去药庐找些滋补的丹药养下身体,切莫太劳累。” “好。” 正好她也想去找夜苏玩。 虞婳回屋简单的洗漱了一下,一路小蹦小跳着哼着歌往山下去,她的背影远了,一位小道童盯着幽怨的脸出现在鸾语身边。 “还以为仙君不会太管她呢,看样子我们的悠闲日子一去不返了。” 鸾语掩唇笑笑,“仙君的真传弟子也不是这么好当的,她必然有点过人之处让仙君放在心上。还是好好干活,要是让我发现你们偷懒,我可会打屁屁的哦。” 药庐外,虞婳远远就看见背对着她站了个人,像是正在和夜苏交谈什么,等她走进了才看见原来是寒天霜。 再靠近一点,就能听见她们之间的交谈声。 “每年的拜师大会也就罢了,今年的升阶大会也不愿意去?”寒天霜人入其名,不仅远看是个不可多得冰山美人,声音也是冷冰冰的像是带着冰碴子。 “我,不是我不去,师父给我布置了任务。”夜苏心虚的辩解着,她的秘密,现在除了青阙和虞婳,还没有其他人知道。 “每年五长老都给你安排任务?”寒天霜不依不挠道。 “我...” 第三十九章 山雨欲来 “寒师姐。”虞婳小跑着通过湖面来到夜苏面前,一转身将夜苏挡在了身后,笑眯眯的看着寒天霜道:“你在这里呀,方才我好像听说二长老在找你。” 寒天霜目光在她身上来回扫视了一番,想到先前确实是皓桑将二长老叫走的,又看了夜苏一眼后才离去。 夜苏可怜兮兮的躲在虞婳后面小声嘀咕,“整个清云门我最怕的就是她了,师父我都不怕。” 听她委屈的语气,虞婳回过头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五长老温润如玉,你自然不怕了。” 夜苏吐了吐舌头,“谁叫她每次都来...” “每次都来?为什么?”虞婳感到疑惑,因为在她看来,寒天霜似乎对自己的修行更上想心,每次早课,就她和衢衡子最认真。 “不知道...可能是因为这个。”夜苏说着一抬手,湖面上的神锁逐渐显出了形状。 虞婳记得,她才来药庐时,夜苏驱动了十二神锁。 “神锁是上古神器,本就稀有,能驱动神器的人更是少之又少,我听说之前,似乎她尝试过几次,都失败了。” “那你们...谁的境界更高一点?” “她啊,我五境,她都六境顶了。” 这样想来确实有些奇怪,能镇压黑龙的上古神器的品级应当很高,为什么更高境界的人反而不能的驱动? 虽然她来的时间不长,但是好像没见到除了夜苏以外的其他人驱动过神锁。 “对了,”夜苏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来药庐是有什么事吗?还是说,你、想、我、了?”夜苏笑嘻嘻的凑上前来,虞婳也没有躲,摆出一副伤心模样,“唉,是啊,有的人又不到天帝山来找我,只能我过来了。” “哎呀——我最近这不是忙着炼丹吗?以后有机会还多呢,我一定来找你玩。”夜苏拉着她的袖子企图撒娇。 “唉,亏得我练了一天一夜的功就马上来找你了,我现在可是头也晕,腰也酸,腿也痛,都要站不稳了。”虞婳说着一手扶着脑袋就往她怀里倒。 夜苏果然当真了,急得跳脚,“诶,诶,诶,你坚持住啊,我马上就去给你拿药!” 听她焦急的声音,虞婳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着缓缓站起了身看着她。 夜苏登时反应过来,“好啊,你骗我?”说着脸上又由急转怒由怒转笑,笑着嬉闹着上前推攘了她一下。 “好啦,但我真的是练了一天一夜了,夜苏姐姐,行行好,给点丹药吃。”虞婳笑出眼泪花儿对她可怜嘟嘴眨了眨眼。 “快进来,我去给你拿。”夜苏又气又笑的把她拉进了药庐里,但这一次她让虞婳跟着她一起进了储存丹药的房间。 “喏,你看,这边是健筋骨的,这边是通气脉的,这边是...”夜苏挨个挨个给她介绍着。 虞婳一边看一边问:“你把这些告诉我做什么?” “万一我以后不在药庐,你可以自己来找药呀。”夜苏头也不回一下,挨个说着:“最下的是最低品,一般是喂给灵兽吃的,最上面的是最好的。”她说着一招手,最上面一格就自发的抽了出来,从里面飞下来的一个盒子。 夜苏将盒子交到虞婳手上,“喏,给你。” “啊,这么好的丹药给我吃不合适。” “怎么...”夜苏生气回头,却发现虞婳一边说着这话一边已经将一颗丹药送到了嘴里,还将手上的盒子抱紧了一点。 “嘿?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狡猾了。” “什么狡猾,这明明就是聪明。” “哼,小聪明,还给我,不给你吃了。” “诶,不给。” “虞婳你一定是和那小子学的,别跑,站住!诶,你慢点。” 少女的嬉笑声伴着夕阳西沉,晚霞将天空染成了血红色,倒映在那如明镜一般的湖面上,晕红了一片。 清云门百里之外,一队伪装成樵夫的人正在朝着清云门侧门的方向缓缓行进,他们每个人脖子上或者手臂上都有独特的印记,那是用来混淆试听,遮掩境界的符咒,这使得他们看起来与普通人无异,但实际每一个都是六境天的修士,足足有十二个。 月色降临,冷白的月光散落林间,这一队人都挺靠在林间休息,此时离清云门已经只有一座山的距离。 “急着,今夜到清云门外后,不可轻举妄动,男的那个带回首级,女的要抓活的。”一个人正在交代,忽的一个冰凉的声音从头上落下。 “要带回谁的首级?”这话音未落,一片的树叶从林间飞快的划过说话那人的头颅,他甚至都没来得及抬头,就被一片树叶取了性命,顿时鲜血喷涌的倒在了地上。 “是你的首级吗?”暮山景站在树上,修长的手拿着一片绿叶,月光将他颀长的身姿勾勒的挺拔而冰冷。 甚至都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取走了一人的性命。 剩下的人毫无防备,一下慌乱起来。 “别乱!”有人吼道:“我们人多,摆阵!” 暮山景就悠然的站在树上,看他们这乱了窝的蚂蚁慌乱摆阵。 明日是升阶大会,他知道有人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看着他们身上的符文,低低呵笑一声。 他还没有去找沧溟观算账,他们自己倒把人送到了他的手上。 眼皮子底下的阵法已经结成,形如一把巨剑,看起来确实威力比单个人大了不少。 可那有如何? 暮山景低声嗤笑一声,他抬起手,剑指一勾,“来。” 一把黑色的长剑凌空飞出剑身中黑外白,中间刻着金色的龙纹。 那十一人齐齐朝暮山景冲过去,所过之处,排山倒海,地倔三尺,树木都被连根拔起,如同一条汹涌的地蛟。 “呵,乌合之众。”暮山景纵身从树上跃下,剑指前方竟毫不必然,与他们迎面对上,只一剑就将他们逼回,而他站在原地挽了个剑花,嗤笑着看着他们,“再来。” 东方渐吐鱼白,朝阳落在一片狼藉的土地上。 大片的树木成了断枝,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甚至有的小山丘都被夷为了平地,足以见昨日战况激烈。 嫣红的鲜血从黑色的长剑滴下,在他脚下是倒成一片的尸体。 “说。”冰冷的声音中夹着狠戾,“你们为什么要抓他。” 唯一的幸存者被暮山景掐住脖子双脚离地,一张脸憋得通红,此时的暮山景眼若寒刃,身上的蓝白色的衣袍溅上了血渍,凶狠得犹如从千军万马中杀出来的战神。 “我,我不知道,”被他掐住的人脖颈上筋脉爆起,勉强的从喉间挤处虚弱的声音,“我只知道...什....什么龙灵。” 龙灵。暮山景目光一沉,原来是因为这个。 他松开了手,替步往回走,那人一下摔在地上大喘两口气立马爬起来往和暮山景相反的方向跑,以为自己捡回了一条命。 却没见背对着他的暮山景抬起了手,一片树叶从林间飞出,轻易的了结了他的性命。 第四十章 风云变 对升阶大会热情最盛的自然是外门弟子,一早就聚了起来。 虞婳也早早的来到了场地前,她刚寻到一个地方坐下,寒天霜就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我清云门内的弟子心性多柔和,尊师重道,否则,换在别处,你今日定要被吆上擂台去。” 听见她的话,虞婳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愣愣的看着寒天霜脱口而出,“可这升阶大会和我一个新入门的弟子有什么关系?” “你是真传弟子,该有点真传弟子的觉悟。”寒天霜皱起眉头,眉眼蕴怒的看着她,“你不该像他们一样懒散。” 懒散?虞婳眼里的疑惑渐渐转为了愠怒,她感到好笑的呵笑一声,转过头目视前方,“师父况且都还没有训我懒撒,寒师姐又是如何看出来的呢?再说,如果寒师姐口中的他们,是台下的同门,也不能这么说,若是真的懒散,为何会如此积极的参加呢。” “你真是...”寒天霜感到眉头的青筋都在跳动,她明明是个真传,到现在都还只停在一境,是全门境界最低的,难道自己不觉得丢人吗?还这么理直气壮? 所谓真传,日后都是要接过师父衣钵的,结果她现在成日和夜苏厮混在一起,哪里有半分能做皓桑弟子的样子,有这时间,不如早日多破几境,也好稳住地位。 “寒师姐,虞师妹,你们来得真早啊。”一个圆圆的脑袋从她们两人之间挤了进来。 宁水柔刚刚就看两人之间气氛,眼看越来越有剑拔弩张之势,她连忙硬着头皮把她们分开。 “哼。”寒天霜怒哼了一声,起身走到隔位的位置上去坐下,宁水柔在虞婳身边坐下,贴近她小声道:“寒师姐就是凶了一点,但是人不坏,真的。” “我知道。”虞婳深吸了一口气,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夜苏这么怕她了。 一个时辰后,升阶大会已经过了三个回合。 虞婳看了看天色,不知是不是被寒天霜骂了的缘故,心中总是心神不宁,夜苏又不在,她没有什么好说话的人,更加坐立不安,于是她缓缓吐出一口气对身边的宁水柔说了句她去走走,就悄悄的溜了。 去药庐的路上看得见医堂的房檐,她往那边望了一眼,忽见医堂的房檐上似乎腾着一股烟灰色的气,但一眨眼,又看不见了。 错觉吗? 此时医堂内,原本躺在床上的宛心已经坐了起来,她脸色苍白,神色淡漠的穿好鞋履往外走去,只见她抬手,指尖在门框上一点,木门顿时向两边弹开,惊动守门的弟子。 “宛心师姐,你怎么起来了?”一人诧异道。 “五长老说了你不能出来,还请师姐回去。” 两人站在她面前将她拦住,但宛心却头也不抬一眼,眼眸低垂着轻轻吐出两个字,“让开。” 眼看她还要往外走,两名弟子一同持剑上前,“宛心师姐,师命不可违,不要为难我们。” “呵,你们,拦得住我?” 说话间两名弟子已经拔剑朝她袭去,宛心低笑一声,只是抬起手手腕转动间一股无形的力量径直将两人的剑卷碎,顿时引得狂风四作,将两名弟子击飞出去。 但宛心并不打算收手,她再抬手之间,从地底冲出两根藤蔓,直奔二人胸口而去。 “小心。” 眼看藤蔓要将两人贯穿,察觉到这边不对的虞婳及时赶了过来,来不及多想立即掐决起阵,下一秒藤蔓便被烧成了灰烬。 “是你。”宛心缓缓抬起眼皮,看向虞婳嗤笑了一声,“我最想不明白的就是为什么像你这样一个,体弱多病,资质不高的人,能做真传?听说,你连破镜都不能自己破,和废物又有什么区别?你凭什么能做代掌门的真传?你看看你,连佩剑都没有,全门派上下就只有你一个还是一境,也敢自称真传?” 虞婳被她说得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再想到之前寒天霜的话,一时间有些失神。 她应该...也没有那么差。 就在她分神的瞬间,宛心抬手,又是一根木刺直朝虞婳头上袭去,虞婳猛然回神,却根本闪避不及,她连连后退两步下意识抬手护在面前。 猛然一道锋利的剑光从天而降,将木刺劈了粉碎,舒和从空中缓缓落下,急忙跑来的暮山景一把将虞婳拉到了身后。 “宛心,不要再执迷不悟。”舒和蹙眉看着她,仍想劝她迷途知返。 “执迷不悟?...哈哈哈哈哈,笑话。”宛心先嗤笑了一声,随着又大笑起来,“我什么执迷不悟?我有错吗?我不甘心只做一个外门弟子有错吗?我凭什么要和这帮平平无奇的人待在一起,我明明就是最优秀的一个,我凭什么不能做内门弟子?!” “你确实在术法上面很有造诣,但这不能决定一切,你有剑无鞘终究害人害己,你三番五次的对同门下死手,已容忍你再三,你对生命都没有基本的敬畏之心,还要我们如何收你做内门?!”舒和也是气急了,当年在收徒时,她本也十分看好她的姿质,但着实没想到她的心性会偏激至此。 “哈哈哈哈,什么生命,没有力量的废物留在这世上有什么用呢?”宛心执迷不悟的嗤笑着,嘲讽的盯着舒和。 “你简直...这不是一个完全由力量决定的世界,只一意的追求力量迟早会带来灭世之灾,无论是强大还是弱小,贫穷还是富有,他们的命运都该由自己掌握,每一个人都有活下去的权利,强者的力量是用来保护弱小,而不是肆意妄为!你简直错得离谱,回头!” “哈哈哈哈,回头,回什么头,我就是没错!我会让你们看到,在强大的力量前,人的生命能脆弱到何种程度。”她缓缓抬起头,双脚离开地面,在她的脚下出现一股烟灰色的瘴气,如同蛇尾一般越聚越多,引得地动山摇。 舒和立即出手阻拦,但发出的力量却被那股瘴气逼得无法近身。 这是什么力量?既不属于仙,也不属于魔,仿佛来自于外世。 “舒和,杀了她。” 皓桑的声音从半空中传来,“现在不动手,她也承受不住这股力量,留她个全尸。” 其实即便皓桑不说,舒和也已经看出来她完全是用自己的命在硬耗,而照这样下去,还不知会发生什么大事。 舒和一咬牙,她脚下一踩飞跃至半空,捏决变化之间一柄黄色的光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出,这一次径直破开宛心面前的瘴气,一剑穿过她的身体。 宛心吐出一口污血,嘴角却勾起了笑,“晚了,晚了...”她眼里的光逐渐暗下去,往后倒下。 但那股瘴气却没有跟着散去反而有愈发汹涌之势。 这股力量逼得虞婳头晕脑涨,曾经听见的那些细碎如远古低吟的声音再度在她脑海里响起,不停的折磨着她。 这时她忽然感到脖颈上戴着的双环玉扣散发出阵阵的热量,正在一点点的帮她驱赶这些磨人的喧嚣。 “你怎么了?没事。” 虞婳缓过来一点,一抬头看见暮山景关切的眼神,正想摇头时,忽闻旁边的药庐里传来了一声响彻天地的龙吟。 药庐上空乌云密布黑云重重,天空低得像要压下去,而此刻那湖中的黑龙正在疯狂的撞击着湖面,每撞击一次湖面上的神锁就会剧烈的抖动,一时间整个药庐中黑气翻涌。 夜苏拼命的驱动神锁,想要将黑龙压制住,但是她也清晰的察觉到,神锁...好像正在断裂。 “师父...你快过来啊!” 第四十一章 器灵 “你承受不住,松开。”难得从青阙的口中听见如此严厉的语气,夜苏把持不住的松开的下一秒,一道青光从天而降,顿时覆盖住整个湖面。 青阙悬浮在湖面上方暂且稳住了形势,但湖底的黑龙只安静了片刻,又开始猛烈的撞击湖面,它仿佛失去了理智,即便鳞片掉落也不停下。 “龙灵,把我的龙灵,还回来!” 龙灵? 青阙眉头微蹙。 龙族每一千年会获得一次新生,它们会将自己的一部分力量孕育出一条新的幼龙,随着它的力量逐渐褪去,幼龙则会逐渐强大,但新生的龙灵往往只继承力量,而不继承契约,所以还未长大的龙灵向来都是多界争抢的对象。 算算时间,它确实到该化灵的时候了。 但是,它一直被封印在湖底,龙灵难道不在湖中,能跑到哪里去? 此时正在往药庐赶的虞婳,突然感到右手一阵灼热,烫得仿佛是将手伸入了火炉里,她原本想忍着,但是越靠近药庐越觉得疼痛难耐。 掀开衣袖看去,只见手腕上的皮肤红了一大片,清晰得连细小的经脉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就像正要破壳的蛋,只蒙了一层膜。 “怎么回事?!”暮山景察觉到了她的异样,一把将她的手腕抓住,又怕用力太过,立即又松开些。 “我不知道...”虞婳头上冒着薄汗,“但是好疼。” 就在此时,湖底的黑龙用尽全身的力气,猛然将湖面结界撞破,十二神锁的锁链断开一条,夜苏猛然喷出一口血捂着胸口半跪下去。 只见那黑龙撞断了一只角,周身黑气缭绕,目光唆视整个面前的一切,呵出一口气,“我的...龙灵,回来,我的力量。”它试图冲出药庐,却被一阵白光给生生逼了回去。 “休得放肆。” 皓桑出现在众人眼中,他立在黑龙庞大的身躯前,犹如一柄利剑。 看见皓桑出现,黑龙下意识将头往回缩,却又被的那股灰色的瘴气牵引着被迫往前,嘴里断断续续的发出声音,“我要吃掉...龙灵,拿回...力量。” “代掌门,别跟这孽畜多讲,我等速速将它封印。”二长老赶来,咬牙切齿道:“门外,可还有宵小之辈。” 山门外,一批蒙面人正注视着清云门内的动静,更远处,溟山和祁凉坐在远处的山上,正品茗赏景。 “时机也差不多了,几个长老都不在,让他们上,此番,能毁去清云门大半根基也是好的,先将他们的护宗大阵破去。”祁凉说着放下手中茶盏,溟山给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一声鸟鸣,埋伏在清云门前的人开始进攻。 而还没等他们靠近护宗大阵,两道身影同时从门内御剑飞出。 “阴阳无极,万炁同根。” 宁水柔和衢衡子眨眼来到众人头顶,捏决之间在地上落下旋转的太极图案,将这一众人旋出几丈开外。 “诸位,我清云门平日不好是非,但不欢迎不速之客哦。”宁水柔站在剑上笑眯眯的看着他们,还没等下面的人出手,清云门的正门缓缓打开,一道强烈的寒气从正中劈出,在地上划出深深的痕迹,两旁的树木仅仅受了寒气的影响,飞快的冻结成霜。 寒天霜提剑从门内走出,每走一步,脚下的土地仿佛都要结成霜块。 她抬眸淡淡的扫视了这些人一眼,“欲图不轨者,死。” 在她身后,是提着佩剑随着出来的内门弟子,分站两列,蓄势待发毫不退让。 看着清云门忽的转守为攻,溟山一下坐了起来,祁凉悠然的摇着扇子道:“不急,正面拖住他们的主力,好让其他几面的人进去,反正里面那东西,没有神锁,他们是压不住的,最后也只会斗得个两败俱伤。” 药庐内,皓桑等人正在结阵,要将黑龙压回湖底,而那黑龙却意外顽强的和他们对抗起来。 借助那股瘴气,它的力量似乎又强大了几倍,一时之间竟然和他们不相上下。 皓桑眸色微暗。 若是它这般顽固,那就只有,斩。 “找到你了...”黑龙忽的呵出一口黑气,下一秒,虞婳陡然被带到了它的身前。 “虞婳!”暮山景和夜苏几乎同时出声。 虞婳周身被它的黑气裹挟着,压迫得浑身异常难受,她试图调动身上的所有力量去对抗,却只是杯水车薪。 “把龙灵给我。”黑龙在她身后发出低低的威胁声。 虞婳感到手臂上越来越烫,这股灼热感让整个手臂都快失去知觉,她咬牙啧了一声。 这东西是自己到她手上的,又不是她抢来的! 疼痛感转为愤怒,她回头瞪了黑龙一眼,脱口骂道:“我人都在这儿了,你要你自己拿啊,自己的东西自己还拿不回去吗?废物东西。” 黑龙似乎愣了一下,随后发出怒吼:“我就连你一起吃下去!” 它张着血盆大口冲上前,又被一阵白光打开,“龙灵不能给它,它再吃下龙灵的力量,没有神锁,困不住它。”皓桑皱眉看着这条黑龙。 这条龙约莫已经活了上万年了,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上古遗物,若不是已经被消磨了如此久,真要动手打起来,整个清云门恐怕都会被夷为平地。 就算是它现在的状态,也不敢有十成的把握能将它斩杀。 到最后,也是翁蚌相争,渔翁得利。 黑龙眼看不能一口吃下虞婳,发出一声怒吼,继续缩紧了虞婳身上黑气,“既然你不还给我,那我就到它身上去!” 下一刻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在涌入手腕,像是要将她的的经脉挤爆,顿时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无力的朝皓桑的方向抬起手。 师父...救我。 黑龙将自己的力量全部往龙灵里面灌,企图借助虞婳的身体再一次获得全部的力量。 皓桑见状握紧了手上的青光剑,不是他不救,而是龙灵和黑龙的联系太过紧密,动其中一个必然伤到虞婳,而虞婳的残魄根本禁不起这么一击。 “虞婳!”夜苏见状焦急的大喊,可是自己却什么也做不到,如果能驱动神锁就好了...神锁为什么会这么脆弱,居然让它跑了出来,难道是因为没有器灵? 等等...神锁...器灵 神锁...器灵...器灵...神锁 回忆的碎片像是风一样灌进了她的脑海。 “我不想一直待在这无聊的地方,我想去看大江大河,还想交好多朋友。” “一万年了,我好孤独啊,我想做个人,能到处跑的人。” 为什么她不能参加门中大会?为什么她所有的法器都没有器灵?为什么别人都不能驱动神锁但是她可以?为什么她不能修习符文和其他法术只能在药庐炼丹? 那可是上古神族造出来专门镇压邪祟的神器,怎么会没有器灵呢。 她,就是十二神锁的器灵。 第四十二章 封印 “我就是...器灵。”夜苏低声喃喃着,在她想起来的一瞬间,名为夜苏的躯壳开始溃散,她迷惘的抬起头看向青阙,耳边响起他低沉的叹息,“你还是想起来了。” 下一瞬,她化作一缕金光飞入了神锁之中。 刹那间,神锁仿佛找回了新的生命力,它发出耀眼的光芒,震动着,一条接着一条的锁链飞到空中,将黑龙和虞婳捆在一起。 “青阙?!”舒和见状大喊。 而青阙只是神色平静的望着神锁黑龙和虞婳,“神锁的使命就是镇压黑龙,如今它的力量与虞婳相连,所以...她会把黑龙封印在虞婳体内” “可虞婳怎么承受得住这么大的力量?!”舒和不可置信的大喊道,上古龙族,怎会这么轻易被封印?若是虞婳承受不住这股力量,等待她的结局只有爆体而亡。 青阙不再言语,只一心一意的盯着虞婳的反应。 皓桑立即起阵护住虞婳周身,其余几人也纷纷跟上,暮山景也加入其中。 他焦急的看着虞婳,却发现自己也全然帮不上什么忙,他心中五味杂陈,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被黑气裹挟的虞婳双眼紧闭,面色痛苦,但这一次在她的灵识中却无比清醒。 她站在这片犹如被战火灼烧过的的黑色土地上,抬头看着半空中的那条黑龙,但这一次直面它,她的心中并没有恐惧。 黑龙低头看着她,对她呵出一口气,语气中充满了威胁,“你们困不住我的,区区凡人...” 它说着径直朝虞婳冲过去,但虞婳只是浅浅的抬了一下眼皮,眸色波澜的不惊,“这里是由我掌控的世界,你不该这么放肆。” 她抬起手,两指并拢往下一按。 黑龙猛然从空中坠落到地上动弹不得。 虞婳垂眸看着地上的黑龙,她身上绕上了一层红色的光芒,那蓝白色的长袍逐渐褪出了胭脂般的红色。 她缓缓飞至半空,红色的衣裙下是白嫩的双足,一头乌黑的秀发被形如日月的金冕半拢,指染蔻丹,肤若白雪,明明是一样的样貌,却判若两人。 “多可怜啊。”她看着黑龙的目光像是一位母亲看着她的孩子,虞婳伸出手抚摸上它的断角,黑龙颤动了一下却又不敢反抗。 虞婳双指探入它的后脖颈,抽出了一缕的烟灰色的瘴气,她放在手心细细打量了片刻,轻声道:“原来只是仿制品...”她说着随手一捏,将那缕瘴气完全捏碎,又随意的扬在空中。 “你的生命,应该结束了。”她轻轻抚摸着黑龙的头,“你的罪恶已经终结,而你的新生,由我掌管。” 身下的黑龙在她的抚摸下逐渐闭上了眼,一条幼小的黑龙出现在虞婳身边。 虞婳将手放到它面前,它便乖乖的顺着虞婳的手指盘到了她的手腕上。 她勾唇笑着点它的头,声音轻柔,“不要着急,我的路...还很长。” 清云门中上空,只见那神锁在虞婳周身绕了一层又一层,萦绕着虞婳的黑气逐渐向她的身体里面渗进去,神锁也小心翼翼慢慢向里收紧,直到最后一缕黑气收入她的身体,神锁飞快的缠上了她的手臂,将黑龙的力量完全压制住。 她真的...承受住了? 舒和不可置信的看着虞婳完全吸收了黑龙的力量。 眼看虞婳从半空中坠下,暮山景下意识的要冲过去,但比他更近的皓桑更快的接住了虞婳,皓桑几乎没有犹豫,抱着虞婳快步的走进了药庐,紧接着青阙也跟了进去。 二长老看了眼站在原地没能插上手的暮山景,“太子殿下若得空,不如去处理一下外面那些烦人的老鼠,也算是帮得大忙了。” 暮山景一言不发,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沉默片刻后往药庐的方向望了一眼,转身提步朝山门的方向走去。 虽然昨夜和今早已经收拾了两路他们提前派来的人,剩下的人想来清云门弟子也能对付,只是他忽的发现,即便自己在这里,也帮不上任何忙。 清云门前山门一共有三个入口,本该从两边潜伏进去的人早被他清理干净,暮山景径直来到前山门,他们正打得激烈,他却不想参与,两步跃起到山门上坐下,他面无波澜的看着下面的人打成一团,忽的,他手上浮起一阵金光,如同指针一般,指向正对面的山头。 是那个...那晚在清云门外,对虞婳动手的人。 暮山景的眉皱了起来。 想来就是那晚那人看见了虞婳身上的龙灵,才会设计今日这一出。 暮山景站了起来,他站在山门之上,对着山头的方向缓缓抬起了手。 一把巨大的长枪在他身后逐渐浮现,不过眨眼之间,长枪像是被用力的掷出,在空中甚至擦出了细微的花火,直奔那座山头而去! “!”溟山先祁凉一步发现,他一把拉住祁凉飞起来,下一秒那柄长枪准确的穿过了他们方才坐的位置,寂静了一瞬,整个山头轰然倒塌。 祁凉登时瞪大了眼,除去清云门长老,他们还能有谁会有这般的力量?! 他循着枪掷过来的方向望去,眼中乍现暗红色莲花纹路,下一刻,穿过目光穿过千里,正对上暮山景杀意腾腾的眼睛。 一股恐惧感和压迫感顿时摄住了他的心脏,祁凉顿时感到眼睛一疼,立马闭上眼对溟山说:“他已经解开阵法了,黑龙的气也不见了,快走!” 闻言溟山知道事情已经不成了,他急急的吹响了撤退的哨令,带着祁凉先一步逃走,那些攻门的人也纷纷撤退。 寒天霜还欲追,暮山景这才出声,“别追了,这些人根本就和幕后主谋没有关系,即便抓到了,也审不出来什么的。” 他从山门上一跃而下,随意的掀开了地上蒙面人尸体的背上的衣服。在他们背后,一个蛇纹印记赫然显现。 近年来有个民间有个组织,专门笼络一些未通过升仙大会的或者想修行却不能的普通百姓,称能有快速破境的办法,将他们召集到自己门下,他们把自己称为腹蛇门,但到最后却都把这些人用来做这种事情。 这件事他不是没查过。腹蛇门背后不仅和许多小门派有勾结,甚至在朝廷中也有他们的身影,只不过所有的线索在他进入沧溟门后就断掉了。 现在看来,果然还是和他们有关。 “先把受伤的弟子送去医堂。”寒天霜也没有继续追出去,转头安排起善后。 暮山景看了眼前方崩塌的山头,才那一枪虽然没有杀掉他们有些可惜,但也是一种警告。 哪怕沧溟观根基深厚,他也不是真的不敢动他们,再敢来,就是有去无回。 药庐里,虞婳此番醒得很快,吸收黑龙的力量似乎并没有对她的身体造成负担,只是感觉有些头疼。 她捂着头坐起来,努力回想着发生的事情,她只记得,记得黑龙抓住她,然后,然后,神锁...好像忽然动了。 她抬起头,看见将她团团围住的皓桑等人,愣了一会儿,忽的想起来什么,将目光转向了青阙。 “青阙长老...夜苏呢?” 第四十三章 分离 沉默了片刻,青阙才回应了她,“她原本就是十二神锁的器灵,偷吃丹药化作人后便忘记了自己原来的身分,不过这本就是丹药的作用,她一旦想起来自己是器灵,丹药的作用就失效了,她就会变回器灵,回到神锁中。” 他说着低头看向虞婳的手腕,她的手腕上缠绕着一层层细细金链,像是一条好看的手链,只是破碎的地方仍没有修复,只由一两缕金光相连。 听完青阙的解释,虞婳呆愣片刻。 那个活泼又腼腆,直爽又机灵,自诩天下第一炼丹师的夜苏,怎么会是器灵呢,那她...又要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她呢? 见虞婳发呆,青阙出声安慰,“你也别太难过,她现在只是刚恢复器灵之身,又耗了力,只是暂时睡去而已,等她修养好了,自然就醒了。” “嗯。”虞婳点了点头,紧接着又追问了一番黑龙有没有给门内造成损失一类的事情,得了叫她宽心的答复后她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好了,你现在需要多休息,其余的事情不必再想。” 听了皓桑的话,虞婳也扶着头颔首,“是,师父,我现在...只是有些头晕。” “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休息。”舒和疼惜的看着她,因她知晓吞噬别的力量自身要承受些承受些什么,只是这孩子还这么小,就可怜遭了这般多的罪。 瞧着舒和拉扯着他们出去,房间内就只剩下虞婳一个人,虞婳握着被子躺下,却并没有闭上眼睛,她直直的看着天花板,紧紧的抿住了唇。 她...到底是谁? 这一次,她清楚的保留了意识,但在灵识中所发生的一切,却是那样自然而然,就好像...一切本该如此。 虞婳抬起了手,她翻来覆去的看着自己手掌,同时又十分的笃定,现在的她,没有在灵识里那么强大的力量。 那股力量到底来自哪里?她又是谁?她又是为什么来到这个世间? 无数的问题像是一团乱麻的缠绕在她的脑海里,搅得她不得安宁,虞婳深吸了一口气皱起眉头——这下头是真的有点疼了。 药庐之外,残局的收拾对皓桑来说不过是易如反掌之事,他来到宛心的尸体前,垂眸看去,见她面色如石灰一般,手上脸上各处都有细小的纹路向她心口衍生。 若是舒和再晚片刻下手,她必然化作瘴气的养料,不仅死无全尸,也再无来生。 他们用这招的阴狠,恐怕是宛心自己也没有料到的。 但这瘴气来得奇怪,竟连他都没有见过此物究竟为何,而他们又是如何得到的? “皓桑仙君,”舒和先他人两步走了过来,“看来现在不仅是太子,连虞婳也被他们盯上了,不如你先将虞婳带回天帝山闭关修炼,其余的事情,再想办法。” 皓桑思忖片刻却摇了摇头,“我倒认为,这是一个好时机让她自己出去看看,只有清楚的明白自己身在怎样的一个危机中,才能寻找到解决危机的一线生机。” “现在?!现在她才入门多久?!放她出去这也太危险了。”舒和吃惊的瞪大了眼睛,没想到皓桑能说出这种话来。 但皓桑只是轻笑一声,开口道:“但她已经有能自保的能力了,”他说着又顿了一下看向宛心,“她成为这股瘴气的宿主,同时这股瘴气给她提供了力量...但是,她向那两名弟子发起的攻击,却被虞婳化解了。” 经过皓桑这么一说,舒和也思索起来。 虽然五行术中有相生相克,但只有同境界或者高境界的转换才能轻易化解,就算宛心不用这奇怪东西的力量,她本身也是刚破五境,并不算弱,但虞婳却仍旧能接下她的招式... “让她出去走走。”青阙也出了声,“就当做历练,姑娘家的,就该出去看这大好河山。” “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那我也没有什么意见。”舒和耸了耸肩,“不过出门在外,总得有把佩剑。” “我会让她和下一批去雪峰洞的弟子一起去的。” 时近黄昏。 天帝山上,皓桑正打坐,他周身萦绕着淡如丝缕的白光,柔和的光芒正笼罩着他周天气息的运行。 但皓桑却紧紧皱起了眉头,一个声音闯入他的脑海。 “走?历练?是你不敢再留她在你身边。” “看到了吗?她体内蕴含的力量,比你强百倍千倍,你不再是天下第一了。” “你知道的,你知道的,她的身体,才最适合用来做炼器,把她留下,把她留下,留下做你的炉鼎,这样,就再没人能强得过你了。” 皓桑的眉越蹙越紧,他一遍接着一遍念静心决,脑海中的声音被吹散,盘旋着留下一句。 “没用的...我还会再出现。” 皓桑缓缓睁开眼,看向前面的平静的云海,眸色中难掩焦躁。 他非常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道心不稳,则心魔生。 七日后。 虞婳已经休息的差不多了,甚至觉得身子变得灵活了许多,只是这几日住在药庐里,总觉得空荡荡的,安静得很,她试图唤醒沉睡的夜苏,但好像也都是徒劳。 她孤零零的来到丹药房里面,为明天去雪峰山取剑做一些准备。 雪峰山也是在清云门境内,因为常年积雪不化而得名,是去往藏剑崖的唯一通道,藏剑崖内有各色的法器,是专门为新入门弟子准备的,原本她也要等三境天之后才能去,但因皓桑临时给她派了下山的任务,这才不得不跟着最近一批去雪峰山的弟子同行。 虞婳正收捡着可能会用得上的丹药,忽听闻外面有脚步声。 这个时候,会有谁来炼丹房吗? 她好奇的向门口的地方张望,一眼望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玉公子。” 这两日她虽没见着他,但是每天早晨起来床头边的热粥...她想,不会是青阙送的。 暮山景笑笑,“你明天要去雪峰山,东西都备好了?” “嗯。”虞婳点点头,将丹药分别装入小瓶子里,“再带些丹药上,以防万一。” “听说藏剑崖下是有不少机关,不过依我看,以婳姑娘的聪明才智,过关定然不在话下,我就先预祝婳姑娘寻得一把好兵器了。” “哪有恭喜得这么早的。”虞婳笑笑,目光一扫却看见了他背上的包裹。她不动声色的皱了一下眉头,又故作平静的问:“你这是...要出山门?” “...是。”暮山景有些不自在摸了摸后脑勺,他不习惯离别,也不习惯道别,他还...从来没有和谁特意的道别过,这是第一次。 “我...”他支支吾吾的开口,“我要回趟家,家里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一下。” “哦,”虞婳收回目光,漫不经心的装丹药,又装作不经意的问:“有什么大事吗?需要我帮忙吗?” “也...不是什么大事。”暮山景摸了摸下巴,不过就是他那野心勃勃的四哥与沧溟观沆瀣一气,要太子的项上人头,顺便勾结外族藏匿魔道,处理不好可能会造成叛乱的事情而已。 他似乎看出了虞婳是在强装平静,毕竟夜苏不在,药庐里是一瞬间安静了许多。 于是他弯眸笑笑,“只是一点家务事而已,我很快就回来。对了,我送你的东西...” “戴着呢。”听见他轻松的语气,虞婳也觉得心头没有那么多分开的难过了,她转头对他笑笑,轻声道:“谢谢。” 那个项链,她感受到了。 在黑龙暴走时,那股从项链中散发出来的安慰她的力量,和暮山景的力量一模一样,猜想,应当是他特意做的。 “没什么好谢的,你要是真想谢,就别忘了回来请我吃你的花生酪。” “好好好,”想到他上回没吃成的样子,虞婳也跟着笑起来,“那我祝玉公子路途顺遂。” “等我回来,别叫我玉公子了。”暮山景明亮的眼睛认真的看着她,“我叫暮山景。” 第四十四章 雪峰山 去雪峰山的队伍是辰时末出发,虞婳来时,提前到了弟子私下议论纷纷。 “听说代掌门的真传要和我们一起去,真的假的?” “我觉得不会,毕竟人家可是真传,怎么会和我们外门弟子一起?” “好像就是这位真传师姐,把湖里的那条黑龙都解决了呢。” “那个...”虞婳插了句嘴,刚说出两个字就被拉着加入了他们的谈话。 “这位师姐,你见过吗?那日我在拜师大会上站得太远了没看清楚。” “我瞧见了,不过只记得背影了,不过定然是不输寒师姐的美人。” “那...也不一定,我觉得还是寒师姐最好看。” 见他们吵嚷起来,虞婳在他们之中缓缓的举起了手,“那个...诸位,我就是代掌门的真传弟子。” 周围一瞬间安静了下来纷纷看向她,一股无言的尴尬氛围在众人之间弥漫开来,好在后面陆陆续续又来了其他人认出虞婳,才不至于一直都尴尬着。 虞婳站在他们中间,多少感到有些不自在,毕竟在清云门这不到一月的时间里,大多时候都和夜苏待在一起,不管是在清云门还是在她前面的人生里,夜苏都算是她的第一个朋友。 想着她轻轻摸了摸手上的神锁。 待人全到了以后,约莫一共有十三人一同从传送法阵往雪峰山去,因雪峰山地势险峻,又常年有积雪,故而他们不能直接到雪峰山下,从传送阵出来后改为御剑飞行。 瞧见身边的人纷纷都拿出了剑,他们的剑是直接从门内的法器库借的,一是节约路程时间,二是雪峰山上也会有一些妖兽存在,可以做防身用,但虞婳什么都没有拿。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下,虞婳面不改色的随意接住一片从树上落下的树叶,她拿着树叶阖眸念决,下一个呼吸间她手上的树叶便变成了可以载人大小。 虞婳镇定自若的坐了上去,“走。” “师姐,你练的是木属的法术吗?”路途尚且遥远,旁边的弟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过来搭话,说话的是个约莫二十五六的少年,正悠闲的躺在剑上,闲散的样子和暮山景有几分相像,不同的是暮山景多了几分气定神闲的贵气。 “不是,师父直接让我练的五行转换,随便一个起手都可以。”虞婳笑笑回道,她原以为这是很简单的事情,没想到躺在剑上的陈柒一下睁大了眼,嘴里咬着的草都掉了下去。 “直接从五行转换开始?不愧是代掌门看上的真传。” “怎么了?”虞婳疑惑的看向他,“很难吗?这不是最基础的吗?” 陈柒耸肩无奈笑笑,坐了起来,“师姐你就别洗刷我们了,像我这样的外门弟子,能在六境之前将五行转换熟练掌握就已经非常不错了。”他说着又笑笑,“不过呢,就我而言,也都无所谓,我不是宛心师姐那样追求力量的人。” 说到宛心他似乎无奈的苦笑了一笑,“我呢,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既不是最好的,也不是最差的,永远都在中间,但是这样也挺好的,修习几年,回家能让父母长寿,能让家里的地产出更多的粮食,让父母安享晚年,就是我现在的目标了。” 闻言虞婳柔和的笑笑,“那你有一个很了不起的梦想。” “哦?我还头一次听见有人夸我这个想法,请师姐指教好在哪里?”陈柒盘起腿好奇的看向虞婳。 “天下修仙者,不过十之二三,”虞婳抬眸平静的望向远方的山河,“有人资质不够,有的人心性不够,即便在修行之风盛行的当世,仍旧有至少七成的人在过着平凡的生活,他们才是大多数。但是有太多的修行着,学了一身本事,御剑飞在天上,却忘记自己也是被的这片土地所养育起来的,有的人称世人为凡人,好像要划清他们和我们之间的界限,但其实我们如何不是凡人呢?是凡人就是要吃饭的呀,而要吃饭自然要耕种,所以你想做的,本就是这天下最重要,最不可或缺的事情。” “不愧是师姐,见地就是独特。”陈柒笑起来,“不过我也没有那么伟大,只是因为我们一家有十二口人,实在太多了,所以我才会有这种想法的,不像师姐你们,你们以后可是修仙界的一片天,大有作为呢。” 虞婳只是对他笑了笑,并没有做语言上的回应,她看着面前广阔的天地,眼中的光芒在闪烁着。 其实她由为羡慕这般有目标的人,而她,一开始只是为了活下来而已,现在她可以活下来了,甚至拥有了比平常人更加长的寿命,但发生的一切又让她眼前蒙上一片迷雾,不知道要往何处去。 雪峰山越靠越近,虞婳甚至能感到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更加凌厉,夹杂着白雪的风像一柄柄小刀子从她脸上划过,有真气护体,虽然不伤分毫但仍旧能感受到刺痛感。 她眯了眯眼,看见了雪峰山的入口。 “法器也是有灵性的,他们会自己选择主人,穿过雪峰山是一场试炼,是为了帮你们挑出最合适的法器,所以,你可能寻到上好的兵器,也可能空手而归,要做好准备。”皓桑的嘱咐在虞婳脑海里响起来,她深吸了一口气,跟着大家一起下去,到了雪峰山的入口。 那是一个高大的山洞,虞婳站在它面前就能感到从洞口呼啸而来的风雪,山洞周围是一层厚厚凝结着的冰,洞口还有许多的尖锐的冰刺。 “我们走。”队伍里有第二次来的人,对于路径已经很熟悉,走在了最前面,众人纷纷在掌心升起火焰往里面走去。 虞婳走在最后面,在近山洞前除了风呜咽的声音,她好像还听到了其他的声音。 有人在...身后的树后面? 她微微蹙起眉头向身后看去,却只见一片白色的苍茫,空无一物。 “师姐,快跟上。” 前方传来呼唤声,虞婳才缓缓的收回目光,小跑了两步跟上队伍。 山洞外面两道人影出现在树后看着他们的身影被山洞湮没。 “就是那个人,身上有龙灵?” “小心行事,不要掉以轻心。” 一进入山洞内,虞婳就感受到了比外面还要强烈许多的寒气,逼得她不忍打了个寒颤。 洞中光线十分暗淡,即便他们将手中的火团升得再大,也只能看清楚自己前后的人和脚下的路,加上风声的呼啸,几个女孩子不由凑成一团走。 虞婳看了眼,看得出几个少年也想加入她们,但是为了脸皮忍住了。 若是放在以前,她定然怕得要死,但现在她却感到十分淡然,或许是因为见过黑龙,或许是因为她明白,勇气才是战胜恐惧的最好良药。 何况,她现在身边一个人也没有,父母不在,夜苏不在,暮山景也不在,因为害怕乱了阵脚的话反而不能应对事情。 她借着微弱的火光四处看着,发现这里的石头和其他地方的不一样,只要有光一靠近,这些石头就会将光进去,难怪无论如何都照不亮。 “大家别怕,这一段路不会有什么东西的。”走前前面领头的人此时挺直了胸膛,自信满满道。 听他自豪的声音,虞婳也不想打击他的信心,但是... 她抿了抿嘴。 这里面绝对有东西,而且,离他们很近了。 第四十五章 跑啊 前面领队的人还在滔滔不绝的诉说着自己上次的经历,“我上次就是运气太差了,出了雪峰山什么都没碰见,打了个地形儿就回去了,不过你们也别怕,这里面根本也没什么好怕的东西,要真是有,我两剑就解决了...” 看着他在师妹们赞叹的目光中逐渐迷失自我,虞婳清了清嗓子,忍不住打断了他。 “你确定,你上次在这里面没有碰见什么东西不是因为你运气好?” 见有人打断自己,讲话的人不满的往回看了一眼,发现是虞婳后神色才稍微收敛了一些,他瘪了瘪嘴道:“虞师姐,这才进来能有什么东西,您是真传,胆子不会这么小?”最后的话语里多少能让人听出些嘲讽的意思。 陈柒见状笑呵呵的上去打圆场,“我们都是头一次来,疑问自然是要多些,而且万一情况有变呢,也说不准不是?” 领队的也不高兴了,转身看着陈柒双手抱胸直接说道:“那到底是你懂还是我懂,你要是这么懂的话,你来带路好了。” 两人一言一语间,最被吓得够呛的是中间的小师妹,看他们要争起来,一名女弟子忍不住怒道:“有什么好争的,还往不往前走了,待在这么黑不溜秋的地方什么也看不到,万一真有个什么,还容易打到自己人,先出去再说。” 看他们一下吵嚷起来,虞婳叹了口气,在叹息间,她的手掌最掌心聚力,将洞内潮湿的气息转换为水珠,再逐渐凝聚成冰锋。 咔哒一声响起,像是某种石头碎裂的声音。 山洞内一下寂静了下来,中间的小师妹瑟瑟发抖道:“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啊。” 走在最后的虞婳低低叹了口气,“现在不是万一了,是一定有。” 就在她话音落下一瞬间,忽的在黑暗中出现两个通红的眼珠猛的朝众人扑过来! “啊!!” “这是什么东西?!”陈柒立即拔出剑来,但很明显这东西已经尾随他们一阵子了,如此近的距离根本来不及应对,而离它最近的就是虞婳。 但虞婳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的目光紧锁着那两只血红的眼睛,就在它靠近的一瞬,虞婳看准它两眼之间靠上一寸的地方,抓住时机然将手中凝聚好的冰锥击出。 那冰锥犹如一柄锋利的小剑穿过它的头颅,下一秒它就从空中摔了下去,抽搐两下,断了气息。 干净利落的一击必命。 洞内安静了两秒,随即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刚把剑拔出来的几位弟子也都松了一口气,快速的围了上去。 虞婳将手上的火团移了过去,火光将倒在她脚下的东西照了个清楚。 原来是一只通体雪白的耗子,只是这体积足有两人大了,少说也是个三品妖兽了,可惜,若不是跑出来袭击人,也不至于送了性命。 “天啊,好大一只雪鼠精,都不知道跟了我们多久了。” “吓死我,还好有虞师姐在,不然我们今天可要遭殃。” “也不至于,这里面还是有宗门的护法大阵,它也伤及不了性命。”虞婳说着将手上的火光移开照向前方,“先出去,这里面太暗。还请...”她正想找方才领队那人,但看了一圈,愣是没找到他。 “...他人呢?” 陈柒耸耸肩,“不知道,刚刚好像叫着跑出去了。” ... 好在前面已经没有什么岔路口了,即便没有他的带领,众人很快就都走了出来。 从洞口出来是一处峡谷,四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从峡谷入口处还有风雪在不断的被吹进来,在这样洁白的世界里,一切都显得很寂静,因而石头后面走来走去的身影尤为明显。 只见他焦急的走来走去,嘴里不停的念叨着:“怎么办呢怎么办呢,要不我回去请师兄过来...不行不行,这样回去又要被他们笑了,不行不行,笑就笑,要是他们真在里面出了事情怎么办,还是人命重要...那,那我回去的路上又遇见妖兽怎么办?” 陈柒见状猫手猫脚的走上去趴在石头,对着他吹出呜呜的声音,“呜呼...王见师兄...” “啊!”王见被下了一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脸色煞白的看清楚是陈柒后又连滚带爬的站起来,却因地滑连摔了两个跟头。 见状虞婳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看王见跌跌撞撞的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稳住神色,“你,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看见他们脸上的笑后又试图给自己找补,“那什么,我先冲出来看看外面还有没有危险,还好,外面还很安全。” “得了,”一人笑着翻了个白眼,“你还没有虞师姐靠谱,还是虞师姐身边安全。” “那当然那当然,”王见连忙对虞婳道,“虞师姐是真传,定然是最厉害的。” “过奖了,侥幸而已。”虞婳笑笑,朝着风雪吹过来的方向眯了眯眼,“是往这边走吗?” “我来带路!”王见立马来了精神,一溜烟的走到虞婳前面,笑呵呵道:“虞师姐,这边请。” 虞婳跟着他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停下了脚步往出来的洞口望了一眼。 这让王见立马警觉起来一步跳到虞婳身后警惕的问:“怎么了虞师姐,有动静吗?” “没有,继续走。”虞婳收回目光,不动声色的勾起嘴角,继续往前走去。 身后躲在洞里的人面面相觑,一人悄然开口道:“她真的没有发现我们吗?” “应该...没有,管她娘的,先跟上去,一个才破镜的小丫头,怕她做什么。” 另外一人却不做声,在心里暗自腹诽,只用一个冰锥一招杀死一个三品妖兽,如此恐怖的力量,你管她叫一个才破镜的小丫头? 一片白茫茫的风雪中,一众人顶着风雪朝前走,耳边风霜的呜咽声盖过了他们的交谈声,但仍能听见王见的抱怨声,“这次的风雪怎么这么大。” 虞婳用手挡在前面,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前方的道路,他们的目标是藏剑崖,那里是一处剑冢,传说是神魔大战时留下的遗迹,不仅仅有着前人用过或者遗弃的神兵宝器,还有一些大战遗留下来的兵器碎片。 不过也有记载,真正的藏剑崖入口和现在的藏剑崖入口并非是同一个,相传真正的入口早已湮没在岁月的长河之中了。 风雪之下,虞婳的眼眸变得深沉了许多,忽的她看见地上有一个影子由大变小,她一惊立马往旁边躲去,是一个雪球砸在了她方才站的地方。 众人纷纷抬头往上看去,只见不知什么时候一群雪白的狌狌将他们团团围住,手上拿着雪球发出耀武扬威的声音。 几人纷纷往虞婳身边退去。 虞婳:...她能怎么办,她也没办法啊。 她飞快的扫视了一圈它们的数量,可她每看一圈就发现这些狌狌在源源不断的冒出来,数量多到虞婳都的不自觉咽了一下口水。 “虞...虞师姐,怎么办?” 眼看密密麻麻的雪球砸下来,虞婳直接大喊,“愣着干嘛,跑啊!” 第四十六章 藏剑崖 雪球像倾盆大雨一样砸下来,打得他们抱头鼠窜,有人试图反击但却都在这密集的雪球攻势下的败下阵来。 直到陈柒找到一处可以暂避风雪的洞穴,才将所有人都拉了过去。 一众人歇在山洞里面拍着身上的雪,忽的有人喊了一句:“虞师姐呢?” 众人大眼看小眼,互相看了一圈还,还不敢相信的将人一个个拉出来数了一遍,果然没有看见虞婳。 “哎,你们虞师姐多半也是丢下你们跑咯。”王见见缝插针就说,试图趁着虞婳不在,将自己的地位扶回去。 一女弟子瞪了他一眼道:“你以为虞师姐和你一样,”她说着担心的往外看了两眼,“她不会遇见其他什么事儿了。” “应该不会,”陈柒开口道:“或许是发现了什么破解的办法,先独自去试探了呢?” 茫茫风雪中,虞婳正迎着风雪往山坡上走,她时不时往后看两眼,见方圆几里之内只有她一个人,便稍微松了一口气。 方才混乱之时,她早就看好了脱身的办法,这下不仅从队伍里面脱身出来,连同那两个讨厌的跟屁虫也甩掉了。 她走上山坡,那里正是狌狌的聚集之地,但是这些白毛狌狌看见虞婳过来却并没有攻击她。 虞婳走上前,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药瓶。 狌狌,多出于招摇之山,她的老家,经常听她爹提起,所以她对它们的习性也了然于胸。这种动物很聪明,群居,而且有明显的首领制。 方才在雪峰山的山洞里,可不止有雪鼠精,这些能通人智的小家伙也派出了前来查看的探路员,她悄悄给了它一颗专门喂灵兽的丹药,以换来她现在靠近不会挨打。 虞婳在离它们三步以外的地方停了下来,将手上的丹药直接扔了过去,见其他所有的狌狌都没动,只有一只跳起来接住了丹药瓶,便知这是它们的首领了。 “还想要吗?”虞婳晃了晃手上的瓶子,“再困住他们一个时辰,这就是你们的。” 狌狌首领拿着瓶子晃晃,几声示意下一众狌狌开始手脚麻利的堆起雪球。 虞婳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斗篷批上,以防万一,她站在山崖上看了一眼躲在洞里面的人。 虽然有些抱歉,不过道歉的事情还是回来再说。 她带上兜帽开始独自往藏剑崖的地方走去。 在药庐歇着那几日,她可没有闲着。 一般的法器坏了,需得送到圣铸司去修,但是圣铸司能修的只有人族锻造出来的法器,十一品法器已经是极限了,更不要说...上古神器。 虞婳摸了摸手上的神锁。 在药庐里,她无意听见了青阙与舒和的对话。 “夜苏不在了,我知道你难受,不如趁现在,你再挑一个弟子?” “不必了,她终究逃不过做回器灵的命数,从一开始我就明白,现在神锁在虞婳的手上,她自由的愿望也算是没有破灭,只是...神锁断了一链,真的修不回来了吗?” “唉,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是能够修补她的材料已经用完了,再入藏剑崖,实在是需要机缘...” 十二神锁的锁链断了一条,对神锁来说就是重创,神器残损,因而器灵不可成形,若是不修补,器灵会一直沉睡,直到消亡。 虞婳得知这个消息后,独自去查阅了许多古籍,但能得到的消息也只有传闻中的,藏剑崖乃是神魔大战时的遗迹这一条。 又想到舒和说的话,她更加笃定这传闻不止是传闻,那‘真正的藏剑崖’一定存在。 她要去试试。 凭借着从古籍上抄下来的路线图,虞婳一路朝着藏剑崖的方向走去。 虽然其他人的大致方向和她是一样了,不过他们被拖了一个时辰,早已赶不上她的速度。 也正如她所预料的一般,清云门内允许妖兽修行,而这些妖兽大都不会像山洞里的雪鼠精一样自己跑上来送死,顶多在暗处观察一阵子,发现虞婳对它们没有威胁后就走了。 甚至有胆大的,兴许是闻到了虞婳身上的丹药味,也敢凑上前来讨要一两颗丹药吃。 虞婳坐在落满雪的树林间,拾了干净树枝放在一堆生火,她自己就坐在火堆边,一边吃着干粮一边研究地图。 在她身边还趴着一头浑身雪白的雪虎,毛色雪白,带着淡淡的灰色花纹,一双眼睛如同蓝色的宝石,只是现在正闭着眼睛在虞婳身边打盹,虞婳揉它的头也不反抗。 方才见它腿上有伤,虞婳喂了它两颗丹药后,这小豹子就赖着不走了,虞婳见它也亲人得很,索性也没有赶它,毕竟看地图,要到藏剑崖还有一段距离。 看这小老虎的体型,如果它妈妈能过来捎她一程自然是再好不过,就算不行,有这么一头豹子在旁边守着,晚上休息的时候也可以防着些其他妖兽。 虞婳搓了搓手,将火光控制到最小,以免引起人的注意,而尽管这只老虎已经表现得很亲近她,但她还是不动声色的拉开了距离,并且在身边布下了护身法阵。 第二日,天边方吐露鱼白的时候,虞婳就已经准备继续往前了,那雪虎依旧跟在她身边,她在前面走,雪虎就在后面跟着。 虞婳警惕的回头看它一眼,它甚至还更高兴的往虞婳面前跑两步,走出这片雪中的森林,前面就是一望无际的平原。 那只雪虎撒了欢儿一般跑到虞婳面前来,不停的用头去拱虞婳的腿,虞婳将它推开,它又自己贴上来。 一来二去,虞婳被它缠得有些烦了,生气的站在原地瞪着它,斥道:“你还跟着我做什么?你没有朋友家人吗?找他们玩去。” 雪虎被她凶到,发出一声低声的呜咽垂下大脑袋,长长的尾巴也垂了下去。 感到自己好像有些说过了,虞婳轻轻叹息一声摸着它的脑袋,放柔声音,“我不是故意要凶你的,只是我现在要赶路,很急,你这样我没办法好好赶路。” 闻言雪虎一下抬起了头,眼睛闪亮亮的,尾巴也立了起来,尾巴尖儿在空中微微卷起,它兴奋的围着虞婳跳了一个圈,随后舒展着身子在虞婳面前趴下。 虞婳这才终于懂了它的意思。 “你...要背我?” 雪虎用力的点了点头,尾巴也翘得高高的。 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雪原,她要自己走出去的确会花费不少的时间,于是她又低头看了看满是期待的雪虎,半蹲下来将地图在它面前展开,指着终点的藏剑崖去。 “我要到这里去,你找得到吗?” 雪虎用脑袋蹭了蹭她,仿佛在说,我带路,你放心。 虞婳点了点头,收拾好东西坐在它身上。 一开始她还担心它栽不栽得动她,她刚一坐上去身下的雪虎抖了抖身上的毛发,顿时变大了一倍,将她完全驮起来。 骑在变大后的雪虎身上,虞婳的双脚都踩不到地上,她还没来得及感慨,雪虎就立即载着她在雪原上狂奔起来。 呼啸的风吹得虞婳睁不开眼睛,前面也白茫茫的什么也看不见,她索性就直接将脸埋到了雪虎软乎乎的毛里。 估摸着过了三个时辰后,虞婳感到风雪没那么大了,她才缓缓坐直身子。 白雪已经消融,盎然的绿色从雪地里夺回了小块生机,她骑在骑在雪虎身上站立在山巅远眺。 在那不远的地方,巨大的山峰像一柄从天而降的剑,将地上的形如葫芦的岩石山劈成了两半。 那就是了,藏剑崖。 第四十七章 剑 虞婳从雪虎身上下来,又摸了摸它的头笑着道了一声谢。 她站在山体边缘,身后是茫茫雪原,眼前是郁郁葱葱的森林,脚下的山体像是被什么直直的削开,又经过岁月的侵蚀,笔直的山崖上长出来了高大翠绿的树织成一片生生机勃勃的景象。 但是唯独在藏剑崖方圆三十里之内片草不生,仿佛仍有某种无形的力量笼罩着此处。 雪虎也不愿再往前走,它不舍的蹭了蹭虞婳的手心,转头向雪原里走去。 望着藏剑崖,虞婳也深吸了一口气。 原本对于来寻法器的弟子来说,藏剑崖也不一定是最后的目的地。 从进入雪峰山开始,一路上都会有潜藏的法器在附近,能不能得到全看自己的造化和机缘,实在什么都没拿到的人才会来到藏剑崖。 藏剑崖的入口在那形似葫芦的大山前端,虞婳往后退了两步,往前冲出去时高高跃起,将手上的树叶扔出去变大后踩上去,径直越过下面的森林,直朝着藏剑崖去。 这里没有肆虐的风雪,而且和他们的距离也够远,御木容易很多,也不容易被发现。 前面的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但是虞婳还是忍不住有些担忧。 舒和口中,‘真正的藏剑崖入口’并不是那么好找的。 机缘...机缘...到底什么才是机缘呢? 虞婳出神的想着,不知不觉间已经过了那片森林,靠近了藏剑崖周围,她还没回过神,脚下的树叶忽的不稳起来,仿佛有另外一股力量从地底冲上来,拉扯着她脚下的树叶左右疯狂的摇晃,任凭虞婳怎么控制都完全稳不住。 “啧。”虞婳紧皱眉头咬紧牙关想要和这力量搏上一博,但刚一用力,那股力量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猛然往下一扯。 !!虞婳顿时失去了对树叶的控制向下坠落!从这个高度摔下去一定会变成肉饼! 她连忙往后跃去,在靠近森林边缘时奋力的从林中召出一根藤蔓,但藤蔓也不靠近那寸草不生的范围,好在虞婳一下抓住了藤蔓的末端,整个人借了力朝前摔去,却因为控制不住一下撞到了树上。 她摔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才挺下来,不由捂着自己的脸,痛得五官都皱到了一块去,总算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眼冒金星。 虞婳撑着石头站起来,眼泪花儿在眼眶里打转,她甩了甩有些晕乎乎的脑袋看向前面的高山,方才那片树叶已经被撕成了碎片,落到地上化作灰烬。 可算明白这里为什么是剑冢了。 虞婳稍做休息,放弃了飞过去的想法,开始徒步朝藏剑崖入口走去,那股力量对走进来的人并没有什么影响,这让虞婳也松了一口气,她特意带上了强筋健骨的丹药,就是怕自己的身体在关键时刻掉链子,眼下她便又倒出来几颗一口服下。 青阙告诫过她,丹药只可做辅弼作用,过量服用亦会埋下隐患,但现在的虞婳全然顾不了那么多,她只想再走快一点,只想快点找到真正的藏剑冢,找到修复神锁的材料,让夜苏回来,她不想这么快的就失去第一个朋友。 有了丹药的加持,她很快就走到了藏剑崖入口处,高大的山门一直都半掩着,随时都恭候着前来的探寻的人们。 为节约力气,虞婳索性做了一个火把拿在手上,半掩的山门已经露出了一条很宽广的道路,虞婳顺着走进去后才发现,这剑冢内已经布好了长明火。 门内很安静,安静得一点风都没有,成千上万把剑静静的躺在洞中,等待着它们的新主人,等待着一次新的淬洗。 在清云门所有的藏有法器的地点里,藏剑崖无疑是法器最多的,但也是最难拿到的。 据说藏剑崖中的剑曾经的主人至少是九镜之上的高人,而且还经历过许多劫难,故而如今就算原主身陨亦或是因损耗被弃而被遗留在此处,它们仍旧是极难愿意去认新的主人。 可虞婳对它们现在也没有兴趣。 她进来只是看看,有没有可能真正的藏剑崖入口会在这里面。 虞婳往前走了两步,感到背后似乎有一两缕风,再看洞中的长明火却纹丝不动。 嗯是她感觉错了? 虞婳回头看了一眼,又转过头,下一秒陡然寒毛倒立,一股阴寒感顺着背脊爬上后脑勺,让她忍不住打了个缠。 眼前确实什么东西都没有,但是就在刚刚回头那一瞬,她清楚明白的感受到了自己的头发打在了背后的什么东西上面。 诡异的氛围让虞婳握紧了微微颤抖着的手,她深吸两口气对自己悄声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这里有宗门大阵的保护。” 她稳住自己那颗颤抖的小心脏,一呼吸之间她立即飞速转身,同时伸手向背后抓去却抓了一个空。 但她很肯定,那东西还在她背后。 虞婳定了定神,在原地转了一个圈,没看见。 她咬牙,以更快的速度转圈,这次只看见了一道残影。 再来。 这一次虞婳飞快的转圈的同时往背后的墙上撞过去,眨眼之间,一柄长剑旋转着从她背后飞了出来,还没回过神来一般在空中打转。 虞婳甩了甩有些晕乎乎的脑袋,看着那柄不停旋转的剑,一把抓住了剑柄,低声冷笑一声,“呵,抓住你了。” 被她抓住后,长剑好似陡然清醒过来,它的剑柄朝虞婳面前偏了偏,然后左右摇晃了一下,猛然一下奋力从虞婳手中挣脱,又在她面前挑衅般的飞了一圈。 “干什么啊,”虞婳看着它的动作不满的嘟囔,“又不给我用,又要来惹我,你是太无聊了吗?” 那柄剑好似听懂了她的话,在空中生气的挥舞了几下,虞婳伸手想去抓它,却又被它一下躲过,随后一头向前飞去。 既然都到这里了,为何不带一把剑回去交差呢。 虞婳想着向前扑过去抓剑,那剑也灵活得很,在空中扑腾着就是不让她抓到,这反而勾起了她的好胜心,越抓越起劲儿。 全心全意抓剑的虞婳却没有注意道,在毫不起眼的暗处,一道目光正紧随着她。 “呵,我这小徒弟,可真是惹人怜爱呢。” 第四十八章 小孩 只见那柄长剑一路往前飞,时不时还停下在原地等待,虞婳终于找到了契机,她猛的往前一个飞扑上前,指尖终于抓住剑尾,堪堪勾住末端,还未得意一番,却感到脚下一空。 ??! 虞婳低头,见脚下的地像是被溶解了一般逐渐塌陷,她连忙两手都抓住了飞在空中的剑,默不作声的蜷起了脚。 被溶解的地面下仿佛是个无底洞,虞婳打了个响指,指尖升起一团小火后丢下去,火光也很快的被黑暗淹没。 虞婳正想挪去旁边的地方,被她抓住的剑却左右晃起来。 “...什么意思,你不会想让我下去?” 剑点了点头。 这么深...虞婳警惕的看了一眼手上的剑,暗自思忖,这东西不会是个邪物想用她祭剑? 好似是嫌弃虞婳的犹豫不决,那剑忽的一个转弯,不容分说的带着虞婳就往下面的山洞里冲了进去,飞快的速度让她的尖叫卡在了嗓子里,眼前一黑再一亮,她就已经到底了。 虞婳手脚发软的跪倒在地上,没精力看自己所处的环境,摸着山壁准备站起来,却没能忍住胃里的翻江倒海,全吐了出来。 那下来的洞一截路十八个弯,她感到自己像是一条随风飘扬的丝带,就连脑子里的东西都要被晃匀了。 虞婳靠在墙上休息了半天才勉强缓过来,环顾周围一圈,作为罪魁祸首的剑已经不知道藏到哪里去了。 她在掌心升起一团火焰,勉强照亮了周围的环境。 这是个拱形的密室,脚下的地是平的,看得出来是有人特意修缮过在左右两侧各有一个小拱门,只是左侧的门已经被乱石彻底封死了。 虞婳举着火靠近墙壁,发现墙壁上还有淡淡的颜料痕迹,好奇心促使着她凑近仔细辨认,终于看出了个大概。 壁画上的红衣女子双手捧在胸前,明明五官已经模糊不清,却仍能感受到她的哀戚,在她手中似乎捧着什么东西发着光芒,下面的地面上匍匐着一群人似在祈祷。 这是...祭祀吗? 虞婳疑惑的想着顺着壁画继续往下看,转头发现前面的壁画已经和左侧的拱门一起被乱石掩埋,她将手放上去试图用五行术将石头挪开,却无济于事。 于是虞婳很快就放弃了继续往左行的念头。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此路不通就换条路。 虞婳转头就往右边过去,右边的小拱门不高,半蹲着刚好可以进去。 刚一靠近,虞婳就已经敏锐的感觉到了小拱门上有法阵的残留,但是已经被人破坏掉了。她先通过小拱门往对面望了一眼,似乎对面还有更大的空间。 这里这么隐蔽,莫非...就是真正的藏剑崖入口? 虞婳心里想着,壮起胆爬了过去。 从小拱门过来后,眼前的光景一下就开阔了起来。 这高百丈的山洞中没有光线可以透进来的地方,洞内却由许多的萤光照亮,星星点点的像是嫩绿的星光。 从方才掉下来的那个洞的长度判断,此处应当是在地下,而周围的石壁上却仍旧有地锦垂下,即便不见阳光也长势极好。 只是...这里面并没有任何东西,四周都是废弃的石堆和残损了辨别不出来的巨大雕像,除此之外别说修补碎片,连一片断铁都没有。 方才还在期待的虞婳感到有些失望,因为前面已经没有路了,而这里很显然不是什么真正的藏剑崖。 难道就要这样无功而返吗? 就在虞婳泄气的时候,从她背后传来了叮叮当当的声音,她一回头,看见那把带着她下来的剑,正在左敲敲右敲敲。 “你在...做什么?”虽明知不会得到回应,但虞婳还是没忍住问出口。 这把剑好像对这里很熟的样子,至少比她要更熟悉。 只见那剑在空中飞了一圈,随后又飞到虞婳面前,在她面前的地上画了一个圈,又去戳虞婳的裙摆,示意她站进去。 虞婳犹豫了一下,还是按着它的指示站到了它画的圆圈里。 眨眼之间,一阵光芒从她脚下散发出来,刺得虞婳睁不开眼,等着她适应过后,周围的景象却全都变了,此时此刻,她正站在一片光芒中。 在她面前凌空浮着一块不规则的石头,虞婳好奇的伸出手想要碰一碰,但她指尖还没挨着石块,就听见从虚空中传来一道严厉的声音。 “不得无礼。” 虞婳顿时像一只受惊的兔立即收回了手,抬眸望去,见石块上逐渐出现一个盘腿而坐的虚浮着的身影。 瞧身形像是个男子,长发披散着未束,眼前好似蒙着一条白绫,目不能视。 “您是...”虞婳疑惑又好奇的开口。 “闯入者,吾乃此地地灵,闯入之人,缘何扰吾清静。”他的声音冰凉而有温润,让虞婳想到山间的薄荷。 “小女虞婳。”虞婳后退半步颔首行礼,“无意冒犯仙人,此番前来是为救好友,特来寻可修补上古神器之材,还望仙人成全。” 随后虞婳似乎听见地灵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叹息,“原来如此,是神锁已断。”他顿了一下,接着又道:“你既寻到此地,我应当满足你一个心愿,只是拿了修补神器所用的女娲土,就拿不到此处其他的神兵利器,你想好了?此处比神锁大有用处宝物可不少。” “想好了,我就要修补所用的女娲土,还望成全。”虞婳没有一点犹豫,直接脱口而出。她原是为这个的来的,就不会临时改变主意。 地灵微微勾了勾唇,挥手间,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飞到了虞婳面前,里面装着的正是女娲土,“那么,你拿走。” 虞婳还没来得及道谢,刚一拿到盒子周围的光芒尽数散去,她又回到了这地底山洞中,而那柄剑正躺在她脚边。 “诶。”虞婳蹲下去戳了戳它,见它没有反应,便将它捡了起来,那在手里对它笑道:“谢谢你了,你不介意的话,我就把你带回去了。” 这剑眼下看上去和平常的剑已然无异,若是旁人见了她对着一把剑絮絮叨叨,多半会以为她脑子不太对劲。 虞婳拿着剑从那小拱门里爬了出来,将女娲土好好的收了起来,御剑从那条长长的地道里飞出去。 她刚到地面,原本塌陷出通道的地面也飞快的复原,全然看不出有塌过的痕迹。 在心中感叹神奇之余,又在附近找了一圈,最终找到了落在地上的剑鞘,虞婳将剑鞘捡起来弹弹灰,还未收剑入鞘,忽的感到背后有人。 这股清晰而阴冷的感觉让她立刻拔出剑回身横砍去,却只砍了空。 虞婳愣了一下,低下头。 方才在她背后站着的是...一个还没她腿高的...小孩儿? 这里怎么会有小孩? 虞婳警惕的和他拉远了距离,细细打量起来。 只见这小孩身着绛紫色广袖长袍,面戴白色麒麟面具,长发银白,正抬头望着她。 等等...她怎么觉得这小孩看起来有些眼熟? 有点像...她师父? 第四十九章 玉尘 虞婳手上拿着剑和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孩无声对视,藏剑崖里一时间弥漫着尴尬的安静。 “你是...”虞婳终于忍不住出声。 虽然在附近的山下也有村落,但她不觉得一个小孩儿能有什么本事一路走到这里来。 这个看上去和皓桑像极的小孩抬头看着她微微勾起唇角,嗓音稚嫩。 “我是山间的雪灵,是你把我带到这里的,你不记得了吗?” “不记得了。”虞婳回答得很干脆,没有一丝丝犹豫。 但小孩儿并没有因此感到生气,不管虞婳信不信,他都无所谓。 反正他也是骗她的。 他怎么可能只是雪灵呢,他可是现世千年内唯一一个十二境之人的心魔啊。 所谓心魔,只在一念之间。 而他,动了念了。 在皓桑用静心决之时,这一缕心魔趁机跑了出来,只是现在他还很弱小,勉强能维持住幼体形态。 有了意识过后他就一直跟着虞婳,是想看看他是因谁而生而已,顺便借她这个保护伞一用。 皓桑的一念是因她而起,待在她的身边皓桑才分不出来他的气息。 “我一觉醒来就在此处,不是你带我来的还能是谁,这里可没有别人了。”他看着虞婳不疾不徐的说着,语气中沾染上几分委屈,面具下的眼睛却一瞬不瞬的盯着虞婳。 身姿绰约,肤若白玉,像脆弱的瓷器,却又有着韧且不屈的生命力。 她本身就足够诱人,但更加能引诱她的,是她体内潜在的力量。 不留下做炼器,实在可惜。 虞婳上下打量着这个小孩,看他也没有什么恶意便稍微放松警惕。 树有树灵,河有河灵,山有山灵...万物有灵,虞婳是知道的,所以也并不觉得雪灵有什么奇怪,或许是她从雪原过来的时候没注意,将他带了过来。 只是觉得这小雪灵越看越像皓桑。 “你的外貌...”她忍不住问出了口。 “我没有外貌,随意照着那位神秘的清云代掌门变的,毕竟,在清云门的地界内,谁不认识皓桑仙君呢。”他看着虞婳的眼睛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但我还没有名字呢,姑娘帮我取一个吗?” “....”虞婳也觉得他说得有几分道理,或许面对小孩模样的人总会让人放下防备心,在他提出要求后也并未想着拒绝,想着他既然是雪灵那不如叫...“玉尘?你觉得怎样?” “好啊。”玉尘一口就应下来,像是无论她说什么名字他都会欣然接受一般,“我现在才苏醒,都不知道去哪里好,姐姐,你能带上我吗?” 他十分诚恳的看着虞婳,攥着虞婳的衣袖轻轻拉了拉,像是一只害怕被遗弃的小猫。 稍微思虑了片刻,或许清云门内也不是不能再多一个小孩,但她就这样突兀的带回去未免有所不妥,不如把他交给师父做决断,但师父会同意吗? 此时看着他虞婳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她认命的叹了口气:“我可以带你回清云门。” 玉尘:“.......” “你见过仙门里面有成型的山灵吗?”他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 好像...没有。 虞婳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颊。 “没关系姐姐,虽然不去清云门但是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哦,你刚刚给玉尘取名字了,你就不能扔下我不管。”玉尘笑眯眯的胡诌,一字一句间诚恳得仿佛自己真的是雪原上的雪灵,而不是某位代掌门的心魔。 虞婳摸了摸下巴,还有这回事儿? 不过瞧他这般可爱,带上了就带上了,反正从雪峰山回去她也马上就要下山去执行任务,路上也好有个伴儿。 见她点头,玉尘笑眯眯的看着她,“答应了可不能食言,食言的人会被惩罚的。” “知道了。”虞婳怂怂肩,显然没有把他的话当做一回事,她将剑收起来对他伸出手,“那我现在要先回清云门,你呢?” “我会在雪原等你。”玉尘自然而然的拉住了她的手又转头看向她,“不过你可以把你的斗篷留下来吗?雪原上很冷。” “雪灵也会冷吗?”虞婳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一面带着他往外走。 “当然不,”玉尘面不改色,“只是没有你的气味我会很不安心的。”毕竟没有她的气息做掩盖的话,皓桑会发现他的。 还真是像一只小猫。 虞婳想着笑了笑,带着他走出藏剑崖回到雪原后,将身上的披风取下来放到他身上,拍了拍他的头,“那我出山门后就来接你。” 玉尘乖乖一笑,手里拿着披风,眨眼化作一阵风消失在茫茫雪原内。 真的是雪灵啊。 虞婳想着,在漫天风雪里眯了眯眼,开始往回赶去。 远远的,她看见一点白灰色朝她跑了过来,定睛一瞧正是载她来的雪虎。 那只小雪虎欢快的朝她奔跑过来,虞婳看了欢喜,高高的抬起手朝它挥舞,眼看雪虎越来越近,但却在离她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柔软的爪子将地上的雪堆成一个小山丘。 “怎么了?”虞婳没揉到软乎乎的脑袋,疑惑的看着它,而这只雪虎也偏头看了看她,蓝色的眼眸里尽数是不解和排斥,虞婳上前一步,它立马就扭头跑开了。 摸不着头脑的虞婳疑惑的看着它跑远,又抬起手臂闻了闻,奇怪,身上也没有什么怪味啊? 她也摸不准这些灵兽的性子,便没有多想,独自从雪原匆匆往回赶,毕竟还不知道那些同门如何了。 风雪谷内,呼啸而过的风刮得人听不见其他的声音,此时距离他们入谷已然是第三天了,眼看天色就要暗下来,虞婳不由又加快了步伐。 想来陈柒他们应当早已脱困,就是不知会去何处,不过只要是在清云门的地界内,应当还是安全的。 她要对付的,只是看那两个小尾巴还在不在。 虞婳匆匆的往回赶,眼看终于要到雪峰山,忽的从前面的风雪谷内刮起一阵飓风,在山谷里哐当作响,激起数丈高的雪尘。 怎么回事??虞婳心头一惊,两步并做三步的跑前去。 她站在山崖上往下看去,只见一身黑袍的人,周身黑气缭绕,身上的衣袍被风雪刮破,在空中飞舞得猎猎作响。 在他的对面正是陈柒等人,他们身上都不同程度的受了伤,陈柒拿着剑挡在最前面,却仍旧被他逼得节节后退。 虞婳皱眉看着那人,缠绕在他身上那股气息她现在已经非常熟悉了。 定然是魔气。 不仅是魔气,而且他身上的气息十分紊乱,就像...那日的宛心一般,陷入这样的状态里,是真不好对付。 他们到底怎么混进来的?虞婳眉目紧蹙,下一刻,那人猛然提剑朝前挥去。 第五十章 被操控的人 那道剑气以不可抵挡之势破空向前直逼一行人而去,眼看抵挡不住,陈柒绝望的闭上了眼,脑子里想的全是自家那一亩三分地。 而下一瞬,一股更强大的力量从天而降,激起的风雪迷了眼,待他们再睁开眼时只看见了虞婳在空中猎猎作响的衣袍。 虞婳咬紧牙关,感到嘴里是一股腥咸味,她紧紧闭着唇才未将血吐出来,在她面前,一条有成年男子手臂粗的黑龙挡在她面前。 黑龙的声音像云层间低沉的风,带着警告的意味,死死的盯着面前发狂的人。 “虞师姐?!”身后传来欣喜若狂的声音,虞婳却顾不得理会她飞快的用目光搜寻四周,她先前没感应错的话,跟过来的,应当是两个人。 那还有一个呢? 很快她终于在一边的雪堆里找到了一抹黑色,好像受了伤已经昏迷过去了。 虞婳将喉头的血腥压下,眼睛盯着前方人的一举一动,缓缓开口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也不清楚,这两个人是忽然冒出来的,他问...问我们把你藏到哪里去了,然后就变成这样了。” “他们身上有师兄和师姐的牌子,肯定是偷混进来的。” 听他们一言一语也说不清楚,虞婳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不必再说,她双手握住方才带出来的剑,观察着缭绕在他身边的魔气。 不难瞧出这人原是修士,而现在已经完全被魔气裹挟。 “龙灵...交出来...”从他喉间发出低哑的声音,黑色的魔气不断从他体内向外溢出,拖着沉重的双腿在雪地上踏出深深的脚印。 “...醒醒...”被打晕在雪堆里的人颤巍巍的伸出手拉住了他的衣角,她从雪堆里艰难的抬起头,头上的斗笠完全脱落,露出一张清秀的脸庞。 被她拉住的人身形微微一颤,却只是一瞬一只伤痕遍布的手掐住了她的脖颈,“不要...碍事。” 他的声音在发颤。 虞婳见状皱起了眉头,不知道他们这是走的哪一出。 她握紧了手上的剑,看准时机冲了上去。 男子另一只手抬起对准她,一股强劲的魔气直逼虞婳面门,虞婳也不躲,迎面一剑刺穿黑气,黑龙紧跟她身边一甩身子将魔气全部挡开。 “快...躲开!”被掐住脖子的人此刻还想奋力将他推开,但被魔气控制的男子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跑。”他用口型对她说,“不要回去。” 虞婳此刻察觉到他们的不对劲,正欲收手暂缓,一缕魔气缠绕上她的剑刃,竟吸着她的剑猛的往前,稀疏没入他的肉体! 剑刺入血肉的声音和感觉季让虞婳愣在了原地。 这是她头一次亲手杀人。 巨大的不适感在让她觉得胃中一阵不适,她难受的皱着眉头想要将这股不适感压下去,她用力让手停止颤抖,用力的将剑从他体内拔了出来。 随着他的倒下,被他掐住的人也失力倒在雪堆里,再抬头却也没有力气,晕倒在雪中。 “虞师姐。” 虞婳身后的人全都围了上来,虞婳还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地上魔气逐渐散去的尸体,按住自己还在微微颤抖的右手。 亲手杀人的感觉...非常不好,因为她能感受到从剑另一端传来的颤动和刺入感。 “虞师姐,你没事。” 关切的声音将虞婳从那股不适感中扯了出来,她回过神看向身边的人摇了摇头,“你们都拿到法器了吗?准备回去。”她说完看向地上的尸体和昏迷的人,缓缓呼出一口气,“把他们也带回去。” 一行人带着这两人刚出雪峰山,就看见了从剑上直接跳下来的寒天霜,身后跟着缩着脑袋的王见。 “这是怎么回事?!”寒天霜飞快的走到虞婳面前,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微微蹙起了眉头,随后又看向她身后那些受伤的弟子,“听说有雪峰山里有魔气,你们...” 虞婳站在她面前,却只觉得她的声音越来越远,方才硬挡的那一招伤到内里,撑到现在眼皮已经越来越重,眼前寒天霜的模样也越来越模糊。 “虞婳?你在听我说...”寒天霜皱眉看着她,正欲再说她不知轻重,虞婳就直愣愣的倒在了她怀里。 寒天霜一惊立马接住了她,稍微一把脉后二话不说将虞婳打横抱起,转身立即御剑往回赶,“都先回去。” 清云门药庐内,青阙替她掖好被角,转身看向一旁的皓桑。 “是被魔气波及了,好在有龙灵可以帮她挡一挡,暂时没有大碍。” 皓桑闻言也松了一口气,他上前抬手抚了抚她的头顶,“她的灵识本就脆弱,没有伤到灵识就好。” “看样子,他们确实把她盯得很紧。”青阙垂眸看着床上沉睡的虞婳,“不过有些奇怪,我检查尸体时发现,魔气是从他体内毫无征兆的爆发的,而且此人修为并不高,既然知道龙灵在她身上,他们派这两个人来全然就是送死。” 皓桑沉默着用手背探了探虞婳的额头,又直起身来,“他们两人,并非是沧溟观派出来的,不过是用一些邪法破了境的普通人而已。” “你是说...腹蛇门?” 皓桑略略一点头,目光一直落在虞婳身上。 此番让她下山的任务也与腹蛇门有关。 一开始所有人都把此门派当做一个无关紧要的门派,但是在阴暗地底,蛆虫的生长的速度比他们预想的都要快。 “我记得许久没有举行过五宗共会了。”皓桑不紧不慢的开口,“择个日子,办一场。” 虞婳醒来正是半夜,月光透过药庐的窗户落进来,她掀开被子下床,夜里的寒气让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外面的山谷静如一片凉水。 月明星稀,偶有一两只飞鸟从天边略过。 忽的,她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悠扬的笛声,恰如清风明月拂过心头。 虞婳披了斗篷,推门出去,远远的,见青阙正坐在湖边,悠扬的笛声正是从他指尖飘出。 月下仙人抚笛,虞婳原不想打扰,但青阙已经察觉了她的到来,停了笛声回头看向她温柔一笑,“怎么了?是不是吵到你了?” 虞婳摇了摇头,“这么温柔的笛声,怎么会吵呢?”她说着将装有女娲土的盒子拿了出来,双手端着递上前,“我找到了可以修复神锁的女娲土,还请五长老修好神锁。” 闻言青阙一愣,他着实没有想到她会拿到女娲土。 “你找到了藏剑崖?” 虞婳自是明白他口中藏剑崖指的是什么,于是点了点头。 青阙沉默片刻,伸手接过了她手上的盒子,缓缓道:“也好,神锁在你身上也能助你控制龙灵不会暴走。” “五长老不希望夜苏回来吗?”虞婳看不懂他清澈眼眸中的情绪,只觉得他似乎认为这女娲土对他而言似乎并不重要。 “既然我一开始就知道她是器灵,也早就该有所准备她会回到神锁中,这般命数冥冥自有天定,并非我愿或不愿。”他说着轻声笑了声,语气轻快了些,“不过你既然拿来了女娲土,那我定然会全力以赴,你能和她做朋友,也是她的幸运。” “也是我的幸运。” 第五十一章 出发 京城外一隅,繁音坐在回廊上,半倚着栏杆,在这寒风未褪的季节轻摇罗扇,听身边的人说了两句后便懒懒道:“知道了。” 在她身边的黑衣人看了眼悄然到来的暮山峥,飞快的退了下去。 “听说你那位皇弟已经剔除了封印,在回来的路上了。”繁音知道他来了也没有回头,语调依旧不紧不慢的。 “仙姑不必担心。”暮山峥急忙道:“我会让人看好他的。” 话是说出口了,但是暮山峥一个时辰前刚接到消息,他派出去盯梢的人,已经被暮山景神不知鬼不觉甩掉了,他现在也不知暮山景到底在何处,又何时返京。 “别担心。”繁音笑着回头,对他勾了勾手指,暮山峥就乖乖走上前去望着她,她冰凉的指尖拂过暮山峥脸颊的轮廓,笑着道:“你当真以为你做的这些事情,你们那位皇帝陛下不知道吗?他只是病重,又不是傻了。” 见暮山峥痴痴的望着她,繁音嘴角绽开一抹笑容,“他都纵容你这么久了,不差这一次。”她安抚似的对他说着奖励的话语,“这次安排的人很不错...让我看到了龙灵现在的力量。” 繁音并不认为这一次安排混进去的那两人会掀起什么大浪,这只是她送过去测试龙灵力量的礼物而已。 自从暮山峥在这荒弃的园林里解开了她的封印后,她就一直关注魔龙的动向,虽然现在龙灵不在她手上,但她总有办法夺回来。 月落山林,清冷的月光在黑暗里勾勒出斑驳的光影,像只在夜晚开出的花,开在山野里,野也开在太子殿下的心头。 暮山景悠闲的坐在树上,甩掉了那些跟踪的人花了些心思,在夜寂静下来的时候疲惫也涌了上来,他双手枕在脑后,无意抬头看向天上的月亮,眼眸逐渐变得明亮。 他抬起手,月光在他指尖萦绕出一只月光蝴蝶,蝴蝶震震翅膀飞到他肩上,暮山景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笑意。 “她在做什么呢,会不会也望着这月光。”他笑着喃喃,停在肩上的蝴蝶好似听了他的话语,在他肩上停留一阵,振翅飞走,在空中留下一道似有若无的光痕。 药庐的屋顶上,虞婳坐在房梁上望着那伦悬空的明月,洁白的月光好似给这黑夜多添了几分寒意,而她却并不在乎。 手上的神锁已经被暂且修好,青阙说夜苏还得休息一段时间才能逐渐苏醒,但好在不会有消亡的危险了。 她也回了天帝山,却没有见着皓桑,鸾语只说皓桑有事在身,这两日都不见人。 纵然鸾语是说他谁也不见,可虞婳总觉得皓桑像在躲着她。 是她做错什么事情了吗还是有其他的原因? 虞婳托着下巴想着,忽看见一抹微光从月亮的的方向飞回过来,近了一看竟是一只蝴蝶,右月光...凝聚而成的蝴蝶? “真漂亮。”虞婳忍不住出声赞叹,她不自觉的伸出手,那只蝴蝶带飞过来停在她的指尖,又抖动了两下翅膀。 指尖传来异样的感觉,在她心里激起阵阵涟漪。虞婳说不出来这是什么,好像是...思恋?她好奇的准备再探查一下,但由术法凝集成的蝴蝶本就脆弱,又经过长途跋涉,不消片刻便又化作微光散去了。 哪里来的呢?虞婳想。 不过只思索了片刻就不再多想了,她看向月亮勾起唇角,世间万般奇妙,有这样的美丽的小东西也并不奇怪。 翌日一早,她就要准备下山了。 临出发之前她再回了一趟天帝山,仍没有见到皓桑,只有鸾语代交的包裹。 鸾语挂着百年不变的微笑将已经准备好的包裹交到了她的手上,“这是仙君亲自准备的,恁一路上用得着。” 此时站在皓桑紧闭的房门前,虞婳也仍然能闻到好闻的静神香的味道。 她担忧的看了眼那檀木雕刻而成的门扉,无措的望向鸾语,“师父真的没事吗?还是说...我做错了什么事情,师父不肯见我?” “怎么会呢。”看见她委屈又迷茫的神情,鸾语掩唇笑笑,“仙君不是那样别扭的人,若是小仙君当真惹他不高兴了,他是不会为你准备这些的。” 当真吗?虞婳在心头想着并没有说出口,因为是鸾语亲口说的话,她也愿意相信。 于是她转身对着紧闭的门行了一个礼,明知不会有回应,还是道:“师父,徒儿下山了。” 她行完礼后,鸾语又交给她一块玉牌,“这是瑶光洞的令牌,仙君说,你出发前拿着这牌子去领一个人,她和你一同上路。” 虞婳颔首,谢过鸾语后便离开了。 知晓门外的人离去,屋内闭目念清心决的人缓缓睁开了眼,他那不输给女子浓密而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呵出的气息凝结成水雾在眼前蒙上一片朦胧。 他微微蹙了一下眉头。 活了千年的仙人看过了人间无数的悲欢离合,在漫长的岁月里,他早已看透了世间百态,犹如波澜不惊的磐石不可动摇,而此刻却不知为何心境会颤抖得如此厉害,以至于生怕同她多说两句话,就会生出悔念,要将她留下来。 他低低呵出一口气,启唇间轻轻吐出两个字,“不可。” 这是对自己的告诫。 瑶光洞前,虞婳拿玉牌在门前等候,她望着瑶光洞旁的石刻大字有些不解。 世间有善必有恶,有名门正派自然就有旁门左道,五大宗门各设有关押被抓的邪修之所,清云门内,瑶光洞就是这关押之所。 里面关押的既然都是邪修,为什么师父会让她和一个邪修同行呢? 来不及多想,守门弟子已经领着一人走了出来。 那人穿着一身黑衣,头发用素簪简单挽起来,但并不牢靠,于是有两率发丝随意的垂在肩头。 是个姑娘。 虞婳首先想到。 待她走进了,她才认出,这人正是那日从雪峰山带回去之人。 她一张清秀的脸上没有什么神采,来到虞婳面前,也只是淡淡抬眸扫了她一眼,黝黑的眼眸里看不出什么明显的情绪。 但虞婳觉得她仿佛有怒,有悲,却没有狠。 此刻她瞧上去浑身没有束缚,但虞婳知道她脚上正缠着旁人看不见的锁链,而锁链的控制权,在她的手上。 看见她的一瞬,虞婳也明白过来皓桑的用意。 此番皓桑交给她的任务,是前几日看见宁城附近有一股似有似无的邪气在上空盘旋,据观星阁的弟子说疑似和蝮蛇门有关。 本来这样的事情是无论如何落不到她一个才入门不久的弟子头上的,但皓桑却说此事隐蔽,不可打草惊蛇,是新面孔才正好合适。 话里话外都是这件任务非她不可,虞婳也就应下了。 而眼前的人就是蝮蛇门的人,行事会方便很多。 “我名虞婳。”虞婳尽量将自己的态度放得柔和,不想和这位即将一起同行的人把关系搞得太僵,即便她并不想和蝮蛇门的人有多少接触。 女子显然不太领情,瞧也没瞧虞婳一眼,冷冷吐出两个字,“澜枝。”随即径直从虞婳身边绕了过去往前走去。 她冰冷的态度让虞婳一口气卡在胸口发不出来,虞婳深吸了一口气,皮笑肉不笑的提起了嘴角,在心里对自己说:刚从牢里面出来的人脾气不好,可以理解,理解...理解个屁!她以为自己愿意和她同行吗?! 虞婳转身瞥了她一眼,默不作声的和她拉开了距离,虽是一同往山下去,却完全看不出是两个同行的人。 还记着和玉尘的约定,虞婳出来后直奔雪原而去,根本没管身后的人澜枝,因为她身上有锁链,所以只能跟着她走。 澜枝也只是沉默的跟着她走着,眼眸半垂的看着地上,抿着唇一言不发,直到雪原的风吹到她脸上,她才缓缓抬头,颤抖的眼眸里有了几分神采,她跟在虞婳后面,却回头看向了风雪谷,他倒下的地方。 第五十二章 南武骑 察觉到她速度慢下来,虞婳侧头瞥了她一眼,将她眼中的悲伤尽收眼底。 她抿了抿唇没说话,放慢了脚步,站在雪原边缘直接喊道:“玉尘——” 话音刚落的下一秒,玉尘就披着她的斗篷出现在了雪原上。 对于玉尘来说,她的斗篷大了不少,一小截是完全拖在地上的,但是虞婳瞧着他,却发现他比先前长高了些,待他走进了,虞婳才确认他确实长高了,个子已经快到她腰际。 “太好了,姐姐你真守信,我还以为你会抛下我不管呢。”玉尘仍旧带着麒麟面具,遮去了眼鼻,虞婳仍能感到他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玉尘也看着她,心情颇好,眼里根本也没有虞婳身后的澜枝,他只望着虞婳在心里感慨,若是能让她一直留在皓桑身边便好了,那么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取皓桑而代之。 可是现在不行,为此感到有些可惜。 感受到他的目光,虞婳疑惑的看了他一眼,看见他的眼神,总感觉他像是在看什么宝贝一样看着自己,有些奇怪,她正欲开口询问,玉尘却抢先一步说话,“那接下来我们是要去哪里呢?” “去宁城。”虞婳立即想起来自己首要的是完成任务,她便没有多问,回头看了一眼澜枝开口道:“宁城路远,御剑也需半日,我记得宁城的烟火大会,是在明日,对澜枝姑娘。” 澜枝抬了一下眼皮,微咬着唇并不想说话,她扫视了虞婳一眼,只是略略一点头。 “那么我们出发,耽误了你的任务我会自责的。”玉尘笑得乖巧,虞婳也打消了疑虑,带着澜枝准备御剑,又回头看向玉尘问:“你自己可以跟上吗?” “当然——不行。”玉尘勾起的唇角瘪下去,可怜兮兮的看着虞婳,“才成形的雪灵很脆弱的,没有姐姐的保护,我就死掉了。” “好了好了,什么死不死的,快上来。”见他这副模样,虞婳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想来初遇的时候心情正好,所以也没太把他放在心上,现在才明白是惹上了个粘人精。 虞婳将他拉到剑上,让他坐在前面,自己方便护着他,玉尘也就安安心心的窝在她怀里。 人的体温和心魔的体温并不一样,甚至相差很大,对于虞婳来说,就像是拢了一块冰在怀里,而对玉尘来说,她身上的温度就像是立秋的暖阳,惬意又舒适,刚刚好,还带着一股草药的香气。 只是可惜,现在他还不能和皓桑互通知觉,否则他一定会让皓桑感觉到这份温暖,助他早日走火入魔。 虞婳一路向东去,望着前方的云海,又有清风拂面,她不由微微眯起了眼。 以前她常年躺在床上的时候,怎么会想到有朝一日能在云海上肆意翱翔,她一定要找个机会回家,带上她爹娘也来看看这云海之上的景色。 宁城南面临水,背靠大山,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 此地的烟花最为出名,宁城人技艺巧妙,以各种不同形式的烟花而出名,每至除夕,灵州大陆上各地燃放的烟花爆竹有八成都是出自宁城。 这个时间正巧赶上宁城的烟花大会,各地都会有商人或者慕名前来的人们汇集此处,趁着来宁城的人多,虞婳也好用假身份混进去,避免打草惊蛇。 果然不出虞婳所料,他们到宁城的时间正好是在人最多的时候,从山上看下去,就能看见来往的人流,为避免引人注目,她找了个隐蔽的距离收了剑,改为步行过去。 “我听说,宁城是你老家。”虞婳走进澜枝两步,主动开口问。 就算她也不喜欢澜枝现在的态度,但毕竟是要一起同行,走得这么远难免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瞩目。 “嗯。”澜枝很敷衍的答应了一声。 虞婳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明明她还什么都没有做,也没有用锁链威胁她胁迫她,她一直都是一幅被欺压了的样子,看得虞婳气不打一处来。 “你也不希望任务失败后回到瑶光洞受罚。”虞婳笑眯眯的威胁了她一句,眼看就要走到人多的大道上,她下意识的牵住了玉尘的手走在了前面。 被牵住的玉尘微愣,又仰头看向虞婳笑着道:“你怕我走掉吗?” “当然,”虞婳自然而然的开口,“这里人这么多,小孩子最容易走掉了。” 玉尘笑而不语,他可不是什么小孩子。 跟着人群走到城门时,就听见士兵在吆喝着赶人进去,有守门的士兵在城门前拉起了一道关卡,开辟出一条路来。 离关城门应当还有两个时辰,怎么这么快就要拉起关卡。 就在她疑惑之时,看见远处扬起了飞尘。 那是... 银白色的甲胄在落日下泛着凌厉的光芒,百来士兵骑着骏马,头带铁盔,面覆银甲,手舞军骑,有力的马蹄仿佛能踩碎一切阻挡之物,带着不可抵挡之势一路向前,所过之处,守门的所有士兵纷纷到道路两旁行礼。 “这是什么?”虞婳向身边一起驻足的路人问道。 “这你都不知道,这是皇家专用的军队——南武骑。” “军队?军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虞婳感到诧异,毕竟现在天下太平,能让军队出动的事情少之又少。 “不知道,听说这支队伍从京城出来,不远千里是去接太子殿下的,但到底是不是,我们也不清楚。” 太子?那个在沧溟观的太子? 虞婳皱了皱眉头,想到先前沧溟观上门挑衅时做的事情,便对他们没有什么好印象,心里先入为主的认为这个太子也是一类人。 如今回京城还这么兴师动众,感觉不像是什么亲民的好人,估计和沧溟观那些人是一丘之貉,多半不是什么好东西。 与此同时,在湖边钓鱼休息的暮山景打了个冷颤。 嘶...怎么突然有点冷啊。 他抬头看了眼天色,一算时间,估计差不多明日一早南武骑就会到走到和他截然相反的那条路上,时机正好的话,他会比南武骑还要早一日到京城。 暮山景玩味的勾起唇角,也不知道那位病重的皇帝陛下,得知他提前回来,会是个什么反应。 第五十三章 选择 宁城里的客栈几乎都已经满客,虞婳终于在日落之前,找到了城北的最后两间房。 她将房牌递给玉尘的同时还不忘嘱咐道:“如果陌生人敲门不能开门哦,不认识的人递给你的东西也不能乱吃。” 瞧着她正经且严肃的神色,玉尘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叫她姐姐只是因为这样看起来比较顺理成章而已,没想到她还真把自己当成小孩了。 虞婳没读懂他眼中玩味的神色,将他安顿好后,转头看向澜枝,带着她进了房间后将门锁好。 看着依旧一言不发的澜枝,虞婳深吸了一口气稳住心情,过去坐到了她面前。 “失去身边的人很痛苦,我明白。”虞婳看着澜枝开口,见着她一副憔悴的模样,多少会让人感到几分怜惜,但虞婳此刻也十分清醒,那点同情不会冲昏她的头脑,“可你也知道,我们本就敌对,那日杀他是我无意。而我们现在就算是合作关系,你助我完成任务,我帮你求情,这对你我而言,都不亏,我希望你想清楚,如果你不想帮这个忙,我也会送你回瑶光洞。” 她说到这里,看见澜枝缓缓抬起头了头,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头一次认真的打量了她一番。 见澜枝微微张唇,虞婳立即又道:“不用急着答复,在明天烟火大会之前给我答案就行。” 听她说完,澜枝又合上了嘴,微微点了点头,兀自坐到了一边的小床上去。 虞婳走到窗边将窗户推开往下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食指轻轻敲打着窗轩敛眸沉思。 此次下山,她能知道的只有宁城中或许有蝮蛇门的分部存在,而她的任务其实也很简单,只是探出蝮蛇门的动向而已,并没有什么危险。 就在她思索接下来要如何行动才不会打草惊蛇之时,全然不知此刻的她被刚从楼下店铺里出来的人尽收眼底。 方才刚从宣纸店出来的谢观手上还拿着宣纸,站在门口一动不动,虞婳在窗边站了多久他就看了多久,活像一尊石像。 旁边的小厮看出了他的心思,这位城主家的小公子,在沧溟观拜了师,又是有名的风流浪子,见过美人无数,没见着这么痴迷的。 “谢公子,”小厮弯着腰,谄媚的笑着,“我们家老板和对面客栈的老板是好友...”他言止于此,不必多说也知道是什么意思。 城主的儿子,要什么没有,什么手段都有。 谢观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他斜昵了身边的人一眼,不屑道:“本公子是那样的人吗?” “不是不是,”那小厮立马道:“谢公子向来都是正人君子,是小的这凡夫俗子眼界太低。” “哼,以本公子的魅力,拿下她不是轻而易举?”谢观整整衣袖,正巧虞婳漫不经心的往这边看了过来,谢观身子一僵,立马抬手假装整理头发的衣衿,目光时不时的往上面瞟。 但是虞婳只是扫了他一眼,随后顺手将窗户关上了。 谢观整个人顿时僵在了原地,小厮见状立马道:“真是不识好歹的女人。” “那你又是个什么东西?滚!”开头就吃了个闭门羹的谢观本就尴尬,被小厮一说顿时起了火气,一脚踹在他屁股上,又看了眼那扇紧闭的窗门,一甩袖子就走了。 虞婳靠在窗户边,指尖玩弄着桌上的小青竹,心头却不由在想,先前不管是她上门拜师还是升仙大会,身边都有暮山景可以相信,在门内也有夜苏可以依靠,但是眼下,不管是澜枝还是玉尘,其实她一个都信不过。 澜枝也罢,至于玉尘...他看起来心性单纯,但说起来他们也不过相识两三日而已,她并不能完全相信他。 最重要的是,她不想将皓桑给她的第一个任务搞砸。 由于清云门是五大宗门中最为亲民,也是最不理世事的一个,所以她手上能得到的消息并不多,眼下最快能得到消息的办法就是撬开澜枝的嘴。 虞婳想着,昵了澜枝一眼,不紧不慢的开口道:“你先前是住在城哪边的?” 兴许是方才虞婳对她说的话起了作用,澜枝沉默了片刻后终于肯理会她,吐出两个字,“河边。” 虞婳看向前方眯了眯眼。 那是一条环绕着整个宁城的大河,它平稳而又危险,滋润了这片土地千百年。 “想回家看看吗?”虞婳轻声笑笑,转过头看向她,“我没来过宁城,想到处看看,可以请你带路吗?” 又是一阵沉默,虞婳很有耐心的等着,直到澜枝站起了身,惜字如金的开口,“可以。” 虞婳笑笑,刚推门出去,还未下楼,从旁边的房间里忽的窜出来一个紫色的身影猛然扑过去拦腰抱住了她。 一瞧这银色的长发虞婳就知是谁,但方才眼尾余光一扫,又险些把他认作皓桑。 玉尘抱住虞婳在她身上蹭了蹭,抬起头看向她可怜的说:“你要去哪里呀,也不告诉我,你不会不要我了,这可不行啊姐姐,没有你我会活不下去的。” 就算他现在戴着面具,但虞婳仿佛仍能看见他水汪汪的眼睛,想一只即将被抛弃的可怜小狗。 虞婳对此完全没有抵抗力,而且更尴尬的是他这么一说,客栈里的人都纷纷看了过来,目光仿佛在看一个即将狠心抛弃弟弟的烂人。 “我就是出去转转,怎么会不要你呢,你不休息吗?”虞婳叹了口气,反握住他的手,“你要是也想去的话那我们就一起。” “好。”玉尘立马乖乖拉住了虞婳的手,掩饰着嘴角那一抹得逞的笑意,“姐姐你走到那里我都会跟着的哦。” 当然,是在我力量稳定之前。玉尘在心里补了一句。 看着他们闹够了,澜枝不知想到了什么,良久才收回目光,默不作声的往楼下走去,虞婳也立即牵着玉尘跟上去。 此时天色正是将暗未暗之时,街上行人已经变少了许多,已经到了晚饭的时点,缕缕白烟从烟囱里升起,织成冬日的暖衣,在这青砖白瓦的城镇里,弥漫着令人安心的烟火气,只是闻味道也能将人的馋虫勾起来。 “附近有什么的好吃的店吗”虞婳快走两步赶上了澜枝的步伐,澜枝抬了一下眼皮,指向前方的一家店铺。 支在门口的大锅正不停的往外冒着白烟,散发出食物的香气。 “我们去吃饭。”虞婳已经按耐不住犒赏自己的肚子,美味的食物也总能让人心情大好。 澜枝没说什么,虞婳就当她默认了,顺手拉起她的手腕快步朝店里面走去。 殊不知在小巷暗处有两道视线正在看着他们。 “是澜枝,她们怎么会在一起,澜枝她不是...”九琦看着澜枝眉头紧紧的皱着,用力的握紧了手上的剑。 “别激动。”三十七拍了拍她的背,抬眸看向他们的背影,眼眸沉沉却不知在思索什么,缓了半刻后才安抚她道:“我们的任务是看紧她,见机行事,不要暴露自己。” “可...阿兄,澜枝她当初没死,为何不回来找我们?如今还和那个清云门的人在一起,她...”九琦还想说什么,可当她看见三十七的脸色时又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赌气般的转过身子,小声道:“反正我不喜欢清云门那女的,尽有些小聪明,诡计多端。” 三十七沉默了片刻后,轻声开口:“她确实聪明,但是至于是不是诡计多端...要看她是什么样的人了。”他说着,目光审视着拉着澜枝坐下的虞婳,“如果她靠得住...” 他的声音很低,低到就在他面前的九琦都没有听见,在她耳中听起来三十七的话就像是在为虞婳辩护,她生气的看了三十七一眼,一跺脚转身一跃,眨眼消失在他面前。 三十七看着她,低声叹了一口气,并没有去追,而是继续自己的任务。 就在此时,他看见一个小厮带着谢观往虞婳所在的店里去,三十七不由皱了一下眉头。 是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第五十四章 儿子 谢观的名声并不算太好,无非是家中有些势力,养成了恶劣的性子,即便在沧溟观内也是出名的风流浪子。 在他和九琦入门的第二日,谢观便找上了九琦,三十七不可避免的和他打了一架,尽管最后挨罚的只有他。 正在吃着热乎乎香喷喷的菜的虞婳自然不会知道这些,她正一边吃着菜一边怀念娘亲的手艺,就听见一个极为张狂的声音,“今日店内的所有的单,本公子买了。” 菜馆里顿时响起了欢呼声,虞婳也好奇的回头看去,看看今日是什么运气,吃顿饭还不用给钱。 她回过头,正好和谢观对上视线,谢观手上拿着扇子,一身华贵的云锦,瞧着倒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 出于对这顿饭的感谢,虞婳客气的和他笑了笑,又回头一筷子夹了肉放嘴里。 她原本没放心上,但是一抬头,看见了神色的微微僵硬的澜枝。 澜枝眉头微蹙,那双一直暗淡的眼眸里出现了几分愤怒和厌恶。 “这位姑娘。”谢观端着腔调的声音在虞婳背后响起,虞婳回头昵了他一眼,见他笑得灿烂,又闻他继续道:“在下谢观,先前没有在城里见过姑娘,是来看烟火大会的吗?” “是为烟火大会慕名而来。”虞婳客气而生疏的回应了他,下意识的将身子往远离他的地方偏了偏,目光流转间看见澜枝黑着脸,但又带着几分看戏的神色看着她。 “我爹是宁城城主,姑娘想看什么烟花尽管跟我说就是,无论什么样的烟花,我都能让姑娘看见。”谢观满脸自信的说着,手上扇子轻摇,目光却一直盯着虞婳不放。 感受到她的目光,虞婳有些不自在,她微微蹙眉昵他一眼道:“我与公子不熟,就不劳烦了,我们自有安排。” 说到‘我们’时她故意咬重了音调,示意旁边还有一个人。 看戏?怎么可能会让她安然的在旁边看戏呢? 果然,听见虞婳特意提醒谢观,澜枝的脸色更黑了,她低下头喝汤,用垂下的发丝挡住自己的脸。 “是我倏忽了,是我倏忽了。”谢观看了一眼澜枝,微微勾起嘴角,没想到还能再赚一个,旁边这个虽然比起她差了一点,但也有点姿色。 就在这时,他也终于注意到了虞婳旁边的玉尘,瞧他还是个小孩儿身形,疑惑道:“这位是...” 不等玉尘开口,虞婳计上心头,面不改色道:“我儿子。” 玉尘:? 看玉尘还想说什么,虞婳一把捂住他的嘴,悠悠看向谢观道:“就是这孩子生大病烧坏了脑子,喜欢乱说话。” 玉尘:?? 看着玉尘这么大个‘儿子’谢观的嘴角抽了抽,咳了一声,自信满满的气势也消下去不少,讪讪笑道:“姑娘看着年轻,没想到孩子都这么大了。” “孩子能吃,长得快。”虞婳说起这话来脸不红心不跳,神色平静,面不改色。 玉尘:??? 虞婳说着看了眼僵在原地的谢观,他穿了上好的云锦,手上带着金纹护腕,腰间白玉带...总的来说,打扮得花枝招展,像一只求偶的孔雀。 所以他想干什么,一目了然。 只见谢观站在原地,似乎有些左右为难,但是很快他再次不甘心的开口:“那冒犯问一句,为何没看见孩子的父亲?烟火大会虽然热闹,却也容易出是非,他竟不管你们,实非大丈夫所为。” 听见他义正言辞的话,虞婳是知道他不会轻易放弃了,她无可奈何的低低叹了一口气,掐自己一把,换上一副悲伤的语调道:“实不相瞒,他父亲晚上喝醉酒,摔倒沟里去摔死了。”她说完看向一边咬着唇一言不发的澜枝,故意道:“就留下一个孩子和他妹妹,我们来宁城看烟花,也是为了缓解悲伤之情,对,妹妹?” 澜枝肩膀微微颤抖,看似十分伤心,实则是在憋笑,她抖动着肩膀点了点头。 虞婳借势道:“公子还是不要再问了,她太伤心了。”她说着轻轻拍了拍澜枝的肩膀,对谢观道:“丧夫之痛尚未平息,旁人都道晦气,公子还是莫要来沾染。”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谢观也腆不下来脸再留,他神色复杂的看着虞婳,抬手抱拳做了个礼,“还请节哀,但姑娘在宁城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在下就是,我一定帮。”他说着顿了顿,掏出来一袋银子放在她们桌上,“方才多有冒犯,这是赔礼,还望姑娘不要推脱。” 他说完又不舍的看了虞婳一眼,才转身走了。 “可惜了,是个寡妇。”小厮跟上去,在出了店门后惋惜的说到。 谢观瞪了他一眼,“是寡妇又怎么了,可惜什么,寡妇才好呢,本公子那是怕美人伤心你懂不懂,现在时机不对,再等等。” 看他走了,虞婳回过头继续面不改色的吃饭,直到玉尘咬了她手心一口,她才发现自己的手还捂着他,于是立马收了回来,道歉道:“抱歉。” 玉尘咬牙笑着看着她,“我是你儿子?” 虞婳:... “我脑子不好?”玉尘笑着靠近她。 虞婳:“...这件事是我不对,但也是为了甩开他。” “我还死了爹?”玉尘不依不饶,尽管是皓桑心魔化出来的他并没有所谓的爹娘,但还是被气得笑了出来。 “雪灵应当没有父母。”虞婳去夹菜的手在空中顿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反问他一句。 “哼。”玉尘哼了一声双手环胸,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他好歹是天下第一人的心魔,尊重一下他的身份行不行。 “好啦,我刚刚那么做是不对,我给你道歉,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买。”虞婳见他真的生气了,才放下碗筷去哄,还忍不住捏了捏他气鼓鼓的脸,“我也是应急嘛,原谅我好不好?” 看着虞婳诚恳的眼神,玉尘心头又转念一想,以他现在的状态,算是小孩儿的话,那以世俗的眼光看,他爹不就是皓桑? 那她方才的话就是在咒皓桑呗,一下又没有那么气了。 他偏头笑眯眯的看着虞婳:“我能有什么办法呢?你说是就是,我也没有很在意。” 虞婳:不信,但我不说。 她也笑眯眯的摸了摸玉尘的脑袋,“我们家尘尘就是大度。” 语落她抬头看向一边的澜枝,“那么,妹妹——,我们是不是该...说点正事了。方才那人,你认识。嗯?” 第五十五章 故地 闻言澜枝敛了神色,嗤笑一声道:“是。有名的纨绔子弟,如何不认识?”她的语气中满是嘲讽,抬眸看了虞婳一眼,却又不再多言。 见她不多说,虞婳也没有多问的意思,她扫了一眼桌上的菜品,见也吃得差不多了,便道:“酒足饭饱,姑娘可以回家看看了。” 听到这个字,却像是刺痛了澜枝,她眉宇微缩又自嘲的笑了一声,“家?我早已没有了。”她说完悠悠抬眸看了一眼虞婳,“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以为我的家里会有腹蛇门的蛛丝马迹?别妄想了,他们行事向来缜密,我不过是一颗不起眼的棋子,一条贱命而已,他们怎么会在我先前的住所留下痕迹呢,你太天真了。” 虞婳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听她这般话里带刺的说完,面不改色道:“那你不想回曾经住的地方看看吗?来都来了。” 眼下对于澜枝说话的方式她丝毫不会感到生气,谁说她一开始的目的是奔着腹蛇门的蛛丝马迹去的? 她明明从一开始就只是冲着澜枝去的而已,作为眼下唯一一个能帮的上她忙的人,她需要她多多开口。 看着虞婳的眸子,澜枝莫名其妙的有些闪躲,良久,她低低的叹了一口气站起身,“走。” 出了饭店,虞婳随着澜枝不急不慢的往河边走去,路上澜枝倒是也不愿意再多说什么,索性虞婳也不是什么急性子,她很有耐心。 “姐姐,那是什么。”玉尘忽的扯了扯虞婳的衣袖,指向一处灯火打量的房屋,那是一幢三层高的小楼,灯火通明,比一旁的小屋都亮堂上许多,来来往往的男女络绎不绝。 “嗯....”虞婳也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她自幼生活在山村里,又因为身子孱弱,能活动的范围少之又少,这等场面自是没见过的。 于是她将疑问的目光投向了澜枝。 看着两双求知的眼睛,澜枝嘴角一抽挑了下眉头,“花柳之地,不知道?” 两人一齐摇了摇头。 澜枝微微皱眉轻叹了一声,“面上是卖艺的场所,但只要加钱,也做皮肉生意。” 虽没有见过这些,但虞婳多少还是明白皮肉生意是什么意思,她微微皱起眉头,“这样的地方,为什么要叫花柳之地?花与柳原都是美丽向阳之物。” 澜枝微微扯起嘴角,声音中不免嘲讽,“因为就是有人,以残害这些美丽的事物为乐,因为花和柳美丽而孱弱,她们无法反抗。” 她的解释让虞婳心头隐隐感到不快,却也没有说什么,她陷入沉思中,没注意玉尘望向那边的眼神诡谲而有贪婪。 自然不是对这些场所感兴趣,他只是看见了笼罩在那花楼周围的暗气,贪婪,痛苦,欲望,这些对他们魔来说,都是有用的养料。 现在他一时半会儿吃不到皓桑的力量,用这些打打牙祭也十分不错。 玉尘微微眯眼,看见一个醉醺醺的大汉从楼里走出来,他下意识的舔了舔嘴角,这个人看起来,是很好的养料。 只是他没来得及多看两眼,就被虞婳拉着走了。 两人又走了一段距离,走过宽广繁华的街道,在一处破旧的小巷前停了下来。 这里的光线已经暗了很多,多数人为了节约油钱,门口也舍不得点灯,只靠月光和一两盏灯照明,脚下的路也不平整,凸起的石子时不时把人绊一下,在一小块空地上堆着一堆木柴,似乎还有铁匠铺废弃的料子,锋利而又危险。 澜枝就停在这样一间房子面前,并没有走进去。 “这里就是我以前住的地方。”她平静的说。 虞婳看了眼门口挂着的灯笼,明白这是屋中有人住的标志,她便以为里面是澜枝的家人,遂问道:“回来了不进去打个招呼吗?” 闻言澜枝呵笑一声侧眸看向她,“你会错意了,我早就没有家人了,他们以二十两的价格把我卖给了城主家的小儿子做通房,后来我趁那位世子不注意,将他打晕跑了出来,而我的家人们怕收到牵连,拿走了家里的一切东西逃跑了。” 城主家的小儿子...? 虞婳想到今日花枝招展的那位,再想到今天澜枝看见他是的反应,嘴角微微一抽。 难怪当时她神色瞧上去古怪。 就在这时,虞婳看见在月光下,一个醉醺醺的壮汉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好似是这间房子现在的主人。 “你**臭娘们儿,怎么又不出来接老子,喝药喝死了是。”他浑身酒气的骂骂咧咧,随后听见屋子里传来一阵咳嗦,紧接着小木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一位身材单薄的女子提着一盏快见底的油灯走了出来。 屋外的寒风吹过她的身子,她像是湖边的病柳,仿佛等不到春天的到来。 她的身子已经弱得很了,虞婳一眼就能看出来。 病弱得和曾经的她一样。 醉醺醺的壮汉不耐烦的走过来,径直朝屋内走去,东歪西倒的身子将开门的姑娘撞到在地也丝毫不管,两步走进屋内倒在床上就呼呼大睡。 那姑娘被撞到在地上猛烈的咳嗽起来,但屋内的人浑然不闻,听她咳得很了,径直抄起碗往门口摔去,破碎的瓷片险些划破她的脸。 “安静点,咳什么咳,吵死老子了!”屋内传来的一声爆呵让虞婳睁大了眼,一股怒气冲上心头,不由抓紧了的手下简陋的篱笆。 澜枝下意识的抬了抬手,但又放了下去,眼中尽是薄凉,她嗤笑着道:“这屋子的风水,当真是烂透了。” 跌坐在门口的姑娘试图起来,但孱弱的身子并不能支撑她这样做,而一副生了病的身子是由不得她的,尽管她想很努力的憋住咳嗽,但不消片刻,又猛烈的咳了起来。 屋内独占了唯一一张床的大汉顿时暴怒跳起来,转手拿起床边的木棍冲到门边,扬起来就要往她身上打。 有人手腕粗的木棍还没挥下去,他的手腕就被一只纤细的手抓住了。 那只手纤细白皙却有力,因为怒意,此刻仿佛要将他的骨头的捏碎。 虞婳带着怒火看着这大汉痛得龇牙咧嘴五官扭曲,她正想将他一把扔出去,但反应过来的姑娘忙一把抱住了虞婳,大喊道:“手下留情!” 闻言虞婳皱了皱眉头,她现下怒火正盛,一低头看见咳红了双眼的姑娘用乞求的眼神看着她,咬着唇摇了摇头,颤抖着声音说:“求你,不要。” 虞婳手上不自觉又用力了几分,疼得那大汉哇哇大叫起来,但她此时好歹还有几分理智尚存,她咬了咬牙,松开了捏住大汉的手,从今日谢观留下来的钱袋子里掏出一点碎银子,扔到壮汉手上,咬牙冷冷道:“今晚别歇这里,滚!” 第五十六章 花楼 那壮汉本想破口大骂,一看清扔过来的是碎银子,眼睛一下都变得清亮起来,拿着银子又瞪了那姑娘一眼,欢喜的往花楼跑去了。 “你没事。”虞婳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弯腰将那姑娘扶了起来。 澜枝看着她们眸色微变,缓缓走了过去。 “多谢几位。”姑娘咳嗽着站起来的,弯腰对她们到了谢,忙道:“若不嫌弃进来喝口粗茶。” 虞婳也没有拒绝,她将她扶进了屋子,简单的扫了一下屋内的布置,陈设很简单,一张床,一张破旧的梳妆台,并不规整的餐桌,和没什么烟火气的灶台。 这些东西没有隔板的隔断,全都挤在这样一间小屋子里,显得尤为的拥挤。 进屋后,那姑娘引他们坐下,要忙着去热水,澜枝却轻车熟路的过去结果了她手上的水壶,淡淡开口道:“我来。” 那姑娘忙道:“怎么可以让客人做这些呢...”她话没说完虞婳就插话道:“你没事?刚刚他打到你了吗?” 她将话题岔开,姑娘也就没精力再和澜枝争烧水的事情,应答道:“我没事...多谢姑娘出手。” “不客气,举手之劳而已。”虞婳说着扶她坐下,又问:“你叫什么名字,方才那人和你什么关系?” 姑娘苦笑一声低下头,“让几位见笑了,方才那位...是我的丈夫。”她的声音在微微发颤,似乎极不情愿承认这个身份,但只是片刻,这点不愿就被她压了下去,悄声道:“大家都叫我萤娘,萤火的萤。” 萤娘说完又猛烈的咳嗽起来,虞婳轻拍着她的背,而澜枝也很快烧好了水,又不动声色的捏了个决,让沸水的温度凉了下来,倒了一杯放在萤娘面前,冷冷开口道:“他这样对你,你没想过逃跑吗?” “姑娘见笑了,我这身子,能跑到哪里去呢。”萤娘苦笑一声,接过热水又道了声谢,抬头看向虞婳,像要哭出来,“多谢恩人方才没有动手...否则,他回来又要把我打得半死的。” 听见她的话,虞婳感到心头扯了扯,她说不上来这是什么感觉,但却极为烦闷。 “今晚你好生歇息,他今晚应当不会再来烦你了。”虞婳觉得这间屋子压抑极了,迫不及待的想要出去透透风。 她从怀里掏出来一小瓶丹药放到萤娘手里,“这些丹药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这不行,恩人已经帮了我大忙了,我怎么还能收恩人的东西。”萤娘大惊失色的站起来,慌张得不知所措。 但虞婳强硬的将药瓶塞到了她的手里,用不容置喙的语气说:“你就收下,这个药我本来也不要的,你正好帮我处理了。” 萤娘怔愣片刻,眼眶一红,大颗大颗儿泪珠就落了下来,“恩人这般,我真是不知如何报答才好。” “养好身子,就是最好的报答。”虞婳安抚着她,又看了一眼澜枝,开口道:“你早些休息,我们还有事情,就先不打扰你了。” 从那小巷里出来,虞婳一直沉着脸不说话,反倒是澜枝悠悠的开了口:“三品丹药,说不要就不要,你们清云门出手可真是阔绰。” 虞婳没有理会她,她寻了处路口站定,从腰包里取出了一道符咒,是鸾语给她准备的,原本是为了防止澜枝逃跑用,但现在虞婳毫不犹豫将它用在了其他地方。 她双手捏住符咒,低声念决之间,符咒消散去化作一到微光,直往花楼而去。 虞婳提步就向花楼走去,澜枝和玉尘也两步跟了上去。 “怎么,你们清云门名门正派,也要对一个凡人动手?”澜枝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眼中尽是嘲弄之意。 虞婳回头,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动手到不至于,只是突然对那花楼有兴趣,想去看看罢了。” 澜枝暗笑,但也不拆穿她,只是虞婳并不想让玉尘一同前往,便哄着先让他回客栈,玉尘倒也听话,了然一笑就走了。 两人一同去往花楼门口,虞婳直愣愣的就要进去,澜枝一把抓住了她,漫不经心的开口道:“你就这么进去?”虞婳这才反应过来,她们都是女儿身,这样直接闯入花楼怕是有些困难。 “那我们乔装打扮一下?” “门口那人,叫余三娘,”澜枝用下巴示意她看向门口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她是有名的老鸨,眼睛尖着,一般人混不进去。” “那你有什么好办法?”虞婳的看她的模样好似已经有了计策。 “符纸。”澜枝直接朝虞婳伸出了手,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就看她给不给了。 虞婳看了看她的手,又看了眼澜枝。 她确实有符纸,而且她也知道了澜枝的计策是什么,用易容符混进去。 虞婳犹豫了片刻,手指在符纸上捻了捻,最后还是掏出来递给她两张。因她现在只会简单的五行术,有关于符文阵法,还一窍不通,真要写易容符,只能靠澜枝。 而澜枝很快就写好了易容符,将那易容符往怀里一贴,二人就变了样貌,成了两个样貌普通的男人。 二人对视一眼,抬步往花楼里走去。 虞婳身上挂着的钱袋子被余三娘眼尖儿的瞅见了,连忙热切的迎上去,“二位公子,想听什么小曲儿啊,我们这里的姑娘什么样的都有,有喜欢的,叫去雅间儿单独给您唱都行。” “我们是来烟火大会的商人,头一回来,妈妈可有什么美人儿举荐举荐?”虞婳一边应付着她,目光一边在人群中搜寻,很快就看见萤娘的丈夫怀里搂着一个姑娘往楼上走去。 一听虞婳的话,余三娘就知冤大头来了,忙笑道:“也不知客官喜欢什么样的,我把姑娘们都叫来您挑挑。” “不必了,你选两个会弹琵琶的上来就行,累了,想先休息。”虞婳一边说着一边拉着澜枝往上走,她走上楼梯,忽的感到澜枝的脚步停了下来。 虞婳疑惑回头,见澜枝一手紧紧的抓着栏杆,回头看着一个刚从门外进来的男子,目光中潜藏着愤怒。 “谁?”虞婳一出声,澜枝就惊觉般收回了目光,她松开紧握的栏杆,低低开口道:“不认识。”随后大步的上了楼。 虞婳多看了两眼进来的男人,约莫是四十岁上下的年纪,不胖,留着一截山羊胡,若是在外面街上遇见,还瞧不出是会来这种地方的人,很是道貌岸然。 他像是这里的常客了,和余三娘攀谈了两句就往楼上走,虞婳也立即收回了目光,上楼去了那男人旁边的房间。 很快,余三娘就带着两个长相秀丽的姑娘上来,虞婳客套了两句,顺手就搂过其中一人纤细的腰肢,又给了余三娘一点赏钱,让她不要来打扰他们,余三娘拿了钱就高高兴兴的走了。 一刻钟后,澜枝坐在窗边嗤笑道:“看不出来,你还装得挺熟练。” 虞婳也不害羞,她将倒在自己怀里的温香软玉放到床上,面不改色的回了一句:“可能是天赋使然。” “那么,接下来,你想干什么。”澜枝靠在窗户上好整以暇的看着虞婳,她摆明是一副不会管这件事态度,但却仍旧跟她一起带到了现在。 虞婳怂怂肩笑道:“我说了我只是好奇来看看,就只是好奇来看看,而且我没有听墙角的习惯,所以现在要干的事情只有一件。”她说着也往床上一躺,“睡觉。” 澜枝:? 她并不明白虞婳想做什么,但此刻也没有心情睡觉。 虞婳嘴角噙笑看着她,侧过身子支持起头,拍了拍身边的空枕头,笑得活像个正儿八经的登徒子,“不过来睡吗?” “谁要跟你睡。”澜枝皱起眉头瞪了她一眼,又转头靠在窗边,垂下的目光看着门口的马车,指甲逐渐嵌入窗栏中。 夜色渐深,花楼正对的房梁上坐着一个小小的身影,他无聊的在空中晃动着双脚,笑着发出一声叹息,“唉,这么好玩儿的事情,小徒弟怎么能不带我呢?” 玉尘悠悠笑着,唇角露出一颗小虎牙,他的舌尖轻轻舔过,仿佛尝到了血液的味道,这使得他更加兴奋。 “玩。”他嗤笑着开口,闪着寒光的眼睛看着凡胎肉眼看不见的那层黑紫色的气息,终于展露出身处魔道真正的一面,声音也因此变得扭曲,“玩,玩,玩得更大胆一点!” 第五十七章 叁木灵种 虞婳是在澜枝悄悄出了房门后睁开的眼。 她自然也知道,澜枝的警惕心不是轻而易举就可以放下的,所以前面她是真的睡着了,可她稍微在锁链上动了点手脚,只要澜枝离开她十丈的距离,锁链就会有所反应。 虞婳坐起来看了眼天色,约莫是寅时初的样子,正是半夜,但是花楼的房间里依旧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简单理了下衣服,虞婳也悄然摸了出去。 外面大堂里还亮着灯,外有几个巡视的人,已经没什么客人了,也算得安静。 虞婳刚没走两步,就听见前面传来了脚步声,她立即纵身一跃轻松飞上了房梁上,往下看去,发现过来的人是余三娘。 只见余三娘东张西望了一番,见走廊上没人了,一个闪身进入了一间房内。 虞婳索性就从房梁上走过去,刚跨过一个房梁,忽的看见主梁后有个黑影一闪,她微蹙眉,手立剑指,正欲过去,那人却主动的探出了头。 虞婳和澜枝两人蹲在房梁上面面相觑。 “你”虞婳挑了挑眉头,正想说些什么,澜枝微微蹙眉竖起一根食指放在唇上,另一只藏在背后的手却握紧了匕首,将目光投向了余三娘进去的那间房内。 房间内很快就传出了窸窸窣窣的谈话声。 “仙人,再给奴家做点法,奴家这生意,还能做得更大呢。” 屋内很快传来了调情的声音,一声声旖旎缠绵听得虞婳一阵脸红耳热,正想说点什么,忽闻房间内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声,紧接着有瓷盏碎裂的声音和男人发狂的笑声。 “出事了。”虞婳立即反应过来,从房梁上一跃而下,一脚踹开了房门,入目见那道貌岸然的男人正用一条白绫勒住了余三娘的脖颈,余三娘惊慌之下打碎的花瓶割破了她的手臂,鲜血直流,被勒住的余三娘跟本注意不到手上的疼痛,已然被勒得两眼翻白,双手下意识的挣扎着拍打地板。 澜枝一个纵身上去一脚踢开男人,男人吃痛撞到墙上,怒道:“什么人!敢坏我好事!” 此刻澜枝仍旧带着易容符,她眸色一凛,冷声道:“取你性命的人。”语落提起匕首就冲了上去。 那人一惊,慌乱下双手交叉捏决间,面前陡然升起一道法阵将她挡住。 法阵发着暗黄色的光芒,虞婳皱了皱眉,看向那一道法阵,光芒亮起之处,仿佛一条盘桓的蛇。 来之前她在观星阁见过这道符文,立即认了出来,是蝮蛇门的人。 就在这时,楼房外忽然吵了起来,四处都有女子尖叫着往外跑的声音,虞婳暗道不好,转眼看见澜枝屏气凝神,一道锋利的冰刃从她手上划出,两股力量相撞,随着一身破碎的声音,男子身前的阵法和冰刃一起破碎。 还不等人反应过来,澜枝脚一踩地高高跃起,直朝着他心窝捅去。 “等等!”虞婳立即出声制止,手腕一转,捆在澜枝身上的锁链顿时显形,瞬时将她缠住扯落在地上。 澜枝猝不及防的被扯下在地上翻滚了一圈,撞到桌角,却红着眼不甘心的瞪着虞婳,“放开我,放开我!我要杀了他!” 被澜枝打倒的男人见她落了下风,一摸胡子站了起来,两只闪着精光的眼睛一转,笑眯眯的走到澜枝面前,对虞婳拱手笑道:“多谢侠士相助,此人功法诡异,定是妖异,侠士不如将她交给我,我.” 虞婳盯着他,握紧了旁边的凳子。 “闭嘴你!”不等他说玩,虞婳抡起凳子砸到他后脑勺上,顿时将他砸晕过去。 外面依旧嘈杂声不断,虞婳看了一眼澜枝,看她现在也伤不到人,便立即起身冲了出去。 方才还是无限旖旎风光的花楼,此刻却像是刑场一般,房门里的姑娘尖叫着往外跑,却又被人拖着头发扯回屋里去,场面一片混乱。 怎么会这样?! 场面如此混乱,她根本顾不过来,这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虞婳思索间看见了面前的房梁,一个想法陡然蹦到了她的脑海中。 但是这般太冒险了,使用如此多的灵力,她不确定自己能抗得住。 耳边凄惨的尖叫声接连不绝,虞婳没在犹豫,她深吸一口气,将手放在了面前的房梁上。 绿色的光芒从她手心流动,面前被刷上红漆的柱子里竟长出了绿色藤蔓。 藤蔓顺着栏杆与地板蔓延,猛然缠住发狂的人的脚踝将他们吊起来。 虞婳控制着这些藤蔓四处寻人,但不到一层,她便感到像是有什么压在胸口,逼得她气息紊乱。 她咬紧了牙关,使得藤蔓猛然往前探出,扯掉男人手上的剑,将他悬挂至半空,也就在这一瞬,她仿佛触到了现在的极限,喉头一热,从嘴角溢出鲜血来。 这里面.出了这些忽然失控的人,还有其他东西,那种让她极为不适的气息。 魔气。 她缓缓睁开眼搜寻着着这楼内可疑的人,却未见分毫,只见蜷缩在地上的女子,和近忽癫狂的男人。 更遭的是,她现在不能控制全部的人,也支撑不了这么久,而且已经有人提刀朝她冲过来了。 虞婳目光微冷,下腰躲过挥来的刀剑,一脚踢在他腰上,将他从楼上踢了下去。 “啧。”在外面房梁上的玉尘发出不悦的声音,他眉头微微皱起,抬手对着被虞婳从二楼踢下来的人,右手轻轻一捏。 那人瞪大了眼折腾了两下没了声息,而玉尘的手上却多了一团黑色的武器。 他悠悠晃着腿,像是吃果子一般不紧不慢的将那黑气一口一口吃下,不满道:“让你们放纵,可没让你们对她动手,她要是有事,我怎么办?” 他说着微微眯起眼,嘴角挂着玩味的笑意看着花楼里面,“不过我很好奇,我的乖乖徒弟能撑到什么地步呢。” 就在这时,忽的一道暗影从花楼前的窗户前一闪而过。 “用这个。” 虞婳听见一道男声,抬手一接他投掷过来的东西,微微皱起眉头。 声音有点耳熟但是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她摊开手,见掌心静静躺着一枚绿色的种子样的东西,椭圆形的外壳已经包不住里面的绿光,只是握住就能感到其中灵力的流动。 虞婳将这枚种子握在手心里,缓缓闭上了眼。 种子外壳在她的手心中迅速融化,一阵耀眼的光芒从她掌缝中溢出,瞬时一颗大树拔地而起,树枝顶开了花楼的房顶,开出茂盛的枝叶,灵力乍现间,绿色的微光树藤飞快的将发狂的人通通倒吊在树上,方才还喧闹不已的花楼顿时安静了下来,只余惊慌之后低低的啜泣声。 虞婳怔怔的看着眼前这颗忽然长起来的大树,又看向了自己的掌心。 那颗种子已经消散,却在她的掌心留下了裂纹一般的,发着绿色微光的痕迹,而她怀中的易容符不知什么时候悄然掉落,她又恢复了原本的样貌。 街巷外,九琦睁大了眼看向三十七,不可置信的质问,“我们好不容易的来的叁木灵种,你给她了?!” “.也是为了救人。”三十七有点不敢看她的双眼,微微撇过头。 九琦像是没听到一般,往前走了一步,声音微微颤抖,“我们好不容易的来的叁木灵种,你真的给她了?!” 三十七抿着唇微微点了点头。 九琦愣住,身子微微颤抖着忽的“哇——”一声哭出来跌坐在地上,无措的哭喊着,“你给她了,我们怎么办啊呜呜呜,说好用来做以后我们的家的,你个骗子,大骗子,我不要你做我哥哥了!” “别,别哭.”三十七顿时慌乱起来,他手忙脚乱的不知所措,听到她最后一句话心里一紧,上去轻轻把她抱在怀里,“.我们还会有别的办法的,我答应给你的,一定会做到,你永远都是我的妹妹,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不会抛弃你你.也别丢下我。” 第五十八章 抉择 九琦顿时哭得更狠了,嘟囔着‘谁要做你妹妹’这样的话,哭了好一阵才停下来,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抽噎着,“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你万一被看到了怎么办,任务又怎么办。” “放心,没人看见我。”三十七安抚着她将她扶起来,“我们先回去。” 花楼里突然长出一颗参天大树,这显然不是什么小动静,虞婳看了眼外面聚集起来的火光,没打算留在这烂摊子里,转身将昏迷的人扔到剑上,带着澜枝就飞快的离开了花楼,去往城中一处隐蔽的山坡上。 她将那男人一脚从剑上踹下去,看向依旧被捆着的澜枝,竖起食指道:“你答应我不对他动手,我就放开你,怎么样?” 澜枝昵了她一眼,嗤笑道:“我落在你手上,还有什么资格说不吗?” “那我就当你答应了。”虞婳弯眸一笑,根本也不理会她话语中的嘲讽,很快的放开她,同时用林中的藤蔓将那个男人捆得严严实实。 虞婳没急着将他叫醒,而是看向澜枝,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半笑着说:“不介绍一下,这是哪位?” 沉默了良久,澜枝才不情不愿道:“蝮蛇门分舵织网阁副手,道妙人。” “道妙人,名字不错,就是用在他身上可惜了。”虞婳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说出的话却是向着澜枝询问:“你们之间,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你冒这么大的风险去杀他?” “呵。”澜枝认命似的往背后的树上一靠,“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你知道蝮蛇门用什么方式助人修行吗?” “听起来,不像是用的什么好东西。”虞婳坐在旁边的石头上,看向她,“至少你应该不太喜欢,是。” “哼。”澜枝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别以为你对我多了解,你们这样一直被庇佑的人又能懂多少呢?”她冷冷的说着,瞥了虞婳一眼,又回到正题,“在这天下间的名门正派,修行多讲机缘心性与能力,能得仙门指点破镜的人,不过十之一二,可凡间百姓又如何不想跨入仙门修得长生,他们苦于找不到路子,蝮蛇门就由此而生,可说到底,蝮蛇门的人到底是不懂仙法只能走旁门左道的路子,不知从哪里找来了可以让普通人强行破镜的药物,那药物确实有效,但带来的影响却也是旁人料想不到的。” 说到这里,澜枝好似回想起来什么事情,那双被风雪磨砺过的眼眸中露出哀伤的神色。 虞婳也不催她,只是等待着,良久以后澜枝才缓缓继续道:“那种药里,蕴含着一粒‘种子’等那粒种子长大后.我们就会被魔气吞噬。” 对于她的话,虞婳并没有表示怀疑,她摸着自己的下巴,缓缓道:“听你这样说,这应该是他们自己人才知道的秘密,你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若是我们没有察觉到这些,想必,也不会被派来执行跟踪你的任务。”澜枝戏谑的看向虞婳,“一开始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会让我们来接手跟踪你的任务,我们怎么会是拥有龙灵的人的对手,现在才明白过来,原来我们就是他们抛出来的石子,来试试你这潭水有多深。他们原来早已知晓我们察觉了药物背后的事情,所以让我们来这个任务,是一石二鸟。” “好。”虞婳面上很是平静放的听她说完,悠悠道:“那么最后一个问题。” 她看向澜枝,神色认真起来。 “为什么当初在雪峰山,只有他魔气失控,而你没有收到影响?毕竟按照你的说法,你们上面的人,应该不会希望你们两个中的任何一个活着。” 这个问题使得澜枝神色一凝,她抿了抿唇,半晌后才吐出几个字,“我不知道。” 是真不知道还是不想说,虞婳心中自有定论,她也明白,越是这种时候越是急不得,于是也没有紧着追问,“那么.”她笑着指向还未醒来的道妙人:“他是怎么回事呢?” “他?呵,当初就是他把我骗进了蝮蛇门,他就算化成灰,我也能认得他。”澜枝说着冷冷抬头,“询,他的死,我不会算在你们头上,这笔仇,我会记在蝮蛇门的头上。” “既然如此,那你更应该冷静些,不要为了这种人物冲昏头脑。”虞婳坐在石头上,抬手间一个水球在她掌心凝结,她瞄准道妙人的脸,将手中的水球砸了过去。 道妙人被冷水一激立即醒了过来,他甩了甩头,惊恐的看向面前的两人,激动大声道:“你们,你们是何人,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虞婳从石头上跳下来,不急不慢的走到他面前,半垂着眸子看着他,“想问仙人借点东西。” “什,什么东西,你们,你们知道我是谁吗?”道妙人看着眼前的虞婳,不自觉的往后缩,却又退无可退,仿佛感到这个在他面前投下一片阴影的女子身上有一股巨大的威压感。 “不知道你是谁绑你做什么。”虞婳笑着说,“放心,不借什么要紧的东西,无非就是借一借什么出入令牌啊一类的东西。” 天色将明未明时刻,虞婳和澜枝才悄然回到了客栈。 她刚一推房间的门,就看见玉尘坐在椅子上正等着她,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恍惚一瞬,似乎看见玉尘又长大了些。 “你们终于回来了。”玉尘微微偏头看着她们,“我看好多人往花楼那边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呢,真是担心姐姐。” “我们没事。”虞婳随意的应了一句,随口问道:“你不歇息吗?” “不歇息,现在饿了,刚刚一点也没吃饱。”玉尘半埋怨的说着。 若是只凭虞婳的力量,是无法将花楼里滋生出来的所有魔气清理干净的,但借助叁木的灵种,几乎是一瞬就清扫开了窜动的魔气,他都没来得及吃两口。 早知那个一闪而过的人影给了她灵种,就该抓住他,把他化作养料。 玉尘这么想着,面上仍旧是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都已经天亮了,你要休息吗?” 虞婳舒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折腾了一晚,疲惫感也席卷心头,她大大的伸了一个懒腰,将自己随意的往床上一扔,再用被子一裹,“如你所言。” 眼下的事情都不紧要,调养生息就变得重要起来,虞婳背对着玉尘,又缓缓睁开了眼。 纵然疲惫,但是事情的脉络也在她脑海中逐渐清晰起来。 她之所以会接到这个任务,起因是观星楼察觉到宁城附近有魔气异动,并且怀疑是因蝮蛇门而起,再根据澜枝所说,蝮蛇门中的人大多是用不干不净的手段搜罗起来,并且一旦使用他们的药物,就在再难回头。 那么,观星阁曾发现的魔气,很有可能是蝮蛇门再做什么大的动作,譬如炼化。 玉尘坐在椅子上,半撑着头看着背对着他的虞婳,脸上笑意不变。 真是奇怪呢,一边因为不相信他把他留在客栈,一边又敢这样把背后露给她,果然,人族真是一种叫人捉摸不透的种族。 虞婳短暂的小憩了片刻,或许是因为脑海里总想着蝮蛇门的事情,做了一个繁杂的梦后就醒了过来。 此时房间里也没有其他人,稍微用锁链感应了一下,知道的澜枝就在楼下坐着便也没有多管,她站起身用冷水洗了一把脸,抬头望向窗外。 这件事情她或许不该再深入的管下去了,她现在不过只是个才破了镜的人,而蝮蛇门背后的力量却深不可测,若是她轻易搅和进去,或许刚被她救回来的人生又要断送于此了。 她还是很惜命的。 所以她现在要做的应该是带着从道妙人身上搜出来的东西,带着他和澜枝回到清云门,将这些事情告诉皓桑。 给她的任务能做到这个份上,已经很不错了。虞婳在心里对自己说。 第五十九章 只是运气好 “什么?你就准备回去了?!”澜枝站在她面前,睁大了眼看着虞婳,愣了偏刻后冷笑出声,“呵,原来以为你还有多大本事能够处理道妙人,原来你的处理方式就是丢给清云门。” 面对澜枝的冷嘲热讽,虞婳不为所动,她一边收拾着东西面不改色的说:“我想,接下来的事情已经不是我能掌控的了,道妙人的出现和你提供的消息已经足以证明之前宁城上空出现的魔气确实和蝮蛇门有关,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我以为清云门的弟子能有多高尚,原来也只是为了完成任务而行动,和蝮蛇门有什么区别?”澜枝双手环胸的冷眼看她,“还是怪我看错了人。” “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在继续深入。”虞婳站直身子看向她,“昨夜在花楼,我看得清楚我的极限在何处,若不是有人及时给了叁木灵种,我根本压不下来那场灾祸,而花楼就会血流成河,凭我自己连这个都解决不了,又要怎么往蝮蛇门更深处走?” “呵。”澜枝冷笑一声,转头就往外面走,但因为有锁链在,所以虞婳并不担心她会直接走掉,道妙人也被她用阵法困住,现在还剩下的事情就只有一件了。 她抬头看向远处河边那条破烂的小巷。 用午膳时,澜枝依然沉着脸色一言不发,虞婳也沉默着吃完了饭菜,用完膳后她也没说自己去哪里,只说四处逛逛,撇下玉尘和澜枝,独自出门了。 此时街上人正多,虞婳特意的绕开了主街道,从小巷里穿梭到了那间破烂的房门前。 不远处的花楼,作业还是灯火通明,今日已经被忽然长起来的大树占据了大半,绿意盎然而有充满生机的树冠伸展开,将整个花楼都笼罩在它的树荫之下,竟在这样欲望横流的地方有了几分庇佑的意味。 这事发得突然,花楼里的人都被官兵堵在了楼中盘查,萤娘的丈夫自然也没能跑出来。 虞婳站在那房门前,抬起头还没敲下去,木门就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提着药渣桶的萤娘没有想到门前有人,看见虞婳后一愣,随后一双充满病气的眼里发出了亮光,“恩人。”她高兴的喊出声,因为激动,苍白的双颊染上了两抹淡红色。 她有些费力的将沉重的药渣桶放在门边,又立即邀请虞婳进屋去坐。 屋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那张破旧的梳妆台上放着她给她的药瓶,丹药好似被她切下了一小块,放在被洗干净的牛皮纸上碾成了碎渣。 看见虞婳看着被她碾出来的药粉,萤娘立马慌张的解释道:“啊这个,我,我吃了过后感觉效果甚好,所以想碾碎了辨别一下是什么药材,可我还是才疏学浅”她说到这里有些窘迫的抓紧了衣袖,小心翼翼的问:“敢问恩人.您给我的,可是仙药?” “你辨别得出来?”虞婳好奇的看了她一眼,萤娘低下头,难为情道:“是因为家里穷,也不是一直都能请得起郎中看身子,所以以前学过一点医术,自己给自己诊脉开药,只能略懂一二.” 虞婳沉默了片刻,看着她忽的问道:“你为什么一直不离开这里?” 被问的萤娘一愣,抬头不解的看着虞婳,她不明白虞婳为什么这么问,但是还是乖乖的回答了她的问题,“这样的事不是我能想的,不靠别人,我这副身子怕是走出宁城都难,去外面,出远门,我是不敢想的。” “那你想出去吗?想摆脱他吗?”虞婳接着追问。 萤娘疑惑的看着她,看见虞婳眼中认真的神色,思忖片刻后点了点头,但随即又不安的说:“可是我走了,他一定会把我抓回来的” “好。”虞婳立即道,不管她后面的话,往前走了一步,附在萤娘耳边低声絮语了几句,萤娘听着脸色一白,又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嘴唇微微颤抖着,“这样.真的可以吗.可我离了别人又怎么活呢?” 虞婳点了点头,眼尾余光看见一边的药框,放在最上面的是一层菟丝子,于是她缓缓开口道:“菟丝子是一种依附在其他植物身上而活的药材。” 听她这么说,萤娘垂下眼眸的眼眸闪了闪,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但这种药材并不善良。”虞婳明白她心中所想,因为她曾经也这样想过,只能依附爹娘而活的她,和菟丝子又有什么区别呢,那也是她嘴唾弃自己那副病秧子身体的时候,她平淡的说着:“但其实她是一种十分顽强的生物,作为生命,她有能让自己活下去的方式和方法,而聪明的菟丝子会知道,当宿主对她造成伤害或者不足以供养她的时候,她就会寻找另外的出路,所有的生命都是如此。” 她微微弯下腰,盯着萤娘的眼睛。 “即便是不得不像菟丝子那样存活,也不必刻意放低身段,因为生命的存在本就伟大。我们允许万物各有各的活法,也允许生命柔弱,脆弱,善良,人世间不能容忍的应当只有纯粹的恶意与无端的摧残。” “我”萤娘抬起头眼眸,微微闪着光的眼睛撞入了虞婳清澈的眼眸里,在她的干净眼眸,看见了自己的倒映。 “萤娘!萤娘啊!” 虞婳没等到萤娘的回复,就被屋外传来的一声声哭喊给打断了。 她直起身子看向从外面哭天喊地跑进来的妇人。 妇人膀圆腰粗,看上去很有气力,面前的围裙上沾满了油渍,生活应当过得不错。她进来看见屋内除了萤娘外还有其他人,面露一丝尴尬的看了虞婳一眼,又腆着脸走上前来讪笑道:“有客人呐.”她说着走到萤娘身边坐下,没擦干净的手抓住萤娘,“萤娘啊,那死酒鬼又被困在花楼里面了这回不知道是惹了什么事情,惹上官兵了。” 妇人说着悄悄昵了一眼旁边的虞婳,用她宽厚的背挡了挡,好像这样就能挡住她们的话似的,她拍着萤娘的手背说:“再怎么说,他也是你丈夫,我的弟弟.你之前那个青梅竹马不是回来了在官府当差,你,你去帮个忙,让他把人放出来行不行,你们好歹也是夫妻的” 若是以往,她这样一说,萤娘或许耐不住就答应了,但今日或许是虞婳在此处,萤娘没由来的觉得她会给自己撑腰,忽的有了底气,默不作声的将手从妇人手里抽了出来。 “以前小姑子掏空我嫁妆的时候,没有说过他是你弟弟这话,他以前打我不肯给我买药的时候,也不见小姑子来劝他我们是夫妻这样的话,如今有点难处了,怎么还提起这档子事情了?” 见以前百依百顺的人忽热嘴利了起来,妇人一愣,顿觉面上过不去,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说话都磕磕巴巴了许多,“怎.怎么能这么说呢.他是你丈夫,你救他是应该的。” “他是你弟弟,你救他是应该的,我救不了。”萤娘淡淡道。 “你你怎么!”眼看妇人就要跳脚,虞婳终于浅笑着开了口。 “你是城北头上买肉的。”方才看她来的方向是在前面,而且身上的油腻也是生肉溢出来的油,更别说身上还带着一股油腻味儿。 妇人脸色一白,看向虞婳,皱着眉头警惕的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你是.” “认得这个吗?”虞婳笑着举起了手中的钱袋子,正是那日谢观留下的钱袋。她仔细看过,这个钱袋上带着谢家独有的花纹,和一般的钱袋子都不一样。 作为城主家纹,整个宁城不认识的应该很少。 看妇人脸色变化,猜她也是看了出来,虞婳继续乘热打铁的说:“我和谢公子关系匪浅,如果不想你为难一个病人事迹传得满城皆知并且被谢家找上麻烦的话,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妇人的脸色变了变,恼羞成怒又不敢发作,她咬牙看了看虞婳,又瞪了一眼萤娘,咬牙切齿的走了出去。 看见她出去,萤娘心里莫名放下了一块石头,或许以往,她会从现在就开始担心等他回来会不会打死她,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或许,那另外一条路,也并非走不通。 “你做的很好。”虞婳对她笑笑,“那么我想,你也一定做好抉择了。” 萤娘抿紧了唇看着她点了点头。 “那么我还有其他的事情,就不打扰你了。”虞婳说着也出门去,顺手帮她把放在门边的药渣倒掉,回头对在门边看着她的萤娘挥了挥手,往外走去。 刚走到小巷子里,忽的窜出一个人影挡在了她的面前。 澜枝双手环胸的看着她,戏谑的挑了眉头。 “原来你是跑这里来了,不是要回去了吗?还跑这里来做什么?” “这与任务无关。”虞婳说着避开了她的视线。 “你也会管与任务无关的事情?”听得出来澜枝嘲讽的语气,虞婳也知道她想做什么,所以并未理会。 看虞婳不说话,澜枝接着道:“怎么?你可怜她,就不能可怜可怜其他人?” “她只是运气不好。”虞婳淡淡道。 是了,萤娘只是运气不好,而她,也只是运气好。 若是当初她晕倒在官道上,遇见的人不是暮山景,而是山贼,强盗,或者其他心怀不轨的人,她就不会有今日。 若不是她运气好,她就是萤娘,萤娘就是她。 第六十章 互换 “你”看虞婳这幅油盐不进的样子,澜枝心头冒气一阵怒火。 她承认一开始是觉得虞婳看起来好骗,有过想利用她去对付蝮蛇门,后来见她肯出手帮萤娘,对她的看法有了些改观,以为她知晓蝮蛇门的所作所为后会和她站在一起,但是却没想到,她要说走就走。 原来是她反过来利用了她一番吗?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时,忽然听见了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虞婳眉头一皱,还没反应过来,澜枝拎着她的领子就把她扯进小巷躲了起来。 “哎呦,你都不知道那两个人多穷凶恶极,定然是妖邪,谢公子,你可得为我讨个公道啊。” 听见这声音,虞婳悄悄探头去看,见谢观和一个人一前一后的走了过来。 道妙人?!他跑出来了?! “行了行了,什么妖邪,宁城附近哪来的那么多妖邪,”谢观不耐烦的说着,“你好歹也是个三境的人了,怎么连个法阵都打不破。” “是我才疏学浅,疏于修炼了,但谢公子,你和我们这些人可不一样,您是沧溟观的弟子,又是城主公子,我们全仰仗您呐。” “别把我和你们的关系说的那么好,”谢观皱了皱眉头,嫌弃的和道妙人拉开了距离,“不过有人敢在我们的地盘上私自囚人,简直就没把本公子放在眼里嘛,这件事我会查清楚的,你别纠缠我了,正烦着呢。” 谢观正愁上回见面忘记问姑娘姓名的事,正烦着,只想快点将他赶走。 在蝮蛇门混得久了的道妙人自也是懂得看眼色,连忙道:“好的好的,本道就先不打扰谢公子了,稍晚些时候,我会同门主一起前往谢府商议要事,还望谢公子卖小的一个薄面,别将这丢脸的事情丢到门主面前当笑话。” “知道了知道了,你烦不烦呐,早知道就让你困在哪儿了。”谢观不耐烦的说着,大步流星的往前走去,巴不得快点甩掉他。 待他们两个都走远了,虞婳和澜枝才从小巷里出来,两人对视一眼,各有心事却一言不发。 “这下,你好像没法交差了。”澜枝率先开口打破了两人间平静的氛围,虞婳的脸色也沉了沉,盯着她说:“有你的说辞也够了。”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翻供呢。”澜枝靠着她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方才的局势瞬时轮转。 没想到道妙人会被谢观误打误撞的救下,果然当时还是应该打晕了带回客栈。 虞婳暗暗咬牙看向澜枝,现在看来澜枝不达成她的目的是不会再帮她的,那她的任务自然也算不上成功。 “那你刚刚也听见了,晚些时候什么门主要和他一起去谢府。”虞婳深吸了一口气,做出让步,“你有什么办法混进去?” “当然是,美人计了。”澜枝看着她挑了挑眉头。 美人计?虞婳当然知道澜枝的意思,不过 “哦~我明白了,美人计啊。”虞婳也看着澜枝挑了挑眉头。 看着虞婳的眼神,方才还挂着笑的澜枝脸色垮了下来,反而是虞婳带着笑看着她,“谁提出来的谁负责对,我这里还有多的符纸,不够尽管说。” 见澜枝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下去,虞婳又往前走了一步,换做无辜的眼神看着她,“你不会为了你的复仇大计,连这么一点小小的让步都做不出来,我可都做出牺牲,同意把我这张脸借给你了呢。” 看她眼底狡黠的笑意,澜枝的手不动声色的攥成了拳头,紧紧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句道:“我、知、道、了。” 冬末的天气还带着几分凉,谢观在茶馆里烦闷的喝着热茶,他呆坐在位置上盯着茶杯里升起的雾气出神,半晌后自言自语道:“你说,我一个脚滑踩进山洞里都能碰见认识的人,怎么就遇不上那姑娘呢,烟火大会还没开始,她不会已经走了。” “怎么会呢,小的猜那姑娘一定还在城里,只是没有出门罢了。”家仆谄媚的笑着,一边扇着扇子控制着火候,不动声色的又给他换了一杯热茶。 “我怎么会忘记问她的名字呢?”谢观拖着下巴继续出神,跪坐在他对面的家仆正要附和,抬头间眼尾一瞟,看见一抹妙影走进了茶馆,他连忙低声喊:“公子,公子,公子。” “做什么?!”谢观不耐烦的抬头,呵斥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见朝思夜想的身影坐在了他旁边的茶桌上,小厮不断的给他使眼色,他立即挺直了背端坐起来。 “麻烦给我一杯最便宜的茶。”‘虞婳’的声音听起来似有苦涩,眉宇间也带着淡淡的哀愁。 谢观立即出声道:“给这位姑娘上最好的茶,帐记在我头上。” 在‘虞婳’对他投来诧异又感激的目光的时候,谢观起身笑笑,走到了虞婳对面坐下,“姑娘,又见面了,真是有缘。” “谢公子。”‘虞婳’微微低头,握紧了手上的茶杯。 “怎么了,我看姑娘面露苦涩,是遇到什么难事了?我说过的,姑娘在宁城遇见什么难事都可以寻在下,我一定帮姑娘解决。” “也不是什么难事.”‘虞婳’的声音越说越小,似又不忍低声啜泣了两声,哽咽道:“实不相瞒,公子那人赠了钱袋后,我们便被贼人盯上了,被偷了钱袋子,眼下分文不剩,过了今晚就要被客栈赶出来,这样倒也罢,却也没有回去的盘缠了” “宁城中竟有人如此大胆!”谢观一拍桌子站起来,‘虞婳’没忍住抖了一下,谢观又立即软下声音道:“姑娘你放心,这件事情因我而起,我一定会负责到底。”他说着扫了虞婳一眼,话锋一转道:“若是姑娘不嫌弃,可以在城主府住两日,什么时候玩开心了,我什么时候把你们都送回去。” “可,这样会不会太劳烦公子了”‘虞婳’掩住微微扬起的嘴角,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欲拒还迎。 谢观哪里受得了她这样看他,立即一拍桌子道:“不麻烦,姑娘你小姑子和儿子在何处,我立即派人去接他们。” 旁边的家仆看着自家公子热血上头,不停的用口型比划着名字二字,好在谢观看见了,咳了一声,看向她问道:“说了这么多,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第六十一章 入府 ‘虞婳’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他,缓缓吐出两个字,“兰芝。” 站在暗巷里的虞婳看着眼前的画面忍不住打了个颤。 看着她顶着自己的脸做的神态和动作,总感觉怪怪的,是百般不适应,不过谢观这么轻而易举的将才认识的人带回城主府也是她没想到的,也果然还是澜枝了解得更清楚,知道怎么让他主动提出带他们去城主府。 现在,她也该回去准备了。 虞婳掏出澜枝用血画出的易容符叠好带在身上,很快她就变成了澜枝的模样。 她摸了摸手上的小伤口,把手拢在袖子里。 因要变成对方的模样,需得用对方的血来画符,所以二人手上都留下了一样的伤口,为了不让别人起疑,虞婳在心里盘算着回去用布将整个手掌处也包一包。 她正一边想着一边往前走,刚出了巷子转了一个弯,忽的一个人影出现在巷口,看了她一眼。 虞婳很确定那人的目光是看向她,她疑惑的皱了下眉头走过去,刚到暗巷口,就被一只手抓了进去。 紧接着耳边响起一道女声。 “澜枝姐姐。” 虞婳微微皱眉看过去,发现眼前的女孩儿正是那日沧溟观来敲山钟时和溟山同行的姑娘,看她急切的目光,虞婳隐隐猜到她和澜枝认识,但不清楚她们之间的关系,也不知道她的名字。 她自也不能直接告诉九琦她不是澜枝,情急之下虞婳急中生智,蹙眉急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果然听她着急的语气,九琦更加着急,也没看出来什么破绽,连声说着:“澜枝姐姐,你怎么和她在一起,你是不是被胁迫了,我能带你走,你跟我们走,我们之前找了你好久。” 果然是认识的。 虞婳心里想着,面上不为所动,只摇头说:“清云门的锁链束缚着我,我走不了的,你们不用管我,我自会想办法脱身。” 她说着将急忙将九琦往巷子里推,“你快走,她马上要回来了。”说着她立即挣脱了九琦的手,脚步飞快的回到了客栈里。 没想到澜枝还和他们认识,难道说她一直和沧溟观有所联系?看方才她焦急的样子,定然是关系匪浅,一个腹蛇门,一个沧溟观,难道是蝮蛇门和沧溟观暗地里也有所联络? 诸多疑惑从她的脑海里冒出来,还来不及理清,谢观的马车就已经到了楼下,虞婳很快的整理好神色,拉起旁边一直好奇看着她的玉尘,等着他们上来的同时对玉尘道:“我们一会儿要去城主府,你要乖乖听话,不能乱跑,知道吗。” “知道了,姐姐。”玉尘笑着说。 虽然他没有看见虞婳和澜枝使用易容符,但他不需要用肉眼看,仅凭气味就可以辨别他们。 而虞婳也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她心头现在只想着澜枝和沧溟观之间的关系,她并没有全然相信澜枝,而若沧溟观和蝮蛇门关系匪浅那这趟城主府之行,她是去还是不去。 并没有太多的时间让他思考明白,房间的门就已经被敲响了,门外站着一个谢家的家仆,恭 敬道:“二位,我们公子请您几位到府上小住几日,那位兰姑娘已经同意了,正在等二位。” 虞婳暗自思忖一番,对他道:“劳烦在外稍等片刻,我收拾一下东西就来。” 待到他下楼去后,虞婳将门关上,在包裹中翻翻找找,最后从包裹里拿出来一块方形玉佩握在手里。 玉佩质地温润,不过掌心大小,握在手里像是握了一滩水一般。 她又重新将包裹中的东西整理了一下,随后才收整了下楼,在客栈门前对谢观客气了几句后才上了马车。 看着顶着她的脸坐在马车内的澜枝,虞婳一时还有些不适应,而看澜枝复杂的眼神,便知她也是同感,两人对视了一眼,默契的别过头去不看对方。 玉尘坐在马车内,笑眯眯的看着虞婳,问道:“我们去住多久呢?” “还不清楚.”虞婳回应着,但是既然道妙人都说是晚些时候,想必摸清他们的动向后她们也能很快的从城主府内出来。 她看向澜枝道:“面纱准备好了吗?” 澜枝点了点头,拿出一面淡绿色的面纱戴上,将面容遮去大半,而虞婳则也不用,因昨夜抓住道妙人时,虞婳显了真容,道妙人一定认得。 好在澜枝以丧夫唯由不愿多见人说服了谢观,才能将面容遮起来。 马车行驶了很长一段距离才能勉强看见城主府的轮廓,虞婳抬起车帘子看去,那城主府傍山而建造,远看去犹如悬浮空中,层层叠叠的方檐如同飞燕,又有山溪从阁楼之间流下,树木与楼房交相辉映着,使得这城主府的气势并不凌厉,唯一引人注目的,当属那悬浮在天上的浮石,应当是有法阵加持,使得那浮石能悬在半空中,而又在这浮石上建造殿宇。 “这城主倒是修得低调又气派。”虞婳自顾自的说着。 没想澜枝却回应了她,“他们本就包揽了宁城八成的烟花交易,祖上又算得上是皇亲国戚,自然不缺这点建造楼台的实力和金钱。” “你对他们好像很了解。”想到先前被九琦拦下来的事情,虞婳装作漫不经心的提了一句。 “我自幼住在宁城,如何不了解。”澜枝看了她一眼。 趁她现在愿意说话,虞婳还想继续说下去,她撇了一眼外面的驾车的马夫,悄悄捏了一个决隔绝声音后才问道:“你在宁城,就没有其他什么亲戚朋友了?” “朋友.之前有两个.”澜枝沉思了片刻,下意识的说出口,但只说了短短一句又止住了,她抬眸盯了虞婳一眼,讽刺的说:“怎么,我的亲人朋友,也和你的任务有关?” 早已习惯她这幅态度的虞婳见怪不怪的耸了耸肩,“无关,随口一问。” 又过了半晌,马车终于快到城主府的前门,但就在这时车夫猛然一勒马停了下来。 “怎么了?”虞婳刚问出口,谢观就骑马从后面跑了上来,他弯下腰从窗口看进去,不好意思的笑笑,“抱歉姑娘,我爹在前门迎客,委屈姑娘走下侧门。” 虞婳从窗户向外看去,那华丽又低调的门扉前已经停了一辆马车,一个身材高大披散着长发的男子从车上走下来,在他身边谄笑着的人,正是道妙人。 第六十二章 观景楼 等着澜枝回话的时虞婳又多看了两眼,虽隔的远看不清楚,但也能勉强记得住身形。 澜枝客气的答了两句后,马车便绕了一个弯儿,朝着不远处的侧门过去。 侧门是一方小石门,刻着形似烟花的花纹,也是谢家的家纹,侧门进去后是一截儿石子铺就的小路,两旁的树木在这冬天也开得盎然,虞婳眼尖儿倒是一眼就能发现这些树下的石子全是一些木灵石,是因这些木灵石的滋养,才使得这些绿植一直保持着活力。 不管是凡尘还是修行界,这都是大户人家的手笔。 “我先领几位去客室。”谢观说着,亲自带着她们走到一处凉亭内,这六角凉亭的中挂了一只锥着红绳的铜铃,拉了响三下,便有鸟雀从山顶盘旋而下,化作了可以载人的大小。 “走楼梯太苦累,乘这个。”谢观说着示意她们上去。 虞婳伸手摸了一下鸟儿光滑柔顺的羽毛,鸟儿偏头看着她眨了眨眼,很是亲切的用头在她的手心蹭了蹭。 “奇怪,它平日里没有这么粘人的。”在凉亭中候着的侍女疑惑的说了一句。 怕引来不必要的猜忌,虞婳也立马的收回了手,好在谢观的注意力都被顶着她的脸的澜枝吸引走了,并未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几人乘着鸟雀一路上了半山腰,谢观特意给她们安排了视线最宽阔的一间,得意的说着:“这里的风景是最好的,不仅能看见整个宁城,还能看见大半个的城主府的样貌,姑娘住在这里也不必客气,当做自己家就好。” “多谢公子,此番若不是公子出手相助,我们三个,就要露宿街头了。”澜枝客气的说着,挤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诶,不必多谢,你们两个弱女子还带着一个孩子本就行事不便,有个落脚的地方自然是好的。还有今晚的烟火大会,这里也是最佳的赏景点之一,若是几位饿了,想吃什么,摇门前的铜铃,自会有人送来。”谢观面带喜色滔滔不绝的还在说着,门口已经来了一个家仆,家仆低咳一声,低声提醒,“少公子,老爷还在等您。” 谢观这才收住了话头,不满的看了家仆一眼,又低低的叹了口气,“二位,我还需得陪我父亲见客,就先失陪了。” 他说着就要走,虞婳立马给澜枝使眼色,澜枝微微咬着下唇,神色僵硬的看着她。 虞婳瞪大眼,在用眼神表达:你用的是我的脸,怕什么。 纠结再三,眼看谢观要走出去,澜枝一咬牙,喊道:“公子稍等。”她说着两步跑到谢观面前,舌头和牙齿打着架,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小小的荷包。 那张因为窘迫而红透了的脸在谢观眼里看来是少女的羞涩,尤为动人,不由心情大好。 “这个,这个公子帮了我们一个大忙,我也没有什么好报答的,这是我秀的荷包,还请公子收下佩戴。”澜枝低着头,这句话怎么说怎么拗口,恨不得一口把自己的舌头咬掉。 “这姑娘的心意,我定然愿意收下。”谢观心里乐开了花,心里觉得自己有戏,正要多说两句,旁边的家仆又提醒了两声,他才不情不愿的走了。 待他走后,澜枝澎的一声关上了门,长呼出一口气,她这辈子还没给别人送过荷包,现在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想到她在这边尴尬,出谋划策的人在旁边看戏,不由抬起头狠狠的剜了她一眼。 “别这么凶嘛,最开始这个计策可是你提出来的哦。”虞婳笑眯眯的看着她,不急不缓的抿了一口热茶。 澜枝深知口头上占不了虞婳便宜,转头看向玉尘,故意说道:“你不是平常和我这么亲热,怎么现在和她坐得这么近?” “我是雪灵,我不用看的,我用闻的。”玉尘学着虞婳的样子慢条斯理的说着。 闻言澜枝脸色一沉,顿觉没意思,兀自走到一边坐去了。 城主府家大业大,她们定然是不识路的,方才给谢观的荷包里放着一张追踪符,只要他带着过去并且没有被发现,她们就能找到地方混过去。 虞婳走到露台上往外望去,果然是如谢观所说能将整个宁城尽收眼底,这般的气派,也不显出了谢家的雄心。 她轻轻摸索着藏在袖子中的玉牌,敛眸沉思。 谢观只是一把钥匙,谢家既然会明目张胆的会见蝮蛇门分舵的人,想来关系匪浅,而她们无异于正在敌人的地盘上。 最终还是淌进了这滩水。 虞婳低低的叹了口气。 这声叹气声落入了澜枝的耳朵,她喝了口水,看向虞婳,“你也别叹气了,这趟水是我拉你进来的,我会负责。” “唉,没想到你的嘴里也能吐出我爱听的好话来。”虞婳悠悠转头,用一副忧伤而又欣慰的表情看向她。 “不要我的脸做这种表情。”澜枝感到自己头上蹦出青筋,再用几分力手上的茶盏都要捏碎了。 虞婳耸耸肩,走回她对面盘腿坐下。 现在的澜枝变得好说话了许多,不由让虞婳想到了才在瑶光洞外见到她的时候,她托着下巴看着那张自己的脸,将心底疑惑了许久的事情问出了口:“那个跟你在雪峰山的人,和你是什么关系?” 澜枝放茶杯的手顿了一下,脸上肉眼可见的失神了一瞬,垂下的眼眸里像含着冰凉的风雪。 原以为她不会回答这个问题,虞婳正准备作罢,却听见了她的声音。 “那是我师父。自从我被骗进蝮蛇门后,一直是师父在照顾我,他教了我很多.本来他想找到摆脱的药种的方法后就找个地方躲起来,但是没想到.种在他体内的魔气会突然失控,原本不该这样的.”她的语调越说越低,染上些哽咽的腔调。 “蝮蛇门里面的人大多都是不知情的么?”见她伤心,虞婳转移开话题。 “也不全是。”澜枝稳了稳情绪,语调却仍有些不平稳,“十五年前,曾发生过一次荒灾,仙门不管,皇家下发的赈灾粮食被贪官污吏吞去大半,尽管皇帝雷霆手段斩了一批又罢了一批,却仍有数以万计的难民不得不背井离乡,以谋求活路,受灾的难民家中又多子,哪里顾得上每一个,就在那一年,被抛弃的,被发卖的孩子,多都被蝮蛇门收了进去。” 虞婳微微蹙了下眉头,十五年前她才一岁,自是不知道这么多,偶尔听起娘亲提起,却也放在心上,却不想竟有如此惨状。 “可为何仙门不管?”虞婳问。 第六十三章 混进去 澜枝微抬眼皮昵了她一眼,“不管天灾,不管人祸,只管妖邪,这是仙门的规矩。”她说着微顿了一下,“荒灾那年,年年天象有异,没人知道什么这场在灾难什么时候结束,直到清云门的掌门破了规矩,举剑向天,引天上之水入枯地山川,润泽万灵。由此,人间的灾难才得以平息,但那之后,清云门掌门闭关,而清云门上空乌云压顶,骇人的雷电足足劈了一整月才散去,若不是有现在的代掌门护着,你们清云门怕早就成了一片荒地。” “不过我在蝮蛇门内也听到一些传言,说清云门掌门开天引水那日,其实不止他一人,你们代掌门也出手了,而其他宗门也或多或少出了些力,所以这几年其他宗门陆续有仙人逝去,便是因为这件事。” 原来如此么.虞婳垂下眼眸,神色微微闪动着,心头却莫名其妙的有股暖意和欣慰,就连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受,脑海里仿佛有个声音在笑着说—— 万年沧桑,人间浩然正气如同星火而未曾凋敝,甚好。 听到这个声音虞婳自己都觉得好笑,这不应该是她想的事情。 毕竟她只是茫茫人海中的一个,做不了太多,现在的她也做不到如同皓桑和掌门一般,凭一己之力挽救天下苍生。 更何况,现在都已经踏出了这一步,她挽不挽留得住自己的性命都还不一定。 想到这里虞婳不由按了按自己的眉心。 玉尘坐在一旁看着她们默不作声,有关于这件事,他当然知道。 他既是皓桑的心魔,皓桑知道的,他都知道。 当初皓桑确实出手了,那一剑,不仅破开了天,也动荡了神魔之隙,当初封印魔界的结界受到了影响,从那时起就已经开始松动了。 而封印魔族的结界用的是上古的阵法,这些东西曾流落人间,但在千万年的时间内,在人族不断的内斗中,早已遗失或毁灭,而用如今的仙术,即便是皓桑,也不能完全堵住松动的结界缝隙。 魔族重归人间,是迟早的事情。 “他到了。” 桌子上放着的小纸人忽的一下立了起来,只见小纸人从桌子上站起来,两步跳到椅子上,用笨拙的小短手指向西南方。 “看来没有被发现。”澜枝坐直了身子,看向虞婳,“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怎么才能混进去。” “不急。”虞婳走到露台上,垂眸往下看去,便见一队丫鬟正端着果盘菜肴往东南方去。 亏得谢观选了个视线这么开阔的地方,才能清楚的看见他们的动向。 虞婳微微抬手捏决,下方的路上的石块忽的凸起一截,将两个侍女绊倒在地。 眼看着有管事的冲过来训她们,又看着她们着急的往另外的方向跑去重新准备,虞婳才回了身,对澜枝道:“符纸还有,我们走。” 随后她又看向玉尘,不等她开口,玉尘就乖巧道:“姐姐去,我留在这里帮你们看着。” 虞婳点点头,和澜枝一同走了出去。 “你的五行术用的已经如此精湛了?”澜枝向底下看去,心中暗谈如此远的距离也能操控,她的能力果然深不可测。 “算不上精湛,距离太远,力量会变小。”虞婳淡淡道。 “呵,你才入门多久,能到这个程度,已经让很多人望你项背了。”澜枝呵笑一声,她不得不承认虞婳的脑子确实好用,在大多数时候也很聪明,但似乎在对她自己的认知上总是少了一根筋。 “你的符也画得很好。”虞婳礼尚往来的夸了回去。 “那是因为我就是符师,专修符禄,和你起手就是五行术的人可不一样。” 虞婳没有回她,心中却了然为何师父会给她一个只看过基础符咒书的人这么多符纸,是料定了澜枝会帮她吗? 两人借着澜枝的隐身符,悄然御剑来到了侍女准备瓜果的厨房,此时她们正着急的装盘,生怕落了队伍被罚。 两个侍女刚摆好盘,忽的后劲一疼就晕了过去。 片刻钟后,两名‘侍女’端着瓜果盘走了出来,紧跟着前面的人,一路往西南方走去,连着追踪符的小纸人藏在虞婳胸前交叠的领口处,探了个脑袋出来指点江山般指着方向。 两人跟着队伍来到一座小花园内,所有的人将手上的东西放在这里就要退回去,而此处并非他们会客之地,虞婳怀里的小纸人也将脑袋转了个平角,只像另一个方向。 两人对视一眼,磨磨蹭蹭的走到了最后,趁着监管的不注意,闪身躲了起来。 二人躲在一处石林下,望向另外一边。 城主府规矩森严,方才那一队是下等丫鬟,若无特令入不得会客场地,她们还得找个机会混进去,才能有下一步动作。 就在这时,一道娇俏的声音传来,“再过几日,等太子殿下回宫了,爹爹就要进京,到时候多备几样礼物送给皇后娘娘,讨娘娘得娘娘欢心要紧。” “娘娘历来对您和蔼,想来也是中意小姐的,太子妃的位置,您已经有很大赢面了。”跟在谢小姐身后的侍女只顾奉承着,却没注意到脚下的泥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湿润起来,一个没注意脚下一滑栽进了旁边的湖里。 “诶,诶!快救人呀!”谢小姐惊呼起来,她旁边的另一个侍女已经跳了下去,在家丁赶来之前将人救了起来。 好在有个会水的,虞婳松了一口气,和澜枝交互了个眼神,立马跑了出去。 “小姐没事。”虞婳跑到她面前微微低着头,又悄悄打量了一眼这位谢小姐,一眼就瞧得出来养的很金贵,面如银盆,面如桃花,一双弯月眉此时正皱成一团,看着浑身湿透的两人。 “不是,你们都成落汤鸡了,谁陪我过去呀?”她原本在家里就只习惯带两个仆从,以前也没出什么岔子,但没想到一出错就是在这种时候。 “小姐,奴婢”落水的人刚说两个字就猛打一个寒颤,这城主府内虽然地下埋了些火灵石,但是还是抵不住这湖水浸骨,而且成了这幅样子她也不会带她们过去。 谢灵夕皱着眉挥了挥手,示意她们回去,又转身看向刚刚冲出来的虞婳二人,上下将她们打量了一翻,啧一声道:“奉食司的婢子,啧,算了,时间来不及了,你们两个跟我去,不过待会儿没有我的命令,可不准乱动乱说话。” “是。” 第六十四章 宴席 虞婳微低着头,目光看着两个浑身湿透的侍女在心里暗道一声抱歉,规规矩矩的跟着谢灵夕身后。 两人跟着她,过了一道又一道回廊,周遭的景致更加错落有致,再过一个白玉石的圆拱门,就到了他们的会客之地。 目光堪堪扫过在场的人, 谢家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都在场,谢家家主坐主位,方才那个散着长发的人在次位,从他旁边的道妙人来看,这人就是蝮蛇门分舵的门主。 虞婳悄悄用眼尾余光打量着他,声高八尺, 宽肩窄腰, 头发虽披散着却并不杂乱, 丹凤眼间带着一股似有若无的邪气。 谢观坐在稍远处,和以往一样左拥右抱着小美人,只是今日有些心不在焉,好似一心只想快点从这宴会上脱身。 “我来得晚了,父亲莫怪。”谢灵夕笑盈盈的快步走到位置上落座,朝上座的人微微颔首。若不是今日想戴的那支发钗找不到耽误了时间,她也不会抄近道从那处走。 “家宴而已,不晚。”谢家主虽面色严肃,但话语间却满是宠溺,他凌厉的目光一扫,发觉她今日不是带的往日仆从,却也没有多问,颇有家主威严,沉声开口:“开宴。” 宴会的菜品很是丰富,虞婳不急不缓的帮忙布菜上下打点,以前在家里的时候总想替娘亲做点什么,所以现在摆弄起来也是得心应手。 她有条不紊的给谢灵夕倒茶,眼皮微微一抬, 却不想正看见那位门主似乎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们,虞婳的手微微一抖,但好在没有将茶洒出来,她连忙稳住自己的心神,心中暗道无妨,他应当是在看谢灵夕。 这场宴会举办得很是热闹,仿佛是今晚那盛大的烟火大会的前奏。 虞婳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宴会上的人,谢观的性子是最为浪荡,喝了两杯酒下肚就开始和怀里的人卿卿我我,他旁边的是谢家二公子,沉默寡言很是安静,对歌舞表演也毫不在意,只盯着面前的食盘慢条斯理的吃东西,而谢灵夕和她姐姐时不时交谈两句,说的甚欢,然后就是那位谢家长子。 他不停的在和那位蝮蛇门门主搭话,谢家家主也不时说上两句什么承蒙照顾一类的话,很是热络。 虽然蝮蛇门在他们眼里是臭名昭著,但不得不承认他们确实有朝廷管辖的问仙门发布的认证文书, 并不能完全将他们归于邪派, 还是有人会愿意加入。 现在看来,谢家大公子是有这个心思,或者至少说想和腹蛇门做一些合理的交易。 虞婳在心里暗自想着,撇了一眼澜枝,见澜枝也在注意着他们,便知她们的心思是一样的。 但这仍然不能证明清云门观察到的那团黑气是腹蛇门的动作,想要拿到证据,除非再接近他们一点。 “昨夜花楼的事情二哥听说了吗?”谢观偏头看向旁边的人,这会儿歌舞停了,他的声音显得有些突兀。 谢二公子没有理会他,是谢灵夕答道:“听说了,听说忽然一夜之间长出来一颗大树,将房顶都顶破了,我没去看,但向来是灵木种子。” “小妹说得对,那是颗叁木灵种,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忽然一下就长出来了。”谢观咂咂嘴又喝了一口酒,好像在惋惜昨日没去花楼里面看看。 道妙人听见他提起这件事是脸一阵青一阵白,以为谢观要将他那点糗事给抖出来,看见他没继续往下说,才又送了一口气。 这时他身边的门主开口了:“昨夜有魔气萦绕,有人故意诱人心魔,叁木灵种可根据使用者的心念发挥力量,昨夜情况紧急,还没来得及向各位解释。” “听门主所言,昨夜是你们出的手?”谢大公子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雀跃。 随后见那门主微微颔首端起茶杯,也没有正面作答,“小事一桩,不足挂齿。” 虞婳嘴角一抽,在往自己身上揽功劳这件事,蝮蛇门真是一点也不含糊。 酒过三巡,宴会也陆续散场,最先离开的是谢二公子,其次是谢观,谢灵夕拉着谢家主撒了会儿娇,走得晚些,走时只剩下谢大公子和那位腹蛇门门主还在攀谈。 稍加思索便知此番蝮蛇门门主前来,看来主要是大公子在其中牵线搭桥,虞婳一边跟着谢灵夕往外走,一边想着如何脱身出去,她眼尾余光向后看去,却在一刹那和那门主对上了视线。 这一次,她很确定,他不是在看谢灵夕——他就是在看她。 走过门前的圆形小拱门,方才那两个侍女就已经在门外候着了,仿佛是担心她们抢了她们的地位,见人出来就立马迎了上来。 这正合虞婳的意,她后退两步主动让出了位置,低头行礼,谢灵夕往前走了两步后又停下来,回头看着她们两个道:“你们两个做事还算规矩,别在奉食司待着了,来我院里做事。” “多谢小姐。” 待她们行远去,虞婳和澜枝立即转身往里面走去,澜枝早已准备好了隐身符,两人偷摸着进了场地,正巧看见他们几人在往前方走,两人立即交换了一个眼神,猫着步子跟上去。 对方毕竟是蝮蛇门分舵的门主,两人克制着也不敢靠得太近,生怕被发现。他们谈话的声音也断断续续的传来,听不连贯,只能听见几个大概的词,“烟火大会.城民力量适可而止不会出事。” 这到底在说什么? 虞婳在腹诽着,但直觉告诉她,他们所谋划的并不是什么好事。 她还想靠近一些,脚步将将迈出去,前面的人忽的停了下来,澜枝立马拉着她躲到了旁边的树后面。 “门主怎么了?”谢大公子问道。 “呵没什么,兴许是只小猫。” “猫?” “无妨,小事,我们继续。” 随着声音渐远了,虞婳才松了一口气,而澜枝还紧紧的抓着她的臂膀,压低声音道:“干什么?不想要你的小命了?!” “我只是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感觉,不是什么好事。” “呵”澜枝的眼色沉下来,方才那断断续续的话她也听见了,目光更加阴沉的嗤笑一声:“蝮蛇门手上的.能有什么好事。” (本章完) 第六十五章 密谋 半山腰上有最宽广的露台那间,正是谢观给虞婳安排的那间房,此时借着酒意,谢观壮着胆子敲响了紧闭的房门。 “兰姑娘,兰姑娘?”他敲了两声无人应答,正要敲第三下的时候,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门后却并无人影,房间内只有玉尘坐在椅子上,晃着腿,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小孩儿,你娘亲呢?”谢观看向玉尘,酒力上来,眼前像是蒙了一层纱, 但是不对怎么感觉这小孩儿一下长高了? 谢观晃晃头, 再定睛看去时,果然是一个身长玉立的男子,银白色的长发宛如月华,脸上的麒麟面具也挡不住那张精巧好看的脸的姿色。 “你?你是谁?!”谢观猛的清醒过来,抬手想要在身前结阵,阵法未成时,玉尘眨眼见已经来到了谢观面前。 玉尘抬手间,一缕黑气钻入谢观眉心,渐渐的,谢观双眼失神,结阵的手也垂了下去,像是没有没有生命里的木偶。 而在虞婳面前乖顺无比的玉尘却笑的妖冶,红润的唇一张一合间,吐出好听的音调,“去,帮她们打开那扇密室的门。” 虞婳一路不远不近跟着谢大公子等人,见他们在前方转了个弯,快步跟上去后才发现转弯过后竟是一块巨石, 她立即紧张起来,以为是陷阱,正准备唤剑出来,澜枝即时开口道:“是密室,上面有法阵。” 闻言虞婳在石门前摸了摸,发现这块石面异常光整,根本摸不到机关的痕迹。 “这密室上面应该是有阵法,不是谢家的人打不开。”澜枝也皱着眉头站在石门前,她也见过不少大户人家了,几本家里面都会有几间这样的密室。 打开的方法无非就是两种,一是让谢家的人领她们进去,二是直接拆毁这个密室,但前一种不太可能,而后一种.拆毁密室所需要的力量,十个她加起来都不够。 “但是都走到这里了,难道要就此作罢吗?”虞婳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石门微微有些不甘心。 就在这时,一只鸟雀从天上盘旋落下,下来一个晃晃悠悠的身影。 谢观? 此时她们已经换回了真面,虞婳下意识想躲, 澜枝扶额叹了口气, 淡淡提醒道:“隐身符还没失效。” 虞婳:.忘了。 可是谢观好歹也是沧溟观的弟子, 靠太近不会被发现吗? 她注视着谢观木讷的走到石门前,兀自在石门前抬手比划了一个阵法,石门上就泛出了符纹光线,咔哒一声,石门应声而开。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虞婳几乎没多想,一个闪身冲了进去。 密室内显得有的幽暗,两边的灯火不足以照亮太多,只能勉强看得见脚下的路,往前只走几步,就能看见一条盘旋向下的石梯。 谢观走到石梯前就站着不动了,像个木偶一般。 “他这是怎么了?”虞婳压低声音小声问。 “不知道,喝多了。”她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因为她并不关心这些,她只想快点接近那个门主。 蝮蛇门的分舵现在有十三个,而且分舵的数量还在增加,那些分门主的名号澜枝大多都听过,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宁城这一个,应当叫霄郁。 听说他对手下的要求极为严格,但是对敌人又手段多变,如今已经到了七境,但境界只是他立稳脚跟的原因之一,毕竟蝮蛇门内在上六镜的人并不少,而霄郁的立身之本还是他的手段。 听闻他最喜欢诱惑那些名门正派中的弟子加入蝮蛇门,而且手段多样,屡试不爽,这些年已经召集了不少人了。 虞婳自是不知道这些的,她只觉得心里不安,这种不安又不是来自于可能会被抓住的恐惧,而是来自于他们之间所商讨的事情。 这件事情绝对不小。 这么想着,虞婳也来不及多考虑谢观的怪异,脚下不自觉加快了步伐往下走去。 顺着石阶转了几圈后,她终于听见了里面的谈话声。 虞婳在石梯旁的火把前停了下来,屏息凝神的听着他们说话。 “门主,这样当真无事么?毕竟你也知道,每年烟花大会的时候都是万人空巷,五湖四海来的人都有,若是闹大了,怕不好收场。”这是谢大公子的声音,听上去还有几分犹豫不决。 “呵。”霄郁低笑一声,就连声音也带着几分蛊人的邪气,“你不必担心,有关与用量,我们自有分寸,只是借用他们的一点点力量,来恭迎我们的神明重临人间,并不算滥用,这是供奉。” 神明重临人间? 虞婳眉头蹙起,不知为何竟觉得有些好笑。 她曾在琅嬛阁中看见过一些的简短记载的神魔大战,那已经是上万年前的事情了,神魔一战后,一直庇护人族的神族元气大伤,在封印了魔族过后就隐匿于世间,再也不见踪迹。 即便现在神族当真在某一个角落沉睡,虞婳也不认为这件事会落到蝮蛇门的手上。 “这好,门主帮了我这么多,我信门主。” “放心,你破六境的事情我会放在心上,给你的用药也已经备好,现在你只需要把这个,放到今晚要燃放的烟花上,这件事对你来说很容易,不是吗?”霄郁的声音极为具蛊惑力,而虞婳也不由得好奇,想看看他手上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莫非是魔气?他们又想借着烟花大会玩儿什么把戏。 她从石梯后面探出头,隐隐见到霄郁手上有黑气缠绕,但再仔细一看,他手上拿着的琉璃净瓶中,装的不是魔气,而是! 看清楚瓶中装的东西后,虞婳的眼瞳猛的一缩! 那是那日用在宛心身上的东西,她还记得,记得从黑龙身上抽出来的那一缕烟灰色的气息,既不属于魔也不属于仙,那仿佛是来自尘世之外的力量,却比魔气蕴含着更加能够祸乱世间的力量。 他们是想把这个东西放到烟花里面,随着烟火大会散出去?! 那日宛心失控和黑龙发狂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而那还是在清云门内,有长老及长老才得以镇压,而现在.宁城已经聚集了近万人。 (本章完) 第六十六章 邀请 身体比脑子更快的做出了反应,虞婳也不知为何会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抄起旁边的火把朝那个瓶子扔了出去。 似乎是谁也没有想到,她掷出的火把出乎意料的打掉了霄郁手上的琉璃瓶,那盏琉璃瓶应声落到地上碎裂一地。 “谁!!”看着被他视若宝瓶的瓶子被砸碎,谢大公子睁大了眼大叫起来,看向火把掷过来的方向抬手间便是一道石刺冲过去。 虞婳翻滚躲过, 隐身符还并未失效,谢大公子看不见她,但霄郁就不一定了。 她抬起眼皮紧紧盯着霄郁,见霄郁还维持着拿着瓶子的姿势,片刻后,那张冰冷的脸上出现一丝玩味的笑意。 “这么急不可耐吗?冲动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虞小姐。”霄郁笑着悠悠转过头, 目光准确无误的看向了虞婳所在的方向。 他果然看得到! “愣着做什么,跑啊!”从霄郁身上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让澜枝回忆起曾在蝮蛇门暗室里的日子, 那股曾经熟悉的恐惧再度席来,她下意识的想拉着虞婳脱身,她用力扯着虞婳的手腕,但虞婳却一动不动。 虞婳将手从澜枝手里抽出来,两指探进衣袖中,自己将隐身符取出来丢进了旁边的火堆里。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谢府上!”多是因为心虚,看着这显形的人,谢大公子叫得更大声了。 怒火中烧的虞婳没有理会他们,一双眼死死的瞪着霄郁。 他既然看得见他们,那为何会让她打碎那盏琉璃瓶?若那真是紧要的东西,他必会好好护着,而且瓶盏被打碎后拿股气息也化作了一团白灰,并未发作力量。 但是从谢大公子的反应来看,他们的计划却又不像是假的。 “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嘛。”霄郁笑得像是一只勾人的狐狸,眼眸弯弯的,“虽然是仿品中的仿品,但也是很珍贵的。” “呵, 你怎么认得我?”虞婳终于冷静下来一点, 她压下眼中的怒火直视霄郁的双眸,也注意到了他对她的称呼。 “呵,虞小姐说笑了,既是皓桑仙君的首徒,又是龙灵的持有者,在下怎么会不认识你呢?”霄郁弹了弹身上的白灰,悠悠看向她,“况且,在下一直想找个机会和虞小姐见一见呢。” “见我?”虞婳挑了下眉头,冷声呵笑一声,悠然道:“我有什么好见的,总不能是见我能得到金子银子。” “不不不,那是比金子银子更珍贵的东西。”霄郁笑着说,目光也毫不避讳的直直盯着她,“从方才那一掷中看得出来,虞小姐是个性子直爽的人,那么在下也就不绕弯子了。” 他说着往前走了一步,笑眯眯道:“不知虞小姐, 可否有兴趣加入蝮蛇门呢?我保证, 小姐加入我们,会获得蝮蛇门最崇高的敬意。” 虞婳:“哈?” 这人莫非是脑子有点毛病,吃蝮蛇门的丹药多了有副作用影响了脑子不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 “考虑加入。”霄郁依旧挂着笑,询问的字句却带着几分命令的语气。 “哼,”虞婳发出一声冷哼,目光中带着戏谑,“照你这样的邀请方式,我也可以说,我不喜欢杀人,所以麻烦你自己去死一下,可以吗?” 一边仍旧戴着隐身符的澜枝闻言不由侧目看了眼虞婳,额头上冒出一层冷汗,不由再心中暗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在这些方面她真是大胆过头了。 霄郁一愣,随即却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虞小姐还真是有意思的人,这样才好,才不无趣。” 两人看似都没有攻击的意思,但虞婳能感到,触发火药的线已经逐渐绷紧,引燃只在瞬间。 “如果你的话都说完了的话”虞婳手腕一转,长剑在她手上逐渐显形,“那么,那个瓶子里本该装着的东西,在哪里。” “哦你说‘棨’?放在哪里?嗯”霄郁故作苦恼的摸了摸下巴,片刻后又偏头微微一笑,“当然是在烟花里了。” “什么?”最先感到不可思议的人是谢大公子,他睁大了眼,茫然的看着霄郁,“可我.不是还没有.” “你当然没有。”霄郁转头看着谢大公子,眼中神色轻蔑,像在看一枚可有可无的棋子,“谢府中能接近烟花的也不止大公子你一人,而想要我们的丹药的,也不止你一人。” 听见这话,虞婳紧皱着眉头,脑海中倏的散过了二公子的影子。 谢观和大公子都在这里而当时宴会离场最早的就是那位二公子了。 似是注意到了虞婳的神色,霄郁又看向她,“看样子虞小姐已经猜到了,真是聪明。” 啧,难怪,难怪他明明看得见她们,还任由她们跟进来,不是没察觉,而是要用这做密室困住她们。 她们居然一点也没发觉,就这样着了他的道! “叽叽喳喳的人适合当诱饵,安静沉稳的人适合办事。”霄郁笑着说:“不过你们被关在外面的时候,我还有点担心你们进不来呢,不过现在看来,原来有人帮忙啊。” “你们在外面安排了人,操控了谢观?”虞婳道。 霄郁竖起食指抵在唇前,笑意诡谲,“这可就不能再说了,再说那位可不高兴了。” 虞婳皱皱眉头没再多问,她逐渐握紧了手上的剑。 时间拖一分就少一分,她完全没有把握能同时与他们两个为敌,但是如果她能稍微拖住他们一会儿,让澜枝出去的话 她目光深沉的看了澜枝一眼,一瞬澜枝就读懂了她的目光,她皱眉看着虞婳,冷冷吐出三个字,“你疯了?”她皱眉不解道:“我才是你的人质,我才是棋子,即便你的想法可行,也该我来。” 即便她潜意识里对蝮蛇门的上位者心存恐惧,却也没想把虞婳一个人扔在这里,就像她师父不会轻易丢下她一样。 “你拦不住他们两个。”虞婳抬起手,手腕上顿时金光乍现,十二神锁环绕着她的手腕形如一个巨大的囚笼,在这金色的囚笼中,黑色的阴影环绕游动,蓄势待发。 “龙灵和神锁真叫人开眼。”霄郁嘴角的笑意逐渐扩大,眼眸中发出激动的光芒,在这密闭的密室内,他周身逐渐刮起了风,风在他身边凝聚出了颜色,不停的旋转着如同活物。 下一秒,一阵不可见风化作利刃直朝虞婳面门冲过去。 (本章完) 第六十七章 对决 虞婳呼吸一滞,这完全看不见的攻击只能凭借直觉躲过,她侧身旋转,手上的长剑随着她的动作挥出一道剑气的同时感到风刃削过了她的发丝,她挥舞出去的剑气却在撞到霄郁面前的风阵时被完全化解。 她的攻击对他来说,根本无关痛痒。 一境和七境的差距到底是天差地别。 虞婳咬牙,提步缩短距离的之时顺势将澜枝往石梯上一推, “他们不会杀我,走!”她心里有把握和底牌才敢留下来,但若是留下来的是澜枝,她必死无疑。 被她推上石梯的澜枝立在原地,神色复杂的犹豫了一番后,咬牙往上面冲去, 虞婳一步上前的缩短距离的同时挥剑劈过去。 “你打不动我的。”霄郁站在风阵中,毫不慌乱的看着她, 嘴角噙着自得的笑意,“你应该还没有见过,由五行术外起阵的对手,怎么样,有几成把握能赢我?” 虞婳却对他的话置若罔闻,甚至那一剑砍下去都没有劈到风阵上,而是在石地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痕迹。 原本虞婳甚少使剑,这一剑劈下去震得虎口发麻,她眼皮一抬看见风阵中悠然自得的霄郁,心头更有火气,一边躲着风刃的攻击,一边换了个方向再进行攻击。 她确实没有对付过不用五行术的敌人,但也并不代表她毫无办法。 又是一道强大的风刃,这一次他的风刃在墙上留下了巨大的痕迹,激起无数碎石和烟尘。 虞婳勉强躲过却也因为体力的消耗和被激起的烟尘刺激得一边喘气一边咳嗽。 霄郁迈出步子,风阵也随着他移动,虞婳立即后退和他拉开了距离。 “看来他们也没教你什么东西嘛。”霄郁好整以暇的看着她,“还是不如来我们蝮蛇门, 虽然名声有时候不太好听, 但是保证你能学到很多有用的东西。” “呵,比如修魔?”虞婳嗤笑道。 “魔?不不不,我们所探寻的力量,远超神魔。”霄郁笑着看着她,对着她伸出了手,“何必回清云门吃苦呢?正道最是难走,不是吗?” 虞婳冷眼看着他,“修道首要为正己身,向内寻求力量,而你们,却要用别人的力量来填补自己?” “你说烟火大会.那不是填补我们,”霄郁悠然笑着看着她,“是供奉我们的神” “神不需要人命供奉。”虞婳咬牙,斩钉截铁的打断了他。 “哦?你又如何知道呢?神族已经万年未现世,你怎么知道他们不需要呢?”看着眼前狼狈又愤怒的人,霄郁脸上的笑意反而更深了。 “好了,你是在为我们的小叛徒拖延时间。”霄郁无所谓的说道:“不过既然我都已经进来了谢府的大门,为什么会觉得我的手下进不来呢。”他说着昵了一眼缩在一角的谢大公子,悠悠然道:“还要感谢谢公子带的好路。” 谢大公子咽了一下口水, 脸色苍白神色僵硬的看着他勉强挤出了一个笑, 目光却盯着霄郁身后,默不作声的报警了眼前的柱子。 “好了.想来我们的叛徒也被抓到了,现在,虞小姐.可否给我回.”霄郁说着目光不经意一扫,却发现虞婳手腕上金光里的黑色龙影不见了。 “龙灵呢?!”霄郁一直笑着的脸顿时紧绷起来,眉头皱起目光紧紧的盯着虞婳,眼中忽的迸发出了杀意。 “呵,你才发现吗?”虞婳低笑一声,猛然把剑往面前的地上一插,方才注入地下儿剑气猛然发力,她立即单手起决,霄郁脚下的石块瞬间拔地而起,周围的碎石在虞婳控制下迅速堵死他所有退路,根本来不及让他反应的霎时,一阵龙吟响起,黑龙从顶上猛然落下,张口朝他咬去。 此时外面的天色已经全然暗了下来,化作成人的玉尘站立露台上,看着城镇的街灯一盏接着一盏亮起,灯光映照着来往的行人,各式的小摊错落有秩的摆在街边,孩童拉着大人的手在街上好奇的穿行,对宁城人来说这也是他们辞旧迎新的日子,城镇里弥漫着喜悦而又温馨的氛围,这万人空巷的景象,都是为了今晚那一场盛大的烟花。 “真是有意思。”玉尘笑着看着那边的尘世,眼里隐隐带着兴奋的光芒,“若是一心期盼的盛会,将他们故土变为人间地狱,这些人又会想什么呢呵,真是期待这片土地,变成我的沃土。” 他的目光微微下垂,看见城主府中一角,好不容易跑出来的澜枝被几个蝮蛇门的人按在地上动弹不得,目光又飘向密室的方向,嘴角的笑带着玩味,“乖徒弟再不快点,这里就要变成人间炼狱了哦。” 密室内,看见风阵被破,虞婳眼中露出一丝欣喜,仍旧紧张的上面的动向,但下一秒,细微的风从石块的缝隙中溢出,虞婳神色一僵,顿感背上有冷风袭来,激得她浑身一颤,一回头视线就被朝她伸过来的手所占据。 太近了! 心知躲不过的虞婳下意识闭上了眼。 “噌——”锁链碰撞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炸开,“我的天啊,怎么一醒就看见你在挨打,一境打七境,你的小命不想要了可以给我,你怎么敢的啊,还不跑,之前没看出来你胆子这么大啊。” 听到这声音,虞婳一怔,缓缓的睁开了眼,夜苏就站在她面前正叉着腰数落着她,整个人气鼓鼓的瞪着她,唯一不同的就是她眉形多了一道红色的痕迹,昭示着她现在的器灵之身。 “你知不知道器灵的力量是和主人绑定在一起的,你这样我也很.”夜苏还没说完,虞婳就猛然扑上去抱住了她,夜苏的声音一顿,“干,干什么,别以为这,这样我就不会骂你了,你的命是你多辛苦保住的你不知道?之前吃的苦全忘了?” “我” 虞婳刚吐出一个字,在黑影里响起了霄郁愠怒的声音,“二位,现在可不是叙旧的时候。” 他从暗影里走出来,因方才虞婳那出乎意料的一击打,手臂上的衣料都被撕碎,露出健壮的臂膀,在臂膀上还有一条长长的血痕,身上的衣服也划了不少口子,和方才坐怀不乱的人截然不同。 “小心,我们现在打不过他。”夜苏回头将虞婳护在身后。下一刻,狂风四起,强劲的风击碎触碰到的一切,就连密室的顶也被这股飓风击碎。 龙灵飞快的穿过碎石托着虞婳从上面飞了出去,迎面吹来的风激得虞婳打了个冷颤,在看见苍穹的同时,一道烟火划破了夜幕。 (本章完) 第六十八章 反转 遭了! 虞婳在心中大叫不好,却也只能看着那束烟火在夜空中绽出五颜六色的烟花,明亮的光芒照亮她的眼眸,带着灼灼的光芒。 她坐在黑龙身上,抬手接住了落下的微光。 等等这就是普通的烟花,没有加霄郁口中所谓的‘棨’。 从密室跳内跳上屋顶的霄郁脸上的近乎疯狂的笑容渐渐僵在了脸上,轻松的表情被愤怒所取代。 城主府内传来一阵骚动, 虞婳垂眸看下去,看见一路带着法器利兵的士兵已经飞快的围住了下面的院子。 那身材瘦弱的少年瘦削的肩上披着狐绒披风缓缓走了进来,黑暗中看不清他的眸色,却能听见他冰冷又决绝的声音,“尊太子密令,将蝮蛇门之人全部拿下, 动手。” 二公子谢灵泽语落, 抬头看见天上盘旋的黑龙, 忍不住咳了两声,对她行了个礼。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没想到啊,果然是安静的人好办事啊。”霄郁气红了眼,不顾对他结阵发起进攻的士兵,抬手间凌厉的风刃以巽风之势转了攻势直逼谢灵泽! “嘭!”巨大的碰撞声响起,激起一阵漫天的烟尘。 “咳咳.咳.”谢灵泽捂鼻往前看去,在尘埃之间,那到俏丽的身影挡在他面前,手上的长剑插入地下,在他们面前拔地而起一座厚厚的岩障,挡下了霄郁的攻势。 黑龙趁机从霄郁后方袭来,一摆尾将他扇了出去。 “那,那是什么?!” “龙?!我的天,真的是龙!!” “怎,怎么会有龙在此,它们不是已经几千年不曾出现过了吗?!” 即便是训练有素的问仙门士兵,看见比他们大上许多的黑龙,也忍不住后退了几步, 下意识的将手中的长矛对准了它。 “大家别怕,龙不是敌人。”谢灵泽弹了弹衣袖上的灰,相比之下他的神色淡然了许多,声音平静,“执行任务,抓住蝮蛇门的人。” “你没事儿?”夜苏出现在虞婳身边,上上下下的将她打量了一遍,确认她完好无损后摸了摸下巴陷入沉思。 不对啊,虞婳才刚刚破镜,怎么可能接得住七境修士的攻击呢?就算那人是用的些不伦不类的法子,但在力量上是绝对没差的,这是怎么回事? “多谢姑娘出手相救。”谢灵泽又对她行了个礼,“我那小弟今日来对姑娘多有冒犯,还望姑娘勿怪。” “无妨。”虞婳摆摆手,“说到底也是我利用了他。”她说完将眼前这位瘦弱的公子打量了一番,“先前还误会了二公子,是我的不对。” 谢灵泽低声笑笑,“和他们有来往,很难不被误会,利用小弟的事情, 姑娘不必放在心上,诸侯世家,不过都是利用来利用去罢了。。” “喂,别光顾着聊天了,那边打得火热呢。”夜苏拍了拍虞婳的肩膀,又指了指和黑龙与士兵缠斗的霄郁,她挑了下眉头,“虽然有点优势,但感觉也抓不住他。” “嗯,没关系,原本也不打算抓他,现在蝮蛇门还没有定罪,抓了他反而是个烫手山芋,招来不少麻烦。”谢灵泽不急不缓的说着,虞婳也注视着他们战斗,果然很快就被霄郁找到了退路,化作一阵风匆忙的逃了。 黑龙见势要追,虞婳启唇轻唤,“回来。”黑龙遂停了下来,一扭头变小身形回到了她的手腕上。 见此情形,周围众人不由小声惊叹议论。 “看,是真的难道她就是皓桑仙君的收徒?”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居然真的有御龙之力?!” “真是不可思议。” 夜苏在周围惊诧的目光中靠近虞婳,低声耳语,“听到了吗,虽说你现在可以驾驭它,但不是长久之计。” “那什么才是长久之计?”虞婳也靠近夜苏悄声问着。 “你没给他赐名,哎呀,等忙完了我教你。”夜苏拍了拍她的肩膀得意的扬了扬下巴,“虽然没有做人的时候自由,但我现在懂的东西可多了。” “那就靠你了,”虞婳可怜兮兮的看着她,“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 “咳。”早就被带过来但是被无视的澜枝没忍住咳了一声提醒自己的存在,她神色复杂的看了眼虞婳和夜苏,用手势比划着,“那个.这个你们是.那种关系?” “哪种关系?”虞婳疑惑的看着她,想到她们两个还没见过,于是介绍道:“她是十二神神锁的器灵,我的朋友,夜苏。” “原来如此。”澜枝点了点头,又看向被按在地上的一众腹蛇门的人,眸子里透露出一股无可奈何而又复杂的神色。 “诸位,接下来的事情我来处理就好,几位可以回房休息了。”谢灵泽微微一抬眼皮看着疾步过来的谢家家主,又看着问仙门士兵压着他大哥出来,还有后面被扶出来的谢观。 虞婳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瞧见谢观,这会儿才得空想起他的不对劲,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向谢灵泽问:“敢问二公子可是一直在关注着谢观?” 谢灵泽叹了口气,点点头,“我小弟性子跳脱生性风流,怕他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为叶家开枝散叶,惹出麻烦来,所以一直看着他。” “在城主府内也是吗?” “在城主府内也是。” 虞婳心下了然,便问:“那二公子可方便告知,他离开宴会后去了哪里?” 这下轮到谢灵泽疑惑了,他微微蹙了下眉头看向虞婳,“他离开宴会后不是去找你们了吗?我以为是你们让他带你们进密室的.”说到此处,谢灵泽也察觉了不对。 如果如他所想,虞婳怎么会提出这个问题? 去了她们房间 虞婳眼底眸光一转,心中已经估摸了个大概。 因玉尘在她面前一直表现得乖巧,她倒是忘记了,即便是才成型的雪灵也有不俗的法力谢观是被他蛊了心神。 虞婳的脸色微沉,小孩子果然还是要教了才好,这样的事情不能让他做第二遍。 她这么想着,先行向谢灵泽告辞,御剑快速回了半山腰上的房间。 (本章完) 第六十九章 结契 “玉”虞婳气冲冲的一把推开门,却看见他小小一团趴在桌子上小憩,好像是在等她们回来。 见状虞婳一下又心软了,正想着等他睡醒了再说,玉尘却抬起了头,看着她焉搭搭的露出一个笑,“你们可算回来了, 我一个人在这屋子里好无聊。”他说着十分惋惜的叹了一口气,“烟花也没看成,实在是太可惜了。” 瞧他这幅模样,虞婳是有些心软,但是也没忘记自己赶回来的目地,她故意扳起了脸盯着他,“我问你, 你是不是对谢小公子出手了?” “他来找你们嘛.我发现你们有麻烦, 所以就让他来帮你们了, 姐姐不满意吗?”玉尘仰头望着她,丝毫没有悔过的意思,反而扬起一个笑,“如果你不喜欢我这样做的话,我就不做了,你别生气好不好?” 虞婳原本是想先发制人的训他一顿,但见他这样,反而提不起来脾气了,她按了按额头,看来这小雪灵心思可没她想的那么单纯。 “这是个什么东西?”夜苏从虞婳背后窜出来盯着玉尘上下打量了一番,“皓桑仙君给你分身了?” “唉,不是。”虞婳将发生的事情简单的给她讲了一遍,听到最后的夜苏感动的看着她,鼻头红红的,“呜呜呜,你居然为了我去那么危险的地方,虞婳你真好呜呜呜。” “你原本就帮过我不少, 而且说到底.”虞婳有些愧疚的抿了抿唇, “若是当时我没有选择对你们隐瞒,或许师父他们就可以未雨绸缪,而不至于让你再变回器灵,这件事.也有我的错。” “这怎么能怪你呢?!”夜苏声音大起来,“你被龙灵折磨的时候你不难受吗?你被黑龙缠住的时候你不痛苦吗?若是你没有承受住黑龙的力量怎么办?你也是受害者,要怪就怪那沧溟观和蝮蛇门狼狈为奸,若是没有他们起邪心动恶念,你又怎么会遭这种罪?这世上没有不怪恶人怪无辜者的道理。” 夜苏说得义愤填膺,气鼓鼓的又再次将虞婳打量了一遍,嘴巴像是机关炮一般飞速的说着“倒是你,你没事,我可知道那藏剑崖下的地灵凶恶至极,守着他那堆宝贝,一毛不拔,而且里面机关重重,走错了就容易摔的个粉身碎骨,上一回师青阙和舒和去闯进去拿东西, 可吃了不少苦头, 你真的没事?” “嗯”虞婳回想了一下那位温和的地灵,仿佛和夜苏口中的不是同一个, “我真的没事,也没碰到机关.可能,是因为我有向导。”她说完就举起了手中的长剑,同时也面露疑惑,“就是这把剑引我去的藏剑崖,那时他还挺灵动,从地灵那里出来后就一动不动了。” 夜苏只是扫了一眼,就道:“这里面是有剑灵的,但是在沉睡.你给他起名了吗?” “我叫他闻道。”虞婳回道,至于名字,是夜苏问起来她现起的。 “那结契了吗?”夜苏摸着下巴点了点头。 “结契是什么?”虞婳疑惑的看着她。 见她一幅茫然的模样,夜苏哭笑不得,“怎么你还没满月皓桑就把你放出来做任务了啊。” “结契是人和法器之间很重要的链接,唯有通过结契,才能将法器本身的力量发挥出来,不然它在你手上就是普通铁匠铺打出来的普通铁剑。” 听完夜苏的解释,虞婳仍旧有些疑惑,“可是,你也没和我结契啊。” “哼哼,”夜苏双手一摊,满脸骄傲,“我可和普通的法器不一样,我可是神器好吗神器,那个消失了万年的神族亲手打造出来的神器,可以自己择主不需要结契,世界上能用结契绑住我的,只有神族。” “啊?”虞婳摸着手腕玩笑的露出一副委屈的模样,可怜的看着她,“那你不会有一天不要我了?” “你在说什么!!”夜苏顿时气得暴跳如雷,狠狠得跺了一脚,“我是那种人吗?!没有我压着龙灵它能那么听话?!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的,气死我了!” 看她气得不停跺脚,虞婳立马喜笑颜开的道歉,“是我不对是我不对,我开玩笑的,你别生气了,我当然最相信你啦。” “哼!” “可是我还不会结契诶,你教教我。”虞婳飞快的转移了话题,又悄悄看着夜苏的脸色,夜苏昵了她一眼,摆着一副还生气的样子,口上却没闲着,“你先要将名字赐给它,名字只有你知道不行,这儿没什么别的东西,你就你的血,跟着这个符咒画出来,最后写上它的名字,印在剑上,只要它没有排斥反应就算成了。” 虞婳颔首接过夜苏递过来的符咒,仔细端详了片刻后先让剑飞起来,随后划破了指尖,就着血迹在空中画下符咒和名字,抬腕印在了剑身上。 红色的血迹融入了剑身,在剑身周围发散出一道红色的微光,虞婳忽的感到周围有风刮起,她后退一步警惕起来,暗自以为是霄郁杀了个回马枪,但很快发现,引起这风的,正是长剑。 长剑周围凝聚起一股飞速流转的力量,红色和绿色的光芒交织着,刹那间,长剑背后出现一道身影。 少年的长发在后颈处束起,身上宽松的衣衫交领衣衫挎到腰部,随风翻动,露出一截坚实的胸膛,但他整个人却是的透明状,像是漂浮的灵魂。 “剑灵闻道,受令。” “这样就没什么了。”夜苏满意的点了点头,又看了这位剑灵两眼,“不过藏剑崖的剑,多少都有些年岁了,许多又经历过破损或者战争,所以剑灵的形态还只能以这种形势出现,不过等你以后境界越高,他也会逐渐修复的。” “原来如此。”虞婳点了点头,没什么事便又将剑灵收了回去。 “对了。”夜苏环顾周围圈疑惑道:“刚刚在外面那个女孩子呢?怎么没跟上来?” “出去了。”虞婳淡淡的说着,转身从露台上看出去。 澜枝离开的距离远了,困在她身上的锁链就会有反应,虞婳望向城主府外的街道,显得十分平静,“或许是去会见老友了。” (本章完) 第七十章 避水丹 城主府外,澜枝沉默的看了面前的二人片刻,半晌后,才开口:“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方才城主府大乱,她不经意间看见了外面他们的身影,这才悄悄跑了出来。 “澜枝姐姐,我们之前不是见过了吗?”九琦疑惑的看着她, “方才城主府动静那么大,我们担心才过来的。” “见过?”澜枝疑惑的皱了皱眉头,“什么时候?” 听九琦将事情告诉她后,澜枝立马反应过来,无奈的叹了口气,挥手道:“那不是我, 那是虞婳。” “什么?!!这个诡计多端的女人,居然骗我, 可恶, 实在是太可恶了。”九琦气得使劲儿跺脚。 “也不能这么说,虽然我们的立场或许还有些不同,但她确实是个好人,也算是靠得住。”澜枝并不是很情愿的承认了这一点,即便当初虞婳不动手师父也会被魔气吞噬,但她始终也忘不了她的剑刺穿他身体的一幕。 “你怎么也这么说啊!”九琦咬牙切齿,气得要哭,明明怎么看都是那个女人在欺负他们,怎么都帮她说话呢?! “也?”澜枝敏锐的捕捉到了她话里的重点,她若有所思的看了眼三十七,又收回目光,“但是你们在这里也不安全,这里不仅有问仙门的人,还有很多蝮蛇门的手下,你们还是快些离开,我身上有清云门的束缚链,走不了的,”她顿了顿, 继续道:“而且我现在也没打算走。”她说完看了眼前面车水马龙的街道,挥了挥手,“时间不早,我先走了。” 城主府上,虞婳好整以暇的坐在露台上,面前摆着一叠果盘,看做下面乱成一团的人,夜苏坐在围栏上晃着双腿感叹,“这位二公子还真是细致周到,下面都乱成那样了还不忘给我们送些水果,真是个好人。” “你评判好坏的方式还是一点没变。”虞婳笑笑,拿起一颗葡萄送到嘴里,托腮看着他们,“要是二公子好心,应该让我们远离这是非之地,让我们留下来,想来是还有事相求。” “诶?你怎么会知道?”夜苏偏头好奇的看向她。 “嗯就像是一些沾亲带故的人需要你家帮忙的时候哪怕你脚踝露出来了都要特意给你做一双兔绒鞋, 但是没事的时候靠进你一丈都怕染上了病气或不幸。都是一样的道理。”虞婳说得很平静,嘴角甚至还带着几分无所谓的笑意。 “听起来很符合人族的特性。”夜苏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不过没想到你会知道得这么清楚。”明明看上去就是一只人畜无害的小白兔嘛。 虞婳并未回应她, 她往后仰在椅子上,目光自然抬起就看见了月光,那些年她是身子孱弱,不是脑子孱弱,反而生出了比旁人更细腻的心思。 “而且说起来,”虞婳擦了擦手偏头看向下面的谢灵泽,“在这件事情上,他已经算是最大的赢家了。” 他手上既然有太子密令,又有谢大公子串通蝮蛇门的证据,谢观也被牵扯其中,对于生在世家的谢灵泽来说,大抵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 城主府的动静不小,虽然往外传的消息被封住了,但府内却热闹到了后半夜,人都挤到了一处去,不乏有女人的哭泣声和求情声,直到寅时过后才逐渐消停。 也就是这个时候,虞婳悄然从城主府走了出去。 她身穿黑色斗篷,将身形都隐匿在斗篷之下,极步朝河边赶去。 “诶,这么早,你去哪儿啊。”还没睡醒的夜苏从她手腕上幻形出半个身子,疲倦的揉了揉眼,嘟囔道:“做人太久,一时半会儿都改不了睡觉这个习惯了。” “嘘。”虞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她穿过那条小巷子来到那处简陋的房屋前,看见房屋前还有人围着指指点点,略停了一下脚步。 “真是造孽啊,自己酒喝多了哉进去也就算了,还拉着他可怜的媳妇儿一起,这种人,来世都只能变猪狗。” “也不知道尸骨还能不能打捞上来,我看多半悬咯,算了算了,下地去了,为这种人浪费时间不值当,就是可惜了萤娘。” 虞婳看了他们一眼,悄然从另外一头往河的下游赶去。 下游处是城内的一地荒庙,都是些破败来不及修葺的房屋,此处也时不时有谢流浪的人栖息,但一般的城内居民很少来这儿。 虞婳感到下游的一棵树下,四处环顾一圈确认无人后,用手遮住嘴对河面低声喊:“萤娘。” 河面上很快泛起了一圈涟漪,萤娘从水里冒出半个脑袋,怯生生的往外看了一眼,确定是虞婳后才慢慢走出了湖面。 已经化形在虞婳身边的夜苏瞪大了眼睛,她看看萤娘,又看看虞婳,一把抓住了虞婳的肩膀,努力克制着自己的表情。 “她是个凡人对。” “咳。”虞婳有些心虚的不敢看夜苏的眼睛,别过头点了点头。 “但她刚刚从水里面出来一点事也没有是?”夜苏感到自己脸上的表情有些绷不住了。 “嗯这个” “虞!婳!”夜苏崩溃的大叫出来,“你是不是把我练的避水丹给她了?!” “那个.你听我解释.”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夜苏用力的摇晃着虞婳的肩膀,“那是我失败了一万多次,花了二十年的时间才练出来的避水丹!你知道那些材料有多难找吗!你知道那些材料花了我多少英灵石吗?我的心血啊,我的宝贝啊,一共就三颗,还有一颗送给了师父,现在就剩一颗了,呜哇.是你吃了也就算了,你怎么给一个毫不相干的凡人啊?” “请不要这么晃我的恩人。”萤娘的声音虽小,却透露着往日没有的坚定,她伸出手抓住了夜苏的手腕,“请放开她。” “没事没事,她是我朋友,夜苏。”虞婳干干的笑了两声不敢去看夜苏泪汪汪的眼睛,转头对萤娘介绍。 “呜呜,避水丹.”夜苏把泪汪汪的眼睛转向了萤娘,仿佛下一秒就能大哭出来。 虞婳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颊,她当时也没想那么多,看着是个好东西,想着可能会用上就带上了,当时拿的时候还在想夜苏怎么把那个盒子装饰得这么漂亮,是不是盒子不够拿妆奁盒来凑了。 (本章完) 第七十一章 严查 .抱歉,我不知道这是这么名贵的丹药。”萤娘垂下头愧疚的看着夜苏,“我确实不该吃这么好的丹药。” “别这么说,丹药是我给你的,不对也是我的不对。”虞婳说着往远处看了看,从怀里拿出一件披风给她披上,“这里说话容易被发现, 我们换个地方。” 她拉着萤娘到了一处隐蔽的地方,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小钱袋放在她的手上,“这个你先拿着。” “这怎么行,我已经受了恩人的情,怎么能再拿恩人的钱。”萤娘惊恐的摆着手,不肯接她手上的钱袋。 虞婳强硬的拉过了她的手将钱袋子放到了她的手上, “是我让你这么做的, 我当然要为此负责,这些钱你先收着,等你以后赚了钱,你就拿去帮扶别人,就算是对我的报答了。” 这次下山从师门里带出来的钱也不读,而她自己是没有什么家底的,身上的银两大都还是谢观先前留下的,他给得实在是太多了。 “我”萤娘眼睛红红的看着她,忽的一下掩面哭了出来,哽咽道:“多谢恩人.从我记事起,除了阿娘,还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从小阿爹嫌我是个拖累,只想把我快些嫁出去,阿娘教我识文写字却又去得早”她啜泣着说不出话来,瘦弱的肩膀剧烈抖动着。 虞婳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背,柔声安抚道:“哭,哭出来就好,想明白就好,想明白了,眼前的路就开阔了。” “诶, 这怎么回事啊?”平复下来的夜苏拉了拉虞婳的肩膀,小声问。 虞婳将夜苏拉到一旁,小声的同她讲了事情的经过,甚至包括她给萤娘‘选择’的事情——是要解决掉那个男人给自己新生,还是继续现在的生活。 虽然她不能对凡人动手,但是喝得烂醉如泥的人,总是容易出现一点‘意外’的不是吗? 听完过后的夜苏不由抓住了她的手腕,深吸一口气神色十分复杂的看着她,“虞婳你”她欲言又止了几番,最终叹了口气,神色中带上几分同情,“你完了虞婳,这件事要是被肃光知道了,你不死也要脱层皮.你,唉,这件事你要藏好了,千万别走漏风声,不然只能自求多福了。” 想到二长老那张板着的脸, 虞婳背后一阵发凉,小声嘟囔着:“应该也没有那么严重。” 夜苏深沉的看了她一眼,“.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就在这段时间里,东方已经渐吐露鱼白,田野间已经有在劳作的人了,虞婳给萤娘戴上帽子,又递给她面巾戴上,“你现在不太方便出现在城镇中,我先给你找个落脚的地方。” 她说着带上萤娘往外走,刚走出去就听前面传来了声音,“在这里也布一处网,领头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虞婳一抬头见前面走来了几个士兵和查案的捕快,萤娘立即慌张的攥紧了她的衣角,虞婳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往前看了一眼,见他们已经看过来了,现在转头走反而更容易引起怀疑。 于是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站住。” 不出所料的被拦了下来后,虞婳扬起一个笑,将头上的兜帽取了下来,看向拦住他们的人,带着鸾语式的微笑,“你好,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看她还算礼貌,官兵的语气也好不少,“我们是来办案的,几位在河边可有注意到什么异样?” “没有,我们也是早上刚路过这里。”虞婳简单的回答着,能不多说绝不多说。 “原来如此,不过几位姑娘家大早上的跑这么远做什么?”那官兵好似放松了些警惕,但依旧没有要让她们离开的意思,还在继续盘问。 察觉身后的萤娘抖得厉害,虞婳担心她顶不住压力,便直言道:“我们原本是城主府上的客人,昨夜响动太大睡不着,便想出来散心走走。” 尽管他们已经在尽力封锁消息,但是也不可能外面一点也没察觉,这些人也不可能毫不知情。 果然,听虞婳这样讲,兵官的神情也恭敬了起来,拱手道:“原来是城主府的龟壳,失礼失礼。” 他说完又看向了虞婳身后的萤娘,疑惑道:“这位姑娘看上去不太好,需要什么帮助吗?” “她”虞婳略微一思索,在脑海里寻出个由头,叹了口气,用悲伤的语调道:“实不相瞒,这是我妹妹,早年因为大火烧毁了容貌,昨日又受到了惊吓,情绪不太稳定,还不太愿意见人。” “如此,是我们冒犯了。”这人说着终于肯从她们面前让开,虞婳松了一口气正准备往前走,又传来一道沉稳而富有磁性的声音。 “网上得怎么样了。” 来人气宇轩昂,身姿挺拔,还是很年轻的年纪,却一眼就能瞧出是有点地位的人。 “领头。”纷纷对他行礼的士兵也印证了虞婳的猜想。 而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男子声音响起来的一瞬,拉着她手的萤娘似乎僵了僵。 “你们是何人?”男子看了虞婳几人一眼走上前来,方才盘问虞婳等人的士兵上前解释了一番,而男子还是皱着眉头将她们打量了一番,两步走到她们面前,目光却落在了把头埋得更低的萤娘身上,“城主府的客人,应当有邀请令。” “放在城主府,没带。”虞婳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心中难道果然是个难缠的,于是又补了一句,“领头不信,可以去城主府打听。” 而男子的眉头仍旧皱着,目光落在萤娘身上,垂在身侧的手不知不觉间缓缓握成了拳,“例行检查,把她的帽子取下来。” “我妹妹脸上有疤,怕吓到领头。”虞婳面上挂着笑,不动声色的移了身子挡在萤娘面前。 但这领头并不打算这样放过她们,而是道:“不然就拿邀请令出来,否则,几位可要跟着我走一趟了。” 两人对峙着僵持不下时,一道温润的嗓音响起,“她们的邀请令不在身上,不知我亲自来接算不算得上证明。” (本章完) 第七十二章 炁 谢灵泽身披狐绒披风,柔顺的长发只在脑后轻束,却很衬他贵公子的气质。 “二公子。”众人纷纷行礼,谢灵泽浅笑回应后径直走到虞婳身前,面向领头男子,“这几位都是我府上的贵客,望张领头不要为难。” 张息犹豫了片刻, 目光从萤娘身上扫过,微蹙的眉头似乎在隐忍着什么,但终究是不能与城主家起冲突,还是低叹了一声,让步到旁,“.冒犯了。” “虞姑娘,走,府内已经备好早膳了。”谢灵泽微微颔首, 领着虞婳几人往前去, 外面已经有马车在候着了。 虞婳随着谢灵泽去往马车前,本好奇他怎么会出现,但在掀开马车帘子的一瞬她就明白了。 玉尘正坐在马车内等她。 他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但虞婳这次却从他的笑里品出来一点别样的情绪,他在生气? 还真是稀奇,这么久以来,她还没见过玉尘生气。 虞婳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的坐了下去,刚挨着凳子,玉尘就扑了过来,“你怎么出门也不告诉我一声?” 他还是笑着说的,只不过虞婳从中听出了愤恨和恼怒的意思。 “看你睡得香,就没吵你。”虞婳接住他又把他往外推了推,不是她的错觉,是玉尘真的又长大了。 萤娘坐在一边不插话,夜苏也早早的回了神锁中,好像在生闷气。 被虞婳推开,玉尘也无所谓,他现在唯一恼的只是在他不注意让虞婳离他太远了之后, 怕是让皓桑有所察觉了。 “那你事情也办完了,我们什么时候走?这里好无聊。”玉尘托腮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食指绕弄着银白的发丝。 他现在的身形约莫已经是十二三岁的少年模样,就这么直直的盯着虞婳,实在让她觉得别扭。 不过他说得也对,这次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是时候回去向师父复命了。 “宜早不宜迟,我还有些事需要确认,待我确认后稍做整顿,今日就回师门。” 虞婳说着,眸色却逐渐沉寂下来,现在事情暂时解决了,但还有一样东西没有。 那瓶真正的‘棨’。 虞婳很肯定自己认识那个东西,但同时也很肯定自己不知道那是什么,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让她感到不安。 不出意外的话,那个东西现在应该还在谢灵泽手上。 回到了城主府, 澜枝正在等她们,几人用过早膳后,虞婳又环顾了四周一遭。 昨夜还热闹非凡的城主府,今日好似换了一个天,静谧的气氛中透着一股压抑,就连府上的下人们也大气都不敢出,而谢灵泽和她们一起用膳,却不见其他任何一个谢家的人。 “家父家母都在后院休息,昨日的事情对他们来说一时难以接受。”谢灵泽看向四处张望的虞婳不急不缓的解释,“若是虞姑娘有什么想问的事情,问我就好。” “没有想问的事情,只是好奇而已,若是说想问的事情,那也只有一件——”虞婳并没有直接将那件事说出来,只是抬眸看了谢灵泽一眼。 谢灵泽了然,低声笑笑,“那件事我会给虞姑娘一个交代的。”他浅笑着,目光又转到了萤娘身上,“不过现在承怠解决的,应当是另一件事,在下不认为虞姑娘将这位姑娘带回清云门或者清云门附近是一个好的决定。” 闻言虞婳皱了皱眉头,立即察觉他话中的不对,“你知道她是谁?” 谢灵泽笑笑,“姑娘知道我们背后靠着的这座山,是宁城最高的一座山,完全建成它耗费了数十年的时间,我们谢家之所以要耗时耗力的建这样的一座城主府,就是为了将一切尽收眼底。” 看见虞婳逐渐凝重的神色,谢灵泽又道:“不过不必担忧,这件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包括清云门。”他说着将目光投向萤娘,“我有一位住在孔阳山的朋友,他在孔阳山开了一家药庄,很适合姑娘落脚,姑娘意下如何?” “我、我都可以的,只要不嫌弃我就好.”萤娘有些慌张的回到,从进了城主府后她便一直有些局促,毕竟这是做梦也没有想过的事情。 虞婳想起夜苏警告她的话,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或许不将她带回清云门附近才是正确的决定。 “那就这么定了,我会安排人送你过去。”谢灵泽直接下了决断,又看向虞婳,“既然早膳也用完了,还请虞姑娘同我来。” 不需他多说,虞婳就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于是点了点头,起身同他一起出了门,想到今日玉尘的目光,她特意回头嘱咐了一句:“我不会走远的,你就在这里等我。”随后就立即跟上了谢灵泽。 谢灵泽带着她来到了一间房屋内,又当着她的面打开了密室的门。 密室是一条悠长的暗道,在暗道尽头有一方小桌子,在桌子正中间有一个精美的盒子。 直觉告诉虞婳,那就是她想看到的东西。 谢灵泽径直走到盒子前,那盒子上布满了机关,在他那双灵巧的手的拨弄下,盒子咔哒一声打开了。 里面装着的正是那一瓶棨。 和黑龙身上那一缕一模一样,不会有错,但是,这到底又是什么东西? 虞婳止不住探出手朝它伸过去,盒子却在下一秒啪嗒一声被关上了。 “这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是不要轻易出碰的好。”谢灵泽又将盒子收了起来,虞婳这才意识到方才自己举动的失礼。 “抱歉。”虞婳略带歉意的看向谢灵泽,却发现他额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唇色也略有泛白,可他们方才并未走多快,而在进入密室之前他还是好好的。 莫非是碰了那个盒子的缘故? “这次的事情进行得如此顺利,还多亏虞小姐相助。”也不知是他自己未察觉身体有恙还是根本就不在意,对虞婳说话时依旧是一副风轻云淡的神色。 “我?我也没做什么。”虞婳顺势坐了下去,观察着他的脸色。 这么差的脸色真的没事吗? (本章完) 第七十三章 护送 “若不是虞姑娘拖住了霄郁,事情不会进行得这么顺利。”谢灵泽笑笑,“原本我是做好了拼上身家性命的打算,但没想到虞姑娘的出现吸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否则他不会这么轻易的将这个东西交给我。” “拚上身家性命?”虞婳挑了下眉头,“你为什么要为这个东西这么拼命?” “完成命令罢了。”谢灵泽淡淡一笑。 命令虞婳回忆了一下,似乎昨夜是听见他说捉拿蝮蛇门的人, 是尊太子密令。 “你为太子做事?” “效忠国之储君,是为臣应当做的事情。” “可我还是不信,”虞婳看向谢灵泽,挑明得很直白,“太子虽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是谢公子不像是一个会为了命令卖命的人?” “哦,我怎么不像呢?”谢灵泽轻笑一声抬头看向虞婳。 两人都不说话, 谢灵泽很快在她清澈而又坚定的目光中败下阵来。 “唉, 好。”谢灵泽移开了目光, “想必虞姑娘也看出来了,我不是修行之人,就连身子也比不上旁人健郎。” “可若只是身子不好,通过修行是可以恢复的。”对于这一点,大抵没有人比虞婳更加清楚明白了,但她不明白的是,既然像是李锦年那样的人都有机会找到师门,难道谢灵泽一个堂堂城主世子却不行吗? “呵”他扯开嘴角笑了一声,“我不行的。”他说着看向自己的手,“我这双手,十二岁以前还能拉得动大弓,十二岁以后,却连提笔都费劲。” 虞婳还没完全明白他什么意思,谢灵泽就看了过来,很平静的说出了那个事实。 “我被魔气附身过。” 什么? 虞婳的脑子一下没反应过来,但谢灵泽已经继续说了下去。 “十二岁那年,我随家中一同去往浮玉山游玩,和兄长比猎, 不甚在山林间走失,失足掉下山崖被困在了一座山洞里,我也不知道被困了多久,只记得后来饿得不行了,拖着伤口出去找吃的,却没想进到了一处地下空洞,就是在那里面被魔气了附身,至于如何脱困就是后话了,总之幸运的是,捡回了一条命。” 魔气附身过后对人体有极大的伤害,且不能再修行,这是他们都知道的事情。 虞婳沉默下来,抱歉的小声道:“抱歉.我不知道是个原因。” “无妨。”谢灵泽笑笑,“对我来说,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眼下重要的事情,还是这个盒子。” 他也只是静静的看着那个盒子, 并未触碰,“我想邀请虞姑娘做我的护卫。” “什么?我?”虞婳反应了一下,不可思议的指着自己的鼻子, 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听见别人对自己提这种要求。 “我想谢公子可能误会了什么,”虞婳连连摆手解释,“我不过是一个才破境的人,担不了这个重任,而且原本我来只是为了师门的任务,现在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如果可以的话,在下也不希望虞姑娘置身险境。”谢灵泽低低叹了口气,“我谢某虽为一介凡人之躯,虽命如草芥,却也想为天下苍生尽一份力,这盒子里的东西,想必虞姑娘也知道它的危险,此去京城路途遥远,路上吉凶难卜,想来蝮蛇门也不会轻易放过一丝机会,就算有问仙门出兵也难保平安,而且,我并不完全相信问仙门的每一个人。” “虞姑娘是在下最好的选择。昨夜一战我已经看见了虞姑娘的实力,并不是当今的境界可以划分的,我相信虞姑娘的实力,同时也相信的以虞姑娘的立场,是不会让这东西重新落到蝮蛇门手上的,是吗?” 看着他天生自带水光的眼里满是诚恳和小心翼翼的期待,虞婳拒绝的话一时说不出口。 况且他说的也没错,她并不想让这个东西再被蝮蛇门拿到,只不过她认为将这个交给清云门保管更合适。 可东西在谢灵泽手上,她总不能硬抢,转念一想,贸然将这个拿到清云门,也不知是好是坏,不如就先如他所说,将其送往京城,反正作为朝廷和仙门枢纽的问仙门也在京城,师父迟早是会知道的。 心里拿定了主意,虞婳也没有着急应下,“可以是可以,但是我还需要回师门复命,并且问问师父的意思。” “至于这一点,虞姑娘就不必担心了。”谢灵泽弯眸笑起来,拿出了一封书信,“昨夜我就已经让灵鸽传信到了清云门将此事告知了皓桑仙君,这是仙君的回信。” 虞婳沉默了一下,将信接过打开来看,先看见的是一枚书简,上面有皓桑的亲印,错不了,展开信后是沉稳而锋利的字迹。 吾徒亲阅,宁城一事为师已然知晓,你做得很好,至于谢公子所说一事,你同他前去,问仙门自会妥善处置,另,万事小心,爱护身体,若遇危难,莫忘花牌。 末尾的署名上写着皓桑。 虽然只是简短的几句话,却也给了虞婳莫大的安慰。 至少可以看得出来,师父让她这个刚破镜的弟子这么快就下山历练,不是因为她做错了什么事情或者是皓桑不喜欢她才将她赶出来。 “我没有看信的内容,但想着清云门没急着跟我要人,应当是同意了。”谢灵泽道。 虞婳点了点头,“不过既然谢公子其实早有安排,又何必费这么大的力气劝说我呢?” “我向来认为,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仅靠命令是不够的,对下属如此,对朋友更是如此。”谢灵泽说着站起身对虞婳行了一个礼,“事不宜迟,我们一个时辰之后就出发,接下来的旅途,就要有劳虞姑娘照顾了。至于那位姑娘,我会安排人将她送至药庄,药庄主人是个善人,那地又僻静,很适合养身子。” “那就有劳二公子了。” 从密室里出来后,虞婳就和谢灵泽分开了,她一边往前走一边思忖着要不要让澜枝跟着,顺便甩开她那两位‘朋友’。 依她所见,她那朋友可不像是为了澜枝来的,更像是为了她而来只是巧合碰上了澜枝。不过,他们是沧溟观的人,始终是叫人不放心。 说起来.那位太子不是也是沧溟观的人吗?或许沧溟观的人也并非都是溟山之辈。 她兀自想着,丝毫没注意到澜枝是什么时候到了她面前,直到澜枝出声她才察觉。 “怎么了?” “我有一个朋友.想见你一面。” (本章完) 第七十四章 神明的传说 听见她说朋友,虞婳脑海里立即就浮现出了那日见到的少女模样,“可以,但是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 “我想应该够了。”澜枝叹了一口气,“那你跟我来。” 她带着虞婳并未出城主府,只是将她往一处偏远的小院里带,路上一边走一边说着:“或许你们已经见过了, 他是在昨晚动乱的时候混进来的,暂时还没有被发现。不过听说你们之前见面算不上愉快。” “这么说来,我和很多人初次见面都不算愉快,和你不也是一样吗?”虞婳叹了口气,细细想来,她和夜苏的初见也不算愉快, 唯独和暮山景不一样。 澜枝低笑了一声, 又道:“立场不同总会引气一些必要的争锋相对, 不说这个,我想你应该还没有忘记,我之前同你说的,十五年前的灾荒那件事。” “记得,这件事也和你朋友有关?”虞婳问着,心中逐渐有了个猜想.若是沧溟观那两人,这个时候来见她,是有什么事情要帮忙还是 “嗯,十五年前我刚十二岁,正是被卖到谢家的时候,他们两个,是我在出逃的路上认识的,他家以前算是个富农,但是在灾荒的时候被一家商会盯上了,商会以极其卑劣的手段将他们家的粮食占为己有,并且害死了他所有的亲人。我遇见他们时,见他们已经快要被饿死了, 就分了一些干粮给他们,从那以后的五年里,我们都在一起生活,算是相依为命。” “那后面怎么又分开了?” “仇家追杀。”澜枝面无波澜的吐出这几个字。 “仇家?”虞婳好奇的看向她,她记得澜枝只是从谢家出逃,但是谢家应当不会花大力气去追杀一个出逃的通房丫鬟。 那这样说来.她心中隐约有了个猜测。 “那几年到处都是难民,在天灾的面前,人的生存之道就是一条铺满血腥的长路,这种生存的本能,让我们做出了很多错误的选择,也让我们的双手沾满血腥,所以有仇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澜枝风清云淡的说着,眼中复杂的神色交织在一起,“虽然我认为那是错误的事情,但我仍旧没有后悔过当时的选择,只是现在能不做就不做而已。” “只是遵循生存的本能的话,听起来好像没什么错。”虞婳若有所思的说着,或许如果面对那样绝路的人是她,她也不能保证自己的每个选择都是正确的。 “这样说也不尽然,”澜枝低笑一声抬头看向天上的飞鸟,“我曾经读到过一本野史怪谈, 至今还记得上面有一段话是说,在上古时期,神族人族妖族以及其他无数生灵一起生活,神族统领着世界,在他们的庇护下,万物生灵得以安宁祥和的生活,但是在万物之中,神族却又偏爱人族,这种偏爱是因为神明认为,人在一些情况下,会为了某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而对抗自己生存的本能。” 澜枝说着微微耸肩,好似无所谓的笑了一声,“不过我们也确实见过明明自己的东西都护不住还要帮别人的傻子,最后死在了强盗的乱刀下。但不管怎么样,做过的事情无法改变,如果照书上所说,或许我们就是永远无法得到神明偏爱的那种人。” 虞婳若有所思的跟在她身后思考着她说的话,总觉得冥冥中有些熟悉,却又不知这种熟悉感从何而来。 “到了。” 不知不觉间澜枝已经将她带到了一间小院子前,是个十分不起眼的院子,应当是干杂活的地方,这样的院子在城主府没有十个也有八九,确实是个隐蔽的地方。 澜枝推开了门,“里面没有其他人了,只有他,我就在外面,有人来了我会提醒你们。” 虞婳点点头,提步走了进去。 从正门进去后正对的那间房门就开着,很快从屋内走出一个男子,他对虞婳微微颔首,“虞姑娘,请进。” “是你。”虞婳一眼就认出了三十七,“我还以为会是那位姑娘。” “那是我妹妹,给你添麻烦了。” 虞婳走进屋内,看得出来,这里应当是劈柴烧水的地方,但现在被人打理得干干净净,好像是专程为了迎接她。 “没添什么麻烦。”虞婳笑笑走进屋内,屋子不大,两步就能跟上三十七,但是刚靠近他,她隐约感到一股似曾相识的力量。 在花楼里那晚,接到那颗叁木灵种的时候,种子上残留的力量 是他给的?但是他们沧溟观大抵没有这么好心,而且她可不信会在这里因为‘巧合’相遇,他们来次处应当还有别的任务。 虞婳略略一抬眼皮看了三十七一眼,压下心头疑惑,开门见山的说:“若是有什么事情,就请直说,我想你冒着风险叫我来,也不是来闲聊的。” “虞姑娘直爽,我也就不绕弯子。”三十七深吸一口气坐直了身子,他知道自己向来不擅长与人交际,他放在桌下的手不自觉的攥紧,咬咬牙说了出来,“我希望姑娘日后能照顾我妹妹。” “啊?” 莫名其妙的话顿时让虞婳一头雾水,随后又有些愠怒,她微微皱起眉头盯着他吃笑一声,“我与阁下似乎似乎并没有交情,而且相处得也不算愉快的。” “姑,姑娘先别着急,请听我说完。”三十七脸上出现一丝慌乱,但很快又稳了下来,他长长叹出一口气,“我知道提出这个要求有些唐突无礼,但我也绝不是白让姑娘帮我这个忙。” “诶,打住。”虞婳稍微冷静一下后也发现他话中有不对的地方,她微微皱起眉头看向三十七,“在你说服我之前,我也有有个问题,为什么你不自己照顾她?” 三十七露出苦笑,他一言不发的挽起了自己的袖子。 虞婳目光下落,在看见他手上的东西后倏的瞪大了眼,随后眉头皱得更紧了。 在他有力的手臂上,一道十分明显的黑色气息顺着他的手臂往上蔓延。 这是!魔气?! (本章完) 第七十五章 三十七 “沧溟观也算名门正派,为何你的身上会有...”虞婳紧紧盯着他手上的那道魔气,但隐约又感到有些不对劲。 她是见过被魔气附身的李锦年的,但是这两者之间...似乎还略有不同。   第七十六章 你真的很有意思 “所以,你告诉我这么多,就是在为你妹妹铺路?”虞婳稍微回过些神,她坐正了身体,缓缓看向他,露出一分冷笑,“我不知是哪里给了阁下错觉, 让你认为我是一个会轻易帮助一个陌生人,而且还是稍微有点过节的陌生人。” 虞婳尽可能的让自己的神情看起来冷漠,以审视的目光看着三十七,她知道他还能说更多 “我,我不会太麻烦你的。”三十七看见虞婳的反应有些着急,急声道:“她的一切我都准备好了,她以前说想要在依山傍水的竹林里面有个住所,我已经偷偷的建好了, 托人看着,包括她所有的吃穿用度所需要的银钱,以后的嫁妆所有的一切,我都已经置办好了,不会用到你的钱。” “我不是说这个。”虞婳看得他急得欲站不站,仿佛也能明白他今日对她这样坦诚相见是下了多大的赌注和决心,不免柔和了神情,抬眸直直盯着他,“我是说,给我的好处呢?” 闻言三十七似乎放松下来一些,他声息一口气,踌躇了几番憋红了脸咬牙拍着胸脯,“我。” “什么?” “我以前总是为了不同的目的去办事,从未效忠过任何人,若你答应我,在我的生命消亡之前,我会效忠于你。”他这么说出口似乎又觉得不够可信,接着道:“沧溟观不止派了我们两个来监视你, 其他的人, 我已经清理掉了。”他说着从怀里拿出来几块沾血的木牌,上面刻着的都是沧溟观的宗门徽印。 虞婳看着桌上的木牌沉默不言,三十七见她不说话,又咬咬牙道:“若是你信不过我,我可以跟你结缚身契。” “不行!这个绝对不行!” 夜苏忽然冒了出来,一巴掌拍到桌子上,将桌上的木牌都震了起来,连虞婳也吓了一跳。 所谓缚身契,也叫主仆契,在以前有人用此契为咒所欲为,后来经过宗门修改后,原来的咒已经不不起作用,但契仍在,不过需得双方都真心诚意的同意才可成契。 “这个绝对不可以。”夜苏死死的盯着三十七,因为太激动胸口也剧烈的起伏着。 “怎么了?”虞婳轻声问她。 原本她也没有要和三十七结契的打算,但是夜苏的态度却让她很在意。 “你是不是真的傻。”夜苏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急的,眼眶微微有些泛红,她盯着虞婳,急切与担忧的眼眸里, 没有半分玩笑之意,一字一句说得尤为清晰,“要是让人知道你和魔道成契,肃光,真的会杀了你的。” 看着她的眼睛,虞婳心里也明白,怕不只是掌管刑罚的二长老肃光,就算是师父也不会对她手下留情的。 “我知道了,我有分寸的,你放心。”虞婳安抚的拍了拍夜苏的背,站起身看向三十七。 “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选我?” “我相信我的直觉,也相信澜枝姐的眼光。” 听见这个答案,答案虞婳不由低笑一声,随后道:“我会帮你。”此言一处夜苏立即着急起来,虞婳将她拉住示意她稍安勿躁,“但我不需要你为我卖命,也不需要缚身契的束缚,但我确实需要你帮我查一件事。” 见她答应,三十七明显松了一口气,眼眸也亮了起来,定定的看着她,“什么事?” “我听说,沧溟观里似乎有不干不净的东西。”虞婳悠悠说着看向窗外,装的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事实上根本没有人给她说过沧溟观中有什么,这只是她自己的一点小推测,推测沧溟观中有些不可告人的小秘密。 三十七沉默了片刻,颔首道:“更深处的我没有触碰过,但沧溟观内确实有魔道。”他想到那日在山鬼谷外看见的繁音,一种萦绕在他心头许久的猜测从他口中冒了出来,“.或者说,用魔道来称呼她并不完全准确她的力量似乎更加纯粹,更加.接近魔本身。” “魔族.?”夜苏的眉头皱得更紧,“你可知魔族多少年没现过世了?” 三十七点点头,“当然,不然我也不会这么晚才知道人也可以修魔这件事。” “这么说来.”夜苏紧皱的眉头一直没有松开,独自喃喃的声音也小了下去,神魔之隙的结界.真的松动了。 这个消息也足以让虞婳震惊,但是眼下她最关注的,还是蝮蛇门那造出来的那个东西,比起魔气带来的不适感,‘棨’让她感到更加不安,尤其是在看见‘棨’的一瞬,她甚至感到了从灵魂深处传来的颤抖和愤怒。 “除此之外,他们有没有和蝮蛇门来往过密?”虞婳接着问。 没想到这话说出来,连夜苏也疑惑的看了她一眼。 “.其实蝮蛇门,和各个门派都有往来,只是和清云门要少一点,毕竟他们现在也算朝廷认可的宗门,这一点并不奇怪。”三十七解释着。 夜苏也跟着说:“是啊,每年蝮蛇门都会派人来清云门一次,你才入门不久不知道,每次蝮蛇门上门准备的礼物,不可谓不丰厚。” “这么说来,就算昨晚他和我们打得火热,面上也不会和五大宗门撕破脸皮的是。”虞婳摸着下巴想,难怪谢灵泽会希望她和他一起将那瓶‘棨’送到京城,换做是她在谢灵泽的处境上,旁的人也不会信。 “如果有机会,希望你帮我留意一种东西,一种烟灰色的气息。和魔气有一点像,但是不一样,具体的描述我也说不准确,但我想你只要见到就能认得出来。”虞婳笑笑看向三十七,“就只有这一样东西我现在感兴趣,其他暂时没有什么事情了,时间宝贵,多陪陪你妹妹,别到时候扔个烂摊子给我。”她说着挥了挥手径直走了出去。 她要收拾的东西不算多,回到房间里一小会儿就收拾好了,将一切都整理妥当后,虞婳看向坐在窗户边椅子上的玉尘一眼。 玉尘就安安静静的坐着,一手撑着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那样直白而又带着侵略性的目光让虞婳感到有些不适。 “你”虞婳刚说出一个字,玉尘就笑着打断她。 他盯着她微微舔了下嘴唇,唇角勾起,“你,真的很有意思。” (本章完) 第七十七章 劈山 “什么?你在说些什么东西?”虞婳被他激的像是一只炸开毛的猫,声音不自觉都提上去几分,她也不明白自己的反应怎么会这么大,好像这样的反应只是出自本能,身上的寒毛都要立起来了。 “没什么。”玉尘忽的弯眸一笑,将空气中那股诡谲的气息一扫而空,“就是觉得和姐姐待在一起越久越觉得姐姐可爱了。” 虞婳莫名奇妙的看了他一眼, 虽然方才那股让她不适的气氛消失了,但她还是想快些走出去,“没时间听你贫嘴,马上要出发了,你要不要跟来。” “要的要的。”玉尘两步跑到虞婳身边,“我说过了,你给了我名字,我就会一直跟着你的。” 闻言虞婳心下一咯噔。 当初她还不知道赐名是件这么重要的事情, 所以根本没当一回事也没放在心上,现在终于察觉自己是惹上了一个甩不掉的跟屁虫。而且她到目前为止心思没有放在他身上过,她根本不了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就让他一直跟在自己身边了。 是因为小孩的外表太让人放松警惕了吗? 想到这里,虞婳又看了眼玉尘,恍惚间仿佛在逐渐长大的他身上看见了皓桑的影子。 “你是不是又长大了。”虞婳皱起眉头看向玉尘。 “是啊。”玉尘笑着点了点头往前一步更靠近虞婳,虞婳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想拉开距离,却撞上了身后的门,玉尘顺势靠上来时双手撑在了她腰间两侧,就微微一抬头,他的嘴便能碰上虞婳的下巴和她白皙纤细的脖颈。 他看着虞婳,看似笑得无害,“姐姐你看,我都已经快和你一样高了。” 温热的气息扑过来让虞婳不自觉皱起了眉头,她捂住他的嘴,一把就将他推了出去,不悦道:“在人族的礼仪里,在未被同意前, 你应该和姑娘保持距离。”她说完便不再理他, 背上行囊就出去了。 玉尘被她一把推到了地上,他无所谓的撑着身子耸了耸肩,没办法嘛,她身上实在太香了,那股力量可无时不刻都在引诱着他,他可已经很克制了。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追了出去,“姐姐别生气我错了,我不知道嘛。”嘴上这么说着,望着虞婳的视线却带着贪婪。 看来她身上的那股力量不管是对皓桑还是对他来说,都有巨大的吸引力。 皓桑很明白这一点,所以即便察觉了他的一些踪迹,短时间内虞婳还在这里,他就会有意的避开,对他来说真是方便,只是可惜并不是长久之计。 此番出发,谢灵泽的安排也很巧妙,先让一队颇具规格的队伍出发,后面又跟了两队供给粮草的车队, 而他们却是跟着一队商队出发。 “我觉得这小子不行。”夜苏跟在虞婳身边, 悄悄看了一眼被虞婳有意甩开距离的玉尘,在她耳边低语,“他来历很奇怪,我都看不出他是个什么东西,虽然长得确实好看,但是我觉得没有和你一起过升仙大会那小子行。” “你说的都是什么跟什么?”虞婳都不知用什么表情回应她,兀自扶了一下额头,“他可能只是还不太懂人间的规矩,毕竟平日里,还是挺乖的。还有,你能不能别时时刻刻的盯着我,给我一点秘密空间。” “好。”夜苏两手一摊,“我明白,我也讨厌那种时刻被人看着感觉,放心,我还是很识趣的。”她一边说着一边哼着小曲儿往前走,“说起来,我好久都没走过路了,以前在药炉做器灵的时候是哪儿也不能去,后来呢做了青阙的弟子,到哪儿去也都是用飞的,很少像这样走过了。” 其实虞婳也没走过这么长的路,从她记事以来,走得最长的路大抵就是到清云门的路了,想到这里,虞婳向夜苏问道:“我听说,去其他几大宗门的路都不及去清云门平坦,多是在崇山峻岭或者险象环生之地,凡胎肉体极难到达,但是为什么相比之下清云门的路要好走许多?” “这个嘛可是有段故事的。”夜苏脸上露出些许得意的笑,“其实当初清云门之所以叫清云门,是因为坐落在群山之中,常年烟云环绕,地势高耸,前有十八道险山做屏障,一般人也是走不上来的。” “十八道险山?”虞婳回忆了一番,清云门山门前确实有不少山,可山脚不是还有清云镇吗?清云镇地势平坦,也是来往清云门的要道,既然有镇子在此处,如何算得上是屏障? “所以说是以前嘛,毕竟清云门这块儿地方是在当初那个修仙人高高在上的时代选出来的,那个时候,修仙之道掌握在极少数的人手里,他们并不愿与世人共享,自然要选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躲起来。”夜苏说到这里轻哼了一声,“就算这样,修了这么久,也无非就是比凡人厉害一点的凡人而已。” 她对最初那批修仙者颇有微词,但也没有继续说下去,转而道:“其实清云门的山门现在之所以好走,是因为清云镇那块平地,是师父和皓桑砸出来的。” “砸出来的?他们打过架??”再怎么想,青阙和皓桑的性子也不像是能打起来。 “不是啦,他们两个一个比一个好说话,怎么可能打得起来。”夜苏哼哼一笑,“是因为那年清云门外来了个异乡客,是个凡人,被寒天霜发现倒在山门口,这人自然就被救了起来。后来师父听他这样说——‘我们出发时是祖父孙三人,在过第三道山时,祖父去世了,埋在了山间,又在过第九道山时,父亲被山中的豺狼咬死了,只作了衣冠冢,走到现在,他在第十道山下和村姑结了婚,已经有了孩子了,孩子六岁时,他又出发,走到现在,终于走到了清云门门前。’” “他这么坚持是为了什么呢?”虞婳很讶异。 “是啊,他这么坚持是为了什么呢?”夜苏笑笑,“是为了延续,为了活路。因为他们家族身上有一种疾病,嗯,比起疾病更像是一种咒,这种咒会世世代代的折磨他们,所以当初他们祖孙三个才会朝着清云门出发,祖父为了他父亲,父亲为了他,他现在为了自己的孩子。” “也就是那个人走后,师父认为如今仙门壮大,修仙之道也不再算什么需要死守的秘密,世人皆有所愿有所求,不可再学前门作风,估计着他和皓桑一商量,就破开了山门前的重重山峦,造就了清云镇这么一块儿人杰地灵的地方。你来的时候没注意到吗?清云镇两侧有两座笔直的山峰,那就是师父一剑劈开的。” 虞婳想到青阙温和的身影,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他劈山时的场景。 果真人不可貌相。 (本章完) 第七十八章 亲自见见 “虞姑娘,我们公子请姑娘上车商议要事。”打前面来了个商人打扮的人来请虞婳,虞婳微微颔首回应,两步上了马车。 “舟车劳顿,辛苦虞姑娘走这一趟了。”谢灵泽坐在她对面歉意的笑笑。 虞婳无所谓的摆了摆手,“无妨,如今身子好, 多走些路也没什么的,何况后面还有板车可歇。” “姑娘不介意就好。”谢灵泽浅笑着,那双白皙修长的手从袖中拿出来一张信笺,递到虞婳面前,“这是才接到的消息,想请姑娘看看。” 接过他手上的信笺大致看了一番后,虞婳忍不住挑了挑眉。 从这封信来看,如今的京城可谓是热闹非凡。 那位派出了南武骑却没有接到的太子已经到达了京城, 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进宫面圣,在朝廷上引起了不小的动静,又有消息称,蝮蛇门总门主在京城附近现身,似在为参加问仙门总领女儿生日宴做准备,霄郁也再次在宁城中现身,而最先出发的那一队车队已经被人盯上了。 “除了信上说的这些消息外,在下还听到一些小道消息。”谢灵泽接过虞婳看完递回来的信笺,取了火折子将信烧掉,“听说清云门有意举办会仙典仪。” 会仙典仪是修仙界的比武大会,同名字一样,汇聚群英,以切磋交流为目地举办的大会,会仙奠仪一般是由五大宗门之一牵头举办,只是这些年不知是觉得费事还是其他什么微妙的原因,已经很久没有举行过这样声势浩大的活动了。 别人都不想举办,更别说是甚少凑热闹的清云门,但是怎么会突然有这样的风声? 虞婳心里疑惑,也很诚实的回答他道:“有关会仙典仪的事情我没听说过。” “哦, 无妨,在下并非是要逼问虞姑娘,只是想把得到的情报都同虞姑娘共享罢了。”谢灵泽解释着,他说话的声音一直很轻,像是拂过草地的风。 “谢公子就这么信我吗?”虞婳似笑非笑,也是无心的顺口一问。 谢灵泽轻声笑笑,看似随意的随口回答:“毕竟现在最能信的过的人只有虞姑娘了。” 而虞婳也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她从车外望出去,食指轻轻敲打着车窗,总觉得如今的形势像是有人已经在京中布好了一场局,就等主角到达,好戏开场。 京城,卧虎藏龙之地,也是个一场雨淋下来便能引起纷争之地,无时不刻都有暗流涌动着,从进京的城门望去就能看见巍峨的皇城,在厚重的云层下,威严的宫顶被染成墨色,仿若印在天穹的一张气势磅礴的画卷。 从苍龙门进去有一条大道直达宫中前朝会首的乾天殿, 苍龙门开门的次数极少, 但守门的两位都是八境高手,门内两侧的城墙上还有巡卫兵,如今严密的防守,倒不是因为路上有什么宝物,只是如今能走这条道进宫的,天下只有两人——皇帝和太子。 今日京城的天气算不得太好,云天皆为水墨色,空气中弥漫着雨前泥土的味道,而苍龙门便在这个时候徐徐打开。 暮山景早已换下了在外的常服,如今他身着天丝锦金丝龙纹玄织袍,手腕上是玄麟皮护腕,雪白的狐绒披风上领口两侧的领扣泛着陨铁的寒光,寒光下垂着两条暗红流苏到腰际,腰束玉带,脚踏云履,金冠束马尾,远瞧了便觉高不可攀。 此刻宫门内两侧已经整齐站了许多宦官与宫女,在暮山景踏入宫门的一瞬,城墙上的巡卫兵也纷纷的放下了手上的武器并颔首。 见两侧的人依次跪下,暮山景微不可查的蹙了下眉头,又很快展开。 他不喜欢宫中繁多的规矩,但同时,他也习惯了这些尊卑有别的礼数和态度,他只管大步朝前走。 昨夜抵达京城秘密面圣后他又出去了一趟,今早回来时看见宫门前围做一堆的大臣,他不想在朝堂之外的地方和他们浪费时间,索性才避开他们从苍龙门进。 走过苍龙门一段距离跨过尾门,便有从旁的小门通往这条路,虽是小门,却也只能皇子亲王从次过。 “太子。” 从门内出来的人正是暮山峥,他面上挂着笑靠近暮山景,又被暮山景不动声色的拉开了距离。 暮山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随意的掸了掸方才险些被他碰到的衣领,“四哥真是巧啊,能在这里碰上。” “我想太子是不喜欢往人堆儿里扎的,要避开那些老臣,多是走的这条道了。”暮山峥带着不变的笑意,前方就是乾天殿,他倒是很自然的与暮山景同行往前。 暮山景嘴角挂着薄凉的笑意,并不理会他要不要跟上来,只自顾往前走,“听说四哥早两年就从崇明派回来,在京城待了这么久,却也曾经不一样了,到底是京城的风水养人。” “自然。”暮山峥低低一笑,在他提到崇明派时眼中划过分毫不悦,“听说,太子去了趟清云门,和那位代掌门首徒交往甚密。” “交往甚密?”暮山景那张恍若神人的脸上仿若结了一层寒霜,深邃的眸底划过凌冽的寒意,“看来四哥的耳朵很好,不过物极必反,四哥当心变成聋子。” “哈哈哈哈,多谢太子关心,倒也不是我要这般在意,只是我的一位朋友对她很感兴趣。”暮山峥不以为意的笑起来,那双丹凤眼里却也掩不住刀光剑影。 “呵,”暮山景冷笑一声,抑扬顿挫的语调仿佛并不在意,“有时间替你朋友着想,四哥还是多关心自己,毕竟,我们可是血肉至亲,手足兄弟,我还是不愿看见四哥有个好歹的。” 他目光从暮山峥身上扫过,像是一把冰刃划过骨髓,让暮山峥不由自主的僵了一下,待他缓过来,暮山景已经走到前面去了。 看着他的背影,暮山峥的脸色终于垮了下来,冷冷的盯着他哼了一声,才不疾不徐的往前去。 破败的园林内,繁音坐在水池边,手上拿着一枝柳条在池面上无聊的鞭打出一圈圈水纹。 “真有意思,你们也没能抓住她。”她看着池面里的倒影,眼中尽是玩味,手上的柳条扬起,带着水珠在湖面上凝成她的模样,“既然这样,我要亲自去见见她了。” (本章完) 第七十九章 山寨 去京城的路算不上近,即便他们用上最好的马赶了两日的路,依旧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 虞婳随意的坐在拉货物的板车上,不由开始思考谢灵泽的安排,虽然这样做是很谨慎,但进度会不会太慢了一点,虽说现在就连她也不知道谢灵泽把东XZ到了哪里, 但是他真的不会觉得把这东西放在身边会夜长梦多吗? 而且算算时间,蝮蛇门要是聪明一点,也差不多该发现前面的两队人马都是幌子,估计很快就会找到他们头上来。 她一边想着一边撇头看了一眼旁边在一堆货物里睡得安详的澜枝,她好像很适应这样的颠簸,即便在不停的赶路也能睡得很安慰。 真好啊。她在心里面悄声嘀咕,纵然她也觉得自己不算是什么娇气的人,真正出了远门才发现没有床她是真的睡不好。 她单手托腮撑在板车的木框上,随手折了一根干草玩, 玉尘跟在她们后面,估计是看他年纪小,车队的人让他骑在马上,倒也不算累。 虞婳两指夹着干草在手指间旋转,目光不时游走在周围的环境里。 此处还算开阔,能容纳两匹马车驶过,但是道路在变窄,再往前是一处峡谷,两侧山上山石林立,多灌木树林,是个适合伏击的好地方。 自打两天前谢灵泽同她商议过一番后两人便没有再多说什么,一切都在按照原定的前行,只是虞婳一直没有放下警惕,因为前面这段路很顺利,只偶尔遇上几个小蟊贼也干净利落的解决了。 问题就在这里。 虽然当今天下法治森严,但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山上的山贼并不少,据她所知, 从宁城出来的这几座山上是有几个能叫得出名头的山寨的,而他们这个‘商队’规模比平常的商队要大一点,对于这些山贼来说可算得上是一块肥肉,不出手吗? 他们不出现,虞婳心中有两个猜疑,一是他们伪装得不够好,被这些山贼看出来破绽,如果他们都能看出破绽,那蝮蛇门应该早盯上他们了才对,可到现在两边都一点风声也没有。而第二个猜想蝮蛇门或许早就发现了他们,为了不暴露,或许他们已经控制了周围的山寨,再做进一步的准备。 无论哪个猜想,看起来都对他们不利。 “前方休整!”队伍前传来号令,车队也缓缓停下。 虞婳从板车上下来,微微眯起眼打量了一番周围的地形,随后舒展了一下身子往一块凸起的石头上走去。 她在石头上站定, 从包裹里翻出一只骨笛放在唇边吹响几个音调后,一只尾羽鹅黄,身体雪白的鸟儿缓缓从天上落下, 鸟儿额顶有一支翘起来的青色羽毛,在微微泛着光。 青羽鸟停在虞婳的手上眨了眨眼睛,忽的口吐人言,传出来的是鸾语的声音,“小仙君,有何事吩咐?” “想请鸾语姑娘帮我在观星阁查一下,此处是否有山贼的山寨?” “小仙君稍等。” 青羽鸟应声闭上眼,头上的青羽发着一闪一闪的微光,片刻后睁开双眸,“在观心阁记载里确有其事,就在您身后的山头上有一处山寨。” “好,多谢。”虞婳颔首,抬手让青羽鸟飞走,又看了眼还在休整的车队,转身往山上去。 鸾语所说的那座山寨就很容易就能看见,他们砍光了周围的树木搭建起寨子,将本见不得人山寨耀武扬威的耸立在山间,站高一些便能一览无余的看见。 虞婳御木很快就上了山,她并未急着靠近,而是选了个隐蔽的地方静静的观察了一番。 在山寨的门口有巡卫的人,山寨里面也有人不时来往,看起来很悠闲,整个寨子看起来似乎很正常,只是今天没有心情下山打劫。 “你怎么跑这里来了。”夜苏忽的冒出个脑袋,将头放在她的头上从树后面望出去,“好大个寨子,嗯就是风格有点土。” “来看看他们今天怎么这么不敬业。”虞婳用风趣的语调说着,目光不放过寨子里的任何一个角落。 “你还想让他们下山打劫不成,那不是自投罗网吗?”夜苏不解的看着她。 虞婳看了一圈后看见角落里的放着的木框,目光微亮,她对夜苏招了招手压低声音,“这寨子有问题。” “哪里?”夜苏好奇的凑上前去,使劲儿看着。 “现在都午时了,他们不吃饭吗?你看,厨房没有炊烟,可如果他们不生火煮饭,又为何要备果蔬粮食在那里?”虞婳示意她看角落里放的那一筐粮食,竹筐上还有露水,应当是新鲜采摘准备食用的。 “可能.他们吃得晚?”夜苏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盯着他们门前巡逻的人,“你是不是怀疑他们不是山贼,而是蝮蛇门的人?” “你看出来了?”虞婳诧异的看向夜苏,她还什么都没说呢,夜苏怎么就变聪明了? “你看那两个巡逻的,”夜苏指了指门口的人,“守门还偷懒呢,你仔细看,他们脚下有一层气。” 虞婳:. 她还真没瞧见。 不过果然印证了她的猜想,这些山贼这么安静,恐怕是早就被蝮蛇门控制住了,他们此刻按兵不动怕是有什么后手。 “我们先回去。”虞婳顺手采了片树叶变大后坐上去,“前面那条路恐怕不能再走了。” 她刚一回头,眼尾余光瞥见一道黑影,瞬时她的身子僵了僵,几道人影从下面的草丛里钻了出来,阴侧侧的盯着她们。 “伙计们,抓到条鱼。” 虞婳心中警铃大作,方才她丝毫没有发觉这些人是什么时候靠近的! “那个.我刚刚看得太认真了,也没有发现。”夜苏不好意思的缩了缩脖子。 现在可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虞婳已经察觉到从这些人脚下溢出的力量开始结成阵法,来不及多想,脑海里只凝结出一个念头——跑! 她立即催动全身灵力,飞快的向前冲去,但已经准备好的阵法速度比她们更快,眼看要冲不出去时,一道沉静的声音响起:“闪开。” (本章完) 第八十章 共鸣 虞婳下意识将身子往旁边咧开,眨眼间一道黑色剑气从外劈过来,破开阵法,在她们身后的树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记。 “这边。” 虞婳睁大眼朝前面看去,三十七出现在前方的路上对他们招了招手,眨眼之间手上剑气挥动击打开两个欲图偷袭的人。 她立即跟了上去,三十七和她们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眉头微蹙,警惕的关注着周围可能出现的威胁。 他的身形很利落,即便面对的蝮蛇门的人,他也能出其不意的将其击倒,除了运用法术,更多的还是他在一次又一次的对决中积累起来的战斗本能。 过了一处小山崖, 三十七的速度才慢了下来,他缓缓停下了脚步, 转过身面色严肃的看向虞婳, “你们不能再往前走了,有一股很强的魔气在朝你靠近。” “朝我?你怎么这么肯定是朝我?”虞婳疑惑的看向他。 三十七开口还没发出声音,九琦就从旁边的树后跳了出来,气恼的指着虞婳道:“喂!你不要不识好歹!我们好心告诉你,你那是什么语气?!”说是来救她们,她本就极为不情愿,当初若是她肯和三十七打一场,三十七定然不会输,更不会被扔到山鬼谷,设擂在清云门前还能杀了她不成?原本设擂就是打架的,尽是被这个女人钻了空子。 来之前还和三十七吵了一架,她觉得沧溟观条件虽严苛,却比到曾经的敌人手下好,两人僵持不下,但若真要在三十七和沧溟观之间选,那她定然还是毫不犹豫的选跟三十七走,所以到最后还是不情不愿的跟来了。 眼看九琦要冲上去,三十七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 无奈的低叹一声:“没关系,我来跟她说,你去看看前面还有没有陷阱,小心一点,遇到危险记得喊我。” 九琦正巧也不想看见虞婳,哼声甩开三十七的手腕气冲冲的走了。 “她性子一直这样,虞姑娘不要见怪。”三十七颔首致歉。 虞婳摆了摆手,“或许我方才是有点不客气,只是我们相处得不多,我不习惯而已,没有别的意思。”她说完望向九琦离开的方向低声问:“你还没告诉她吗?” 三十七半垂的眼眸中尽是复杂的神色,沉默半晌后轻微的摇了摇头。 “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三十七将心头翻涌的思绪压下去,“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能清楚的感觉到,那股魔气是冲着你来的。” 此时一直在旁边沉默的夜苏开了口,“.他说的或许是真的,我知道怎么回事,是共鸣。” “共鸣?”三十七和虞婳异口同声。 “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楚,我们边走边说, 先把山上的情况告诉车队。”夜苏一边说着一边往下走,“其实简单来说,和力量的来源有关,深入解释的话和人族的特性有关。”他说着看向三十七,“你虽用仙法修行,但里子里那股气到底是来源于魔,若是魔修多了到也不一定会引起共鸣,可现在魔修的人数寥寥无几,所以你会和魔族共鸣,在短暂的一瞬知道他们的动向。毕竟.” 她话未出口,虞婳就给她使眼色示意她停下,夜苏目光往前一瞟,看见了不远处的九琦也乖乖闭上了嘴。 看见他们走在一起,九琦的脸色并不好看只觉得这画面刺眼,她埋怨的看了三十七一眼,冷着声音说:“前面没有什么了,走。”她说完自顾得往前跑去,没注意脚下踩到了什么险些滑下山去,但她只是身形微微晃了一下就被三十七扶稳。 “小心一点。”三十七微微蹙着眉头,眼里尽是担忧。 九琦撅了撅嘴,又瞟了眼后面的虞婳,生气一甩开三十七的手,站起来就往前走,“和她们聊去!” 三十七无奈的摇了摇头,又不放心她一个人在这山林间横冲直撞,他回头略带歉意的看向虞婳,虞婳对他微微颔首示意他追上去他才朝九琦的方向快步赶去。 “走。”虞婳看向山脚的车队,定了定心神。 魔吗她想着方才三十七所说之事,若有所思的望向夜苏。 “噫——你这眼神怎么回事。”夜苏不明所以的瞥了她两眼搓了搓手臂远离她一步,“怎么看起来像是要把我拆了一样。” “那倒不至于,你可是我好不容易救回来的,”虞婳笑笑,“我只是想知道,你刚才说的共鸣,你是神器,岂不是可以和神族共鸣?” “这个嘛”夜苏难得的迟疑了,似是回忆起了往事,脸上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故作轻松的抬起头望向天边耸了耸肩,笑笑,“不能哦,因为神族已经湮灭了。” “湮灭.?可魔族”虽然这个世间已经近万年没有神族的踪迹,但是既然有魔族现世.“难道是那一场神魔大战?” “不是。”夜苏很斩钉截铁的说,“其实时间过得太长,很多细节和东西我也忘记了,不过这一点我很肯定,神族的陨落并不主要是因为那场神魔大战。”难得在夜苏脸上看见平静又认真的神情,她盯着虞婳的眼睛,定定道:“在神魔大战之前,神族和另外的东西大战了一场,那是一场毁灭性的战争,山崩地裂,岩浆从地底流出,海水冲上陆地,地上的生灵没有落脚之处,天上飞鸟没有飞翔的地方总之,是很可怕的一场战争,或许是因为在战争中的磨损,我已经记不得他们为什么要打,又到底是在和什么力量对决,但有一点很肯定,这股力量不是魔族,而魔族最后被封印,是因为背叛。” 她说的话里面有许多一时让虞婳不能完全理解的地方,这些东西对她来说似乎很远,但又似乎触手可及。 又是那一种无名的熟悉感,喧嚣的碎片从她脑海里划过,带来一阵阵胀痛,她努力的想要摆脱这种感觉,却觉得耳边愈发喧嚣。 “虞姑娘。” 谢灵泽清冽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虞婳猛然回过神,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她们竟然已经到了山脚下,她一路上浑浑噩噩的,怎么下来的都不知道。 她回过头去看夜苏,却发现夜苏表现得一切正常,好似方才一路下来什么也没有发生。 “虞姑娘,”谢灵泽又喊了她一声,关切的看着她,“方才夜苏姑娘大致说了一下山上山寨的事情,你没事?” 虞婳摇了摇头,心头的疑惑却绕不开,她便多问了一句:“方才我和夜苏,怎么下来的?” (本章完) 第八十一章 结界 “二位方才御剑而下。”谢灵泽道:“不过我们一开始还以为是敌袭,来势汹涌。” 是这样吗?她方才只觉得脑子里面在嗡嗡响,其余的到是什么都记不得,她心里感到奇怪得很,又猛然想到三十七的情报,遂起身对他道:“再往前走一定会有埋伏,你们要小心, 最好绕开原定的路线,至于我.我现在惹上点麻烦,最好和你们分开走,以免波及到你们。” 虞婳说完本以为他会追问一番正想着该如何与他解释,便听谢灵泽淡淡道:“好,虞姑娘一路小心。” 在虞婳愣住的片刻,他又拿出了一份地图, 指着地图上的一点道:“一日过后,我们在此处与虞姑娘会和。” “.好。”虞婳接过地图收好, “你们也一路小心。” 离开车队后,只余下虞婳夜苏玉尘澜枝几人,虞婳环顾一遭见四处无人,对着前方的小树林里喊道:“没别人了,出来一路同行。” 三十七从树林后露面,牵着着垮着脸的九琦,微微颔首:“打扰了。” “好了,别生气了。”澜枝声音爽朗的对九琦招了招手,两步过去勾住她的脖颈往怀里一带,“又聚在一起了,不开心吗?” 九琦的脸色微微松动,强行压着嘴角,瞟了虞婳一眼,“是看在澜枝姐姐的份上,不然才不愿意和你一起走。” “好好好,随你。”虞婳也很无奈,“现在我们.”她本想问现在要往哪里去,回头去看见三十七和玉尘对视着, 空气中弥漫着微妙的胶着感。 “怎么了?”虞婳下意识问出声。 “没什么。”玉尘笑着看向虞婳,“只是这位似乎对我很好奇。” 虞婳又将目光投向三十七,三十七却也只是摇了摇头,“无妨,只是觉得他身上的气息和常人有些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了。”玉尘的声音里藏着一丝难以琢磨的寒意,“我又不是人。” 三十七也没再说什么,转而向虞婳道:“那股魔气是从京城的方向来的,想好怎么应对了吗?” 说到应对,虞婳是一点头绪也没有。既然已经被盯上了,想必去往何处都会被找到,就算躲回清云门也无济于事。 “我知道一个地方,跟我来。”夜苏开口,抬手指向东南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个东西就在那里。” 夜苏口中的地方并不算太远,御剑不过半日,正至黄昏时刻,远处的落日被山峦拉出一道长长的线, 一座高耸的山峰如同落在群山之间的水晶簇,远看似乎与普通的山无异,但在黄昏降临的那一刻,山体的上的草木在极速褪去,露出珠宝般透明又光滑的真面,仿若是生长在群山之间的冰川,与此同时,虞婳仿佛看见那“冰川”周围出现了一道薄薄的屏障。 “啧,这结界怎么还在。”夜苏皱着眉头,目光一扫看见地上有人聚在一起,“等一下,下面有人,我们先下去看看。” 虞婳依言落下剑在一旁,还未走近就听见他们的讨论声,“这结界怎么会打不开?!居然连奉天秘宝也不行?!” “奉天秘宝?!”九琦下意识的惊呼出声,引来了那群人的目光,九琦也下意识躲在了三十七背后。 不怪她如此惊讶,传闻中奉天秘宝是当初第一批修仙者手上的法器,流传至今一共只有十件散落各地,最近出现的一件是在沽锦阁中出现,被人以十万英灵石的价格拍下。 英灵石本就是不可再生之物,被修仙界作为上等货币,十万英灵石,足以买下五座城池。 “你们是谁?”说话的男子手上拿着的正是奉天秘宝,他警惕的握紧了手上的秘宝,不客气的将她们打量了一番,“哪里来的无名小辈,你们难道也盯上了此处?” “我们要进去。”夜苏直言不讳。 “什么?”他们有人差异的说出一句,随后一群人不客气的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你们?就你们?” 拿着奉天秘宝的人挑了挑眉头,看笑话般将她们打量了一番,嗤笑道:“你们有什么本事,也不瞧瞧自己有几分本领,看起来就不经打,还想开这个?还是回去开你们的针线盒绣花去。” 言毕周围一群人哄笑起来,夜苏不悦的皱起眉头,“你怎么有脸笑的?拿着奉天秘宝都打不开还好意思?再说了,绣花怎么了?你难道会绣?你又不会,有什么好笑的?” “诶,你这个小丫头怎么回事,想打架是不是?”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走出来瞪着夜苏,夜苏也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而那个手拿奉天秘宝的男子似乎也受到了极大的嘲讽,气红脸怒目争辩,“根本就是这奉天秘宝不顶屁用,关我什么事?你要是你行,你能把这结界打开,这狗屁奉天秘宝我就不要了,但是你要是打不开,你得再赔我一个奉天秘宝。” 夜苏虽然心头有气,但也不敢贸然答应,因这结界如今再薄弱也是有神力支撑,她也不敢保证一定能打开,或者说她带虞婳过来也只是看看有没有机会能进去而已。 “好。”虞婳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夜苏睁大了眼看着虞婳走出来。 虞婳只是淡淡的看着他们,“你输了,奉天秘宝可要归我。” 夜苏闻言立马抓住她压低声音道:“你干什么,到时候输了我们可没有十万英灵石去买第二个奉天秘宝。” 那人也不信,嗤笑着看着虞婳,满是不屑,甚至将手上的奉天秘宝往前她面前递,昂着脖子道:“你来你来,我就是把奉天秘宝借给你你也打不开这玩意儿,呵,多大个麻雀儿在我面前充凤凰。” 虞婳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那人却莫名感到一股威慑力,一股很平静而又具有压迫感的威慑力,那平静的眼眸,仿佛沉淀了千万年。 “我不需要你这个。”虞婳淡淡的说着,周围的人为她让开了一条道,她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下走到了结界前。 “就她.肯定不可能的。”“她要是打开我跟她信。” 周围有窸窣的质疑声,而虞婳只是平静的看着前面,在他们的的注视下,她抬起手放在结界上合上了眼眸。 “你看..什么事都.” “咔嚓。” 嘲笑声戛然而止,因为那层看似薄弱的结界,从上方发出了碎裂的声音,裂开的痕迹如同蛛网蔓延,一下秒整个结界像碎掉的瓷器,轰然分崩离析。 结界里面的山体发出耀眼的光芒,照亮周遭如白昼,虞婳在这耀眼的光中回头,似笑非笑的回首看向那人。 “你输了。” (本章完) 第八十二章 想结就结 一众人震惊的看着虞婳,就连夜苏也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 那地底溢出来的神力做成的结界,就这样碎了? 哄笑那几人已经说不出话,他们自己本身的实力并不低,加上有奉天秘宝相助自然实力大增,却不能奈何这结界分毫眼前这女子明明什么都没有干,这结界居然就这样碎了?她到底是何方神圣, 从未听说过修仙界有如此人物。 拿着奉天密宝的叶青天更是崇明派顶尖的内门弟子,实力不俗。 在震惊之余,他脸色微沉,握紧了手上的奉天密宝,神色难看的盯着虞婳。 这可是他用十万英灵石买下来的,机缘巧合撞见此地, 瞧见这儿灵气丰盈想着进去一探究竟才拿出来了奉天密宝, 难不成真的要在这里赔出去? “哟, 刚刚不是很神气吗?现在抓这么紧干嘛啊?”夜苏回过神来揶揄的看向叶青天,“刚才是谁那么信誓旦旦的?” “不是,这可是奉天密宝,你们还真敢要啊?”同叶青天一起的人出口辩驳。 澜枝嗤笑一声,“又不是我们要的,是他自己说的,”她说着目光扫了一眼他们身上的腰牌,“你们是崇明派的人?崇明派的门规我听说是十分森严的。” 闻言叶青天的脸色更难看了,正如澜枝所说,崇明派向来以‘执掌世间绝对正义’为修行之道,对门众多弟子的要求也出于‘言必行,行必果’一类,不可谓不严苛。 “.是我输了。”叶青天咬着后槽牙挤出这几个字,一步步走到虞婳面前,双手将奉天密宝奉上,“但我输也要输得明白,敢问姑娘何方人士,师从何处?” 虞婳看着他笑得风轻云淡,随意的拿过他手上的奉天秘宝, 声音轻柔却又像高天上不可触及的风,“清云门,皓桑仙君首徒,虞婳。” “你,原来你就是那位仙君的首徒?”叶青天睁大了眼,“听说压在清云门里那条上古魔龙,是你收服的?你怎么会在这里?” “喂,你的问题也太多了。”夜苏不悦的挡在虞婳面前,“哪有一上来就问这么多的,很熟吗?” “抱歉抱歉,久闻仙子大名,不曾想在此处遇见。”叶青天后撤半步,看着虞婳漫不经心的把玩着奉天秘宝,生怕她一不小心给摔了,心头一阵紧张。 虞婳将这长方块般的秘宝在指尖转过来转过去。 旁人也眼红的看着被她像玩具一样玩的奉天秘宝,换做他们拿到此物,都要高兴得跳起来, 小心呵护着,不想在这女人手上却被随意玩弄,简直暴殄天物。 虞婳并不在意这所谓的奉天秘宝, 她柔和的神色中带着一丝冷漠,脑海里却有一个念头,便是这个东西也能被人奉做至宝,他们到底是没能勘破仙门奥秘,衰败了。 虽然虞婳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这么想,但偏偏此刻她就是心如止水。 在方才靠近这片奇异的山峦后,一股奇异的力量就摄住了她的心头,这股力量来源于她灵魂深处,而她似乎对此也十分熟悉。 她有预感,她想知道的东西,似乎就在这座山里面。 “我愿赌服输。”叶青天咬牙低下头,目光念念不舍的粘在虞婳手中的奉天秘宝上,沉着脸道:“这奉天秘宝得来不易,还请虞姑娘仔细一点。” “你得来不易关我什么事,现在是我的了。”虞婳带着几分胜者的挑衅看着他, “你”能这么拉下脸来说话对叶青天来说是第一次,而眼下还被虞婳挑衅,怒火冲上心头又对她的实力有所忌惮,只能将火压下去。 “就是,”夜苏附和道来到虞婳身边小声说:“有了这东西,待会儿说不定还有把握一些。”毕竟是他们这么追捧的奉天秘宝,总得有些作用。 虞婳却毫不在意的又将奉天秘宝转了一圈,抬眸看向叶青天。 本来她答应他的赌约也只是因为看他们轻狂又出言不逊,想给他们一个教训罢了,这奉天秘宝.很值钱,但对她没什么作用。 “无用的东西。”虞婳随意道。 “什么?!你说什么是无用的东西?十万英灵石买来的怎么可能是无用的东西?!”叶青天顿时怒发冲冠,气得跳脚,几度张嘴想骂人,但又迫于眼前人身上那股风清云淡的气势而骂不出来。 虞婳挑了下眉好笑的看着跳脚的叶青天,“方才不是你自己说是这东西无用吗?” “我那是我.”想到一刻钟前自己的表现,叶青天的话都卡在喉咙里出不来,又羞又恼,将那张小白脸儿涨得通红。 “呵,行了,我用不着你这东西。”虞婳淡淡说着,此言一出不仅叶青天一行人愣住了,就连澜枝等人都没反应过来。 她们愣愣的看着虞婳,用不着,怎么可能用不着?她是不是不知道这东西的分量??当初奉天秘宝现世,可是引起了一场腥风血雨的争夺,最后是沽锦阁砸钱又砸人才抢回来的,这种东西怎么可能用不着?! “哥,你找这人是不是最近受刺激了?”九琦悄悄的扯了扯三十七的袖口低声到,那可是奉天秘宝啊,她,她如果反正不要,实在不行给他们呗,这样的话,那.她就算对他们提一些卖命的或者过分的要求,也不是不可以。 三十七看着虞婳手上的奉天秘宝沉默了片刻,沉思道:“.或许她这样做,自有她的深意.。” “诶,我说,”澜枝走到她身边,“你可能没用过不知道怎么用,但是不至于用不着。” “就是啊,”夜苏也道:“就这个,别的不说,你拿回清云门也是大功一件了,逞威风就差不多得了.已经很帅了。” 听见他们一言一语,虞婳哑然失笑,却只是挥了挥手,握着奉天秘宝看向叶青天,“你还没有和此物结契对。” “当然了”叶青天失落的小声嘟囔,“爷拿到都还没捂热乎呢,而且奉天秘宝最早的修仙者的法器,结契,是你想结就.” 叶青天抱怨的话在喉头戛然而止,睁大了眼看向虞婳手上的奉天秘宝。 只见她手掌与秘宝交握之处发出了几缕红光,而秘宝竟然泛起了青色的光芒回应了她的力量! (本章完) 第八十三章 发簪 这怎么可能 他睁大了眼,可清清楚楚的看见从虞婳掌心溢出的红光缠绕上了秘宝,只在呼吸之间,那光芒骤然收紧,化作花形印在了秘宝上。 契约成了? 叶青天不可置信又茫然的看着虞婳,他自诩本领不低,在崇明派也见过许多喊得出名头的仙人, 可从未有一个如虞婳这般。 而且叶青天咽了咽口水,没记错的话这位代掌门首徒,是.才破了镜不久. 痛失秘宝的苦楚已经被他抛之脑后,取而代之笼上心头的是对眼前这个深不可测的少女的惧怕。 “东西现在是我的。”虞婳没在意叶青天僵住的神情,将手上的秘宝往他面前一递,“但是我准许借给你用。” 叶青天还在震惊中没反应过来, 身体已经下意识顺着她的话做出了反应接过奉天秘宝,忽而反应过来, 不解又惊诧的看着她,“为,为什么?” “我说过了,你这东西,对我无用。”虞婳收回手,紧接着又道:“不过借给你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你说!”失而复得的叶青天紧紧抓住了手上的秘宝,看向虞婳的眼神中闪耀着一种炽热的虔诚,“赴汤蹈火,我一定做到!” “到不用赴汤蹈火,”虞婳笑笑,“只要你们离开这里,越远越好,不要再来了。” “好!”叶青天几乎想也没想就答应了,“还有其他吩咐吗?!”他声如洪钟,好似十分期待着虞婳的下一句话。 虞婳:“吩咐就是现在,立刻,马上,离开此地。” “好!姑娘后会有期!”叶青天说完, 一挥手带着人飞快的消失在了虞婳的视线范围里。 “就这样放他们走了?”夜苏看着他们消失的声音哼了一声,“刚刚那么得意,真是便宜了他们了。” “嗯,我们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先进去。”虞婳很快的收回了视线,望着那座水晶簇一般的山,心头莫名涌出一股激动之心,仿佛体内的热血都在翻涌,让她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虞婳仍旧理智尚存,她压下那股兴奋的跳跃的心情看向夜苏,“所以,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会带我来这里?” “你看这座山。”夜苏指向面前的山峰,她们在这山面前显得尤为渺小,但此处的每一处棱角都映照出了他们的模样,“这只是它露出来的部分,这地面之下应当还有很长一段,”夜苏说着怀念的触摸上了露出的山体,“这就是我同你说的那场大战的遗物,它曾是神主的发簪,遗落此地已有万年。虽然大部分神力已经散去, 但余威仍不可小觑,这也是为何他们打不开结界,那层结界也护它万年不受侵扰。” “哥?!”夜苏话刚说完,身后就传来九琦惊慌失措的尖叫。 虞婳顿时意识到什么,回过头去见被她们甩在身后没靠近几步的三十七已经支撑不住半跪在了地上,嘴角冒出鲜血的鲜血上弥漫着整整黑起。 “快让他出去!”虞婳立即大声喊着快步走了过去皱着眉头看着三十七,“你不能靠近这里。澜枝,你带着他们出去,都藏起来。” “可”三十七还想说什么,就被虞婳厉声打断,“你既然要和我合作,这就是我的命令,你们几个都出去,藏起来,不要被任何人发现。” “知道了,你们万事小心。”澜枝应了一声,和九琦左右将三十七扶起来退了出去。 待他们都出去后,虞婳环顾周围一遭,微微蹙起眉头,“玉尘呢?” “不知道,好像方才结界破了以后就没见着他人了。”夜苏耸了耸肩,“别管他了,现在马上入夜,我觉得我们可能进到里面去比较安全,不过我先说好,这个地方已经近万年了,只是从理论上来说里面是安全的,但是我可不保证在这万年的时间里,没有发生什么奇奇怪怪的变故,而且现在这里结界破了,对于有些东西来说,可算是一块美味的肥肉,我也不保证会吸引过来什么东西啊。” “知道了,我们进去。”虞婳望着高耸的山体,目光沉沉,犹豫不过一瞬就听从了内心的声音,迈开步子朝这奇异的山里走去。 虽说是要进到山里面去,但这山体光滑如镜,根本无上去,虽然旁边有许多小的山体,挤压泥土形成了一些地形,可完全不比其他大山样有路可走。 夜苏带着虞婳,走了一圈又一圈后,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那个.毕竟也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我找不到入口在那里了。” “无妨。”虞婳抬起头望向这晶莹的山体,在跟着夜苏走的时候,越来越确定心头那份激动,来源于一种熟悉感。 这座山.认得她。 “今天就是在这里有光亮。” “过去看看,说不定有什么宝贝。” 窸窸窣窣的声音在旁边的树林里响起,清晰的落到了虞婳的耳朵里,她微微抬眸朝森林的方向看过去,片刻之间就做了判断,不过是几个凡人。 “这么快就有人寻来了?”夜苏皱起眉头,抬手准备将他们吓回去,还未动手,就听见两声惨叫,在森林的空气中弥漫起来血的味道。 “谁!”夜苏立即警觉大喊,顺手将虞婳护在了身后。 “哈哈哈,真是巧啊,虞小姐,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那个高大的人影从黑暗中走出,山体的光亮照出他的面目——霄郁。 霄郁饶有趣味的看着虞婳,“今日在虞小姐身边发生的一切都很精彩,霄某可是大饱眼福,果然,像你这样有趣的人,不该浪费在清云门。” “你一直跟着我们?”夜苏警觉的看着他,眉头拧成个川字。 “是啊,唉,我本以为我在山上的安排天衣无缝,没想到被虞小姐看穿了,不过这也让我发现,果然比起亲自追回那瓶东西,还是虞小姐让我更感兴趣,何况,到了京城就不是我的地界了,那边自有人处理,所以我权衡之下还是跟着虞小姐来了,现在证明,我的选择果然没错。” “别废话了,你不过也是个手下败将而已。”夜苏说着周身金光乍现,一圈圈的锁链围绕在她周围蓄势待发。 “上次有问仙门帮你们,这次呢?而且有位大人很快就到,你们要用什么和我们抵抗呢?” (本章完) 第八十四章 分身 不出意料他口中的那位‘大人’正是三十七口中所说的魔族,而上次的交手已经印证了他们之间的差距,虞婳动了动手腕,抬眸平静的看向他,“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已经说过了,我可是诚心诚意的邀请虞小姐加入蝮蛇门,东边儿的分舵正差一位门主, 我认为虞小姐很合适。”霄郁半带笑意的看着她,言语之中倒是尽显诚恳,“虞小姐若肯答应,我也能在那位大人面前替你美言两句,以免遭此难。” “你别在这里放屁了。”夜苏怒言,她心里也知道他们之间的差距, 但是绝不能让虞婳听了他的谗言,“你们这种不伦不类只求力量的门派,迟早堕入魔道。” “哈哈哈没关系,既然只求力量,那是神是魔又有何所谓呢?”见她们不听劝,霄郁的声音也冷了下来,眨眼间夜苏察觉到了他的动向,手上金链冲出与他暗地里猛然发动的攻击相撞,在空中发出巨大的声响,震得夜苏心口发闷。 虞婳环顾周围一遭,蝮蛇门带来的人多是有些底子,至少没一个是像她这样才破镜的。 她此刻还有些犹豫,若是只从境界而言,她定然不是他们的对手,可她亦能察觉到那股潜伏在自己体内的力量,不属于黑龙,是属于她自己的力量。 “虞婳!待在我身后!”夜苏接下了几次霄郁的攻击,已然有些吃力,却仍旧尽最大可能的护着她。 虞婳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她说完抬手转腕之间,手上法阵骤现, 只见她往下一按——大地轰鸣! 力量顺着法阵蔓延散开,脚下传来的抖动让众人腾空而起,霄郁皱紧眉头,还不明白她是如何做到的,猛然间树林里的藤蔓疯长,飞速的卷住蝮蛇门的人拖入林间。 哪怕是修仙者也甚少看见这般场景,周围的山林似乎瞬间变成了活物将他们一个接着一个的拖入腹中,即便凝结法力反抗也斩断藤蔓,藤蔓也会飞快的长出来。 蝮蛇门的人一瞬间就被拖住了脚步。 “真是没看出来.”霄郁的脸色微变,面上多了几分凝重的神色盯着虞婳,“不过一日没见,你的力量居然能到这种地步。” 他低低的啧了一声,在他脚下的风逐渐凝集成型,只在片刻风如刀刃般刮过林间,无情的将身边的树木从中劈断,那些活动的藤蔓顿时失了生机。 霄郁的双脚逐渐离开地面,他腾空而起,风在他手上凝结成长鞭, 眸中一片寒意,“之前是我小看你了, 现在,我会认真对待你的。” 在他语落的一瞬间,虞婳感到从脚下的土地里渗透出来几缕寒风,她心头一惊,立马越身躲开,在同一瞬间方才站立的地方被从地底冲出的飓风冲得粉碎。 若是方才没躲过,碎的就是她了。 “怎么了,这不是你上次用的伎俩吗?”霄郁嘴角的笑多有几分嘲弄意味,他挥动手中的风鞭发出呼啸的声音超虞婳袭去。 “闻道!”虞婳大呵一声,长剑陡然出现在虞婳身后,剑灵的身影足有小山丘一般大小挡在虞婳面前,夜苏的金链从她身边飞出缠绕住了那肉眼可见的风。 虞婳一把抓住长剑,脚下法阵骤现间腾空跃起一脚踩在凝结成实形的风上,以极快的速度朝霄郁冲去。 霄郁低啧一声,不得已收回长鞭急急将风凝结成护盾挡在面前,虞婳一剑劈上发出刺耳的声响,两人之间只隔了一层风遁,目光中早已是刀光剑影。 风遁的力量在积蓄,虞婳猛然加重力量,风遁上眨眼出现了裂痕。 破碎的风遁迸发出狂风将她击打开去,虞婳急忙后退将剑插入地下稳住身形,却仍旧在地上拖出了一条不短的痕迹。 嘶.有点痛。 虞婳按了按自己的胸口,好像再晚撤一点胸口的骨头就要碎了。 “呵”霄郁随是强撑着,也避免不了微微喘着气,他强撑着神色盯着虞婳呵出一口气,“好,我从你的眼睛里看见了,我们暂时没有做朋友的可能,那么,你就自求多福。” 他说完啧了一声,挥手解开被藤蔓束缚着的手下,快步后退去,“我们走。” “喂,有本事别跑!”夜苏挥舞这金链要冲上去,山林间猛然刮起的飓风扬起沙石将他们包围,虞婳敛了神色抬头看去,只见那轮明月之前,一道曼妙的身姿出现在空中。 “就是你啊.”繁音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一股强大的压迫感从天而降,要逼得在她面前的人抬不起头来,那双没有感情的眼眸里泛着冰冷的光。 “果然.是魔族。”夜苏咬牙看着她,惨白的脸色上挂着汗珠。 天上的乌云开始汇聚,黑压压的遮住了月光,繁音抬起手,魔气凝结成箭矢朝她们冲去,虞婳侧身闪躲开,而被箭矢击中的小山体竟出现了裂痕。 “削弱了神之地.难怪。”繁音低声发出断续的声音,随后又看向虞婳,“不过.杀你,够了。” 不给虞婳喘息的时间,又是几发魔气箭矢冲来,眼看躲不过,虞婳竟提剑只朝着其中一支箭矢冲去。 “别冲动,虞婳!”夜苏焦急的大喊出声,纯粹的魔气对她来说是致命的伤害。 只见那锋利的剑尖劈开了箭矢,剑灵的漂浮的身影将她护在其中。 “主人,站在我身后。”少年的声音听起来没有波澜,他的一只手山被几缕魔气沾染缠绕,他一震手腕,魔气逐渐消散,可同时,虞婳感到了手中长剑的微微颤动。 果然不是对手虞婳神情凝重的看着繁音,见她气定神闲便知她并未出全力,如果是这样.她们迟早 赌一把! 虞婳眸色一沉不顾夜苏的阻拦,忽的提剑飞快朝繁音冲过去,她凌空一踏接近繁音超朝她刺去。 “找死。”繁音淡淡的吐出二字,掌心魔力凝集,直朝虞婳面门轰去,就际千钧一发之际,虞婳抬手扯住林间藤蔓,闪身进了树林,在繁音一掌打空来不及反应之际,她脚下一踩,地上的树叶凌空飞起,带着破空之声朝繁音击去。 “就只会这些小把戏吗?!”繁音微蹙眉似发觉被玩弄后有些许愠怒,她周身黑气腾起将飞来的树叶切碎,而就在这飞来的东西里面,一块质地通透的玉牌被拦腰切断。 温润的声音带来十足的安全感。 “唤我,何事。” (本章完) 第八十五章 我不会放你走的 仙人的声音浮现,皓桑一袭玄衣,白色的发丝随着风的流动飞舞而不乱,他微垂眸看见面前的繁音,抬手一震便将她震飞开三尺之外。 虞婳终于得空喘口气,她捂着剧烈起伏的胸口看向空中的身影感到几分安心,那玉牌是皓桑给她准备的, 危难之际摔碎玉牌便会有他的分身来护。 在虞婳的所有印象里,皓桑虽向来少于言笑,待人却也温和如玉,有时甚至会觉得皓桑过于温和而忘记了他是掌门闭关前特意请出来执掌清云门之人。 而现在的皓桑和虞婳印象中的大有不同,即便只是分身,她也能感到从他身上传来的来自仙人的压迫感,这样不怒自威的气势,来源于他们之间力量上的鸿沟。 此处的‘繁音’结结实实的挨了皓桑一掌, 整个肩膀险些全然化作清水, 远在京城荒院中的本体嘴角也溢出鲜血,她咬紧牙关抹去嘴角的血液冷笑一声。 这就是十境以上的仙人之力?倒也没她想的那样不堪。 她抬手起势,刹那间周身魔气萦绕,在灵山的分身也再度站了起来,她抬手,一股凝聚成实体的魔气陡然朝他们冲过去。 看着冲过来的魔气,皓桑佁然不动,抬手间一阵白光直直将魔气挡下,平静的眼眸不起丝毫波澜,却已然让那魔气的一点点的逼了回去,做到这种程度,对皓桑来说不费吹灰之力。 眼看即将被皓桑逼入绝境,繁音咬紧牙关,出声怒斥,“你真的就在旁边看着吗?这样绝佳的机会可不会有第二次!” 她在跟谁说话? 虞婳心里陡然一惊,一股不好的预感顺着脊背爬上她的头顶,她眼眸一瞬不瞬的盯着繁音周围。 当那个熟悉而又瘦小的身影出现时,她的心顿时如坠冰窟。 她也并非没有怀疑过他, 只是每一次怀疑都在他无辜又可怜的目光中被打消了,但没想到,他竟真的会背叛她。 玉尘。 “唉,你怎么这么不经打啊。”玉尘悠然的站在繁音的背后玩笑的看着她,露出一幅惋惜的表情,“本来我还想留在她身边到最后直接享用她的力量,不过你说得对,能直接汲取他分身的力量的机会可不多,更何况,我的宝贝徒弟似乎并不相信我,真是叫人伤心。” “别在那里自顾自的说风凉话了,他打败了我,我们两个都走不了!”那道白光已经逼近繁音面前,繁音也顾不上那么多体面了。 “好好好。”玉尘耸了耸肩肩,抬手间黑色的游丝从手中缠绕上皓桑的力量,和繁音的魔气不同,他的力量极快的向上侵蚀, 又如同沼泽一般将他牢牢黏住, 皓桑皱眉想收回手却顿然无力, 他眉头紧皱, 感到自己身上的力量在一点点消逝。 这就是.心魔吗? “师父!”来不及多思考,虞婳提着闻道就冲了出去,她跃起从空中落下,一剑斩下竟将他们连接的力量斩断。 玉尘似乎也没有想到她竟也能断开他们之间的力量纠缠,露出一副诧异的表情,不过一瞬又恢复了平静。 虞婳手持长剑挡在皓桑面前,眼尾余光却见他的身影正在消散,顿时怒上心头,也全然忘记了这两人若是一起动手有多危险的事实,她提起剑指向玉尘,声音冰冷至极,“你到底是谁?” “我?”玉尘笑了笑,他摘下了脸上的面具,身形逐渐变大,那张和皓桑别无致的脸让虞婳睁大了眼,他看着虞婳恶趣味的笑笑,“我当然就是你的师父啊,宝贝徒弟。” “别听他说话。”身后传来皓桑断断续续的声音,虞婳赶忙回身去扶,却只抓到了他消散的身影,看着皓桑的分身一点点的消失在自己眼前,虞婳抿紧了嘴唇,眼里泛起汹涌的怒涛,转头看向玉尘。 “好了,别这么看着我。”玉尘耸了耸肩膀,“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刚好克他而已,你用这种眼神看我,我是会很伤心的,毕竟,事到如今,我可还是很喜欢你呢。” “闭嘴!”虞婳恼羞成怒的怒斥,“我不想再看到你。” “呵,你也没这个机会了。”旁边的繁音忽的开口,颜色狠厉,凝起一支巨大的箭失猛然朝虞婳打过去。 “小心!”夜苏和闻道几乎同时出现在虞婳面前,而那股破土开地的力量还没靠近他们,便被玉尘挥手之间化解。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看见他们没事,玉尘的声音冷了下来,在繁音出声质问之前,他已然掐住了她纤细的脖颈,冷漠的眼中带着轻蔑,“我出手帮你,只是汲取皓桑的力量而已,可不是要和你站在一边。谁让你动她的?” 他手指扣紧用力,被他掐住的繁音面色难看,在他用力的一瞬间化作水珠溅开,消失无影。 见状夜苏头上流下些许冷汗,紧盯着他几乎连呼吸也要停止。 就说她怎么瞧不出来他是个什么东西,原来是心魔。 从仙人的念中生出的心魔本就极为特殊,更何况.还是皓桑的心魔。 他先前力量孱弱或许是因为皓桑发现及时,进行了压制,但还是逃出来了一缕魔念,而方才他又吸收了皓桑分身的力量,恐怕.更难对付了。 虞婳也捏紧了手中的剑,身边两人警惕的神情让她也不由紧张起来。 “好了姐姐,别害怕。”玉尘弯眸笑起来,用他惯用的那股无辜腔调对虞婳说话,“碍事的已经处理掉了,”他说着有些不满的看向将虞婳牢牢护住的二人,却没有动手,只是恳求道:“你别和他们在一起了,和我走,在我身边,没有人可以伤害你,你回清云门的话,或许还回受罚,但和我在一起,没有人能动你分毫,怎么样,不要离开我。” 他明明顶着和皓桑一样的脸庞,却又全然不同,皓桑是九天之上的鹤,而眼前的玉尘却像开在深渊里妖冶而又致命的花。 “我不会和你走的,你现在离开我不会和你刀刃相见。”虞婳斩钉截铁的说,坚定的目光中仍旧带着怒火。 “那可太可惜了,”玉尘的语气失落下去,又很快的勾起唇角,“不过,你要拿什么拒绝我呢?”他抬起手对准虞婳。 “我不会放你走的。” (本章完) 第八十六章 进山 虞婳立即握紧了手上的剑戒备的盯着玉尘,从他方才轻而易举解决了繁音的分身来看,反噬了皓桑分身的力量的他实力大增不容小觑,若是他当真要铁了心带她走.恐怕她也无力反抗。 想到此处虞婳不由啧了一声。当初真是被他可怜的外表蒙蔽了双眼,只拿他当初入尘世的小孩看,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那时的自己真是天真好骗。 玉尘动起来,他每往前踏一步, 脚下腾起黑气又融入夜色之中,“你还在坚持什么?皓桑现在可腾不出心来救你,除了我,你无人可靠了。”他嘴角带着笑,炽热而偏执的目光紧盯着虞婳,视她身边的两人若无物。 他还没有真的动手, 虞婳已经感到了那股扑面而来的魔气,压抑沉闷, 又纠缠着欲望。 随着他的逼近,夜苏也不由后退了一步,咬牙道“我们拖住他,你找个机会跑。” “他的目标是我,跑是跑不掉的。”虞婳盯着他,手心浸出一层冷汗,迎面而来的压迫感让她后退了半步,又稳住身形。 此处好歹还有这座山能有加持的力量,对他也有几分压制,若是离了此地不定险于更加危险的境地。 他们僵持了片刻,玉尘见她没有退缩的意思,低声叹了口气,“那姐姐小心哦,可不要受伤了。”声音还未完全落下,从他脚下蔓延出的黑气瞬间割裂大地,如同可怖的黑色创口,剧烈的颤动让他们立不稳身形,逼着她御剑飞入半空,虞婳站在剑上, 垂眸看下去,呼吸猛然一窒。 裂痕中,细小的黑线像是活物正一点点的从那被魔气填满的裂痕中往外爬。 虞婳竖起剑指,急忙一剑劈下,但凌冽的剑气即便切断黑气那黑气又会成倍的往外蔓延,玉尘好整以暇的站在下面看着虞婳强装镇定的样子,心情甚好的一笑,单手捂在嘴边,坦荡磊落的喊:“姐姐,放弃无谓的抵抗跟我走,我不会伤害你的!” “闭嘴!”虞婳恼羞成怒一道剑气朝他挥去,又被他轻松躲过,玉尘耸了耸肩,地上的黑气凝成实形像是从深渊中伸出的手,直朝她们抓去。 虞婳在空中左躲右闪,挥手斩去身边的黑气又会有更多的冒出来,简直没完没了。 她皱眉啧了一声,在闪躲的间隙眼尾余光看见了身后的山,犹豫不过片刻,她立即就下了决定, 拉着夜苏极速后退,直直朝着山体撞过去。 “等等!虞婳你做什么,可不能寻死啊!”夜苏惊慌失措的大叫,玉尘脸色一凛,从袖中甩出一道黑气飞速的直奔虞婳而去。 虞婳察觉到靠近力量,她回身掌心凝聚灵力,竟直接硬生生和那股力量对上。 手腕被整得发麻,而接着力量的对冲,甚至让她撞向山体的速度变得更快。 虞婳目光坚定的看着近在咫尺的山体,抿紧嘴抬起手,吐出几个字。 “回应我。” “啊!”眼看就要撞上去,夜苏大叫一声闭上了眼,但周身迟迟没有疼痛感传来,她缓缓睁开了眼,发现竟进了山体内部! 而虞婳还维持着进来之前的姿势,大口的喘着气,额上也挂上一层冷汗,缓了片刻才觉得身子有些发软,她用剑撑着身子,后怕的打了个颤。 毕竟她什么都不知道,只是那一瞬跟随着脑子里的直觉做出了这个决定,若是这股直觉错了,她恐怕就要一头撞死在这山上。 “天啊,太险了,你怎么知道这里是入口。”夜苏拍了拍胸口将虞婳扶起来。 虞婳摇了摇头,她当然不知道这里是不是入口,只是.“这里没有入口,是这座山接纳了我们。” 她一边说着一边打量里面的环境,山体中间是镂空的,澄澈明亮的水晶生在洞内,搭建出不规则的结构。 眼下看来的好消息是这山体里没有奇怪的巢穴,虽然四处都长着水晶体,但是只有一条路通往深处。 夜苏四处嗅了嗅,奇怪的皱起了眉头,喃喃道:“奇怪.怎么感觉这里面有股我熟悉的味道,但是又想不起来了。” “我们往前走,看有没有出口,”虞婳将剑暂时收了起来,回头往外看了一眼,“他一时半会儿应当是进不来的。” 她说着便拖着身子跟着这唯一的道路往深处走,夜苏也连忙两步跟了上去。 山体里并没有光源,但因为山体本身的材质与普通的水晶石仍有区别,故而一直明亮着,虞婳无视这些奇怪的石头,一心只往前走。 很近了,她能感觉到。 虞婳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快到一边走路一边思索的夜苏要小跑着才能跟上她的步伐。 “等等虞婳,我们好像又回来了。”夜苏拉了拉她的衣袖,只想地上的一道裂痕,那是方才她用剑支撑身体的时候留下的痕迹。 怎么会这样? 虞婳不解的皱着眉头。 她明明感应到了,那股熟悉的力量,就在附近。 “这不对”她的眉头越蹙越紧,手按在山体上飞快的向前小跑起来,喃喃道:“这不对这里面一定有什么的。” 她的状态将夜苏吓了一跳,看上去像是为什么东西着了魔,可她身边却又没有魔气。 夜苏紧紧的跟在她身边,不确定的问:“虞婳.你真的没事?” 又转了两圈后她们再度回到原地,虞婳的动作终于逐渐慢了下来,神色也逐渐平静,这才想起回应夜苏,淡淡的道了一句:“我没事。” 或许这里面真的没有什么东西,只是她心底的那股感应出错了而已。 她叹了一口气,失落片刻又很快振作起了精神,拍了拍自己的脸,对夜苏道:“我们不能一直被困在里面,要想办法绕过他逃出去。” “话是这么说”夜苏看了周围一圈,“可是这里面太安静了,看也看不见,听也听不见,根本不知道外面现在是什么状况。” 虞婳也叹了口气,她随意的触摸上晶壁,叹息了一声,“若是能看见外面就好了。” (本章完) 第八十七章 最后的神主 她本只是随口一说,却没想到晶壁竟发出了微小的光芒,紧接着厚不透风的晶壁逐渐变得透明起来,外面的景象清晰的展现在她的面前——大地的皲裂尤为可怖,从缝隙中冒出来的黑气不断的击打着山体,只是靠近山体的片刻又被灼伤后飞速的退回去。 山体确实很坚硬,可玉尘也尤为坚持, 他操纵着这些力量,快速的攻击着同一个位置,即便是有神力相护的山也已经出现了微小的裂痕。 如果他一直这样不停的打下去,这座山迟早会碎裂。 虞婳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景象,心中暗自疑惑,可这山体究竟又是怎么回事? 又是一道重击袭来,这一次,虞婳清楚的感受到了山体微小的震动。 不管了, 眼下重要的还是从玉尘手里脱身,但是.要怎么做呢? 她的目光落到裂开的大地上,心中有些烦躁,不由低声自言自语道:“要是能让大地合上将这些东西封印起来就好。” 明明是自言自语的话,却有一道飘渺的声音回应了她。 “呼唤它,就像你呼唤我一样。” “谁!”虞婳立即唤出长剑警惕回头,转身瞬间,一道飘渺的身影从晶体中显现,那是一位少女,两侧的发髻在脑后飘扬着如同飞舞的蝴蝶,她从晶体中挣脱而出,双手捧上了虞婳的脸,在虞婳的眼眸中,倒映出了她清秀的脸庞和明亮的双眼,她又道:“呼唤它,这世间万物都会回应你的心愿。” “虞婳!别躲了,快出来!”玉尘愠怒的声音落入了虞婳的耳中,同时山体发出了剧烈的颤动。 玉尘一掌朝那山打过去,山体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他略感吃力的微微喘着气,看着山体一块的脱落变成碎片,在碎石中,他看见了矗立中心的虞婳,“哈”玉尘喘着气,额上滴下一颗汗珠,“别担心,我不会对你生气的。”他尽量的稳住语调,并不想吓到她,又一步步的朝她走去。 走到离她还有五步距离的时候,玉尘忽的停了下来,他皱着眉头看着孤身站在碎石中的虞婳察觉到了不对。 垂着头的虞婳缓缓抬起眼眸,黝黑的眼眸里流动着不可忽视的红光,她往前踏出一步,身上翻飞的衣裙逐渐变成了红色,如凝脂的肌肤更衬得她衣衫如血。 “你”玉尘错愕了一瞬,转即又兴奋起来,“这就是你体内的那股力量吗?让我看看,这诱人的果实到底如何。” 虞婳往前踏出一步, 凌空而起。 太阳在她身后跳出云海, 朝光万丈间,她是降世的神明。 “无极坤灵,听吾号令,归一。” 刹那间,被魔气割裂的大地发出巨大的轰鸣缓缓合上,震动与地鸣惊起鸟兽一片。 玉尘飞快的退出了这片地界,不知不觉间,额上已经布满了一层冷汗,不需和她交手,他便已经知道动手的结局。 原来是这般力量,难怪皓桑会生出他这个心魔来。 玉尘低低的啧了一声,飞速的转身化作魔气逃离。 而虞婳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在大地完全归一的那瞬间,她也从苍穹中坠落。 闻道飞快的接住了她,将变回原来衣装的虞婳放在了地上,方才那山中的少女才又现身,淡淡道:“她需要休息。” 在一片混沌的黑暗里,虞婳感到冷热交织的身体,她缓缓的睁开眼,却只见一片散乱的星空与残垣。 这是哪里?好像是她的灵识。 虞婳支撑起昏涨的头,这里的风很大,身体传来的不适感让她下意识想找个地方寻求庇护,她拖着沉重的身体一步步的向前走着,远远的,她瞧见了一片迷雾,迷雾后她知道是那座残败的宫殿。 她一步步朝着那边走去,穿过迷雾,她看见宫殿周围的碎石在逐渐复原——那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巨大殿宇。 可它原本也不是这样,它最初的模样是用天山之石凿成,后来随着人们不断的供奉人间珍贵之物,它才逐渐变成了这金碧辉煌的模样。 虞婳一步步向前走着,她每走一步就能看见变换的景色——她看见九天上的神明引导人族开智,她看见人们朝盯着青铜玉器虔诚的走向宫殿,她看见充满欢声笑语的国度,神族在高台上从善如流的讲着故事,看见刚化形的妖兽依偎在小孩身边,看见繁灯高照,看见浮世万千。 可再往前,她看见天倾地斜,苍穹之上出现巨大的裂缝,从外界降临的‘神’具有不同的力量,它们掠夺,它们汲取,它们把生灵当做最好的养料。 不.不要。 虞婳听见自己悲痛的声音,心上仿佛有碎掉的琉璃插入心扉,痛到无法呼吸,她想停下,可身体却依旧往前走着。 她再踏出一步,看见生灵涂炭,哀鸿遍野,人族作为最适合汲取力量载体,被夺取一切。 神族终于意识到受到这‘外来之客’的欺骗。 虞婳看见了那场惊天动地的大战。 使山峦化作盆地,使平原成为高坡,使沧海化作桑田,江河归于火山。 最后,她看见了她自己。 她看见自己站在那空旷的宫殿之中,绝望着颤抖着看着祭台上的人,她听见自己无望的声音。 “求你,兄长,不要,不要现在只有我们了,求你不要抛下我一个人,我们能胜利的,兄长,不要让我孑然一身,求你。” 她看见站在祭台上的人苦涩的笑,“只有我们了,双生子的力量.唯有如此才能发挥至极致,抱歉虞婳,你要.成为最后的神主。” 神的陨落,带来了胜利的曙光。 天幕四合,满目疮痍的大地归于了平静。 人族在神族的庇佑下留存住了生命的火焰,幸存的人们带着悲痛担忧而又虔诚的目光望向世间最后一位神明。 他们还会回来吗?我们还会有家吗?我们该如何在这片土地上生存?临阵倒戈的魔族该如何处置?您还有力量庇护我们吗? 最后且唯一的神主沉默不语,她孤身一人在这世间踽踽独行,抚平大地的创伤,安葬逝去的生命,引领漂泊的灵魂,最后,她来到了残败的宫殿前,召集幸存的生灵。 为世间流下最后一滴眼泪,是最后的庇护。 “这是最后的引导,你们往后的路.要自己走了。” 伴随着风声飘散的,不止是神明的声音,还有早已脆弱不堪的灵魂,她的魂魄化作千万微光,散落世间。 此后万年,再无神明。 (本章完) 第八十八章 朱律儿 “朱律儿,果然是你,你怎么不早些出来啊,不是,那你怎么会在那里面?你不是长生锁吗?怎么会变成簪子了?” 虞婳醒来时最先听见的就是夜苏叽叽喳喳的声音,她缓缓睁开眼,看见了木雕的床顶, 四周垂下的帷幔将她笼罩住,在帷幔之外是两个模糊的人影。 “你独自和那条黑龙待了万年,怎么都不够让你的嘴长没了,还是这么聒噪。” “诶!你什么意思啊?想打架吗?!” “夜苏。”虞婳支撑起身子半坐起来,嗓子又干又痒,感到眼眶也是红肿着, 涨得发疼。 房间内安静了一秒, 一个身影飞快的钻进了帷幔内,夜苏欣喜又担忧的看着她, 放轻了声音,“你没事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定是你太吵,将神主吵醒了。”朱律儿步履端庄,却也走得飞快,她将虞婳上下看了眼一番,松了口气道:“神主若是太过劳累,不妨再休息片刻。” 虞婳摇了摇头,摸着嗓子咳了一声,“我想喝点水。” “好。”夜苏一应声就没了影儿,又飞快的端着水杯钻进来,将茶杯小心翼翼递到她面前,看她喝下后又说:“要不你再睡会儿,我们出去,不吵你了。” “不用了,我睡不着的。”虞婳喝下水后感觉舒服得多了,只是脑袋仍旧有些发胀,那些她在灵识里看见过的片段,十分熟悉却又不真切, 醒来后她甚至不确定那到底是曾发生过的事实,还是一场虚妄的噩梦。 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朱律儿轻声开口道:“神主现下只是一缕残魄,动用神力会伤及自身,不必太过勉强。” 听见她的称呼,虞婳大抵也明白许多,她攥紧了被褥,对朱律儿道:“你不必这样称呼我,叫我虞婳就好。” 闻言朱律儿犹豫了片刻,似乎并不想改口,但最后还是行礼道:“谨遵神主御令。” 虞婳深吸一口气望向她,定定然问:“我想知道,我.为何还会出现在这世上。” 神族本身是与天地同寿,他们的灵魂与身体都比人族要坚韧千万倍,也正因如此,坚韧的神明一旦遭遇外劫而亡,则再难转世重生,更何况她神魂具碎。 “神”朱律儿启唇微顿,又改口道:“是我这万年来一点一滴收集你散落人间的神魂微尘, 才得以铸此残魄送入幽冥,化身为人。” “原来如此.”虞婳点了点头,可仍旧觉得心头有疑惑,重铸神魂,应当不是这样简单的事情。 “但除了我的收集,能重铸神魂更重要的还是神主虞婳你自己。”朱律儿接着说:“就像尘埃重聚也无法变成坚韧的磐石,只是简单的将神魂微光收到一起也无法重铸神魂,是你那缕没有飘散的念化作丝线将这些微尘紧紧的联系在了一起。” “可是.那缕念是什么呢?”虞婳茫然的看向她们,她也不记得了,她的记忆破碎,灵魂残缺,她不知道是什么让她再次睁眼看这世间。 “或许是一个想见的人,或许是一件未完的事.总之,你现在想不起来很正常,别太勉强自己。”朱律儿关切的说:“在这万年的时间里,还有一些其他地方的神魂微尘也被我聚集,但是它们缺少了成人的那一缕念,等我们把这些碎片都找回来,你一定能想起来的。” 想起来吗虞婳抿紧了唇,脑海中仍旧是在灵识中看到的画面,如果是那样悲彻的记忆,真的要全部想起来吗? “神主,”朱律儿忽的开口,认真的看着她,“能再见到您,我很高兴。” 所以,无论是多么悲痛的过去,都希望你能在其中寻找到让你前进的微光,请不要止步于此。 她的话在心间没有说出来,虞婳也微愣,却仿佛感受到了她的心情,她微微一笑,“我也很高兴再见到你们。” “呜呜呜虞婳。”憋着重逢的复杂心情的夜苏没忍住哭着往她怀里钻,“我真是太蠢了,一开始居然完全没有发现呜呜呜。” “好了,这也不怪你。”虞婳无奈的笑着拍了拍她的背,“但是如果你把鼻涕弄在我衣服上,你得给我赔十件。” 朱律儿也低低叹了口气,“和万年前还是一个样。”她说完看向虞婳,“那么下一个地方,我们要去哪里?” 虞婳稍稍一思索便做出了决断,“先把答应别人的事情办完,我们去找谢灵泽。” 她已经提前给谢灵泽提醒过蝮蛇门的动向了,想来应当可以避开他们的伏击。 朱律儿颔首,她闭上眼化作一把长生锁挂在了虞婳胸前,夜苏道:“那我去通知澜枝他们几个。” “好。” 约莫一个时辰后,澜枝出现在了她面前,夜苏找到她的时候她就十分讶异,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昨晚那般大的动静他们不可能不知道,远远看去只见铺天盖地的魔气,还以为在那样汹涌的攻势下虞婳没命走出来。 “你真的没事?”澜枝不可思议的将虞婳看了个遍。 “怎么?你会很失望吗?”虞婳笑笑任她目光打量,见只来了她一人便问:“三十七呢?” “他”澜枝欲言又止,叹气道:“想来你知道他身体的事,昨夜汹涌的魔气对他有很大影响,为了不误伤我们,他借口说有敌人,躲进林子里一直没出来,九琦找他去了。不过在夜苏来之前,我已经收到了他的消息,他暂时没事了,只是压制魔性需要一点时间,让我们先行。” “嗯,没事就好。”虞婳淡淡的点了一下头. 魔修曾经神族与魔族对立,因人族对他们的拥戴,而能让力量的天秤偏向他们一边,那时也未曾听过有人会愿意入魔,如今世事变迁沧海桑田,果然是全然不一样了。 “走,去月间峡。” 月间峡便是他们和谢灵泽约定的地方。 昨夜霄郁也出现在了他们这边,算上来抓他们的蝮蛇门的人的人数,能够去对谢灵泽下手的人应当不多,他们应当早就到了。 虞婳这么想着,御剑不由更快了些。 毕竟,那个东西还在谢灵泽的手上。 (本章完) 第八十九章 巨蛇 虞婳想着谢灵泽手上那瓶‘棨’皱紧了眉头。 ‘棨族’那降临此世的天外来客之名,而谢灵泽手里拿着的‘棨’和当初在清云门从宛心身上溢出来的一模一样,都是仿制品——对棨族残留的力量的仿制品。 当那一战,棨族败退,但仍旧有战争时残留的力量残存于世,她万年前已经清扫过一遍,将有危害性的‘棨’悉数清除, 但仍旧有一些无害而微小的力量留存人世。 原以为没有大碍,却没想到竟有人在仿制这种力量。 现在蝮蛇门手上流动的棨,说是仿制,更像是将以前的棨改造稀释后的产物,但是他们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明明这东西对他们百害而无一利。 “看到他们了!”夜苏指向前面那道狭长的峡谷, “看起来很安静,他们应该没什么事。” 虞婳微微点头,很快的御剑飞过去。 越过两边的高山,前方有一片平地似有人烟,若是没错他们应当在那里等她,但是越靠近那个地方,虞婳越察觉到不对。 这附近.似乎有妖气? 她飞快的穿过林间,忽的看见了破败的车轮,一条长长的痕迹在地上拖曳着碎片往前去。 这里 虞婳将剑悬停在空中,睁大眼看着地上的拖痕,除了破败的马车外,还有.尸体。 血色刺激着她的眼眸,眼前问仙门士兵的尸体恍惚间又让她看见了那场大战里堆积成山的战士的尸身,还有还有一个于她而言特别的人是谁? 来回交替的画面在她脑海中反复,虞婳感到体内的气息紊乱起来,心口闷疼着快要喘不上气。 忽的,一道温暖的力量从她脖颈上蔓延入心扉,暮山景送她的项链泛起微光,贴着皮肤那的地方温暖而舒适,很快的驱散了她心口的疼痛,那不断交互的画面也逐渐消散, 虞婳也逐渐恢复平静。 “嗯?”朱律儿发出疑惑的声音,她并未显形,只是低声喃喃道:“小将军?” 虞婳按住恢复平静的胸口,看向地上那道可怖的拖曳痕迹和破碎的马车定住心神,“下去看看。” 他们正要下去,忽的从林中射出一直凝聚着仙法的利箭,虞婳略一偏身躲过,顺势一道剑气划去,大树被利落的斩断,往旁侧倒去。 “是虞姑娘!谁让你放箭的!”林中传来骂声,几个问仙门士兵挨个从林间探出身子,其中一个还紧紧握着弓箭,紧张又委屈的站在树后面。 “这是怎么回事?谢公子呢?”虞婳从剑上下来到他们身边,四处看了一番,并未看见谢灵泽的身影。 “谢公子受了点伤,找了处安全的地方暂时休息了。”领头的人回她。 夜苏也环顾四周一圈后皱眉问道:“是蝮蛇门的攻击?” “是妖族。”他们回道,“多亏了虞姑娘的提醒, 谢公子安排我们躲过了蝮蛇门的伏击, 并且还解决掉了一些追兵,本来是要在此处等虞姑娘过来,但刚到此处,忽然从山林间冒出来一条大蛇,我们一些人也.” 虞婳回头看向一边道路上的一具尸体,眸色微暗。 那人她还认得。 她坐在板车上时会和他聊上两句,他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出来的人,门派虽小,但说起他师父还有师兄师姐师弟师妹的时候却是眉飞色舞,他说门派比较清平,全靠师姐的手艺支撑,师姐发起火来连师父都不敢吭声,师兄的剑术很好,却也时常叹息不得修仙要领,只能止步于次,师弟资质平平,但知足常乐,说迟早有一天要把门派发扬光大成为天下第一宗,师妹话不多,却最有天赋,他说等师妹根基稳固,想要引荐她来问仙门,不仅可以赚些英灵石还有可以得到一些丹药,才能看见更广阔的世界。 人族真是脆弱啊。她想。 “那大蛇不时就会冒出来,方才想去收尸结果又被它重伤好几人,所以我们打算潜伏在此处,等它出来,只是没想到这小子是个新手,险些误伤虞姑娘,真是对不住。”领头带着放剑那人对虞婳道歉。 虞婳摆了摆手示意没事,只是有些奇怪,如今五大宗门划分领地就是为压制妖邪,不让妖物伤人,所以除了一些角落里有妖物横生外,在五大宗门领地之内,很少看见妖物如此横行,而此地又是在清云门的范围内,怎么会有这么大一只蛇妖? “谢公子呢?我先去看看他。”虞婳收了神思,想到受伤的谢灵泽,摸了摸包裹里的丹药,还有疗伤的药在。 领头便对方才放箭那人狠狠道:“你带着虞姑娘过去,也别在这儿碍事了,去了就在后面待着照顾伤员。” “我”小少年还想争辩什么,但想到自己的行为又将话咽了下去,乖乖的在前面带路。 “虞姑娘实在对不住,我没见过那么大的蛇妖,太紧张了,看见天上有东西出现手就不听使唤,真的很抱歉。”小少年一边走着一边不停的对虞婳道歉。 “我没关系,你不用太在意。”虞婳笑着安慰他。 “那,那虞姑娘可以帮我向领头求个情吗?您是清云门的内门弟子,你说话他一定听的,能不能别让我待在后面,我也想和他们一起在前面猎妖。” “你小子是不是傻啊,他让你回来就是怕你送命啊。”夜苏在旁边抬起手敲了他脑袋一下。 “我知道领头的意思。”他摸摸被敲的脑袋,声音小了下去,“可我进入问仙门,就是想锻炼自己,如果,如果我这么快就退缩的话,以后也一定没办法更进一步了,虽然我承认我确实很害怕,但是!但是下一次再见到蛇妖,我会做得更好的!” “唉你.”夜苏欲言又止,最后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说。 “好啊。”虞婳笑盈盈的答应了,“我会帮你求情的。” “多谢虞姑娘!前面就到了,你们跟我来!” 看着步履欢快起来的人,夜苏叹了口气来到虞婳身边嘟囔道:“真羡慕他们有幽冥都可以入轮回,当初若是神族也有”她说到此处立即闭上了嘴,小心翼翼的看向虞婳,生怕让她想起什么伤心的往事。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朱律儿愠怒的啐了她一句。 “无事。”虞婳摇了摇头,或许是因为残魄的缘故,她对曾经的事情并没有太深的感触,即便知道那是自己走过的路,却仍旧像个局外人。 她想着抬头望去,看见谢灵泽从山洞里走里出来,谢灵泽对她微微颔首,虞婳也加快了步伐,刚走出去两步,在她的瞳孔里,谢灵泽背后出现了巨大的蛇形阴影。 (本章完) 第九十章 柳娘 “小心!”虞婳惊呼一声,在场的问仙门士兵立即慌张结阵,来不及成阵时那巨蟒已经朝下俯冲而来,巨大的妖力冲破法阵,凝聚着仙法的箭矢破空而去,巨蟒吃痛低吼一声,鳞片将箭矢折断, 直冲谢灵泽而去。 刹那间,虞婳身随心动,瞬身来到谢灵泽面前,周围的士兵睁大眼还未反应过来,虞婳已然拔剑劈出,剑气正中巨蛇眉心。 巨蟒发出一声嘶鸣,缓缓的抬高了身子,吐着蛇芯子, 金色的眼变成竖瞳紧盯着虞婳,“是你,小娘子,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 这个声音 虞婳感到似曾相识,她盯着眼前的巨蟒,紫色的鳞片泛着五彩的光泽,额上略有凸起,应当是在洞天福地之地修炼过,多年未行害人之事,鳞片上才会有如此光泽。 “.柳娘?”虞婳的迟疑的叫出了声。 “真不错嘛,还能认得人家。”一道人影从巨蟒头上立起,她的肌肤上布着的鳞片像是衣裳般从两侧逐渐往中间聚拢,那张妩媚的双眼两侧也有若隐若现的蛇灵在泛着光彩。 确实是当初在杏花村客栈里的老板。 “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记得当初她说过她不能出杏花村,否则也不会连鸡肉也吃不到。 “不知怎么的呢,”柳娘摆动着蛇身,吐着芯子,“皓桑好像受伤了,杏花村的结界变得很弱, 我当然就出来了,哈哈哈哈替他们看了那么久的场子,也该出来活动活动了。” “这就是你伤人的理由?”虞婳握紧了手中的剑看向她。 “伤人?我可是察觉这边有些不干不净的东西才过来的。”柳娘吐着芯子看着转向谢灵泽,目光中露出贪婪,“就在他身上。” 两人心中自然都明白她指的是什么,默契的互相对视了一眼。 “这个东西,不需要你处理。”虞婳冷声道:“趁现在还来得及,你自己回去,还能少受责罚。” “回去?”柳娘冷笑一声,“我当初在山中修行,不过杀了几个扰我清修的渣宰,就被清云门抓了起来困在杏花村里,替他们看守了几百年的升仙大会,如今总算让我寻到了机会,怎么可能再回去!” 她眸色发狠,不知什么时候绕到虞婳背后的尾巴猛然刺向她的心窝! “啊!!”惨叫声惊起一片飞鸟,虞婳淡淡的垂下眼眸,看着落在自己身边的那截尾巴, 平静的语气却让人生畏, “不要在我面前做这些小动作。” 甚至没有人看清她是如何干脆的切掉了那段尾巴。 柳娘的惨叫声伴着跳动的身躯引起不小的震动。 “困你在杏花村, 是看你本性不坏, 让你借杏花村附近的灵气修行,如今你快要大成,不要自毁前程。”虞婳缓缓抬起眼皮看向她,“我再说一遍,不要觊觎不属于你的力量,现在走,还来得及。” “不要妨碍我!”柳娘怒呵一声,还想全力一击,从她口中吐出黑紫色的毒气顿时弥漫在人群中,一道结界在他们脚下升起,问仙门众人结起阵法抵挡住喷涌的毒气,方才领路的人咬牙回头对虞婳喊道:“这里我们顶得住,不能让她跑了!” 见柳娘也毫无退缩之意,虞婳低声叹息了一声,轻唤,“闻道。” 长剑出现在她手中,剑灵的身影在她背后显现。 虞婳足尖点地一跃而上,剑光破开毒雾,斩出一片道来。 好快!柳娘眼眸微缩,心中大惊,她破境了?!可只是区区二境而已,怎么敢阻挠她! 巨蟒发出刺耳的声音,猛然朝虞婳冲过去,毒雾在飞快的重聚,遮住虞婳的视线。 只在刹那间,一道剑光如针般穿破巨莽的躯体,毒雾霎时在空中消散无踪,两个呼吸间,巨蟒的身体缓缓倒下,激起巨大的尘埃。 片刻的安静后,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不愧是清云门内门弟子!太了不起了!” “天啊这个蛇,这么多年的,小妖小怪抓了不少,这么大的巨蟒还是第一次见,这得有千年修行了。” “幸亏有虞姑娘赶到,不然等着支援到了,我们估计都在它肚子里了。” 在人群的讨论声中,虞婳面色如常的来到了谢灵泽面前,看向他问:“没事?” 谢灵泽愣了一下,看见她那双清明的眼时便明白她在问的或许不是他,不知是否自嘲的低笑了一声,摇头,“放心,我将它保护得很好,再到达问仙门前,不会让它落入其他人手中。” 虞婳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是她表达得不够清楚吗?于是她直言道:“我不是问那个东西,我是问你。” 此番谢灵泽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我没事。” “没事就好。”虞婳点了点头,纵然那只是一瓶仿制的棨,但仍旧对人体有不小的伤害,谢灵泽又是普通人,身子也不必一般人健壮,更容易受到侵蚀。 比起那瓶仿制品,她更不愿意的是看见有人在自己面前死去。 “虞姑娘,谢公子!不好了!”身后传来一声惊呼,虞婳回过头去,见一堆问仙门士兵对着巨蟒手足无措。 走过去一瞧,在原地的蛇尸变成了一具没有血肉的空壳,被剑破开的缺口灌进了风,发出呼啸的声音。 虞婳面不改色的看着眼前褪下来的这张皮,“她受了重伤,不会再来了,护送公子去京城的事情更重要,收拾队伍,准备出发。” “是!” 不过短短时间,她在队伍中已经有了不低的声望,就连领头对她的命令也说一不二。 她此刻真和谢灵泽一同坐在马车内,虞婳静静的闭目养神。 从动用了神力过后,着实感到身子比先前更容易感到疲惫,但或许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她的境界也再往上突破了一层。 只是她这残损的魂魄,还不足以支撑起此境的力量。 “谢公子若是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就是。”虞婳缓缓的睁开了眼,看向谢灵泽。 虽然谢灵泽很安静,也并没有打扰她,但在这并不宽敞的室内,她却能感觉到谢灵泽的心思在她身上。 谢灵泽敛住神思,缓缓看向虞婳,故作平静手却下意识的攥住了袖口,“只是觉得分别一日,虞姑娘似有些不同。” (本章完) 第九十一章 旧书 “或许是有一些。”虞婳看向谢灵泽,淡淡一笑,“不过你放心,我的立场仍旧没有改变。” “我没有质疑虞姑娘的意思,”谢灵泽急忙解释,“虞姑娘救我两次,我还不知如何答谢。” “答应护送你到京城,这是我该做的。”虞婳对此并不在意,而且她也想看看现在的人间到底是什么模样,链接朝廷与仙门的问仙门又是什么样的角色。 “原来如此.”谢灵泽垂下眼眸,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着,白皙俊朗的脸上似乎潜藏着一缕失落。 虞婳丝毫没有察觉到他异样的情绪,她尽量让自己坐的舒服得一些,这时细微的震动感传来,她的动作一顿,看向窗户的方向。 “是南武骑。” 外面传来声响,谢灵泽先一部出去查看情况,虞婳便跟在他身后。 将他们去路拦住的,正是一队南武骑,和虞婳先前在宁城前看见的那队人马的装束并无二致。 “尊太子殿下令,吾等前来迎接谢公子入京。” 太子?太子是怎么找到他们的?他们规划的路线应当没有给别人说才对,难道是谢灵泽冒着风险给太子传信? 虞婳想着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谢灵泽,感受到虞婳的视线,谢灵泽也摇了摇头。 “我虽替太子办事,但我想,我对太子的重要性应当不至于让殿下排出南武骑迎接。” 作为皇家的专用护卫队,能被南武骑亲自迎接这等殊荣的人少之又少。 虞婳略略思索一番,“一路上并不太平,有他们在也能少些事端,走。” 兴许是有了这支气势压人的队伍的护送,一路上当真平静了许多,在暮色将至时虞婳看见了京城气势恢宏的城门。 除去南武骑外,在城门处甚至有专程迎接的巡卫军。 “太子殿下此番阵势,是否的有些太大了。”虞婳看向门口守卫的人,对谢灵泽道。 谢灵泽想了想,语气并不确定,“或许.是太子殿下令有深意。” “听你的语气,似乎对这位太子殿下并不熟悉?”虞婳挑了挑眉头,看着马车缓缓的驶入城中,两边的街道几乎无人走动,本该繁华的京城此刻却略显空旷。 “如姑娘所言,其实在下对这位殿下亦是知之甚少。”谢灵泽叹息了一声,将车帘放了下来,放低了声音,“只是除了上一位太子外,这位太子殿下在所有皇子中的行事作风,是在下眼中最靠得住的一位了。” “.原来如此。” 只是这位殿下安排得未免太过细心了一些,连住处也早就布置好了,是一处不大不小的宅邸,不仅物件儿齐全,就连上下服侍的佣人也已经安排妥当。 入了宅院后,虞婳就和谢灵泽分开往两侧去,正好虞婳也觉得疲惫,想去休憩一番,澜枝和谢灵泽带出来的人都被安排到了别院。 入了准备好的房间,迎面而来的是在清云门内熟悉的香味,让虞婳顿觉放松,看见松软的床铺就耐不住疲惫钻进了被窝。 此时京城有名的翡翠楼上雅间内,叶青天拿着那份奉天秘宝看着上面的印记左思右想,那是一种他没有见过的花。 中间是圆的花蕊。周围的花瓣呈水滴状,分散着浮在花蕊周围。 这到底是什么呢? 他查阅了当今所有的草木图鉴,都没有找到相似的花样,几千种里面找不到一种相似的,实在奇怪。 “公子公子公子,”外面跑进来一个抱着一摞书籍的家仆,“我在以前的老宅书院的看门人那里又找到一批书。” 他将这些书全都铺在了桌上,叶青天拿起来翻看了两页,生气又不耐烦道:“你找的这些都是些什么书?神话异志?山鬼怪谈?往生录?有仙门的正史经书还不够看的?去哪儿找这些野路子?” “那,那小的拿走?”家仆唯唯诺诺,诚惶诚恐的低着头,也不知自家主子着了什么邪,连京城名伶鸢尾姑娘的台子都不去了,竟要在这儿看书。 “不过好不容易拿到的鸢尾姑娘的.”小家仆还是决定提一句,去怡春楼可比在这里受罪好。 叶青天的神色动摇,鸢尾姑娘的台子的观赏位置并不好抢,他也是花了大价钱才弄到。 “算了,让他们自个儿去。” 小家仆无望叹气,“那小的这就拿开。” 他说着要去将这些书拿开,叶青天不耐烦的拍走了他的手,“算了算了,放在这儿,你走你走。” 随着门关上,叶青天不耐烦的拿起来翻了两页,七歪八倒的躺在椅子上随意的翻看起来。 家仆口中所说的老宅书院,是在书阁没有建立起来的时候存储杂书的地方,里面有诸多的书种,入流的不入流的都有许多。 雨不知什么时候淅淅沥沥的下了下来,青石板地面上泛着冰冷的光,瘦弱的老人跪在雨地里,颤抖着身躯不敢抬头,在他面漆站着几个黑衣人,手持长刀。 “你说,都被买走了?” “是是是,就在您来的前一刻钟,我的书都被那个人买走了,看样子是哪家大户人家的仆人,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了,大人开开恩,放我一马,我家里还有几个小孙子等着我喂饭呢。”老人颤抖着不住在地上磕头,磕破了脑袋也不敢停下。 繁音坐在马车里,黑色的面纱遮住了她破碎的容颜,眼眸中尽显本色狠厉。 “杀了。”她冷冷的吐出两个字,马车车轮转起来往前去,黑衣人提着长刀走向不住颤抖着磕头的人,长刀提起—— “噌——” 黑暗中一颗石头划过雨幕,打掉了持刀人手上的长刀,震得那人手腕发麻。 只见月色下一抹人影立于屋檐之上。 “谁!追上去!”两个黑衣人立即放弃眼前的老人立马朝屋檐上奔去,两人刚走,便有一穿着斗篷带着帽子的人将一袋钱丢在了老人面前,“别在这里了,带着家人离开京城。” 老人连连磕了几个头,带着钱袋子跑远了。 暮山景抬眸看向屋檐上消散的幻影,拉了拉帽檐往前走去。 入夜已深,早早睡下的虞婳反而醒了过来,她舒展了身子,正想去喝点水,刚走到窗户边上忽闻一声闷响。 “谁?!” 外面没有响应,虞婳定了定神,正伸手去开窗户时,窗户忽然从外面被人打开了。 虞婳看着浑身淋湿的暮山景怔了怔,他黑色的长发有一两缕贴在了的脸上,精致的轮廓被雨打湿后显得有几分柔和,不仅他身上是湿的,好像就连眼睛也是湿漉漉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股血腥味。 虞婳立即将他拉了进来,皱眉道:“你受伤了?” (本章完) 第九十二章 雨夜 原本就是那不知好歹追上来的人的血,但看见虞婳关切的神情,他鬼使神差的没有回答,像是默认了她的说法。 虞婳急着翻箱倒柜的找干毛巾,一时也没想得起来问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或者说,他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 她找出毛巾扔在暮山景头上,指着一边的屏风示意他过去,“你先把衣服换下来我给你烘一下。”简单的甩干衣服上的水珠并非难事,只是空气中那股淡淡的血腥味让她不安,“记得处理伤口,我这里还有药” 看见她着急的样子暮山景绷不住轻声笑了出来,“虞师姐,我没受伤,身上的血迹不是我的。” 闻言虞婳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是被暮山景逗了,蹙眉微怒把手上的毛巾直接砸到了他脸上,“那好手好脚的,到这里来做什么,你不是回家处理事情了吗?” “诶,别生气啊虞师姐。”看她生气了,暮山景拿着毛巾腆着脸凑上去,“我也没想到虞师姐这么关心我。” “你!” “我家就在京城!”在虞婳生气动手赶人之前,暮山景立即先一步堵住了她要说的话,又可怜兮兮的凑上去看着她,“外面还有人在追杀我,你就忍心把我赶出去吗?” “你”虞婳看着他的眼睛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拒绝的理由,最后只是叹了口气,“罢了,你是惹什么事了?” 她一路上遇到的事情太多,还有很多线索和脉络没来得及理清楚,至于暮山景,她还没有时间和心思来追溯他名字的来头。 “我就知道虞师姐不会拒绝我的。”暮山景笑意盈盈的看着虞婳,说话间身上的衣服已经变得干爽蓬松,他环顾屋内一圈,熟练的找了一个椅子坐下。 得知虞婳和谢灵泽同行时他是又惊又喜,不过好歹赶在她来京城前将那位碍事的四哥扔去关了禁闭,以他对皇帝的了解,即便他手上握有证据,皇帝也不会对暮山峥有太大的动作,不过这一次除了软禁他之外也拔除了他的一些眼线和情报网,也少一些威胁。 就是可惜,他察觉了暮山峥在外似乎还和什么人有联络,不过去往那片荒院时里面的人已经离开了,只是他还是在里面发现了魔气的残留,他还没来得及处理这条线索,就察觉到她心神不稳,才知她与谢灵泽同行,于是立即派出南武骑护送,这屋子也是照着清云门的房间布置的,还好时间来得及。 原本只是想过来的看看,没想到虞婳没有休息。 虞婳倒了杯热茶给他,在他身边坐下,漫不经心道:“你还没告诉我,你惹什么祸了?” “我可没有惹祸。”暮山景耸耸肩无辜的看向她“不过是在路上看见有人在欺负老人,顺手帮了个忙,就被他们盯上了而已。”他说着托腮看向她,声音微沉,“还有,婳姑娘,我可不是什么会随便闯祸的小孩子。” 他的声音听得虞婳心头漏了半拍,面上仍旧面不改色的喝了口茶,淡淡问:“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我想他们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我应该就回去了,毕竟只是一件小事,不至于这么不知好歹。”暮山景说着看向外面的雨幕,眸中明暗交替,节骨分明的手指轻轻敲打着眉骨尾端。 房间内一下安静了下来,一时只有外面雨滴落下的声音,但这样的气氛二人却都不觉得尴尬,融洽的氛围似乎是他们很久以前,已经这样一起赏雨过很多次。 而这静谧的氛围不久遍被到访的人打断。 最先听见的是雨滴落在油纸伞上的声音,随后是脚步声,在然后是谢灵泽的声音,“虞姑娘,你没休息吗?” 在听见第一种声音时,暮山景不动声色的皱了下眉头,不情不愿的闪身躲到了屏风后面。 虞婳稍稍回过神,面上神色不改,启唇,“谢公子,有什么事吗?” “虞姑娘若是未歇,谢某有些事情想同姑娘商议,不知可否方便?” “方便,进来,外面雨大。”虞婳打开门将谢灵泽迎了进来。 谢灵泽走了进来,看了一眼打开的窗户默不作声,他将雨伞搁置在门口,在椅子上桌下,瞧见了那多出来的杯盏,看向虞婳道:“深夜叨扰,实在冒昧,只是我深思熟虑一番,仍旧想同虞姑娘商量。” “你说。”虞婳又给了他添了一杯热水,看见了暮山景用过的杯盏,从善如流的将其收了起来。 “是有关于棨的事情。”谢灵泽说着,从怀中拿出来了那瓶棨,瓶身周围有法阵浮动,应当是灵力颇高的符箓。 “是这样,行事之前我已经去寻了几张崇派的符箓,这些符箓一直压制着它的邪气,所以在这一路上它都没有太大的异动,但是自从进了京城过后它似乎有些躁动。” 一道雷声响起,虞婳看见他掌心的瓶子颤动了一下,似乎想要挣脱符箓的束缚。 虞婳盯着它思忖了一番,又抬眸看向谢灵泽,“你是怎么想的?” “此物虽要交给问仙门,但在这之前,它仍旧是能够动摇蝮蛇门根基的重要证据,所以.”谢灵泽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虞婳接上了他的话,“所以,你不想这么快的把此物交给问仙门?” 谢灵泽弯眸一笑,“知我者虞姑娘也。” 其实就虞婳而言,她也不愿意这么快将棨交给问仙门,“问仙门内人多眼杂,何况问仙门是朝廷和仙门之间的枢纽与链接,一半的势力握在朝廷手里,我觉得并不安全。” 在她的眼里,问仙门本身就并不纯粹,与其交给问仙门,不如交给清云门稳妥。 “虞姑娘的意思是你不相信朝廷吗?”谢灵泽看向她。 “也不能说不信.毕竟未修行的世人都还要仰仗朝廷护佑,只是人世繁杂,难免有数不清的贪嗔痴怨。”虞婳看向窗外的雨雨滴,眸色逐渐暗了下来。 第九十三章 关联 曾经神族统领万物的时候,掌握着天地间的秘密与力量,他们善用这种力量使得万事万物往好的方向运行,人族只需要学一些方便生活的法术,而神族本身也不允许其他人更深入的接触这股力量。 而在她神魂消弭时留下的最后一滴泪里,蕴含的正是那股神族曾不允许他们触碰的力量与秘密。 那就是当今世界修仙之根本。 天机本就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只是没想到最先参悟一点奥秘的人却将其牢牢握于掌中,不愿与世人分享,而到如今还有人族与仙门互相制衡的场面。 “虞姑娘的担忧我明白,我也有这般的忧心,故而这东西暂且由我们保管最为稳妥,带京中局势稍微明朗,再看太子殿下安排。” “你说的这位太子,当真有这般靠得住吗?”虞婳质疑道。 某位躲在屏风后的太子感到胸口中了一箭,不由陷入了沉思。 他在外的名声好像是没有怎么关注过,不过又有几人敢非议他,所以风评应当.不会太差。 谢灵泽哑然失笑,也没有说什么。他看向虞婳被灯火构勒出的侧脸,眸色微变,似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定定的看向虞婳,“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我想同虞婳姑娘说。” “嗯?” “事情结束后,我想请虞姑娘来宁城做客,想来我们的烟火大会姑娘还没好生看过,而且我也想回报虞姑娘的救命之恩.”他说着深吸了一口气,目光灼灼的看向她,“在下尚未婚配,家母也催得着急,虞姑娘若是不介意,我想请虞姑娘帮我.” 他话没说完,屏风后就发出一声木框碎裂的声音。 屏风虞婳看向屏风后,心中暗想,应当不会让她陪。 “看来屏风后那位终于忍不住了。”谢灵泽浅浅一笑,“不过我想既然能与虞姑娘深深夜话谈,想来也是姑娘值得信任的好友,自不会在意这些。” 虞婳叹了口气,看向屏风后。 人影缓缓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暮山景冷着脸,嘴角又僵硬的勾着,“抱歉,方才没站稳。” 看见暮山景后谢灵泽愣了一下,屋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谢灵泽也神色复杂的看了眼虞婳。 感到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尴尬的气氛,虞婳主动向谢灵泽介绍道:“这位是我朋友,与我同为清云门弟子,暮山景。” 说完又转头看向暮山景,“这位是谢灵泽谢公子,和我.”虞婳一时想不到合适的措辞,谢灵泽上前主动的接上话,“朋友。”他说着笑看向虞婳,“我想一路走来,虞姑娘帮我甚多,谢某应当也担得起这朋友二字。” 虞婳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 “是吗?虞师姐的‘朋友’可真多啊。”暮山景在朋友二字上咬重了音节,皮笑肉不笑的看向虞婳,而虞婳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此时谢灵泽也笑笑说:“虞姑娘似乎对姓氏并不敏感,从某些角度说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这有什么关系吗?”虞婳对这些本就不在意,更谈不上什么觉察敏锐了。 殊不知身边某位在她眼里并不算太靠谱的太子殿下捏紧了拳头。 谢灵泽低笑一声道:“目前来看,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他说完对虞婳行了个礼,“来我家做客的事情还请虞姑娘考虑考虑。” “嗯,若是有机会路过宁城,我会来看你的。”虞婳笑着点了点头。 暮山景看着他们后槽牙都要咬碎了才维持住脸上的笑。这才多久,这才多久?他回京还没多少时日,就已经有旁人觊觎上她了? “夜已深,想来虞姑娘这位好友在此也多有不便,若是需要借宿,可另安排房间。”谢灵泽悠悠看向暮山景,即便面对的是太子也依旧浅笑着面不改色。 虞婳点头道:“也是,想来离日出还有段时间,正好我看你一路奔波疲惫,不如去休息一下?”她说着看向暮山景。 两人几乎都没有给暮山景选择的余地,只是一个有心一个无意,谢灵泽从虞婳的介绍和反应大抵也知道暮山景并没有在虞婳面前暴露身份,他也只是的将错就错而已。 “那还真是谢谢你了。”暮山景咬牙看向的谢灵泽。 送走二人后,虞婳还有些奇怪,感觉他们两个有点奇怪,但是有说不上来。 罢了,两人都不是什么有坏心思的人,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 从虞婳房间里出来的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直到出了院子后谢灵泽才停下了脚步,对暮山景行礼,“太子殿下。” 暮山景昵他一眼,哼声道:“方才可不见你这般。” “那自然是要配合殿下瞒下去。”谢灵泽起身看他,两人之间相识也有六七年,算不得陌生,对于暮山景的性子谢灵泽心中自然也有几分把握。 “我是听谢城主说要给你选妻,不过你方才,是想对她说什么?”暮山景看向他,清冷的月光和雨夜的凉气使得他看起来冷冰冰的,目光中不觉染上几分危险的气息。 “不过是觉得虞姑娘眼光好,想请她替我掌掌眼罢了,”谢灵泽浅笑着说;“太子殿下身为虞姑娘的朋友,应当不会干扰虞姑娘自己的决定。” 寂静伴随着一股微妙的火药味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良久后暮山景冷笑了一声,收回目光,压人的气势仍旧是朝堂上万人之上的太子,“在暮山峥的府邸里有些线索,和魔族有关,本太子觉得,和你手中东西的异动也有关,最近蛛网那边也有消息,你京城去看看,好好办,可不要让我失望。” 看着他带着寒光的眼,谢灵泽面色淡然的应下,在暮山景迈开步子时道:“殿下慢走。” 暮山景昵他一眼,眨眼间就消失在了院子里。 看着空荡荡的院子,谢灵泽低低的叹了口气,望向从屋檐上不断落下的雨水,碰了碰怀中的东西。 恐怕.不止和这东西的异动有关,和虞婳.也有脱不了的关系。 第九十四章 南市 送走他们过后虞婳仍旧没有什么睡意她坐在窗前出神,恍然间胸口的长生锁发出微光,朱律儿的身影在灯火下浮现。 “神主。”她脱口而出,想到虞婳之前的话又顿了一下,无奈道:“这般称呼神主习惯了,私下无人的时候,还请您允许我这样称呼您。” 虞婳见她诚恳,便点头答应,“有什么事吗?” “方才我有所感应,这京城中有一些碎片.很零碎,但不少,只是连接并不稳定。”朱律儿说着一边解释,“不过收集破碎的神魂原本就有诸多不确定性,出现这类情况也算不上太大的异常。” “知道了。”虞婳点了点头,“之前辛苦你了。” “神主无需和我客气,”朱律儿很是恭顺,“我本就是因您的父母愿您永生长乐的愿望而诞生,这些都是我的份内之事罢了。”她说完抬手掌心间浮现出一个小巧的星轨仪,“这些碎片有一部分在南边儿,离此处也说不上远,明日神主得空,可以去看看。” 虞婳颔首应下,朱律儿瞧她似乎不想让人打扰,也颔首消失在了她的面前。 从房檐上落下的雨滴滴答的敲出韵律,虞婳的脑海里却是一遍空白,曾经在灵识中感受到的撕心裂肺的疼痛真实的存在了一瞬,但很快悲痛连着思绪都一同被压制了下来,以至于现在就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平静到不可理解。 多想无异,既然来都来了京城,明日就去那处看看,若是能收回一些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翌日一早,虞婳正准备出门就在大门处碰见了准备上马车的谢灵泽,谢灵泽看见她微微一笑,向她走来,寒暄着,“虞姑娘休息得好吗?” 虞婳点了点头,客气问道:“你要出门?对了,暮山景呢?” “那位公子一早就离去了,应当是有什么要事。”谢灵泽说着若有所思的看了不远处的皇城一眼。 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又走了?虞婳不悦的微微皱了皱眉头,不过想来或许当真是事情紧急,来不及说也情有可原。 “谢公子这是要出门吗?”虞婳看向他备好的马车。 “是,去替太子殿下办些事情。”谢灵泽脸上的笑意不知真假,他看着虞婳的装束问:“虞姑娘要出门的话,不妨与我同行。” “啊,不必了,我御剑就好。”虞婳也不太想麻烦眼前这位大忙人,连连摆着手。 谢灵泽看着她,脸上挂着柔和的笑意,“御剑自有别的风景,只是,在这京都城中御剑,是有为问仙门的条例,是会被扣下来的,谢某可不希望看见虞姑娘为这些事受伤。” 还有这样的规矩?来京城前虞婳并不知道这些东西,毕竟第一次进城,没见过的东西还有很多。 “虞姑娘要去哪里?” “南边。”虞婳下意识的回答。 “正好,我顺路也往那边去,马车里坐得下两个人,虞姑娘请。”谢灵泽说着微微侧身让她先行,虞婳一想也好,便跟着他上了马车。 “先前听说京师繁华,如今终于来了。”虞婳一边说着一边饶有兴趣的看着窗外,神情很是雀跃。 京师的建筑更为密集更为繁华,一部分有了仙术的加持可做空中楼阁,街道两边可种奇花异草,比起仙门,这里更多的是‘人’的味道,是凡世烟火的气息。 “京师是首要之地,为重中之重,来往人口密集,从天南海北带来的新奇玩意儿数不胜数,虞姑娘有兴致,也可以在京中多逗留两天,全当是一种历练。”谢灵泽温和的说着,眼尾余光却瞧见虞婳面带疑惑的看着外面,忍不住问道:“怎么了吗?”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虽然是第一次来,但虞婳却总觉得附近的氛围显得有些紧绷,还不如宁城松弛,是因为京城本就这样,还是因为.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将自己心中的想法对谢灵泽合盘拖出,谢灵泽思忖了片刻,只是笑笑,“京城虽然繁华,但想要留在京城却也不算什么易事,大抵是要困苦一些。”他说着顿了顿,若有所指的看向虞婳。 “不过,也或许是因为这几日京城不安宁,太子殿下与四皇子的争斗使得朝局震荡。” 他说着透过窗户指向两条街之外的一处很显眼的屋檐,“好比那里,建起那栋宅邸的人,原本位居高位,曾也是我们宁城三请四请才会露面的人物,在京中说不上呼风唤雨,却也是独占一番,而就在昨日,他们已经被太子殿下下令抄家,一夜之间便没落了,只因站在了四皇子那侧。” “皇子之间.不应当都是手足兄弟吗?”虞婳忽的想起来曾在灵识中看见的被自己称为兄长的人,虽然现在她并没有什么感觉,但也能知道,兄长对她来说是很重要的人,绝不会刀剑相向。 她想着回过神看着那光鲜的屋檐,不难猜测最宅邸的主人曾经在京城是何等的人物。 “皇家的事情,还是少议论的好。”谢灵泽说着轻抚去衣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轻声道:“或许从我们这位皇帝杀兄弑父夺得皇位时,皇家子弟间的厮杀就注定不是稀奇事了。” 听见这话,即便是不懂规矩的虞婳也感到这应当不是在京城内能说出来的事情,她慌忙的捂住了谢灵泽的嘴巴,“我没有用消音符,这种话叫旁人听去了不好,” 微凉的手碰到他柔软的脸颊,谢灵泽愣了一下,耳朵染上一缕不宜察觉的红,眼眸却笑得像弯月,待虞婳收回手他才道:“无妨,即便是有些过错不小心进了牢狱,还是有人会捞我的。” 那位太子吗? 虞婳想着却没有多问,不过以人世的规矩来看,在这京城中,那位太子确实是能一手遮天的人物。 马车悠然停下,谢灵泽往外看了一眼说:“这里就是南市了,虞姑娘随意逛逛,对了,这些还请收下。”他说着拿出来钱袋子放在虞婳手上。 第九十五章 禁仙令 宁城谢家的财大气粗虞婳是见过的,但是现在手上这一袋的分量确实挺沉的。她正要拒绝,谢灵泽就看出了她的意思,并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这是虞姑娘一路上护送我到京城应得的报酬,请不要推辞,否则,外人若说在下是雇人不付钱的话,以后我也会很难办的。” 听他这么说,虞婳犹豫了一下.毕竟,她确实没有钱,虽然宗门里带出来的银两足够她日常的开销,但若是遇见了计划之外的状况上一次还是用的谢观的钱。 “虞姑娘可以去钱庄开个户头,这样日后花销可以记在户头上,不必随身带这么多金银,不过开户头手续繁琐且麻烦,谢某可为虞姑娘代劳。”谢灵泽笑着说。 这个事虞婳也听说过,因为仙门在许多地方也有户头,但修仙界中大多用的是英灵石,对人间的金银反倒有所限制,所以说起来她还当真不知如何去钱庄开户头。 “那就麻烦谢公子了。”虞婳点点头,也毫不客气的收下了那沉甸甸的钱袋子。 看她收下,谢灵泽的心情似乎更好了,“一点小事而已,虞姑娘不用和我客气,户头开好后我会叫人把印章送到姑娘手上。” 他说完忽的又想到了什么,神色正经起来看向虞婳,“对了,虞姑娘,你初来乍到,有一件事情一定要切记。” “什么?”难得看见谢灵泽露出这般严肃的神情,让虞婳也不由得下意识的挺直了腰杆子。 “禁仙令。” “禁仙令?” “嗯。”谢灵泽郑重的点了点头,“因为我们这位皇帝陛下的原因,这项法令算是王朝最新的律令。不能在京城御剑飞行之是这项法令中的一条,总之因为禁仙令的原因,在城中除了执行公务的问仙门士兵以外,其余的任何人都不可以使用仙术,若是一定要用.也不能让人瞧见。” 听见这项法令,虞婳一时感到奇怪。 如今修仙之事已不再是什么秘密,京城本身就不乏许多修仙者,就连皇家子弟本身许多也拜入仙门,怎么会有这样的法令。 她脸上的疑惑太过明显,谢灵泽叹了口气,“你可以理解为,京师是整个王朝中最注重‘人的利益’的地方,在此地任何的法术都是对朝廷的不敬。” 谢灵泽说着略带担忧的看向她,“虽然我有信心将虞姑娘从问仙门的牢狱中带出来,但不希望看见虞姑娘受伤,也不希望的虞姑娘进到那阴暗的地方去。” 虞婳耸耸肩,表示对于禁仙令这项规定,不理解但尊重。 “放心,我一向守规矩。”她说着对谢灵泽挥了挥手就跳下了马车,马车刚从他面前驶过,夜苏和朱律儿就一左一右的出现在了虞婳身边。 “哇——好多钱,我在清云门还没见过这么多银子,他可真大方,真是个好人。”夜苏直直的盯着虞婳手里的钱袋子,拿过来颠了颠,用乞求的眼光看着虞婳,“虞婳~这个钱袋子这么重,我帮你拿好不好,让这份负担都压在我身上。” 瞧她模样俏皮,虞婳笑笑将钱袋子递给了她,顺口道:“清云门应当不至于很穷。” 朱律儿昵了她一眼,悠然说:“清云门自然不穷,只是一些仙门典仪户头上就能多出比这多百倍的金银,只是清云门向来低调,并未将金银看得太过重要,是某人自己耐不住寂寞,偷吃了人家千年的丹药,被压在炼丹房还债,能把债还清就不错了,还能给她金子银子花?” 好像在挖苦夜苏的事情上面,朱律儿才不会显得那般拘谨,不像在她面前一样尽职尽责的扮演神器的角色。 看着快要吵起来的两人,虞婳夹在中间笑笑,指着前面道:“想吃糖葫芦。” “走,我给你买,我们不跟这个喜欢掀人老底的人说话,不给她买。”夜苏哼了一声,大大方方的拉着虞婳用虞婳的钱给虞婳买糖葫芦吃。 不一会儿,三人手上一人拿着串糖葫芦。 朱律儿略带嫌弃的咬了一口,似乎不觉得有多好吃般,面无表情,但还是吃完了。 “前面,到了。”她丢掉手上的竹签对虞婳指了指前方,“就在那栋楼里,而且很集中,可以收回。” 虞婳点点头,加快脚步朝那栋朱色的高楼走去。 刚刚靠近,虞婳就闻到了一股胭脂香粉的味道,.有种熟悉的感觉。 她猛然抬头一看,果然,朱楼的门上的牌匾写着怡春楼三个大字。 “你确定在这里面?”夜苏咬下一颗糖葫芦,看向朱律儿。 朱律儿沉思的两秒,“以不确定性而言,微尘散落世间,在任何地方都有存在的可能性。” “无妨,进去看看。”虞婳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的说:“也不知是京城花楼里面的姑娘好看,还是宁城花楼里面的姑娘好看。” 夜苏、朱律儿:? 虞婳很有经验的换了男装大大方方的走进了花楼,又很熟练的定了房间,并且选了两位貌美如花的姑娘左拥右抱的上了楼,很开心的样子。 朱律儿面色复杂的看着她的背影,向同样疑惑站在一边的夜苏道:“在你之前,她和什么人在鬼混吗?” “不知道啊,”夜苏看着她左拥右抱的身影,想到初遇时她柔弱无助的模样发出吸气声,“嘶——她以前好像看不出来好这一口。” 怡春楼的雅间比宁城的大上了许多,也更加讲究,虞婳带上来的姑娘在屏风后抚琴,而他们说话只要压低声音屏风后的人就听不见。 “在这里面吗?”虞婳随意的坐在垫子上,环顾周围一遭。 “在。”朱律儿点头,“方才上来时便有感应,就在此处房间周围,只是它们好像在移动,似乎,是在什么人身上。” 闻言虞婳略略思索了一番,对屏风后招了招手,开口喊:“美人儿,过来。” 屏风后的姑娘面带娇羞的走了出来,眼前这位主儿俊俏又年轻,出手也大方,这才上楼便给了她们赏银,也不像其他人一样动手动脚,眼下自然愿意听她的话。 虞婳拿了一锭银子出来,笑道:“头一回来,想请周围的兄弟喝酒,劳烦美人儿代劳一下?” 第九十六章 玉镯 “好说,初来乍到多结良缘是极好的。”美人笑眯眯的接过了银两就出去了,此地虽是风流场所,但也见惯了笼络人脉的手段,做这等打交道的事情都是信手拈来。 果然不一会儿,便陆续有人过来回酒,虞婳随口扯了个商人身份客气几番,不时用眼尾余光看向朱律儿。 朱律儿摇了摇头。 看来都不在这些人身上,虞婳想着,她本也不喜欢这些推杯换盏的事情,只想两三句将这些人打发走,识相的倒只是客套一番就走了,就是有喝醉酒上头的醉鬼拉着虞婳不放。 那人打了一个酒嗝,醉醺醺道:“兄弟,初来乍到就像你这么大方的人可不多了,你这个朋友,大气!”他说着环视了她屋子里的人一圈,对夜苏和朱律儿指指点点道:“就这几个姑娘,嗝,不行。”他摆着手要往虞婳身上靠,被虞婳不动声色的躲开了。 那人也不恼,醉醺醺的说:“实不相瞒,在下虽然官儿不大,但好歹也是帮太子爷办事的,你今天请我喝了上好的酒,嗝,今儿个兄弟我正得了个姑娘,送你玩玩。” 虞婳微微皱了下眉头,说了两句客气话,便给夜苏使眼色,让她把人送了回去。 好不容易清静下来,虞婳揉了揉发涨的额头。 有男人的地方就是嘈杂,尤其是喝了酒的男人。 本想用这种办法将朱律儿口中的微尘寻到,不过眼下看来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动了。”朱律儿看向虞婳,“好像朝我们这边来了。” 说话间,夜苏面色尴尬的推开了房门,看着虞婳小声道:“我说了不用.,,但他还是要硬把她塞给我。” 她说着微微侧身,露出站在她身后的少女。 少女模样秀丽,脸上似乎还有些尘土并未清洗干净,但瞧年纪还很小,长得也白嫩,虞婳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心下明白为什么他会执意把人送过来了,不是觉得下不去手就是把她当个麻烦,总之是甩给她了。 “在她身上?”虞婳看向朱律儿挑了挑眉头,朱律儿将她审视一番后确认的开口,“最多在一刻钟钱,东西还在她身上。” “你们在说什么?”夜苏将小姑娘拉了进来,转身关上了房门疑惑的看着她们。 “她身上有我们要找的东西。”虞婳简单明了的说,她目光从小姑娘身上扫过,屈起食指在桌面上敲了敲示意她坐到自己对面。 小姑娘怯生生的坐到对面,虞婳看她紧张便和蔼的笑了笑,“不用担心,我们不打算对你做什么,只是想问问你,最近有没有把身上的东西送给什么人?” 闻言小姑娘怔愣一下,疑惑的看了眼虞婳,又飞快的低下头下意识的咬紧唇摇了摇头。 “真的没有吗?”虞婳笑笑,一双眼直直的盯着她。 “我我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送出去的。”小姑娘出声辩解,手指紧紧的绞着衣服。 瞧她实在紧张得很,虞婳倒了一杯茶抵到她面前,轻声笑道:“那不说这个了,换个问题,你年纪这么小,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我”在虞婳视线的逼迫下,她没由来的感到心慌,到底是年纪不大的小姑娘,没多久她便像是自暴自弃般说:“你们被他骗了,我,我原本是方才那人要卖给王家做下人的,结果他们家发了事,他就把我带到这里来了。” “原来如此,那你在这里待了多久了?”虞婳食指摸索着发着热气的杯壁漫不经心的问。 小姑娘颤巍巍的伸出三根手指,“三、三天。” “三天时间,也能认识不少人。”虞婳缓缓抬眸看向她,“不如这样,你告诉我你今天送出去了什么东西,我可以帮你赎身。” 感受到虞婳的视线,小姑娘微微颤抖着身体,直勾勾的看着虞婳咬紧下唇,都快要把嘴皮咬出血来了。 这让虞婳感到有点头疼,逼迫别人一向都不是她的强项。 于是她掏出一锭银子放到了她面前,“这个,可以当做一点诚意。” 看见银子的时候小姑娘眸色微颤,视线慌张的漂浮着,见这招有效,虞婳又掏出一锭银子放到了她面前,这下的小姑娘终于肯开口说话了,“我,我没什么之前的东西,只有家里面给过我一个玉镯子一直带在身上,方才,方才鸢尾姐姐说可以帮我逃离这里,我就把玉镯子的给她了。” 鸢尾? 虞姑娘收敛了神色沉思片刻,想来应当就是那个桌子没错了,于是她对夜苏道:“你先去把她安顿一下,律儿,我们去找这位鸢尾姑娘。” “鸢尾?”老妈子听见这番询问,又将虞婳上下打量了一番,心中暗自比较,虽然长得像小白脸,但出手确实很大方,不过看样子顶多是富商家的什么纨绔公子,于是她换上一副陪笑的脸道:“哎呦,这位公子才来此处可能还不知道这儿的规矩,鸢尾姑娘是楼中的头牌,想见她的皇亲贵戚不知拍到哪儿去了,就连太子爷都曾赏脸看过鸢尾姑娘的鸢飞舞,您这想要见她,恐怕还有些困难。” “只是有些困难,没说不可能是。”虞婳敏锐的察觉到了她话里面的猫腻,正要掏钱,老妈子赶紧道:“不是钱的问题,公子莫要为难奴家了。” 掏钱的手一顿,但随即又恢复如常,从钱袋子掏出碎银子来扔到了老妈子面前,半笑道:“不是给鸢尾姑娘准备的,是给你的。” “给我?”老妈子似乎有些惊喜,一面不好意思的用扇子遮面,一面收下了银子,“哎这,也不知多久没人给奴家打赏过银子了呢,都是鸢尾那小兔崽子干的好事。” “听起来,你和鸢尾姑娘似有不和?”虞婳饶有兴趣的托腮看着她。 “唉,也不是不和,毕竟楼里还指望着她赚钱呢,只是这妮子的野心不小,就连我的活也要安排她的人去做,不过她也就是仗着年轻貌美了,可谁还没有年轻过?谁当年不是容色倾城呢,我们这些上了贱籍的人,可没什么法子像外面的仙人一样青春永驻。” 第九十七章 鸢尾 说完这些话后老妈子才如梦初醒般发现自己盯着虞婳那张俊秀的脸说了这么多,连忙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些琐碎话原不该当着客人的面说的,是我逾矩了。” 虞婳冲她笑笑,“无妨,你说得开心就好。” 老妈子看着虞婳的粲然一笑一下噌的红了脸,“唉,既然说了这么多也不妨告诉你,顶楼上中间的房间就是鸢尾的房间,你上去看看,说不定她愿意见你。”说完老妈子便飞速的扇着扇子快步的走了。 见她出去,虞婳也站起身伸了个懒懒,笑着对朱律儿道:“那我们就上去看看。” 目睹了一切的朱律儿在心中发出了肯定的声音——果然神主的魅力依旧不减。 怡春楼共有五层,比花楼大了不少,越往上走就越是安静,不难推测越是上面的房间越是位高权重之人的去所。 不过大抵是因为谢灵泽所说的太子和四皇子之争还有后续未尘埃落定,这些人都人心惶惶,故而此刻楼上没有什么人烟,她们也很容易的找到了鸢尾的房间。 鸢尾的房间外守着两个服侍的女童,看见他们过来便警惕起来,“二位是来做什么的?可有提前告知过姑娘?若是没有姑娘的预订,就还请回。” “是老鸨让我们上来的。”虞婳说着,“只是有事相转告。” “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门口的侍女也是丝毫不让,看样子是要准备动手赶人了。 于是虞婳清了清嗓子,对屋子里喊道:“鸢尾姑娘是不是得了一支玉镯子?那个小姑娘” 她话还没说完,里面就传来清脆好听的声音,“进来说。” 门口守着的人才互相对视一眼,让开了路。 推开房门,扑面而来的是一阵清香,屋内宽敞明亮,入门的架子上养着鸟,一侧的书架上堆着几本书,看起来不像是花月之地,像是某位大小姐的闺房。 那位鸢尾姑娘正在窗前浇花,阳光落在她的身上,真当是肤若凝脂洗铅华。 她淡淡抬眸看了进来的人一眼,又继续侍弄着花朵,悠悠道:“都告诉那小妮子不要六给别人说了,到底是管不住嘴。” 果真是美人,虞婳在心里认可了怡春楼比花楼更胜一筹这件事。 直到朱律儿碰了碰她,虞婳才回过神咳了一声,“你就不怕我们对她做了什么?” “怕什么?”鸢尾笑笑,放下了手中用来浇花的青瓷酒壶,悠悠坐到桌子边坐下,“都是女儿身,你们能对那个小姑娘做些什么出来?” “嗯。嗯?”虞婳看着笑盈盈的鸢尾反应过来,她虽然只是简单的扮了男装,但是从方才那些人的反应来看,她应当没有这么容易就被识破了。 “不用惊讶,男人我见得够多了。”鸢尾笑看着她,带笑的眼睛盯着她又带着几分晦暗,“而且我认得你,和谢公子一起进城的,就是你。” 最后几个字终于掩藏不住冰冷的腔调,显得嘴角的笑意也冷了起来。 原先听见谢灵泽要进京的消息,她就欣喜不已,就算冒着会被发现的风险也要去看他一眼,却没想到,会先看见谢灵泽同虞婳一起下了马车。 欣喜在那一刻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难过席卷她的心扉。 当初还是清白之身的时候尚且能鼓起勇气同这位二公子说上两句话,如今已经沦落风尘更只敢远远的看着,希望有朝一日能帮上他的忙。 她很清楚他的眼里没有过她的身影,而且说到底她到底不敢站在他身边,如此远远瞧见他有良人相伴也好。 她一直这样安慰着自己,直到昨夜,一个男人出现在她的房间里,他的发色像是冰川雪原,带着麒麟面具,感觉.和其他人很不一样。 “我知道你心有不甘。”男人的声音蛊惑着她,“想见她吗?去把那个小孩儿的镯子拿到手,她自然会来见你的,她是——” “清云门皓桑仙君首徒——虞婳。”鸢尾无比清楚的念出了她的身份和名字。 虞婳感到有些诧异,却并未多想,只是道:“你和谢公子是朋友吗?既然这样,那我就开门见山的说了,我想要那个镯子,价格多少,你开。” 似乎没想到虞婳这么直白,鸢尾愣了一下,随后不满的看了她一眼,食指勾起那个镯子在手上把完,“这是个什么宝物,能入姑娘法眼。” 目光在触及到镯子的一瞬,虞婳的眼前闪过了许多零碎的画面,仿佛从身体里面传来了细微的共鸣感。 就是这个没错了。 “我想这东西对姑娘无用,既然如此,不如买给我,也当交个朋友。”虞婳道。 她说这话时十分诚恳,可鸢尾却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先是轻笑了一声,随后忽然放肆的大声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哈,朋友,交朋友?想和我交朋友的人可不止一个,而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清脆的声音染上几分嘶哑,看向虞婳的目光中带上妒火。 那个叫玉尘的男人说得对,凭什么她就可以干干净净的站在谢灵泽身边,而她却要沦落至此?若是没有家境中落,她才会是那个陪在他身边的人,凭什么命运不公,她不甘心,她恨。 被她突如其来的转变弄得不知所以的虞婳十分的疑惑,仔细思考了一下方才自己说的话,应当.没有这么地方冒犯到她了。 鸢尾攥紧了手上的镯子,盯着虞婳嗤笑了一声,忽然又放缓了语调,“不过,你想要这个镯子,还有别的办法。”她说着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旁边木盘上放的衣服,“近日徐娘一直想让我献舞,可我最近身子不适,疲软得很,不如,你替我去,我有的引荐,我想徐娘会答应的。”她说着又弯眸笑着看向虞婳,“如何?你去了,这镯子我就给你。”言罢她还不忘补充了一句,“你不会连一支舞都不会跳。” “我会。”虞婳略微思考了一番便答应了她的请求,跳舞对她来说也不算什么难事,能以这样和平的方式拿到玉镯是再好不过的了。 鸢尾盯着她,目光中潜藏着几分诡谲的笑意,“那我期待你的表现。” 如果她不能干干净净的站在他身边,那她就要把他身边的人都全部弄脏,要让像她一样在泥泞中不堪。 第九十八章 舞 虞婳答应她的时候着实没有想到过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一步,她面色尴尬的看着眼前的舞服犯了难。 是一件很漂亮的舞服,很有异域风情,只是简单的布料只能遮住一些重要的部位,下身裙子的布料如同帘子一样垂下,稍微一动就能看见裙下风光。 舞服本身并没有什么问题,只是虞婳没有穿过这般料少的服饰,在当今的民风下这样的轻薄的布料实在上不了台面。 “既然是我去,这个衣服我应该可以换。”虞婳试图和她讨价还价。 “不可以。”鸢尾笑着喝了口差,“衣服,乐器,乐师,都已经准备好了,不可以随意改变,只让你上去随便跳几个动作,已经是对你最大的宽容了。”她说着看向虞婳,“还是说,你不想要这个镯子了?” “姑娘不要欺人太甚。”朱律儿实在忍不住开了口。 “是她自己先答应的,怎么能叫我欺人太甚?”鸢尾无辜的眨了眨眼睛,“你要是想反悔也行,但这镯子也别想拿到了。” “可你这是在有意为难。”就连一向稳重的朱律儿语调中也染上几分愠怒,虽然在神族的观念里这样的衣装算不上什么很过分的事,因为大多数神明不会把裸露肌肤视为不知廉耻,他们并不在意这些。 只是对现在的虞婳而言,她并不能与万年前的神主完全划上等号,至少此身,仍旧是凡人。 “没关系,一件衣服而已。”虞婳拍了拍朱律儿的肩膀,又看向鸢尾,“只是希望事后鸢尾姑娘能守约。” “当然。”鸢尾笑着,“我向来守约。” 那身舞衣款式刁钻,对人的肌肤,身材,样貌,气质,无一不要求极高,若是稍有偏差,穿在身上便是一股落俗的风尘味儿。 鸢尾在外等着虞婳试装,她对这件衣服很有信心,毕竟是为她量身定做的舞衣,这么赔出去有些可惜,但转念想到后面会发生的事情倒也觉得值得。 正这么想着,一双纤纤玉手拨开珠帘,发出清脆的声响。 寻声看去时,鸢尾端着茶杯的手顿时僵在了原地。 冰蓝色的轻纱垂在她白皙的小腿边上,点缀的铜铃触碰着白藕的般的肌肤,双腿笔直匀称而不干瘦,雪白的肌肤在舞衣下若隐若现,纤细的腰肢间缀着的金丝链条为她平添几分富贵,上身的衣料虽只堪堪挂住脖颈,遮住一片春色,但或许是因为仙道的原因,诱人中又透露出不可冒犯的清冷感。 虞婳抿唇看向朱律儿,朱律儿笑着对她点了点头,“很好看。” “呵,姑娘真是姿色过人。”鸢尾的眼色沉了下来,手指发狠的捏着手中的茶杯,咬牙道:“今晚,还请姑娘好生表现。” 衣服穿上是没有问题,但是虞婳看了眼衣料的几个连接处,都很轻薄真的不会掉吗?不过转念一想,既然是为鸢尾设计的舞衣,想来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对于跳舞这件事对于虞婳来说也并不难,在那些找回的记忆碎片中,有不少在盛大节日时的舞蹈,神族的舞蹈从自然中来,自然随性,定不会差。 入夜时的怡春楼灯火通明,来往的人自然也比平常更多了些,更别说今日有鸢尾姑娘亲荐的新人登台,引来了不少人的围观。 在二楼的一间雅间内,谢灵泽看着已经布置好的舞台沉默不语,他今日收到鸢尾寄来的邀请信时本没在意,他并不想来这种地方,只是此处嘈杂又充满着九期,明面上灯火辉煌,暗地里欲望横流,只是在处理完事情后回家发现虞婳久久未归,便想起鸢尾信中的措辞,察觉其中蹊跷,这才应邀前来。 “谢公子,果真是守时之人。”娇俏的声音传来,惊醒打扮过的鸢尾更加美艳,一路走过来引得不少人驻足。 谢灵泽看了鸢尾一眼又收回目光,重新看向那布置得花团锦簇的舞台,“今日收到姑娘来信时甚是吃惊,印象中,谢某似乎与姑娘并不相识。” 鸢尾嘴角的笑浮现两分嘲讽的意味,却又和他保持着距离的坐下,“我原也是宁城人,谢公子作为城主二公子,奴家自然是认得的。”她笑着,礼数周全的为他上了一杯茶。 他不认识她,以前的她深知两人之间的身份差距,只想让自己做得更好一些才敢站到他的面前,可如今却是以这样的身份坐在他身边。 忽的灯光一暗,鼓点声响了起来,谢灵泽也不再同她说话。 鸢尾微微皱了下眉头,又很快恢复如初。 因虞婳说既然是她跳舞,那一些可改动的布置应当由她来着手安排。 鸢尾想着她也翻不出什么水花,便同意了,她微微抬眸看了眼台下坐着的琴师,目光交接间琴师朝她微微颔首。 一束温暖的灯光从空中落下,曼妙的身姿出现在光影里,娇嫩的玉足踩在花蕊间缓缓落下,在楼上用日光石维持着光芒的夜苏尤为兴奋,拉着旁边的朱律儿说个不停,“快看快看,好久没看见过神族的舞蹈了,还是这么好看。”似乎丝毫没有注意到再此处跳舞有什么不妥,毕竟,在她的记忆里,上古的神族并不高傲,他们很乐意和人族一起共舞。 音乐如流水,虞婳舒展的身姿像是水中的鸿雁,手腕一挑一捻间让人感觉她周身仿佛有飞舞的水流在随着她的身姿起伏,转而又像是直冲九天的凰,凌厉的风在她耳边呼啸,却又柔软的托起她的身躯。 虞婳缓缓闭上眼,一片黑暗中,她仿佛又看见了那座辉煌的宫殿。 曾经的何年何月何日,她又在和谁共舞呢? 喧闹的人群安静了下来,周围的灯光昏暗,唯有那一束柔软而又温暖的光芒落在她身上,为她披上一层金色的光芒,即便在此地,她也显得神圣而不可侵犯。 楼上的鸢尾看见谢灵泽入迷的神情,眸中妒火在翻涌,她咬牙给身边的侍女使了个眼色,侍女颔首很快就下去了。 第九十九章 为什不找我 灯火又重新亮了起来。 朱律儿皱了皱眉头,下去找点亮灯火的人道:“我们说过这个灯火要一直保持到结束。” “是鸢尾姑娘的意思。”那人匆匆回了一句便走了。 朱律儿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她担忧的看向虞婳的方向。 与此同时,虞婳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琴声,变了。 方才柔和的琴声似乎变成了锋利的刀光朝她袭来,可这力量不大,伤不了她分毫。 只是她下意识的躲开,裙边和琴音的刀光擦过,一瞬间,她仿佛听见了布料碎裂的声音。 虞婳心下一慌,连忙旋转着躲开几道攻击。 到底是谁,会在京城中挑战禁仙令?! 发现舞蹈韵律错乱的谢灵泽也微微皱了下眉头,明睿的发现了她割裂的裙摆,这才看向鸢尾,的鸢尾,语气中不觉染上几分寒意,“这也是表演的一部分吗?” 鸢尾捂唇笑笑,“奴家不知道呢,这可是她毛遂自荐的。” “她想从你这里得到什么?”谢灵泽让自己的语调平复下来,手上不断盘着随身的佛珠,“我可以双倍买下来。” 见他此刻要为她一掷千金的模样,鸢尾的理智也在被那股妒火一点点的侵蚀,她脸上笑意冰冷,“我都答应她跳完一曲就给她了,怎么还能卖给谢公子呢?谢公子是商人,应当不会做这种强人所难的事情。” 闻言谢灵泽盘着手上的佛珠淡淡的审视着她,“谢某不记得和姑娘有过什么仇怨。” “我和谢公子怎么会有仇呢,”鸢尾笑着竖起食指放在唇上,“还是看舞,很精彩。” 除了虞婳,夜苏也察觉到了不对,她低声骂了句“有人耍诈!”气冲冲的就要下去把搅局的人揪出来,她往前迈出一步,一股铺面而来的压迫感让她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大步,猛然抬头一看。 只见那朱色的房梁上,紫色的衣袍和白发垂下,晃得她眼花,玉尘斜靠在房梁上,还是那副不变的笑容,“这么好的景色,为什么要打扰呢。” “你!”夜苏怒上心头就要动手,赶来的朱律儿一把抓住了她,“不要在这里动手。” “动手你们也打不过我。”玉尘戏谑的加了一句。 朱律儿盯了他一眼,对夜苏道:“我记得房间里有块黑布,快拿出来扔下去。” 说话间,虞婳已经感到琴声的攻击越来越急,她躲的也有些费力起来。 她咬咬牙,迈出下一步时一晃神,不知何处的布料又发出一声响,虞婳心头一慌想要停下,可琴声的攻击却在逼迫着她继续,她的步伐也不由得越来越快。 到底是谁?虞婳的目光在人群中梭巡,却没注意到一道琴音直朝她腰间的链接处袭来。 “嘶——”布料响起的声音尤为清晰,厚重而又温暖的披风落在了她的肩上,熟悉的香味铺面而来。 虞婳疑惑的抬起头,看见了暮山景那张好看的脸。 此时他面对虞婳好像还是笑着,但这笑意已经压不住怒火,甚至虞婳都能感到他的恼怒。 他俯下身,用披风细细的将她裹好,咬牙切齿的靠近她耳边,“这里可不是你跳舞的地方,虞、师、姐、” 台下的声音嘈杂起来,多在说谁这么不识好歹的打断表演,而似乎都下意识的对披风上的裂痕视而不见。 暮山景回头,刹那间眸中寒意毕现,刹那间楼中鸦雀无声,一两个认得他的已经颤巍巍的跪了下去。 他的声音冷的刺骨,“封楼。” 语落,暮山景正准备带着虞婳走,忽然一张巨大的黑布从上面落下,将两个人都笼罩其中。 夜苏:“虞婳别怕我来救你。” 朱律儿:你看看时机。 暮山景: 虞婳:. 黑布笼罩下,本就靠得近的两人似乎靠得更近了,虞婳能清楚的看见暮山景眼里的怒火,她并不知道如何平息他的愤怒,也不知道这股怒火的来源到底是什么。 “你怎么会在这里?” “从你登台时就在了。”暮山景抓着她的手腕用力又克制,语调中压着自己的情绪,他并不希望自己在她面前露出凶狠的一面,“可是,你为什么会在台上。” “做了些交换。”虞婳说得很坦然,她直视着他的眼眸,认真的说:“如果你再晚一点.那人的琴就保不住了.或许他人也保不住。” 暮山景被她认真的神情气得想笑,到底是有什么东西能让她在这里跳舞?!来这些地方的人脑子里面都是些什么东西他还能不知道?! 他一把掀开了头上的黑布,连着黑布一起搭在她身上,带着她离开了中间的舞台。 问仙门很快就封锁了整个怡春楼,外面乱成一锅粥,暮山景却仍旧坐在虞婳面前,面容平和但又咬牙切齿的说:“所以,告诉我,到底什么东西值得你做出这样的交换?嗯?” 虞婳踌躇了片刻,自觉理亏的说:“一开始我也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只是觉得我帮她跳舞换取那支玉镯子这笔交易是很划算的。”她越说头越低,一开始她确实没对鸢尾起太大的防备心,只怪当初被美色迷了眼。 “玉镯子?”这个回答听得暮山景啼笑皆非,手上的杯子也发出了碎裂的声响。 他,当今太子,难道还不能给她找来一只玉镯子?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她竟是一点也没有想起他吗? “这种事情以后直接来找我就好。”暮山景压着怒火说,“一千个一万个,我都给你找来。” “那个玉镯子”虞婳正要辩解,门外猝不及防响起了敲门声,外面传来了谢灵泽的声音。 “太子殿下。” “等着。”暮山景喉头滚动着冷冷吐出这两个字。 “太子?”虞婳微微蹙眉,又看向他,看了他与往日不同的装扮片刻,疑惑出声,“你,就是太子?” 暮山景沉默了片刻,“我会向你解释,但不是现在。”他从来没想过瞒她,只是希望能在一个更好的时机。 他说完深深看了虞婳一眼,站起身走了出去。 “所谓怒火不会消失只会转移,有人要倒霉了。”夜苏冒出来讪讪道。 虞婳也感受到了他努力维持的平静表面下汹涌的怒火,她取下身上的披风,让夜苏将她的衣服拿出来后换上,对她们道:“出去看看” 第一百章 出城 适才走到门边便听外面传来絮絮交谈声,“具体的事情,殿下问她。” “谢公子,无凭无据,缘何将我扣下。”鸢尾冰冷的声音里带着三分伤情三分愤怒,而更多的似乎是对自己的嘲讽。 “本太子封楼查案,不需要证据。”暮山景的声音更冷,仅凭声音,虞婳全然不能将他和自己印象里的人关联起来。 门外的脚步声走远了,虞婳想要跟上去,方一推门,便见门外站着两个问仙门士兵。 “这是做什么?”虞婳问。 见她出来,两人恭敬行礼,“姑娘,太子殿下派我等护姑娘安全。” “我不需要。”虞婳淡淡道。 “这保护姑娘是我等职责,实不相瞒近日京城有魔气异动,姑娘还是待在屋里安全。”二人说着也似乎并没有放虞婳出去的意思。 虞婳扫了他们一眼,回身一甩,“啪”的一声关上了门,一言不发的走到窗户边去坐下。 “你生气啦.”夜苏凑到她身边来,乖巧的趴在桌子上看着她,悄声道:“我觉得他可能也不是故意要瞒你的,说不定事出有因呢?” “人族向来心思复杂,谁有说得清是好心坏心。”朱律儿冷冷的接了一句,随后走到虞婳身边道:“神主,他们说的魔气异动,应当是那个心魔。” 夜苏想起这事连连点头,因为她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没有看见玉尘了,附近也没有他的气息,想来已经离开。 两人将遇见玉尘的事情告诉虞婳,虞婳沉思了片刻,眸色沉下来,缓缓开口道:“不行,不能让暮山景先找到玉尘。” “为什么?”夜苏不解的伸了个懒腰,“那家伙挺难对付的,交给他们不也正好?” “神主不是怕麻烦,是担心皓桑仙君。”朱律儿开口,“说到底,像皓桑这般的人才配得上神族为他们付出的努力,而现在那个心魔在外面惹是生非,最后担起一切的还是皓桑仙君。” “神族当初与之一战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虞婳叹了口气,似乎并不想将那几乎灭世的一战全然说成是神族对人族的庇佑或恩泽,“不过我确实是担心皓桑。若是没有他助我破镜,我也走不到今天,他仍旧还是我师父,玉尘做的事很有可能会牵连到他。” 虞婳轻轻摩挲着梨花木桌面上的雕的鹤,垂眸沉思。 如今皓桑是清云门代掌门,世人对他赞誉有加,而正因为这样,玉尘的出现会动摇世人对他的这份赞誉和信任。 筑起高楼需要千年的积累,但是摧毁它只需要一瞬。 或许皓桑本人并不在意,但是虞婳不愿意看见这种事情的发生,在她的眼里,皓桑就该做永悬不落的星辰,永安于高楼之上。这是她对他感激的表达方式。 因当初不明白进入灵识破镜的危险性有多大,现在她明白了,那是只要有丝毫差错,他就会因为反噬从天空跌落谷底,更不要说.他的心魔或许正是因为接触了她体内的神之力而诞生。 玉尘的事情.她会负责到底。 虞婳在心中暗自下定了决心,她站起身看向窗外车水马龙的街道,“走。” “可是外面.” “他们拦不住我们,”虞婳定定的望向窗外,随后又松缓了下神情,“当然,我也不会和他们正面冲突。” 片刻钟后。 “有人离开现场!追!” “在那边!” 半晌后,街边的茶馆里虞婳看着窗户外追出去的士兵舒出一口气,转动了一下手上的神锁,夜苏立即气喘吁吁的回到了她身边,喘着气问:“甩开了吗?” 虞婳点点头给她递上一杯温茶,拍了拍她的背,“此地也不宜久留,我猜他们很快就会即扩大封锁范围,我们要赶在这之前出城。” “那我们的尽快,这劳什子地方不知布了什么个法阵,稍微一使用法力便觉得有千斤重量压在身上,我们不能御剑,要赶脚程。”夜苏一边顺着气一边说:“要是这个时候有马车就好了,不然我们现在很有可能出不去。” 马车虞婳在脑海里思索了一番,猛然想起她今日出门时听见那座府邸里有人说晌午时分有一批货物要运回宁城,看时间,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 几人悄摸着赶回了府邸处,此地或许是因为是他们的住所,问仙门士兵还没排查到此处,虞婳正准备偷摸着去找马车,刚跨进侧门就被澜枝抓了个正着。 “哟,还知道回来,想得起这儿有个人呢?”澜枝双手环胸,挑眉看着猫着腰的虞婳,“我还以为我自由了呢。” 虞婳也来不及理会她的阴阳怪气,三言两语将她现在的处境解释了一番,听完澜枝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看不出来,还挺会闯祸。” 她说完对她一招手示意她跟着她来,边走边说:“这宅子不仅大,而且其中还布了阵法,我们侧院要是没有准许,根本走不到你们正院去,这里面简直就是个迷宫阵。” 她说着带虞婳熟练的穿过了一条小道,“我昨晚摸了一夜摸清楚一些门道。”说话间虞婳也感受到了脚下似乎有法阵在移动,再抬头便看见一辆装满货物的马车停在院子里,同时从另外一边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快,他们要来了,上去。” 澜枝说着一把将虞婳推了上去,直接将她的头按进货物堆里用布盖好,飞快的躲进了一边的树后面。 虞婳艰难的调整了一下姿势,从缝隙里看见有人走了过来,然后马车动了起来,朝着城门的方向驶去。 “好险。”夜苏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安静点。”朱律儿低声斥她。 好在她们都可以以器灵的形态存在,否则这马车定然是装不下。 “你刚刚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车夫的声音响起,夜苏乖乖的闭了嘴。 “没有啊,你听错了。” 虞婳松了一口气。 她从缝隙中观察着外面的街道,问仙门.或者说暮山景的反应比她料想得更快,只是这点时间,街上已经多出了一倍问仙门的士兵,快速的搜查着每一个角落,幸而这辆车上有谢家的标识才没得到更多的盘问。 吱呀—— 虞婳蹲得全身发麻时,马车吱呀一声停了下来,她晃晃悠悠的往外面一看,发现这应当是已经到了城门,巡卫比平常更多了。 “官爷,这是我们家的通关文叠。” “今日例行盘查,下车!” 第一百零一章 等 虞婳心头一个咯噔,心中暗道不好,这里守卫众多,若是被发现她不一定能闯得出去,她捂住自己的口鼻往后缩了缩,经历让将自己缩到货物的中间。 外面的脚步声渐进,虞婳紧张的屏住呼吸,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愈发的明显起来,她感到一双手已经伸了过来准备掀开遮盖的布。 “稍等。”谢灵泽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谢灵泽从赶来的马车上下来,面色淡然的走到了正准备检查的士兵面前,“我这批货物是夜月石,若是见了强光就再也无用了,损失颇大,不可贸然检查。” 虞婳听见他的声音越来越近,最后能感到他几乎就停在了她藏匿之地的旁边。 “可谢大人,您知道今日.”士兵的话还没说话,谢灵泽就从袖间掏出了一张木牌递上前去。 “这是太子殿下的特行令,要检查检查吗?”他的语调虽轻,却也带着一股压迫感。 那士兵匆匆扫了一眼,现在都知道谢灵泽是暮山景面前的红人,也不敢多质疑什么,立即挥手示意放行。 虞婳松了一口气,正要放松时,忽闻一声低低的叹息,谢灵泽的手落在她头顶的货物框上,轻声道了一句:“走。” 马车动了起来,很快就出了城,待到走出三四里路,虞婳确认安全了,便捏了个决从马车里钻了出来,窜进了旁边的树林里。 “好险好险,差点就被发现了,还好谢灵泽出现得及时。”夜苏拍着胸口出现在虞婳身边,朱律儿在一旁点了点头表示确实如此。 虞婳舒展了下有些酸痛的身躯,略略活动了一下,看向不远处的京城。 总感觉,谢灵泽那声‘走’是对她说的。 她甩了甩脑袋,现在都已经出来了,那玉镯子估计现在也在暮山景手里,一时半会儿她是拿不到了,不如先去找玉尘。 她正在思索,夜苏便问出了声,“那我们要去哪里找他?不过我觉得他现在的实力仍旧深不可测,你可承受不起第二次神力了,不要乱来,那个,叫什么徐什么来着。” “徐徐图之。”朱律儿叹了口气,“你在人间看了那么多年书都是白看了吗?” “青阙给我看的都是丹书!” 虞婳无奈的看着她们吵闹,往山上走,寻了处僻静又平坦的地方盘腿坐下开始打坐。 “我们不是要去找玉尘吗?”夜苏跑到她身边疑惑又好奇的看着她,朱律儿也面露不解。 “不用去找他,他自己回来找我的。”虞婳呼出一口气,开始调整吐纳,夜苏和朱律儿对视了一眼,虽不知什么她什么用意,但却也什么都没说,在周围布下气息感应后便缩回了神器里面。 日暮渐渐西斜,夜苏出来耐不住性子出来透气,看见虞婳还在打坐不免有些焦急。 她可没忘此番是为了那个镯子才耗了这么多时间,但现在在为另外的事情耗费时间,一时觉得有些着急,况且,还不知那个人到底会不会来。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她在周围补下的感应忽然有了响动,同一时刻,朱律儿立即出现在了她身边。 只见从西方太阳落下的之处,一道人影缓缓出现在了他们面前,醒眼的白发和独特的气质以及气息,立即让她们辨别出了来人。 虞婳缓缓睁开眼看向朝她走过来的玉尘,眸色微冷。 “乖徒弟是想我了吗?”玉尘嘴角挂着玩味的笑意,并不靠近她,站在离她五步远的地方笑吟吟的看着她。 “不要用他的脸和我说话。”虞婳看着他那张和皓桑别无二致的脸冷冷道。 “怎么?你不喜欢?”玉尘故作为难的看着皱起了眉头,“可是别人都说很好看呢。”那愁苦的神情只在他脸上出现了一瞬,看向虞婳时又变成了笑脸,“那你喜欢什么样子的?是暮山景那样,还是谢灵泽那样?我都可以变给你看哦。” 听他满是才调笑的语调虞婳不由将眉头拧成了川字,目光中透出一丝怒火。 “好了好了,姐姐别生气嘛,我开个玩笑而已。”玉尘笑眯眯的看向她,依旧是那副跟在的她身边时的语调,“毕竟我是那个人的心魔,当然和他长得一模一样了,当然姐姐要是愿意和我走的话,不介意每天都变个样子让你开心。” “你在怡春楼做什么。”虞婳毫不理会他的甜言蜜语,直直的盯着他。 “干什么?当然是看你跳舞了,果然很漂亮。”玉尘笑着说。 虞婳深吸了一口气,“鸢尾的事情,是不是你干的。” 在她听说玉尘出现在了怡春楼时她就有了这样的猜测,心魔和一般的魔族有所不同,心魔不会直接从杀戮中获得力量,而是引诱人族本身的黑暗,使其自身被黑暗所吞噬。 “姐姐真会猜。”玉尘脸上笑意不变,“不过如果一下就猜到是我,我还有些伤心,你以后不会看见什么不好的事情就都会以为是我干的。”他说着露出一副受伤的表情,可怜兮兮的看向虞婳,“可有的人本就黑暗,不能怪我。” “我在问你鸢尾。”虞婳咬牙道。 作为神明或许不会太计较此事,而作为凡人自然有怒火。 “她啊,”玉尘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往旁边的树上一靠,满不在意的说:“我还以为她能更厉害一点,没想到想出来的办法也这么下三滥,至于其中我做了什么,我只是让她勇敢一点而已,勇敢一点去做心里的恶。” 他说着微微眯起眼看向虞婳,“即便是心魔,也无法让人凭空生出恶来,她的所做所为,就是她心头本身的恶,我只是加了点柴火而已。唉,毕竟姐姐这么好,确实很招人嫉妒呢。” 虞婳深吸了一口气,“所以确实是你引诱的她。” “是。”玉尘笑着承认得干净利落,“所以呢?你是要逮捕我吗?”玉尘终于先前迈开了步伐,眼里露出危险的光芒,一瞬间迸发出来的魔气竟使得夜苏和朱律儿瞬间动弹不得,而眨眼间他就已经出现在了虞婳的面前。 他低下头,未挽的白发也从旁侧垂下,黑曜石般的眼眸泛起暗紫色,像是一团迷雾,不得窥其真心。 “还是.”他低低吐出两个字,抓住虞婳的手腕放到他的胸口,“杀了我?” 第一百零二章 动手? 神力在手心逐渐聚集,他微薄的心跳透过薄薄的衣衫传到她的指腹,虞婳平静如水的双眸望进他那双危险的眼眸,不起波澜。 她蜷回手指半握成了拳。 “我就知道姐姐不会这么狠心的。”玉尘弯眸一笑松开了她的手。 虞婳移开了目光。   第一百零三章 我们一起 方才隔开她和玉尘之间的屏障是他升起的,那他也一定知道是她打碎的屏障。 暮山景停了下来,转头看她,“我只是作为同门关心一下虞师姐而已,没有别的立场。” 他嘴角的笑和以往全然不同,虞婳感到心头在微微颤动,看他要走,虞婳下意识的抓住了暮山景的手腕,急忙开口道:“不是的,我” 她话没说完,便明显感到暮山景的身影鲜活起来,他忽的回身主动一把抓住了虞婳的手,“你什么?你是被他胁迫的对不对,刚刚的行为都是不得已的是不是。” 这下虞婳一愣,看见他光芒渐盛的眼眸,都能从他眼里看出来的他所期待的回答。 “.嗯。”虞婳看着他的眼睛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有些违心的说:“方才他拉着我.” “我就知道!”少年脸上笑终于重现璀璨起来,笑得虞婳觉得晃眼。 不对,他瞒着她身份的事情她还没得到一个解释,怎么她先顺着的他的意思走了。 她低头看了眼方才暮山景顺势抓着她的手,低咳了一声,板起声音说:“太子殿下,有失礼仪。” 暮山景这才依依不舍的松开了她的手,“咳,一时冒犯,虞师姐大人不计小人过。” “哼,怎么敢记太子殿下的过呢?我可担不起这个罪责。”虞婳别开眼去不看他。 暮山景苦笑着挠了挠头,知道虞婳是在闹脾气暮山景却也无奈。 他庄重了神色,转身对一个身穿盔甲的人吩咐了什么,问仙门的士兵逐渐离开,暮山景才回到虞婳面前,“你听我解释。” “诶,朱律儿,你看那边是不是有蝴蝶啊,我们去抓蝴蝶。”夜苏拉着朱律儿的手指着远处,拖着她走。 “冬季哪里来的蝴蝶。”朱律儿白了她一眼,却也任由她拖着自己走了。 虞婳看着暮山景,一副你说我听着的派头。 “我对天发誓,我可没有成心瞒着你,那个时候我中了计处境尴尬,正是需要掩盖身份的时候,我只是担心你知道了我的身份后招致不必要的威胁。”暮山景很是诚恳的解释着,目光追寻着她的眼眸。 看她还是不正眼看他,又急声道:“后来我没想到你和谢灵泽会一起来京城,本来那天晚上我是想告诉你的,但是你似乎对‘太子’的印象不太好,我就想缓缓.” 听着他着急的解释和一直往她眼前凑的人,虞婳终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昂着下巴道:“好,勉为其难的原谅你了。” “虞师姐真是宽宏大量。”暮山景喜笑颜开的靠近了虞婳,“那你不会和我赌气了。” “我有那么小气?”虞婳顺手用食指戳他的眉心将他推远了些,这才想起来镯子的事情,她微微正色道:“那,你有没有从鸢尾那里拿到什么镯子?” “镯子.”暮山景摸着下巴装模作样的思索了片刻,“好像是有这么个东西,”说着的他看向虞婳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可是本太子的镯子太多了,一时也不知道放到哪里去了。” 想到先前在怡春院的情形,虞婳自觉是自己太轻敌着了道,她上前一小步靠近暮山景,“那什么,我最近发现京城的花生很不错,很适合做花生酪。” “只有花生酪吗?本太子尝遍京城美食,可不是好糊弄的,想从我手里拿东西是那样容易的事情吗?”暮山景垂眸,眼眸中是藏不住的笑意。 “那你还想要什么?荷花酥?杏仁糕?”虞婳看见有戏,又笑盈盈往他面前凑了凑。 “一时半会儿我也想不出来,不如这几日本太子的茶点,就要劳烦婳姑娘了。”清新的草药味扑面而来,暮山景耳后不由染上一层薄红,面上仍面不改色。 “没问题,”虞婳答应得很爽快,“那我的镯子” 暮山景叹了一口气,从怀中将那个镯子拿出来亲手为她戴上,“既然是婳姑娘在意的东西,自然是要好生保管。” 在镯子带上的一瞬,一股细微的力量从她的手腕上蔓延开来,她发出舒心的叹息,笑着看向暮山景,却发现他面色绯红,“怎么了?” 暮山景的脸色却更红了,别过头去咳了一声,“没、没什么。” “好,”虞婳耸了耸肩,笑着道:“那就多谢玉公子帮我保管了。” “嗯、嗯。” 虞婳拨弄着手上的镯子,忽然想到玉尘的话,她猛然惊觉的看向暮山景,“等等,你出来了,谁在看守鸢尾?” “她是重要的嫌疑人,自然不能让人随便看守,自然是让谢灵泽负责了。”暮山景说着想到什么,不满的看了虞婳一眼,“你不会就要回去找他了?” “一起去。”虞婳着急的抓住了他的手,“我们一起,快回去。” 暮山景愣神间已经被虞婳拉着往前去,看着被她拉着的手心情愉悦的勾起嘴角,不紧不慢的跟在她的身后。 两人赶回怡春楼,从外面看仍旧没有任何纰漏,虞婳和暮山景匆匆来到暂时关押鸢尾的房间后,却发现里面一片狼藉,窗户大大的开着。 虞婳心中暗道不好,若是鸢尾使用了玉尘给她的东西,那这就真是一笔完全成立的交易,这个时候她要是再强行阻止,确实不合道理。 “去追。” 外面响起暮山景冷冷的声音,他很快也再走了进来,“从这里来看,应当是经过一番争斗后他们忽然就停了手,不然外面的守卫不会不知道,她也很有可能是用了你所说的那个东西。” “那怎么办。”虞婳的眉头皱得很近,思索片刻后想到另外一件事,“那个东西还在谢灵泽身上,要是不拿回来的话.” “我知道。”暮山景沉沉道,神色沉了下来,随后意识到虞婳在身边,便放松了神色,“放心,我会找到他的。” 他说完转身要出去,像是要将她留下,虞婳连忙跟了上去,“等等,我和你一起去。” “可是.” “没有可是,我能帮上你。” 第一百零四章 反抗 京城中的偏隅一角,鸢尾冷漠的站在床前看着面色痛苦的谢灵泽,冷漠的眸子里纠缠着复杂的情绪,“你不过凡人之躯,又能抗多久?与其这么痛苦,不如睁开眼看看我。” 谢灵泽难受的锁着眉头,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此刻更是毫无生机,他难受的皱紧眉头紧闭双眼,面上薄汗淋漓,挺瘦的鼻梁上悬着汗珠,纤细而修长的双手被白绫分开禁锢住,露出一截臂膀,因为难受整个身子都在微微颤动。 看见他这般,鸢尾攥紧了双手,并未感到半分喜悦,反而是心中那股怒火更甚,那原本朝着虞婳去的怒火,却在没有发泄对象时,第一个灼伤了自己。 她咬牙看着谢灵泽,吐出几个字,“好,我就看你能撑得了多久。” 此刻京城中,暮山景看着手上的法器默不作声,他的追踪术自然要比这罗盘快上许多,但在京城中就连他都不得不收敛许多,何况他原本是在借势清除暮山峥的残余势力,追踪暗中帮助暮山峥的那位魔族。 万万没想到在怡春楼里发现被算计的虞婳。 京城之中,最难防的只有人心,所以他也不放心再把虞婳一个人放在京城里。 “应当是朝这边走了,有残余的气息。”虞婳看了眼法器指向的方向,却抬手指向了另外一边。 暮山景虽然没有下禁令,但太子办案本就是不常见的事情,而且太子与四皇子之争已经在京城里掀起了不小的风浪,识趣的都知道自己回避,因而街上除了问仙门士兵,几乎看不见其他的人。 “真是奇怪。”虞婳摸了摸下巴思忖,“方才附近几个地方都已经让人去看过了,他们怎么会跑这么快,不会出城了。” “不会。”说到这个暮山景面色微暗,昵了虞婳一眼,“不是谁都恰好有东宫令的人帮忙放出城的。何况,城门的巡位我已经下令更加严密了,毕竟万一又有人被魔族抓住怎么办?” 虞婳别开视线挠了挠头僵硬的绕开话题,“哈哈哈,那可真是奇怪呢,怎么能跑这么快呢”她说着快步的朝前面走去,绝不去看暮山景的眼睛。 “太子殿下。”她刚走到前面去一道身影就悄然来到他身边,“那边有动静。” “有动静就按下来。”暮山景淡淡的扫了他一眼。 “可,首辅大人说,损失一个谢灵泽还会有第二个,但是这次的绝好机会不能放弃。” 暮山景眸色微凝,深邃的眼眸中晦暗不明,思忖片刻后嗤笑一声,“呵,老狐狸倒是会找时间。”他说完一抬手那人便消失无踪。 暮山景松了神色,两步走到虞婳面前,“婳姑娘。” “嗯?” 虞婳下意识应了一声转头看向他,暮山景微微垂着眸子浅笑看她,“我现在有事要离开,寻找谢灵泽的事情,可以交给你吗?” “当然,”虞婳笑着答应,“跟我客气什么。” “不过,”暮山景正经起来,“找到他后不要贸然行动,先通知问仙门的人帮忙,不要靠他太近,如果鸢尾对他做了什么,我可不希望殃及到你。”他说完塞了个木牌到虞婳的手中。 “好——”看见他严肃郑重的样子,虞婳忍俊不禁的点了点头,又看了眼跟在他身后的人,忍不住多问了一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没有。”暮山景笑得开朗,“一点小事而已,不必担心,我很快处理完就来找你。” “好。”虞婳点了点头,想来在京城中他应当也不会有什么事情,倒也放心,于是挥挥手独自朝前方走去。 “保护好她。”暮山景低低朝身边吩咐了一句,转身间衣袍翻飞,大步流星的朝反方向去。 片刻钟后,虞婳看着在路口打转的法器微微蹙眉,低声低估了一句:“坏了。” 她本身对玉尘的力量有微弱的感应,只是这种感应一直断断续续还得靠法器加持,可眼下看着在原地转得快要起飞的法器,索性将它放在了地上,凭着自己的直觉往前方走。 走出去一段距离后,虞婳又停了下来,她皱眉站在原地,小声嘀咕,“奇怪,应当就在这里才对。” 可瞭望而去,附近什么都没有,跟别说有能藏匿人的地方了,难道是她感应错了? 此时那密不透风的屋内,鸢尾怒不可遏的掐着谢灵泽纤细的脖颈,原本好听的声音都变了调,“谢灵泽!你疯了?!你宁愿自毁双目也不愿意看我一眼?!” 谢灵泽咳出一口血,嘴角勾起嘲讽的笑,“我早就是一个废人了,一双眼算不得什么,你又何必在我心上费这么多心思,不值得。” “你你简直是疯了!”鸢尾的声音气得发抖,“你现在在我手上,你以为不引发药效你就能逃过一劫吗?!”她说着一把将谢灵泽扔到了床上,“你今天逃不出去的!” 谢灵泽胸口一疼感气血翻涌,但他却咬紧牙关没让血吐出来,在被折磨得没有血色的嘴唇上那抹殷红尤为显眼,如同雪地里红梅。 即便抗拒也无济于事的无助感再度淹没了他,即便曾经这样的事情大大小小的发生过无数次。他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但到头来却发现那份恐惧与无助,从来都在他的内心深处,无时不刻的准备完全吞没他,他抗拒不了。 他的眼前已经是模糊的一片,却仍旧能感受到鸢尾越走越近,微微颤抖的手不自觉的抓紧了床幔。 “轰——” 一声巨大的声音响起,石块掉落的声音很响,但一瞬间,却让谢灵泽的手微微一松。 “不好意思,你的房顶似乎不够牢固。”少女清脆的声音响起。 虞婳手持长剑站在飞尘之中,身上却一尘不染,她背对着谢灵泽看着鸢尾,礼貌勾起的唇角和毫无笑意的眼睛显得十分冰冷。 她回头瞥了一眼谢灵泽,并没发现他眼睛的不对,只意识到鸢尾确实用了玉尘给她的东西后,低声啧了一声。 来晚了。 第一百零五章 我会负责 也不是她不通知问仙门,方才她也不确定到底是不是在这地下,只是想试一试,万一她没有错呢。 “你可真是纠缠不休。”鸢尾咬牙,又盯着她嗤笑,“你已经拿到镯子了还追着不放,莫非是要同他相绊终身吗?哎呀,那可真是叫人羡慕。” “休得胡说!”出乎意料的,最先斥她的竟是谢灵泽。 鸢尾看向他,那如死水般的眸子不知在想着什么,最后冷笑出来,“哈哈哈哈哈,真是好笑,你为她变成这个样子,难道你们竟不是两厢情愿。” “住口,我并非.” “够了!” 鸢尾厉声打断了谢灵泽的解释,狠狠对着虞婳道:“他现在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你!曾经多聪慧的人,居然会为了你自毁双目,真是感天动地。”她咬牙切齿的说着,虞婳的眉也紧紧皱了起来。 “你说什么?”虞婳紧皱着眉回头,看向身后的谢灵泽,她向他迈开一步,却听见了谢灵泽发抖的声音,“别过来” 他原本身材颀长,此刻却像是一只受伤的小兽一般蜷缩着身子,她知道他虽然身子不好,却有一身傲骨,当初霄郁对他动手时他都未后退半步,可如今 “让我看看。”虞婳放轻脚步靠近他,轻轻抓住了他不受控制抖动的手腕,“谢公子,别害怕。” 她轻柔的声音抚慰着谢灵泽颤抖的心扉,他手上卸力,虞婳轻轻挪开了他挡在眼前的脸。 他的眼闭着,眼下却糊着一层血迹。 她记得他的眼睛很好看。 “抱歉,让你看见我这幅样子。”他似乎平静下来了一些,但是声音却仍旧不扣控制的微微抖动,他的声音里有苦涩的味道。 虞婳半蹲在他面前,久久凝视着他的双眸,看不见她的谢灵泽有些慌张,手下意识的抬起又被虞婳抓住,紧接着,一双微凉的手碰上了他眼底的血迹。 “谢公子付了我那么多佣金,我应当将你全须全尾的护送会宁城的,是我的失职,要是我再来早一点就好了。” 虞婳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什么欺负,却带着让人如坠冰窟的寒意,一路同行,谢灵泽从未听过她这般冰冷的语调。 “我会治好你的。”虞婳缓缓站起身,这是不容反驳的通知。 她转头看向鸢尾,平静的眼底蕴着杀意。 “执着于自己所得,向他人施以毒手之人,当坠入火海地狱。”虞婳平静的可怕,但周身阴冷的气息让鸢尾不寒而栗,面色惨白的僵在了原地。 “呵。”她稳了稳心神,强撑着呵笑一声,“说得这么可怕,你以为我会怕你?从我十三岁被卖到怡春楼开始,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你能唬得住我?还是说,你要杀了我?” 在虞婳面前她全然没有气势,虞婳只是盯着她冷笑了一声,又回过头去伸手将谢灵泽眼前被血糊住的发丝别到耳后,并不看鸢尾,“我不喜欢杀人,但你也不要忘了你的交易。” “什”鸢尾的身子僵住,想到玉尘似笑非笑的脸,和对她说的话,“用我的东西,可得用你的心来换,这个东西一旦使用,我们的交易就成立了。” 密密麻麻的寒意从她脊背爬上心窝,鸢尾冷冷的打了个寒颤,“不,不可能,这里是京城,他不可能乱来,就算,就算我被压到问仙门,也会有人救我的。” 地面上响起了脚步声,是问仙门的人赶到了。 虞婳始终没有再多看鸢尾一眼,她只是看着谢灵泽的眼睛叹息了一声,“谢公子,我们走。” 虞婳注视着被问仙门护送回府的谢灵泽,低低的叹了一口气。 “还在生气吗?”夜苏飘了出来,声音也是轻轻的,生怕惹到虞婳。 以前觉得虞婳脾气好,现在才发现,她和暮山景,两人生起气来真是叫器灵.退避三舍。 “谈不上生气,只是觉得可惜。”虞婳回过头看向另一边被押送的鸢尾,目光中不见喜怒,“他原本就才华出众,自幼就经历过了黑暗,如今好不容易熬了过来,人生应当是光明无限的,却又因我遭此祸.” “不不不,可不能是那女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觉得他可能做这个决定可能只是因为不想屈服,别往自己身上揽担子。”夜苏连忙道。 虞婳又何尝不知道以谢灵泽的性子来说,更有可能的是后者,可她无法对此作壁上观,全然置身事外。 若没有玉尘从中作梗,事情不会发生到现在的样子,而玉尘的出现也绝不能怪在皓桑头上,到底是皓桑为了帮她破镜引气才会触及到她体内的神力,否则以皓桑的天姿 罢了,这因果,本就该她来担。 虞婳叹了口气不再多想。 “方才你提起火海地狱,我才想起。”朱律儿悠悠从旁侧出现,看四处无人,用只有她们三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神主要不要试着和‘往生’联系?若他们肯相助,或许以后的路会平坦一些。” 上古时,神族怜悯人族生命脆弱而短暂,肉体消逝后的灵魂无处可去,最后只能在荒野上游荡,经历痛苦而又漫长的过程,最终变成一团陷入虚无的火。 为此,神族为人族建造往生幽冥域,执掌魂魄轮回。 朱律儿口中的‘往生’便是如今执掌幽冥域之主。 “数万年前,人族的寿命且有五百年,但对神族来说,不过是一盏茶的时间,而现在世事变迁,普通人族的寿命更短,往生幽冥域如今是何种情况,我们都无从得知,还是先不要联系他们,我应付得来。”虞婳说着看向夜苏,“对了,你看的丹书多,谢灵泽的眼睛有救吗?” 夜苏挠了挠头,“我刚看了一下,他的眼睛是从气脉毁的,损毁严重,但要说办法嘛,确实是有点办法,不过也需要慢养,而且有几位药材还不知道找不找得到。” “把要的东西列出来,我去找。” “我想想,啊,有一味要离我们很近,我没记错的话,九重芍就在京城可以买到。” 第一百零六章 九重芍 “姑娘要九重芍?真是抱歉,近日贵妃娘娘生辰,几乎京城中的九重芍都被送进宫了。”掌柜抱歉的对虞婳笑笑。 生辰用药材做什么?虞婳心里疑惑,还是不放弃的追问:“用作药材的也没有了吗?” “没有了,姑娘有所不知,这位贵妃娘娘喜爱九重芍,不仅用于观赏,也会用于香料,每年这个时候,所有的九重芍都在宫里。” “原来如此,麻烦了。”虞婳叹了口气,放弃的挥了挥手,这已经是她找的第十家药铺了,得到的都是统一的说辞,看样子不假。 不过说到是在宫中,虞婳摸了摸暮山景给她的牌子。 东宫特令。 想起他今天急匆匆的赶回去的模样,虞婳并不想麻烦他,踌躇后将木牌收了起来,转身往宅子里走去。 若是她可以自如的运用神力,治好谢灵泽的眼睛自然不在话下,可是现在虞婳现在才感到一丝焦躁,站在大门前,虞婳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而入。 进入后虞婳并没有直接回房,而是转身去了谢灵泽的房间。 “叩”“叩叩” 她轻轻敲了两次门后,里面才飘出谢灵泽的声音,“虞姑娘吗?” “嗯。” “请进,门没锁。” 虞婳推门进去,屋内并没有点灯,在她进来之前屋内只有谢灵泽一个人,他坐在窗边的桌子前,铜镜照出他被白绫缚住的双眼。 “抱歉,不能出来迎接你。”他的声音很轻,带着凄凉的苦涩。 “没关系。”虞婳摇了摇头,轻轻走到他面前,下意识的伸出手,指尖在快要碰到他眼前的白绫时又停了下来。 谢灵泽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动作,试探性的抬起手,在自己面前碰到她柔软的指腹时顿了一下,随后又蜷起了手指。 变故来得太突然,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看起来最为镇定的反而是谢灵泽自己。 “我没事。”他轻声说。 虞婳叹息一声放下了手,眸色中满是愧疚,“抱歉,若是我没有出城就好了。” “不怪你,遭她算计是我自己的疏漏。”谢灵泽用那双看不见的眼看向她,“她所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是我自己做出的事,我应该自己负责。” “不必把所有事都揽在自己身上,单一的因素无法拼凑一件完整的事情,你的眼睛,确实有我的一部分过失,这件事,我应当与你一起分担,你已经承受了后果,剩下的交给我就好。”虞婳认真的说着,神色十分正直,“你相信我,我会治好你的眼睛的。” 谢灵泽愣了半晌,良久后才缓缓点了点头。 此刻宫城中,夜晚的宫城巍峨的立在天地间,是夜晚最亮眼的明珠。 身着大氅的暮山景神色冷漠,更有几分桀骜狷狂之势,在宫中,太子殿下的威名自然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无论是此番对几个大臣下手时的冷漠无情,还是处决犯事之人时的干净利落,都有着皇帝陛下年轻时的气势,若是宫中有人看见,也绝不会有人相信在虞婳面前的暮山景和宫中的太子是同一个人。 暮山景看了眼天色,冷漠的神色中带着几分不耐烦,那些老臣话里话外的敲打和怂恿他并非听不出来,他直觉得厌烦。 “殿下,还要出宫吗?”身边的随身侍卫问道。 暮山景犹豫了一番,叹气道:“不了,去母妃那里。” 毕竟明日就是她的生辰了,但同时也是.他妹妹的忌日。 他不动声色的皱了下眉头,眼下露出几分疲惫。 每年的这个时候月亮都很亮,但今年没有下雪。 暮山景望向前面的宫道,从这里一直往前走,到第三个麒麟雕像前右转,穿过小园林,再往前走一段距离,就到了曾经他们呆的‘冷宫’。 那是母妃原来的寝殿,门外落锁时他虽年幼,却也早已懂得人事,知道那是什么意思,所以当他牵着懵懂的妹妹看着母妃流泪的脸时,什么也没说,却主动担起了所有的事情。 不过十岁的小少年,卸下了皇子的身份,劈柴烧水做饭独自面对曾经不和的皇子的嘲讽与刁难,一朝从云端坠入泥潭也不过如此。 曾在夜晚独自望着月亮落泪时,也会觉得至少还有娘亲和妹妹。 年幼的妹妹在缺衣少食的冷宫中身子愈发的孱弱,开始他还能从大皇子的手里偷偷拿到几副药,可后来大皇子被皇后关了禁闭,妹妹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了。 母妃的注意几乎全部放在了妹妹身上,有时连他身上的伤口都注意不到。 可即便这样,妹妹的生命还是一点点的在流逝,母妃用尽了所有办法,却都没换来皇帝的一眼。 直到那年的今日,暮山景起来时发现外面下了一场雪,他接住落下的雪花,高兴的想喊妹妹出来看雪,没出声便又闭上了嘴,冒着风雪去烧热水。 他刚走到柴房,便听见了母妃近乎崩溃的哭声,他回过头,看见母妃抱着妹妹赤脚冲了出来,用尽全力的拍打那扇落了锁的朱红大门。 “给我们一点药,锦织她也是皇家的血脉啊,求求你们,救救她啊——” 暮山景从来没见过母妃如此狼狈的模样,她手推不开门,就一个劲儿的用头撞,殷红的血顺着她的额头流下,染红了雪地。 “啊——” 撕心裂肺的哭喊回荡在那座寂寥的宫殿里,瘦小的妹妹在她的怀里没了生息。 那日,皇帝是晚上过来的。 翌日皇帝走后,母妃抱着他愣了很久,那晚过后,门前的大锁终于打开了,虽然仍然被禁足,但好歹有人照看着,终于有太医踏进了这朱红的大门,门外的守卫也终于不是石像。 后来暮山景才知道,那日辰间皇帝已经得到了消息,却被后宫娘娘以生日宴为由绊住了脚步,直到晚上才徐徐赶来。 “朕当时不过是想给她一个教训而已。” 无论多久,暮山景想起他的这句话,仍旧觉得恶心无比。 第一百零七章 情丝 思绪逐渐回笼,暮山景闻到了一股苦涩而有清新的花香,他抬眸,便见那华丽的殿中摆满了各色的九重芍,迤逦的身影在花丛中缓缓踱步,手指从一朵朵九重芍上拂过。 “她又要了这么多九重芍吗?”暮山景微微皱眉,却颇为无奈。 当年他母妃便是享誉天下的美人,时至今日风华依旧不减,封为贵妃后,不乏有妖妃一词出现在奏折中,不过从他杀鸡儆猴后便很少提及了。 “阿景,你来了。”钰贵妃笑盈盈的对他招手,“你看,这些九重芍长得多好。” 暮山景叹了口气卸下大氅走进去,“不是说好今年不用这么多九重芍吗?” “不是我要的,是他们送的。”钰贵妃眼里流露出两分无辜,指尖抚摸过花瓣缓缓踱步着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喃喃自语着,“多好的月色啊,我的小锦织会不会回来看看阿娘呢。” 暮山景一言不发的站在她的身后,垂眸看着这些九重芍。 她会收集这么多九重芍,也是因为传闻中九重芍可以连通阴阳两界,见到往生的魂魄。 但也仅仅只是传说。 如今人仙妖三族共处一世,而神魔冥已经多年不曾显世了,魂魄归于幽冥后便会销声匿迹,仙门也无从下手,故而神魔冥早已成为了传说。 “她为什么每年都不来见我呢,是不是不肯原谅我?”钰贵妃的声音微微颤抖着,在这冬季她却连鞋也不穿,只披着单薄的衣裳。 暮山景将大氅披在她的身上,“母妃休息,妹妹回来了我会喊你的。” 好不容易将她哄了回去,暮山景坐在亭子里,把玩着茶杯,指腹摸过光滑的茶壁,疲惫的眼中没有什么神采,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微勾起嘴角,缓缓抬眸看向天上的月亮。 “嗯想她了。” 明月照着宫里也照着屋顶上的虞婳。 “半夜不睡觉在这里干嘛。”夜苏将下巴放到屋脊上,“我发现,你以前还是很乖巧的,也不会上房顶,就是那小子经常爬房顶后,你也开始了。” 闻言虞婳轻声笑了一声,想起来她第一次自己上房顶的原因,确实是因为暮山景对她说:“上面的景色很宽广,很自由,上来看看。” 后来她发现,屋顶的风确实要比屋内的风要更加清朗。 “你在想什么?”夜苏露出八卦的笑容,“你该不会是” “在想人生的目标是什么。”虞婳忽然一本正经的说。 夜苏的笑一下僵在脸上,随后神色的凝重了起来,“你要放轻松,虽然理论上已经消亡的神明重现于世是第一次,但是一定有特别的原因,我们的时间还有很多,我们终会找到答案,你不要太勉强.” 在她滔滔不绝之前,虞婳偏过头看向她,“停,你说得很对,但是我认为人生的目标应该是——” 夜苏紧张的看着她,生怕她得出什么不得了的答案自暴自弃,却见她朱唇启合神色泠然。 “去整点九重芍。” 偷听的朱律儿:? “我今天打听了,过生辰的是钰贵妃,”她说着顿了顿,“当朝太子生母。” “那不就好了,去找那小子要一朵呗,他不会不给,”夜苏一骨碌的爬起来坐在她身边。 “我倒不是担心他不给”虞婳摸了摸下巴,认真的思忖着,“我只是觉得,他一定会问我要九重芍做什么,但是如果我告诉他用途了,他可能会生气。” “哦~”夜苏扬着音调,揶揄的看着她,“那他为什么会生气啊?” “我怎么知道。”虞婳的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只是感觉他会生气,我怎么会知道为什么。” “你”夜苏被她的回答噎得说不出话来,张半天嘴最后叹了口气,悟头道:“你真是块木头,我怀疑你是不是.” 她话没说完,就被突然出现的朱律儿捂住了嘴,朱律儿瞥了疑惑的虞婳一眼,面不改色的对夜苏说:“我们今天抓的蝴蝶好像生病了,你来给它看看。” 说完就不由分说的把夜苏拖下了房顶,直到远处才停下来。 “你做什么?莫名其妙。”夜苏挣脱她的束缚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 朱律儿嫌弃的甩了甩手,也不看她,只淡淡道:“不要在神主面前提到情丝的事情。” “为什么?”夜苏疑惑的看着她。 朱律儿深深叹了口气。 “当初,神主是用情丝牵住了小将军的魂魄才把他送往了幽冥域,现在的神主,情丝残缺,这些事情会让她的神魂动荡。” 夜苏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挠着头道:“这样啊,那我不提了不提了。” 静谧在两人之间蔓延,夜苏的一声叹息打破了这寂静,她低声喃喃道:“真是不公平啊。” 人族尚且有神族建造的往生幽冥域,而神族的消亡却无可挽回,没有再到世间走一遭的机会,骁勇的将军那般强大,最后能被神主以情丝为代价送入幽冥,也是因为将军本身是人与神的后代,存留有人的一部分才能进入轮回。 而那些消亡的神明,却不知去处,不明归处。 “好了,找回神主所有的神魂残魄,或许有些事情就由答案了。”朱律儿难得没有反驳她的话,沉默的望向了星空。 天才方明,虞婳刚睁开眼就听见了暮山景的声音,“虞—师—姐—,一大早就说想见我,是不是想本太子了。” 听见他带笑的声音,虞婳两三下穿好衣裳,来不及挽头就打开了房门,柔顺的长发从肩上落下却不显得凌乱,惺忪的睡眼还带着两分迷茫。 她只是听说她手上这块木牌能直接联系上暮山景,于是迷糊中直接说有事想让他帮忙,却没想到暮山景来得这么快。 原本暮山景还担心来得太早吵醒她,但看见她这幅样子却心情愉悦,和刚认识的时候真像呢。 “你怎么来了,你今天应该很忙,不需要亲自跑一趟的。”虞婳迷迷糊糊的说着请他进来。 暮山景倒也不客气,两步走进去坐在椅子上托腮笑看着她,“不打紧,既然是虞师姐想见我,我当然要亲自跑一趟了。” 第一百零八章 自求多福 暮山景自然不会告诉虞婳在感应到她的消息后,他就立马安排好了事情挤出时间匆匆赶来。 见状虞婳索性也不客套,直截了当道:“其实也算不上什么要紧的事,只是想要一些九重芍。” “九重芍” 暮山景暗自叹息了一声,原本九重芍就是入药的重要药材,而生长不易,每年母妃收集九重芍过后,很多丹药都会紧缺一段时间。 不过宫中还有剩余,给她一点自然不是问题。 只是 “若是我帮你拿到了九重芍,你要怎么报答我呢?”暮山景笑眯眯的托着下巴看着她“这次可别想只用花生酪犒赏我了,婳姑娘。” 毕竟最近发现围绕在她身边的莺莺燕燕好像变多起来了,他不得不在意。 “.那你想要什么?”虞婳盯着他的眼睛好奇问,她能给出来的东西可不多。 暮山景盯着她莞尔一笑,“我母妃想趁着生辰的时候挑选太子妃,谢灵泽说你眼光好,来替我掌掌眼。” 好熟悉的措辞虞婳沉默了一下,心头莫名生出一股复杂的情绪,感觉心口涨涨的不舒服,不像听谢灵泽说起这件事时她会为他高兴并且打算认真帮他过眼。 “既然你太子都相信我的眼光,那自然是没问题。”虞婳有些怏怏的答应。 “那再好不过了。”暮山景站起身笑得开朗,将请帖放到桌上,“稍微晚些时候,我会派人来接你到时候九重芍也一并给你。”他说完对虞婳挥了挥手,一阵风似的走了。 虞婳看他消失在眼前,心头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让她觉得有点闷,眼见天色还早,索性出去走走。 她的住处和谢灵泽不算远,空气中有一股清淡的花香味她寻着这股花香走到了谢灵泽的院子里,抬眸见着谢灵泽的窗户还开着,她犹豫了一下,叩门走了进去。 “谢公子起这么早吗?” 她进去便看见谢灵泽坐在床沿上,似乎听见了虞婳的声音,僵硬的转动了脖颈使自己的脸面向她,“嗯,因为是黑的,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 听见他的语气,虞婳抿了抿嘴,走进屋内将一边的披风取下来为他披上,谢灵泽摸了摸柔软的狐毛,扯出一个笑看向虞婳,“虞姑娘起这么早,是有什么心事吗?” 虞婳叹了一口气,将暮山景来过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给他听。 而谢灵泽一直浅笑着,面朝声音传过来的方向听她苦恼的说话,待她说完后,谢灵泽才轻声道:“既然答应了要去,虞姑娘也不能做爽约之人,珏贵妃向来喜爱素雅的装扮,你去京中的霓裳布坊,将这个给掌柜的,她会为你准备。”他说着摸出一块玉牌,摸索的放到了虞婳的掌心。 “这样是不是”虞婳正想说不妥,谢灵泽却忽然抓紧了她的手,看不见他白绫下的眼眸,却也能察觉他颤动的情绪。 “虞姑娘还能认我这个朋友,我很高兴,所以.不要拒绝我。” 看着他苍白的脸色,虞婳点了点头,“好。” 听她愿意收下,谢灵泽脸色一时放松了许多,他强迫自己缓缓放开抓住她的手,轻声道:“现在就去,还来得及。” 从宫中来的马车是一个时辰后来到宅邸门口,夜苏兴致盎然的帮虞婳打理着刚刚送来的衣服,朱律儿熟练的替她挽了一个素雅的发髻,只选了一只通透的琉璃莲花簪戴上。 夜苏赞叹的看着换上新衣的虞婳,“你穿这种衣服这么好看,回去我就多给你备上两件。” 宽大的袖沿垂下,其上暗纹流波在光芒下如同波光粼粼的湖面,与莲花纹样相得益彰衬得虞婳如同春日出水的冰蓝七叶莲。 虞婳腼腆的笑笑,原本好看的脸上只略施淡妆,便愈发的明艳动人。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还以为是外面的人在催促,朱律儿过去打开门,却发现是谢灵泽。 谢灵泽由人扶着,动作缓慢的走进了门内,虞婳站起身走过去笑道:“你怎么来了?” “我想起有一味香囊应当很衬今天的你,特意给你送来。”他说完将香囊摸了出来,手摸索着想递给虞婳,虞婳立马接过了他的手上的东西,凑近轻嗅,很清新的味道,清香中又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苦味,很是好闻。 “很好闻,谢谢。”虞婳笑着道谢,顺便就将香囊别再了身上。 “不必对我这么客气,”谢灵泽笑笑,虽然看不见却也一直面朝她的方向,“想来今日的虞姑娘是极好看的。” 闻言夜苏立即道:“是啊是啊,她今天看上去都不像是只去掌眼的。”她还要说什么,被朱律儿看了一眼,又闭了嘴。 谢灵泽低低“嗯”了一声,覆了白绫的脸上瞧不出什么神色,“那虞姑娘快走,别误了时辰,我送送你。” 两人一起走到了门口,虞婳嘱咐他好生休息,对他道了别才上了马车,殊不知谢灵泽在门边站了许久,直到身边的下人出声:“公子,他们已经走远了。”谢灵泽才回过神略略一点头,正要回府,便听身后传来一道声音:“谢公子,稍等。” 谢灵泽应声转身,那人自报家门道:“在下蝮蛇门门主右使,听闻谢公子横遭此祸,特来关切。”他说完顿了顿,笑道:“碰上这样的事,还不得不将心上人送到别人手里的滋味不好受,我们手上有法子,不仅能让谢公子立马重见光明,还能让公子抱得美人归,如何,公子可否愿意详谈?” 一片寂静。 谢灵泽沉默良久,发出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语调冰冷而决绝,“我们没什么好谈的,即便我如今目不能视,也不会同想要将整个宁城变为炼狱之人和谈,劳请回去告诉你们门主,谢某纵然眼盲,心却不瞎。” “.哈,好,既然谢公子一身傲骨不折,那便在屋内设点香火,参拜神明,为自己祈福。” 第一百零九章 入宫 去往宫城的马车中,虞婳闭目养神,手边放着的是今早做好的花生酪和桃花酥一类的甜点,朱律儿坐在她身边,目光一扫看见了她胸前的双环玉扣,又默不作声的收回了视线。 上次那股熟悉的力量.好像就是来源于此。 马车驶进了宫城,虞婳才抬眸往外看了一眼,只见有许多装饰各异的马车在宫门前,虽然乍一看都差不多,但仔细瞧着还是能看出不同马车上的分别。 宫门外陆陆续续的有各家小姐下车,看样子似乎要从宫门处走进去,此时马车停下,虞婳也准备下车,却被侍从拦了回去,“您是太子殿下贵客,不必下车。” 闻言虞婳点了点头,又坐了回去,目光不时扫过外面的千金,当着已经开始挑起了人。 这个丰腴但贵气,那个清瘦惹人怜爱,她看来各个都很好看,她们往哪儿驿站便是百花齐放的盛宴。 就在她细细观赏之时,外面絮絮叨叨的闲言碎语也落入了她的耳中。 “这是谁?没见过的人。” “但她怎么能坐东宫的马车?” “从未在京中见过此人,是哪儿来的野丫头?” 虞婳听见她们的议论,正想放下车帘,忽的一只玉手拦住了她的动作,虞婳顺着这只手看过去,便见一张明媚的脸,她站在哪儿不说话,就能瞧出来是个嚣张跋扈的主儿。 “叨扰了,”她道:“你是第一次进宫,虽然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又怎么坐上了太子哥哥的车,但在宫门前,照规矩,你当下车拜见一下诸位,你从何处来,是哪位大人的千金?” 虞婳饶有兴趣的看着她,“我与诸位不同,并非什么千金,家父不过是山野村夫,既不是朝官也不是世家,不知姑娘是谁?” “山野村夫?”她嗤笑一声,不屑道:“你听好了,我爹是当朝首辅,是你们八辈子都碰不见的人,所以照规矩,你应当下车对我行跪拜礼。” “孙小姐。”守在马车边的侍从开口了,“这位是太子殿下的贵客,殿下交代了,她不用对诸位行礼。” “住嘴!本小姐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掌嘴!”她身边的人要动手,虞婳皱眉正欲出手,却忽闻一道冰冷的声音,“孙灵灵,你近日的修行如何了?” 听见这略熟悉的声音,虞婳猛然抬头看去,只见寒天霜坐在马车中,淡淡的扫了孙灵灵一眼。 方才还气焰嚣张的孙灵灵,听见这个声音浑身一抖,像是见了猫的老鼠,怯怯的转过身去低着头,“哈哈.寒姐姐你回来了啊。” 寒天霜没有理会她,只抬眸看了虞婳一眼,依旧是那幅冰冷的神色,“先进去,晚了就迟了。”说完便放下了车帘,马车也往前直入宫城。 虞婳点点头,没再理会孙灵灵,让马车跟了上去,外面一众要看好戏的小姐们目瞪口呆的看着她的马车消失在宫门中,门口的老嬷嬷提醒道:“诸位步行比不得马车,可不要耽误了时辰。” 马车行驶了一段距离后停了下来,外面响起侍从的声音,“前方是中天门,还请姑娘下车。” 虞婳下车后一抬头便看见寒天霜站在不远处,她对侍从微微颔首,快步走到了寒天霜身边,“寒师姐,久等了。” “没有等你。”寒天霜昵了她一眼,又看向不远处的宫殿,“只是很久没回来了。” 虞婳不动声色的笑笑没有反驳她,见她迈开步子往前去,也就立马跟了上去,她看着寒天霜,本想问问皓桑的情况如何了,但见她开口,寒天霜却先一步说:“这条道只有皇家子弟才能驱车进入,外面那些无论是官位多高的子弟都没有这个权利。” “原来是这样。”虞婳应和。 接着寒天霜又道:“我也很久没回来了,只要回来便见着这群不成气候的,若不是他居然会破天荒的请我赴宴,这两日我的功法该又精进些,不过说来珏姑姑在我幼时也待我不薄,是该回来看看她,顺便回趟家。” 听她说了这么多,虞婳大概明白了些她的意思——我就是回来探亲,那些个人我也不喜欢,不是有意帮你,只是顺路。 虞婳点了点头,表示对她说的话毫无异议。 “只是没有想到在此处遇上寒师姐,方才也多谢寒师姐顺手帮我解围,对了,这几日寒师姐在门中可有见到我师父,他如何了?” 闻言寒天霜微微蹙了下眉头,她并没有接触太多的门中事务,她师父也只是让她安心练功,但这几日她确实发现肃光的事务多了起来,而且不只是她师父,舒和长老那边似乎也很忙,就连宁水柔和衢衡子都被支出去跑腿,所以她隐约能猜到或许是皓桑出了事情。 看寒天霜的神情虞婳便知事情不妙,她不动声色的叹了口气,思索着不能再由玉尘乱来下去,好在他现在取不下面具,只要他戴着面具,他一出现自己就能感应到,至少现在,不能再让他日渐强大。 “你这次的任务,似乎有些棘手?”寒天霜昵了她一眼。 “时间是有点长了”虞婳想着回了一句,“是有些麻烦,不过还是能处理好的。” “我没有多过问别人任务的习惯,不过下山的时候师父嘱咐过,让我帮你。”从仙门下发的任务,基本都是个人的历练,有助于门下弟子修行,所以无论是长老还是其他人都很少干预,对于掌管门中条律的肃光来说更是绝不容许境界更高的弟子出手相助。 所以当肃光说出这件事时,寒天霜也小吃了一惊。 “总之,在皇城之中有什么难处可以找我。”说完她戏谑的看了虞婳一眼,“当然,找暮山景也可以,处理皇城中的事情,他比我顺手得多。” 两人交谈间已经到了举办生日宴的园林内,才走到门口,虞婳就听见了暮山景的声音,“下去,这里用不着你们。” 第一百一十章 礼物 她抬头,见暮山景今日也是盛装出席,不似他在山门时的恣意自由,更多的是贵气与威严,只有在他的目光看见她们时微微松动了一瞬。 暮山景给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便有人将虞婳和寒天霜引了进去。 “寒姐姐,好久没见着你了,诶?这是那位代掌门的首徒,可真好看。” 虞婳刚走进去,便见一位十三四岁的少女跑了过来,瞧她衣着华贵,又与寒天霜亲昵,不难猜出公主身份。 “嗯,”寒天霜点头,对虞婳道:“这位是颖妃的女儿,封号玉霏。” 虞婳从善如流的行了礼,任由玉霏好奇的打量着她。 “先前景哥哥说请了贵客来,我们几个还打赌来着,看来还是我的占卜术更胜一筹。”玉霏笑着说着,随后又对寒天霜撒了会儿娇又跑开了。 随着人陆陆续续的来得差不多了,虞婳看了眼天色,凑到了寒天霜的身边轻声道:“寒师姐,我确实有个事情请你帮忙。” 她说着靠近寒天霜耳边低语了几句,寒天霜神色微变,微微蹙起了眉头,犹豫片刻后叹了口气,“算了,答应了师父会帮你,也当是修行了。” “多谢。”她笑笑,感受到有投过来的视线顺势抬头便对上了暮山景的目光,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回应,暮山景就将目光不动声色的移开了。 虞婳便也将头别开,转而看向周围的陈设。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九重芍的味道,一些新鲜的九重芍被安排做了点缀布置在周围,使人心神宁静,过了不多时,外面的人也陆陆续续到了,因是后宫嫔妃的生辰,来得多是些小姐,或许是听见了钰贵妃有意选太子妃的消息,来的人都格外的矜持稳重,就连方才在外面嚣张的孙灵灵也安分了许多,只是不悦的看了虞婳一眼。 “让诸位久等了。”温和的声音从后面的庭榭中响起,顺着声音瞧过去,便见一端庄富贵的身影翩翩而至。 “见过贵妃娘娘。” 一众人一齐行了礼,虞婳偷瞄了两眼雍容华贵的钰贵妃,暗自腹诽难怪暮山景长得这般好看。 行完礼后她中规中矩的坐下,相比于献礼的众人,她并不想引起太多的注意,她一边喝着茶,一边观察着此处的守卫情况。 从进京城起她就有所察觉,此地暗中涌动的魔气,除了玉尘的气息以外,还有一缕与他全然不同但又让她感到熟悉气息。 是那晚的另一个魔族。 而在宫城之中,残留的魔气愈发明显。 原先她还纠结到底要顾上哪一边,要不要改变计划,现在碰上寒天霜,问题倒是迎刃而解了。 只是感觉有些对不起暮山景,原本是过来帮他掌眼的。 这么想着虞婳看向暮山景的方向,却不料又与他视线相对。 接二连三的目光碰撞让暮山景不得不努力压下上翘的唇角,进而显得神色更加冷漠了。 “这位就是清云门代掌门的首徒?”钰贵妃的声音清晰的落入了虞婳耳中,因为她她的位置本就与钰贵妃相近,只一抬头就能看见钰贵妃的带笑的眼睛,“方才我便瞧见你了,果真如我家景儿常提起的那般气质出尘,今日这身衣裳也很好看。” “咳,母妃。”暮山景半握拳掩唇咳了一声,耳尖儿飞上一抹薄红,连忙给她敬了杯茶。 虞婳盯了暮山景一眼,对钰贵妃笑道:“贵妃娘娘过誉了。”她并不太会讲一些场面话,以前的十几年里居于山中不需要,在往前的千万年里,自然是更不需要的。 却有人抓住这点刻意道:“这位姑娘纵然气质再出众,比我好上不少,但我等再如何也自然比不上贵妃娘娘分毫。” 闻言孙灵灵低声嗤笑一声盯着虞婳,暮山景不悦的蹙了下眉头,但旋即就听虞婳笑着道:“我从未妄想过同贵妃娘娘作比,但你说得也却有道理。” 微妙的转变让那人一下支支吾吾起来,“我,我也没拿自己同贵妃娘娘作比,我自然是不敢的。” “好了好了,都是些孩子,本宫不会计较。”钰贵妃扫了那人一眼,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些,转而看向虞婳时又拉住了她的手亲切道:“我看你年纪尚小,不知今年几岁?” 虞婳下意识想了一会儿才道:“刚过及笄不久。” “这个年纪啊”钰贵妃怔怔的看着她,不知想到了什么,伸手摘下一朵九重芍别在了她的耳后,目光似水的看着她,低声喃喃,“若是我的锦织还在,也该是你这个年纪了。”她说完便回过神,不再说什么,缓缓丢开了虞婳的手。 此时孙灵灵起身过来,“贵妃娘娘,这是我为您准备的礼物,请您过目。” 她说完叫人将东西呈上来,将那红布一掀,一块如灵芝形状的白骨出现在众人眼前,在这发出柔和的光芒,即便不知这是什么,却也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强劲灵力,绝不低于十品仙宝。 众人发出低呼的同时,虞婳瞳孔猛然一缩。 “这是前些日子家父所寻,又托仙门验过,是古书上记载的骨灵芝,此物稀罕,才配得上娘娘的身份。”孙灵灵趾高气昂的说着,不时瞥向虞婳。 虞婳眼下的神色说不上好看,她紧紧的盯着那块所谓的骨灵芝,袖中的手缓缓握成了拳。 什么骨灵芝,那分明,就是一块神骸。 是当初陨落神明的肉身骸骨,一些灵物攀附在上面吸取力量,过千百万年融为一体,便呈此样。 “.神主”朱律儿担忧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响起,虞婳回过神,这才微微松了松手,密音回道:“我没事。” “这位姑娘原是皓桑仙君的门徒,此番前来赴宴,定然也准备了好东西,不如拿出来,让诸位都看看眼。”孙灵灵说着戏谑的看着虞婳,借着站起的酉时,全然不拿眼睛看人。 暮山景抿了抿唇,他想虞婳来得及,兴许没有时间准备礼物,所以他已然准备了一份,结果没想到运来的路上出了些事情,时间上来不及了,本想再寻个间隙将东西给虞婳,却不想孙灵灵竟这么快为难上了她。 第一百一十一章 往生令 虞婳沉默了一下。 见状孙灵灵立即嗤笑道:“堂堂皓桑仙君的弟子,来赴宴居然不备礼吗?” “都是自家人,这礼物送来送去的也没什么重要的。”钰贵妃出声替她解围,但还是压不住窃窃私语的声。 虞婳暗叹了口气,多亏谢灵泽的提醒,她并没有忘记准备礼物,只是原本这东西想私底下再给钰贵妃,但是现在..罢了,不能丢师父和清云门的脸。 “既然是受太子殿下的邀请来赴宴,自然是备了礼的。”虞婳说完,朱律儿便拿上来了一个金丝木匣子。 在备礼的时候,为了筹备生日宴而拿空了京城所有的九重芍这件事她自然很在意,因再怎么喜欢九重芍,也不至于多到这种程度。 她记得,以前有一条路可以从人间直接去到往生幽冥域,而在那条路的两边就开满了九重芍,只是岁月蹉跎,现在的九重芍本身的性质变了不少,只在一些现世的传说里还记载着九重芍可以通阴阳这般被扭曲的描述。 毕竟九重芍只是开在那条路上,若说是它能通阴阳,多少有些牵强了。 在想到之前和暮山景在客栈里时听他说过,他曾有一个病死的妹妹,故而稍加联系,便能知晓钰贵妃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虞婳轻轻将木匣子打开,从匣子里取出来了一幅画卷。 不少人纷纷好奇的探头去看,孙灵灵不忘嘲笑道:“不会什么你亲手画的画卷。” 虞婳没有理会她,只缓缓在钰贵妃面前打开了这幅画。 令众人大跌眼镜的是,这是一幅空白的画卷,上面什么都没有。 院子里顿时鸦雀无声,不知虞婳是何用意,只有暮山景的眸色微凝, “这是.”钰贵妃不解问道。 “.它的名字,叫往生令。”虞婳当着众人的面轻声道。 钰贵妃肉眼可见的愣了一下,惊诧又迷茫的看着虞婳、 “如您所想,这才是.唔、唔唔、”虞婳话还没说完,嘴就被一只大手捂住了,她用力挣扎了两下,发现捂住她的人是暮山景。 暮山景从背后靠近她耳边低声道:“先别在这里说出来。” 温热的气息激得浑身一场,缓了片刻后才点了点头,暮山景这才放开她。 钰贵妃显然也明白过来了这是什么,又惊又喜的看着她,甚至快要站起身来拉住她的手,好不容易才稳定了心绪,便对她道:“谢谢,你的礼物,是最合我心意的。” 其他人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只瞧见太子殿下忽的跑过去一把抱住了正在献礼的虞婳,随后就听见了钰贵妃的话,不由纷纷猜测,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太子和贵妃这般激动。 孙灵灵气得脸色铁青,管不了太多的还想出言不逊,寒天霜冷冷的扫了她一眼,“钰姑姑向来喜欢安静,大喊大叫未免有失礼仪。” 一身怒火硬生生被堵在了嘴里,她气狠的攥紧了拳头,板着脸回到了坐席上。 挣脱了暮山景,虞婳顶着众人探究的视线回到了位置上舒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深感不妙。 原本她是要寻个机会出去,没想到暮山景这么一来,视线都落在了她的身上,想走都难了。 她方才坐下便见寒天霜探究的目光,两人对视了片刻,虞婳主动的举起了双手,信誓旦旦道:“我没拿清云门宝库的东西。” 不怪她这么坦诚,是寒天霜不愧是二长老的弟子,在她们对视的时候,虞婳已经把有可能触犯门规并且她会察觉的事情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了。 “看样子你对清云门的规矩还不是很熟。”寒天霜缓缓的收回目光喝了一口茶,“你是代掌门的真传,门中宝库里面的东西,只要不是禁地中的,代掌门能用的,你都能用。”她说着还不忘补充一句,“当然,前提是你真的能用,毕竟宝库那些东西最低也要五境以上才能用,若是想早些接触到那些宝物,就不要松懈修行。” “好的寒师姐,没问题寒师姐。”虞婳郑重点头,随后看着她轻声道:“那么寒师姐,时间应该差不多了.我拜托你的事。” “哼,知道了。”寒天霜昵了她一眼,“这次是有师父的交代,这种事情,下不为例。”她说完便站起身对钰贵妃行了礼,“钰姑姑,方才家中有来信,还请姑姑允我先行告退。” 正高兴的钰贵妃笑着道:“好,你这孩子也许久没有回去了,快回家。” 寒天霜点头,瞧也不瞧虞婳一眼径直走了。 酒足饭饱,虞婳有些着急的想找个机会开溜,却没想钰贵妃一直拉着她讲话,好不容易让她寻到个间隙,借着方便的由头,她才终于从人群里面脱身。 虞婳拍了拍脸,左顾右盼没人,刚跨出一边的小门便被一只手扯到了树后面,她下意识的一巴掌拍过去,又被人牢牢扣住了手腕。 “是我。”暮山景的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悄悄拉着她到了一边无人的院子里才停下。 “你做什么?”虞婳有些生气的挣脱了他的手,转了转自己的手腕,别过身去不看他。 “真生气了?”暮山景将脑袋探到她面前,恢复轻松的模样,“我刚刚不是故意的,有关我妹妹的死.是宫中的禁忌,就连我和母妃也不能直接提起,所以刚刚人多.” “好了,谁生气了,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听他解释到一半虞婳就转过声面向他,虽然觉得刚刚有些任性,但也并不打算认错,她瞄了他一眼道:“给你做的花生酪桃花酥杏仁糕金玉露都给你放到那儿了,记得去拿。” “这么丰盛,虞师姐果然对我好。”暮山景弯眸笑着看着她,见他这样,虞婳都快怀疑是不是有两个暮山景,一个在宴会上板着脸,一个在她面前卖乖。 她叹了口气,想着甩掉他开溜,还没说什么,暮山景就抓住了她的手腕。 “如果你想去哪里的话,就带上我,想在宫里畅通无阻,可没有比我更好用的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清心殿 虞婳神色微僵,她想去的地方,若是没猜错的话应当是在软禁四皇子的地方,所以一开始她最想避开的人就是暮山景。 “想去清心殿?”暮山景道。 清心殿是软禁暮山峥的地方,外面有巡位把守,与其让她想办法去闯,还不如自己带她过去。 “你怎么知道?!”虞婳下意识脱口而出,惊诧的看着他,随后顿了顿道:“我,我也没说.” “好了,虞师姐想做的事情都写在脸上了,方才就见你一直朝那边望。”暮山景笑起来,身为太子,摸清一个平凡人的底细实在是太容易了,她出身简单,不比这些自幼在宫里长大的会掩藏。 不过以他对虞婳的了解,她感兴趣的应当不是在清心殿的暮山峥,而是他也一直在追查的魔族动向。 “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内,你似乎遇见了一些事情。”暮山景逐渐敛了神色,“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似乎让你改变不少。” 以前她虽然聪颖,但是胆子却不大,遇到危险就像是缩在他怀里的小猫,很惹人怜爱。而现在,居然有能孤身追踪魔族的胆量了,真不是是喜是忧。 还有方才她送给钰贵妃的往生令,不论真假,那都不是可多得之物。 “人总是有点秘密的,太子殿下。”虞婳对着他眨了眨眼。 “你想在我面前有秘密?”暮山景抓着她的手挑了下眉头,在太子面前揣心思的不少,但是敢说出来的只有她一个,他低笑一声看着她,“好,如果是你的话,也不是不行。” 他说完拉着虞婳往前走,“走,我知道你想查什么。” 虞婳被他拉着往前走,开始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走着走着随着宫道上人越来越多,她的视线也不断的落在他抓着她手腕的手上。 “咳。”她想提醒暮山景松开她,但暮山景像是没听见一般继续往前走,虞婳又用力的咳了几声,“咳、咳咳咳。” 前面那个颀长的身影终于停了下来,他回头看向她,“怎么?旧疾复发了?” 虞婳:. 要是没看见他眼里努力压下的笑意,她还真以为暮山景在关切她、 她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暮山景,“太子殿下,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样,可别影响你选太子妃。” “太子妃”暮山景低声重复这几字,低笑一声,“婳姑娘这么在意太子妃,不会是吃醋了?” 吃醋? 虞婳掂量了一下这两个字,感到脸颊飞快的发烫起来,她怒瞪了暮山景一眼,“我?吃醋?你想多了。”她说完用力的挣脱了暮山景的手,哼声往前走去。 暮山景笑看着虞婳生气的背影脸上笑意更甚,不急不缓的跟了上去。 “这条路上的机关陷阱很多的,你真的不要拉着我的手吗?” “不!需!要!” 一刻钟后,躲过了第十五个陷阱的虞婳气喘吁吁的顶着清心殿的大门咬牙切齿。 到底是哪个神经病在宫城里面设置这么多的陷阱?? 虞婳按住心中的怒火,回头看了一眼暮山景,更生气了。 他还‘贴心’的为她遣散了两边的护卫,不让别人看见她狼狈躲陷阱的样子,而他自己就悠悠的走在她身后,不时出声提醒两句。 看见虞婳回头,暮山景两步走到她身边偏头笑问:“怎么样,虞师姐需要帮助吗?”他说着向虞婳伸出了手。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虞婳恨恨的快要将后槽牙都咬碎,将手重重的拍在了他的手上。 暮山景就势拉起她的手笑着,“这边。” 只见他单手结了个印,一阵流光过后一条安全的道路出现在他们面前,暮山景拉着她走上去,边走边说道:“这里以前是前太子的行宫,现在成了皇子受禁的地方。” “前太子”虞婳似乎听说过,自顾自的低声喃喃了一句,却没想被暮山景听见了。 “嗯,前太子,他是大皇子,我的大哥,无论在皇子还是官员中都很受欢迎,他应当是当之无愧的太子。” 暮山景并没有回头,虞婳只看着他的背影,便觉平添几分哀伤。 可若是他说的这样为何现在他是太子呢? 虞婳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似乎他走在前面就能挡住风雪,走在他身后很安心,可她从来不了解他。 “到了。”暮山景忽的停下,虞婳一个没注意撞了上去,撞到他背后的护甲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捂住鼻梁。 “没事?!我看看。” 虞婳睁开眼便看见了他近在咫尺的脸,明亮而深邃的眼眸认真的看着她鼻梁上被撞红的地方,好看的剑眉微微蹙起。 “抱歉,”他看着她报以歉意的一笑,“平日习惯了,忘记卸甲了,待会儿带你去上药,还疼吗?” 虞婳捂着鼻子摇了摇头,瓮声瓮气的说:“我没事。”她说完就看向旁边的清心殿,低声道:“奇怪,怎么不一样了。” 见她确实没有流血,暮山景放下些心,看向清心殿缓缓开口,“你是想追查魔族。” “你知道?”虞婳疑惑的看向他。 “当然。”暮山景笑笑,“我也在追查她的下落,不过她应当没在这里面。” “但是.这里面的气息很明显,她来过。”虞婳犹豫的说着,望向清心殿上方那团经久不散的魔气。 其实一开始她发现魔气在宫中的时候也感到几分不可思议,因为皇宫乃是人间帝王气最浓的地方,若不是想找死,妖邪一类的都不会贸然靠近宫城。 而更奇怪的是,这样明显的魔气,皇城中竟会无一人发现吗?还是说他们只是装作看不见?虞婳不明白,也不想去深思。 “既然你这样说.”暮山景沉思了片刻,“或许她确实来过一次。”前些日子察觉到其中异动,只是他来得及时并未出事。他抬手弹指一挥间,那紧闭的大门应声打开。 “我四哥现在的样子,大概不太适合见客,不过若你想进去看看也不是不行,但要记得,拉紧我的手。” 第一百一十三章 敌对 问仙门大牢内,曾经的花魁坐在阴暗潮湿的角落,身上的饰物被一并剥去,她柔顺的长发披散着,背对着门口盘腿而坐,不时传出木珠相撞的声音。 她闭着眼手上转着木珠,嘴中念念有词,仔细听去便能发现她似乎是在颂经求神,原本养护得极好的指尖磨破了皮,在微微颤抖着。 只是这个时候的祈求,未免有些太迟了。 身后囚房锁落下的声音回荡着空响,鸢尾的身子也随着这声音一抖。 “差不多为自己颂福完了?”玉尘的声音冷不丁的响起,听见他的声音,鸢尾浑身僵硬,嘴唇都在发着抖。 似乎感到他的手在朝自己靠近,鸢尾失控的大叫一声连滚带爬的瑟缩到角落里大喊:“来人啊!快来人啊!这里有魔族!有魔族!” 玉尘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神色不起一丝波澜,“你怎么会觉他们能听见你的叫喊,你这么蠢怎么会当上花魁的?就凭你这几分姿色?” “不,我原本不是这样的!都是你,都是你引诱我!”鸢尾失控的哭喊着,想到自己竟在他的蛊惑下亲手毁掉了自己的前程,还把谢灵泽害成那样子便不住的感到绝望。 “随你怎么说,和魔族的交易原本如此。”他戴着狐狸面具的脸上浮现一抹嘲讽的笑,“现在,是我来收取我报酬的时候了。” 他说完朝鸢尾抬起了手,魔气在她的哭喊声中靠近,就在要触碰到她的一瞬——“噌——” 金色的锁链交叉成球形瞬间出现逼退了玉尘的同时,两道锁链从地底钻出来缠住他的双脚。夜苏出现在了这阴暗的牢房里。 她回头昵了眼身后几近崩溃的鸢尾,终于觉得心头出了口气,原本她该更早出现的,不过就是想看玉尘恐吓她,才拖到了现在。 虞婳猜得果然没错,禁仙令对当世的仙人有限制,对神器却没有,如果她只使用本体行动,禁仙令对她就不会起作用。 “哦?是你。”玉尘看着夜苏戏谑的挑了下眉头,语调轻浮,“上次就送了我这面具大礼,现在又想送我什么东西?” “送你归西。”夜苏顺口接道,发力的同时缠在他脚上的神锁往下用力拉扯。 神力与魔力本就针锋相对,两股力量相冲更是威力极大。 玉尘低低啧了一声,秀眉蹙起,身上魔气缠绕。 夜苏的神色也并不轻松,她深知现在自己和玉尘的差距,其实困不了他多久,她现在能做的就是拖到外面的士兵发现狱中异动,逼走玉尘。 这么做只是为了不让玉尘的力量继续变强,只是她觉得便宜了鸢尾。 “呵,她想插手这件事吗?”玉尘的眼中愠怒,夜苏立马感觉手上的锁链被绷紧。 “虞婳让我转告你,最先背信弃义的是魔族,从前的规矩管不到现在了,更何况.”夜苏犹豫一下,但还是咬牙将虞婳的原话说了出来,“她现在是人,神魔的规矩束缚不了她,现在,她以人族的身份,人族的立场,必将剿灭魔障。” “这么迫不及待的与我为敌吗?”玉尘咬牙间,身上魔气迸发猛然挣脱了锁链,他凌空浮起身后的魔气如缠绕的蛇蕊吐着芯子,“迟早,我会让她只能待在我身边的,只要她身边没有别人。”他脸上浮现狷狂的笑意,两缕魔气在夜苏猝不及防间以同样的方式盘绕上了夜苏的脚踝,面具后的眼紧紧的盯着她,“那就从你开始。” 夜苏想要立即挣脱,但那丝丝缕缕的魔气如同雨丝一般渗入她的体内,对神器来说这就是致命的毒药。 “啧,放开我!”夜苏不乘其力的半跪下去,用尽浑身解数想要将腿上的魔气搬开却无济于事。 忽然门外一阵喧哗,“有人劫狱!” 声音响起的同时,一道符纸从暗处飞出,夜苏还没来得及看清楚耳边就响起了巨大的轰鸣——“嘣!”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玉尘分神,夜苏立即借机挣脱了束缚,随后从旁窜出来一道人影,拉着她就往炸出来的洞跑。 “你们的胆子真是比我想的还大!”澜枝怒骂着扯着夜苏往前跑,身后三十七引进来的侍卫也发现了玉尘,立即排兵列阵矛头直对着他。 在禁仙令的束缚下,只有他们能使用仙力,赢面可比他们要大得多,这些士兵很快兵分两路,一路和玉尘对峙,一路追着她们过来。 “啧,真难缠。”澜枝低声骂道,方才她在禁仙令的影响下强行用了符咒,身体已经受到了影响,而现在这些问仙门的人还可以使用仙术,抓她们简直轻而易举。 澜枝带着夜苏左右乱窜,路过一小巷的时候忽然被人抓了进去。 终于喘了一口气的夜苏一抬头又立马憋住了喘上来的那口气。 没出息,在做人的时候就怕她,恢复神器之身了怎么还怕她,按年龄辈分讲,她可比她祖宗还大! 心里这么想着,但是看着寒天霜那张冰冷的脸,夜苏还是大气都没喘一口。 寒天霜一言不发了指了指身后的小巷,随后走了出去。 “郡主?参见郡主,敢问郡主可见两个女子过去?”追兵急急问道。 “你们问仙门拿着俸禄,连个追踪仪都用不起吗?还是说,你们的本事,没了追踪仪就使不出来了?”寒天霜一如常态的冷声说着。 “郡主恕罪!”领头的追兵慌忙低头行礼。 “那边去了。”寒天霜终于肯大发慈悲的放过他们,随手指了一个方向,一众士兵如释重负的立即的朝她指的方向追了过去。 追兵走后,寒天霜看了身后巷子一眼,并未多说什么,径直朝东边儿走去。 谢灵泽坐在屋内,眼前是漆黑的一片,白天和黑夜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了区别,他呆呆的作者,也不知在想着什么,屋内除了他之外没有一个人,安静得有些令人窒息,而他就像是一个会说话也不会动的精巧娃娃。 直到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他木然的抬头,语气中染上几分欣喜,“虞姑娘?” 回应他的是一声低笑,谢灵泽立即警觉起来,“是谁?” 第一百一十四章 咒术 “她确实很有魅力,不过现在她还来不及回来。”寒天霜扫了一眼白绫覆面的谢灵泽神色毫无波澜,“她托我来接你出去散散心。” 听着这冰冷的声音,谢灵泽反应了片刻,神色定然的喊道:“寒郡主。” “走。”寒天霜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回身目光扫过被寒冰困住的人,目光轻蔑,“至于你们,敢在皇城根下动手,还是留着向问仙门解释。” 她眼神示意下,两个侍从边进去将谢灵泽搀扶起来带着他往外面走,路过寒天霜时顿了一下,疑惑的转头,“她请郡主来,可是在宫中遇见了什么难处。” “你不用操心她,在宫里面有人护着。”寒天霜淡淡的回了一句,绕过被冻住的人朝前面走去。 此时皇城中,虞婳牵着暮山景的手一边往前走一边四处打量着。 偌大的清心殿,来往只见几个零星的侍从,见到暮山景立即发着抖跪下。 虞婳看了他们一眼,随着暮山景往前走时,目光在一间紧闭的房门前停留,紧接着她停下了脚步。 感到身后的人停下,暮山景也停下了脚步,他顺着虞婳的目光看过去,从喉间发出了轻笑,“他现在不适合见客。” “但里面有东西。”虞婳微微蹙眉,她一眼能看见屋内那一团暗紫色的东西。 闻言暮山景无奈的叹了口气,“好,如果你执意要看的话.”他有些紧张的握了握虞婳拉住他的手,“希望他不会吓到你。” 两人朝屋内走去,靠近了后虞婳才发现原来下方竟是悬空的,通往殿中的路只有一条,她往下看了一眼,只见下方是巨大的裂痕,岩壁上仿佛有巨大生物爪牙抓出来的爪痕,见此情景她不由又靠近了暮山景一些。 走到了殿门前,虞婳见门前贴着一张符咒,暮山景走过去随手一揭推开了门,进去前他还不忘提醒虞婳,“站在我身后。” 虞婳刚一进去,一股阴湿的霉味扑面而来,她不禁皱了皱眉头。 不应该啊,此处并非阴暗的地下,四处通风甚好,阳光也能照进屋内,怎么会有这么重的霉湿味? 很快她就发现了答案。 在她的右手边的厅室里正立着一个人形的盆栽,她从暮山景身后探出半个脑袋看过去,细细打量着这个盆栽,就在目光在盆景上方探究的时候,那盆栽忽的睁开了眼! 虞婳一激灵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当她看见这盆栽朝他们迈出脚步时才猛然惊觉——这就是暮山峥?! 那些弯曲的树枝枝丫顶破了他的头盖骨长出来,下颌上覆盖着攀枝错节的根部,手上长出来嫩绿的枝芽,随着他张口的动作抖下一层木屑。 “你别太得意,你来看什么?骄傲吗?自豪吗?得意吗?谁都不是你的对手!”他朝暮山景嘶吼着,想要扑上来又被锁链拉紧扯了回去。 “虽然我是不喜欢你,但你也该知道,这里的咒术不是我下的。”暮山景微微蹙眉,若不是虞婳在此处他不会多和他说一句话,“另外,我们不是来看你的,不过是来找你口中的那位仙姑。”说到仙姑二字时他口中的嘲讽意味甚浓。 “呵凡胎肉眼,何以见得仙姑分毫?”暮山峥嗤笑着站在原地不动,他脚下的青苔使得他更像一座快要发霉的盆栽。 咒术虞婳的眉头不自觉拧起眉头,再怎么说他也是皇子,既然没有到处决的地步,那应当是还有悔过的机会,怎么沦为这幅模样? 暮山景也不再与他言语,回头看向虞婳,“想去哪里找找?” 虞婳深吸了一口气调动神息。 黝黑的眼眸被金色渲染,中间的瞳孔近似棱形,眼前的世界逐渐模糊成交织的气息,一眼扫过去,暮山峥背后的盒子里,暗紫色的气息给她带来即为不适的气息。 “那里。”虞婳抬手指向那个盒子,眼眸瞬间又恢复了正常。 顺着虞婳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暮山峥神色骤变,狰狞的喊起来,“刚才那是什么?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唔!” 他话未说完,忽然从他嘴里长出来一只粗壮的树枝,噎得他两眼翻白讲不出话。 虞婳吓了一跳,下意识的看向暮山景发现正是他所致,他不悦的皱着眉头看着暮山峥,手上阵法浮现。 在他转动手腕之间,暮山峥嘴里的树枝逐渐变大,似乎快要将他整个人撑裂开。 忽然间,他感到有人拉了拉自己的衣袖,暮山景紧皱的眉头微微一送,回过神来正看见虞婳担忧的神情,手上力道一松,法阵骤然消失成碎片。 “抱歉。”暮山景抿了抿唇,“吓到你了。” 虞婳摇摇头,看着他却没多说什么,片刻后又再度看向暮山峥身后的盒子,“里面一定有东西,快拿出来。” 暮山景点了点头,轻而易举的隔空将盒子拿到了手里,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是一对镯子。 “还给我!”刚能喘过气来的暮山峥用力的想要扑过去抢夺,却被锁链牢牢拉住。 “果然有很强的魔气。”暮山景触碰上镯子边缘,思忖片刻又将盒子盖上。 这里的气息让虞婳感到压抑,她并不想在屋里多待,便拉着暮山景要出去,而暮山景随她走到了门口却又停下了脚步,他将盒子塞给虞婳,轻声道:“你去外面等我,我想跟他说两句话,你就在外面,不要乱跑。” 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暮山峥,虞婳知道这不是该自己多过问的事情,于是点点头走了出去。 待她把门关上后,暮山景转身看向暮山峥,冷漠而淡然。 “我知道你一直在寻求让父皇放你出去的机会,但我早就警告过你,不要对他的亲情抱有幻想,你以为咒术的控制法阵是怎么来的,他给我这个法阵,是希望我能亲手杀了你。”他眸色阴冷,叫人不寒而栗,“在我还尚且顾念几分亲缘时,你最好识相点。” “你别得意太久。”暮山峥咬牙切齿的看着他,“这个地方能关住大哥关住我,迟早也能关住你!” “呵。”暮山景嗤笑声,收走了目光转身推门。 他当然知道,毕竟没有什么事情,这位皇帝做不出来。 第一百一十五章 心有灵犀 他刚出门就看见虞婳蹲在门口不远的地方摆弄着那对镯子,他悄声走过去弯下腰,“发现什么了?” “这个。”从他推门就有所察觉的虞婳并未被他的突然出声,吓到,她不紧不慢的举起来那对镯子,指尖在镯子内壁划上了一圈,一阵光亮随着她的手指的移动逐渐亮起,紧接着看不懂的符号浮现在两人面前。 看着这符号虞婳眯了眯眼,若有所思道:“是魔族的文字,似乎是什么密语。” 而且从他刚才的反应来看,这东西还很重要,如果她没猜错的话,那个魔族现在不在京城,很有可能是藏匿起来了,镯子上的符号大抵是一把‘钥匙’。 闻言暮山景也思忖起来。 虞婳刚进京那晚他去寻她救下的老人说,那些人是想从他手里买一些神鬼志异的旧书,拿不到就要杀人灭口,为这般小事就要伤人性命实有怪异,于是他当晚故意放走了一个人,命人一直注意着他的动向,现在他忽的意识到,这两者之间或许有联系。 不过想到当初在沧溟观他们都胆大包天,若是去往魔窟更会是险象丛生,如果带虞婳去的话暮山景的目光落到虞婳身上,正想着要如何将她留在安全的地方,却见虞婳啪嗒一声关上了盒子。 “如果你不带我去的话,这镯子我就不给你了。”虞婳笑眯眯的看着他。 暮山景:? “我还没说不带你” “就算你没说,也那么想了,对。”虞婳站起身将盒子背在背后拿着,威胁性的笑着看着他的眼睛。 就算暮山景不说,她也能猜到他这么长时间不说话是在想什么。 暮山景看着她便想逗逗她,于是笑着问:“你又没有读心术,怎么会知道我在想什么,难不成这就是我们的缘分吗?” “比起用缘分来解释,这种情况更应该叫心有灵犀一点通,对,太子殿下。”虞婳一本正经的说完末了还露出一个肯定的笑。 暮山景一愣,看着说完丝毫没有觉得不对的虞婳,耳尖逐渐烧了起来。 “诶,怎么走了?”虞婳愣愣的看着一言不发就往前走的暮山景,暗想她刚刚应该没说错什么话,一边快步的跟了上去,“你不说话我就当做你同意带我去咯,那在你带我去之前,这个镯子由我保管,可不会给你的,反正我想没有这个东西你也会白跑一趟。” “你怎么还不说话啊,不会是真的生气了?太子?太子殿下?玉公子?暮山景?阿景——” “好了别喊了。”暮山景一转身回头捂住了她的嘴,他想做出严肃的表情但是绯红的面色却实在没有什么威慑力,“我答应带你去了,别喊了。” 虞婳弯眸笑起来点了点头,暮山景才松开了她,转移话题道:“宴会那边离开太久了,我们先回去。” 看虞婳安分下来,暮山景才松了一口气,和她并肩走在回宴会的路上。 虞婳看着被清理的干干净净连个人影都看不见的宫道,忽然想到了方才暮山峥的话,她好奇的看向暮山景发问:“你为什么不问我?” “问什么?” “眼睛。” “没什么好问的,因为看起来不像什么不好的变化。”暮山景随后说着忽然想来什么,转头定定的看着她,“不会有什么副作用?” 虞婳笑着摇了摇头。 “那就好。”暮山景放下心,继续往前走着,“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一点变化而已,算不得什么,不过你若是想告诉我,我愿意听,如果是秘密,我也会为你保守秘密。” “那就说好了,你可得帮我保守秘密。”虞婳开心的笑起来,两步走到他前面然后转过身凑到他耳边低声道:“其实——” “咳,总算找道你了,小姐。”朱律儿的声音冷不丁的响起,让虞婳把快要说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小姐?”暮山景看看朱律儿又看看虞婳,“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多了个丫鬟。” “告诉他没关系的。”虞婳回头对朱律儿眨了眨眼,随后对暮山景介绍道:“她是长生锁的器灵,朱律儿” 朱律儿见她已经说了出来,无奈的叹了口气,对暮山景微微颔首,淡淡道:“太子。”随后担忧的看向虞婳,“宫中人多眼杂,应当小心一些。” “好好好,”虞婳投降似的叹了口气,又回头对暮山景笑道:“那么等时机到了,我再告诉你,太子殿下。” 她说着看了眼天色,估计寒天霜那边收获颇丰,只是有些担心夜苏,虽然安排了澜枝和三十七接应,但是玉尘的实力她知道,只能希望一切顺利。 “那么,我就不回宴会了,这点小事,太子殿下应当不会不同意。”虞婳看向他。 这哪里是小事?宴会还没结束就先走,算起来可以算到大不敬的罪名,但看着她,暮山景也只能无奈叹息,“回去,注意安全,有事记得找我,你要的九重芍,我会派人给你送来。” 同他到完别到走出宫城,虞婳一路上心情颇好,脸上一直挂着笑意,看她这么开心,朱律儿也忍不住笑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好事,让你这么开心?” “嗯找到了魔族的线索,算不算?”虞婳笑着回应她,同时扬了扬手上的盒子。 “姑且算。”朱律儿浅笑着点了点头,“但只是因为这个吗?” “不然呢?”虞婳不解的看着朱律儿,知道她话中有话却不知道是什么。 看着她干净的眸子,朱律儿一时觉得有些惋惜,没了情丝少了许多纷扰,却不会明白这种感情,她收回了目光一点头,“嗯,确实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嗯,镯子上有魔族的线索,若是我没猜错,就是那晚那个,她现在受了伤,正是时机将她送回神魔之隙的封印中。” “话虽如此,但若非生死关头,您不可再动用神力,您的残魄很脆弱,经不起太大的力量。”朱律儿提醒着,又蹙了下眉,“而且我感觉那晚的魔族,似乎有些奇怪.” 第一百一十六章 皮囊 “奇怪?”虞婳反问,回想了一番,那时她刚刚接触体内的神力,算不得太清醒,并没有注意对方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总之小心为上。”这也只是朱律儿的一种直觉,若真要她说个什么所以然,她一时半会儿也答不上来。 虞婳应下,乘着马车出了宫城刚下来,一到人影就冲上来扑了她个满怀,“呜呜呜虞婳你终于出来你知不知道那个家伙好吓人啊他恐吓我那些问仙门的人追着我们不放澜枝差点连我一起炸死呜呜呜我又不是攻击型神器以后这种事还是让朱律儿去。” “我是护佑平安的,不是作战的。”朱律儿淡淡的昵了她一眼,“再说,你也不会被符咒炸死。” “辛苦你了。”虞婳摸了摸她蓬松的发顶,“而且闻道还小,不能像你们这样来去自如,现在你可是最厉害的神器了。” 夜苏瘪瘪嘴低哼一声看向旁边,“好,看在你这么说的份上.” “对了,鸢尾呢。”虞婳问。 “跑了。”澜枝走出来摆了摆手,“我看她趁着混乱的时候一起跑出去了,敢越狱,怕是要罪加一等,”她说完昵了一眼虞婳,戏谑的问:“要追杀她吗?这种事情我和三十七都很擅长。” “不必。”虞婳弯眸一笑,却是一片冰冷,“她也逃不掉的,就让问仙门的人处理她。” 京中一角,叶青天盘腿坐在石头上拿着一本书百思不得其解,向来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捧着画册上的花研究个不停,嘴里念念有词,“是像这朵花,这花是最像的了,还是有点不一样但也有八成,这不是乱编的吗?怎么会真的出现?虚霄花虚霄花神族” 他正认真想着,背后忽然被人撞了一下,“啧,谁啊,这么大个人在这儿没看见啊?”他不耐烦的回头,看见鸢尾时愣了一下,不解挠头,“鸢尾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近几日潜心看书的叶青天两耳不闻窗外事,全然不知城中发生了‘怡春楼花魁勾结魔道被捕’这等大事。 “叶公子,有人害我,你可要帮帮我呀。”鸢尾顶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叶青天。 “什么?有人敢陷害你?你别急,我这就帮你报官。”叶青天大骇,义正言辞的说着就将手上的书一合,不由分说的就要带着她去寻问仙门的人。 鸢尾大惊失色慌张摇头,“不不不,叶公子,冤枉我的就是问仙门,我可不能回去。” “问仙门,冤枉你?”叶青天半信半疑的将鸢尾打量了一番,疑惑道:“你怎么会和问仙门扯上关系?又不修道。” “是真的,我真的是被人陷害的!”鸢尾争辩着快要哭出来,乞求的看着叶青天,“叶公子你就帮帮我,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给我一点时间,我可以自证清白的。”后面半句只是拖延之词,当时她太过惊慌,下意识的想要保命,结果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已经逃了出来,再回去又不敢,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试图找到一个能庇护她之人。 “那好.”一个音节尚未说完,周围突兀的响起了一个女声。 “原来是你拿走了”阴森森的声音叫人不寒而栗,鸢尾猛一回头见不远处一团魔气化形成了个女子,顿时浑身害怕颤抖起来不停的向后退去。 繁音原本姣好的容貌眼下半张脸被红黑的暗纹攀附,像是裂开的土地中流淌着炽热的岩浆,同时被皓桑和玉尘所伤让她变成了这幅可怖模样,眼中的烦躁抑制不住。 “你是.”叶青天不可置信的打量了她半晌,语调极为不自信的吐出一个字,“魔?” “啊——!”鸢尾大叫一声害怕的抱着头蹲下,颤抖着喊:“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该要你的东西,我不要下地狱,我不要下地狱。” “哼”繁音冷哼一声,隔空一抓将叶青天手上的书抢到了自己的手里,叶青天终于反应过来,他感到浑身冰凉,面对繁音心中没由来的感到恐惧,但他两步挡在鸢尾面前,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说:“鸢尾姑娘,你是凡人,待在我身后不要乱动。” 扛着禁仙令最多能挡一刻钟不到,好在禁仙令对妖魔都有同样的压制作用或许还能硬撑一会儿,更何况他还有奉天秘宝。 但似乎繁音对他不感兴趣,目光落到鸢尾的脸上,嗤笑道:“你的脸还不错。” 被恐惧沾满心头的鸢尾终于察觉到眼前的魔族不是玉尘,她听见繁音的话,颤巍巍的抬起头扯出一个讨好的笑,“魔、魔君大人,您,您能带我走吗?我、我可以为您鞍前马后,做什么都可以,求您庇佑我。” “鸢尾姑娘!”叶青天震惊出声,没想到自己花了百两黄金只是为了去看她一舞的花魁能说出这样的话,连忙道:“你醒醒!这是魔!”他说着便想驱动奉天秘宝。 “哦?”繁音挑了下眉头,看向鸢尾传音入密,“既然这样,那就杀了旁边这个聒噪的蝼蚁。” 鸢尾一愣,感到手里出现了一把短小的匕首,她看向叶青天的背影犹豫不过两秒,猛然冲上前去,将手中的匕首没入他的腰腹。 “.!”叶青天发出一声闷哼,疼痛感在四肢百骸蔓延,他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手里的奉天秘宝应声掉落,而秘宝上的花纹印记泛出了微光。 “哈哈哈哈哈哈”看着眼前这一幕繁音放肆的笑了出来,“是个好苗子,你们人族真有意思。”她说完笑着对鸢尾招了招手,“好孩子,过来。” 鸢尾以为看见了希望,脸上露出一丝欣喜的表情,快步的跑了过去。 没想刚跑到繁音面前,繁音便捏住了她的脸颊,看着她嗜血而戏谑的眼眸,鸢尾眼中的欣喜逐渐变成了恐惧,她浑身一动不能动,像是不能自己的木偶。 繁音上扬的嘴角愈发残忍,她伸出食指在她的脸皮上摩梭,殷红的血顺着鸢尾的面庞落下。 “可是好孩子,你对我有用的地方,也只有这一张皮而已。” 第一百一十七章 神女 “啊——!”撕心裂肺的惨叫是最后的悲鸣,叶青天眼睁睁看着她将鸢尾的脸皮生剥了下来,又像丢垃圾一样将鸢尾丢了出去,再抬起头,她赫然是鸢尾的模样。 “嗯,果然不错。”繁音摸着自己的新脸皮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些天心头的愤怒终于得到一点发泄随后她不经意的扫了一眼僵在原地浑身冰冷的叶青天,施施然一笑。 这一笑,让叶青天浑身发凉,甚至忘记了自己身上的伤,眼睁睁的看着她走到自己面前,浑身颤抖不止却没有挪开半步的力气。 就在繁音要出手的刹那,落在叶青天手边的奉天秘宝顿时弹起迸发出强大的力量! “啊!!”惨叫声响起,繁音慌张躲开后捂住了被灼伤的手,神色狠唳抬眸,只见那奇异的花纹泛着红光在叶青天面前展开一道屏障。 “呵——!”繁音立刻不甘心的再打出一击,碰撞出一声闷响,在她的攻击下,屏障出现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叶青天大气不敢出的盯着眼前的屏障,明白若是这屏障碎了,那他估计也就交代在这里了。 忽的,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真是意外收获。” 还未见着人影,一道凌厉的剑气率先破空而来,一剑刺穿了她的左肩,一柄长剑飞斩断魔气悬停空中。 “闻道,回来。”虞婳轻声唤,闻道便立刻飞回了她的身边。 “是你!”繁音恼怒回头瞪着虞婳,肩上的伤口也正在缓慢的愈合,她憎恨的看着虞婳,“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虞婳笑而不语的看着她,这使得繁音更加恼羞成怒,一道魔矢向她袭去的同时怒道:“这一次,我绝不放过你!” 眼见魔矢袭来,虞婳却站在原地不动,眼看就要被伤,一道冰锥从地下破土而出挡在了虞婳面前。 “这次可不是我要跟你打。”虞婳昂首挺胸的说着,往旁边退了半步,“寒师姐请。” “果真是魔道,当真是个稀罕物。”寒天霜手持冰锋剑走出,同样是第一次看见魔族,她比叶青天要冷静的多,神色一如往常的看不出波澜,只是抬眸多打量了她两眼,最后目光落到地上血肉模糊的鸢尾身上是才微微蹙了下眉头。 一股寒冰之气从地下飞速蔓延破开地面直朝繁音袭去,繁音脚下一踩,涌动的魔气却也只能刚好将攻击挡住。 堪堪回神间,寒天霜已经提剑冲到了她面前,凌冽的冰霜裹挟着杀意。 “额我们不去帮忙吗?”夜苏扯了扯虞婳的衣袖看向她,“再怎么说也是同门一场.” 虞婳无辜的耸了耸肩,“我也想帮忙啊,可我一个二镜天的修士,上去不只有挨打吗?” 朱律儿:“神主说得对。” “再说了,”虞婳笑着勾上了夜苏的肩膀,“谁让她之前对你那么凶的。” 夜苏:.其实我不记仇的。 “好了,这边她应付得过来,不如看看那边的伤员。”虞婳说着指了指呆在原地连流血都顾不上的叶青天,拉着夜苏走了过去。 “你”叶青天看见她们过来,愣了一下后直直的看着虞婳,忽然激动的伸出双手拉住虞婳的手,“你、既然有魔族那也一定有神族神魔依然存在在这世界上,她是魔而你长得又这么好看心底善良又有那般力量你一定是神女对不对,啊,神女大人我愿意供奉.唔唔唔!” “吃药你!”夜苏恶狠狠的抓了一把丹药塞在了他嘴里堵住他没说完的话,一巴掌把他的拍开,“松手!给我松手!” “嗯哈哈”虞婳干笑两声将手抽了回来瞄了他一眼,将地上的奉天秘宝捡了起来,还好没有损坏还能用。 如今的奉天秘宝在他们眼里无所不能,但其实每一个奉天秘宝内里蕴含的力量都不一样,譬如现在她手上这个,应当是汲取了庇土神君之力,用作护佑挡邪。 现在正好用得着。 她慢条斯理的将奉天秘宝收起来,“此物当初只是借给你,现在时间到了,我收回去了。” 想到先前叶青天百般不舍的模样,她原以为他还会纠缠一番,没想到低头看去只看见叶青天两眼发出崇拜的光芒,“是是是,此本为神女赐予之物,如今拿回去也是理所当然的,神女若是有需要,带走我.” “闭嘴!”夜苏忍无可忍的一拳敲晕了他骂骂咧咧道:“又没伤到脑袋,在这里发什么癫。” 虞婳看着昏迷的人叹了口气,随后又往下不远处血肉模糊的鸢尾。 她提步走过去,靠近鸢尾时还能看见她的身体在无意识的抽动,被剥去面皮的脸血肉模糊能见筋络,嘴一张一合的发出呜咽,她垂眸看着她,眼里不知是冷漠的悲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她冷冷的丢下了这一句,“去火海中好好反省。” 身后的寒天霜和繁音打得有来有回,二人实力不分上下,遭殃的只有周围的土地与树木。 寒天霜微微喘着气紧盯着繁音,久违的战斗激起了她的好胜心,繁音面色不佳,紧要的嘴唇泛白,额上落下一滴汗珠,烦躁的心情让她嗜血的本性更加狂躁,想要将所有人都撕成碎片。 虞婳站在一边看着。 繁音咬牙,集聚全身之力,打算给寒天霜最后一击,寒天霜盯着她,身边的寒气肉眼可见的实体化涌动着危险的气息。 就在这一触即发的时刻,繁音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甘心的啧了一声飞快的化作魔气遁走。 寒天霜皱眉正要追,背后忽的传来了玩世不恭的声音,“是谁动了我的小猎物?” “!”寒天霜一惊,立即回头,扑面而来的魔气利刃将她击退几步,周身的寒冰气息顿时化作冰沫散开,她心头一紧双手握紧了长剑紧紧盯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白发男子。 只见他笑着,“是你吗?”随后又转头看向虞婳仿佛无害的一笑,“还是姐姐你呢?” 第一百一十八章 邀战 “能做出这种事的,你难道心里没数?”见玉尘到来虞婳紧皱起眉头,刹那间闻道就出现在她的手上。 玉尘瞄了一眼她手上的长剑,“见到我这么紧张吗?”他笑笑面向虞婳,“我开玩笑的,姐姐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呢?不过.我很期待你会有做这种事的一天。” 看起来玉尘似乎并不想和她们动手,她只是若有所思的看向繁音遁逃的方向微微蹙了下眉头,顺手挡下了寒天霜突然发动的攻击。 他甩了甩手,连多余都眼神都没给寒天霜,只道:“还是该去找她算账,被人预定的食物是不能抢的,现在被她弄得只有一口气我还要什么啊。” 他说完回头对虞婳一笑,“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姐姐,我们来日方长。”他说完便倏忽的消失在空中。 缓了片刻后,虞婳感到寒天霜不可忽视的目光,她硬着头皮和她对视,便听她冷冷吐出两个字,“姐姐?” “那个,这个,你听我解释。”虞婳手忙脚乱的解释了一番,隐去了玉尘实则是心魔一事。 寒天霜听完神色凝重的思索了一番,回想起方才玉尘的样貌和身形,虽然戴了面具但隐隐觉得有些熟悉,她摸着下巴道:“总觉得,方才那魔道有点像代掌门。” “寒师姐,这话可不能乱说啊。”虞婳心头一惊,不自觉的挺直了脊背,心里慌得不行面上一脸严肃,“你知道一些妖魔鬼怪是会化形的,他要是故意变成代掌门的样子到处作恶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应该没有哪个不长眼的会往清云门的眼皮子底下撞。”寒天霜若有所思的说着。 “那、可能就是这样,他才带了面具。”虞婳尽力的表现得镇定,心里默念着皓桑的一世英名可不能毁在她身上啊。 “嗯,你说得不无道理。”寒天霜点了点头,虞婳终于松了口气。 但紧接着寒天霜又看向虞婳,“照你所说,你已经和他们两个都交过手了?” 虞婳刚放松下来的神经又紧绷起来,硬着脖子看着她眨了眨眼,挤出一个笑,“嗯、嗯应该算是.” “.”寒天霜没有说话,她抿紧唇皱眉盯着虞婳,似乎想要将她看穿,半晌后她才松开唇叹了口气,“看样子是我最近疏于修炼了。” 那个其实可能也不是修炼的问题虞婳在想说却没有说出口,只能在旁边干笑。 “不过也说明你此番任务收货颇丰。”寒天霜送了神色看向她,风轻云淡的说:“既然如此,忙完手上的事情就回来,我希望在会仙大典前的擂台上,你能同我交手。” 她说完挥手就走了,也不管身后的烂摊子。 留虞婳呆呆的看着她的背影,满脑子,交手?什么交手?会仙大典为什么要同门交手? 夜苏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伸手敲了一下虞婳脑门,“会仙大典是盛事,五大宗门一同出席,所以能跟着参加的名额少之又少,一般每个宗门只会带两名弟子前去,这可是在全天下人面前露面长脸的好机会,当然要抢一抢,精挑细选了。据我所知,从寒天霜进入清云门以来,每届的会仙大典她可都没缺席过。” 如此说来,她方才看似风轻云淡的那一句是真的认真的。 “那估计也没办法拒绝。”虞婳叹了口气,又认真思索。 她并不想在众人面前暴露真实身份,看来需要合理而又不失礼貌的输给寒天霜才行,想着有点麻烦,何况眼下这儿还有一堆烂摊子等着收拾。 虞婳看了眼血肉模糊但尚且留有一丝气息的鸢尾和晕倒的叶青天揉了揉额角,先想到叫暮山来处理但又想到他在宫宴尚且忙碌,不便打扰,而要去联系问仙门的人又有一段路途。 正考虑解决方法,却见问仙门的人已经赶了过来。 “虞姑娘,你们没事。”一群人跑了上来,看见被剥去面皮的鸢尾都不由一愣,脸色微变,同时担忧的看向了晕倒的叶青天。 “叶公子没事,”虞婳解释着,又指向另一边,“那边是你们要找的越狱的犯人。”她说完疑惑的看向他们,“你们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为首的领头不由面露愧意,“说来惭愧,本来是要用追踪仪的,结果没想到牢里的爆炸把东西烧得太干净,什么也没有留下,不得已我们只能全城搜捕,后来遇上了谢大人,谢大人说寒郡主急匆匆往这边来了,还说你们应当也在此处,让我们过来务必保证虞姑娘安全,当然,太子殿下也说过同样的话.” 这人声音越说越小,不时打量虞婳一番,看她没事才终于送了一口气,毕竟在禁仙令的影响下,只有皇家子弟和问仙门值守的士兵有特权不受太大影响,而眼前的人看起来孱弱,又是世子和太子嘱咐过的保护对象,若是真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可承受不起后果。 闻言夜苏在旁拍了拍胸脯,小声嘀咕,“还好没留下什么东西。” “嗯,那这边就有劳你们了。”虞婳点了点头,“这里的情况稍微有些特殊,毕竟涉及到魔族。” “请虞姑娘放心,先前和太子追缴魔族的就是我们,这件事我等已知晓,会妥善处理的。”他微微颔首,利落的安排好了后续将两人都带了回去。 回到宅邸时,推门进去就看见谢灵泽坐在院子里,他坐在一颗梅花树下,风带落的花瓣与他脑后的白绫一同飘动着。 听见开门的声音,谢灵泽缓缓回过了头,并不确定的喊:“虞姑娘?” “嗯。”虞婳低低应了他一声 谢灵泽肉眼可见的松了一口气,抓着桌子边缘的手指也微微松开,“平安回来就好。” “还要多谢你及时叫来了问仙门的人。”虞婳说着走到他面前,手指转动间手上的奉天秘宝变成了一块玉佩,她将这玉佩放到谢灵泽的手心里,“送你的礼物,护佑平安的,一定要时时戴在身上。” 第一百一十九章 残留 谢灵泽微愣,手指摩挲着玉佩的纹路,半晌后轻笑一声,“既然是你送的东西,我一定会时刻戴着的。” “嗯。”虞婳点头,有些愧疚与心疼的看向他的眼睛,“你的眼疾很快就能治好的,不要太担心。” 闻言谢灵泽轻笑了一声,“从虞姑娘第一次向我保证开始,我就一直相信你。”他说完话题一转,边说边朝内院走去,“今日进宫收获如何?可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 “毕竟是头一回进宫还是有些稀奇的”虞婳自然而然的跟上去送他回去,一路说笑着往内院走。 场面和谐而自然以至于晚上拿到情报的太子殿下一把捏碎了留影石。 要不是还没清除完暮山峥留下的暗桩让虞婳单独出来住更加危险,不然他才不会让她和一个男子一起住这么久!哪怕分院在东西两端都不行! 身后的人大气就不敢出,直到暮山景咬牙开口:“两天之内,拔除京城所有成型的暗桩,本太子,亲自动手。” 时间一转便是一日,虞婳还在研究手镯上的秘密。 对她来说,远古的神魔大战仿佛就在昨日,但或许是因为神魂不全的缘故,有关于魔族的文字和记录她却已经记不清楚了,只能大概推出镯子上的文字是密钥。 回想了一天也回想不起来,虞婳站起身来舒展了下筋骨,看天色倒也不晚,于是想出门活动一下,不料刚走到门口,便有小童拦住了她,“姑娘,谢大人让我过来告诉姑娘一声,这两日外面不太平,若是没什么要紧的事情还是不要出门的好。” “不太平?”虞婳挑了挑眉头,“怎么个不太平法?” “这昨日京中发生了命案,朝中有大人遇刺,太子殿下现在正在亲自捉拿要犯,所以还是不要出去的好。” 这会儿又在捉拿刺客了?还真是个大忙人。 不过说起来自从她进了京城,几乎就没见暮山景停下来过,相比之前的时光,他们现在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 倒也罢,他若有事,她也不会自讨没趣的烦他。 思来想去,眼下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找谢灵泽,去商讨一下那瓶棨的事情,那个东西一直放在他身上的话,确实容易遭到一些心怀不轨之人的觊觎。 她想着就往谢灵泽的院子里面走,没走出多远,朱律儿的声音忽然响起,“神主可是要去找谢灵泽。” “是,怎么了?” 朱律儿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那瓶棨,我想借过来看看。” 怎么突然提起了这个?虽然原本她也是要去商讨这件事的,但还是多问了一句“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没有.只是今天我看了寒天霜和魔族的交手,似乎发觉了魔族不对劲的地方。” 听她这样说,虞婳心头登时腾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她停下脚步,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那个魔族身上的力量似乎并不纯粹,在打斗的过程中有几次我发现她在使用力量的时候,出现了不一样的气息,很像.” 她不说,虞婳也能明白是什么了。 “你的意思是,她正在融合魔族和棨的力量?” 朱律儿嗯了一声,继续说着:“不过她应当还没有成功,今天的对决对她来说似乎很吃力,虽然寒天霜不差,但她也不该吃力到那种程度.”她一边说着一边思忖,“所以我怀疑.那瓶原本要用在宁城百姓头上的棨,是她改造过的,或许他们当时想将那个放进烟花里的原因就是想要试验一下。”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虞婳说着,脚下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朝谢灵泽的院子赶过去。 “谢公子。”越想越急的虞婳直接推开了谢灵泽的房门,谢灵泽正端坐在桌前摸索着用笔写字,虽然看不见但他写的字却依旧好看。 “出了什么事?虞姑娘如此惊慌?”谢灵泽稳了稳神,摸索着将手上的信叠好。 “那棨还在你身上吗?”虞婳也缓了口气,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连忙补充道:“我想看看。” “如果是你想看,那当然没有问题。”谢灵泽点了点头,“不过,这个时辰了你为这件事赶过来,是有什么发现吗?” “我现在还不能确定,需要先验证一下。”虞婳说着有些紧张的看着谢灵泽,她知道谢灵泽一直将棨保管得很好,即便他先答应了,她也并不确定他真的会借给她。 “嗯,你等我一下。”谢灵泽颔首很快将棨取了出来。 瓶身又加固了几层封印,因此瓶内的棨也安分了许多。 虞婳接过瓶子,转头对朱律儿道:只是看是看不出来的,去后厨抓只兔子来。 很快一只兔子就被送到了虞婳面前,她拿着棨远离了谢灵泽,确认他身上带着奉天秘宝,又让夜苏站在他身边盯着,随后她打开了这瓶棨,抽出一缕放在了兔子身上。 这一小撮棨飞快的窜进了兔子的体内,紧接着兔子在地上翻滚了两圈,身上的皮毛开始变黑,周身萦绕的黑色气息越来越明显,不出片刻,兔子的体型开始逐渐变大,肉质肥美的兔子身上的肉逐渐变得坚实起来,双眼发红的盯着几人,狂躁的气息在它身上愈发的明显。 原来如此 虞婳眯了眯眼,在它发作伤人之前,一道剑气从它眉心刺入,霎时了结它的性命。 “你说得没错,先前.我都没注意到这一点。”虞婳将瓶子重新封好,凝视着魔化的兔子说道:“她确实削弱了一部分棨的力量而加入了魔族的气息进去,但是这两者终究是不同的力量来源,这样强行混合,只会造出没有意识的怪物,呵,她以为这样就可以用魔气控制住棨本身,简直就是异想天开,玩火自焚!”虞婳的语气愤怒起来,她身上波动出的力量碰见魔兔尸体的一瞬,这具被魔化的尸体便像脆弱的石头一般变成了风沙。 “神主,冷静!” 朱律儿出声的同时,虞婳脖子上的双环玉扣发出微弱的光亮,她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外溢的力量也随之消散。 “不过.”冷静下来的虞婳微微蹙起眉头,“当年.应该没有棨族残留的力量了才对,这些东西,她是从哪里找来的?” 第一百二十章 追踪 只是想当然不会有结果,虞婳沉思了半晌还是道:“看来要早点去她的魔窟才行。”原本是想等暮山景一起去的,不过有关于这件事她想越早弄清楚越好。 等不了那么久了。 她想着急匆匆的就要出门,谢灵泽的声音响起,“虞姑娘要出门吗?” “啊,那个.我”明明谢灵泽才告诉她不要出门,结果现在她就要跑出去,莫名有一种要干坏事然后被抓包的感觉。 但谢灵泽只是叹了一口气,“不希望你出门也并非其他原因,只是最近有一些人口失踪的案件,大多是你这个年纪的少女,京中有禁仙令,对你来说是很危险的。” “但是我也有很重要的事去办。”虞婳定定道。 谢灵泽沉默良久,叹了口气,“罢了,我也拦不住你,去,要平安回来。” “会的。”虞婳弯眸一笑,又脚步匆忙的走了出去。 上次交锋时,她特意留了后手。 刺向她那一剑带去的伤害或许对她来说无关痛痒,但却在她身上埋下了剑气,残留的剑气在三天之内都不会消散,这样虞婳就能寻着剑气摸清她的动向。 她简单的收拾了行囊,提前给澜枝说了一声才踏出宅邸的大门。 “她去的地方很远。”闻到现身漂浮在空中,抬手指向北方,“一直朝着北边的山谷去了。” “好。”虞婳点点头,看向外面的街道,和之前相比,繁华的街道显得更加冷清了,时而来往几个人也都低着头赶路,不敢有多余的动作。 兴许是因为来京城这一段时间里跟着暮伤景接触过多,不少问仙门的士兵都认识她,虞婳只说有事情要出城一趟,顺着流程简单的盘查了一番后便放她出去了。 “没想到这次出来这么简单,不像上次还需要躲在板车里。”夜苏嘟嘟囔囔的说着,有意无意的感慨着,“太子殿下的名号真好用。” “毕竟是储君。”虞婳淡淡的应了一句,回想起暮山景提到前太子时的背影,总觉得心中不是滋味。 他明明是一个很潇洒恣意的人。 比起做太子,或许他更适合做个将军。 这些想法也不知是从哪里来,但也不过片刻就在脑海里烟消云散,毕竟眼下的要事是在魔族做出更血腥的事之前阻止她。 还有,撬开她的嘴,问清楚那东西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离开京城一段距离后,虞婳御剑飞快的朝闻道所指向的方向赶去。 不出半个时辰她便看见了那座山,不需闻道开口,她就知是那座顶尖底平的高山,甚至不需要借助神眼,就能感受到那座山的异动。 虞婳正准备下去,还未落地,林间忽的出现两抹幽绿的光芒,蛰伏的妖狼带着闪着寒光的利爪,直直的朝她扑了过来! 虞婳下意识的往旁侧躲去,方躲过半寸,一道剑气飞过,将飞跃而起的妖狼钉在了身后的树上。 嗯?!她惊诧回头,看见三十七站在暗处对她点了点头,而九绮跟在三十七身后一言不发,也看不清神色。 见是他们,虞婳才放心转身从剑上跳了下来。 她上前去仔细检查了妖狼的尸体,眉头微拧。 从气息上看,这妖狼确实受到了魔气的浸染,只是还浅在皮毛,并没有浸染它的妖丹。 这就奇怪了,在她的记忆里,妖族只是有些顽劣,但在人族不打扰他们的情况下,他们也很少对人族发起进攻。 难道说只是这点程度的浸染就已经足够吞噬他们的理智?还是说是因为棨的影响。 就在虞婳思索的时候,夜苏拍了拍她的肩膀。 “怎么了?”虞婳盯着狼的尸体头也不抬。 夜苏咽了下口水,“那个.你有没有听说过,狼这种东西一般都不是独行生物啊。” “我知道,你说这个.”虞婳的话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因为她抬起头,看见黑漆漆的森林里出现了数十双闪着幽光的眼睛,蠢蠢欲动。 等、等等,这个数量是不是太多了点。 虞婳后撤半步,眨眼间闻道已经被她握在了手中,她定定神,在第一只狼扑起时冲了过去。 另外一侧,几个人坐在林中喘息,旁边有三四头狼的尸体,其中一人正是先前和虞婳一起去过雪山的陈柒,他抹了把头上的汗水,背上是一层冷汗,握着剑的手还在微微发抖,他神经紧绷的看着狼的尸体仍然心有余悸。 这些妖狼比之前遇见的都要坚韧的多,简直超出了妖的范畴,其中两只明明前肢都被斩断得失去了平衡,还要疯狂的上前嘶咬,简直是疯魔了。 而且刚刚还有不少,只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忽然都往另外一边去了,他们也算侥幸躲过一劫。 “你们没事。”陈柒询问着周围的人,看他们都没事也放下心,但同时看到满地的狼藉,不由沉思起来,此事怪异,他需得早点告知师门。 想着他便道:“先下山,天色太晚了,还不知道山上会有什么东西。” 陈柒说着转身欲走,却在转身的刹那,眸光一扫看见从一道人影从另外一侧走了上来。 “谁!”方才的战斗让他神经紧绷,立即举起剑往后退了一步。 “嗯?”人影发出了疑惑的身影,而随着月亮渐渐从云层后面露出,也照亮了来人。 “虞婳师姐?!”看清楚她模样后陈柒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他呼出一口气大步朝虞婳走去,“虞师姐怎么会在这里?” 月光下的少女看起来娇小脆弱,即便知道她是代掌门的真传弟子,看这样的身形与柔和的样貌,也会为她捏一把汗,“方才我们在山中遇见了妖狼,凶残至极,此地不安全,我们还是快走,若是待会儿狼群寻回来了,我们可都走不了嗯?虞师姐你身上有伤?!受伤了吗?!” 看到他担忧慌张模样,虞婳柔柔的笑了笑,将有些凌乱的发丝别到耳后,柔和的笑了笑,“不是我的血。” “不是你的血”陈柒疑惑的嘟囔着,顺势往她身后一看,顿时僵在了原地。 在虞婳身后的是,满山坡妖狼的尸体。 第一百二十一章 冤家路窄 “这”陈柒僵在原地说不出话,半晌才结结巴巴道:“这都是虞师姐一个人” “也不全是。”虞婳说着指向另外一小片尸体,“有朋友帮忙了,不过他受了些伤,夜苏替他疗伤去了。” “原来夜师姐也在。”陈柒喃喃着,却仍旧不可置信,眼前这个娇小美丽的姑娘能杀穿几个狼群。 而且作为境界更高的一方,他还是能看出虞婳如今不过二境。 到底是他眼花了,还是虞婳这个境界和他们的境界完全不是一个东西??! 虞婳侧头看了眼那边的树林,方才她一时倏忽险些被偷袭,三十七及时出现将其斩杀,但是他也挨了一爪,皮肉之苦是免不了的,只是这狼被魔气侵染,不知道会不会对他有影响。 既然他现在不想堕入魔道.不妨暂且帮他压制一些,或许以后会有办法解决。 不过她现在神力微弱,若是想要帮他压制魔气,还需借些外力。 “虞婳!”这时夜苏从树林里跑出来,对她喊道:“他暂且没事,你呢?没受伤?咦,他是——”夜苏跑进了才看见陈柒,疑惑的看向她。 “外门弟子,陈柒。”虞婳从善如流的介绍道。 陈柒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没想虞师姐还记得我的名字,原以为对虞师姐这样的大人物来说,我们只能算是些甲乙丙丁呢。” “我也不是什么大人物,也不过是些甲乙丙丁罢了。”虞婳笑着,注意到了自己手上的血渍,于是对他道:“你知道哪里有水源吗?我不太习惯身上有血的感觉,想去洗掉。” “我们一路过来,山上的水源都被污染了,”陈柒叹了口气,紧接着立即又道:“啊,但是前面不远就是我们的村子,虞师姐不嫌弃可以去我家梳洗。” 闻言虞婳抬眸望去,看见散落在山脉中的村落,又看了看四周。 入夜后山上的雾气变得更重,魔气也越来越浓,混着身后浓重的妖血味叫人作呕,而且三十七也需要休息。 几番思量后虞婳点了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不客气!师姐跟我来!”陈柒高兴的说着,转头对身后不远处的几个人喊道:“诸位,这两位都是我们清云门的真传师姐,有她在,一路上会更安全的。” 虞婳对几人微微颔首,一眼扫过去都是陌生面孔,或许是方才尽力了战斗,此时的神色都不放松。 她还没问几人的来历,陈柒就介绍起来, “这几位都是我们村里的猎户,都是一把好手。” 凡人? 陈柒看见虞婳不解的目光,解释道:“说来惭愧,是这样的,前两日我收到村子里来信,说是母亲身体不好让我回来一趟,我向四长老请了假后连夜赶回来,结果发现母亲没事,是村长故意这样把我骗回来的,原因就是因为这座山,毕竟山上物产丰富,许多村民都靠在山上挖草药或者狩猎过活,先前他们也和我提过这件事,可我没怎么放在心上,想着毕竟是在问仙门的管辖地界内,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所以这次被骗回来一开始还有些生气,直到他们非要拉我上山看看,这才发现事情好像比我想像的严重一些。” 他说着不好意思的耸了耸肩,干笑两声,“我回去就把这件事告诉四长老。” “可能事态也不止严重一点。”虞婳无情补刀,“而且你也说了,这还属于问仙门的管辖范围,清云门不适合插手。” 当朝皇帝在颁布禁仙令的同时,又给了除皇家子弟外的问仙门特权,可见在皇帝心中,问仙门的权利一定是要高于五大宗门的,若是清云门插手问仙门地界的事情,恐怕会被朝廷诘难。 “是我犯蠢了,”陈柒说着,“不过,我觉这件事情还是给长老们说一声比较好。” “嗯,我也会给师父说的。”虞婳点头。 陈柒小声的叹了声气,轻声嘟囔着,“唉,偏偏是问仙门.” 他低声的呢喃还是被虞婳听到了耳朵里,她瞄了陈柒一眼,装作漫不经心的问:“问仙门怎么了吗?” 陈柒犹豫了一下,正要开口,又被同行的一位年纪稍长的人打断,“狗娃子,这种事情可不能乱说,问仙门能有什么错?哼,都是我们的错罢了。” 狗娃子? “不、不是、陈大叔,告诉师姐没关系的,她和那些人不一样,说不定她还能帮帮我们,还、还有、在同门面前别这样叫我”陈柒手足无措,在夜色里羞的满脸通红。 那人警惕的看了虞婳一眼,却也没有再说什么了。 陈柒咳了一声正色道:“是这样的,虞师姐应当知道,问仙门中的实权其实是由皇家掌握,问仙门的辖地的主掌权被分到了几位皇子的手上,譬如太子主管京城和一部分京郊,但是再远一些,就是属于四皇子暮山峥的掌权地了。所以我们这边已经是四皇子的掌权地,但是最近朝廷上面不太平,听说四皇子被软禁了,太子殿下在大张旗鼓的针对四皇子的党羽,所以原先四皇子的人都自身难保,不想惹是生非,我也是才知道,这件事村长去找了几次问仙门,可都无济于事。” “因为朝政而不理民生?”虞婳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头,“可问仙门原本的职责,不就是护佑苍生吗?” “护佑苍生?我呸,护佑那些狗官头上的乌纱帽还差不多。”有人忍不住骂出口,被那年纪稍微长的人瞪了一眼后才愤愤的闭上嘴。 陈柒双手叉腰的叹了口气,“所以,村长也是不得已才给我写信,想尽办法的把我骗回来。” “没办法,毕竟狗娃子是村里唯一一个进了五大宗门的人。” “陈、陈大叔!我也不过是个外门弟子而已啦!” “哈哈哈,好了好了,不叫你狗娃子了,看你急得那样,贱名好养活,不羞。” “哎呀我知道,但是你在同门面前还是给我留点面子.” 虞婳走在他们身后微笑的看着几人闹着说笑,她脚步微停,侧眸看了眼旁侧被风吹动的草丛,不动声色的发出一声呵笑。 “呵,真是冤家路窄。” 第一百二十二章 护身符 “怎么了?”紧挨着虞婳的夜苏察觉她微顿的脚步,立即上前询问,“有什么动静?” 虞婳摇了摇头,唇边那抹轻笑不减,“没什么,我们先下山,山上障气太多,分不清蛇虫虎豹。” 到了障气稍微少一点的地方,便可以御剑而行,虞婳走在后面,一边留意着后面的三十七有没有跟上来,确认他们也脱离了障气的范围,才稍微加快了些速度。 陈柒和其他人在村子门口分别了,回过头来一边热情的招呼虞婳和夜苏,一边带着他们往自己家的方向走。 这个村落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约莫有百户人家。 “前面就是我家了,虞师姐,夜师姐。”陈柒说着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那个,我家人口有些多,可能会点吵闹。”他说着细数起来,“我们家有把八个孩子,加上父母和祖父母,一共有十二口人。不过你们放心,我家还是够大的,能住得下。” 没走太久,陈柒在一家门户前停了下来,看上去和普通的民居没有太大差别,只是盖了两层。 他刚一推开门,一个戴着鬼面的身影就冲了上来,嘴里发出吼叫:“哇——” “哎呀,真吓人!”陈柒作势被吓到,然后又弯腰摸了摸眼前的人的头,笑着,“但是一看,这不是我们小捌吗?”他说着将戴着鬼面的小姑娘抱起来,对虞婳两人说着:“这是哥哥的师姐,你要喊什么?” 他怀里的小家伙将她们好奇的看了一番,又有些害羞的把脸往陈柒怀里买了买,乖乖把面具推到头顶,露出稚嫩可爱的脸庞,不好意思的喊:“姐姐。” “真可爱。”虞婳顿时笑弯了眼,忍住用带血的手去挼她脸的冲动,笑着道:“你妹妹真可爱。” “嗯!”陈柒笑了笑,抱着小捌往屋内走,“别在外面站着了,两位师姐里面请。” 刚踏进大门,就传来了一道女声,听声音便知是个不拘小节的姑娘,“终于啃回来了?平日御剑跑得那么快,去趟山头还耗费这么久,你知不知道娘亲没见到你回来担心的睡不着觉,让我看看你有没有少胳膊少嗯?有客人?” 从内屋走出来的女子穿着寻常的粗布麻衣,袖口挽到膀子上面,头发利落的挽起,用一根素簪簪住。 她看了眼虞婳和夜苏,对陈柒一挑眉挑笑道:“呵,没看出来,你小子艳福不浅哈。” “二姐!”陈柒慌忙解释,“这是我们门中的两位真传弟子,这位是虞婳师姐,这位是夜苏师姐。” “哦咳,原来是二位仙师,失敬失敬,实在抱歉,我以为是这小子从哪里带回来的额,不说这个,那什么,二位用膳了吗?锅里还有点馍馍,二位不嫌弃我就去热热。” “不必劳烦了阿姐了。”虞婳对人微微颔首,“我们只是在这边调查一些事情,夜色晚了,想借宿一晚,不知可否方便。” “方便,方便。”二姐说着转头对屋里扯了一嗓子,“大哥——去收拾两间干净房间出来,家里来客人了。” “唉,平日可没见对我这么好声好气过。”陈柒感叹着摇了摇头,将小捌放下,“哥哥带这位姐姐去洗手,你自己先去玩会儿好不好?” “好。”小捌乖巧的点了点头,自己小跑开了。 “虞师姐,这边来。”陈柒将她带到了柴房里,兑了温水端到台子上,“家里稍微比较简陋,还望虞师姐不要嫌弃。” “怎么会,没遇见你的话今夜我们可要露宿野外了。”虞婳一边笑着说一边吸取了身上的血污,盆里的水很快变成了紫红色,泛着诡异的光。 “那就好,那我去帮大哥收拾屋子了。” 虞婳点点头,面不改色的看着盆子里的颜色越来越浓,洗干净了正四处找帕子擦干时,听见哒哒哒的小跑声,回头看见小捌跨过比她腿还高的门槛跑到她面前,举起一根干净的帕子,“姐姐,擦手。” “哎呀,小捌真乖,谢谢你,让姐姐抱抱好不好?”虞婳的心都被乖巧可爱的小人儿给可爱化了,擦了手顺势就将她抱了起来。 她将小捌抱起,身子自然贴得极近,就在刹那间,她忽然感到一股共鸣感。 同时,朱律儿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 “神主,神魂碎片。” 虞婳愣了愣,感到小捌胸口有个硬硬的东西。 她缓了两秒,恢复神色笑着的看向小捌,“小捌,你胸口硬硬的东西是什么啊?” “是,是狗牙儿。”小捌乖巧的说着,白嫩的小手抓着线将脖子上的吊坠扯了出来捧在手心里给虞婳看,像是狼牙形状的护身符,上面似乎还刻了一圈咒文。 “可以给姐姐仔细看看吗?”虞婳说着想去碰,没想到小捌一下收回了手,“不,不可以,娘亲说,小捌要一直带着它,如果不带着它的话,就会和娘亲姐姐爹爹哥哥分开,就要一个人去很远的地方了,可是小捌还不想和娘亲分开,所以不能给姐姐。” “啊,原来是这样,那姐姐不看了。”虞婳大致明白了她的意思,伸手将她的衣领整理好抱着她走了出去。 “我就说你跑哪里去了,原来是找姐姐玩了啊。”出来找小捌的陈柒看见她们后松了口气,两步过去将小姑娘从虞婳怀里接了过来,故意板着脸训道:“要乖乖待着不能乱跑知道吗?” “啊,她是给我送帕子来了。”担心小捌挨训,虞婳立马接声。 陈柒低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揉了揉小捌的头,将她交给了同样寻来的二姐后,才对虞婳道:“不是我想训她,是此事说来话长。”他叹了口气,“小捌出生的时候体质太弱,命里有虚,总容易被一些孤野游魂带走,一来二去沾染了阴气,原本活不过三岁,但是后来听娘亲说,他们在山上遇见位老前辈,老前辈给了她护身符,这才平安长大,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似乎也很容易吸引妖物,那些山间野怪虽然没对她做什么,但总归是让人担心的。” 第一百二十三章 远古的低吟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虞婳沉思着点了点头。 护身符就是她身上的带有神魂碎片狼牙,有神魂碎片在其中,往生域的人自然不会再来叨扰她,但同时神魂碎片的力量又会引诱妖物,却又碍于碎片的力量不敢下手。 虞婳抬起眼,趁陈柒不注意,眼眸倏忽变成鎏金色,看向小捌的背影。 果然这孩子本身的火已经很弱了,几乎是靠着她神魂碎片的力量活着。 一眨眼间,虞婳的眼眸又恢复正常。 “神主,要回收这个碎片吗?若是加上这个碎片的力量,对付那个魔族就足够了,何况她还受了伤。”朱律儿的声音在虞婳脑海中响起。 虞婳先前用三人的灵息搭建起了一片灵域,方便她们在有人的时候私下交流,故而夜苏也听见了朱律儿的话,还不等虞婳回答夜苏先震惊道:“喂——你说话要不要看看场合,小捌还那么小,拿了过后她怎么办?” “可是不取回她身上的神魂碎片,遇上那个魔族只有六成的胜率,还是在不算魔窟有利于魔族的情况下,神主要是受伤了怎么办?”朱律儿说着瞄了眼虞婳的神色,声音逐渐小了下来,“何况,人族的生命对神族来说不过瞬息,他们的寿命本就短暂” “好了,都别说了。”虞婳微微蹙起眉头呵出一口气,“对我们来说短暂的生命,对他们本人来说却是充满无限可能的岁月,无可替代。既然对我来说不过瞬息,那便晚些再取也未尝不可,六成的胜率.够了。” “可是神主,若是进到魔窟里面,情形会对我们很不利。”朱律儿有些着急。 “她有她的魔窟,我就没有我的外援吗?这件事,你不用担心。”虞婳的声音逐渐冷了下来,在这个时候她才终于展露了作为神主威严的一面。 “是律儿明白了。” 夜色渐深,外面已经没有什么烟火,看样子陈柒的家人也睡得很早,夜里是一片寂静。 房间被收拾的干净整洁,除了没有苦涩的药味,其他的布置和安排都和虞婳的家有几分相似,忽然她有点怀恋起那个充满药味的小房间。 虽然不如这里宽敞,但是有阿爹阿娘。 虞婳愣愣的躺在床上。 她的记忆并不完全,若是想到万年前的家人,她也只能记得起那位已经神逝的兄长,只是.当时的她应当痛不欲生,现在的她却像一个局外人一般看着曾经的画面。 是她太冷漠了吗?还是时间抚平了一切呢? 外面的风从没关严实的窗户吹进来发出细微的声响,虞婳眸色微变,神色冷下来。 下一秒,床榻上空空如也不见人影。 路上有月光投下的阴影,一眼望过去什么的也没有,但一个蜿蜒的影子却出现在了陈柒家外的墙上,她吐着芯子想要进入他家门,倏忽一股寒意袭来,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虞婳,站在了她面前。 虞婳垂眸冷冷的看着墙上的影子,影子一僵立马慌张逃窜,扭头时却被人掐住了七寸。 “我是该赞扬你勇气可嘉呢?还是该说你蠢到不自量力呢?柳娘。”那双纤细的手探入黑影中,不费吹灰之力的将那条五彩紫蟒从阴影中抓了出来。 “放、放开我!”柳娘惊恐的露出尖尖的牙齿,却被抓住不得动弹,甚至不能回头看向虞婳。 “当初已经放你一马了。”虞婳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现在是你自己送死要找上门来。”她说着看向门内的寂静,嗤笑一声,“来,说说看,你寻死的理由是什么,是那个小姑娘?” “什么小姑娘”柳娘想蒙混过关,没想虞婳手上一用力,痛得她蛇尾剧烈的甩动起来,连忙大叫道:“我就是闻到那小姑娘身上很香,看能不能借过来补补!” “借过来补补?”虞婳挑眉嗤笑,“说得你好像还能还回来似的。” “嗤,总之被你发现是我倒霉,要杀要剐随你变。”柳娘咬紧牙,发现自己拧不过虞婳,索性自暴自弃的放弃了挣扎。 “嗯?这么快就放弃了?我还以为你能多挣扎一会儿。”虞婳好笑的说着,嘲讽道:“毕竟,你费尽心思要从杏花村出来,总不会是为了吃两个娃娃。” “我的事你管不着!”柳娘愤愤的用蛇尾拍打了下地面,“碰上你是我活该认栽!你要么把我放了,要么把我杀了,哪里来的那么多废话!” “我像是那么残忍的人吗?”虞婳无辜的眨了眨眼。 柳娘嘴角抽动。 呵,要不是看见你怎么杀穿了狼群,老娘今天还真就信了你的邪。 “好了,开个玩笑嘛。”虞婳眯眼笑着,“别的不说,我有事情要问你,说不定你一答上来了,我心情一好了,就把你放了。” 柳娘咬牙吐着芯子,犹豫半晌后似乎要将后槽牙都咬碎了才开口:“问。” “今天,你在山上。” “嗯。” “那好,我问你,同为妖族,为什么你没被外溢的魔气影响而发狂。”虞婳神色又恢复了冷漠,柔和的脸上一片冰冷。 “嘁,原来是想问这个。”柳娘低哼一声,不情愿的别过头去,“虽然不是心甘情愿的,但是在那地方修炼了这么久,我好歹也算半个仙瑞了,自然不像普通妖族那样容易被引诱。” “引诱?”虞婳敏锐的抓住了她话中的词。 “你们难道没听见那些低语吗?”柳娘回头瞥了一眼虞婳,“那些声音就像是远古的低吟,我没听过,但我认得,或许是祖辈上传下来的记忆,听得我头皮发麻,所以我就赶快下山了,先前挨了你一剑,拿东西又耗费我一番妖力,自然迫不及待想找个东西补补,没想到还是碰上你,啧,真是冤家路窄。” “算是。”虞婳敷衍的回道,“你说的那种头皮发麻的感觉,是来源于什么?是对杀戮兴奋的渴望还是恐惧。” 闻言柳娘沉思着回忆起来,不自觉眉头蹙起,片刻后才道:“那种感觉.很奇怪,在听到的一瞬间似乎是一股巨大的恐惧感,但这种恐惧感又会逐渐变成对杀戮的渴望那个声音仿佛在说——只要杀戮就能摆脱恐惧。” 第一百二十四章 余威 原来如此虞婳危险的眯了眯眼睛,难怪之前看见的棨力量稀薄,想来是怕她也担心压制不住这股力量,才想方设法的削弱。 当初那一战的余威可平山造海,破地开天,对于幸存下来的生灵来说,除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外,或许更多是的他们的恐惧,这种恐惧感在生命的繁衍中保留了下来。 “没有问题了吗?”柳娘昵了她一眼,“没有其他问题的话,你是不是该按照约定把我放开了。” 虞婳回过神来,嘴上说着:“好好好”但是却没有动作,柳娘以为她要出尔反尔,正准备开骂的时候,忽然感到她的手心在发热。 “你,你要做什么?!”柳娘不安起来,蛇尾蜷成一团,“不是说好把我放了吗?!你怎么出尔反尔?!” 灼热感落在她冰凉的肌肤上像火在燃烧,并不好受。 虞婳勾起唇角,漫不经心道:“我没有出尔反尔啊,只是送你一点东西罢了。” 异样的感觉顺着蛇皮窜上来,柳娘闷哼一声,忽然意识到了她在做什么,惊慌失措的费力扭过头,“你,你在结契?!不可能,没有我本身的意愿,你怎么可能结契成功?!那种办法千年以前就不存在了!我修行千年,怎么可能让你” “好了。”虞婳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别把睡着的人吵醒了,否则我可不敢保证以你现在的状态能安然走出去。”她顿了顿,看着柳娘故意顽劣的笑道:“至于你的那么多为什么,自然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你、太、弱、了、” 柳娘震惊的看着她唇瓣开合,脑子里一片空白。 虽然只有先前的一面之缘,但是在她原先的印象里,完全看不出虞婳是这种人。 在她发愣的时间,无相花的花纹已经出现在了她的身上。 “好了,”虞婳这才收回手,笑眯眯的看着她,“从现在开始,不能无故害人,不得杀人哦。”看见柳娘的表情,她耸了耸肩,“别这样看着我,我不会限制你更多,放心,相信我,和我结契没什么坏处.嗯,大部分时候。” “现在都已经完成了,你跟我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柳娘快把后槽牙都咬碎了,双手捏紧得过于用力以至于身子都在颤。 和一个普通的修士结契,不如杀了她算了! “还不走吗?想留下来喝喝茶?”虞婳对她生气的模样熟视无睹,面上挂着没有温度的笑意。 “你不要欺蛇太甚!”柳娘恨恨的甩下一句,飞快的跑了。 虞婳舒展了一下身子,正准备回去睡觉,忽的感到胸前的长生锁动了动。 她顿了一下,轻笑一声,语气平缓的问:“你没有休息?” 一会儿,长生锁里才传出来朱律儿的声音,“神主未休息,我自然也不会。” “那既然都不休息,不如出来,人间的月色还是很好的。” 朱律儿沉默了一瞬,但还是化形出现在了虞婳身边,正好不远处有一颗准备用来做柴火的大树,虞婳顺势就坐在枝丫上面,看着天上的星星和月亮,在欣赏着夜空。 气氛太过静谧,附近没有生息,虞婳看了半晌后才看向朱律儿,笑着问:“你还是不喜欢人间吗?” “.谈不上喜欢,也不算讨厌。”朱律儿回道,天上的明月似乎对她没有分毫吸引力,她只望着虞婳,“神器诞生于神族之手,我们生来的使命就是伴随主人左右,其他的种族,我不关心。” “是吗?”虞婳笑笑,“但是我看夜苏挺喜欢人间的。” “她不过是在人间待得太久,忘记了自己的使命而已。” 但虞婳却不再说话,她只是笑笑,从树枝上跳了下来,“回去,天色很晚了。” 朱律儿看着虞婳的背影张了张口,但最后却又什么都没说出来。 要她如何喜欢人类呢,那个觊觎神的力量而又不敢承受神的怒火的种族,贪婪而又懦弱,自私而又胆小。 她永远无法忘记那个人所作所为,明明是想要同等与神的力量,却偏偏要以爱为幌子将一位神族哄骗至违反天道,但又不敢直面神的怒火,留下人神结合的孩子和虚弱的神仓皇而逃,因此而致那位神力竭神陨。 人族,不过大同小异罢了。 翌日一早,天方亮不久,虞婳简单收拾了一番就准备立马上山寻找魔窟入口。 刚推开房门,就看见外面已经摆上了一张大桌子,小捌一路跑过来冲她笑着:“姐姐,吃馍馍啦。” “虞婳,快来,他们的馍可好吃了!”夜苏嘴里已经塞了半张,正对虞婳挥手,慈祥的妇人端着一锅热气腾腾的白粥上来,对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昨天听娃子说啦,你就是山上来的小仙师,我们这小地方没什么东西,仙师不要嫌弃。”她说话带着一些口音,但听起来格外的亲切。 “师姐,快来尝尝,我娘的手艺可好了。”陈柒一边招呼着一边为她介绍了一圈。 都是很好的人,小捌也很可爱,自己爬上了虞婳旁边的凳子乖乖坐着,热气腾起,使得氛围的更加融洽,这里并没有那么多规矩,他们似乎对席间的打闹习以为常,虞婳不由跟着他们笑起来,但片刻心中却又涌起一股无名的思恋。 吃过早饭后,陈柒追上了准备出门的虞婳,开门见山的说:“师姐要上山吗?我和你一起去。” 虞婳看着他摇了摇头,“山上的情况很复杂,你不一定应付得来,你应该留在这里,若是出了什么情况,你要好好保护你的家人。” “.这,可我也想帮上”陈柒话刚说完,小捌就跑过来抱住了他的腿,不舍的望着他,“哥哥要出门了吗?哥哥会好好回来吗?小捌不要哥哥像阿乔哥哥那样。” “我”陈柒不知如何回答,抬头看见了院子里父母和兄长姐姐担忧的眼神,一时不知如何抉择。 方才在席间的时候虞婳也听说了,因为山上的异常和此地问仙门的不作为,村子里一些从小门小派出来的修士只发山上一探究竟,可最后.都没能回来。 幸运的还能找到被撕碎的肢体不幸的更是连尸骨都没留下。 第一百二十五章 发现还是陷阱? “我还记得,你说你的梦想是希望来年家里能多收获点粮食。”虞婳笑着说道:“那你应该去捍卫你的梦想,现在还没有到丰收的季节,努把力。”她说着对陈柒挥挥手,“祝你来年有个好收成,我等着看。” 她说完便跨出大门,头也不回的走了。 从村口御剑很快就能到山脚,虽然距离不近不远,但是魔气之所以还没侵染到村子里的还是多亏了每个地方都有的镇灵石。 不过方才路过时虞婳特意的去看了一眼,此地的镇灵石已经有枯竭的迹象了。 有了昨晚的经验,她没有直接一头扎到山林里,而是在半空中观察了一番,确认几个可能的地点后才落下。 白天的山林比夜晚的山林安静许多,但这并不意味着更加安全。 来之前她已经去找过三十七,特意叮嘱他不要跟上来,因而现在只有虞婳一行人。 夜苏四处打量着,摸着下巴说:“我怎么感觉这里有点眼熟,好像是昨夜遇见狼群的地方,但是”她疑惑的看着面前的山坡。 昨日那一地的尸体,到了今早,竟然一个都不见了,只在地上留下几缕皮毛。 “这怎么可能呢?”夜苏挠了挠脑袋,以为自己记错了,但是转头又见昨天自己给三十七包扎的地方,便知确实是此地,可即便是妖兽,尸体也不能在一夜之间全部消失?! 虞婳看着前面的空地思索了片刻,余光看见旁边的树枝,明白过来。 “这里确实是昨夜遇袭的地方,虽然尸体不见了,但是这些树可长大了。” 夜苏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这才惊诧的发现,昨日被三十七钉穿的那棵树上的洞居然愈合了,昨夜打斗的痕迹也全都不见,似乎这片树林里的树.又长得粗壮了一些。 “是这些植物将尸体全部吸收了?!一夜之间?!真是邪门儿。”夜苏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虞婳也能明白为何她如此震惊。 因为植物一族是十分温顺的一族,就算是已经苏醒的树灵也想来温厚,不会如此疯狂的吸收多余的养分。 “还是快走。”虞婳扫了一眼这些树木,又快步往深林里走去。 与此同时,京城中。 “所以你就放她走了?!而且现在才告诉我?!”暮山景恼怒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将桌上的茶杯都震到了地上碎裂成了碎片。 身后跪倒一片瑟瑟发抖不敢说话仆人。 澜枝也在其中。 只是她跟着这些人一起跪着,心里却在想:“有的人要倒大霉了。” 这次她没有跟着去,倒是很期待某位姓虞的女子得到一点教训,少一个人去做那么危险的事情,嗯,倒不是关心她,只是担心她出了点事,清云门把火发在她身上怎么办。 坐在暮山景对面的谢灵泽不急不缓的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仿佛对他的怒火视而不见,不过本来也看不到就是了。 “她想去哪里是她的自由,我无权干涉。”谢灵泽淡淡的说着,“不过走之前她留下一句话,她让我转告你,她是带着镯子走的,你会知道她去了哪里。” “.啧。”暮山景咬牙低啧了一声,因昨夜太忙没有休息好,眼下还有一片淡淡的乌青。 朝中的事物并不轻松,除了要清理残党外,还要解决那些明争暗斗,同时排查问仙门和腹蛇门的关系,监控腹蛇门的动向,堆在他案台上的折子案件已经比他还要高了。 “你说的没错,可你又知那个地方有多危险?”暮山景手紧紧握成拳,他盯着谢灵泽没有继续发火,只转身留下略带疲惫的声音,“你该早点告诉我的,至少安排人陪着去也好。” “殿下。”暮山景刚出宅邸大门,就有人递上消息,“城北的两个暗桩已经找到了,是否要立即动手。” “动手。”暮山景捏了捏眉心,“剩下的事情,交给谢灵泽。” 还好他昨天动作够快,解决了大部分的事情,这两处暗桩拔完后就是一些善后的事情了,原本是要交给其他亲信,让谢灵泽暂且休息,但想到这几日他和虞婳走得这么近,总是要出口气的。 “是,那殿下可否要回去休息.”随从看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又担忧的说。 “不必,”暮山景强打精神望向远方,“在问仙门挑一支精锐随我走,立即出城。” 山中的山涧下,虞婳站在的瀑布上,垂眸看着下方的潭水。 这里地形开阔,瀑布下方有天然的深潭,也正如陈柒所说,这些水都被污染了,看上去清凉干净,却早已被魔气浸染。 方才一路上又遇见几只被魔力浸染的妖物,但这些妖物都很分散,攻击性也没有昨夜的狼群那般强,至少它们还知道为了保命要逃跑。 也就是说,昨夜狼群的浸染程度还要深一点,或许是它们到过离魔窟更近的地方。 顺着这个猜想找下去,她才来到这瀑布上。 “这里好像就是尽头了,她不会把魔窟建在水下。” “也并非不可能。”虞婳说着,盯着水面沉思。 但是从今早发现就连树灵也被影响了开始,她更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那个魔族,真的有这么大的魔力,能影响整片山林吗? 还是说,这个魔窟里面,除了她,还有什么其他的东西呢。 “先下去看看。” 虞婳忽然从瀑布上跳了下去,又平稳的踩到了湖面上。 “下面有很坚固的结界,而且,我能感受到棨的气息,就是这里了。”虞婳平静的得出了结论,她从怀里掏出了手镯,手指摩挲间,暗紫色的符文浮现,如同石头般落入了水下。 瀑布后发出细微的响动,随之整个瀑布忽然枯竭,瀑布后的普通山壁变成了一扇正在缓缓打开的大门。 门后阴森的气息和令虞婳反感的魔气都昭示着其中的危险,而这扇敞开的大门,比起说是她们发现的魔窟,更像是早已静候在此的陷阱。 第一百二十六章 略备薄礼 “走。” 无论是不是陷阱,都没有现在折返的道理,而且现在洞门大开,很难保证里面不会跑出来什么东西。 潮湿的洞口燃着灯火,洞中有风吹出来,混合潮气和血气。 人血的气味。 虞婳皱紧了眉头,忽闻洞中传来奔跑的声音,她抬头看去,一个女子的跌跌撞撞的朝门口奔来,她身上裹着浓重的血腥味,惨白的脸上全是惊恐与绝望,在看见门口的虞婳的一瞬,眼里重燃生的希望,她奋力朝虞婳伸出手,嘴唇开合却发不出声音。 虞婳看出来了她在说什么。 她说:“救我。” 但虞婳只是看着她,握手的剑微微攥紧,难过而又不忍的看着她。 她的下半身早已不是腰腿,而是一根粗壮树枝,树枝蔓延到她的血肉里,已经蚕食掉她的下半身,她之所以还能行动无非是因为求生的愿望太过强烈,可现在已经没有谁能救得了她了。 她只能看着她像是绽放一瞬又枯萎的花朵,化作树枝的养料成为其上不可忽视的瘤包。 虞婳握紧了手上的剑,一言不发的朝着树枝延伸出来的深处走去。 那树枝也不攻击她,悄然的从她身边安静的缩回 但这并不意味着里面就没有其他的东西。 ‘滴答。’是水落下的声音。 水流浸透岩壁在地上形成了一小滩低洼,虞婳垂眸看过去,借着微弱的灯火,低洼中的积水似乎映照出了红色的微光。 她停下脚步,顺手捡起身边的一块石头丢了过去。 石头和地面撞击出空旷的回响,电光火石间,翅膀扑簌的声音接二连三的响起,顶上黑压压的一片蝙蝠尽数朝石子落地的方向扑去。 “怎么这么多,我们绕.”夜苏话没说完就看见虞婳抬起了手。 手腕周围火焰浮现,下一秒耀眼的火光从她如同一道火柱向前冲去,只是顷刻之间,便将所有的蝙蝠燃烧成灰烬。 “邪祟之物,不必留情。”虞婳淡淡道,面不改色的继续往前。 兴许是方才那一番震慑,兴许是对她本身的畏惧,再往前走,两端的妖邪都躲在两侧的石头后面,能有多远躲多远,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而这里面没有什么岔路,甚至两侧一直有燃烧的烛火引领着向前,这样毫不掩饰的行为,让夜苏都发现了其中的不对。 “我怎么感觉有点奇怪.感觉这里面好像是陷阱。” 虞婳没有给她明确的回应,只是说:“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越往里面魔气越浓了,神主,我们还是出去,这样贸然进入,风险太大了。”朱律儿微微蹙起眉头,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她约莫已经猜到,这里面有九成的可能是陷阱。 但虞婳却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她面不改色的朝前走,语气平静,“不管它是不是陷阱,但是过了今日,它一定会彻彻底底的消失在世界上。” 说完她稍微顿了顿,微侧眸看向朱律儿,“我知道你担心,但是你也可以试着相信我。” “我从未质疑过神主的力量。”朱律儿立即回道。 “我是说,相信不是身为神主的虞婳,而是身为凡人的虞婳。” “.”朱律儿没有应声,但是虞婳也不会因为她的回答而改变什么,她继续往前,愈发的感到前面吹来的风更加强劲。 很快,在他们的前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一颗参天大树出现在他们面前。 整颗树浑身幽绿,树枝上不见绿叶,不同的枝丫向四面八方伸展出去,每一根枝丫上却都垂着大大小小的树瘤,只是看一眼便叫人一阵恶寒。 “我的天啊.这是已经祭了多少人,问仙门竟一点都没察觉吗?”夜苏震惊的看着眼前这颗古怪的参天大树,不自觉的连嘴都张圆了。 “问仙门自然知道,只是有人不让他们说罢了。”虞婳缓声说。 此处地界由暮山峥掌管,所以那个魔族才会选择这里作为魔窟,而其中发生的种种事情,自然都由暮山峥一手压下了,而至于其他人,恐怕是想管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啪。” 暗处响起了书本合上的声音,繁音赤脚从巨树旁边的暗影里走出。 “终于来了,我还担心,你会找不到呢。” 她声音慵懒,似笑非笑的看着虞婳。 “传闻中的神主大驾光临,真是招待不周。”繁音嘲讽的眯起了眼打量着虞婳,在久远的神魔大战中,还远远轮不到她和这位未来的神主交战,但她的名号却也如雷惯耳。 可谁又会知道,当初叱咤风云的人,也会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虞婳微微皱眉,看向她手中的拿着的书时也了然。 她认得这本书。 这本书最开始的作者是上古时一个有名的说书人,最爱写些神鬼异志,经常为此不远万里的来到神宫与他们交谈听故事。 只是后来经过千万年的流转,这本书上的故事渐渐被当做天方夜谭,无人在意。 不过虞婳没想到,它竟然会流传至今。 “唉,此地本想用来引诱那位太子殿下,却没想招来了你,不过现在看来,似乎更划算了。”繁音笑着说着,同时身侧的巨树发出了‘咔咔咔’的声音。 “不过你来的时间不巧,它要进食了。”繁音的眼里满是得逞的笑意,她伸了个懒腰,远远的看着虞婳,“给神主备的的一点薄礼,不成敬意。” 日至中天时分,陈柒坐在门前的门槛上,虽然没过几个时辰,但左右不见有什么动静,到底心里有些焦躁。 按理说,两位真传弟子出马应当没有什么问题,可想起了虞婳到底现在只有二境,夜师姐一人也难以保全,何况山里的情况实在是有些超出常理的邪门儿,还是应当是让长老们来更为安全。 就在他焦躁的时候忽的感到远处似乎有马蹄震动声传来,村里的人纷纷挤出来看,陈柒索性也跟了上去。 来人逆着光身披软甲,看上去像个将军,直到走进了陈柒才一眼认出来正是暮山景。 暮山景蹙着眉环视了周围一圈,没有看见想找的人影,心中愈发的不安。 可是虞婳的气息到这里就断了。 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陈柒从人群中挤出来大喊道:“玉师兄!你是来找虞师姐的吗?!她往山上去了,我给你带路!” 第一百二十七章 他语音方落片刻,脚下的大地就传来轰鸣,刹那间,村口的镇灵石轰然碎裂,肉眼可见的魔气汹涌着朝着这个方向涌来,但又只在刹那间,又被一阵红光压制,飞速的退回。 她果然进去了! 暮山景咬牙啧了一声,飞快的朝山中赶去。   第一百二十八章 激动愤怒之中虞婳并没有注意到一个小小的树枝正朝着她的方向蔓延。 一步,两步,忽然从地底冲出来粗壮的树枝,直朝虞婳刺去。 “神主小心!”朱律儿脱口惊呼,抬手在她边展开结界却为时已晚,刹那间一道剑光劈开树枝,虞婳还未看清人影,便被人直接抗在肩上眨眼间来到了对面的石壁上。   第一百二十九章 峰回路转 “我”暮山景看着她,却又欲言欲止,他想了解的事情当然有很多,从方才的只言片语也能猜出一二,只是眼下或许不是详谈的好时机。 这魔窟深入地底,山顶被削去后露出中空之处,也得益于此几人方可从下方御剑飞出。 刚到地面,便见外面的问仙门士兵神色慌张,见他们出来立即围上来道:“殿下,方才我等看见一缕魔气朝着村落的方向去了,那位陈公子已经赶过去,在下派了一小队跟随。” “糟了!”朱律儿的神色立即紧张起来,一把抓住了虞婳的手,“村口的镇灵石已碎,她恐怕是去找那位小姑娘了。” 若是让她拿到了小捌身上的神魂碎片,还不知道会出做什么样的事情来。 “没关系,不用紧张。”虞婳安抚着她,一边说着,“我们回去看看就知道了。” 说完回头看向暮山景,“太子殿下,要一同前往吗?” “.也好。”暮山景转身吩咐了几句封锁山林,便和虞婳一同下山去。 山脚下的陈柒家门外,站着一众人,最前面的人带着乌纱帽,看见院子里抱着小姑娘哭泣的妇人只有生气和着急。 “哎呦我说,你哭什么哭,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什么事。”县令捂着脑袋,才知道太子到了此地,马不停蹄的赶过来,碰上说什么他们家里死人了,这么哭哭啼啼的,待会儿还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别哭了别哭了真的是,哎呦我的亲娘,真是晦气,要死也不挑一个好日子,偏偏在今天。” “你说什么?!”陈柒红着眼怒目瞪向他,双手捏成了拳头,“身为父母官,你对这边的是不管不顾不问,若是早些上报朝廷早些解决,也不会害我家小妹!” “哎呦,年轻人,这事儿是我能解决得了的?我也就跟着那些大人混口饭吃,诶,你这样子看着我做什么,怎么,想动手啊。”县令将脸往前面伸,“来,你打,你照着这儿打,我知道你是清云门的人,但是你今儿个打了我,明儿个我就告到清云门去,一个外门弟子,还能有人保你不成?你打啊,你打。” “我打!” 县令背后传来愤怒的声音,随后屁股墩儿上被人猛踢了一脚,直接飞了进去。 话是夜苏喊的,人是虞婳打的。 “哎呦,谁啊!”县令捂着屁股回头,看见虞婳面不改色的收回脚,还理了理裙摆,大喊道:“还愣着干什么,快把这贼人抓起来!赶紧的把这里处理干净,别耽搁迎太子爷的时辰。” “这么大的官威,还要来迎本太子,真是不敢当。”暮山景冷不丁的出现在虞婳身后,半垂着眸子冷冷的看着趴在地上的人。 他方才站定,县令顾不得屁股痛飞快的冲过来,在离他们还有三步之遥时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不知太子殿下来此,臣有失远迎,罪罪罪罪该万死。”县令跪在地上,止不住的发抖,原本想着还要过段时间这笔账才会算到自己身上,但不知为何这一次,一向闲散的太子竟如雷霆般将上头那些顶事儿的全部拉下了马,今儿个更是连招呼都不打一声,直接冲到了他们这小地方来,还撞上了这等事,眼下心里早就凉了一片了。 没时间也没心情在这个时候处理他的事情,暮山景发出了一声不耐烦的呵笑,“滚。”他说完县令立即爬起来三鞠躬五扣头的往外跑,边跑边喊:“臣这就滚,这就滚。”谁知刚一跑出去就被门外问仙门的人给架了起来。 虞婳更是连半点目光都没给她,径直走到了小捌面前。 只见小捌面色苍白的躺在妇人怀里,几乎没有呼吸,脖颈上的绳索被扯断,无力的挂在她的身上。 “大娘,别伤心,把她给我。”虞婳轻声安慰着,但是妇人还是紧紧抱着小捌不放手,警惕的看着她。 虞婳叹了口气,解释道:“别担心,小捌没事的,我能救她,相信我。” 听见她说有希望,大娘这才松开了手,虞婳从她怀里接过小捌,缓缓闭上眼。 她身边逐渐浮现出金色的微尘,小捌被这微尘抬着半浮于空中,那些发着光的金色微尘,在空中逐渐结成实形,凝结成一枚狼牙项链出现在她脖颈上。 虞婳稳稳接住从空中落下的小捌,轻轻摇了摇她,喊道:“小捌别玩儿了,回家了。” 怀中的小姑娘这才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看清虞婳后,高兴的挥手道:“姐姐!那里真好玩儿,我以后还能去吗?” 看见小捌醒过来,妇人一把冲上去将她紧紧抱住泣不成声。 陈家的人围着她哭做一团,小捌不知所措的看着他们,“母亲父亲,哥哥,姐姐,怎么了呀,你们怎么都哭了呀,不哭不哭呜呜呜,小捌不跑出去玩了,呜呜呜,你们别哭了。” 陈柒红着眼对着虞婳就要跪下,虞婳连忙将他扶住摇头,“不必这般,这件事也是我没来得及提前说。” “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回来的时候明明亲眼看见.”亲眼看见繁音打了她一掌,抢走了她的护身符。 虞婳笑笑,“其实,我已经想到了她会对小捌动手的可能,所以提前做了些小手脚。” 从在门外抓住柳娘时她就想到了,虽然狼牙上面附着的神魂碎片有护体和震慑妖邪的作用,一般的妖魔鬼怪不敢靠近不可触碰,可现在那魔道手上既然有棨,情况自然另不相同。 所以她借助原本附着在狼牙上的神力,建造出了一片小小的神域,只要遇见这般抢夺或者不可抵御的危险情况,她就会在一瞬间和真正附着了神力的狼牙一起传送道那一片小小的神域里,危机过后自然会慢慢醒来。 虞婳将这件事讲给陈柒听,虽然隐去了神力的部分,但好在陈柒对她有这般能力并不怀里,连连道谢道:“这,这可要我们怎么谢你好。” “这孩子与我有缘,算是我分内之事,再说答谢,你已经帮了我们许多了。”虞婳笑着说,回头摸了摸小捌的头。 见状陈柒母亲将小捌一把拉了过来,对着虞婳就跪下,拉着小捌道:“多谢仙人救我女儿,您若不嫌弃,叫我这女儿认您个干娘。” 第一百三十章 成交 “啊?”虞婳被这一下弄得措手不及,“等,等等.”她长这么大还没当过娘呢,她赶紧手忙脚乱的拒绝,“我、我、我没什么带孩子的经验,这样可有不妥,再者我行走世间,下次见面还不知什么时候,不不如.我还是当姐姐。” “也好、也好、您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只要不嫌弃就好。” 手忙脚乱的把这边安顿好,交代了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总算得了一口喘息。 “不过,如果小捌身上的这个才是附有神魂的真正的护身符,那,她拿走的那个是什么呢?”夜苏好奇的问道。 虞婳神秘一笑,“她拿走的那一份,自然是我给她备的礼物了。” “可我想,如今她定然已经知道了些由头,神主,我们的事情不能再拖了。”朱律儿神色凝重,难得对虞婳露出如此严肃的神色。 虞婳耸了耸肩,“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是当初碎得太彻底,神魂微沉散得太开,就算是你,也只有在一定范围内才能感受到那些碎片的存在,说着加快,但又要从何快起呢?” 此言一出三人都沉默了,夜苏瞧着气氛不对,笑着打哈哈,“那什么,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如今人间风景可好了,五花八门的美食也多,我们就一边走一边找,至于那些个魔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嘛,我们虞婳这么聪明,一定没问题的,再说了,现在对付魔族也不是你一个人事,还有五大宗门呢,其他几个不说,据我的观察,清云门和皓桑是一定靠得住的。” “你怎么不说青阙长老?”虞婳打趣着她道。 “哎呀,因为是师父嘛,他一天到晚就喜欢捣鼓他那些药罐子药瓶子,要说打起架来,大抵还是比皓桑仙君差一丢丢的。”夜苏举起手,用食指和拇指比出一个微小的距离。 “.她说得也对。”沉默过后的朱律儿也开了口,她低低叹息了一声,看向虞婳,“神主,如今您是凡人之躯,不必像曾经一样把所有责任都揽到自己的身上,人族发展成现在这番模样,正道与邪道也好,朝廷与仙人的互相制衡也好,这些事情都应当由他们自己解决,魔族的出现是因为神魔之隙的裂缝,而这亦是人族自己受了天灾造成的,他们应该自己解决。我们需要做的只有重铸神魂这一件事,至于魔族,就交给他们。” 虞婳背靠在身后的桌子上,双手撑在桌沿,盯着地面微微晃动的脚尖,片刻后才开口:“倒也不是信不过他们,只是从眼下的情况来看,虽然面上看来,修行之人多如牛毛,但绝大多数人却也只是懂了些皮毛中的皮毛,真正有能力能与那些力量抗衡的人犹如凤毛麟角,更别说现在就算是五大宗门里的人,也有道心不稳之辈,被繁世浮华迷了眼。” “他们没有力量抗衡是他们的事情,万年过去若是一点长进也没有,迎来毁灭的结局也并不可惜。”朱律儿道。 虞婳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半晌才站直身子拍了拍身上的尘埃,“你们的心意我都明白,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找回其他的碎片,以我现在的状态来说,使用神力还是太过消耗了。”她说完往窗户边昵了一眼,淡淡道:“身为太子,偷听可不太光彩。” “咳。”窗户外传来一声欲盖弥彰的咳嗽声。 看着暮山景从窗户外面翻进来,夜苏睁大了眼对他喊道:“你小子什么时候来的?居然一点声息都没有。” “我可没有偷听啊,我只是过来找你们,听见你们在说话,不忍打扰罢了。”暮山景心虚的说着移开眼睛不敢看虞婳。 朱律儿看了他们两个一眼,拉着夜苏就往外走,“我们去抓蝴蝶。” 很快屋子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你的事情,处理完了?”虞婳率先打破了沉默,她略抬眼皮看了暮山景一眼,顺手将茶杯推到他面前。 “嗯,算是。”暮山景就势坐下,“还有一些琐碎的小事,已经交给别人去处理了。” 虞婳淡淡的嗯了一声,又问:“听到多少?” “差不多”全听完了。 暮山景很诚实,但又自知羞愧的红了耳尖。 看着墨发下的那一抹绯红,虞婳轻笑了一声,徐徐道:“就像你听到的那样,我并非人类。在清云门时,青阙长老只告诉我,我的魂魄是一缕残魄,所以才会如此虚弱,是后来,误打误撞的解开了朱律儿的封印,才想起来一些有关于自己的事情。” 解释这么多是不希望他误会,毕竟有关自己是神族这件事,她也不是对他刻意隐瞒。 “早知道,我还是该晚一些回京。”暮山景将下巴放在椅子靠背上,盯着她略带幽怨的叹了口气,“这样至少能与你同行。” 虞婳笑了笑没有回应他,转而问:“对于这件事,你就没有其他想法吗?比如,希望我能赐予你力量,或者希望我能给你什么法宝铲除异己,或者.” “或者,希望你能做我的太子妃?”在她下一个或者没说出来前,暮山景笑着接过了话头。 虞婳:? 他看着她,好似漫不经心的说道:“那日生辰宴,我母妃很中意你,她和我说,希望太子妃的位置是你的,而正巧我也觉得很合适,只看你意下如何了?” “我那日是去替你过眼,不是去选妃的!”虞婳忽的感到脸上的温度高了起来,声音不自觉提高了争辩。 “唉,我母妃哪知道嘛,在她眼里,除了皇家亲戚外,来的女子都是可以挑选的。”看着她逐渐变为粉红色的脸,暮山景脸上的笑意更浓,索性一只手拖着脸,像是看什么巧夺天工的稀世珍宝一样看着她。 “等等,不对,怎么会有这种事,我、我不.” “先别急着拒绝嘛,虞师姐。”瞧她这么坚决的要拒绝,暮山景眼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但有飞快的掩盖过去,他盯着她笑道:“即便是答应做太子妃,也不会立即成亲的,婚期至少会在一年以后,但在这一年的时间里,顶着太子妃的名头,你不仅可以使用皇家的财权,而且有迄今为止所有卷宗记录的查阅权,以及在五大宗门畅通无阻的权利,而且走到哪里都是座上宾,更重要的是,可以查阅灵脉,这样一来,你要收集东西就快多了,而我,也正好偷个一年的清闲,不必听那些大臣在我耳边絮叨。” 听他开出了这么一大堆条件,虞婳有些犹豫了。 这些条件除了座上宾那一条她并不在意外,其他的对她来说都具有十足的诱惑力。 她犹豫着纠结了半晌,试探的看进暮山景的眸子,“那,一年以后呢?” “一年以后.若是你还不想做这个太子妃,.我自然会取消婚约。”暮山景失笑道。 “那”虞婳眼珠一动,咬牙狠心道:“成交!” 第一百三十一章 被抓 见她这会儿答应的这么爽快,暮山景也不知是该哭该笑了,他苦笑着摇摇头,“那我们就约定好了,不可以反悔。” “当然,我们击掌为势。”虞婳说着身体前倾,将手上伸到他面前,却在抬眸看向他眼睛的那一瞬,神情恍惚间看见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我们击掌,就算你要翻过万水千山,也要来娶我。”稚嫩的声音回响在耳边,伴随着清脆的‘啪’的一声一起消失不见,回过神来,眼前已然是两人相合的手掌。 暮山景疑惑的看着她眨了眨眼,“怎么了?” 虞婳感到手心相合处似乎在发烫,酥酥麻麻的,好像有什么连接着他们的东西在悄然生长,她眼神慌张的别开,飞快的收回了手,丢下一句“没什么。”就飞快的跑了出去。 院落里的高墙上,朱律儿和夜苏并排坐着望着天空。 “所以我们到底为什么要出来,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那小子要是动手动脚的怎么办。”夜苏不满的嘟囔道。 “我觉得他不是那样的人。”朱律儿若有所思的说。 “你怎么知道,你又不认识他。”夜苏翻了个白眼,虽然她也不认为暮山景是那样的人,但对他们现在在墙上吹冷风的境地由为不爽。 朱律儿低声叹了口气,问:“你没看见吗?” “什么?” “法天象地。” “哦,那个啊,”夜苏不以为意的道;“那只能说明他知道的东西多一点,又厉害一些,才能使得出来这总神法,曾经被淹没的东西重现于世,其实也没什么好惊讶的,你我又不是没看过。” “不是这个,”朱律儿捂着额头叹息,“你是不是真的在人间炼药把脑子赔进去了,你没认出来吗?那个法相,是小将军。” “小将军?” 夜苏和虞婳诧异的声音同时响起,两人一回头才看到虞婳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们身后的墙下。 “小将军是谁?”从她们方才的话里虞婳已经猜到她们口中的小将军应当是以前的故人,可是为何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啊、啊?没有没有,你听错了,我们说的是小江驹,是、是之前的一种生活在江水里的动物,什么小将军啊,我可不知道。”夜苏连连摆手一边僵硬的解释着一边给朱律儿使眼色。 “咳是、是这样。” 虞婳怀疑的看了她们一眼,不过也并不想在这种事情上追究什么,摆摆手道:“算了,没什么,收拾一下,我们准备回京城了,还有腹蛇门的事丞待解决。” 方才正和暮山景说到了这件事,虽然一路上变故颇多,但她还没有忘记一开始的目的是要利用那瓶棨,定下腹蛇门的罪,让他们安生一些。 只是让她有些在意的是,方才说到腹蛇门一事时,暮山景看起来似乎觉得有些难办,可等她追问下去,他却又只是摇了摇头,只说他会尽快处理好的。 总觉得有关腹蛇门,他似乎还有些隐情。 虞婳摇摇头不再多想,这一切还要等回了京城再说,她把澜枝留在京城照应,又给了谢灵泽护身的奉天秘宝,应当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作为太子的暮山景忙得像是换了一个人,似乎是收到了京城那边的密令,见他皱眉将传来的消息碾为碎片后,留了一队人马在她们身边,自己则匆匆忙忙的走了。 “明明是太子,这么尊贵的身份,怎么会这么忙呢。”夜苏不明所以的说。 “或许是因为身边没有什么可以完全信任的人。”虞婳也不知自己是从哪里得来的结论,凭着直觉脱口而出。 “玉师兄就是太子殿下,实在没有想到这一点。”陈柒出现在几人身边,看着远去的人若有所思。 虞婳忽的想到了什么,像陈柒问道:“有关于前太子的事情,你听说过吗?” “啊,前太子啊.”陈柒有些为难的摸了摸头,左顾右盼一圈,将她们待到僻静的院落一隅后,深吸了一口气才道:“其实,有关于前太子的事情,在民间大多是不允许提及的禁忌,其实我也知道得不多。但那位前太子给大家的印象都非常好,有耐心,有仁义,果敢却不武断,对平民也没有明显的尊卑之心,知人善用,善举贤良,在大家的口中,都是绝对的君子。” 这么一说,虞婳也想起来,暮山景也说过,最适合做太子,做国君的人,是前太子,看来这些所言非虚。 “那这么好的一个人,为什么会变成前太子呢?”夜苏好奇的问。 她之前一直在山中进修,对外面的事都是充耳不闻的,对那位前太子的名号也只是略而耳闻。 陈柒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件事,谁也不知道,我能听见的风声只有前太子因为推教令一事,惹得皇帝大怒,后来不久,皇帝就立了暮山景做太子,其中详细的缘由谁都不清楚,不过从宫中流出来的一些传言里,都说是现太子陷害了前太子,夺得了东宫之位,而那些朝里的大臣,一开始似乎对这位太子也多不待见,所以传到最后,这样的流言已经快变成百姓心中的事实了。” 原来如此 虞婳低声喃喃着,难怪他这么忙,看来他现在的处境也算进退两难。 她在心里盘算了一番,对陈柒点点头,“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现在时辰不早了,我身上还有任务没做完,先一步回京城了。” “没有,虞师姐太客气了。”陈柒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等家里的事情处理完了,我也就回清云门了,这儿发生的事情,我一定好好向长老禀报。” “那就有劳你了。”虞婳笑笑对他挥手,“清云门再会。” “好,师姐一路顺风。” 前面不远就是京城,虞婳舒展了下身子,想回去卸下疲惫好生休息一番,却听见城门处有吵闹声,其中一方的声音还有些熟悉。 她好奇的挤过去一瞧,见是澜枝和一问仙门的人在大声争吵:“你们无凭无据,他又没有犯事,凭什么抓人!” 第一百三十二章 是太子妃 和她对峙的问仙门士兵也很不客气,不耐烦道:“看在你是替谢公子办事的人的份上才没有连你一起抓进去,别不识好歹!” “不行!你们今天必须给出个解释,他放了那条律法,要被你们抓入大牢?!”澜枝咬牙说着,以至于完全没有注意到虞婳的到来。 “我们接到消息,他身上有邪气,自然要抓起来严加看管,你别在这里妨碍公务!”那问仙门的人说着周身浮现起土色符文光环,大有一幅要动手的样子。 澜枝倒也不怕,她甚至还上前一步道:“你怀疑归怀疑,连证据都没有,凭什么直接把人抓到牢里去?!你们问仙门,就是这样办事的吗?!” 那问仙门的人不再多说,怒而操起手上的长戟就朝她挥下去,众人惊诧见,倏忽一阵风过,响起哐当一声,就见动手的人连人带着兵器被往后掀翻了几步。 “谁!”见状周围的士兵皆惊,纷纷操起了武器,毕竟在京城的地界上,甚少有人能发挥出这种力量。 虞婳站在澜枝的前面,面朝几人身姿挺拔,风轻云淡的扫了他们一眼,“她是我的人,有什么事情,先同我讲。” “你方才用了法术对,说,你是何方妖孽!” 虞婳懒懒抬眼看了他一眼,取出一块鎏金木牌,淡淡道:“不是妖孽,是太子妃。” 暮山景给的令牌,不仅可以证明身份,而且据说令牌是天木所做,可以不受禁仙令的影响。 “什、”对方不可置信的愣了一下,看清楚她手上的令牌后神色一变,僵硬的收起武器半跪下去,“属下冒犯,还请太子妃责罚。” 虞婳略回眸看了澜枝一眼,“方才她说,你们抓了我的人?” “他们抓了三十七和九绮。”澜枝连忙道,又拔高了声音,“而且无凭无据的,进来什么也不说,抓着人就走了,我一路缠到这里来都没听见个解释!” “我属下也是万不得已,如今京城四周危机暗伏,有关这类事,是一点也马虎不得。”那人憋着一口气低头说着。 “哦?”虞婳扬了扬眉尾,眸色微暗思索一番后低笑一声,“若是到了这种草木皆兵的时候,岂不是要听说一个抓一个,这样抓下去,问仙门的牢狱够用吗?” “这属下是我们思虑不周,待向问仙台禀明,调查清楚后会立即放人。” 闻言澜枝着急起来,上前一步指着他道:“凭什么现在不放人,本来就是你们乱抓人,我们为什么要无缘无故的接受你们的调查!” 那人也怒道:“人既然进了牢里,要出来只能按流程办事,我等无权私自放人,还请姑娘不要再纠缠!” 站在后面的虞婳摸着下巴想了一番,拉住了澜枝,“我们可以给你调查的时间,但是我很好奇,抓人是你带着抓的,还是你们上面指使你的抓的?” “抓人是属下的职责,自然是属下的带头抓的。” “哦——”虞婳拖长了音调,“那你的消息又是从哪里来的?呵,别误会,我只是想看看,你们问仙门是听陛下和太子的话,还是什么人说话都听呢?” “我、属、属下罪该万死。”他手中的兵器哐的一声落地,背上冷汗直流,完全没想到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太子妃,看起来柔弱,却一点也不好对付。 “现在,回答我的问题。”虞婳脸上的笑意不达眼底,眸底一片冷漠,“这个消息,你从哪里听来的呢?” “是、是怡春楼外面一个买酒的小贩,他,他和腹蛇门有些关系,给我们提供过几次消息,都不假,所以我们才去抓人的。” “呵,原来如此。” 虞婳了然。 想来是发现谢灵泽身上有奉天秘宝,又有着暮山景给的任务,一时半会儿近不了他身,就想从她这边下手了是吗? 她给夜苏传音入密让她去找到那人盯着,随后道:“在京城嘛,我可以按着你们的规矩来,他现在还算不上犯人,我去探视,总是可以的。” “自然自然,属下这就给您带路。” 问仙门的牢狱和办事处并不在同一处,牢狱靠着边郊的一座山,借由山脉而建造的牢狱又有仙法加持,对一般的犯人具有天然的镇压作用。 三十七和九绮被分开关在了两间牢房里面,牢房中十分昏暗,涌动的灵气带着震慑的作用,牢房的尽头刻着一只巨大的貔貅雕像。 遣退旁人后只有她与澜枝在,朱律儿因为先前在树前挡的那一下耗费些元气,在锁中休息。 “你们两个没事?!”澜枝抓着牢房急切的问道。 三十七似乎这才察觉有人来,他缓缓站起身,行走时脚上的铁链在地上拖动出声响。 他从暗处走出来,走到一半时却又停下,凌厉的脸上因为没有血色而看起来十分脆弱,额前也散落着发丝,他抿了抿有些干裂的唇,声音微颤,“没关系我早知道,我会有这一天的,但是九绮.她是被我牵扯进来” “闭嘴!是我自己要跟着进来的,关你什么事!”九绮愤怒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她憋红了双眼盯着虞婳,大喊大骂道:“就是你这个女人,干什么要我们跟着你!谁稀罕到京城这档子地方来啊!这里官兵这么多,他身体又不好还受了伤”她说着抓着牢门蹲着呜咽起来。 看得出来,三十七连管教九绮的力气也没有了,只能给虞婳一个歉意的眼神。 虞婳叹了口气。 那晚三十七受伤过后,虞婳担心那里的魔气对他有影响,于是让他先京城找澜枝休养,但不知道回来就发生了这种事,而且此狱中的构造,对他来说极为不利,相对会有更强的压制。 “大概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不过还要辛苦你们在牢里待一段时间,我会救你们出来的。”虞婳说着摊开手,在她掌心出现一小朵石雕的花朵。 这是她方才来的路上顺手捡的一个小石子,注入一点神力雕琢后成了这样,“你戴着这个,会好受一些。” 三十七犹豫了片刻,伸手接了过来,他低着头看着手心里的小石头,“.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必这么自责,他们既然想从我这里动手,总是一计不成还有一计的。”虞婳说着大致看了下周围的布局,微微颔首,“我们在这里待的时间太长会引起怀疑,这几日我会托人照看着,其余的,你们自己保重。” 第一百三十三章 皇帝 出了问仙门回到宅邸的路上,虞婳一直一言不发的在沉思着什么,就连夜苏回来了也没注意,直到被无视了一刻钟的夜苏受不了的在她面前拍了拍桌子,不满道:“想什么呢,这么的入神?” “哦,你回来了。”虞婳回神看向她,“怎么样人找到了吗?” “找到啦,就在很显眼的地方,去的时候正好看见他在收摊,跟了一小段路确实看见他进了蝮蛇门的地盘,我怕被发现,就回来了。” “嗯。”虞婳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倒是你,怎么从狱里回来就像是魂不守舍的一眼,莫非你还能在里面着了道?”夜苏双手环胸好奇的看着她。 “不是,我在想蝮蛇门的事情。”虞婳说着顺手一挥,从厨房招来一叠甜点放在夜苏面前,希望能堵住她的嘴。 今日提到蝮蛇门时,暮山景的神情还是让她很在意,虽然只有一瞬,但她确确实实在他眼里看见了很复杂的情绪。 到底是为什么呢? 从问仙门出来她就在想这件事,如今,她脑海里有了一个大胆而又合理的猜测。 那就是她们已经来京城这么久了,暮山景明明知那个罪证就在谢灵泽手上,却一次都没来索要过,而且,两人似乎都是心照不宣的不打算这么快的将这瓶棨交出去。 这罪证应当是能定下腹蛇门之罪的东西,而且谢灵泽在宁城的时候也说过,是暮山景授意他这样做的,可现在东西拿到了,却又反而都不急了? 加上现在蝮蛇门的种种行动,虞婳更认为这个‘罪证’实则是一个烫手山芋。 或许不是他们不想扔出去,而是突然遇见了什么事,这个烫手山芋扔不出去了呢? 思来想去,虞婳的最终只怀疑一个人,那就是——当今的皇帝。 暮山景已经是太子,以他的性格和能力,一般的人是阻挡不了他的,而唯一能让他陷入两难境地的,只有他的父亲,如今人间的国君。 这样想来,或许那日谢灵泽找她商议将东西暂且留在身边时,兴许就已经知道一点苗头了。 而对于这些人间的权谋,她自然懂得不多,可说到底,她现在和暮山景是在一条船上,她不愿见着他这样僵持着陷入困地。 得找个机会,会会这个皇帝。 “所以呢,想出什么结果来了吗?”夜苏在她前面晃了晃手,虞婳回过神后微微摇头。 “现在能想到唯一的结果,就是从眼前的形势来看,或许我们还奈何不了蝮蛇门。”她说着想了想又问:“你在人间的时间待得比我更久,有关于现在的皇帝,你都知道些什么?” “皇帝?”夜苏摸了摸下巴,“有关他的传说,我确实听说过一些。” “这位皇帝陛下,幼年时出生不久便被人陷害,用药丸毁了他的气脉,故而不能修行,偏偏上一任皇帝又急盼着自己的子孙里能出一个名动天下的大成者,所以在当时,大家都心照不宣的认为他是最没可能登上皇位的人,毕竟那时天下还未统一,四国之间纷争不断,没有仙术与仙力很难取得完全的胜利。” “可谁也想不到,就是这位气脉被毁的皇子,竟然借着一小批军队,攻下的西国的主力,转而西国的势力,飞快的壮大势力。嗯,我听过一些皇家秘闻,说是即便他得了这般大的军功,却因不能修行的缘故,当时的皇帝不仅不奖,还要求他将军功送给当时的太子,而且就在他回京复命之时,还被人暗杀,最后是青阙将他救起来的。后来再发生的事情,详细的我就不知道了,有传言说,他杀父弑兄坐上了皇位,也有人说是太子主动让位,总之,传言都是众说纷纭的,不过不得不说的是,这位皇帝确实很有野心和才干,在上位的第十年,就一统天下平定战乱,只有一些不愿投降的流民流落海外州,却也失去了反抗的能力,紧接着,他又设立问仙门,与五大宗门定下契约,广招天下修仙之士,他自己虽不是仙者,却凭借自己的手腕与能力,将仙者的力量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上,也让仙道与人道无法分开。” 听她侃侃而谈,又瞧着脸上越说越飞扬的神情,虞婳低笑了一声,“看来,你对这位皇帝很是赞赏。” “赞赏.也可以这么说。”夜苏眨了眨眼,“毕竟在我所有的记忆里,他这一生的坎坷与成就,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或许这也是为什么暮山景会露出那种苦涩又无奈的神情的原因。 既恨这位皇帝的无情,又敬他的功绩。 所以才磨人,才进退两难。 夜苏打量着虞婳凝思的神情,又补充道:“不过这位皇帝因为自己不能修炼,对天下人与仙家都施加了诸多限制,而且因为铁血的手腕,经常做出赶尽杀绝的事情,所以也有很多人认为,如今仙道始终没有突破,也有他钳制的原因,因为他担心总有一日那些仙人突破他的束缚,不再由他管控,所以在暗地里也多有打压的意思。” “这么说的话我的猜想似乎也能说通了。”虞婳沉思着。 夜半时分,虞婳没有入睡,她坐在房梁上抱膝赏月,眼尾余光一瞟,看见大门外有灯火靠近,进门了才看清是回来的谢灵泽。 他的适应能力很快,经过这几日,他似乎已经能够在外面行动了,听夜苏说,他吃了药过后,目前能感受到一点光源,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曾经被魔气附体过的原因,用药的效果,比她预料中差了很多。E 想着回来了还没同他打过招呼,虞婳便从房梁上轻盈的跃下来到他面前。 “谢公子,身体好些了吗?” 听见虞婳的声音,谢灵泽微微一愣,笑道:“虞姑娘,你还没休息吗?哦,在下现在已经能看到模糊的光亮,还要多亏了你们。” “不客气,应该的。”虞婳笑笑,但眼神里还是露出了些担忧。 若药物行不通的话.那去哪里给他找一双眼睛呢。 第一百三十四章 面见 在以前灵草遍地的时候还好说,可现在的灵草.实在算不上多,而且就连她记忆里曾经只是开在路边的下等灵草,如今都快成为珍宝了。 没听见她接着说话,谢灵泽有些不安,也很快的稳住了心神,转而问道:“太子妃的事情,我听太子殿下说了,恭喜你。” “这有什么好恭喜的,嗯,算是一笔交易而.!”虞婳随口说着,但这么一提她才突然想起来,暮山景说过的,明天要正式接她进宫正名,糟糕,她还什么东西都没准备。 听见她戛然而止的语气,谢灵泽似乎就已经猜到个大概了,他低笑声道:“宁城除了做一些烟火生意,在矿产方面也略有涉及,前两日我得了一块上好的浮芸石,以我的经验来看,质地绝佳,绝无仅有,若是你看得上眼,拿去送人也是极好的。” “不不不,那怎么行,那原本是你的东西,而且又是珍物,我不能要。”虞婳连连摆手。 “呵,再好的珍品,也不比过我这双眼睛,既然你答应要帮我治眼,这些东西,拿去了又何妨,你就当做,是我付给你的药费好了。”谢灵泽说着,叹息着又道了一句,“还是我,这等俗物,你全然看不上眼?” “我不是那个意思!”虞婳连忙否认,她有些为难的挠了挠脸颊。 上一次送过的东西定然不能再送,而且上回暮山景说过是后宫的宴会,她才会拿那东西出来,而此番可不是什么私宴,她要是拿自己的东西出来,容易被有心人盯上惹上麻烦,倒是谢灵泽这样东西,最为妥当。 她叹了口气,“那我就先谢过公子了。” “不必多礼,你我之间也是生死之交,不必客气生疏至此。”他浅笑着对她点了点头,“时候不早了,早些歇下。” 翌日虞婳便起了个大早,困意未散去就被一群人服侍着梳妆,她看着镜子中略带困顿的自己打了个哈欠。 虽觉得麻烦,去也还是乖巧的任人摆弄,等着梳洗完毕。 暮山景已经同她讲过,礼仪的流程他自会安排妥当,皇帝病着身子不好,兴许连面都见不着,不过自然会走个过程,至于其他的事,大多都是由钰贵妃在安排,不必太过紧张。 还说此番不过是在名册上落名,不会强制她在宫中待着。 只是可惜 虞婳看着镜子里镜容明艳的自己低低叹了口气。 “只是,此番提名,你的身份只是清云门真传弟子虞婳,而不是招摇山猎户虞白之女。” 想起但是暮山景略带愧疚的眼神,虞婳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但是你放心,你父母那边已经由我亲自打点好了,一切安排妥当,不必有什么忧虑。” 想来突然提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做太子妃已然逾矩,在这是非之地,她以清云门弟子身份占着太子妃的位置,想来也能为爹娘省去不少麻烦,既然暮山景都说安排妥当,她也不再担忧太多。 进宫的时刻在辰时,虞婳坐在平稳的轿子里只觉得衣冠略重,还有就是外面的声音有些吵闹。 “那就是太子妃的轿撵,真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从未听说过的人。” “你没听说那是你没见识,我可听说是太子殿下对这位姑娘一见钟情念念不忘。” 听见这句话,虞婳感到耳尖有些发烫,她微微蹙了下眉头想当做没听见,让心情平复下来。 马车还没进宫门,远远的就有人望着。 衣冠楚楚约莫过百之人的身姿仍旧挺直,孙首辅微微眯眼看向那顶马车冷哼一声,“呵,也不知是合来路,太子殿下还要执意亲自相迎,未来若是成婚,怕是个祸国妖女。” “孙大人,太子殿下迎未来正妻,本就合乎礼仪,何必抓着不放。”他旁边的官员道。 孙首辅昵了他一眼,神色更冷,“哼,听闻礼书大人曾是由大皇子一路提拔,如今,倒是忘了这份恩情了。” “恩情不敢忘,我等只是就事论事,臣心永远向着陛下,向着天下万民。” “真是好巧一张嘴。”孙首辅嗤笑一声,一甩袖子离去。 下马车时,虞婳就看见了站在宫门前的暮山景。 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在看见她时,目光仿佛欣喜的闪烁了两下,他走过去,自然而然的拉起她的手往宫内去。 宫道一直通往大殿,大殿背后是澄澈的天空,是巍峨的群山,仿佛一幅壮丽的图卷。 虞婳悄悄瞟着暮山景的侧脸,晃神的一瞬,突然觉得,大约在很久以前,他们也这样一起走过。 这宫殿实在是广阔,而流程也着实繁琐。 跟着暮山景走了一圈下来,虞婳甚至都感到有些脚软,终于才到了最后一步——面见皇帝和钰贵妃。 拉着暮山景的手微微发热,她忽的有些紧张的握紧了些。 察觉到手上的力道受惊,暮山景一愣,回头来的看着她安慰道:“不用太紧张,母妃你已经见过了,她也很喜欢你,至于皇帝.他未必.” “未必什么?” 威严中带着半点笑意的声音响起,暮山景身子一顿,微微蹙眉后又展开,紧紧盯着前方的同时又握紧了虞婳的手。 身着龙袍的男子从屋内走出,虞婳顺势看去,见那人面容深邃,留着微长的胡髯,岁月的在他的脸上打磨出坚毅感,眼神微微一扫,就自带千军万马的气势。 着实是天生的帝王相。 “父皇。”暮山景面不改色的颔首行礼,虞婳自也随着他一起。 “怎么,你以为朕不会过来?”皇帝似带玩笑的看他,但身上无事不刻却都带着要压人一头的威严气势。 “儿臣是担心影响父皇身体恢复。” “老了,身体不好是正常的。”皇帝说着,转身往屋内走去,可瞧着他挺拔的身形,并不像是身体不好的样子。 但当初散播天下的消息,却又的的确确是皇帝病重。 暮山景低声在虞婳耳边道了一句,“别担心,有我在。” 其实眼下真见到皇帝了,虞婳反倒没有太紧张,她跟着暮山景进去,照规矩给皇帝和钰贵妃敬了茶,钰贵妃好意的同她说玩笑,气氛倒也不那样紧绷。 “皓桑仙君当初救民有功,清云门又同朕缘分颇深,如今与景儿结亲,更是亲密,你在宫里,不必太拘束,当做回家就好。”皇帝喝了口奉上的茶的,对虞婳点了点头。 “有您这句话臣女便安心多了。”虞婳客气的笑笑,颔首间却也在打量着眼前这位帝王。 器宇不凡,却也城府极深,只是瞧是瞧不出来什么的。 她也不打算在这样一位人物前贸然使用神瞳,于是很快收回了目光。 寒暄两句后,皇帝方向茶盏,昵向暮山景。 “朕也很久没出来散心了,如何,随朕走走。” 第一百三十五章 思故 商量的措辞,但根本没有给暮山景拒绝的余地。 暮山景似乎对此已经习惯,他应下后起身对钰贵妃行了礼,随着皇帝一起出了门去。 “这些场合他一向懂分寸的,不必担心。”钰贵妃在虞婳的眼里看出了担忧的神情,轻声说着,细细打量着她。 “上回你给我的东西,我悟了许久,也不知如何使用。” 闻言虞婳回头,对上钰贵妃炽热而又急切的眼神时,不由吓了一跳。 她眼中那种潜藏的急切,甚至可以用疯狂来形容。 “贵妃娘娘,你先冷静一下。”虞婳连忙道。 “我很冷静啊。”钰贵妃激动的抓住了虞婳的手,“他们总说,往生域是传说中的东西,已经无从考证,人死不能复生,但是你给我的那个东西,我拿到的一瞬就知道,是真的,幽冥往生域是真的对不对?”钰贵妃激动的攥紧了虞婳的手,虞婳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脖子。 这种状态被别人看见的话,很难相信她不疯。 “贵妃娘娘,人死的确不能复生。”虞婳费了很大的劲儿才将手从她手中抽出来,不动声色的叹了口气,“但幽冥往生域确实存在,往生令的作用,是可以让你想见的人,来到画里与您相见,希望这一面,能让您解开心结,放下执念。” 只是她给她的这个往生令,只能使用一次。 虞婳并没有说出口,只是叹息了一声,这东西都是她从自己灵识里那座残破的宫殿里翻出来的,虽然神宫已然残破不堪,但其中遗留的物品还有许多。 “如果您做好了准备,我会帮忙催动它。” “我做好准备了!”钰贵妃激动的点头,但恍然间又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神色微微一滞,略带神秘的看着她说:“可是,她会不会畏光,这些光线会不会伤害到她?等等,不对,不能在这里,你跟我来。” 钰贵妃说完正了正神色,对门口的宫女唤道:“你们都下去,本宫与太子妃有话说。” 等着人散去,钰贵妃左右看了一番,示意虞婳跟上她。 她带着虞婳往殿中更深的地方走去,直走到她寝宫里一间普通的侧间内,轻轻拉动了机关。 一间密室就出现在虞婳眼前。 “进来。”钰贵妃说着自己先行走了进去,她走到最里面,小心翼翼的从一个盒子里拿出来那被保护得极好的画卷。 她一边轻轻展开一边说:“这个能看见的是真的对,”她闪着光的眼睛看向虞婳,眼里笑意不明,“先前景儿想用幻术骗我,都被我识破了呢。” 虞婳没由来的背后一凉,随之点了点头,“东西自然是真的。”她犹豫了分毫,还是坦白道:“不过.这东西只能使用一次。” 可以长久使用的往生令确实也在她手上,尽管对她而言没什么太大的作用,不过也不打算送给钰贵妃。 毕竟当初幽冥往生域创立之初便有规矩,人冥二界不可擅自相通,扰乱秩序。 今生是今生,来世是来世。 只是希望有朝一日他们念起所思之人在百年之后仍会来到世间时,能得到一丝慰藉。 “只能用一次?”钰贵妃愣了愣,手上不自觉的握紧,但似乎又怕弄破了它,连忙松开了手,扯着嘴角笑道:“一次也好,一次也好,就让我再见她一面。” “.那么,就开始。” 虞婳让她站在画前,想着自己要见的人,随后深吸了一口气,调动些许神力,单手结印印在画上。 水墨色在画上晕开,空白的画卷上出现了一条蜿蜒的小路,路的两旁长着曼珠沙华,路的远方,有一个小小的身影正一蹦一跳的朝着这边来。 “阿锦.”钰贵妃瞪大了眼,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忍不住扑上去紧紧的盯着她,“阿锦,我的女儿,真的是你吗?” “娘亲。”画卷里的小姑娘笑盈盈的的看着她,伸出一双稚嫩的手在钰贵妃脸庞轻轻擦拭,虽然她走不出这画卷,但钰贵妃脸上的泪水却当真被擦拭走,她愣了一下,朝自己脸侧捧去,泪眼朦胧的看着她,来不及说什么就泣不成声。 “娘亲别哭啦,笑起来的娘亲最好看了,又温柔又美丽,我在这边也很好,冥差姐姐对我很好,我还认识了很多新朋友,可惜没办法带他们来见你,不过我给你做了这个!”她说着掏出一只用曼珠沙华缠绕起来的发簪,“是我和我朋友们亲手做的,娘亲喜欢吗?” “喜欢,只要是阿锦做的,娘亲都喜欢。”钰贵妃哽咽着点头,伸出指尖去触碰她,在碰到纸面时,小姑娘乖巧的用头蹭了蹭她的手指。 “总之娘亲真的不用担心我,有冥神大人的保护,这边很安全,而且哥哥每年都给我好多钱,还有好多小玩意儿,我可喜欢了,他上次烧给我的风筝,还是他自己做的呢,哥哥的手艺真的越来越好了,我也很开心。” 钰贵妃看着她几度哽咽,半晌,她嚅嗫着问:“阿锦.是娘亲对不起你,你.” 似乎知道她要问什么,锦织灿然一笑,“我没有怪过娘亲哦。我一直向娘亲爱着我一样爱着娘亲,所以哪怕是最后的时刻,能和娘亲在一起我就很开心。” “娘亲不要再惦记着我啦,虽然不能常和娘亲见面,但我过得很好,而且,而且鬼差姐姐说,如果娘亲一直这样挂念着我的话,会影响我投胎转世的。”她小声说着吐了下舌头,但随即神色又正经了起来,“我知道娘亲一直对我念念不忘,但是,这已经是没有办法的事了呀,何况现在陪在娘亲身边的不是我,是哥哥,娘亲也多关心关心哥哥,哥哥已经很累了,哥哥他.” “咳,很抱歉打断你们。”虞婳忽然出声,示意钰贵妃看一旁她点上不久的香,“但是二位只有一炷香的时间叙旧。”她说着将香摆到钰贵妃面前,“所以,有什么想说的话一定要尽早说,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玩笑 暗室的门在她身后关上,她百无聊赖的靠在梳妆台前,用脚尖拨弄着地上的绒毯。 人世间的感情真是复杂而又纠缠不清,也正是因为这样,才有数不清的执念。 不过,方才听见她说冥神.难道,他还没有神陨吗? 当初在人神之间开创第三界,除了繁复的规划外,必然还有一定的代价,于是最开始主张开创幽冥往生域的那位神君,放弃了无尽的生命,并且立下了不再出往生域的不可打破的誓言。 不过也因此,他并没有参加那场大战,那场战火也并没有殃及幽冥往生域,只是将往生域与外界连接的所有通道都毁灭了。 她依稀记得,在战后,她引导那些徘徊在地面上的生灵去往往生域的时候,见了他一面,只是在那个时候,他的神力就已经开始衰退了,如今过了万年还活着吗? 虞婳有些诧异。 不如有机会,还是去看看好了。 这时,紧闭的门忽然被推开了,钰贵妃还没出来,虞婳一惊,立即紧张的看向门边,若是皇帝回来了.这件事. 索性,跨入门内的人并非皇帝,而只有暮山景一人。 看见是他,虞婳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气,见他把门关上才道:“吓死我了。” “嗯?莫非太子妃在做什么坏事?”暮山景笑起来,刻意的咬重了太子妃三个字,往她面前凑的样子像一只粘人的大狗狗。 “可不是我。”虞婳盯着他,下意识抬起头在他头上揉了揉。 头上传来酥麻的触感,暮山景一愣,没想到她真的会这么做,不自觉的红了耳尖直起身子,“咳,母妃呢?” 虞婳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对面那堵墙,暮山景瞬间就明白过来。 “哦——”暮山景眉眼弯弯的笑看着她,“原来不是在为自己紧张,是在为母妃紧张啊,嗯,看样子你很适应太子妃这个角色。” 虞婳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玩笑的伸手,手肘抵在他胸膛上,指尖去勾他的下巴,“这不是你想要的吗?让我站在你这边,不是吗?太子殿下?” 忽如其来的动作让暮山景微微慌神,片刻后又稳住身形任由她动作,笑道:“太子妃明白就好。” 虞婳呵笑一声,收手时微微用了下力,手肘上传来异样的触感,虞婳脸色稍稍一遍,耳朵发起烫,目光飞快的从他胸口瞟过,有些僵硬的收回了手背在背后,又别过头去不看他。 咳,身材不错。 寂静,寂静总是蔓延在最尴尬的时刻。 “那个.”两人同时开了口。 “你先说。”暮山景抢先一步道。 “方才你们聊了什么?”虞婳问。 暮山景不动声色的蹙了下眉头,似乎想起方才的对话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但随即又风轻云淡的说:“没什么大事,无非就是问这几日朝政的情况。” 方才其实他同皇帝并未走得太远,虽然没说几句话,但皇帝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一是蝮蛇门的事情不要过于深究。 二是问他,什么时候动手——动手除掉暮山峥。 在皇帝身上,他最恨的不过就是这点,他恨他是他的父亲,却也敬他是一统江山的皇帝。 因为当初他是杀父弑兄才坐上的皇位,因为他冷酷无情眼中没有一点血缘亲情,所以他要他的接班人也变成他的模样。 他丝毫不对往昔做任何追悔,也丝毫不怕有当初的孽果带来报应,他只想把他身后的每一个人都变成他那样,这样,就再没有人能指责他,再没有人能追问他的罪。 曾经的大皇子是这样,而对于他暮山景,也是这样。 所以当初对暮山峥的纵容,包庇,允许他的胡作非为,并非是暮山峥眼里的偏爱,而只是为了让他们有一天不得不刀剑相向,他不得不亲手杀了自己的兄弟。 尽管他对暮山峥也没有什么亲情可言,但他就是不想,不想这么轻易的就遂了这位父皇的愿。 他早已看透他的冷漠无情,对他的亲情不抱半分期望。 “哦,这样啊。”虞婳点了点头,从暮山景微妙的神色来看,她也能猜到事情或许并不简单,但却也没有打算多问。 毕竟作为人间权力的中心,弯弯绕绕的事情必然是少不了,而她最讨厌的就是处理这些麻烦事,非要在人心中迂回。 “你刚刚想说什么?”她抬起头浅笑着看着他。 暮山景半垂眸看见她带笑的脸,唇角不自觉微微勾起,“想问你后面有什么打算,毕竟,我可知道,只是太子妃这三个字,是困不住你的。” “我的任务原本是送谢灵泽到京城,顺便帮他处理手上的事情,不过现在看来,任务应该算是完成了,那个东西怎么处置,随你们的便,虽然有危害,但说到底也是低劣的伪造品,妥善处理还是没有大碍的。”虞婳耸了耸肩,“任务完成了,我当然得回师门,毕竟我的修为还有待精进,不然我一个可怜的二境天小修士待在太子殿下身边,说不定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原本后面半句就是开玩笑的,暮山景也听得出来,但他还是不由自主皱起了眉头,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不要乱说。”他声音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你既然是我的太子妃,无论怎么样,我一定会保护好你。” “怎么还当真了。”虞婳微愣,盯着他认真的脸噗嗤一声笑出来,轻轻拍了拍他的头,用轻松的口吻道:“好啦,我不该乱开玩笑的好,别这么严肃嘛,我是谁你还不知道?放心,别的不敢说,但在寿命上,我一定比你活得长。” 暮山景盯着她,眼中复杂的情绪交织,他微微抬了抬手,想将她拥入怀中,但却在快要碰到她衣袖时又收了回去。 罢了,就连太子妃这个位置都是他利诱来的,又有什么资格这样抱她呢。 “怎么了?”虞婳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不会真生气了,我开玩笑的,真的,玩笑不做数的。”她说着,就连自己也没察觉语气中带了点着急。 第一百三十七章 虞门 暮山景终于轻笑了一声,挑眉道:“我是那么小气的人?” “就是说”虞婳话还没说完,忽的被抱了个满怀。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锁骨上,在她还僵硬着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埋在她肩上的头微微蹭了蹭她的脸,发出的声音也闷闷的,“但是,不准再开这种玩笑了,我不想听。” 果然还是控制不住,暮山景想,管他呢,抱了再说。 脑子里是这么想着,但却也担忧她因此生气,手上不由更用了些力道。 直到背上落下轻轻的抚摸,他的身子微微一颤。 虞婳的叹息声在他耳边响起,“唉,好了好了,知道了,不开这种玩笑了,放心,我现在也没有那么弱,而且也不笨,不会出什么事情的。”她一下接着一下的从他的脊柱抚摸下去,一边安抚着他一边无奈出声,“不过你要是再抱紧一点,我可能就要被你勒死了,咳咳。” 用力抱着她的人这才着急忙慌的松手,抬起头来耳后红了一大片,“咳,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 “没事。”虞婳无奈笑笑,“我倒也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 “是吗?也不知道一开始是谁吹点风就.”暮山景得意的说到一半又但是这是戳到她痛处,便闭口不说了。 见他这般小心的样子,虞婳无奈好笑又心疼,她是给了他什么印象,才会让他连个玩笑都不敢开? “说得是呢,若是没有太子殿下的照拂,我早不知在哪儿了。”她顺着他的话笑着道。 “咳,举手之劳。” 虞婳顺势将视线转移到那面藏着暗室的墙上,回想起一开始钰贵妃的反应,若有所思的说:“似乎在这宫中,贵妃娘娘并不想让别人知道她的思恋?” “不是不想,是不能。”暮山景的脸色微沉下来,抿了抿嘴,“皇帝并不想承认妹妹的死是他的过错,所以他从来不许任何人提起,包括母妃和我。” 难以忽视他脸上的神情,虞婳轻轻勾了勾他的手指,安慰道:“别太难过了,你的时间足够长,终有一日,你们会再见面。” “嗯。” 片刻后,墙后的暗门发出响动,钰贵妃红着眼眶从暗室出来,手中握着一支曼珠沙华发簪,看见暮山景,她慌张掩饰的一笑,“你回来了,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暮山景摇了摇头,只道:“我还有事要办,只是来看看母妃,您要多注意身子,不要伤心过度。” “不伤心了,不伤心,锦织她没有怪我,她也过得很好,我没理由再伤心下去,只是需要缓缓。”钰贵妃颔首拭去眼角湿润,转头看向虞婳,两步上前去轻轻拉着的她的手,“多亏了你,才能让我们母女再见一面,只是日后,阿景也要拜托你了。” 虞婳微微拂身,“贵妃娘娘言重了,是要多拜托太子殿下照顾我才是。” “今日你已入名册,便是钦定的太子妃了,他照顾你是应当的。”钰贵妃一番欲言又止的模样,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经过方才的事情,钰贵妃耗了心力,着实疲惫,被暮山景瞧出来,二人便从她殿中退了出来。 此时已经快至黄昏时分了。 二人走在四下无人的宫道上,前面是昏黄的落日。 “若是没有其他什么事情的话,我也就回去了。”虞婳说着欲走,手腕被暮山景一把拉住,回头看他拧着眉头,好笑又好气的看着她。 “回去,你回哪里去?” “自然是回宅邸。”虞婳丝毫没察觉一点不对。 暮山景不知是恼是笑的看着她,咬牙道:“你已经是太子妃了,还要和别的男人住在一起?” “.那我露宿街头也不太合适。”虞婳若有所思的说着,似乎是在一本正经的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 “你脑子里一天到底在想些什么?”暮山景恼不过的气笑了,屈起食指探了她一脑嘣儿,“你的住处我早就安排好了,随我来。” 那地比原先安排的府邸更大一些,离皇宫也更近,对面就是暮山景的私宅,而虞婳用的东西,也不知什么时候都被搬了过来。 “喏,以后你到京城来,就住此处。”暮山景说着递她一张地契,“上面落的是你的名字。” 原先照着规矩,在未正式成婚之前,太子妃的要么入住东宫,要么回自己娘家。 他想她定然是不愿意在东宫带着的,可无论是回清云门还是回招摇山都太远,索性便叫人建了这处宅院,论规模,已经快赶上他自己的私宅太子府了。 见他都安排妥当,虞婳索性落个清闲,也正想好生休息,便心安理得的住下了。 兴许是太过疲累,也兴许是此处足够安全,虞婳第二日悠悠转醒时已经是日上三竿。 用过早膳后,虞婳换了身衣裳,回清云门的时间还不急,至于那瓶棨,今早听谢灵泽说已经安排送去准备销毁了。 加之昨日就已经昭告天下她太子妃的身份,现在要做的就是——端着太子妃的身份去问仙门晃悠一圈,让他们早点放人。 稍作整顿后,虞婳便和夜苏一起往问仙门去。 问仙门作为唯一在京中的仙门,位置却也很是瞩目,主殿并非在地上,而是借由法阵与地基一同悬浮空中,却又要比皇宫要矮上一头,由悬浮的石梯连着地面。 刚刚上去,就听见主殿处传来吵闹声,虞婳抬头望去,瞥见个有点眼熟的身影。 “我怎么不能自立门派了,师门都同意了,你们这儿怎么不行。” “叶公子,已经说过了,自立宗门至少需要三位修士一起创建,您的申请单子上只有您一个人,办不下来。” “哎呀,这种事情,你就通融一下嘛。” “叶公子,使不得,这是真的办不下来。” “你们在做什么?”虞婳好奇的走上前去想看看是什么事情,但是下一秒,虞婳就为自己的好奇感到后悔。 只见叶青天看见虞婳,眼睛一亮,忽的一个箭步上前,束着手大张双臂,眼里仿佛闪烁着耀眼的光芒,“看!这位就是我自立宗门的信条,怎么样,大哥,让我过!” 第一百三十八章 手下败将 虞婳:“.”后悔,想溜。 问仙门士兵:“.” 他神色复杂的看了虞婳一眼,又恭敬的行了礼,“见过太子妃,额这位叶公子可是您好友?” “不知道不清楚不认识。”虞婳往侧挪了一步别过头去。 “啊?!”叶青天大受震撼的站起身,“不是,虞姑娘是我啊,奉天秘宝记得,你还救了我命。” 虞婳:“.我好像不知道有这回事。”看着被他吸引过来的目光,虞婳恨不得从这上面直接跳下去,这救命之恩,不要也罢。 叶青天大受打击的站在原地,像是天然石化的雕像。 “啊,这样没事,他看起来都要碎掉了。”夜苏同情的看了他一眼,对虞婳悄声道。 虞婳面不改色的看向那日和他们对峙过的人,“我是来问进度的,你们的调查还没结束吗?” “结束了结束了。”那人立即道:“是太子妃的人,我们已经连夜走完了流程,午时过后就放人,到时我们亲自护送他回府,向太子妃请罪。” 虞婳正要开口,忽的一道娇横的声音打断了她。 “哟,这不是刚刚入名册的太子妃嘛,怎么有闲心来问仙门耀武扬威啊。” 声音有些讨厌的熟悉,虞婳回头,一眼就认出了孙灵灵。 孙灵灵昂着头看着虞婳,相比于她,孙灵灵更像一只耀武扬威的孔雀。 麻烦。 虞婳脑海里第一时间蹦出来的就这两个字。 而且要在这麻烦变成缠人的麻烦前,解决掉她。 于是虞婳昵了她一眼,嗤笑道:“既然知道我在耀武扬威了,就不怕我炫耀到你头上?”她露出高傲轻蔑的神色看着她,“劝你不要自找麻烦。” “呵,呵,真是开了眼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来头,什么出生,像你这样想麻雀变凤凰的人我见得多了,小心怕太高,摔下来砸断脖子!”虞婳的这副态势在孙灵灵眼里全然就是恃宠而骄,气得她头发都翘起来了。 虞婳从容的挑了挑眉头,“你知道得再多又有什么用呢,你又不是太子妃。如果你要就事论事的话,凤凰,嗯也只是神兽而已。”她笑眯眯的看着孙灵灵气急败坏的样子,有条不紊的反击,“瞧你这么着急,想来是心情不好,一直想得到的位置被人家轻而易举的抢了,是不太好受,可那又怎么办呢?”虞婳笑着微微眯眼看着她吐出两个字,“忍着。” 其实后面的话都是她猜的,她的心思才不会放到谁谁谁想要做太子妃的这件事情上。 但孙灵灵却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气得跳脚。 奇怪的是跳到一半就不跳了,眼里顿时蓄满泪水,要哭出来一般,“你怎么这般欺负人,我又没有恶意。” 虞婳环胸看着她,冷冷的笑了一声,不必回头就知道是谁来了。 “嗯?今日没有休息吗?”暮山景的声音从身到她耳边,熟悉的气息很快就裹挟了她。 虞婳耸了耸肩,似笑非笑道:“这不是在跟这位姑娘吵架嘛。” “太子哥哥,”孙灵灵娇滴滴的喊了一声,“我只是想和太子妃说话而已,不是故意惹她生气的。” 暮山景扫了她一眼,悠悠道:“是不是太子妃太盛气压人,恃宠而骄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孙灵灵见状有戏,显出更是可怜的神情。 谁知暮山景话锋一转,顺势将虞婳往怀里一带,“可本太子就喜欢她恃宠而骄盛气凌人的样子。” 虞婳瞥了他一眼,装作没看见他发红的耳尖。 “既然是太子妃,就要有太子妃的样子,不是谁都能指着她骂的。”暮山景的语调冷下来,扫过孙灵灵僵硬的脸,“回去,首辅大人马上就要找你了。” 暮山景说着就带着虞婳往里面走,孙灵灵不甘心的又往前一步,“太” 她刚说完一个字,虞婳侧眸盯着她一眼,她顿时感到一阵寒意。 “寒天霜说得对,你该多把心思花在修行上,你已经有了很多人求之不得的东西,不要浪费。”虞婳淡淡的说完,不再理会她,随着暮山景走入了内殿。 直到来到方火鼎之前,周围没人了,虞婳才看向暮山景道:“你怎么来了。” “这话该我问你才对。”暮山景说着,手掌翻转间,那瓶棨出现在他手上,他盯着手上的东西,不知在想什么,片刻后才道:“我是来销毁这个的,眼下留着也只能引来诸多不必要的麻烦了。” 看得出他眼里的不甘心,虞婳轻轻叹了口气,“不必灰心,他们只要有动作,机会还是有很多的,这才刚刚开始。” “嗯,我没有想放弃,只是觉得不甘心罢了。”他声音沉沉,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也不自觉的握成了拳。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不甘心的事情常有,别担心,以后我会陪着你,成功的机会会多很多。”虞婳说着看向前方的火鼎,“何况这次也不是什么收获都没有,不是吗?” “也是。”暮山景轻笑了一声。 至少终于明白了,蝮蛇门能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背后到底是谁在纵容。 他顺势将虞婳的手握在掌心,侧头看向她笑道:“这可是你说的,会陪着我,不许反悔,不许毁约。” 虞婳低笑一声,悠然道:“放心太子殿下,神明一言,可不止九鼎。” 二人一齐将那瓶棨丢入火炉中,同时升起阵法,只见瓶身外的封印裂开,瓶身啪的一声碎裂。 一瞬间火鼎中的火的颜色变成了灰色,腾起的火苗成为泛着微光的漆黑色。 灰色的火烧着,烧出个图有眼口的东西来。 它发出嘶哑难听的音调,仿若远古的叫人颤栗的低吟。 “又是你们.又是你们” 它来不及说更多,腾起的红色火焰霎时将将其吞噬殆尽,一切又恢复原样。 火焰倒映在虞婳的眼眸中,照不出明暗。 半晌,嗤笑出声,“原来是它的力量。” 暮山景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掩下眼中的担忧,故作平常的问道:“认识?” “呵,”虞婳无所谓的转身,冷笑着,“手下败将而已,不必多在意,既然我能杀他第一次,就能杀他第二次。” 第一百三十九章 祈愿 暮山景也不再言语。 在他的记忆里,他是第一次看到这种东西,奇怪的是他似乎没感到半分恐惧,反而身体中的力量在共鸣,在震颤,那是.战斗的本能。 暮山景看了她一眼,并未急着带着她出去,而是带着她来到了一间有着重重封印和重兵把守门前。 问仙门有着监管天下灵气异动的职能,故而在整个灵州大陆都布下了许多的地往灵脉,这些灵脉的作用之一,能很快的找到灵气汇聚的地方。 “上次你说过了,你的魂魄需要修复。”暮山景同她走进了最中心处,空中悬浮着一朵重瓣金莲,上面聚集着一团光芒,“把手伸进去,和那些力量共鸣,你就能找到它们。” 不得不承认,当初答应他的时候,这的确是最吸引她的一条。 可真的站在这里的时候,虞婳反而有些犹豫了。 如果是答应带她来的人不是暮山景,或许她还不会这么犹豫,可是. “你就这么相信我吗?”她看着他的眼睛,“如果我是坏人呢。” 如果她居心不轨,现在只需要把手放进去,刹那间这耗费千年心血的建造起来的灵脉就会崩塌,整个灵州大陆都会为之震颤,引发紊乱的灵流。 暮山景却是面不改色的看着她,“遇见你的第二天,我就派人查过了,你生活的村庄不大,父母交际不多,没有什么亲邻,父亲为人正直刚正不阿,母亲善解人意,温柔可亲,至少在遇见我之前,你的生活可以说是干净得一尘不染。”他说着深吸了一口气,“我不仅相信你,也是相信我自己的判断。” 看他坚定的眼神,虞婳忽而低笑了一声,她转过身,伸出手抚摸上他的脸,闭上眼的一瞬间,周围的画面瞬时旋转扭曲,暮山景再睁眼,发现自己不知身处何处。 眼前是巨大的明月,泛着冰蓝的光,在湖面上映照出第二个月亮。 身边传来响动,他回头的同时睁大了眼。 那是一颗枯萎的古树,枝干朝湖面上蜿蜒伸去。 赤足的红衣少女坐在树干上,乌发金瞳,脑后悬浮的日月冕缠绕着她几缕秀发。 她笑意盈盈的看着暮山景,足尖一点,脚下便是一只红色的月蝶,又消散。 她就这样一步步朝他走来,向他抬起了手。 银铃般清脆的声音在朱唇开合间响起,“人皇之子,暮山景,与我立誓。”她的指尖泛出微光,半垂着眸子看着他,“许你一誓,允许你向我祈愿。” 半晌,暮山景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嗯? 虞婳疑惑的歪了歪头,看着他,“你在等什么?在神明面前许愿的机会可不多。” 暮山景看着她,忽的轻笑出声,“因为说实话,我是个没有愿望的人。毕竟谈不上有什么大的抱负,也算不上有野心,”他顿了顿,笑看着她道;“更何况,是在你面前许愿。我现在没什么想许的,不如把这个机会留到以后?” “不行。”虞婳认真的皱眉解释,“这种机会,对人族来说是许愿,对神族来说接受你们的愿望,就相当于立誓,立下的誓言不可违背,所以是很难得的机会,如果不把握机会的话,自然就没有了,这可不是什么廉价的,还可以推迟的东西。” 瞧她模样认真,暮山景也无奈。 前几日他得知她的身份以后,早她一步回了京城,就已经将有关神族的记载翻了个遍,自然知道,若是誓约成立,无论如何神族都会达成这个誓约,所以神族从不轻易立誓。 “嗯你这样说的话”暮山景装模作样的想了想,顺势打了个响指,对她道:“那我希望,你能平安且顺利的完成你想做的所有事,找回你的全部力量。” “好等、等等!”虞婳反应了一秒才回过神来,惊诧又慌张的看着暮山景连连摆手,“不是,你怎么许有关于我的愿望,这、这犯规了!” “犯规吗?”暮山景耸了耸肩,示意她看向背后的树。 只见看看似干枯的树干了总泛出了微红的光芒,如同逆流而上的水流汇聚在树的顶端,刹那间开出红色的无相花来。 誓约成立。 怎、怎么会这样?! 虞婳看着树上的花,复杂的情绪在心口乱撞。 千万年来,从未发生过这种事。 这是为什么呢?难道是和她的魂魄不全,未成完全的神魂有关吗? 虞婳的心绪如乱麻纠缠,连什么时候神镜褪去了都不知道。 “虞师姐?”暮山景关切的声音在她耳边炸开,温热的气息扑在耳廓上像是灼热的火苗,心乱如麻的虞婳不知为何不敢看他,将靠近的人推了一把,飞快的走了出去。 直到走出问仙门,回归在人群之中,她才终于冷静了一些,她走在街上,一手按着胸口,眉头不自觉的拧起来,总觉得心口酸酸胀胀的,好像曾经有什么东西在那里,又被她给丢掉了。 她好像,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是谁来着? 虞婳甩了甩头,脑海中响起嗡鸣声,白光中一道身影一闪而过,但是她抓不住。 “虞婳,虞婳!”夜苏蓦然出现在她身边,将她吓了一跳,她回过神看向她问:“怎么了?” “还问我怎么了?这话该我问你。”夜苏掏出一面铜镜放到她眼前,虞婳看向镜子里的自己,面色苍白,额上挂着一层冷汗,瞧着像是刚大病了一场。 “刚看你从问仙门出来就一个劲儿的往前走,喊你也不答应,怎么了?是不是那小子欺负你了,他欺负你了你跟我说,他们人间的什么身份规矩可管不了我,我去找他!” “没有的事。”虞婳摇了摇头,看向前面的茶馆,顿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嗓子也不舒服,于是拉着夜苏去了小茶楼。 喝下第三杯茶的时候,虞婳总算感觉好一点了,混乱的心绪也被压制了下去。 “怎么样,好点了吗?现在可以说说了吗?”夜苏看着她的面色好转,又给她续上水,虽然合理怀疑是暮山景做了什么,但又感性的认为他应该不会对虞婳做什么。 难道,这就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第一百四十章 记忆 虞婳平静了下心情,用传音大致的将事情说了一番。 夜苏听了也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哈哈哈哈,这小子真有意思。” “唉,没想到这个誓约竟成立了,原本我给他这个机会,是想报答一下从相遇至今他给我的帮扶,却没想成了这个样子,或许当真是因为我身体的原因。”虞婳有些苦恼的撑着头,怎么想也没有想到世界上会有这么蠢的人,将这得来不易的机会白白浪费。 “我倒觉得不是你身体的原因。”夜苏笑眯眯的说,又凑近了一些,“而是因为,这千万年来,从没有人借着立誓的机会,为神明祈福。” “可是,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虞婳不解,曾经多少人磕破了头也想求得一个立誓祈愿的机会,而将这样的机会浪费在神族身上,在她看来也是不理智不理解的做法。 “唉呀呀——”夜苏喝了口茶,喜笑颜开的看着她,故作一幅看破凡尘的姿态,“或许,我们这位太子殿下,不是在为神明祈福,而是仅仅是在,为他的爱人祈福呢?” “什、什么、什么爱人,你不要信口胡、胡说。”虞婳僵在了原地,自己都能察觉到脸上的温度在不断的升高,感觉头顶都快冒白烟了。 怎么可能呢,人神相通,这是有违神理的。 “怎么不.”夜苏兴致勃勃的还准备说下去,就被突然冒出的朱律儿捂住了嘴。 好在此处是雅间,并没有旁人看见。 朱律儿警告般的瞥了一眼夜苏,又看了眼满脸通红但是又不能理解的处于呆滞状态的虞婳,在心里暗叹了一口气,“最近她的话本子看得有些多了,才会有这样的想法和推测,这些不过是她自己的独断而已,神主不必放在心上。” “哦,哦”虞婳的反应还是有些迟缓,她不动声色的握紧了手上的瓷杯,忽的想起来什么,缓缓站起身道:“都已经这个时辰了,三十七他们应该已经回去了,该回去看看了。”她说着就自顾自的往回走。 被捂住嘴的夜苏从朱律儿手中挣扎出来,不满的望向神色复杂看着虞婳背影的朱律儿,嘟嘟囔囔的站起来,“我说的本来就是事实嘛,你现在也看到了,人类也不是各个都是只知道索取的坏蛋。” 朱律儿瞥了她一眼,淡淡道:“他是小将军的转世,自然不能一同做比。” “你既然这么肯定他是小将军,为何不直接告诉神主,你不会这个时候了还惦念着小将军?”夜苏揶揄的看着她,却没想换来朱律儿的怒目而视。 夜苏顿时警觉起来,往后跳了一步做出了防御姿势,“怎、怎么,你还想打架啊。” 生起气来的朱律儿着实让人感到惊慌,她的恼怒已经到了肉眼可见的地步。 “若不是逼不得已,我万不会与你同行。”朱律儿握紧了拳冷冷道,“这和那些无关紧要的情愫无关,我警告你,不要试图让神主想起来,那些无望的悲痛感,她不该再经历一遍。” “你你这话什么意思。”夜苏见她没有要动手的趋势,也放松了警惕。 她原先只是觉得让虞婳想起那位可能会伤心,但是应该也没有朱律儿说得这么严重。 朱律儿不再看她,冷言冷语的说:“神主现在即便恢复记忆也不会感到哀痛,是因为当初以情丝为引送小将军入往生域,那些感情都寄托在那缕情丝上。如果她现在一旦想起小将军,情丝归位,曾经发生的那些事情所来的悲痛感也都会重回她心中,你难道想让她再被那些事情折磨一遍吗?一定要让她因为这种无所谓的情爱,坠入无边的孤寂与伤痛中吗?记忆只是一种承载,使记忆变得沉重的,本就是依托在其中的感情。” 夜苏愣愣的听她说完,不知所措的挠了挠头,“啊,我不知道,我还以为哎呀,她都走了,我们也快回去。”她说完心虚的就要溜,没想路过朱律儿身边的时候,朱律儿忽然动手,一掌打在她身上。 力道不大不小,刚好把她从窗户处打飞出去。 “哎呦!你干什么!”夜苏摔得头晕眼花,爬起来生气的握拳瞪着站在窗户边的朱律儿。 朱律儿垂眸看着她,解气的嗤笑一声,传音入密道:“还有,我对小将军的那点好感,比不上我对神主关切的分毫,你要是再胡口乱说,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切。”夜苏自知理亏,低声哼了一声,拍拍屁股自己走了。 回到宅院时,三十七果然已经在屋内了。 虞婳进门时,正看见九绮端着热水路过,她的神色并不太好看,看了虞婳一眼就继续往前走,走了两步又不情不愿的说:“刚才姓谢的那位公子来找过你,我说你不在,他就走了。”她说完就自顾的端着热水往侧屋里去。 看她走的方向,虞婳就猜到三十七在里面。 而对于九绮不客气的态度,她也已经见怪不怪了,并没有放在心上,于是也去往了同一个方向。 三十七确实在里面,不过看样子即便有她的力量做抵挡,问仙门的流程对他来说还是折磨了一些。 也是,毕竟到底他的根子是魔修。 看见她进来,三十七连忙起身,九绮立即将他扶起来,哀怨的看了虞婳一眼。 在她眼里,这些事情仿佛都是她造成的。 “没关系,不用起来。”虞婳挥了挥手,示意他躺下,“问仙门内本就对你有压制,虽然让他们快了一些,但是想来过程的审查对你来说也是不轻松的。” “我无碍。”三十七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愧意的垂下了眼眸,“原本被他们抓住,就是我的倏忽。” 虞婳没说什么,倒不是承认他的话,而是在仔细看着他身上的魔气。 好像又深入了一些,已经到肩膀上了。 她看了三十七一眼,示意他把九绮支出去。 三十七读懂了她的眼神,便对九绮道:“你帮我去做些糯米糕,饿了。” 然而九绮又何尝不知道这是他两故意要让她出去,可又知道自己没有赖着不走的权利,于是瞪了虞婳一眼,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 第一百四十一章 把酒共欢 门被关上后,三十七才叹了一口气,看向虞婳道:“虞姑娘直说,我是不是” 虞婳摇了摇头,“先别急着放弃,这几日在为谢公子寻药时,我想到似乎有一种东西,名叫七灵花,如果有它作引,说不定可以扭转你的气脉。” “七灵花”三十七微微蹙眉,“恕我愚昧,我.并未听说过这种灵草。” “没听说过很正常,毕竟也算是上古的灵草了,这种灵草生性顽固,先前在那座山上的时候,我也发现了一些七灵花的痕迹,应当还没有灭绝。只是.方法归方法,但是仍旧会有一定的风险,这个方法,若是不成功就只有死路一条了,看你愿不愿意一试。” “人总是要走向死亡的,我看得很开。”三十七点点头,“只是要劳烦虞姑娘费心了。” “无碍。”虞婳说着,猛然想到了今日暮山景的事,又补充道:“咳,即便没有立誓,我说过话的也是一言九鼎的。”她说完又觉得是多此一举,心中一阵慌乱,于是胡乱扯了个借口,匆匆的走了出去。 她的身影消失在院子门前,躲在房子后面的九绮才露出脸来。 别的没听见什么,什么风险什么死亡什么的她倒是听得一清二楚,加之她最后走得匆忙,在九绮眼里更是心虚的表现。 片刻后,待她沉着脸端着食物走进三十七的房间时,三十七看了她一眼,颇为无奈又宠溺道:“你不该偷听的。” 本只是一句无关痛痒的话,没想九绮却恼了起来,没绷住同他大声吵了起来,“她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又救她又为她受伤,就连说话也处处向着她,你现在处处都说我!什么都是我不好了是!” “我,我没有,我只是”三十七愣了一下,慌张开口却发现她憋红了眼,虽紧咬着嘴,但泪珠一颗颗不停坠下。 “她和以前那些人一样,其实只想着利用你,用完就扔掉。”九绮哽咽的说完,将手上的东西往桌上一掷,哭着跑了出去。 三十七半坐在床上,手指紧紧的抓住身上的被子,因为太过用力而使得骨节发白。 “又吵架了?”此时澜枝端着热好的药进来,“我看九绮跑出去了,不去追吗?” “我罢了。”他叹了一口气收回目光,“我只是希望她能相信虞姑娘一点。”既然他都能发现九绮在偷听,虞婳不会没有察觉,只是默许罢了。 “从我认识你们起,她就只相信你。”澜枝眼皮也不抬一下,自顾自的搅动着手上的调羹,“当初让她相信我都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更何况是虞婳。” “我知道但是我,时间不多了。”三十七垂下眼帘,看着自己那双曾夺去过无数生命的手。 他对自己被魔气折磨的事情并不感到不忿,反而是觉得自己罪有应得。 “.别说丧气话,虞婳身上虽然有很多秘密,但是她的能力和为人是毋庸置疑的,至少你们能走到现在,也证明你当初的选择没有错。只是九绮在你身边待久了,难免是小孩子心性,也该稍微长大一点了。”澜枝说着将药递到他面前,“我待会儿出去转转,要是碰见她就把她带回来,不过想来现在问仙门的人都认识你们了,在京城应当不会出什么事情。” 从宅邸里冲出来的九绮实质上也没跑多远,她一个人抹了眼泪,眼角一瞥,看见不远处有家小酒馆,二话不说就朝酒馆里走去。 以前在三十七身边,自然是不容许她喝酒的,现在她才不要他管了。 只是没想到,刚坐下没多久,就来了个清秀的小姑娘坐在她对面,九绮看了她一眼,面色不善的赶人,“今天没有心情让别人蹭酒,没事就赶紧走。” 那小姑娘只是笑笑,“小姐多虑了,是我家小姐方才看见哭得伤心,想请你喝杯酒罢了。” “不需要,别来烦我。”九绮皱了下眉头,不耐烦的将杯中酒一口饮尽。 “你是虞府出来的人,方才看你哭得那般伤心,想必是里面做了很过分的事情,真是可怜。”见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态度,一直亲自盯着虞婳动静的孙灵灵走到了她面前坐下,用同情的眼神看着她,“让这么可爱的小姑娘伤心到这般境地,唉,如果是我的话我可不忍心。” 九绮瞄了她一眼,因为喝了酒嘴上没把门儿,脱口而出:“你懂个屁。” 瞬间孙灵灵像是被噎了住了,面色难看起来,暗自攥紧的手微微发抖。 不过九绮接着又道:“若不是她要把哥哥留在身边,我们早走了。” 听见这话,方才那点不快顿时烟消云散,孙灵灵眼睛都亮了起来,压制不动激动的说:“什么,那个女人还强行留男人在自己身边,快,给我详细说说。” 九绮皱眉疑惑的看过去,孙灵灵连忙掩盖着激动的情绪吞吞吐吐的说道:“咳,那个,我只是看你哭得可怜,愿意聆听你的烦恼罢了。” “你也讨厌那个女人?”九绮看透的问。 “当然!嗯,是有一点。”想也没想就回答的孙灵灵反应过来后还是稍微收敛了一些,觉得自己表面上还是要看起来大方一些。 “那个女人真的很讨厌,不知道有什么手段,各个跟喝了她的迷魂汤一样,三十七也是,澜枝姐也是,明明我看她也不像是什么好人。”九绮一边说着一边给孙灵灵倒酒。 “就是就是,呜呜呜,我有什么不好,我明明早就看上太子哥哥了,她一个山野村夫的女儿,凭什么跟我抢呜呜呜。”一来而去两人很快就喝上了。 唯一的问题是,两个人的酒量都让人堪忧。 而此时另外一边。 已经到了华灯初上的时候,澜枝独自一人在外面晃悠,经过这几日她已经熟悉了京城的繁华景象,自然也明白,在这座城里很安全,不像他们之前一样在外风餐露宿的时候还要担忧妖兽的袭击。 对于曾经的她而言,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如此悠闲的在京城的街头散步,只是要是师父在就好了。 一丝惆怅爬上心头,澜枝赶紧甩头将这些想法甩了出去。 没往前走几步,忽然就被一个人影拦住了。 “这位小姐,看你面露惆怅,多有烦忧,在下这里有块解忧石,包解百忧,只要一百英灵石哦。” 第一百四十二章 今天是个好日子 声音听起来有些熟悉,但澜枝早已对街头这种拉客的行为免疫,头也不抬的说;“没钱。” “诶,没钱没关系,我看小姐身段不凡,想来是修仙之人,这样,我看你资质不错,不如加入我虞门,这块解忧石当做入门赠礼,使用,如何?” “嗯?”澜枝听到这里有点兴趣,顺势抬眸一看,看见那张俊朗中带着点熟悉的脸,一下认了出来,“哟,这不有奉天秘宝那谁吗?怎么改在街头做这行了,钱在奉天秘宝上赔光了?” 叶青天一愣,这才认出澜枝来,一拍大腿欣喜道:“哦,我认得你,你是那个是时候和虞神一起的,有缘,真是有缘。” “什么?什么神?”澜枝好笑的看着他,听见从他嘴里吐出的话,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你看这个。”叶青天将问仙门的门派创建申请单铺在她面前,“这是我打算创建的门派,专门为了供奉虞神而创立,她,就是门派的信仰,她,就是我们的神。” “噗嗤,哈哈哈哈哈你不会是她拿走了奉天秘宝,受刺激了。”澜枝没忍住大声笑出来。 却没想叶青天一脸沉着,露出一幅认真而又高深莫测的神色看着她,“奉天秘宝都是小事,只是一点小小的供奉而已,算不得什么。” 看他这么认真的神色,澜枝渐渐停下了笑,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珠,忍不住问道:“好,有点意思,那你这个虞门,现在几个人了。” “咳,目前算我一个。”叶青天理了理衣领,挺直了脊背。 “不对啊,”澜枝笑着说:“那些跟着你的小跟班呢?” “诶,他们不算,他们可没有资格成为开创人之一。”叶青天插着腰说,“我要找的开创人,一定是要和虞神有缘分的,不可随便找人。” 澜枝摸着下巴打量着那张单子,指着上面的花纹问:“这是什么,没见过。” “哼哼,这你可就不知道了。”叶青天扬起骄傲而又神秘的笑,“这叫无相花,从此以后就是我们虞门的门徽了。” “有意思。”澜枝摸着下巴看着这单子,自从被清云门抓住,她的身份顶多是个罪人,蝮蛇门那边把她认定为叛徒,自然也不会承认她是蝮蛇门的人,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也算是自由身。 于是她挑了挑眉,“好啊,我加入了。” “太好了!”叶青天眼睛一亮,直接跳了起来,上去和澜枝勾肩搭背起来,“那我们以后都是虞门的元老了,都是好兄弟!” “你别高兴得太早,还差一个人你打算找谁。”澜枝不动声色的将他推开,这句话话音刚落,背后就响起了个声音,“叶兄?好巧。” 顺着声音回头一看,不是别人,是满身酒气的谢观。 “谢兄,你怎么在京城?”叶青天惊诧的看向他,“我还以为你回沧溟观了呢。” “兄长久出未归,家里还有事情需要他打理,所以父亲让我来寻他。”谢观说着,眼神飘忽到澜枝身上,久久的盯着她。 叶青天不动声色的往澜枝面前站了站,生怕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人被谢观给盯没了。 “嗝,”谢观打了一个酒嗝,指着澜枝道:“我认得你,小姑子。” 叶青天:“嗯?” 澜枝反应了一秒,立即笑了出来,“噗哈哈哈哈,乐死我了。”谁能想到在一个普普通通散步的晚上,能遇见两个大乐子呢。 “什么跟什么。”叶青天摸不着头脑,不过碰都碰见了,他忙不迭送的推荐起自己的虞门大业来,“诶,我说谢兄,兄弟我最近准备创立个门派,还差一个创立人,你看看。” “.供奉神女”谢观又打了个嗝,“我跟你说兄弟,我算是看透了,世间最无情的就是女人心,看不透啊看不透。” “不是,你能说出这种话?你受什么刺激了,不对,说起来你要是加入的话,我还得跟你约法三章,把你那些臭毛病改改。”叶青天严肃的说着,澜枝在背后忍笑忍得双肩发抖。 才被虞婳玩了一番,瞧这样子,知道叶青天口中的神女是虞婳,还不得把表给他撕咯。 “改,改,我现在大彻大悟,准备转修无情道了。”谢观醉醺醺的说着,看着白纸黑字写着的神女,疑惑道:“这神女,谁啊?” 抓着机会,澜枝立马坏心眼的说:“你认识的,就是虞~婳~呀~” “啊,没想到你们还认识,有缘,真是有缘。”叶青天高兴的说着,谢观却沉默下来,一瞬不瞬的盯着手上的纸。 澜枝站在后面在心中喊:撕掉它,撕掉他,打起来,打起来! 但没想谢观一言不发的沉默了半晌后,忽然回头从百宝袋里掏出一袋英灵石,“好兄弟,我加入了,这就去问仙门联系沧溟观。” 澜枝:? “太好了!现在问仙门还有人在,我们现在就去!走走走,出发!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还处于没反应过来中的澜枝被他们拖着去问仙门,路过小酒馆时丝毫没注意到就坐在门口不远喝得烂醉如泥的两人。 店家正苦恼怎么把这一位抱着酒瓶哭得稀里哗啦喊太子哥哥的,和那一位抱着柱子哭着喊哥哥你是不是不要我了的送出去时,一个人影出现在了酒馆门口。 “这不是孙小姐吗?”进来的男人身高八尺,身上的衣裳精致华贵,胸前的皮料似乎是用上好的蛇皮制成,还泛着微光,柳叶眼,飞羽眉,面色却是异于常人的白。 “竹大人。”店家认得这位蝮蛇门能说得上话的人物,连忙上来迎接。 竹堂扫了一眼这两人,目光在的九绮身上停留两秒,呵笑一声,转身对店家道:“这两位我都认得,我待会儿送她们回去。” “那可真是帮了大忙了。”店家赶忙道。 竹堂点了点头,提步朝酒楼内堂走去。 半晌,他便出来了,他对身边的人的人吩咐道:“你送孙小姐回去,至于这位姑娘,我会亲自送到府上的。”他说着,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上前去轻松又有耐心的将抱着柱子的九绮拉开,将她打横抱起来,便朝外走去,但脚刚跨出店门没走多远,澜枝的声音就响了起来,“站住。” 第一百四十三章 告一段落 他们几个风风火火的跑去问仙门,叶青天有钱能使人加班,很快的就办完了所有审查。 问仙门在天上,视线开阔,她在上面就看见了九绮被人抱了出来,急急忙忙拉着一个问仙门士兵逼着他带着直接飞过来。 不过也因此,她开始并没有注意到抱着她的人是谁,直接开口道:“这是我妹妹,放开她。” “哦?”竹堂转过身来,在澜枝看清他脸的一瞬间,顿时脸色唰白。 怎么会这么巧,遇见他。 即便他们曾经并无交集,但在问仙门内,不会有人认不得这张脸。 蝮蛇门七星十二座中的第五座——大梁座,竹堂。 澜枝的指尖嵌入掌心,手微微发着抖,心里默念着他应该不会认得自己,于是硬着头皮又说了一遍,“这是我妹妹,我带她回家,麻烦把她还给我。” 竹堂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勾起唇角,他的目光让澜枝有种错觉,那就是他认出她来了。 “你体内的魔种没有发作,究竟是你师父的功劳,还是那位的功劳呢。” 两人的此时的距离已经极近,一阵寒意从脚底蔓延,使得澜枝根本不能跑开。 瞧着竹堂朝她伸出了手,一根金色的线飞快从后方袭来,悄无声息的缠上竹堂的手腕,瞬时拉紧。 虞婳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不远处,她懒懒一抬眼皮,清冷的声音听不出有波动的情绪,“劳烦放开她们。” 神锁的力量牢牢钳住住他的手腕而竹堂似乎也没有反抗的意思,回头朝虞婳露出了看似亲和的笑,“在这之前,可否劳烦太子妃先将我放开呢,放心,我可没有胆子大到在皇城对太子妃的人动手。” “那可真是冒犯了。”虞婳的目光扫过他的脸,想来即便背后与皇帝有关联,他们也不敢在京城太造次,这才缓缓收回了神锁。 竹堂回过身,自然而然的将九绮交到澜枝手里,大叹了一口气,“唉,本想是顺路帮个忙,缓和一下我们之间的关系,没想到被误解了。” “我想我们之间也没什么好缓和的。”虞婳走到澜枝身边,顺势将她往自己身后带了带,“若是无事,应当就此别过。” “先前的事情,都是那帮小崽子太心急,做事欠考虑,才这般大动干戈。”面对虞婳冰冷的态度,竹堂丝毫不在意的笑笑,“我向虞姑娘赔个不是。” “道歉我接受了,但不原谅。”虞婳面不改色的说着,“现在,还有什么事吗?” “诶,澜枝姑娘,你跑这么快怎么了?”身后,叶青天拖着已经醉得不行的谢观艰难的跑上前来,刚靠近就看见了虞婳正和竹堂对峙。 竹堂看了他们几个一眼,浅浅笑笑,“今日本就是偶然,来日若有机会,再好好向虞姑娘赔罪。”他说完微微一颔首,提步走了。 见他离去,澜枝才感到手脚有些发软,抱着九绮的手有些无力,虞婳见状一抬手,使得九绮漂浮起来,她半拖着九绮,看向澜枝道:“这么晚了还在外面闲逛,若不是三十七执意要出门,我都不知你们还在外面,到时候关了府邸大门,可没人开门。” “那个.”澜枝底下头,叶青天一步上前急切道:“啊,虞姑娘,是我拉着他们去问仙门办事的。” 虞婳看了他一眼,叹气,“怎么又是你。” “咳,今天,我终于找到了有缘人,已经在问仙门里做了记录了,虞门正式成立!虞姑娘你放心,我一定会将门派发扬光大的!”看着他斗志昂扬的样子,虞婳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 “他们胡闹也就罢了,你怎么也跟着一起。”虞婳略带责怪的看了澜枝一眼,“算了,今夜已经晚了,先回去再说。”她说着回头看向竹堂离开的方向,微微蹙眉,“方才那人,是蝮蛇门的人?” 她并不认识竹堂,只是在还没靠近的时候,她的察觉到了那熟悉且让她讨厌的气息。 看来蝮蛇门是铁了心要和魔族与棨缠在一起了。 告别叶青天后,澜枝一边跟着她往回走一边说:“他叫竹堂,是蝮蛇门七星十二座中的十二座之一。” 有关于蝮蛇门的七星十二座,虞婳也略有耳闻。 除去五大宗门外,在其余零零散散的宗门中,蝮蛇门无疑是人数最多的一个,而他们的宗门地址又十分的分散,故而设立了七星十二座,名号为‘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瑶光’而七星坐下又又十二座,‘星纪、玄枵、娵訾、降娄、大梁、实沉、鹑首、鹑火、鹑尾、寿星、大火、折木’ 像先前的霄郁,也只是在他自己的地界能说得上一些话,而在蝮蛇门内,真正具有话语权的还是这七星十二座。 不过相比之下,七星要比十二座神秘许多,很少露面,身份也难以揣测,修为更是不知到何种境界,不过听澜枝说,见过七星的人,似乎都将他们奉若神明。 不过能这么快和十二座之一打照面,是虞婳也没有料到的,不过方才看对方的神情,似乎并不惊讶。 她细细思忖着,半晌轻笑一声,“京城.还真是卧虎藏龙之地。” 处理好了京城的事情后,也同时将太子妃的事情告知了皓桑,不过从回信来看似乎他们似乎并不惊讶,兴许是早就知晓了。 眼下看来没什么事情,仍旧风平浪静,可虞婳心里清楚,平静的湖面下蕴含的是汹涌的波涛,不过她也不介意抓住这段子短暂的平静将好好休息一下。 宫中也有消息,说是钰贵妃特允了她在外修行,不必做那些进宫觐见一类繁琐的事情,她也落得清闲。 “神主,若是要回清云门的话,清云门附近就有一些微尘,应当不难收集。”朱律儿面前漂浮着一幅用灵力绘制出来的山河图,图上有许多大小不一的光点。 那是在第一次暮山景带着她去了问仙门过后,她自己又去了一次灵脉所,通过问仙门布置在灵州大地上的脉络对神魂碎片进行共鸣,很容易就将这些地点标记了出来。 “嗯。”虞婳点了点头。 她抬头向外看去,外面是春日暖阳,已经到了万物生机勃发的时候,可不知为何心里还是有些惴惴不安。 繁音本身受了伤,不知逃亡何处,暮山景一直在安排人搜查,大概一时半会儿她做不了什么。 可是从那日就消失不见的玉尘到现在都没现身过,他在做什么? 第一百四十四章 血山石 总觉得他不会太安分.不过因为他现在力量强大,她暂时没有可以与之抗衡的能力,即便找到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虞婳甩了甩脑袋,将这些思绪甩出脑海。 她惬意的伸了个懒腰,盘算着回清云门的事宜。 “虞婳,那什么,暮.太子来了。”夜苏从外面跑进来对她喊道。 应虞婳的要求,府邸上并没有什么下人,无非就是住着他们几个,平日里夜苏也乐得跑来跑去。 虞婳应答一声,刚出门就瞧见暮山景已经进了院子。 在她面前,他向来没有在外人前威仪的太子样,他冲她一笑,两步走过来,声音爽朗,“你说你要回清云门了,我自然是要来送送你。” “难为太子殿下百忙之中抽空过来了。”虞婳自然的打趣着他。 “你不会是怨我最近太忙没来看你。”听着她的语调,暮山景自然而然的接过话茬,故作一幅吃惊模样。 “我才不会怨这种小事。”虞婳笑笑,“前两日你传信说找到了繁音的痕迹,如何?” 那日魔树被除以后,回京时听说暮山峥又被审了一番,倒说出不少东西。 “从痕迹上看似乎是受了重伤。”暮山景靠近她,拿出一块已经碎掉的狼牙,“现场还发现了这个。” 虞婳瞄了一眼狼牙上碎裂的痕迹,呵笑一声,“自讨苦吃。” “不过我们去晚了一步,有人把她救走了。”暮山景微正神色,“另外,魔树底下那片区域最近似乎有异动,我虽布了法阵却也不能说有十全的把握。” 闻言虞婳叹了口气,那处已经十分接近往生域,地下的魂魄受到棨和魔气的影响,显然不太安分。 “那边一时半会儿应当不成问题,我还是更在意繁音。”虞婳直截了当的说出了心中所想,“她应当是趁着神魔之隙动荡的时候跑出来的,对于魔族来说,力量越大的魔,身上束缚的封印就越强,突破神魔之隙时的动静就会更大,所以繁音在魔族内并算不上什么大魔一辈,我担心的是他们还会有些不可告人的行动,比如毁掉打开神魔之隙,破除魔族封印。” “嗯,我明白。”暮山景的神色微显凝重,他垂眸看向眉头深锁的虞婳,舒展了下神情,抬手落在她发顶轻轻揉了揉,安抚的轻笑着:“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他的动作和话语让虞婳心头冒出一股无名的熟悉感,但是只一瞬就烟消云散,甚至引不起丝毫的涟漪。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虞婳嘟囔着,冲他笑笑,“还有我呢。” 虞婳说着将那块断裂的狼牙握在掌心,掌中微光溢出,她缓缓阖上了眼眸。 一片黑暗后,她听见脚步声,从脚步声判断,这个时候繁音就已经受了伤,大抵是从魔树前逃脱时还是被虞婳的剑气所伤。 “你要的东西。”面前的树林后出现一个戴着兜帽的人,他并未靠近繁音,只是将手里的盒子放在地上。 “动作怎么这么慢!”繁音不耐烦的怒骂道。 对面那人似乎也露出了一丝不耐烦,开口道:“谁知道这次太子下手如此利落狠辣,四皇子能不能有命从宫里出来都不知道,还有人愿意干活就不错了。” 繁音咬牙,愤怒的想要动手,却扯动了身后的伤口,她脸色难看的斥了一声:“滚。” 待人走后她才过去将盒子打开,在盒子里静静躺着的一块红色晶体。 她将晶体取出,稍作调整后用魔力想将狼牙上的力量和红色的晶体融合在一起,就在这两者触碰的一瞬间,虞婳留在狼牙上的禁制瞬间展开,迸发出的力量直接将繁音击飞出去。 “呵,真是愚蠢。”冰冷而又熟悉的声音响起,带着狐狸面具的人映入虞婳眼帘,他望了一眼即将追过来的问仙门士兵,低笑一声,“看在你还有点用的份上,勉为其难帮你一次。” 果然是他带走了繁音。 虞婳呼出一口气睁开眼,对上了暮山景的眼睛。 “怎么样?”他问。 “是玉尘带走了繁音。”她简单的说着,想起来或许他还不清楚玉尘是谁,又补充了一句,“就是那日在京郊,你看见的那个魔族。” 记忆被虞婳拉回了当初,想到那画面暮山景的脸色沉了沉,皮笑肉不笑道:“呵,是他啊。他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他”虞婳开口,却又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她是知道人族的。 世人对皓桑的身份和地位都十分看重,而正是因为这份看重,他们容不得皓桑有一点瑕疵。 今日有心魔,明日是不是就要入魔了? 所以即便是面对暮山景,她也不太愿意告诉他实情。 于是虞婳话头一转道:“他不像是神魔之隙中封印的旧魔族,倒像是借着天地邪气生出的新魔。” 一边不远的夜苏佩服的看了虞婳一眼,挤眉弄眼的表达着;不愧是你,都学会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了,而且听起来好像全无破绽。 暮山景看向虞婳,抿抿唇似乎也没打算追问。 “不过那个东西,你有头绪是什么吗?”虞婳自然也是不希望他继续追问的,于是扯开了话题。 那个盒子里面的东西,她确实没见过。 至少在万年以前是不存在的东西。 “红色的晶体”暮山景眯了眯眼,“是有些头绪,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应当是一种现在已经命令禁止开采的东西。”他说着解释道:“在我给你复刻的那些书里面会有记载,曾经北方有又一个小国,名叫巫蛮国,在他们以前的国境内有一座寸草不生的石山,石山下有矿,名为血山石。这种血山石十分邪性,它看似是依附山体而生,但实则是吸收靠近它的人的血液而生,巫蛮国的贵族开采这种血山石,用秘法炼之,血山石就会变成红色的晶体,曾经巫蛮国的人就靠这种东西修炼。” “听起来确实很像。”虞婳沉思着。 “不过从我们打下巫蛮国后,血山石的开采就被明令禁止了,如果有人在暗地里开采.我会查清楚的。” 第一百四十五章 造人 “神主,谢公子来了,可要请进来?”朱律儿走进颔首道。 “哦,请他进来。”虞婳顺口就答道,丝毫没注意暮山景微变的脸色。 近日一直在给谢灵泽炼药,期间虞婳还试图加了些自己的神力进去,但疑惑的是,即便这样,药效也是微乎其微。 这让虞婳感到有些奇怪,若是普通人,依照这个方法的话早就好了。 而谢灵泽也不知是因为早年被魔气毁了气脉根基的原因还是因为她的神力不足的缘由,到现在眼睛也没有什么起色。 原本虞婳想带他回清云门让青阙看看,但他偏偏又是个大忙人,眼伤未好,谢家就让谢观从宁城赶来要带他回去,说是家中有事需要他回去主持。 可笑得很,谢家家主还建在,但是有什么天大的事情非要他回去? 而听她说这话时,谢灵泽只是拉住她的手轻轻摇了摇头,虽然瞧不见他眼中的神色,但虞婳却能感到,他是知道的,这趟回去,在谢府也是危险重重。 “虞姑娘。”谢灵泽脸上仍覆着白绫,他走到院子里顿了顿,又道:“太子殿下。” 见他的反应,虞婳笑笑,问道:“如何,还用得惯吗?” 她说的东西正带在谢灵泽手腕上,是一条编织的手绳,她在旧皇宫里翻出了重曈鸟的羽毛,这种鸟目能视千里,佩戴羽毛也有明目的作用,加上先前用药过后有点起色,这样即便眼睛尚未恢复,借由此等羽毛,不需费力也能看清一些。 “甚好,只是这等灵物用在我身上,可惜了一些。”他当真在惋惜用在他身上的重曈鸟羽,虞婳见状赶道:“不打紧的,对我来说,算不上什么珍物。” 她说笑着,丝毫没注意身后的人黑了脸。 下一秒,她就被人往后扯了一下,撞进他结实的胸膛。 “谢世子有什么事吗?”暮山景拉着虞婳的手腕,虽然笑着实在说不上和善。 谢灵泽不动声色的笑笑,“原本是说好同虞姑娘一起上路,但是家书催得急,在下需得先行一步。” 还不等虞婳开口,暮山景就道:“谢城主年事已高,你家中的事情自然得多上心,既然催得急,不如本太子安排人送你一程。” “多谢殿下好意,只是一切我都已经安排妥当,此番只是特来告别。”谢灵泽说着对二人行了礼,浅笑道:“后会有期。” 此时风气,吹动他的衣袍和白绫,虞婳忽然觉得他好像有些眼熟。 嗯.在认识他之前,在哪儿见过呢. 虞婳沉思着,直到谢灵泽走出去了还没回过神。 “太子妃,在外面,你是不是要收敛一下眼神,人都走了。”暮山景戏谑的声音响起,虞婳回过神来看着他的神色,就知他不悦,无奈叹了口气道:“我没有看他,我只是在想事情。” 暮山景轻哼一声,但是神色松缓了一些,他拿出一个盒子道:“我也有东西要给你。” 虞婳好奇的接过来,将盒子打开一看一时睁大了眼。 这.不是孙灵灵送给钰贵妃的那块神骸吗?! 她又惊又喜的望向暮山景,眼睛都在闪闪发亮。 暮山景被她自白的眼神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摸了摸鼻尖,“上次就看你盯着这个不放,反正留着也没什么用,我就去母妃那里给你要过来了。” “谢谢!”虞婳高兴的跳起来搂住他的脖子抱了一下,暮山景身体一僵,还没来得及回抱虞婳就已经松开了手。 他看着虞婳欣喜的将拿东西拿在手里翻看,想到刚才的她和谢灵泽说话的场景,低哼了一声,学着她的语气道:“不打紧的,对我来说,算不上什么珍物。” 虞婳也听出来了他在学他,好笑的看向他。 咦,怎么这么酸呢。 看着他略带醋意的脸色,虞婳笑弯了眼,踮起脚在他脸侧亲了一口,高高兴兴的说:“我先把这个放好。” 她说完也不管愣在原地的暮山景,一蹦一跳的跑进了房间。 一处不知名的地窟内,自然形成的千斤重的石椅是无名王座,玉尘姿势随意的倚靠在椅子上,单手撑着头,修长的食指玩弄着之前从虞婳那里拿来的发簪,在他面前的地上匍匐着的人发出一声嘤咛,缓缓醒转。 繁音意识回笼,立即警惕的坐了起来,看清坐在石椅上的人后,神色才微微放松了一些。 “呵是你,你果然还是会救我的。”即便身处劣势,但繁音依旧是轻蔑模样。 玉尘不看她,兀自将手上的发簪转了一圈后收回,悠悠道:“你的想法很有趣,可你如何保证一定可行呢?” “我会向你提出这件事,自然是有能我的资本,我不会轻易做没有把握的事情。”繁音支撑着身子站起来,盯着玉尘,“你跟在她去过宁城,见过谢家二公子了?” “那个坏了你们好事的人?”玉尘挑了一下眉,毫不介意在她伤口上撒盐。 “哼,一次小小的失误而已,算不了什么。”繁音冷哼了一声,“你也没有感觉到他的与众不同吗?” 听她这么说,玉尘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头。 回想一番,除了觉得他是个病秧子以外,并没有什么其他深刻的印象。 但听她这么说,显然没有那么简单,除非他是 “你是说” 繁音轻蔑一笑,“他就是这件事可行的资本,因为他就是一件称得上是成功的残次品。” 自从被封印以来,魔族无事不刻不想重回世间,他们不愿在封印的夹层中被消磨殆尽,所以从很早开始的,他们就借着微不可查的缝隙一点点的在地表累积魔气。 这个过程很漫长,但好在,漫长的过程有了收获。 这个收获就是,他们创造了一个‘人’ 趁着清云门藏剑崖的那位地灵不慎,借走了一些力量,再融合到魔气里面,进入到尸体中,成了现在的谢灵泽。 只是可惜当初她从神魔之隙逃出来后没能及时找到他,直到最近发现,谢灵泽眼盲不愈,才察觉到是他。 “虽然有些意外导致魔气被驱逐体外,但是这的确一次成功,既然造一个谢灵泽,为何不能造一个‘虞婳’呢?” 第一百四十六章 去了就知道了 还保存着实体的神骸并不常见,她原先也想过寻个时机从钰贵妃手上自然而然的将此物要过来,只是没想到这么快暮山景就给她送来了。 虞婳将依附在神骸上的灵芝小心的剔除,再将其收入虚空空间内。 “虞婳,时间差不多了,再不启程的话,就不能在闭山门之前赶回清云门了。”夜苏在外面催促着,想到要回清云门她也兴致冲冲。 那日的事情除了虞婳和暮山景,也就几位长老和皓桑知晓,她觉得自己还是可以光明正大的回去的。 “来了。”虞婳打理妥当,出去见暮山景还在外面站着,走过去冲他笑了笑,“谢谢你的礼物,那我就先走了?” “嗯。”暮山景抬眸略不舍的看了她一眼,叹出一口气,“等这边的事情处理好了,我会去找你的。” 话是这样说着,但是京城的事物哪里又是一时半会儿办得完的呢。 虞婳笑笑,对他挥了挥手,只道:“放心,有机会我会回来的。” 暮山景将她送出了城门,虞婳走出很远,都仍旧能看见城门上的身影,她无奈回身,夜苏凑上前来唏嘘,“瞧瞧瞧瞧,都快成望妻石了。” 刚说完朱律儿就白了她一眼,虞婳不甚在意道:“什么望妻石,还没到那个地步。”她摇了摇头,加快了御剑的速度,朝清云门的方向赶去。 夕阳西下,落霞铺满长空,巍峨的大门正要徐徐关上,虞婳飞快的赶过来从剑上跳下,“等等!” 她和夜苏拉着澜枝飞快的跑进了门。 “还算来的及时。” 刚进大门,寒天霜冷冷的声音响起,她抬头示意门前的弟子将门关上,随后道:“师父要见你们,若无他事,便随我去敬山。” 敬山是二长老肃光的居所,听见敬山这两个字夜苏就已经开始往后缩脖子了,干笑着说:“是找虞婳,和我们没关系,对。” 寒天霜扫了她一眼,淡淡的丢下两个字,“都去。”随后便走了。 闻言夜苏没由来的打了个寒颤,“我怎么感觉准没好事。” 虞婳没多说什么,敛眸沉思一番,如果是肃光想找她们,一路上她们做的每一件事似乎都值得拿出来让肃光狠训一顿,既然都这样了,那也没什么好怕的。 “她并没有说什么二长老什么时候要见我们,既然回来了,我还是想先去师父那里看一看。”虞婳说着,将澜枝安排好,又对夜苏道:“虽然你现在恢复了记忆,不过也去看看青阙,做人族这段时间,他照顾你不少。” “说是照顾,还不是把我留在他那里炼丹”夜苏小声嘟囔着,低头看自己脚尖,“好啦我知道了我是打算去看他的,不过我现在可是堂堂神器,才不会叫他师父。”她小声的说着,又抬起头看向虞婳,“那你要快去快回,没等到你,我可以不会自己去肃光那里的。” 虞婳无奈叹气,好像肃光也没有那么可怕,她笑着道:“好,一个时辰后,药炉门口见。” 与夜苏分别后,虞婳轻车熟路的来到天帝山,眼前的景象未变,倒是勾出一些回忆。此地曾是从人间通往神域的必经之路,原先是比现在还要高的,不过受到那一战的影响,早已失去了当初的通神域的能力,只是一座,尤其巍峨,又富有灵气的高山罢了。 “呀,小仙君回来了。” 鸾语的声音响起,她还是和以前一样挂着不曾变过的笑意,出门迎了出来,“听说二长老寻你们,我还以为小仙君不会先回来了。” “既然回来了,自然是要先见师父。”虞婳从容不迫的说着,提到皓桑又有些担忧玉尘对他的影响,于是快步走了进去,“师父在吗?” “在的,小仙君随我来。”鸾语说着,将虞婳引到了院子里。 过了院门虞婳一眼就瞧见亭子中栽的新树,那是一颗花瓣白中透蓝的大树,因为树冠与枝丫长大后,整个树的形状像一朵莲花,故名曰‘净莲’。 “这树是小仙君走时才种下的,到春季正是开放的时候。”鸾语说着就此停下了脚步,“仙君就在屋子里,小仙君过去便是,我就不打扰二位了。”她说着施施然行了个礼便退了出去。 虞婳稍微整理了一下衣襟,过去轻轻叩响了门扉,“师父,我回来了。” 片刻后屋内发出了轻微的响动,随后,紧闭的大门被打开。 银白的发丝未挽,紫色的长袍随风微动,明明是一样的脸庞,却又是截然不同的人。 他还是和离开时一样,是天山上的雪莲,是云间的白鹤。 “嗯,进来。”他低低应了一声,让虞婳进门。 进屋后虞婳瞧见桌上已经沏了两壶热茶,还在冒着热气,像是早就知道她会先回来。 皓桑已经在桌边坐下,轻声问道:“此番下山,感受如何?可有收获?” “收获颇多。”虞婳高高兴兴的在桌边坐下,开始滔滔不绝的讲起在路上发生的事情,一晃眼就过去了一盏茶的时间。 “谢公子有善心,有才华,不应最后是这般结局,所以我想将他带回清云门来,可是,他太忙了。”虞婳终于察觉到自己的话似乎有些多了,而皓桑一直未发一言,她连忙收住话头,捧着茶杯喝了一口,小声问道:“师父你呢,还好吗?玉尘他.” “我无碍。”皓桑不动声色的笑笑,“玉尘,是你给他赐的名?” 明明皓桑的语气中毫无责备的意思,但是虞婳还是愧疚得要把头低到茶杯里去了,“是、是的,他那个时候给我说,他是雪灵。” “这不怪你。”皓桑看着她这副鸵鸟样轻笑了一声,“心魔本就善迷惑人心,何况是我的疏漏,让他跑了出去,这件事是与你无关的,你不必太过自责。” “可是.”虞婳欲言又止,他是为了帮她破镜才这样的,说来说去,心中总有些愧疚在。 “兴许心魔本就是我命中注定的一劫,无可逃避。”皓桑浅笑着,“你给他取了名,想来他也不会轻易伤你,那我便放心了,有关于他的事情,我自会处理。”他说着站起身来,“好了,时辰差不多了,你再不去肃光那里,他就要来我这儿要人了。” 这下虞婳才惊觉约定的时间要到了,她猛然站起来,走了两步又停下,回头试探性的问:“师父,二长老找我是什么事啊?” 皓桑只是笑笑,难得的没有直言,“你去了就知晓了。”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七章 问责 月色下的山是一片冷蓝色,在所有的主峰里,敬山是唯一一座范畴中有雪山的山峰。 虞婳先前没来过,但依照肃光给她的印象,想象中他的居所应当也是冷冰冰的,到了之后却没想到,路上鸟雀成群,山门前的小动物竟比她在清云门内看见的加起来还要多。 这些动物看起来应当是被人照料着,所以才不怕生人,树上的猫看见有人来,也只是懒懒一甩尾巴,就继续睡它的大觉了。 “没想到这老头子待的地方这么有生气。”夜苏跟在虞婳背后小声吨囊着。 “你在清云门待了这么久,你还没来过?”虞婳打趣的问着,顺势抬手用去摸树上趴着的小猫的下巴,小猫抬起头任由她轻挠,还发出了轻微的呼噜声。 “平常见他不是在刑堂就是在正心室,在门内见着我就要跑了,哪里还敢来敬山!”夜苏提高了音量争辩起来。 “往日不知,你这般胆小。”冷不丁的声音出现在三人身后,夜苏顿时像一只炸了毛的猫,大叫一声跳起来直接挂在了虞婳身上。 “你这人怎么走路没声音啊!!”夜苏挂在虞婳身上冲着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肃光大叫。 “呵。”肃光冷笑一声,虞婳垂眸看下去,只见他脚下踩着一片树叶,和地面微微有些距离。 肃光昵了她们一眼,一甩袖子往前面的大门去,“随我过来。” 虞婳试图往前走了一步,又停了下来,“.你先下来,这样我没法走路了。” “嘿嘿,好的。” 走进山府,入目是一颗参天古树,古树的枝丫下纠缠成为一道拱门,隐约能看见微光,见肃光走进去后就没了身影。 见状虞婳几人也飞快的跟了上去。 穿过古树后,眼前竟又是另外一番天地,山间峡谷中驰骋着奇珍异兽,江河中跳跃着虎蛟,空着飞着青鸟。 上了最高处的山头后,树下是一间简朴的木屋。 肃光就在树下,他刚坐下来,回身昵了他们一眼,“你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吗?” 三个人整整齐齐的站在他面前低着头,像是在学院被做错事被夫子抓包的学生。 夜苏不停给虞婳使眼色,“你你先,你先坦白。” “你怎么不说。”虞婳瞪回去,“再说.事情有点多,也不知道从哪里坦白起了。” 从他们下山以来做的每一件事大概都是在清云门的门规边缘地带反复试探。 看几人都不说话,肃光先昵了澜枝一眼,冷声道:“你先随着去心猿殿,你的事情,我会斟酌处理。” 待澜枝跟着小道童走了以后,肃光刀子般的目光扫过虞婳二人,“既然你们不知道,那我们就重新说起。” “其一,擅闯藏剑崖禁地。” 虞婳心里一咯噔,怎么算账还要从这么早开始算起啊?? “等等,这个不算.”夜苏抬了抬脑袋,就是气势不太足,“藏剑崖是开放地带.” “开放的是外面的藏剑崖,不是里面的禁地,禁地中的地灵近有九千年修为,若是惹怒了他,你能不能出来都不成定数。”肃光冷声说着,带着的些蕴怒,“我清云门弟子,不可是莽撞之辈。不过——”他话锋又一转,“看在你平安出来的份上,这件事可以先姑且不论。” 虞婳松了一口气,却听肃光紧接着又道:“但是,那个澜枝,是蝮蛇门的人,她太过深入你们的行动,而你也不对她的行动加以限制,反而任由其所为,在清云门,她还是个戴罪之身,并非自由身,你别忘了,她当初的目的是冲着杀你而来,若是她有个二心,你做的很多事情,就要功亏一篑。” “澜枝的事情,我自知对她有所放任,可事实证明,她对得起我的信任。”虞婳定定道。 “对不对得起,这都是后话了,她到底能不能戴罪立功,就看她能不能从心猿殿出来。而你,是要为你做事不加考量,过快过盲目的信任他人这件事受到责罚。” 现在虞婳并没有和肃光争斗的想法,因为从他的语气里能听出来,似乎不是什么太重的惩罚。 “另外。”肃光忽而又道,神色严肃了许多,“你可认得萤娘这个人?” 萤娘 她的名字一被提起,虞婳心头顿时升起了不好的想法,她即刻道:“她出什么事了吗?” “哼,有空关心旁人,不如多关心关心你自己。”肃光冷声说着,“不久前,有位妇人跑到清云门门前,口口声声说你杀了她的弟弟,要清云门给她个公道,据她所说,是你教唆她的弟媳萤娘杀害她弟弟,最后害得两人落水而亡,可有此事?” 听肃光这番言语,夜苏心头一紧,神色凝重的看向虞婳。 和这种事情比起来,放任澜枝不管这种事情可谓是不值一提,若是坐实了这件事,少说也得挨二十下嗤骨鞭,那嗤骨鞭打在身上,痛的是全身筋骨,那滋味,二十鞭下来也就只剩下半条命了。 谁知虞婳面色平淡,轻轻一笑道:“我不知道有这等事,我和萤娘确实一见如故,但为何要教唆她去做这种事情,那位妇人,可是有什么证据?” 若是有铁打的证据,想必肃光就不会在这里问她了,虞婳很清楚这一点。 “她拿不出证据来也在门前搅得不得安宁。”肃光说着,一双如鹰般锐利的眼睛紧紧盯着虞婳,“你当真不知此事?” 在的逼视下,虞婳仍旧面不改色,大有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动的气势,“二长老不信,可以去用窥天镜查。”虞婳之所以敢这么大胆的让他去查,自也是明白,若肃光是铁了心的要查,早就将此事告知皓桑,让他用窥天镜一探究竟了。 末了她又补充道:“想来二长老也知道京城中发生的一些事情。” “怎么,还想让我恭喜你不成。”肃光盯了她一眼。 虞婳失笑,“不是这个意思,太子妃的事情到底是我个人私事,暂且不谈。可我与萤娘在宁城相识,到如今已有三月有余,这个时间,足以从宁城到清云门几个来回,而她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最近才来,其中的门道,实在值得怀疑。” 第一百四十八章 忽悠 肃光思忖片刻,叹气,“也罢,我原不希望门内弟子与尘世朝政掺得太近,可眼下这个时代也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他着目光扫过虞婳,严肃道:“既然要做太子妃,更应当谨慎万分,这个位置上,若是着了他人的道,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情。”他说完拂了拂袖,“至于澜枝的事情,三天后,你们自己去天山洞,罚扫一个月新泽居。” “等下,我们,怎么还有我啊?”夜苏指着自己哀怨的嚎出了声。 “你是前辈,也任由她乱来,不罚你罚谁?!”肃光瞪眼道。 “二长老,晚辈还有一个问题。”虞婳看着她,脸上带着冰冷的笑,“我很在意是谁让她来空口指责我,可否告诉我那位妇人的去向?” “她不是吵闹着要公道吗,给了她一些银两,安排到清云镇去了,你要是想和她对峙就下山去找她,切记,不要有失门风。” 虞婳笑笑,“自然。” “嗯对了,还有一件事。”肃光又想起来什么,看向她道:“你可是遇见了先前杏花村的那条大蟒?有个外门弟子,叫陈柒,已经说过发生的事情了,你在他家住拿两天里,他曾在家门外发现过妖的气息。” 这件事陈柒只是顺口一提并没有放在心上,被肃光听到后倒是心生疑虑。 他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虞婳没法不承认,于是她耸肩道:“是啊,那天夜里我起夜,发现外面有动静,过去就瞧见了她。” 肃光正色,“为何不立即将她抓回来?” “二长老,你看我这手无缚鸡之力,不过是个才修行到二境天的修士而已,怎么打得过她啊?能全力把她赶跑就已经是极限了。”虞婳可怜的眨了眨眼,向他展示自己瘦弱的手腕,做出一幅可怜的模样,“若不是师父的宝物相互,我怕早就是她的腹中之物了。” 肃光也不知是真没看出来她是装的还是不戳破她,赶紧道:“好了好了,你既然知道自己境界低,还不快回去加紧修行,今日先到这里,回去,三天后自己去领罚。” 直到出了敬山一段距离以后,一直紧闭着嘴巴的夜苏才敢开口:“我是真没发现,你的胆量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居然不怕他。” 虞婳笑笑,“没什么好怕的,左右最坏的结局不过被逐出师门,路更难走一些。”更何况,三十七的事情还没有暴露,还不知道肃光知道了这件事会怎么样。 她抬头看向天际,“好了,天色已晚,好生修整一番,明日,我们去清云镇瞧瞧,到底是谁要不远万里的跑到清云门来指摘我。” 虽然前面否认的话是假的,但是怀疑是有人指使她这一点确实是虞婳的想法。 说是因为太子妃的缘故才会招来她,只是觉得这个理由更合适而已,但虞婳怀疑的,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原因,那人之所以会突然跑来指证她,想必是有人给她说了什么,或许还给了一点点的好处。 但是知道这件事的,除了她自己,萤娘和夜苏,还会有谁呢? 第二日一大早,虞婳就动身前往清云镇。 清云镇前的香台仍旧香火鼎盛,从香台往清云镇里面走,一共有五家客栈,虞婳正准备绕过街角的糖水摊,正准备过去,还没见着人影,远远就听见了吹嘘的声音。 “你别不信,我这把年纪,叫风韵犹存,若不是赶着给弟弟办丧,追我的人还多着呢。” 虞婳莫不做声的抬眸看过去,见那妇人面满红光的朝人吹捧着自己,就连气质好似也变了一番,好似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 “有点意思。”虞婳审视了她一番,略微思忖,招来夜苏附在她耳边悄声道:“她见过我,我不方便路面,你这样” 她交代一番后,让夜苏去准备,随后自个儿找了间茶楼,坐在高处看好戏。 只见那妇人一阵吹嘘后,已经没几人理会她了,她自个儿估计也说得心满意足了,便朝着南面儿的客栈走去,而已经乔装好的夜苏早已在她的必经之路上等着。 “诶,这位贵客,老夫瞧你面相,近日想来是有好事发生啊。”化成云游术士的夜苏见她过来便一把将她拦住,见状妇人又忍不住开起了话头。 听她一番吹嘘后,夜苏实在忍不住的打断了她,“只是老夫瞧你这红中带黑,大喜过后怕有余丧。” 那人闻言脸色一变,铁着脸道:“你这臭术士,乱说些什么呢?去去去,别拦我路。” 看她上钩,夜苏心中一喜,却面不改色的说:“你三月前家中有兄弟过世,而且是溺死的,对不对。” 妇人不说话,直直的盯着她。 她是说过自己弟弟死了,但可从来没说过他是如何丢了性命的。 “诶,你别急,你是不是还遇见了贵人给你指点迷津,还是位颇有身姿的公子啊。” 说到这里那妇人便忍不住了,有些相信的看着她,“大、大师,你怎么知道的。” “在下乃是云游四方的术士,专为人解惑,和那些惜字如金的道门仙士可不一样。”夜苏神秘兮兮的靠近她,“实不相瞒,你这红中带黑的气里,黑气的来源,就是帮你那人,此人心思颇深,怕不是想帮你,而是想害你啊。”紧接着,她有说了一些在宁城的事情,将人彻底唬住了,再稍微吓了她一下。 看她阵脚大乱,夜苏这才神秘兮兮的拿出一个装了符咒的锦袋给她,“算了,你我有缘,这个东西送你了,你带着这玩意儿去见她,保你不受伤害,不过,记住,这件事不能让别人知道。” “好好好。”那妇人被吓得不清,赶紧接过了锦袋揣到了怀里,朝夜苏鞠了两躬后飞快的跑了。 片刻后,夜苏回到了虞婳身边。 “怎么样,我演技还不错。” 虞婳笑笑,喝了一口茶,“现在,就等她和那人见面了,我想也不用等得太久。” “为什么?” “不管她是彻底相信了,还是反应过来仍有疑虑,都会想去找那人核对清楚的,我猜,时间不会超过今日。” 第一百四十九章 邪门儿 虞婳对自己的判断很有信心,两人索性就直接留宿山下。 她们坐在客栈里,分坐在桌子两边,在桌子中心摆着一颗鹅卵石大小的透明石头,只要她用了夜苏给她的东西,石头就会发光,并指出他们所在的位置。 刚过了子时,夜苏堪堪打了一个哈欠,正想说她是不是不会行动了,话未出口,就见桌上的小石子发出一缕光芒,飞快的从窗户口穿了出去,自朝旁边不远的小山林过去了。 “走。”虞婳一字落下,人眨眼就从窗口跃了出去。 绕到小树林,虞婳就着一个隐蔽处停下,听见妇人惊疑的声音,“你是说,我被骗了?!哎呀小郎君你莫生气。” “真是蠢得无可救药。” 听声音还有些耳熟,虞婳抬眸看去,见那人一袭白衣。 哦?溟山座下首席大弟子,祁凉。 有点意外沧溟观把她盯得那么紧,但好似又在意料之中,记得三十七也说过,沧溟观不止派了他们去宁城盯着她。 祁凉朝着虞婳的方向哼了一声,“都跟着来了,还不敢现身吗?” 那妇人疑惑回头,还没看清是谁,就被虞婳一掌劈晕不省人事。 “当初还被我追着打,如今是本事大涨嘛。”祁凉呵笑着将虞婳上下打量了一遍,食指抵着手上的扇骨转了一圈又一圈。 “所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虞婳笑眯眯的盯着他,“你现在再打我一下试试?” “.呵。”祁凉看着她后退了半步,她现在这副模样,不用多想就能猜到动手后的下场,“在下可不敢对尊贵的太子妃动手。” 暮山景已经在大肆处理暮山峥的残党,没有对沧溟观动手只是碍于他们属于仙门的范畴,不过溟山倒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觉得,迟早会找到他们头上。 故而在此之前,想要抓住暮山景的软肋。 可偏偏虞婳不是什么软柿子,他们能抓住的线索少之又少,所以溟山提出这个办法时,他也觉得是个十分愚蠢的行动,但还是照做了。 “真没意思。”虞婳笑笑。 现在五大宗门明面上好歹还是和谐共处的状态,她要是在这里把他给揍了,回去可能不太好交代。 “我不在乎你们沧溟观对我有什么意见。”虞婳耸耸肩站直身子,“甚至这样的状告再来两三次我也无所谓,但是——”虞婳神色一凛,眸中仿若有冰雪,“若是执意要和魔族往来,或者触碰一些不该触碰的力量后果自负。” 闻言祁凉神色微变,面容紧绷起来,“就像我没有直接证据一样,你也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你说的话,这可是污蔑。” “那我就要恭喜你了,”虞婳没留间隙的接上话,神色中的警告仿佛都要凝结成实体,“别让我找到证据,否则,我不介意让沧溟观就此消失。” “啧,狂妄!”祁凉怒起来,脚下的大地震动着发出细微的轰鸣,石柱猛然从地底自朝虞婳刺出。 兴许对旁人来说,他这一击算得上致命,可虞婳却躲也不躲,只在原地站着不动。 周边的土地被冲出的石刺破开,将她围在中间。 祁凉脸色一变,面色不善的盯着她,心里却在打颤。 怎会如此,他的攻击明明是朝着虞婳本人去的,可是虞婳明明什么都没有做,竟在无形中将他的力量分散到了别处! 啧,明明只是个二境天的小崽子,怎么会有这般力量?! 他不甘心的还想再试一次,但是还没动手,空中就传出清冷而又威严的声音,“不得放肆。” 皓桑眨眼间出现在二人面前,他垂眸看着祁凉,眼中神色不明,“何事在我清云门地界动手。” “.皓桑仙君。” 只是站在他面前,就深知动手必然没有好下场,会让人放弃战斗的欲望。 祁凉咬咬牙看向毫不意外的虞婳,“是我冒犯,只是令徒太过狂妄,有些言语的摩擦罢了。” 而虞婳扬着唇悠然自得的看向他,第一击是她暗地里化解了,但是如果和祁凉耗下去的话,必然是她会落于下风,不过索性她感受到了皓桑的气息,自然知道这第二击也根本不用躲。 “言语的摩擦,我可没动手。”虞婳无辜的看向皓桑,“是他自己脾气太急了,怎么能想到这么沉不住气你?” 皓桑眼眸微动看了她一眼,似是无奈的叹息了一声,又看向祁凉,“看在无人受伤,和沧溟观的份上,可暂且饶你一回,会仙大殿还未到时候,请回。” 面对皓桑,祁凉根本无力再多说什么,颔首道:“是,叨扰仙君了。” 随后飞快的离开了。 瞧他走了,虞婳乖巧的转向皓桑,“嘿嘿,师父,我” 她话未说完就听皓桑叹了一声气,抬眸望去时看见的是他眼底的纵容,“若是不想让肃光再给你们加罚,就早些回来。” 他说完身形便如月光消散,气息也随之消失。 看见他这么快的又消失无踪,虞婳也叹了口气,摸着脑袋想,他该不会是生气了,但是刚刚看眼神又不像 “唉,我们还是快回去。”夜苏一下冒了出来,将下巴搁在虞婳的肩头,偏头看她好像在沉思着什么,于是问道:“怎么了,还有哪里不对吗?” “没有。”虞婳摇头抽回神思,“只是在想师父会不会生气了。” “啊?皓桑仙君不是那种会为这点小事生气的人,而且才一个祁凉就惊动了他,看样子他是很担心你的怎么会生气呢?”夜苏滔滔不绝的说着,随后又疑惑道:“你这么在意这个做什么?” 总感觉,她不是会在意这些的人啊。 虞婳也说不清楚,她晃了晃脑袋,“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总得师父身上有一种想让人亲近的感觉,是.”她拧眉想了很久,最后才一字一句的吐出结论,“是很亲密,很熟悉的气息。” “啊?”夜苏奇怪的看向她,嘴角微微踌躇,“皓桑?好亲近?亲密?” 虽然皓桑向来温和,但却是一种疏离的温和感,绝不会让人觉得和他是好亲近的。 于是夜苏干笑两声,“不得不说,你的感观还停奇特的,” “什么意思?”虞婳疑惑的看向她,难道皓桑不好接近吗?明明很温柔嘛。 “没什么没什么,”夜苏觉得解释起来很麻烦,于是飞快的摇了摇头,“我们还是快回去,扫新泽居诶,那地方本就邪门儿,我可不想再加一个月。” “邪门儿?”虞婳的好奇心顿时就起来了,“在清云门境内,竟然还会有邪门儿的地方吗?” 第一百五十章 有关神魔 “这就说来话长了。”夜苏耸了耸肩膀,“虽然是在仙门境内,但是发生的事情确实离奇,那里原本是给新入门的外门弟子住的地方,可是住了一段时间后发现,经常会有东西的莫名其妙的失踪啊,半夜有呜呜的哭泣声啊一类的东西,搞得像民间的鬼怪奇谈一样,一开始以为是哪个弟子的恶作剧,结果后来越调查越不对劲,再后来长老们亲自查看了一番,结果什么也没说就把那里改为了堆放杂物的地方,但那些怪事倒是一直在。虽然有宗门大阵护着,就算有什么东西也伤不了人,但总觉得渗人。” 她说着抱住自己的手臂摩挲一番,“先、先说好,我说的只是事实,不是代表我怕了啊。”她嘟嘟囔囔的说着,“也不知肃光是想干什么,让我们去扫那邪门儿的地儿。”丝毫没有注意到身边虞婳的沉默。 在虞婳的眼里,清云门的选址是极好的,可以说是如今五大宗门中,最接近以前的神宫之所。 纵然通往神域的路已然断绝,可残留的灵气也仍旧能让此地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若说是邪门儿,怕是没有什么妖魔鬼怪敢在这里做些什么。而方才夜苏也说,几位长老亲自检查过,但只是把那处改成了杂物弃置处,并未有其他什么动作,要是里面真的有点东西会是什么呢? 三日的时间,说慢倒也是一眨眼就过了,因先前频繁使用神力,虞婳体内的气息本就有些紊乱,这两日借着天帝山周身的灵气,将体内的气息简单的调节了一番,勉强算是通畅了一些,今夜再调息最后一次神力就不至于在体内乱窜,即便她情绪激动也能保证神力不外溢。 虞婳坐在天帝山的顶端,夜晚的凉风路过她周身时竟也变得温热,只见她在吐纳之间,月华似化作流水从天空泻下,淌入眉心。 半晌后,她睁开了眼。 总算是完成了。 虞婳站起来舒展一番躯体,想到先前在京城用兔子来测试那瓶棨的时候,手指不自觉的抚摸着脖颈上的双环玉佩。 若是当时没有这股力量及时的压制,外溢的神力兴许会波及到他人。 可是他到底是用的什么办法,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让她躁动的力量快速的平息下来呢? 虞婳百思不得其解。 但至少这是无害的,而且还帮了她不少。 稍作修整后,她便朝着山下走去。 从此处回她自己的房间必然要路过皓桑的小院,虽可以御剑,但她也习惯了调息之后四处走走,毕竟此处风景宜人,随便看看也是赏心悦目。 虞婳不紧不慢下山,撇了一眼见皓桑房里还亮着灯,想来是还未歇息,她踌躇一番,打算上前去瞧瞧,方才走进,忽闻其中传来了交谈的声音。 “看来此番要办会仙大殿一事对他们的刺激很大,他们甚至都有些按捺不住了,生怕这是一场有来无回的鸿门宴。” “心中有鬼,自然日夜胆战心惊。只是,仙门之间的刀剑相向,是我最不愿看到的结果。” “呵,天下大势浩浩汤汤,历史总是无尽的轮回,永恒的统一与和平是不存在的。不愿面对并不代表不会发生。” 听起来,说话的人好像是青阙与皓桑。 虞婳又凑近了一些,想听得更仔细一点,门内忽然传来一声带笑的轻叹,紧接着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她禁锢在原地,面前的房门也一下打开了。 皓桑望向她,无奈的神色眸中带笑,“偷听可不是个好习惯。” “哈哈”虞婳手不知道往哪儿放的只能两手互握着放在在小腹前干笑两声,“师父,五长老,二位晚上好啊。” “哈哈哈,我就说,你和夜苏待久了难免会被她带坏了。”青阙的笑声很清脆,他抬手解开她身上的束缚,“你确实成长了一些,看来此番历练收获颇多。” “是、是呢。”虞婳顶着偷听被抓包的尴尬朝青阙笑了笑,“见识到了很多事情。” “嗯,毕竟是眨眼成了太子妃的人,眼界是要学着开阔一些,说起来,那时我还以为你知道他就是太子呢。”青阙撑着下巴弯眸笑着看着她。 “不、不是,历练的事情和太子妃的事情无关、”虞婳被他说得一阵不好意思,慌忙解释起来。 “好了,你也别打趣她了。”皓桑摇了摇头,对虞婳招招手,“方才的事情你也听见了,如何?有什么想法?” 即便虞婳隐隐约约的猜到了他们口中说的事情和沧溟观有关,但仍旧不能确定,“我只听到一些,还不清楚具体是什么。” “是和沧溟观有关的事。”青阙直截了当的说,“沧溟观此番可是大动作,而且下了不小的赌注。竟敢直接对太子动手,在他身上下了禁咒。” “禁咒?!”虞婳下意识脱口而出,随后眉头紧拧了起来。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她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就在你们通过升仙大会来到清云门的时候,他身上就已经有禁咒了。”看着虞婳紧张的模样,青阙笑出来,“不过不用担心,已经拔除了。” “沧溟观敢这样下手,无非是觉得他们有把握将太子困在沧溟观内,但到头来还是低估了这位太子殿下,能在背负着禁咒的条件下逃脱。”皓桑说道。 难怪当初在天虞山的时候看见他被修士追杀原来都是沧溟观安排的人。 “对太子下手是一个极为不明智的决定,除了引起人道与仙道的对立,还违背当初立下的誓言,使自己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我实在想不出他们这么做的理由,”青阙手上转着一枚白玉棋子,若有所思道:“除非.是太子触及到了什么极为重要的东西,让他们不得不对他下手。”他说着转动棋子的手一听,侧眸看向虞婳。 “怎么样,他有向你提起过一些只言片语吗?” 虞婳的神色逐渐沉了下去,即便她努力的回想和暮山景相处时的场景,却发现那双总是对她笑的眼睛底下所埋藏的秘密,她未曾触及分毫。 忽然间没由来的心烦让她感觉很烦躁。 “即便没说过也无所谓,毕竟人世纷杂,你还是少接触的好。”皓桑的声音响起,一杯清茶递到她面前,虞婳这才从茶杯的倒影里察觉自己紧皱的眉头。 垂在腿上的手握了握,最后叹出一口气,摇头道:“没有,太子妃的身份只是我和他之间一场简单的交易,他没有对我说过更多的事情。” “看样子我好像提了一个不该提出的问题。”青阙看着她,安抚道:“兴许他不是有意的,毕竟当初在药庐,能看得出来他的担心是真的。” “或许。”虞婳淡淡道,“不过二位既然都这么说了,那沧溟观是一定有点问题了?”此时的烦躁让她不想再继续说暮山景的事情,顺其自然的转开了话题。 “嗯,”皓桑微一点头接过了话语,“沧溟观坐落在曾经神魔大战的战场上,所以我们怀疑,他们此番举动,有关神魔。”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七灵草 “神魔.”虞婳不自觉的呢喃了一句。 怕不止神魔之间,若说沧溟观与魔族还有蝮蛇门都有联系的话,恐怕也与棨脱离不了干系。 “好了,他们心思如何,会仙大典之后自有定夺。”就在虞婳陷入沉思的时候,青阙却很快的打断了这个话题,转而看向虞婳,“明日你和夜苏要去新泽居,做好准备了吗?” “准备?”去罚扫做什么准备?虞婳疑惑的看向青阙,半晌后不确定的问道:“扫帚.还要我们自己准备吗?” 这下青阙愣了一下,他失笑看向虞婳问道:“肃光如何同你们说的?” “二长老说,我们处事不周,罚扫一个月新泽居。” “罚扫?”青阙轻笑出声,摇头品茶,笑着,“他还是和以前一样,不习惯直接说帮忙。” “帮忙?”绕来绕去的把虞婳给绕糊涂了,她疑惑的看着皓桑和青阙,属实没搞懂他们的话中之意。 皓桑浅笑道:“二长老这般说辞一定也有他的用意,如此,明日你们直接过去便好。” 翌日。 正如夜苏所说,新泽居已经荒废许久,虽然离清云门正殿不远,却也算是偏远地带,没什么人烟,看上去院子里堆积的灰尘也有不少了。 大抵因为还是白天,所以看不出来什么异样。 “有什么好扫的嘛,明明一个法术就搞定了。”夜苏嘟囔着随意的用扫帚在地上舞了两下,不过抱怨归抱怨,责罚打扫这种事情不能使用仙术这条规定她是刻骨铭心的。 想当初她为求速度,一个仙术将天石洞的石头搬空了后的下场不由打了个抖。 夜苏正要叹息着认命的扫地,忽然感到脚底一阵风过。 “嗯??”她猛然抬头,看见虞婳脚底发出微弱的光芒,萦绕在她脚边的风盘桓开去,将厚重的灰尘扬起在空中。 “等等!你在做什么?!”夜苏瞪大眼惊呼出声,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嗯?我觉得你说得对,用法术确实快得多。”虞婳不极其自然的说着,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还不忘提醒夜苏,“哦,你得把嘴巴闭上,小心灰尘吹你嘴里了。” 说完她手腕一转,将被风卷起的灰尘扔到一边,方才还死气沉沉的新泽居顿时变得明亮了起来。 虞婳满意的点头,“看,多干净。” “是啊,我保证待会儿肃光赶过来给你下咒的手法比这还干净。”夜苏看着干净的新泽居,嘴角微微抽动。 虞婳却对她所说的话付之一笑。 昨夜青阙也说了,肃光是故意安排她们打扫这里的,想来是有些事情等着她去发现,不至于还要为了这点小事来找她麻烦。 她舒展了一下身子,对夜苏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不用担心,这里现在已经打扫干净了,我们不如休息一下?” 她说完随意的推开老旧的木门,找了个能住的房间走进去坐下,一挥手,一幅地图在她眼前徐徐展开。 虞婳聚精会神的观察着地图上微亮的光点,沉思着:“嗯,这附近确实有微尘反应,但是”但是她并没有在周围感受到可以引起共鸣的气息。 奇了怪了,会在哪里呢。 “唉,算了,挨罚也认了。”夜苏跟着催头丧气的走进来,“希望那老头不要来得太快。” 闻言虞婳瞥了她一眼。 从年龄的角度来讲算了。 虞婳收回目光继续在灵脉地图上查看着附近的可能会有共鸣的地方,夜苏也很快的坐到了她的身边,凑过头来看。 “怎么突然打开这个了,有感觉了吗?”她问。 “奇怪就奇怪在没有感应,”虞婳一边回应着一边地图收起来,抬头观察四周一圈后说道:“开始我在想,你说的这个地方的怪事,会不会是因为有我的神魂碎片聚集在此处的,所以才引发了异动,但现在过来了,反而丝毫没有感受到共鸣。” 她说着有些疑惑的皱了皱眉。 那这里的怪事到底是因为什么呢?看起来,似乎并无特别之处,而皓桑他们似乎都不愿直说。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之时,眼尾余光一扫,忽的看见墙边堆放的箱子没由来的动了一下。 “啊!什么东西!!”夜苏显然也察觉到了,跳起来的瞬间,手一挥一道金链的打了过去,将箱子打得稀碎,却什么东西也没有。 “什么啊,奇奇怪怪的。”夜苏自说自话的回头,正对上了虞婳看她不屑的眼神,立即像一只炸毛的猫一样蹦了起来,“你那是什么眼神啊!不准这么看我!难道有谁规定了器灵就不能怕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吗?!” “虽然没有规定,但是就是很稀奇。”虞婳如此说到,不过随后目光随意一瞥,看见被打碎的箱子残渣后又微微蹙起了眉头。 她来到破碎的箱子前低头查看,只见碎屑中混着细小颗粒的粉末,带着一种花香的气息。 这个味道是七灵花? 正是可以帮助三十七扭转魔气的药引,现在出现在此处的颗粒,和在魔山上发现的一样,确实是七灵花留下的痕迹。 她将细小的颗粒碾得更碎,香味顿时就在房间中弥漫开来,带着几分蛊人心智的甜味。 “这什么味道啊,怎么感觉有点熟悉。”夜苏很快的凑上前来嗅了嗅。 “七灵花的味道。”虞婳站起身,一个呼吸之间,黝黑清澈的眼眸就变成了金色,她抬眸像远处看去,勾起一丝笑,“看样子是有些年头了,跑得很快。” “你在说什么啊?”夜苏疑惑的朝着她看的方向看去,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虞婳回头对着她神秘一笑,“我是说,我们大发了。” 夜苏:? 虽然七灵草在曾经是很普遍的药引,但是在现在是很珍贵的药引,不过有意思的是,它竟然会出现在这么偏僻的地方,而且居然一直没有被发现。 或者说,是被长老们发现了,但是只是一株七灵草而已,至于把此地直接荒废掉吗? 第一百五十二章 意外收获 入夜,一轮明月悬挂天际,漆黑的屋子里没有明灯,只有落了一地的月光,正合适的床上,两道身影紧紧贴合。 虞婳和夜苏并排坐着,尽力将两人所占的面积减到最小。 “.你真的确定是有了灵智的七灵花?不是.”夜苏说着一边警惕的看着四周,因为安静得太过诡异,不动声色的又往虞婳身上凑了凑。 “.就算是亡魂,你也不会这么害怕。”虞婳盯着那层薄薄的窗户纸头也不回。 夜苏咕噜的咽了下口水,“但是你不觉得,亡魂这两个字听起来就很阴森吗?而且本来还在幽冥的东西出现在人世也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虞婳无奈的叹了口气,“亡魂生前也是人,有从幽冥溜出来的情况,应当也是因为情感过于强烈,突破了结界。”她回头看了她一眼,“再说.应该是亡魂更怕你这样浑身神力器灵。” “不行,当人太久,这习惯改不过来。” “但是你当人也是修行人啊。” “我是丹药师!可不是打打杀杀的。” 就在两人一来一回说起来的时候,窗外忽的飘过一丝黑影,夜苏立即叫了起来,“呜啊!出来了!” 在她出声的同时,一股力量将她扯回了神锁,金链飞快直朝那黑影冲去。 “虞婳!”反应过来的夜苏在神锁中气得跺脚大叫。 “好了好了,它都跑了,快跟上去。”虞婳的看着的那发着幽光的身影倏忽一下消失在墙角,立即跟了上去。 方才那一下虽然没有锁住,不过确实击打到它了,它现在想隐匿身形肯定是办不到,而偏偏七灵花本身就会发出幽蓝色的光芒,在黑夜中更好辨认。 没费什么力气,虞婳就在旁边的小山坡上找到了它。 “这是个什么东西?”夜苏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七灵花的形状略像没完全开放的莲花,花瓣尖儿对着天上,发着幽蓝色的光芒,花茎不算太长,通体翠绿色,花径下是许多细小的根部,正是这些看起来短小又脆弱的根支撑着它跑得飞快。 此时此刻,它正用两片小巧的叶子捂着自己花瑟瑟发抖。 “哈哈,有意思,好久都没看见这样花灵了。”夜苏从神器里面转出来,站在虞婳身边弯腰支出半边身子去看。 “呜呜呜,不要吃我。”七灵花颤抖着发出害怕的声音。 “小家伙,不吃你,我们追你做什么,哎呀,看起来还细皮嫩肉的呢,你喜欢温水还是冷水,想要几分熟呀?”夜苏恶劣的笑着露出一颗小虎牙吓唬它。 没成想一吓唬将它吓破了胆,整个的花僵直着,一秒,两秒。 “呜哇——”嚎啕的哭声呼啸整个山林,从林间刮出来像是地狱的呼唤。 “嘶——”虞婳的倒吸了一口凉气,立即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五官紧皱在了一起,风吹得她睁不开眼。 下一刻她感到有什么东西从脚下的地底流过,她脚下一动,抬手起阵,一道结界展开在她面前挡住了呼啸的风声,但同时那株七灵花也消失无踪。 风声过后,虞婳理了理被吹乱的头发,朝夜苏投去了视线。 心虚的人不敢看她,挠着头左看右看,“哈哈,那什么,今天的星星真亮啊,嚯,月亮怎么这么圆,哎呀,我就是看它挺可爱的,谁知道哭起来这么带劲嘛” 虞婳无奈的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她垂下去的脑袋,“没怪你,虽然跑了,但是线索也留下不少,而且似乎因为它的哭声,引来了出乎意料的东西呢。” 她说着指了指脚下的土地。 夜苏低头看去,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蜿蜒的痕迹,痕迹上的所有草木都很明显的矮下去了一截儿,痕迹的宽度甚至比她躺下去还要宽上许多。 “!!这也太大了?!” 此时的天帝山上,舒和坐在树上,拿着桃子咬了一口,一手拿着一本古籍,嚼着嘴里的桃子让古籍翻过一页,“嗯——是很符合描述的力量呢。” “哼,若不是那七灵花扎根太深,当日便把它拔除了。”肃光一挥手上的拂尘走到山崖边。 “哎呀,二师兄眼里还是只有这些花花草草。”舒和笑着打趣他。 肃光不说话,望向一边站着的皓桑和青阙。 “看来不管是当器灵还是做人,性子都没变过呢。”青阙无奈笑着摇了摇头,随后看向皓桑,淡淡道:“你也看见了,她虽然会些仙术,但是下意识运用的力量却是自己本身的力量。” 这股力量皓桑微微蹙了下眉头,顿时感到心口血气翻涌,一阵闷痛。 他咬牙将痛感忍住不至于浮于表面,指尖却不自觉蜷紧。 是很熟悉的力量.甚至和他体内所封印的东西有轻微的共鸣。 “她现在能用的还不多。”皓桑深吸一口气,开口依旧是平日里的语调,“不至于太过提防,何况她心性并不坏。” “虽然这样说没错,但以现在的局面,她和朝廷走得太近了。”肃光冷冷道,沉着脸看着往新泽居走的两人,“还有沧溟观那帮兔崽子,如果被他们发现了,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闻言皓桑叹了口气,“沧溟观那边,若是他们足够敏锐,或许现在已经知道了。”祁凉和虞婳交过手,想必很快就能察觉其中的不对,而且就算祁凉和她没有碰面,沧溟观应该也有其他的眼线。 “那就要多加防范,不能让她走到什么邪道上面去。”肃光斩钉截铁道。 “但是仙门的义务只在于引导,而究竟如何的选择从来都只在他们自身。”皓桑沉沉道:“就如同,宛心不是第一个,但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哎呀,好啦,什么好争的嘛。”舒和从树上轻盈的跃下来到两人身边,笑着的眼眸中又透露着一丝危险的气息,“事情不是很简单吗?善神当奉,邪神——当诛。” 她弯眸笑着啪的一声将手上的书合上,偏头轻快的笑道:“而且我觉得小婳婳不坏哦,即便不多加干涉,成为邪神的几率还是很小的。青阙,你觉得呢?” 她说着将目光投向的一边沉默不语的青阙。 “你们说的都有道理。”青阙缓缓说着,垂着的眼皮都没抬一下,“不过我考虑的是,她现在的身体能不能支撑起这股力量,毕竟说到境界,她才二境,不过肉体凡胎,一直使用这股力量并非长久之计。” 他说着抬眸向他们投去目光,“想必当今人世,没几人能承受得住那股力量,我们也不能保证虞婳的凡人之躯能承受住她日益恢复的神力。” 说着眼尾余光不时看向皓桑。 “.原来如此。”皓桑沉默良久后轻叹了一句。 即便过了千年,当初宗门的师兄师姐为了封印他体内这把引发灵力大乱的剑时,因为承受不住力量爆体而亡的景象还历历在目,乱溅的血液和虞婳的笑脸同时出现在他的脑海里,皓桑不自觉的皱起了眉。 不能,让这种事再次在他眼前发生。 青阙看着沉默的他淡淡一笑,“看来代掌门已经明白了,那我就放心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承受不住 皓桑默不作声的微微一颔首,“想来今晚再无他事,诸位早些休息。”随着音调落下他便消失在无边的夜色之中。 “嗯?怎么走这么快?”舒和好奇的凑上前来,看向青阙问:“你们刚刚在打什么哑谜呢?” “算不上哑谜。”青阙笑笑,“只是掌门的安排而已。” 当初掌门用打赌的方式赢了皓桑,让他来做清云门的代掌门,原不知为什么,现在终于明白,不管是当初开天引水救世,还是提前闭关破镜,如此大一盘棋都是为了一件事——让皓桑成为虞婳的师父,仅此而已。 因为如今天下,有能力帮她破镜,唤醒她体内那股沉寂的力量之人,恐怕只有封印了神剑的皓桑。 而另一边回到新泽居的虞婳简单洗漱一番就睡下了,她并不担心那朵七灵花会找回来,照理来说她应当会睡得很安稳,但实事却恰好相反。 她在梦境中坠入迷雾,寻不到方向却再度来到了那座旧神宫前。 只是眼前的神宫不再惨白,它鲜活的矗立在那里,弥漫着生机。 待她走过去时,远远瞧见了两个身影。 “是这样,如此运转气息,才会使得更轻松一些。” 虞婳走进了,说话的少年也缓缓抬起了头,和她对上了视线。 那张与她极为相似的脸,眼眸中带着笑意。 他是 “哥哥。”当这两个字脱口而出时,她才察觉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但少年只是眉眼带笑的看着她,既不朝她走来,也不说话。 “兄长,你在看什么啊。”少女发出不满的声音,软乎乎的脸鼓成包子,明亮的双眸清澈而不谙世事。 少年也只是笑笑,揉了揉她的头,随后抬手换出了他的剑。 黑色的剑身,上刻金色的纹路,剑柄处有盘龙之气,又印周天星辰。 他们的身影逐渐远去,声音模糊起来,周围的浓雾逐渐聚集,“哥哥!”虞婳惊慌大喊,想要冲上前去,却被冰冷的雾气一瞬间推远。 “兄长!”她从梦中惊醒,浑身冷汗的坐了起来,入目看见的是夜苏和朱律儿担忧的神情。 “神主.是梦见长空神君了吗?”朱律儿担忧的问。 虞婳稍微平复了下心情,明白那只是梦而已,却仍旧不自觉的垂下头抓紧了手上的杯子,半晌后才低低“嗯”了一声。 想到梦里只是看着她却不曾靠近的兄长,她感到心口在微微刺痛,下意识的咬紧了嘴唇,但是低声的呢喃却依旧溢出,“为什么.为什么我已经想起来了,对曾经的事情却没有感情呢.哥哥一定是在怪我太冷漠了。” “这不是你的错,神主。”朱律儿靠近她微蹙的眉心满是心疼,她轻轻拍着虞婳的背,柔声安慰着,“神魂的破碎与重铸本是前无古人的事情,兴许.是其中有什么意外。” “可,可我.”就连她的声音都难受起来,“可我甚至不会对他们的陨落感到难过,父神和母神也” “神主,二位神司都不会怪你的,他们都明白,”朱律儿握着她的手道:“我是出自扶光神司和素魄神司之手,我的诞生饱含二位神司对你无尽的爱意,相信我神主,他们不会怪你,这种事情只是因为.神魄还没完全归位的原因。” 被安慰过后的虞婳情绪逐渐稳定了下来,但一边的夜苏却烦躁起来,她焦躁的揉乱了自己的头发,沉着脸对朱律儿道:“你跟我出来一下。” 听见她的话朱律儿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但安抚好虞婳以后还是跟她出去了。 “我说,找回情丝有这么难吗?你说不想让她痛苦,难道她现在就不难受吗?” 面对她的逼问,朱律儿依旧淡然,“当初是我助神主将情丝抽离出来的,那个过程无异与剜心掏肺,而要将情丝重新融回去,只会比抽离的过程更痛苦。”她说着深吸了一口气,“她已经获得新生,不该为过去的事情绊住手脚。” “但是你也没资格帮她做决定。”夜苏蹙眉道。 朱律儿却只是风轻云淡的看了她一眼,“你不是也没有吗?何况,我才最明白二位神司希望她能平安快乐的心意。” 两人一时僵持不下,直到虞婳走出来,她们之间的气氛才稍微有了一点松动。 “你们怎么了?”虞婳的眼眶还有些微微泛红,察觉两人气氛不对,疑惑的问道。 夜苏不甘心的看了朱律儿一眼,咬牙道:“没什么,就是有个人总觉得自己比别人厉害一头。”她说完转身就进了屋子。 虞婳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朱律儿就道:“神主,我想你会做梦的原因,大抵是和灵脉震动有关。” “灵脉震动?”虞婳疑惑看她,为什么她丝毫没有察觉到? 朱律儿微微颔首,解释道:“当初为了收集神魂微尘,我扎根地底多年,有一部分力量融入了问仙门所创造的灵脉中,昨夜,你们行动的时候,地底的灵脉确实发生了震动,而且在这震动之中有股熟悉的力量,我怀疑,在震动的源头,有您大块的神魂碎片。” “这样吗”虞婳食指蜷起抵住下巴沉思,震动的事情很有可能和那只七灵花有关,或者说,是和那带走七灵花的力量有关。 不过昨日那七灵花被吓走后,她不确定它是否还会有胆量再出现在她们的面前,但这条线索也不能就这样断掉。 七灵花是上古之物,或许用神瞳能看见一些痕迹。 虞婳想着,神力逐渐涌上,她黝黑的眼眸被金色渲染,就在即将成形的时候,眼睛突然传来一股刺痛感,“啊!”虞婳没忍住叫出声,眼前顿时一黑。 “神主!”朱律儿立马扶住她,夜苏也冲了出来,只看见捂着眼睛痛弯下腰的虞婳。 朱律儿身上轻柔的光芒立即笼罩了她,缓解了她眼前的刺痛,同时皱眉道:“神主,不要再使用神力了,你最近用得太多,会承受不住的。” 第一百五十四章 吞噬 “我没事。”缓了半晌虞婳才能完整的说出一句话,刺痛的感觉仍旧有所残留,但视线已经恢复清明。 夜苏担忧的看着她,瞬时不知从哪里提起来一口气,愤愤道:“没关系,即便不用神力,肃光他一定知道这玩意儿是什么,这么大的东西,他们当初不可能没发现,我找他去!” 她说着,虞婳甚至来不及阻止,人就已经不见了身影。 眼周的疼痛稍微缓下来一些,虞婳半捂着眼甩了甩头,深吸一口气。 从恢复记忆后对神力的使用愈发顺手,以至于她都快忘记了,这具身体只是肉体凡胎,和神族的身躯可谓天差地别。 对上朱律儿询问的眼神,虞婳笑笑,安慰她道:“我真没事,放心。” 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夜苏的声音又传了过来,“虞——婳——” 顺着声音的来源朝上看去,只见两道光从天而降,肃光的袍子被夜苏死死拽住,而他的头发还有些凌乱,正瞪着夜苏,一把将衣袍扯回来,训斥道:“成何体统!” “不成体统不成体统。”夜苏敷衍的回答着,一边用下巴指了指地上的痕迹,“别卖关子了,二长老,你知道这是什么。” 肃光瞥了一眼地上的痕迹,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不知道。”话是这么说,但气势却渐弱不少,又察觉到气势不足,不免提高音量震声,“为了这种不清不楚的东西扰我修炼,你是想加罚了不成?!” 见状的夜苏气得跺脚,“你明明就是知道的样子!” “我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肃光神色自然的转移了目光,伴着一张脸。 “你!”夜苏攥紧了拳头脚快将地上的土都踏凹陷下去,虞婳及时开口道:“叨扰二长老了,我替她赔个不是。” 闻言肃光瞥了她一眼,不自在的咳了一声,“嗯,念在是初次,就不计较了。”他说完又看了眼干净的新泽居,语重心长道:“做事情急躁不得,有的东西日光照不出来,月光下就明显了,指不定还有哪里没打扫干净。” 他说完也不多待,一拂袖驾云而去。 “诶!老头儿!你还真走啊!”夜苏跳起来大喊道,看着肃光置若罔闻的走远了,气得将脚下的草蹂躏了一番,“他怎么这样,明明就是知道的样子,还什么都不说。” “其实.他已经说了。”虞婳缓缓道,“不能直言或许是有些苦衷。” “什么?”夜苏还没明白过来。 朱律儿同情的看了她一眼,摇头道:“除了修炼身法,你什么时候还是修炼修炼脑子。”她说话便化作一缕光回到了长命锁内。 “什么跟什么啊。”夜苏挠头思索起来,片刻后一拍手道:“哦,他刚才的意思是说,等到晚上月光洒下来的时候,这些痕迹就能看见了?” 虞婳欣慰看着她点头,“很聪明。” 入夜,月光从云间落下,在没有点灯的房屋周围落下一片清影。 一直在调息的虞婳也睁开了眼,清撤的眸子里划过一缕微光,她翻身下床,稍微整理了一下衣衫,默不作声的朝着先前留下痕迹的地方走去。 果然如肃光所说,月色下的草丛中隐匿着一些不甚明显的痕迹,虽然很细微,但仍旧能看见微弱的光芒颗粒,这道痕迹一直顺着往前,直往山林的深处去了。 “我们就顺着这个一直往前吗?”夜苏忽的出声道。 好在虞婳已经习惯了她的突然出现,只是点了点头,顺着痕迹往前走去。 然而越往深处走,光芒的痕迹就愈发明显,就连虞婳也不自觉的蹙起了眉头。 如此大的痕迹,那得是多少七灵花聚在一起才能创造出来。 她一直往前走着,走到一颗树前才停了下来,树上有些不起眼的痕迹,用指腹摸过,还能感到一些残留的痕迹。 “怎么了?前面不是还有痕迹吗?”夜苏凑上前来问道。 “嗯这颗树上,有过结界留存的痕迹,但是.应该就在前不久,结界被破掉了。”虞婳思忖着说着。 有点意思,从痕迹来看,并不像是被施结界的人解掉了,而是因为压不住里面的东西,而被强行毁坏。 清云门还有压不住的东西.呵。 虞婳轻笑一声,提步往前走去,“看样子我们快到了。” 夜间寂静的没有一点风声,周围静悄悄的,连只萤火虫都没有,那发光的痕迹也断裂在了此处,此时周围是一片黑暗。 “奇了怪了,怎么会突然消失呢?”夜苏挠了挠脑袋,四处张望着,入目是漆黑一片,只有微弱的月光,不知是这样的环境还是某种直觉,她搓了搓自己的手臂,小声嘟囔了一句,“怎么总感觉像是被人盯着一样。” “是被一直盯着呢。”虞婳忽然道。 “什么?!”夜苏警觉起来,立即道:“不会,这里还在清云门的宗门大阵内,除了门内弟子,应该不会有别人。” “.是我用词不当。”虞婳的扶了一下额头,用脚蹭了蹭地下松软的土地,“不是人盯着我们,是有东西盯着我们。” 夜苏顺着她的腿往下看,方才还一片漆黑的草地上忽然泛出了星星点点的光芒往上升去,从地底发出来的光芒愈发强烈,几乎要将结实的土地照至透明。 一张不知何时结成的网正朝着的她们收紧。 “虞婳小心!”夜苏大叫一声,还没的来得及扑上去,那光芒瞬时就吞噬了虞婳,眨眼间她便消失在她眼前。 夜苏扑了个空,顿时紧张起来,立即想用神锁找回虞婳,但当她试图连上神锁时,却发现一道无形的屏障阻挡在她面前。 “虞婳,虞婳!”她朝着地底大喊,却没得到任何回音,而那些光芒似乎对她不感兴趣,很快就散了开。 “虞婳你等着,我这就去找人救你!” 夜苏的声音远去,而虞婳却在地底能清楚的看见她的身影。 其实方才她能够回应她,只是她选择了静默。 毕竟 她缓缓转过身,看见面前这一株数十米高的七灵花。 这样的场面还是她一个人应付得好。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一部分 巨大的根脉紧紧抓着脚下的泥土,挺直的花径承载着硕大的花朵,散发出来的幽光将整个地底都照得发亮,和先前被繁音培养起来的魔树不同,虞婳可以感觉到,它并非是被人强行灌入了什么,而是凭借它自己的意志生长到了现在。 它这样活了多久呢?几千年或者是几万年? 虞婳也不清楚。 她只是感受到了,它身上所散发出来的,熟悉的力量。 此时的地面上。 夜苏离开后,从月光照耀不到的地方走出两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其中一个瑟缩着身子,穿着清云门外门的服饰,和去寻法器时一样,是一幅神经紧绷的样子。 “真的没人了。”王见四处看了一圈,确定周围没人后硬着头皮走到方才虞婳消失时的位置,询问般的看向自己身边的人。 他身边的人抬起手,手中是一个四四方方的晶体,眨眼间他掌心阵法浮现,随后将那块晶体交到了王见手上,“去。” 虽然他的面容隐匿在斗篷之下,但声音却分外熟悉。 看着他手上的东西,王见咽了咽口水,不太敢去拿,畏缩的暗道:“祁大人,真的不会被发现吗?” 祁凉不耐烦的皱了一下眉头,将东西直接塞到了他手上,冷声道:“你能走到现在,比宛心强了不少。” 他话后似乎还有话没说出来,但王见却懂他的未尽之言。 那就是——你别想回头。 王见咽了咽口水,握紧手上的东西挪动着步子朝前方走去,而祁凉在他身后微微眯起了眼。 在清云镇他用小小的分身术绕开了皓桑的眼睛,才得以通过王见进入清云门内,而现在,他想要的东西,终于要来到他面前了。 只见王见站立在虞婳消失之处,深吸了一口气,松手让手中那块藏着一两缕血红色的晶体扶起来,掐诀变化之间光芒乍现,那也正是清云门秘法之一。 王见稳住呼吸,背后汗湿了一大片。 清云门古籍众多,即便是外门能接触到的书籍中也隐藏着一部分秘法,这些秘法就像是长老们故意埋在书中的宝藏,虽然发现的人不多,但却也一直吸引着他们在书中寻找。 王见虽然胆子小,资质也不好,但运气却是不错,在别人都没发现的时候,还真就让他学会了一道秘术。 只是这秘术在他看来最大的用处就是保命和逃跑,因为可以将自己短时间内与大地相融,钻到地底顺着地脉逃到另外一地方,但没想到却因此被沧溟观的人找上了门。 事到如今,是想悔也悔不得了。 于此同时,虞婳正在和七灵花大眼看小眼。 “你是谁。”虞婳看着它,缓缓问出口,“你对我好像没有恶意,但为何要封锁我的器灵?” 从方才下来起,虞婳就同时和夜苏朱律儿失去了联系。 虽然她们之间并没有结契,但是能直接切断她们的感应,也并非是什么鼠雀之辈,少说也有五千年的法力。 “你是谁?”空灵的声音轻飘飘响起,从四面八方传来,巨大的七灵花摇了摇柔软的花瓣,“你是.来自时间远方的故人,还是妄图干扰天命的凡人?” 虞婳审视了她片刻,轻笑出声,“若是硬要我回答的话,我二者皆是。” “真是奇特之人。” 奇怪得很,明明它就在眼前没有动作,但随着她的声音飘落,虞婳却感到有一双轻柔的手环顾在她周围,像风一般萦绕着她,片刻后又远去。 “嗯——是破碎的灵魂,是日与月的女儿,是神明的末裔,是世界的主人。”它好像在感慨着,轻柔的晃动着花瓣,“好久没有感受到如此熟悉的气息,真是让人眷恋的力量。” 虞婳没有接下它的话,目光审视着这地底的一切。 她的根系不知蔓延了多远,但所到之处却不见一物,无论是地下的虫子,还是本该深入此处的树根,就连岩石都变得脆弱——这里除了她,感受不到其他的生命灵气。 兴许,这才是肃光让她来的原因。 是它扎根此处,不断的在吮吸周围的一切的灵气。 “你为什么要吞噬这里的灵气?”虞婳开门见山的问道。 “嗯我最近很饿。”七灵花思索了片刻后回道,“和你们说话也很累,所以我不愿意和他们说话,但是你不一样,我想多听听你的声音,很熟悉的感觉。” “听起来,你在这里很久了。”虞婳回头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随意捡了根地上的枯枝在手上把玩,“有多久了呢?” “嗯有多久了呢。”它重复着虞婳的话思索着,喃喃着,“我不知道,地下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大概是做了一千个梦那么长。” 古籍记载,灵物十年一梦。 “原来活了这么久吗.”虞婳敛下眼眸。 以七灵花本身的来说,它们很难有这么长的寿命,何况当时天地动荡。 不过万年以前也正是她神魂散尽之时。 虞婳心下叹了口气,若当真是因为吸收了她的神魂碎片而产生了灵识并且存活上万年的时间,要它再交出来恐怕没那么容易。 不过更让虞婳好奇的是,过了这么久,它一直寄居在清云门内,竟然一直没有被除去吗? 即便它法力深厚,但是清云门掌门和皓桑既然都有开天门的力量,不会无法将它拔除。 将它拔除后,它身上的神魂碎片也会消失,但它却完好的留到了现在。 是故意的还是他们有意留它? 虞婳收回神思,看向眼前轻轻摇着花冠的七灵花,换了一副口吻道:“你这般吸取此地灵气,迟早让整个清云门的灵气枯竭,若是不加收敛,便快迎来你的终点了。” 七灵花愣了一下,随后微微晃动着轻笑了一声,“可是,我本就是支撑他们的根脉之所,是他们自己将宗门大阵维系在我的身上。” 原来如此这才是他们留下它的原因吗? 虞婳还在思索之际,又听见它说:“我最近很饿,是因为我能感觉到,化形之日即将到来,只是我还没有想好”它说着,又用轻柔的风去撩动虞婳的发丝,“您喜欢什么样的呢?我们没有男女之分,我可以变作任何您喜欢的样子。” “你不必变作我喜欢的样子,我没有这个需求。”虞婳站起身叹了口气,她缓缓抬起手对准它,体内的残魄开始颤动,她的手心泛起红光,“从另一个角度来讲,你本来就是我的一部分。” 第一百五十六章 破碎 “.你是我的一部分你,不是独立的生命体。”虞婳低声喃喃着,身上如丝红光流动着,围绕着她,去迟迟没有向前迈进半分。 “你不算是独立的生命体。”她又说了一遍,更像是对自己的劝慰。 但是产生了意识的物种,真的不是独立的生命体吗? 她深知如今这片大地上的生灵都是劫难后的幸存者,她深知苍生苦楚,她无意杀戮。 “强烈的力量你想吃掉我吗?”那朵七灵花弯下腰肢,低垂下花瓣去触碰她的脸颊,像是宽慰,像是引诱。 “你难道愿意被我吞噬?”虞婳抬起头来看向它,明明它没有脸也没有五官,但她却分明从它脸上看到了笑意。 “不,当然不。”它倏忽直起了身子远离虞婳,“何况,此处的宗门大阵维系我身,若是你吞噬了我,那此处大阵也维持不到半月,便会逐渐溃散。” 清云门地广,周围群山环绕,十万大山中潜藏着的妖兽,山中各处的镇妖塔中的妖兽一但借势冲出,必然殃及无辜。 但是既然如此,肃光诱导她来此处的目的为何呢。 就在虞婳思考之际,一股腐烂的血腥味传来,她下意识的皱起眉头看向七灵花,质问道:“你杀过人?” “我终日在此处长眠,才苏醒不久,何处杀人?倒是一觉醒来,就看见你们要吃我的乖儿们。”七灵花晃着身体,忽的,一滴殷红的液体从顶上的泥地中滴落,落在两人中间。 “令人恶心的味道。”七灵花的语气里满是厌恶,顷刻间它的身躯泛起光茫,粗壮的根系带动着泥土拔地而起,将虞婳圈住,头顶上的土地四分五裂,眨眼间便从土里来到了地面。 “何人在此放肆?” 虞婳被它举在半空中,晃着脑袋甩掉头上的沙子和石头,呸了一嘴的沙出来,原以为是夜苏回来了,但此刻四周不见一个人影。 “宵小之辈,躲起来了。”七灵花喃喃着,散开的花瓣随风而动。 脚下的大地从地底中飞快的亮了起来,如同一直密密编织的网蔓延开去,似乎能将每一个角落都照亮。 “何故这般大的动静?”肃光的声音传来,虞婳回头,见他不急不缓的驾云而来,对眼前这个庞然大物更是毫不吃惊,他身后跟着的夜苏一个劲的道:“二长老,快救她。” “她没有要伤害神她的意思。”朱律儿也终于能从长生锁里出来,“但是.我感受到一股很危险的力量.可能是针对你而来。”她回头看向虞婳,“要小心。” 肃光眯眼看了看虞婳,又看了看七灵草,质问道:“如此妖异,你为何不收了它?” “灵物和妖物不一样,二长老。”虞婳看向肃光“万物有灵,这点你应该很明白。” “没伤人,它是灵物,但是伤了人了,它自然就是妖邪。”肃光淡淡道,回头瞥向夜苏,“她一口一个救命,我想它怕是动作不小。” 虞婳叹了口气,无奈道:“它没有伤我,是误会。” 说完她看向方才有异动的地方,淡淡道:“比起这个,肃光长老不如查查,此地有什么异况。” “异况?”肃光眯了眯眼,“方才我来时并非发现什么,何况此处在宗门大阵内,又已到了宵禁时间,除了你们几个先前敢乱跑,还有谁会来这个地方?” “你很自信。”七灵花摇着身子说着,“但自信过头,会变成傲慢。” “一株灵智初开的灵植,还懂得起人族的情感来了?”肃光冷笑一声,一拂袖不予理会,而是看向虞婳道:“它就交给你处理了,想如何处理,随你。” 肃光说完正欲走,忽然身形一滞,仿佛察觉了什么,虞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扯到了他身后,回头刹那见肃光面前结起一堵光墙,挡住了七灵花飞刺过来的藤蔓。 而那藤蔓刺向的地方,正是她方才矗立之处。 “?!怎么了!”虞婳脱口而出,却听不见七灵花的声音,只能看见它疯狂的扭动着身躯,目光顺着往下,发现它脚下的土地里冒出来丝丝猩红的气息。 刹那间,虞婳顿时想起了被繁音拿到的血晶。 很像但是,还不够纯粹。 没想到这东西居然也流进了清云门内,而最重要的是,他们为什么对七灵花动手,难道是因为宗门大阵吗? 虞婳的思考还没有结果,肃光的法阵已经压了下去,从他紧皱的眉头来看,显然也察觉出不对的地方,他回头昵了虞婳一眼,冷声道:“你们先走,这里不用你们处置了。” “你要封印它?还是杀了它?”虞婳垂眸盯着地上的法阵,不知为何,胸口的心脏在剧烈的跳动,让她尤为不舒服。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了。”肃光只留下淡然的一句,手上阵法再度凝结成形。 就在语落的一刹那,地下的力量疯狂涌动着,法阵像是一块布一样被顶了起来,肃光眉头一皱,反手压下怒喝,“孽障!” “不对,这样压不住!”虞婳猛然惊觉,拉住肃光的一瞬间,一抹红光从法阵中破出,飓风呼啸而过,刹那间,布在清云门周围的法阵发出剧烈的震颤,仿佛下一秒就会破碎殆尽。 而在这飓风之中,一个人影出现在众人的眼中。黢黑的身体下被血红色浸染,如同盘绕的藤蔓吸食着它,即便它现在还是力量的汇集,但却能从轮廓和外形上分辨出来已经初具人形,站在她面前,更是能看见她逐渐成形的五官。 那是——另一个虞婳。 此时,原本寂静的山中,多出许多窸窣的声响,在暗黑的夜里,一抹抹红光乍现。 “他们还真能成事,真是热闹啊。” 繁音坐在上头上,手中魔气汇聚着,引诱着山中的妖兽朝着清云门的方向蠢蠢欲动,在她身边的树顶上,玉尘环臂而立,目光透过狐狸面具,看着远处那变得脆弱的结界,嘴角噙着一丝笑意。 “另一个虞婳吗呵,终于开始有些期待了。”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七章 挑衅 虞婳眼瞳微颤,显然也认出来了她的模样。 原本就是一部分碎片,正是到了初具人形的时候,心智初生,竟然成了这幅模样。 同时肉眼可见的发现她身上缠绕着细细的丝线似乎正在把她往外扯。 是有人故意的! 不行,绝对不能让人把她带走! 远处的繁音眯了眯眼,察觉到虞婳意图冷声嗤笑,轻蔑的看向玉尘道:“就凭她现在这个半吊子魂魄,也敢直接硬抢么?就不怕魂灰魄散?” 玉尘道没有应她,只是悠哉的双手环胸看着远处的势头,便见肃光祭出法宝,一口金色的大钟在方成形的灵体上笼罩而下。 “孽障,速速回去!否则休怪我无情!”肃光怒斥着,金钟笼罩之下的草地被压成平地,巨大的威压让夜苏和朱律儿都禁不住后退两步,可那正中的暗红身影却是一动不动,但却发出了沙哑的声音,“.滚.开” 她艰难的抬起手,却又像被另一股力量拉扯着回去,使得抬手的动作由如千斤重。 肃光见状,眉头蹙得更紧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在他们的意料之外,眼前之物邪气横溢,竟然不知遭遇合种变故,眨眼间就成了这截然不同的模样,更别提那模糊的样貌。 眼看金钟压下,虞婳急忙大喊:“二长老不可!”若是这般强行封印,在灵体湮灭的一瞬间所释放出来的能量,足以将整个清云门夷为平地! “吃掉我。”忽然,一股轻微而虚弱的声音窜进了虞婳的脑海,她怔愣了一下,那道声音又接着响起,“趁我现在还有力量,我们融为一体,你的身体,就是最好的封印。” 虞婳顿时明白过来,声音的来源是那部分尚未被吞噬的灵体,若是仍然留有一丝清明,那就还有转圜的机会。 她心下一横,足尖半空一点,闪身就朝金钟之下的黑影冲去。 “那是什么?!!” “等等,那是虞婳师姐?!” 察觉异动的弟子陆续赶来,抬头便看见虞婳朝着肃光正在镇压的邪物冲过去。 而虞婳已经管不了许多,她闪身冲到了暗影面前,衣裙在空中猎猎作响,眸色中迸出2金光,抬手刺进暗影的胸膛,抓住了那仅剩的一抹冰蓝,呵道:“休想放肆!” 力量相融的一瞬间,繁音顿时咬紧牙关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恨恨的看向虞婳的方向。 她居然真的敢!可恶! “这就不行了?”玉尘昵了她一眼冷笑着,悠哉的样子像是看客而非同盟。 繁音咬紧了后槽牙,咬牙切齿着,“就算有神魂又怎么样,不过是区区二镜天的修士!”她说着,手上魔气一震,更加汹涌的魔气飞快溢出。 身边的玉尘看着她奋力的样子也只是冷哼了一声,眸光流转见看向另外一边,戏谑的勾起了唇角。 通过暗影的身体,虞婳也感受到了更加汹涌的魔力,黑色的气息顺着她白皙的手腕攀附向上,贪婪的,妄图侵扰她本身。 “呵。”虞婳冷笑一声,手腕一抖,黑色的魔气顿时如同碎掉的琉璃碎成烟尘,冷漠的声音如同上古之音,“区区蝼蚁,何敢放肆1” “啊!”繁音发出一声惨叫,吃痛的缩回手,手指不停的痉挛着,又被突如其来的力量重重拍飞,她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 她怎么会有这么强大的力量?! 玉尘淡淡的昵了她一眼,手指一勾结成法阵接住了她,似乎看出了她的不甘,冷声嗤笑道:“不是她太强,是你太弱了。你根本不理解神祇的力量。” 繁音咬牙正想还嘴,一道白光飞快的朝玉尘的方向飞来,玉尘低笑一声,微侧身躲开,只是一瞬间那道白光就直奔着来不及反应的繁音而去,碰撞的刹那间击起数十丈的烟尘。 “澎!” “可惜了,就差一点。”玉尘头都未回半分,只是似笑非笑的盯着白光来的方向,直到那位仙风道骨的天下第一仙君出现在他的眼前。 皓桑神色冷漠,身后剑影浮动,他垂眸看着玉尘,未言半分,抬手间又是一道白光袭去,刹那间玉尘面前展开一道黑色的屏障,恰好抵消了他的力量。 “放弃,我已成型,你是杀不了自己的心魔的。”玉尘悠然道。 “只是无前者,并非无后人,你会成为第一个被本体抹杀的心魔。”皓桑淡然回道,那双冰冷的双眸里涌动着厌恶之情。 “呵,随你,反正我在意的,只有你那位小徒弟。”玉尘悠然的说着,目光似有若无的朝虞婳的方向瞟去。 见她正在一点点的吞噬被污染的灵体,嘴角笑意诡谲。 但只是瞬间又恢复如常,抬眸看向皓桑,感叹般故意道:“唉,她可真是为自己的师父着想啊,怕我坏了皓桑仙君的名声,不怕危险,特意给我戴上了这摘不下来的面具,啧啧啧,令人感动。” 闻言皓桑的那双冰冷的眼眸起了分毫的波动,但又很快的被压了下去,“尊师重道,那是向善本性。” “哦,是吗?”玉尘嘴角的笑意逐渐扩大,“可我感受到的可不止如此呢。”他紧紧的盯着皓桑的脸,不想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一毫滑稽的神情,“清心寡欲的皓桑仙君,看见她的第一眼就知道,她是你的劫,是你飞升的最后一道枷锁。你苦苦寻求多年而不得的飞升,就在眼前了。” 不知是那句话波动了皓桑的心弦,他瞳孔一颤,厉呵一声:“住口!”挥手间刹那法阵浮现,瞬间迸发出得力量使得整个清云门的大地都发出颤动。 正在封印暗影虞婳也感受到了这股巨大的力量,她微微蹙起眉朝那边看了一眼,就在刚刚分神那一瞬,那邪气似乎抓住了机会,开始在她体内蠢蠢欲动。 虞婳闷哼一声,立即收回了注意,她现在无瑕顾忌其他,眼前的力量非同小可,若是这时出了岔子她很有可能会被一起反噬! 邪气的异动使得她气息紊乱,体内一场难受,哪怕她死死咬紧嘴唇,身子也开始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她再度运气想要将异动强压下去,丝毫没注意到,一道淡淡的身影在她背后凝聚成形。 第一百五十八章 利用还是测试 “小”夜苏一个音节卡在喉中未完全出声便没了声响,见那抹身影化作了熟悉的模样。 刀削斧凿般的五官凌厉而带着肃杀的气息,却又偏偏撞进柔如春水的眼眸。 是那位小将军不,是暮山景。 虞婳浑然不知脖颈间发热的双环玉扣的异动,只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后心涌入,如同暖流徐徐注入心间,将体内那股躁动得气息压了下去。 这是她似乎感应到什么,下意识侧过头去,却只瞧见翻飞的发丝,如幻觉般眨眼消失。 眼看封印就要完成,那股暗红的邪气挣扎着最后一丝力气插入土地中,整个大地震动起来,下面聚集的弟子还未反应过来,那些潜藏在地底的七灵花一涌而出,一边攻击着周围的所有人,一边朝虞婳聚集而去。 “这是什么东西?!” “门中怎么会有这等邪物!” “结阵,结阵!拔剑!” “它们怎么都朝着虞师姐去了?!” 混在人群中的王见见势心中万分紧张,鬼使神差般忽得大喊一声,“以前都没有的!怎么都朝着虞师姐去了呢?!” “王见!”陈柒听见了他的话,怒上心头冲上前去,“你怎么敢这样污蔑虞师姐,当初在雪峰山可是她救了我们的命!” “谁,谁需要她救了,门中本来就有禁制,那雪鼠也伤不了我们!”王见见状更加慌乱,险些把舌头咬了,不由提高了声音,“我说得也没错啊!就是她回来了之后才有这些东西,你没看到吗?方才那玩意儿可.” 他话没说完,陈柒就忍无可忍的给了他一拳,王见一口咬到舌头飙出鲜血,五官疼成一团,捂着嘴一句话也讲不出来了。 陈柒瞪了他一眼,抬手拔剑斩断七灵花的根筋冲了前去。 浮在半空中的虞婳自然也发现了下面的异动,她眉头紧促,即将要完成最后的融合时分,她听见了脑海里最后一道声音。 “救救它们.求你。” 她将最后一点力量收入掌心,垂眸向下看去。 挥指间从掌心牵出金丝,一瞬间牵制住了所有的七灵花,她手腕一转,两指回勾,那些附着在七灵花身上的邪气便顺着丝线全部进入了虞婳体内。 一时间,周围变得鸦雀无声。 诡谲的静谧让虞婳感到疑惑,她微一抬眸,却又一愣。 所有人都停在了原地,每个人脸上神色各异,却都古怪的看着她,说不出一句话。 有恐惧,有探究,有质疑,有关切.她见过很多这样的神情,尤其是当人族遇见他们所无法理解,无法掌控的力量时。 这样的神情出现在棨族降临时,也出现在她成为最后的神主之时。 虞婳的心头没由来的一紧。 “看看看,有什么好看的。” 夜苏也察觉了这诡谲的氛围,一下跳出来打破了静谧的氛围,“要不是她压住这些邪气,你们今天还不知道要遭什么罪呢!你们” “夜苏。”肃光低和一身止住了夜苏要说的话,他探究的看了虞婳一眼,随后又换上了一贯的严肃神色,对聚过来的众人道:“宵禁阵一停你们就跑出来了,定力何在?规矩何在?!每个人回去抄一百遍心经!明日午时之前交过来!” 一瞬间哀嚎声代替了诡异的安静,众人有苦说不出,也不敢再留在这里放肆,纷纷行礼告退。 “好了好了,都像你这样,以后宗门有难谁敢出来。”舒和御剑悠悠而来,她目光扫过地上的七灵花和虞婳,对着还未散去的众人道:“一百遍心经就免了,明日早课再加一个时辰。” 又是一阵哀嚎。 “回去,别打扰你们虞师姐修行,今夜之事,不可妄议。”舒和笑眯眯的,无形之中却带着一股威胁的意味。 诸位弟子背后一凉,飞快的离开了。 虞婳缓缓的落下,看向肃光和舒和,对他们微微点头致谢,她盯着二人,抿了抿唇,片刻后缓缓道:“这也是你们的计划吗?” 肃光一贯的沉着脸也不说话,舒和耸肩笑笑,“怎么说呢,是,也不是,虽然出现了一点意料外的插曲,不过看样子最后得出来的结果是一样的。” 闻言虞婳忍不住冷笑一声,“为了我,诸位是煞费苦心了,不惜用上清云门的宗门大阵的载体。” “哎呀哎呀,别生气嘛,”舒和笑着上下摆动手腕,“毕竟我们也有需要确定的事情,不过作为补偿,清云门禁地的法器库对你开放怎么样?这可是长老才有的待遇,很难得的哦。” 才吸收了那些邪气,虞婳体内还有些不适,她扫了他们一眼,捂着胸口没有说话。 见状舒和有道:“而且这件事,也是皓桑仙君同意的,也算是一场历练。” 听见皓桑的名字,虞婳的眉头松了松,叹了口气,“皓桑仙君.他冒着风险助我破镜,疏通经络,这份恩情,我定会铭记,没有他也没有现在的我。” “只感谢皓桑仙君吗?”舒和若有所指的说着,长叹一声,“当今世上,能在别人的灵识中来去自如的只有这位皓桑仙君,只是以前的皓桑仙君深居云间,可对尘世中事没有分毫兴趣。” 听出她话里有话,虞婳眸光流转间心下萌念。 清云门的掌门在引天水之时便能请动皓桑出山,证明两人相识,而又如何恰好这么巧,刚好在她入门前不久,掌门闭关,就请皓桑出来做代掌门,履行当初掌门对她父亲许下的诺言? 她觑了一眼舒和,扯起嘴角缓缓道:“舒和长老的意思,是我应当把清云门试做恩人?” “哈哈哈哈,我们清云门可不干这种以德胁人的事情。”舒和道。 虞婳收回目光冷哼一声。 不过想来那邪气应当不是他们故意放进来的,无论如何他们也不会拿整个清云门做赌注。 “我对清云门没有什么二心,这一点你们大可放心。”纵然说的是实话,但虞婳还是感到不悦。 舒和无奈的摊开手,“好了好了,别这么生气嘛,这件事是在意料之外,不过发生在清云门内,我们会处理的,青阙那边应当已经准备好了调理的药物,快过去看看。” 出读者纠错功能啦,欢迎各位评论纠错~(ps:新键盘还没到,这两天可能要单更了QAQ)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九章 故意的 虞婳体内确有不适,闻言她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便拖着身体朝药庐过去。 药庐还是如当初一般的寂静,仿佛没有受到外面波澜的丝毫影响,小黄狗趴在树下打盹,一摇一摇的尾巴,像是在等候着他们的到来。 三人并肩往药庐里去,夜苏半搀扶着虞婳,不满的嘟囔道:“他们这次也太过分了,居然把你放在那么危险的境地里。” “只怕是后面的变故,他们也没想到。”虞婳淡淡道。 那些暗红的邪气,不由让她想到了借由繁音的视角看见的血晶,不过,献给繁音那一块纯度极高,而这些浸入七灵花根系的邪气,大抵只是一些边角料。 而就是这些边角料,也足以造成极大的污染,从而让山中的灵物失控。 虽然不知道这东西怎么出现在清云门内的,但是她相信皓桑几人是不会接触到这些东西的,毕竟,这股邪气对他们的影响也极大。 方才若不是封印及时,恐怕那些赶来的弟子也要受其影响,变得神志不清了。 “她说得对,今夜之事,确实是横遭变故。”青阙推开了药庐的木门,挥手间一道木桥就架在了湖面上,他看向虞婳,开口道:“毕竟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在清云门内出事,掌门一诺,便是清云门的责任,我们从不失信于人。” 他说着侧身让开路,“金莲池的阵法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帮你压制住体内的邪气,净体清神。” 虞婳颔首,朝着药庐里走去,路过青阙身边时,又听他道:“今日之事,欠你一声谢谢。” “不必。”虞婳淡淡道,神色也松缓许多,心头的不悦散去大半,“身为清云门弟子,是为宗门分忧,而身为.神明,苍生乃是己任,况且”她说着下意识的抚摸上脖颈,指尖轻轻勾勒出双环玉扣的形状,而后定定道:“有人帮我。” 可到底是谁,她不知道,她只能肯定的是,那股熟悉而又温暖的力量.是她的同类,而且似成相识。 跟在虞婳身后的朱律儿和夜苏相互对视了一眼,神色微妙却都没有提及有关于他们看见的残影。 青阙的目光堪堪扫过她身后两人,未在多言语,一边往药庐里走一边缓缓道:“那些邪气虽暂时得以封印,但其中成形的一部分你仍需多加小心,它本以生了灵智,若你稍有差池,它便会再度跑出来。” “我明白。”虞婳点点头,随着青阙往药庐深处走去。 那金莲池中的金莲,本就是至净金莲法宝的化身,无论放在哪里都是不可多得仙物,清云门中所记载,在虞婳之前只有两个人用过金莲池。 一个是清云门的开山祖师,一位是清云门第一位进入十二镜飞升之人。 而虞婳,已经用了金莲池不止一次,好在没有传出去,否则又是一番口舌风波。 虞婳整个身子都泡在金莲池里,略感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门外,青阙点上一柱香,看着香烟缓缓升起,他的眸色微沉。 金莲池虽然是圣洁之物,却也不是谁都受得起的,而虞婳一而再再而三的使用,竟然没有丝毫影响,肉身似乎也因此变得更加坚韧这就是那股.属于神的力量吗? 千里之外。 玉尘将重伤的繁音毫不怜惜的丢在了地上。 以他现在的实力,和皓桑原本就分不出结果,他只是想去刺激他一下而已,救下繁音也是因为对她的计划有点兴趣,所以顺手捞了一把。 “咳咳.”繁音咳出血来,她强力支撑起快要破碎的身体,还没抬头,头顶就落下了冰冷的声音,“现在你的计划已经失败了,你最好能有更有趣的东西留住我,否则,以你现在的状态,那些被你魔化的妖物也能将你撕碎。” “失败?”繁音抹了嘴边的血迹,阴狠的眸色尤为狠厉,“呵,才刚刚开始呢。” 闻言玉尘皱了下眉头,随即又一挑,“嗯?” 繁音趴在地上,倔强的直起脖颈看向他,“你不会也以为,只是那一点点的血晶,就真的能造出来一个一模一样的虞婳?” 闻言玉尘的眸色一沉,很快就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 让虞婳封印邪体,原本就是她计划中的一环。 想到这里,他不由审视了繁音一番,半晌后嗤笑道:“你倒是有几分本事,不过你这般想置她于死地,莫非是为了那位太子殿下?” “呵。”没想繁音嗤笑了一声,收回目光不屑道:“我要杀她难道需要理由?她是神,这一点就足够了。”她顿了一下继续道:“至于那位太子殿下,虽然若是当初我选了他而不是暮山峥,眼下的时局或有不同,不过,我可不会为了一个男人做到现在这种地步。” 她说完又咳了起来,忍不住咬紧了嘴唇。 方才皓桑那一掌动及元神,果然这位清云门代掌门的实力深不可测,而眼前这个诞生自他的心魔更是难以揣测。 玉尘昵了她一眼,丢下两颗药丸,似笑非笑道:“我对你的实验结果很感兴趣,在看到最终成果之前,你不会死的。” 他说完一眨眼就消失在了她面前。 繁音躺在地上,看着眼前那两颗沾了泥土的药丸,艰难的移动手指捡起来吞了下去,纤细的五指逐渐收紧。 迟早,她迟早要让虞婳坠入万劫不复之地。 金莲池内,平静的水面如同一盏镜子,丝丝缕缕的金光织成一张网绕着虞婳,但虞婳神色却并不安稳。 她紧蹙着眉头,额上不停有汗珠落下。 她感到自己的身体在下坠,坠入一片无尽的深渊,不见地的黑暗里,她仿佛听有一道沙哑的声音在喊着她的名字。 “你是谁?!”她大声质问。 “我是你啊。”一缕缕暗红的烟雾升起,在她面前化作和她一模一样的形象,勾着嘴角,妖冶而妩媚。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不是吗?”幻影笑盈盈的看着她,一声一语间都充满了蛊惑。 “你不是我。”虞婳紧紧皱着眉头,“你不过是邪物罢了。” “可我们长得一样,力量一样,就连灵魂都是相连的,我怎么会不是你呢?” “闭嘴。”虞婳别过了头去不再看她。 但这幻影不依不饶,在她的周身围绕,“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一声声直直往虞婳脑海深处钻去,虞婳心烦意乱,大呵一声,“我让你闭嘴!”她猛然一拳打过去却打了个空,瞬间身子一重,坠入沉沉的迷雾中。 第一百六十章 虚幻 “婳儿?婳儿?”温润的嗓音在虞婳耳边响起,虞婳猛然睁开眼,看见了一张和自己相差无几的脸,但那稍深的金瞳和左耳的神纹让她停下了攻击的动作。 她愣了半晌,不可置信的喊出声,“.哥哥?” “怎么在这里睡着了?”虞琛那双清澈的眼里浮现几丝责备,但更多的却是宠溺。 虞婳愣神了一瞬,低头看了看自己衣着,她正穿着那一身朱红的神装,她支撑起身子坐起来,发现自己正在神宫的最高点。 巍峨浩大的神宫原本就在云海之上的空间内,这最高处的太虚塔更是耸入星辰,能直接望到浩瀚的宇宙。 高处总是伴有危险的,虞婳一时也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在这上面。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虞琛。 但是为什么她方才看到虞琛的一瞬间会想要动手呢? “好了,再盯着手看也看不出花儿来。”虞琛笑着曲起食指在她头顶敲了一下,“阿爹阿娘还在等着呢,该走了。” 看着飞快溜走的虞琛,虞婳反应了片刻猛的跳起来,张牙舞爪的追上去,“你又敲我头!” 两人飞跑着下了太虚塔,虞琛跑得飞快,虞婳在后面不停的追,顺带躲避着来往的神,但袖子一拂还是险些撞到了彩云上的彩璃神君。 “你们两个又在闹了,小心些,当心神司又叫你们枯坐。”彩璃神君笑着理了理乱掉的衣袖,温柔如水的眼眸里带着笑。 虞婳回头撞进她温柔的眼眸里,大大咧咧的笑了一下,挥挥手转头又去追虞琛。 “呼,终于抓住你了!”虞婳终于抓住了虞琛的袖子,赶紧跳起来打他的头,但奈何虞琛比她高了两个头,刚伸出手就被他抓住了手腕。 他弯眸看着她笑,“谁叫你一声不吭跑到太虚塔上去睡觉的。” 虞婳不服气的伸出另外一只手去够他的发顶,气鼓鼓道:“就是你天天打我头,我才长不高的!” 而这个罪魁祸首只是笑吟吟的看着她,自己这个妹妹身体纤细匀称,放在一众神君中都是出挑的,明明都恰到好处,却非要不服气的想长到和他一样一米九几的个子。 “有什么不好?你看看彩璃神君,不是很好吗?” 彩璃神君已经是神界数一数二的没人,人间满天彩霞的美,就恰如她的容色。 纵然彩璃神君的身材与美貌虞婳无法反驳,但她还是咬牙切齿的不满的看着虞琛。 明明他们就是一起出生的,但偏偏他就是兄长,成天以兄长的身份管着她,无论她去哪儿都能把她逮回来,她当然不服气了。 他们俩哪儿也没差,就差在身高上了。 “好了,”虞琛看出来了她的不甘心,笑着松开了她的手,“今天阿爹阿娘要在神树举行问天仪式,让我们过去的,你忘了?” 经虞琛这样一说,虞婳才猛然想起来这件事。 她怎么会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他们的爹娘是神族最尊贵的神司,扶桑与素魄。 由他们滋养的神树连接着整个太虚永不变的道,因而每一纪年都要从神树上接受新的秩序和力量,也是每一纪年选择神主的时候。 作为他们的孩子,从小就没错过一次问天仪式。 她不该忘记这些事情的。 虞婳一拍脑袋对虞琛哼了一声,“哼,这次是我大人有大量,放过你了。”她说完大度的一甩袖子,往问天仪式的场地走去。 “是是是,大小姐最有气度了。”虞琛无奈点头,迈开步子不紧不慢的跟了上去。 高耸的神树如同一尊巨大的青铜像,称它为树,也不过是形状相似罢了。 “阿娘!”虞婳远远就看见了她娘的身影,提着裙摆高兴的跑过去扑倒了她怀里,脸颊红扑扑的,清澈的眼眸闪着光,笑嘻嘻的撒娇道:“我没来晚,我比哥哥来得快哦。” 素魄神司神态端庄,一身银衣如月光,她柔柔的笑起来,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柔软下来。 她轻柔的抚摸着虞婳的发顶,笑着说:“那看来我们婳婳又长大一些了呢。” “嘿嘿。”虞婳一脸满足的笑着在她怀里蹭了蹭,偏头看见阿爹走过来,又冲爹爹挥着手,“爹爹!” 听见她的声音,的扶桑神君庄严的脸色也柔和了一些,微微勾起嘴角朝她点头,“又跑哪里偷懒去了?” 责问的话此时从他嘴里说出来到没有什么责备的意味,虞婳吐了吐舌头,就见虞琛过来告她的小壮,“贪睡的小猫跑到太虚塔上睡着了。” “你!”虞婳握紧了拳头在娘亲怀里龇牙咧嘴装模作样的挥舞着手,顺带还委屈的往娘亲怀里拱了拱,糯声糯气道:“娘亲你看他。” 素魄无奈的笑笑,温热的指尖将她耳畔的碎发勾到耳后,柔声道:“太虚塔上仍旧有危险,少上去的好。” “嗯,知道了。”虞婳乖巧的点了点头。 扶桑神司双手背在背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移开目光看向虞琛点了点头,“开始。” 闻言虞婳也从素魄神司怀中出来,乖乖站到了虞琛身边。 只见两人站在神树下,力量涌动之间脑后分别出现日神冕与月神冕,两道力量化作光柱直冲天际。 虞婳愣愣看着那两道光芒冲破苍穹,一瞬间却在晃神,这明明是看了许多次的场景,这一刻却感到有些陌生,脑子里如同响起了密集的鼓点,震得她头脑发涨,仿佛她已经,很久很久很久很久没有看过问天仪式了。 可明明她每个纪年都在的,不是吗? 可是,为什么她想不起来上一次呢,她越是往回想越觉得身体里有一部分是空空荡荡的,她好像缺了什么东西。 那到底是什么.虞婳越想脑袋就愈发的涨,混沌着,拉扯着她,仿佛是在叫嚣着,无数的手拉扯着她,眼前的一切都在分崩离析,所有的所有都要伴着她的灵魂一起碎裂。 虞婳痛苦的捂住头,在陷入黑暗之时,耳畔响起的是虞琛的焦急的呼唤。 第一百六十一章 私通 不知过了多久,虞婳终于在混沌中找到一丝清明,她眼睛刚睁开一条缝,便看见素魄担忧的神色。 “问天仪式...”虞婳头脑发昏,只记得她还是在问天仪式上忽然的晕倒,不知影响到他们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