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后,我成了将军的娇软替身》 第1章 歌女苏媚 “抬起头来!”江泠懒抬双眸,目光扫过那双绝美的桃花眸,停留在右眼眼下的那颗泪痣上。 那是颗极小的朱砂痣,红红一点,在那张欺霜赛雪的芙蓉面上尤为显眼。 一双含情的桃花眸,如鸦羽般浓而密的双睫轻颤,眼眶里氤氲着淡淡的水雾,当真是我见尤怜,柔弱无骨。 苏媚虽来安乐坊不久,但她知此刻自己就像是包装精美的货物,摆在货架之上,任人挑选。 她倍感屈辱地缓缓抬头,怯生生地对上那双清冷的眼眸,江泠只是静静地睨着她,那话也不带一丝温度,让人闻之遍体生寒,又不得不照做。 可不知为何,苏媚竟从那双满是红血丝的如寒潭般的星眸中瞧出了几分倦色。 她不敢多看,只一眼,便很快垂下双眸,怀抱琵琶站在安乐坊的一众歌女之中,紧张得手足无措。 苏媚盈盈抬头的那一瞬,赵玉心头一惊,激动得拍手笑道:“像,简直太像了!除了眼下的那颗痣,这美人长得简直与那位一模一样,几乎可以以假乱真的地步。” 苏媚轻蹙蛾眉,此刻赵玉说话的口吻就真的像是在和江泠谈论货架上的货物,而只有赝品才需要“以假乱真”。 江泠眸色一冷,瞥见苏媚眼中似垂未垂的珠泪,心头骤然一紧,皱眉睨了一眼赵玉,用那不威自怒的声音道:“赵兄。” 赵玉也自觉有些失态,吓得赶紧闭嘴。 那位就是江泠的命,得知那位秦家小姐葬身火海的消息,江冷几乎去了半条命,他呕出一口鲜血,在几乎烧成一堆废墟的秦府苦苦寻了一整夜,说什么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那架势似要掘地三尺也要将那位秦小姐从那堆废墟中挖出来。 赵玉见到江泠之时,他已将整个秦府翻了个遍,那些断裂焦黑的梁木砸在他的手臂之上,鲜血顺着指尖流下,他却好似浑然不觉,他双目通红,好似一只受伤的野兽。 那模样赵玉至今难忘。 倘若真见到的是具尸体,江泠怕是也活不成了。 直到一个月后,有人发现这位苏姑娘神似那位已故的秦小姐,赵玉为了救好友的“命”,这才将人骗来了此处。 那位秦小姐定然是活不成了,那场大火烧了整整一夜,若非天亮时分,浓烟滚滚,又下起了大雨,只怕整个秦府早已化为灰烬。 人死不能复生,能找到个替身,留个念想也是好的。 即便此刻江泠眼中寒意未减,但赵玉总算是从他身上嗅到了一丝鲜活之气。 “她留下,其他人先退下罢。” 苏媚闻言,心砰砰直跳,面色一红,赶紧垂眸。 李嬷嬷自然知道江泠口中的她指的便是苏媚,但凡长了眼的男人,只要见过那倾城绝色的容颜,那不盈一握的纤腰,那勾人的桃花眼,偏偏那眼眸似清澈见底的清潭,还透着几分楚楚可怜,好似一朵任人采摘的娇艳花朵。 李嬷嬷也识趣退出雅间,又体贴地关上了门,经过苏媚身侧时,她悄声道:“好生伺侯着,你若是被这位爷瞧上,哪怕是做妾,也好过去伺候那些富商。” 那些豪掷千金的扬州富商,折磨起人来也是百般花样。 玉怜上月被一个皮货商高价买回去做妾,前几日回到安乐坊,她手臂上的鞭痕,身上的那些淤青,憔悴躲闪的神色,她悄悄去了李嬷嬷的房里讨要去疤痕的香膏,又在李嬷嬷房中坐了整整两个时辰,才被劝着离开,她离开时双眼红肿,拿帕子不停的抹泪。 而眼前的这位贵公子看上去约莫只有二十多岁年纪,生得是面若皎月,目若朗星,貌若谪仙,单凭相貌就已是俊美不凡,万里挑一。 他一身黑色绣云纹锦袍,金冠束发,玉带束腰,显得肩宽窄腰,双腿修长,若苍松劲柏,若兰芝玉树,霁月清风。 且他一身正气,英武不凡,这样的人很难将他和安乐坊联系起来,安乐坊的姑娘虽卖艺不卖身,她们相貌和才艺出众,因此还有个雅号“解语花”,这里大多数的姑娘会被扬州富商看中,买回去做了妾室。 安乐坊的歌女也分三六九等,苏媚便是凭借着绝美容颜和窈窕婀娜的身段,一曲婉转动人的琵琶,成为安乐坊里最上等的那一类。 前几日,有个扬州盐商看上了苏媚,出价六千两想将她买回去做妾,但苏媚至今还留在安乐坊,是因李嬷嬷知她远不止这个价,留在安乐坊待价而沽罢了。 今日来的这位赵爷说了,若是苏媚能入这位江爷的眼,银子但凭李嬷嬷自己开口。 苏媚若能卖出上万两银子的高价,关乎的更是安乐坊的名声,扬州城像安乐坊这样的场所不在少数,但让若将安乐坊的生意做到扬州闻名,却并不容易,李嬷嬷有更长远的打算。 “伺候人,可会?还等着我来教你?”江泠把玩着手里的白瓷酒杯,再次抬眼时,目若寒星,只是薄唇勾起,丰神如玉的脸上带着些许玩味的神情,只直直地看着苏媚,直到她脸色通红,连耳根处都红若滴血。 屋里静的让人心惊,苏媚不由自主地往前挪。 江泠将酒杯放下,方才自见到她的第一眼,他便认出了苏媚就是他要找的人,那个他爱到骨子里的人,令他魂牵梦绕,寝食难安的心上人。 在他看来,她只不过是换了个身份,眼下多了颗泪痣,便以为他认不出,苏媚其实就是秦臻。 只可惜他还来得及细细品尝那失而复得的喜悦,便被苏媚眼中的陌生和恐惧狠狠地刺痛了双眼。 苏媚看他竟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很好,她要演戏,他陪她演便是。 他倒是要看看,为了要逃离他的身边,她到底要装到何时,能装到何种程度。 脚步虽未停,苏媚心里却开始打退堂鼓,那冰冷的眼神,不容违抗的命令的口吻,她只能硬着头皮,将手中的琵琶放下,拿起桌上那白瓷酒壶,学着这几日嬷嬷教她的那样,缓缓走上前去为江泠斟酒,只不过她每一步都走得极慢,每走一步于内心而言都是一种煎熬。 苏媚自从醒来就在安乐坊了,虽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可她好像并不习惯做这些,为了取宠去做这些讨好男人的事。 “爷,苏媚这就为您斟酒。” 因是第一次做,她心里是既紧张又害怕,说出的话也带着一丝颤音。 那斟酒的手也止不住地颤抖,好不容易才将酒杯满上,她手执酒杯待要碰到那冷峻的薄唇之时,江泠却骤然握住了她不盈一握的细腰,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她吓得跌坐在江泠的腿上,杯中美酒也洒了江泠一身。 第2章 使了手段 苏媚吓得连忙起身,连连后退,频频蹙眉,吓得只差跪在江泠的面前,颤抖的嗓音道:“爷,对不起,是我不小心弄脏了爷的衣裳。” 终于,那含在眼中的珠泪垂落,只是那张芙蓉面却似夏日飞霞,如春日桃花,夏日芙蕖,连那欺霜赛雪的脖颈都呈现出好看的淡淡的粉色。 江泠蹙起眉头,似寒潭般的眼眸越发深不可测,只冷冷地看着她,她的每一个举动和神情都没能逃过他的眼,直到那剑眉越蹙越深,他越看越觉得苏媚眼中对他的害怕和陌生并不像是装出来的。 她确实不认识他了。 苏媚神色慌乱,再次鼓起勇气上前,拿出绣帕替江泠擦拭胸前被酒水打湿的一大片。 但她越是靠近江泠,她的脸越来越红,因紧张和害怕,她瞳仁微缩,泪若断了线的珠串,她带着哭腔,小心翼翼地试探道:“爷不若换下这身衣袍,苏媚将衣裳洗干净了再拿给爷,可好?” 江泠剑眉紧拧,面色微沉,心却狠狠地揪在一处,那受伤害怕的眼神,那讨好的言语,好似一把尖刀戳在他的心口,他一把握住苏媚的手,那手好似柔弱无骨,指尖微微泛白,带着丝丝凉意,怒道:“够了。” 她消失的这一个月,是否也像今日讨好他这般去讨好旁的男子? 思及此,江泠面沉似水,眉眼间的寒意好似凝结成霜,紧握住苏媚的手骤然一松,苏媚脸色一白,眸中含泪,红红的眼尾,显得又怜又媚。 江泠心一软,到底是舍不得对她说狠话,只淡淡道了一句,“这里不必你伺候了。” 秦臻何时会这般低声下气和他说话,又何时会想要主动去讨好他。 秦臻是秦太师嫡女,人美心狠,就像是朵带刺的蔷薇花。 也难怪江泠会生气,虽苏媚与秦臻长得一模一样,可人却低眉顺目,性子也甚是胆怯,可人家苏媚毕竟只是个替身,待花钱买回去,好好调教便是,且她出身卑微,日后依附于他,调教成什么性子,还不是他江泠说了算。 赵玉倒是觉得江泠大可不必如此纠结,不过一个替身而已。 江泠经过方才的那般试探,他已经可以断定,秦臻确然是不记得他了,看他的眼神是既陌生又害怕,那胆小又拘谨的举动也并不像是装出来的。 他冷笑一声,饮尽杯中美酒,心道:忘了也好,她那样的性子,得知秦家的下场必定难以委屈求全,往后也只会在无尽的仇恨中度过余生。 掌心还留有美人的余香,秦臻最喜欢的一味香便是淡雅的梨花香,何时会用这种俗气又浓郁的香料,他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心头却泛起一阵苦涩。 他放在心尖十数年的心上人,竟将他说忘便忘了,那股不甘心和想要占有的欲望再涌上心头,他一把捏碎了手里的白瓷酒杯。 赵玉见过江泠最疯狂的模样,知他为了那位秦小姐,可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若非他们相交二十年,他断难看出他冷若寒冰的俊美容颜之下,内心早已是巨浪翻涌。 不过一个替身就让他如此反应,若是那秦小姐此刻就站在他的面前,哪怕是想要他的命,只怕他也会心甘情愿奉上。 若换做是他,便将苏媚买回去,哪怕只是个替身,聊以慰藉也是好的。 赵玉觑着江泠的眼色,小心试探道:“江兄可要买下苏姑娘?” 江泠捏着手中的杯盏,面沉似水,一个月前,他昼夜不停地从西北赶回京城,便只得到了秦臻葬身在那场大火的消息,她又是如何被送到千里之外的扬州,还沦落为歌女,且记忆全无,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都要一一查清楚。 今上下旨将秦太师举家流放西北三千里,秦太师一案罪证确凿,秦氏一族已无翻身的可能,可为何在流放前一日,却骤然一场大火几乎将秦府化为灰烬,秦家三十余口性命全都葬身火海。 唯独秦臻被送到扬州,若非他将秦臻放在心间十数年,定难将歌女苏媚和秦太师之女秦臻联系起来,还有她眼下为何会多出那颗朱砂痣,又因何会失去记忆,还有那场大火,到底是何人所为? 思及此,他冷冷道了句:“不必。” 若是有人要对秦臻不利,扬州城可比京城安全。 苏媚怀抱琵琶几乎仓皇而逃,她第一次伺候人,就如此狼狈收场,出了雅间,苏媚松了口气,心里却再次忐忑难安。 李嬷嬷说的对,屋里的这位爷虽看上去性子冷了些,也有些喜怒无常,可她们这些养在安乐坊的歌女,说得好听点是被人买去当妾室,实则就是个玩物,可相较那些富商,屋里的这位已是她最好的选择。 哪怕如那位赵公子所言,被当成替身,也好过被那些富商买了回去百般折磨。 可方才她实在太害怕了,实在太紧张了,她的记忆中从未与旁的男子做出如此亲密的举动。 可现在还不是紧张和害怕的时候,她好不容易平复了紧张的情绪,残存的那丝理智告诉她,她要想办法让江公子买下自己,好在江公子还未离开安乐坊,那她就还有机会。 苏媚回到点香阁,坐在镜前让金钏替她上了妆,她深吸一口气,平复内心躁动的情绪,对金钏道:“替我换上那件胭脂色长裙。” 金钏有些迟疑道:“姑娘,那衣裙实在单薄,外面还下着雪,姑娘仔细着凉染上风寒。” 金钏望着镜中那泪痕未干的芙蓉面,也有些于心不忍,虽她伺候苏媚只有一个月,苏媚性子柔和,待她也很好。 苏媚点了点头道:“我知道,去罢。” 李嬷嬷说过,男人最爱的就是她那双勾人的桃花眼,那玲珑妩媚的身段。 她咬了咬牙,换上了那身胭脂色薄纱长裙,在那不盈一握的腰间系上湖蓝色绸带,顾不得红得发烫的脸,将襟口往下一拉,露出那修长纤细的脖颈和如凝脂般的大片雪肤美肌。 此时正值寒冬腊月,屋外渐渐下起了大雪,北风呼啸,发出呜呜的声响。 苏媚赤足踩在地上,越发显得身姿轻盈婀娜,那胭脂色薄纱裙摆轻覆在那双小巧的玉足上,裙摆飞扬,那双莹白的玉足便若隐若现,纤细的足踝上用红绳系着金铃。 每走一步,足上金铃轻晃,发出清脆悦耳的铃声,铃声伴着那缥缈的风声,好似直击人的内心。 第3章 惹人怜爱 苏媚鼓足了勇气再次回到雅间时,发现江泠和赵玉早已离去,屋内空无一人,珠帘内酒菜未撤,饭菜还留有一丝余热,苏媚转身匆匆跑下楼,出了安乐坊,见到茫茫雪地里,那熟悉的身影时,她并未有一丝犹豫,急忙向那道身影奔去。 “爷当真不想买下苏媚吗?” 苏媚酝酿已久的泪水至两颊滑下,那泛红的眼尾,冻得通红的鼻尖,那轻颤娇柔的嗓音,让江泠顿觉呼吸一窒,心尖一颤。 江泠回头瞥见漫天飞雪落在她被风扬起的墨色发梢上,一身胭脂色的红裙薄如蝉翼,细腻莹白的肌肤若隐若现,他甚至都能感觉到苏媚在微微发抖,那双玲珑小巧的玉足踩在薄薄的雪地里,足上的肌肤甚至比雪还要白了三分,小巧的足尖冻得通红,微微翘起,甚是惹人怜爱。 他剑眉一拧,大步上前,解下身后的黑色狐裘披风,一把将苏媚裹紧,将她打横抱起,好在他身量高挑,那黑色披风正好可将那双雪白的玉足紧紧包裹住,他甚至能感受到那双玉足在披风之下晃啊晃,一直晃在他的心坎上。 “你穿这身衣裙当真不会觉得冷么?”江泠虽然生气,看上去脸上也没个好颜色,可那双如寒星般的眼眸,看苏媚的神色却比方才要柔和的多。 苏媚乖巧的靠在江泠的胸膛,江泠本就是武将出身,并不惧寒,常年便是一身单薄利落的黑色锦袍,因苏媚是第一次和男子这般靠得这样近,甚至还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她早就双颊飞红,用低若蚊吟的声音道:“很冷啊,可苏媚一想起方才惹怒了爷,爷只怕是不会再来了,苏媚就什么都顾不得了。” 那声音娇滴滴的,似枝头黄莺轻唱,甚是还带着些许哭腔,更像是在同他撒娇,许是方才她在雅间,将那杯酒洒在江泠的身上,因自责哭过一场,江泠哪里还舍得对她说一句重话,只得抱着她一步步地上了楼。 “还需过几日。” 苏媚盈盈抬眼,怯生生地看向江泠,他又担心苏媚会胡思乱想,便道:“外面天冷,不可再穿的如此单薄,我过几日再来。” 点香阁烧着银碳,屋内的装饰虽说不上奢华,但都是极雅致的,地上铺着绒毯,几案上的祥兽香炉飘出淡淡的幽香,琉璃瓶中插着刚从枝头采摘的盛开的红梅,屋内又香又暖。 苏媚乖巧地点了点头,将头埋得低低的,带着淡淡的鼻音,浅笑道:“爷可将苏媚放下了。” 眼眸中还含着泪,那笑却骤然明媚起来,将眉眼间的清纯和妩媚完美衔接。 秦臻从不似这般明媚的笑,甚至很少见她笑,即便偶尔见到,那笑中藏着的都是心机和狡黠。 江泠从未想过秦臻能在他面前笑得如此单纯,如此明媚,或许忘却那些令人烦恼的过往,于她而言,也是一件莫大的幸事。 恍然间,他觉得那笑太过动人,太过于美好,甚至还有些灼眼,他连忙将目光移开,微蹙眉头,却并未将苏媚放下,而是将她抱着小心翼翼地放在床榻之上。 在苏媚看来,此刻的江泠看上去有些别扭,大概是看到自己又想起了他的心上人的缘故,毕竟那位赵爷说过,她只是个替身,而她只需扮演好这个替身的角色,讨得江泠的关心,将她买回去。 他轻咳一声道:“地上凉,日后不可再赤足踩在地上。” 苏媚红着脸点头道:“爷的吩咐,苏媚记住了。” 江泠将苏媚抱到床榻之上后,便退回到门口的位置,虽这里是点香阁,但这里也是苏媚的闺房,此刻他面上虽瞧不出喜怒,但神色却有些局促,“夜已深了,你早些休息。” 苏媚抿嘴一笑,笑着点了点头,缓缓抬眼,满是希望的眼神看着江泠道:“爷明日会来吗?” “不会,你不必等。” 只见那桃花眸中神色有些黯然,江泠又道:“我近日有些事要忙,都不会来。” 苏媚正待要解下披风还给江泠,江泠却道:“你披着罢。” 苏媚看了看窗外,有些迟疑道:“外头风雪正紧,爷将披风给了我,爷若是因此受冻着了风寒,苏媚亦会自责难过的。” 这是关心他么?秦臻从不会主动去关心他,他每一次和父兄出征,秦臻都会在问他要礼物,他便问秦臻,“你想要什么,我都买给你。” 秦臻总是狡黠一笑,撅着嘴,轻哼一声道:“看来泠哥哥还不够了解我,怎的连我喜欢什么都不知道啊。” 他带了礼物回来,小丫头还总是嫌弃他买的礼物没什么新意,抱臂用挑剔的口吻道:“泠哥哥每回带的礼物不是玉就是花灯,且玉和花灯都是小兔子的形状,臻儿长大了,早就不喜欢小兔子了。” 虽面上挑剔,但还是欢天喜地捧回了家。 那时,秦臻不过十二岁,他也才弱冠之年,在他眼里秦臻就是个小孩子。 那时他母亲云氏和秦臻的母亲沈氏是闺中好友,秦臻就像个小尾巴似的成日里跟在他身后,混在男孩子堆里,时光荏苒,不过五年光景,如今再回头一看,早已是物是人非,沧海桑田。 人一旦失去记忆,连性子也会变得柔和恭顺了不少,江泠在心中暗叹一声,神色如常道:“无碍,我已经习惯了。” 最后一次见到秦臻是在两年前,那时他自边关归来,借着夜色翻过秦府的高大的院墙,于梨园中远远瞥见秋千架上晃荡着双足的秦臻,那一眼,少时的情谊便自然而然成了倾慕之情,而秦臻也一直被他放在心尖上。 那时他只能远远地看着她,再没了上前的勇气。 后来,秦臻便定了亲,秦太师打算与宁国公结亲,可就在一个月前,秦太师父子贪污军饷之事败露,秦氏一族获罪,今上下旨处死秦太师父子,将秦家举家流放三千里,可就在流放的前一日,却突然一场大火,秦家三十余口性命葬身火海,也包括秦臻在内。 外头风雪正紧,雪粒子混在呼啸的北风中,直往人脖颈里钻,江泠走出安乐坊,便对隐藏在暗中的沐风道:“去查一查苏媚如何会在安乐坊。” 秦家大火的原因还有待查明,秦臻留在扬州比留在京城安全,他只怕也要在扬州呆上一段时日,便对沐风吩咐道:“你去商行替我选一座宅子,不要太大,不可太过于招摇。” 沐风接了命令,待要离去,江泠又道:“派人暗中保护苏媚,切记不可让她发现。” 秦臻已经失忆,又身处鱼龙混杂的安乐坊,在这些事情查清之前,他还是派人暂时护着她罢。 “属下领命。”沐风接到命令之后,便策马消失在白茫茫的雪地里。 待沐风离去后,江泠又对沐雪道:“你替我传信去将军府,告诉祖母我会在扬州住上一段时日,让她不要担心。” 沐雪半跪在江泠的面前,拱手道:“将军,老夫人过几日便会派人去云家接表姑娘,打算为将军议亲,若是老夫人得知将军不在京城,而是去了扬州,您知老夫人的脾气,只怕老夫人千里迢迢也要来扬州寻将军。” 沐雪和沐风是一对孪生兄妹,可性子却是千差万别,沐风性子欢脱,沐雪却严肃寡言。 江泠冷着一张脸道:“那你跟祖母说我有要事要处理,只怕是不能及时赶回去。” 沐雪仍未起身,只是低垂双目,“还请将军自己去跟老夫人解释,属下实在不敢欺瞒老夫人。”还抬眼看向安乐坊的描金牌匾,眼神幽幽,意有所指。 言外之意,将军所谓的要事便是去安乐坊会歌女么? 江泠抬手揉捏眉心,没好气道:“罢了,你且退下罢。” 第4章 朱砂痣 江泠走后,丫鬟金钏端了盆热水进来伺候苏媚泡脚,见苏媚身上还披着江泠的披风,便笑道:“恭喜姑娘,江公子到底还是舍不得姑娘,现在整个安乐坊的姑娘们都在议论姑娘,说是江公子去而复返,还将姑娘抱回了点香阁,看来姑娘的好日子将近了。” 苏媚冷得浑身打颤,却还是将披风解开,放在床上,将锦被裹在身上,将已经冻得麻木的双足伸进水盆里,直到那水没过小腿处,久违的暖意从脚底传遍全身,她才弯了弯嘴角,淡淡一笑,“也不算罢。” 她不过就是个替身,瞧着江泠看她那复杂的眼神,便知江泠有多爱那位与她长得相似的女子,好在她也不过是想借助江泠出安乐坊,至于旁的事她没想过,也不会去想。 李嬷嬷有句话说的对,她们要摆正自己的位置,那些不当想,不当争的,便不要去想,更不要去争。 她只是安乐坊的一名歌女,身份卑微,与江泠的身份更是云泥之别,便是江泠愿意将她买回去,也不过是给人做妾,许是连做妾的资格都是不够的。 金钏见苏媚面色平静,瞧不出半分欣喜之意,便又道:“奴婢瞧着江公子待姑娘是极好的,奴婢听嬷嬷说,那位赵公子说过的,让姑娘好生服侍江公子,只说是银子都好说,想是那江公子家境殷实,也是不缺银子的。” 金钏边说边在水盆里再加了些热水,直到那脚上白嫩的肌肤呈现好看的粉红色,苏媚想起方才江泠抱着她回房,她靠在他胸前感受到那一身黑色锦袍之下,紧实的肌肉线条,便对他的身份有所猜测,隔着薄纱衣裙,她能感受到那有力的臂膀和环在她腰间的指腹上薄薄的茧子。 忽而她眉心一皱,头部传来一阵细密的疼痛,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双手捂住前额,她自安乐坊醒来时,便已经受伤失忆,郎中说过她不宜多思,更不能深思,否则必定会引发头痛症。 见她这般痛苦的神色,金钏连忙起身,替她缓缓揉捏,舒缓疼痛,问道:“姑娘可是头又痛了?郎中吩咐过的,姑娘不可多思深思,姑娘定是头痛症又犯了罢?” 苏媚点了点头,便阖目不再多想,她刚醒来时,前额带着伤,又身在安乐坊,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且一想头就会疼,李嬷嬷告诉她,她是从牙婆手里买来的,不管她从前是何身份,做过什么,现在只是安乐坊的一名歌女。 苏媚虽心里害怕,但她并没有哭闹,也并没有反抗,她并不会武艺,身上还带着伤,如何斗得过安乐坊那些带着棍棒的护院。 李嬷嬷见她胆子虽小,但瞧上去也是个聪慧的,又不哭不闹,便请女先生教她琴棋书画,可没想到她琴棋书画信手拈来,尤其擅长琵琶,李嬷嬷更是将苏媚当成了宝贝,也免了她去伺候那些寻常的富家子弟,一心想要卖个好价钱,顺道让安乐坊的生意做到扬州第一。 原叫苏媚的那位女子也是安乐坊的一名歌女,因姿色实在平庸,在安乐坊并不起眼,后因她瞧上了一寒门书生,被李嬷嬷棒打鸳鸯,没曾想自此茶饭不思,继而香消玉殒,一病而亡,正好秦臻失忆,忘了自己姓甚名谁,李嬷嬷便唤她苏媚,顶替苏媚留在安乐坊。 秦臻无论是相貌还是才情都远在苏媚之上,只是李嬷嬷刚从牙婆手里买来时,那前额的伤口实在太深了,若非李嬷嬷早年在宫中当过差,安乐坊有宫中去疤痕的香膏,倘若那绝世容颜上落下疤痕,岂不可惜。 也因这伤,李嬷嬷才与那牙婆讨价还价,斗智斗勇只花了三百两银票,就将人买了来。 而苏媚在安乐坊短短一个月,她便与扶桑齐名,成为名动扬州城的歌女。 金钏替苏媚揉了会太阳穴,笑道:“不若姑娘先躺下,奴婢再替姑娘按一按。” 苏媚摇了摇头,许是她头上伤得太重,郎中也说这伤只怕不能根治,只能好好将养着,方才为了讨好江泠,现下她已是疲惫不堪,便对金钏道:“替我去跟嬷嬷说一声,只说我明日打算出门去见江公子。” 以色侍人断难长久,她如何不懂这个道理,于江泠而言,她不过是个替身,若是江泠寻到比她更像的替身,又或者只图一时新鲜,只怕就不会再来安乐坊了,眼下江泠并未打算立刻买下她,那一切都还有变数,还不如她主动去争取,让江泠发现除了这张脸,她和其他替身的不同之处。 金钏面上有些为难,李嬷嬷吩咐过,若是苏媚要什么都可满足她,唯独不许她出门,毕竟她只来了一个月,若是让人给跑了,李嬷嬷非得扒了她的皮。 苏媚轻蹙眉头,目光落在那黑色狐裘披风上,淡淡道:“你只需跟嬷嬷说,我是去给江公子送披风的,若是嬷嬷不同意也罢,好了,你也先去歇息罢,我也有些累了。” “奴婢还是先伺候姑娘净面罢?” 苏媚摇了摇头,笑道:“不必了,我自己来就好。” 待金钏退了出去,苏媚卸了头上的钗环,卸了妆容,用帕子净了面,坐回镜前。 即便没了精致的妆容,镜中女子相貌绝美,那水汪汪的桃花眸,妩媚中透着清纯,苏媚打开桌上的白瓷瓶中的香膏,如葱段般的指尖轻点在右眼眼下那细小的疤痕上,若非她冰肌玉骨,肤白胜雪,眼下那一点肉色的疤痕若非与她靠得极近,断然难以察觉。 好在李嬷嬷的香膏实在有效,连续涂抹这一个月来,这疤痕已经淡到几乎看不出了。 不过今日江泠似乎很是在意她眼下的这颗用来遮挡疤痕,她亲手点的朱砂痣,想必她与那位心上人相貌上的不同之处,便是这颗痣罢,想必他亦是不喜这颗痣的,思及此,她便在眼下再描了这颗朱砂痣。 于本心而言,没有人会甘愿成为某个人的替身,既然如此,那颗痣就一直留在她脸上罢。 “哟,妹妹今日可是出尽了风头,这才半日未见,妹妹就攀上高枝了呢。”扶桑斜倚在门首,凤眼微挑,睨着镜前的苏媚,面上瞧着也有几分不善,连说话都酸溜溜的。 第5章 争宠失败 江泠抱着苏媚上楼之时,扶桑刚如厕出来,远远见到江泠那丰神如玉的容貌和挺拔修长的身形,不觉便被迷住了,可她一见到江泠怀中的苏媚,便变了脸色,气得柳眉倒竖,只差没当场冲进点香阁指着苏媚的鼻尖骂狐狸精。 此前苏媚整日呆在点香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瞧着一副单纯病弱的模样,没想到却是个有心机有手腕的。 扶桑自信生得貌美,也自认为并不比苏媚差了多少,扬州首富柳老爷曾包下一只画舫,为她庆贺生辰,她对那柳老爷也没个好脸色,扬州城人人皆知扶桑虽出身卑微,可心气高着呢。 当然江泠并非柳老爷可比,也不似柳老爷那般色令智昏,小妾似流水般一个接着一个抬进门。 她正待整理衣裙,又整理了头上的钗环,回到梨棠阁用些香粉和香料,遮盖身上的气味,打算将自己最美最妩媚的一面展现在江泠的面前,却忽而眉头一皱,只觉腹中一阵翻涌,她急忙直奔茅厕而去。 就这样生生错过了和江泠偶遇的机会,白白便宜了苏媚那个贱人。 思及此,扶桑气愤非常道:“是不是你在本姑奶奶的饭食中下了泻药,害得姑奶奶我今日在茅厕蹲了半天。” 苏媚知扶桑不讲理,性子泼辣还甚是难缠,便不愿搭理她,面对扶桑的指责,也不生气,只淡淡一笑道:“姐姐这说的是哪里的话,妹妹今日一整日都在雅间伺候,并不曾踏足姐姐的梨棠阁半步。” 可话在扶桑这里就变了味,这苏媚还真是不要脸,还拿在雅间伺候之事在她面前炫耀,指不定方才她在雅间不知使了多少下作的争宠献媚的手段。 她越想越来气,连嗓音都拔高了一阶,“我早知道你不会承认,芍药,你去请李嬷嬷来,只说有人使了不正当的手段争宠,有人想要害我!” 她说完又睨了苏媚一眼道:“看待会李嬷嬷怎么收拾你。”她自小在安乐坊长大,这些年安乐坊大半的生意都是她带来的,她倒要看看,李嬷嬷会不会偏袒苏媚,若今日她和苏媚都在雅间,那被江泠抱回来的铁定就是她了。 芍药悄悄扯了扯扶桑的衣裙低声道:“姑娘,此事不关旁人的事,姑娘今日早间用了两碗桃花羹,奴婢早就提醒过姑娘,桃花性寒,不宜多食,您却接连用了两碗,伤了脾胃,这才害了腹泻之症。方才郎中也说了,让姑娘用些温补的膳食调养身子即可,且桃花也有美容养颜的功效,偶尔腹泻于身体无碍的。” 扶桑凤眼圆瞪,怒道:“你怎知不是有人今日故意准备了这桃花羹,我向来康健,就连风寒症都不常有,你又怎知问题不是出在这桃花的分量上?” 她眼神幽幽地看向苏媚,想要在那张容貌姣好的芙蓉面上寻些蛛丝马迹,可苏媚却装作没听见,面色如常,并不理会她说的话。 芍药也颇为无语,扶桑的刁蛮和瞒不讲理在安乐坊人尽皆知,她此刻甚至有些羡慕金钏,能伺候苏媚这样性子温和又有涵养的主子。 眼下人人皆知苏媚被贵公子瞧上,那江公子说不定就是个行事低调的达官显贵,日后苏媚做他的妾室,那也是贵妾,日后必定是锦衣玉食,富贵荣华,说不定金钏也能跟过去伺候,这主仆二人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经过今日这番折腾,苏媚已是疲累至极,仍是面上堆笑,轻声细语道:“那便请姐姐早些请李嬷嬷过来,我此时头有些痛,待要歇下了。” 还未等扶桑说话,便起身去一旁的书架上,取了一本琴谱来看,便打算将扶桑彻底晾在一旁,不再去理会她的无理取闹。 “我的小祖宗,今日安乐坊来了贵客了,你到底跑哪儿疯玩去了,连个人影都见不着!” 李嬷嬷尖细的嗓音响起,又见苏媚抱着本琴谱,面带倦色,有些昏昏欲睡,便径直进了屋,一把握住苏媚的手,轻拍道:“媚儿,你如今可金贵着呢,都已经三更天了,怎的还这样用功,也不嫌累的慌,快去歇着罢,什么事都没有睡觉的事大,不然明日小脸憔悴了,气色可该不好看了。” 苏媚起身盈盈一福,点头笑道:“多谢嬷嬷!” 李嬷嬷亲自扶着苏媚去了榻上,便对一旁的金钏吩咐道:“媚儿明日出门的事,我准了,你可仔细伺候着,记得多带些银子,媚儿瞧上什么也不用再来回我,都买了便是,就算是我送给媚儿的。” 李嬷嬷看苏媚的眼神就像是看财神爷,安乐坊马上就有一万两的银票进账,在她身上花些小钱,李嬷嬷还是舍得的。 苏媚对李嬷嬷点头一笑道:“多谢李嬷嬷准许苏媚出门。”而后又看了看床榻之上折叠整齐的黑色狐裘披风,神色淡然道:“待明日苏媚将披风还给江公子,就会回安乐坊。” 果然乖巧懂事,李嬷嬷不过只是担心苏媚才来了一个月,怕她跑了,这才不许她出去,可李嬷嬷转念一想,苏媚受伤失忆,听她的口音又不像是扬州本地人,一个柔弱女子又在扬州举目无亲的,能逃到哪里去,看来是她多虑了。 思及此,她看苏媚的目光越发柔和慈爱,笑着道:“原是我担心你受了伤,出去吹了风,会不利于养病,现下瞧着你已经好多了,既然是去给江爷送披风的,那便不急于回来,只是有一件事,你且还未出阁,暂且不可和江公子做出逾越之事,女孩儿家的清白最是要紧的,旁的嬷嬷并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苏媚闻言面色飞红,又羞又臊,娇羞地低下头,轻柔地道了声:“嬷嬷,我不会。” 李嬷嬷便扶着苏媚躺下,替苏媚掖了掖锦被,点头笑道:“好孩子,快睡罢。” 扶桑因备受冷落,更觉满脸委屈,气红了眼,分明她是来向嬷嬷诉苦的,可嬷嬷却看都没看她一眼,便去关心那小狐狸精,她连忙上前,挤了几滴眼泪,扯着李嬷嬷的衣裙道:“嬷嬷可要为扶桑做主啊,扶桑险些被奸人所害,差一点就见不到嬷嬷了。” 扶桑说完便扑到李嬷嬷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李嬷嬷暗暗翻了个白眼,有些头痛的去捏自己的眉心,面上仍瞧着和善,目光透着慈爱和关怀道:“好了,咱们也不要在此处打扰媚儿休息了,咱们去你的梨棠阁说。” 第6章 主动上门 李嬷嬷也知扶桑的老毛病又犯了,成日里疑神疑鬼,总以为有人害她,性子是又娇气又做作。 偏偏她模样生得好,身段也好,耐不过那些富家子弟喜欢,又是自小养在安乐坊的,除了爱使小性子,平日里也并没什么大的过错,安乐坊的生意都靠着苏媚和扶桑这两棵摇钱树,安乐坊一半的贵客都是冲着他们来的。 虽李嬷嬷不喜扶桑的性子,但也耐心的哄着,毕竟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 李嬷嬷也不管扶桑愿意不愿意,便使了眼色,让芍药拉着扶桑出了点香阁,去了梨棠阁,她轻拍扶桑的肩背,安慰道:“你也别闹了,你贪食桃花羹之事,我已然知晓,不过此事确与媚儿无关,且让媚儿去雅间伺候那两位贵客也是我的意思。” 李嬷嬷说完,又轻点扶桑的眉心道:“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你就是改不了那贪嘴的毛病,你瞧,今日白白错过了那样的大好的机会,现在后悔了罢,嫉妒了罢,眼红人家了罢?” 扶桑点了点头,连忙又摇了摇头,她怎会嫉妒苏媚,她也是安乐坊有头有脸的人物。 她刚要开口辩驳,却听李嬷嬷又道:“你的心思我都知道,无非是看着媚儿有了着落,又得了那样好的归宿,你心里着急。我知你心气高,不甘心错过了今日这样好的机会,可你也想一想,以咱们这样的出身,也只配给人家当妾室。我瞧着媚儿的性子是个和善的,你若是不去找她的晦气,她也是愿意和你和睦相处的。” 李嬷嬷捧茶轻抿了一口,睨了扶桑一眼,又道:“若我是你啊,就收起你那些小心眼,小别扭,去和媚儿服个软,低个头,日后就还是好姐妹,试想人家江爷难不成一辈子只有一个妾室不成,再不济咱住在外宅也成啊,日后生下一男半女,也可抬进门做了贵妾,不照样这辈子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再说今日来的那位赵爷,我瞧着也是极好的,能与那江爷成为好友的,必定也是人中龙凤。” 扶桑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也不下,她根本就不关心什么赵爷,她满门心思都在江泠身上,一想起那江泠那神仙风姿,她一口气怎么都咽不下。 她越听越难受,凭什么苏媚能这般好命,这样好的运气,才来安乐坊一个月,就遇到个才貌双全的江爷。 凭什么她就只能给江爷当外室,她心里越发难受,刚要发作,李嬷嬷皱了皱眉,面上有些不悦,她知李嬷嬷喜欢乖巧听话的,李嬷嬷经营偌大的安乐坊,没点手段,又如何能在花团锦簇,纸醉金迷的扬州城立足。 李嬷嬷能容忍她使些小性子,可绝不会让她做出触碰底线之事,苏媚不正是因为装出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才会后来居上,颇合李嬷嬷的心意么。 李嬷嬷见她面上似有动容,便替她拭了泪,轻拍她的手道:“桑儿,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扶桑反倒一个字都说不出了,经李嬷嬷如此分析,扶桑心里倒有了主意,她心气高,是绝不愿和苏媚共侍一夫的,在她看来,江泠能瞧上苏媚,不过是因为今日她没有出现,若是今日她和苏媚一同出现在雅间,那被江泠抱在怀中的,那就是她了。 思及此,扶桑面色一红,满面娇羞,一想到江泠也并未买下苏媚,那她就还有机会,扶桑抹了眼泪,点了点头道:“嬷嬷,扶桑都懂了,多谢嬷嬷的一片良苦用心。” 明日苏媚出门送披风,那她便跟着苏媚,寻到江公子的住处,她偏就不信了,以她的名气和才华,会赢不了苏媚。 李嬷嬷满意一笑,点头道:“你明白就好,若是江爷和赵爷前来,我定会唤你一起伺候,嬷嬷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好了,天色也不早了,也别再使小性了,你也早些歇着罢。” 待李嬷嬷出了梨棠阁,扶桑唤芍药上前,悄声道:“你且仔细关注点香阁的一举一动,明日咱们跟着苏媚出府,定能寻到那位江爷的住处。” 扶桑又吩咐了芍药几句,这才睡下。 扬州的雪不似京城,后半夜北风稍歇,大雪也渐渐停了,天亮时分,天空放晴,几个时辰之后,枝头积雪已经融去了大半,地上薄薄的积雪融化之后,青砖地面也隐约可见。 金钏伺候苏媚用了些热粥,出了安乐坊便命人套车去了张知府的府宅,昨夜苏媚留了个心眼,待江泠和赵玉离去后,她便让安乐坊的小厮跟在他们身后。 江泠身手不凡,刚出了安乐坊便察觉有人跟着他,他轻易便甩开了小厮,而赵玉出了安乐坊便和江泠分道扬镳,去了城中酒楼喝酒,直到四更天才去了张知府的府宅。 赵玉本是平阳侯府世子,因他喜好游山玩水,早些年游历扬州时,这位张知府得知赵玉的身份之后,便有意结交,以此攀上平阳侯的关系,故赵玉和江泠此行在扬州,便住在这位张知府的府宅之中,只是江泠性子冷,不喜那些应酬的场合,又不愿透露自己的身份,昨晚命沐风在永宁街寻了座一进三出的小宅子,当晚就搬了进去。 苏媚出了安乐坊便直奔张知府宅院而来,刚下马车便碰到了准备出府寻江泠喝酒的赵玉,赵玉见来得人是苏媚,便神色诧异道:“苏姑娘怎会在此?” 苏媚面色一红,盈盈一福道:“苏媚见过赵公子。” 赵玉本就常年混迹风月场所,一见苏媚那低头含羞的神色,便已然明白几分,他连忙作揖回礼道:“苏小姐定是来寻江兄的罢?” 以江泠那副好皮囊,京城对她投怀抱的少女亦不在少数,昨夜他亲眼见着江泠抱着苏媚去了点香阁,虽说苏媚是名安乐坊的歌女,可也是未出闺阁的女子,对江泠一见倾心,芳心暗许,也是自然。 昨日江泠并未表态会买下苏媚,江泠最是理智冷静,虽说苏媚生得和那秦小姐一模一样,但毕竟不是本尊,若是江泠不愿找个替身,因此回了京城,赵玉也担心他会从此伤心欲绝,看破红尘,好在苏媚主动寻上门,也省去他许多口舌劝江泠去安乐坊,自古女追男隔层纱,且她还是名动扬州城的歌女,想必也是有些本事的。 赵玉不假思索便道:“永宁街的江府便是江兄在扬州的落脚处。” 苏媚点了点头,柔声道:“多谢赵公子,今日我寻江爷是想将这件披风还给他。” 赵玉俨然一副“你不必解释我都懂”的神情,笑着道:“在下现下还有事,今日不便送苏姑娘去江府,还请苏姑娘自便。” 扶桑的马车一直跟在苏媚身后,方才赵玉的话正巧落入她的耳中,她便对小厮道:“掉头去永宁街的江府。” 第7章 设计讨好 眼见着扶桑的马车急匆匆去往永宁街,金钏搀着苏媚上了马车,有些担忧道:“姑娘当真一点都不担心江爷看上扶桑姑娘?” 苏媚淡然一笑道:“由着她去。” 若是江泠那般容易讨好,她便不会连几日都等不得,巴巴地借着送披风的由头主动找上门去。 李嬷嬷说过,男子都爱欲擒故纵的那一套,只是江泠并非寻常男子,用对付寻常的男子的那套来对付他根本就行不通,且他对那位和她生得相似的心上人必定情深义重,她也只是占了这张脸的便宜,才能被他多瞧几眼,扶桑今日急吼吼地送上门去,只怕那位爷连看都不会多看她一眼。 “去一趟西市的玲珑阁,既然扶桑已经去了,那咱们晚些时候再登门罢。” 金钏点了点头,扶桑性子难缠,若是此刻去了江府撞见扶桑,只怕会免不了口舌之争,昨晚江爷是抱着姑娘回的点香阁,便是这份喜欢,也是旁人比不上的。 马车缓缓停在玲珑阁前,金钏扶着苏媚出了马车,苏媚笑道:“你在此等我,我进去看看玲珑阁近来有什么时新的首饰。” “奴婢还是陪着姑娘一道进去罢,嬷嬷吩咐过若是姑娘喜欢什么,便让奴婢买下。” 只听苏媚又道:“也不必如此麻烦,我也就是进去看看,打发时间罢了,也不会逛太久,嬷嬷待我很好,在安乐坊,我吃的用的都是嬷嬷给的,我又怎会如此不懂事,再让她老人家破费,你若是不放心,便在门口守着便是。” 金钏面色一红,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那奴婢便在此处等着姑娘,姑娘若是需要再唤奴婢。” 虽她是李嬷嬷的人,也该为自己考虑,毕竟日后若苏媚成了江爷的妾室,她也想跟着苏媚去江府,也为自己挣个好的前程。 苏媚款步迈进了玲珑阁,走到里间,左右四顾之后,便从贴身戴着的荷包中,摸出一枚梨花形状的玉石挂坠,并二两银子一同交给安掌柜,问道:“可否请安掌柜辨认这枚挂坠出自何处?” 这枚梨花玉石挂坠是她贴身戴在颈间的,她是李嬷嬷从牙婆手中买来的,在此之前,她身上所戴之物,定然已经落入了牙婆的手中,根本无处可寻,唯有这枚小小的挂坠,因是贴身戴着,这才没被牙婆察觉,或许能通过枚玉坠查清她的身世,寻到她的家人。 安掌柜摇了摇头,笑道:“我只能看出这枚玉石是上好的羊脂白玉,且做工精细,并非凡品,这玉石之上的梨花栩栩如生,雕刻精美,这样的工艺,在扬州城也是极难见到,倒像是京城匠人们的手艺,且这样的手艺繁复,能买得起这样的玉石,定然是非富即贵。姑娘或可派人去京城打听打听,若姑娘问这玉石有何来历,我实在看不出。” 安掌柜将玉石挂坠交还给苏媚,苏媚接过玉石,关于她身世之谜和那些失去记忆的唯一线索便在这小小的玉石挂坠之上了,如今这线索指向京城,可她竟连小小的安乐坊都出不去,如何能去京城。 苏媚蹙眉,揉了揉有些刺痛的前额,出了玲珑阁,便轻叹一声,对金钏道:“我瞧着时辰差不多了,咱们去赵府。” 金钏点了点头,继续追问道:“姑娘当真什么都没瞧上?” 苏媚点了点头,笑道:“不必了。我瞧着江爷也不喜那些繁复的首饰,再说李嬷嬷送的那些簪子和珠花也已经够用了。” 现下先想办法离开安乐坊再说,至于旁的也只能从长计议了。 到了永宁街,马车缓缓停下,苏媚打起车帘,正好撞见扶桑红着眼哭着跑出了江府,扶桑心性高,这些年在扬州,那身骄纵难缠的坏毛病,便是被那些富家子弟纵出来的。 她原就没受过什么挫折和委屈,正如苏媚如料,江泠本就是冲着苏媚才去的安乐坊,他对扶桑可是半分兴趣也无,扶桑往日里用在那些富家子弟身上的手段在江泠面前是一个也行不通,她此去江府还未说上几句话,便被江泠冷着脸,毫不客气将人请了出去。 苏媚见扶桑离去,不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那位爷性子冷,且喜怒无常,令人难以琢磨,她此番前去可不能触了霉头。 金钏见扶桑那般神情,便也猜到了几分,心里是既欣喜又担心,她从未见过扶桑这般伤心失望,便提醒苏媚道:“姑娘此刻当真要进去么?” 说不定扶桑惹怒了江泠,那位爷此刻正在生气呢,此番前去,岂不是正撞在枪口上。 苏媚扯了扯嘴角,面上泛起一丝苦笑,若是害怕就能不去了么,她还要借助江泠出安乐坊,她没有退路,更没有别的选择。 “去罢。” 她倒是顺利进了江家宅院,这宅院不大,位置也有些偏僻,算离主街有了一段距离,院中遍种梨树,此时正值深冬,只剩下一树枯枝,可那树枝上积雪并未尽数消融,远远望去,倒像是那枝头堆雪,宛若绽开的朵朵洁白的梨花。 院子的匾额之上,苍劲有力地题了梨香院几个描金大字,字若其人,此种力道若非习武之人,兼具一身浩然正气,断难有如此笔力,此字定是那江爷亲手所书,见字若见人,苏媚略略缓和了紧张的情绪,她的选择没有错,她若是跟了江泠,倘若日后他们便是分开了,他定然也能念在她服侍一场的情分上,还她一个自由之身罢。 毕竟她只是个替身,也可免去日后互相纠缠的麻烦,这也是苏媚不惜主动送上门的原因。 果然,自苏媚一进门,江泠就深蹙着眉头,面色如寒风凛冽,丰神俊朗的脸上好似写着生人勿近这几个大字,他在几案上奋笔疾书,屋内静得只能听见落笔在纸上,发出的唰唰的声响。 其实当苏媚迈进门的那一刻,江泠就已然察觉,但他并未抬眼,也并未让苏媚坐下,苏媚便一直站着,屋内没有生炭盆,又开着窗子,屋内又静又冷,她又不敢一直盯着江泠看,只抬眼扫过一旁的书架,书架上都是些兵书,在书架的最底层右边的角落还有本诗集,屋中安静得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半晌,江泠并未抬眼,只冷冷道了句:“扬州来的歌女,便是连几日都等不及了么?” 苏媚脸色一白,眼圈一红,只觉又委屈又屈辱,红红的眼尾似要滚下泪来。 她盈盈一福,眼眸微垂,缓了缓情绪,再次缓缓抬眼,一双漂亮的桃花眸中透着几分委屈,眼中泪水涟涟。 “苏媚今日来是将这披风还给爷的,却不曾想打扰了爷,那苏媚便先告退。” “我让你走了吗?既然是送披风,那便拿来罢。” 人虽失忆了,脾气倒是没变,他只说了一句,还来了性子是罢。 第8章 喜爱梨花 苏媚只得硬着头皮上前,江泠却张开双臂,苏媚微微一怔,只听江泠淡淡道:“还愣着干什么,过来伺候穿衣。” 苏媚面色一红,只得上前替江泠穿上披风,可江泠身量高大挺拔,她只及江泠胸口的位置,掂着脚尖也只能勉强够到江泠的双肩。 偏偏江泠并没有屈膝弯腰的意思,她好不容易将披风披在江泠的身上,又因紧张出了一身汗,正待要去系披风上的细带,紧张得双手发颤,弄了半天才系好,抬眼正对上江泠清冷的目光,苏媚脸红似煮熟的蟹,红得彻底,那红色一直蔓延至脖颈深处。 “好了吗?”那声音冷冷的,还透着几分不耐烦。 苏媚连忙低垂双目,松了一口气,“好了。” 她正待往后退,却被江泠骤然握住她不盈一握的细腰,往怀里一带,勾了勾唇角道:“你倒是听话,只是不知你对旁人是否也如此听话?” 苏媚整个人几乎贴在江泠的身上,又因紧张额上冒出了颗颗香汗,心也好似擂鼓,她低头不敢看江泠,用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道:“苏媚是第一次伺候人,并没有伺候过别人。” 江泠嘴角勾起一丝似有若无的笑,屈指落在苏媚的额间,道:“记住,下不为例,我喜欢听话的。” 江泠显然指的是她今日主动找上门之事,苏媚乖巧地点头道:“爷的吩咐,苏媚记住了。” 方才还天气晴好,这会子便已是彤云密布,朔风凛冽,似有一场风雪来临。 今日苏媚只穿一身藕荷色织锦对襟长裙,腰间系一条青色缎带,显得气质雅致,身段窈窕,娉婷袅娜,可这屋子实在是太冷了,那冷风透过敞开的窗子直往屋里灌,她方才出了汗,被那风一吹,她只觉一阵头晕目眩,有些摇摇欲坠。 一阵寒风刮过,吹动江泠身上的黑色狐裘披风,江泠注意到了披风的内侧,靠近胸口处的绣翠竹花纹。 “这是你绣的?” 苏媚点了点头,去觑江泠的脸色,江泠看了一眼那翠竹刺绣,便道:“绣的不错,不过我更喜欢梨花。” 秦臻素喜梨花,秦太师府有一处梨园,梨园中遍种梨花,待到春日,满树繁花,宛若枝头堆雪,不过比梨花更美的是秋千架上的倾城绝色的容颜。 苏媚乖巧地点了点头:“那苏媚下次绣梨花。” “不必了。” 秦臻已经忘却了这些往事,她眼中对他也没了爱意,唯有紧张和害怕,若非她心甘情愿,那便算了。 江泠搂着她,紧皱着眉头,苏媚更觉紧张和害怕,她亦不敢靠的太近,亦不敢抬头,便只能僵直着身子,又觉双腿抖得厉害,江泠察觉到她身体的变化,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道:“怎么,不是说伺候吗?怎的离得这样远,还是你觉得靠近我,会让你感到不适?” “不是的。”两人因靠的极近,苏媚面色染上了几分窘迫,面似飞霞,宜喜宜嗔。 江泠道了声无趣,面上又恢复了冰冷的神色。 苏媚连连摇头,不是这样的,她只是不习惯和男子靠得太近,虽她今日出门之前便已经下定了决心,也无数次告诉自己,若是日后要依附江泠,让他助自己出安乐坊,那清白之身定然也是保不住的,可当她真正面对江泠时,她还是会害怕,还是会紧张,还是会不习惯,“爷,不是的,苏媚只是。” 还没等苏媚说完,江泠便道:“有些怕我?” 苏媚连忙摇头,江泠握在她腰间的手又用了用力,又道:“我要听实话。” 那微缩的瞳仁,惊慌的神色,还未垂下的珠泪,只差没将害怕写在脸上。 那双清澈不搀一丝杂质的桃花眸,是说不了谎话的。 苏媚只好点了点头,江泠面色一沉,到底现在他于苏媚而言,只是个陌生人,或许还是个令她讨厌的喜欢强迫人的陌生男子,她只是迫于威压,才违心去讨好他罢了,思及此,江泠剑眉越蹙越深,摆了摆手道:“你走罢,我并不喜欢强迫人。” 他知自己身负家仇,不能给秦臻想要的幸福,在得知秦太师和宁国公结亲的消息后,即便秦臻多次写信约他相见,他亦没有出现。 秦臻一气之下,将他年少时送的那些兔子玉石和兔子花灯都还了回来,最后写了信笺说她已决定嫁给宁国公世子,江泠依然没有出现,只是那晚他将自己灌得大醉,在秦臻所在的梨香院屋顶上躺了整整一夜。 思及往事,江泠面沉似水,苏媚却以为他因她说了害怕而生气。 她小心翼翼地轻扯江泠的衣袍,再次抬眼时,那泪眼涟涟的桃花眸显得更加楚楚可怜,用试探的口吻柔声道:“爷不要赶苏媚走好吗?苏媚不会伺候人,但苏媚愿意去学,直到让爷满意为止。” 秦臻何时这般低声下气去求人,江泠皱了皱眉,面上更没了好颜色。 他待秦臻如珍似宝,何时需要她这般去讨好去恳求,秦臻是堂堂秦太师嫡出的四小姐,原是名门贵女,便是沦落为歌女,他也不愿见到她为了讨好自己去百般哀求。 他抬手轻捏着她的下颌,冷冷道:“那你打算如何让我满意?” 苏媚闭上眼,咬了咬牙,主动靠近江泠,吻在那冰凉的薄唇上,顿时脸似火烧,满面通红。 那蜻蜓点水的一吻,却勾起了江泠内心压抑已久的对秦臻的情感,他热烈地去回应这个吻,那吻好似暴风骤雨般落在苏媚饱满红润的樱唇之上。 苏媚原打算用这个吻来表明她愿意努力去学着伺候江泠的决心,吻到忘情之时,江泠却将纤长若竹节般的手指伸进她的如缎的发间,肆意品尝她唇间的香甜滋味,直到一颗温热的泪水落在江泠的唇边,江泠好似被灼伤似的骤开放开了苏媚。 那红红的眼眸,眸中的惊恐深深刺痛了江泠,他到底在干什么?他到底在发什么疯?即便秦臻沦落为扬州歌女,日后她恢复记忆,想起今日这一幕,她必定对他恨之入骨。 思及此,江泠一拳锤在桌面,将内心翻涌而至的对秦臻的复杂情感强压了下去,可那一吻却好似久旱逢甘霖,饶是他自己都不得不承认,他对秦臻爱之入骨,根本就无法抵抗她的主动靠近。 “这里不用你伺候了,今日时辰不早了,我让人送你回安乐坊。” 她都已经如此努力去学了,吻也吻了,为何江泠看上去更生气了,许是他想起了那些和心上人的过往,又意识到她只是个替身,只是个赝品的缘故,却听江泠又道:“过两日我再去安乐坊看你,方才便是对你不请自来的惩罚。” 那樱唇被吻过之后,饱满欲滴,唇齿间也留着少女的香甜滋味,江泠极力克制自己去回味那个吻,轻咳一声道:“那个,你若是缺什么,我让人买了送去安乐坊。” 苏媚盈盈一福,浅笑道:“多谢爷,苏媚什么都不缺。”又担心她拒绝了江泠会再次惹怒了他,便又补充道:“若是苏媚缺了什么,再来告诉爷。” 江泠点了点头,见苏媚抿了抿唇,那唇似比方才更红更润了,他又回味起方才那唇上的滋味,便略微顿了一顿,道:“听说你喜弹琵琶,想必也擅长琴艺,我这里新得了一本琴谱,你可拿回去看看,闲来无事翻一翻解解闷罢。” 苏媚点了点头,福身道了声多谢,便去书架上去取琴谱,她掂着脚够了半天,都没能够到,只好用求助的眼神看向江泠,江泠嘴角一弯,却故作神色如常,大步走了过去,替她取下琴谱交给苏媚,道:“看完记得还回来。” 苏媚点头一笑道:“待苏媚练好这首曲子,下次爷来安乐坊时,苏媚再弹给爷听。” 第9章 亲自照顾 江泠摆了摆手,命沐雪送苏媚离开。 沐雪见到苏媚时,也大为吃惊,难怪将军千里迢迢奔赴扬州城,还去了安乐坊。 苏媚除了眼下那颗泪痣,几乎与秦臻生得一模一样,只是细看之下,苏媚与秦臻的气质略有几分不同,苏媚显得有些胆怯,且气质淡雅,如兰似梅,秦臻却肆意张扬,如同一朵华贵牡丹。 苏媚见沐雪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问道:“沐姑娘可是有话要说?” “不知苏姑娘可曾听说过京城的秦太师府?”沐雪还是忍不住去试探苏媚的反应。 秦江两家已结成仇怨,若是将军和那位秦小姐再有所瓜葛,那江老夫人势必会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秦臻若是得知将军暗中筹谋之事,必定也不会善罢甘休。 苏媚摇了摇头,沐雪又继续追问,“苏姑娘可曾听说过秦臻这个名字?”苏媚再次茫然地摇了摇头,那神情倒不像是装出来的,也是,一个扬州歌女又怎会是秦太师嫡女,其身份也是云泥之别。 苏媚何其聪慧,想必自己便是与那名叫秦臻姑娘生得一模一样,沐雪才有了这些疑问,原来江泠的心上人便是这位秦姑娘,苏媚笑道:“沐姑娘可是觉得我长得像姑娘认识的一位故人。” 何止是像,简直长得一模一样。 沐雪点了点头,又道:“那想必苏姑娘也知自己与秦姑娘生得像,秦姑娘是公子的心上人,若非如此,以公子的身份是绝不会踏入安乐坊,现下姑娘得知公子是为了秦姑娘才去的安乐坊,苏姑娘可还愿意?” 将军并未娶妻,且身份尊贵,江府家教甚严,哪能容许将军未娶妻便先纳妾,更何况苏媚出身安乐坊,乃是名身份卑微的歌女,这般身份无论如何也不能成为将军的嫡妻,更无法入老夫人的眼。 若是将军执意纳为妾室,势必会与老夫人再起冲突,更何况云家的那位表小姐,说不定此刻已经进京,住进了将军府。 那位表小姐爱慕将军,又岂会善罢甘休,将自己的心上人拱手让人。 苏媚低垂双眸,并未言语,她能有什么办法,江泠是她最好的选择,若是江泠未能买下她,李嬷嬷定会将她嫁给那位出银六千两的扬州富商,想起玉怜的遭遇,苏媚脸上骤然白了几分。 沐雪见苏媚沉默不语,冷笑一声,也难怪,毕竟将军便是单凭相貌,就足以让这位扬州歌女不顾一切飞蛾扑火也留在将军身边。 更何况她还还生得那样一副与秦臻酷似的容貌,见苏媚如此神情,便知她并非不知自己神似秦臻,许是还为此沾沾自喜,觉得她可以借此得嫁高门。 “苏姑娘的手段还真是高明,不过我家公子并非常人,便是姑娘手段再高明,只怕也难以达到目的,沐雪在此提醒姑娘一句,姑娘和我家公子并非一路人,若姑娘执意跟着我家公子,只怕会被伤的很深。” 果然只是个风尘女子,自甘下贱,成日妄想着飞上枝头当凤凰,将军瞧不透她的心思,可又岂能瞒得过她。 沐雪走在前面,只听身后没了动静,往后一望,一阵寒风刮过,苏媚只觉头晕脑胀,顿时两眼一黑,直接栽倒下去。 她好心提醒,苏媚非但不领情,竟然说晕就晕,看来这扬州歌女的手段的确不一般。 沐风正巧去梨香院有事禀报,听见沐雪对苏媚说的那些话,又见苏媚晕倒在地,便睨了一眼沐雪,提醒道:“将军甚是在意此女子,妹妹方才的那番话已是失了分寸,若将军知晓,定然会责罚于你。” 沐雪怒道:“我行的端,坐的正,便是将军在此,我也会如此说,况且以她的身份又怎能配得上将军,再说装晕这套,在我面前根本就行不通。” “她配不上,你就配得上?我也要提醒你一句,将军若知你的心思,定不会留你在身边。” 将军除了对秦臻,并不会多看旁的女子一眼,她爱慕将军多年,也只能将心思小心的藏着,不让将军察觉,沐风说的对,苏媚配不上将军,她也配不上,将军文武双全,相貌出众,大抵这世间能配得上将军的女子已是少之又少。 沐风见苏媚面色坨红,嘴唇却苍白无一丝血色,并不像是装晕,便急忙道:“妹妹还愣着做什么,将军极看重这位苏姑娘,还不快去将人扶进房中,我这就去禀报将军,若是让将军知道苏姑娘因你而晕倒,仔细将军将你赶回京城。” 沐雪只得将人抱回梨香院,江泠见苏媚神智不醒,便着急上前,一把将人从沐雪手中夺了回来,紧张地抱在怀里,小心翼翼地放到床榻之上,怒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让你送人出府,她怎会突然晕倒?” 沐雪见江泠如此紧张苏媚,更是震惊不已,将军只有面对秦臻时才会这般紧张,秦臻已死,将军为何会对一个替身也紧张至此。 她正待将方才说的话对江泠坦白,却被沐风抢先一步道,“属下方才路过,见苏姑娘晕倒,便做主让沐雪将苏姑娘送了回来,属下见苏姑娘面色不太好,许是着凉染上了风寒这才人事不醒。” 江泠连忙以手覆在苏媚的前额,只见她额上滚烫,面色坨红,正在发热,想起昨晚苏媚那身薄纱衣裙,一双玉足踩在雪地里,那剑眉深蹙,沉声道:“快去请郎中来。” 他又睨了沐雪一眼,“你去打水来,要凉水。” 沐风和沐雪得令退下,出了屋子,沐风便对沐雪道:“今日妹妹对苏姑娘说的话不可再对将军提起,我也会替妹妹保密,希望妹妹日后不要再犯糊涂,否则我便传信给阿娘,让阿娘作主早日替妹妹许了婚事。” “你敢!”沐雪杏眼圆瞪,急忙道。 却听沐风道:“你且试一试,看我敢是不敢!我去请郎中,你好好伺候将军和苏姑娘。” 沐雪知她哥虽然今日替她隐瞒,但也知她哥一向说到做到,她即便不能如愿以偿嫁给将军,也不愿离开将军的身边。 她一想起方才将军对苏媚那般紧张的模样,便心有不甘,毕竟苏媚只是个替身,并非秦臻,秦臻已死,将军的心并不在苏媚身上,久而久之,苏媚迟早也会被将军厌弃,沐雪稍放宽了心,去打了水进来,江泠连看都没看她一眼便道:“拿过来,你退下罢。” 江泠挽起衣袖,将帕子拧干,待要将帕子放在苏媚的额间,沐雪连忙道:“将军,还是让属下来伺候罢。” 江泠冷冷道:“不必。” 只见江泠以手触碰在苏媚烧红的脸颊上,将垂落在额间的那缕发丝替她别至耳后,又替她掖了掖锦被,那灿若星辰的双眸温柔得似要沁出水来。 沐雪不想再看了,她退了出去,走出梨香院,她拔出长剑,剑光闪烁,偏院的竹叶落了一地。 第10章 失忆症 沐风去请了郎中来,郎中替苏媚诊了脉,江泠急忙问道:“她如何了?” 郎中为苏媚开了药方,便道:“这位姑娘只是因着凉染上了风寒,按此药方服用,待退了烧,便无甚大碍了。只是这姑娘头部的那道伤,伤得实在太重,虽表面上看来,伤口已经痊愈,但里面看不见的那道伤,只怕没那么容易痊愈,这位姑娘只怕会伤重失忆,落下头痛症。” 江泠闻言面色一冷,急忙问道:“那郎中可有法子替她寻回失去的记忆,治好这头痛症。” 郎中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道:“老夫医术有限,并没有法子替这位姑娘寻回失去的记忆,至于这头痛症,只需这位姑娘勿要多思深思,便暂无大碍。” 江泠命沐风送郎中出去,见紧闭双眼躺在床上的苏媚,只见她微微蹙眉,好似梦到了什么伤心难过之事,便拿掉她头上的帕子,俯身吻在她的眉间,在她耳边轻声道:“臻儿到底被何人所伤,又因何到了扬州城?待我查清一切,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伤害臻儿之人。” 沐风送郎中出府后,便回到了梨香院,此时屋外已经絮絮下起雪来,外头风雪肆虐,吹得窗子呜呜作响,江泠想起他捏着苏媚的下颚,指尖滑过的那冰凉的触感,便对沐风吩咐道:“让人去准备个炭盆来。” 江泠替苏媚掖好锦被,便坐回桌前,问沐风道:“我让你查的事,结果如何了?” 沐风拱手道:“苏姑娘是安乐坊的李嬷嬷自一个月前从牙婆手里买来的,听说苏姑娘此前一直受伤昏迷,牙婆也是见苏姑娘额上的伤实在太深,又昏迷不醒,便急于脱手,便以三百两银票,便将她卖给了安乐坊。” 江泠听闻面沉似水,眉头深皱,那冷若寒星的眼眸深不可测,只是冷冷道:“你可查过那牙婆,是否身份可疑?” 沐风继续回禀道:“属下去查过那牙婆的来历,并未发现可疑之处,据牙婆口述,苏姑娘是被一对老夫妻卖了,那对老夫妻衣衫褴褛,一看便知是个普通的穷苦人家,苏姑娘头上受了伤,又一直昏迷不醒,那对老夫妻没钱给苏姑娘治伤,便将人卖了,牙婆只给了那老夫妻五两银子,便将苏姑娘买了来。” “那对老夫妻可是从京城来的?” 沐风点头道:“正是,这牙婆买下了苏姑娘,便将人带来了扬州,再转手卖进了安乐坊。” 或许查到那对老夫妻,便能查明秦臻受伤的原因,说不定那对老夫妻背后之人,与太师府那场大火有关。 “你去通知京城那边,让你的手下暗中调查那对老夫妻,记住一定要小心行事,切莫打草惊蛇。” 能将堂堂太师府在一夜之间付之一炬,还没留下任何痕迹,那背后之人必定非同寻常。 他此前耗费多时,才收集了秦太师父子贪污军饷的罪证,并想办法将证据呈到御前,今上雷霆震怒,下旨将秦太师父子处死,查封秦府,将秦府举家流放。 可就在流放前夜,太师府三十余口性命皆葬身火场,在他看来这场大火绝非意外,倒有些像杀人灭口,此事只怕与当年秦太师父子贪污军饷一案有关联。 许是背后之人有什么把柄握在了秦太师的手上,借此杀人灭口,今上派人调查过此事,可并未在秦府现场发现有人故意纵火的痕迹,大理寺和刑部调查了数日无果后,此案便以意外大火结案。 江泠命沐风出去煎药,自己寸步不离地守着苏媚,他不在京中的那一个月,秦臻到底经历过什么,头部定然受伤极重,才会害得她失去记忆,还落下头痛症。 他一想到在安乐坊初见秦臻时,还以为她在演戏,江泠更觉心痛如绞。 他将苏媚那冰凉的手放在手心焐热,替她更换了额上的帕子,后又喂她服下汤药,守着她一夜都不曾阖眼。 …… 京城,宁国公府。 宁小公爷侯方卿将丫鬟手中的汤药打翻在地,他强撑着病体起身,正待要推门出去,丫鬟碧莲连忙跪在他面前道:“小公爷您还病着,外头风大,还下着大雪,国公爷嘱咐过奴婢,不让您出府。” 侯方卿咳嗽了数声,大怒道:“你让开,难道父亲还想关我一辈子不成!” 丫鬟碧莲吓得连连叩头,额上红肿了一大片,红了眼,泪流不止,“国公爷说了,若是小公爷执意出府,就要将奴婢杖毙,求小公爷看来奴婢伺候小公爷多年的份上,怜惜奴婢。国公爷也说了,若是小公爷肯喝药,只要您身子痊愈了,国公爷就会准您出去的。” 侯方卿跌坐在楠木雕花椅上,从一方珍藏多日的小匣子中取出那道秦臻亲手签下的婚书,在这之前他以为他这一生只能远远地看着秦臻,看着她嫁给江泠。 她和江泠郎才女貌,情意相合。 他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他与江泠情同手足,他也对秦臻存了心思,只是他知道秦臻待江泠不同。 江泠太过于耀眼,他与江冷相比,就像萤火之比皓月,他们站在一起是那样的般配,他便只能将这份心思藏在心底。 后来,秦家和江家结成仇怨,秦太师和父亲商量两家结为姻亲,要将秦臻许配给他,还送来了秦臻亲手签下的婚书,他捧着婚书激动得一夜未眠。 他觉得这是上天的恩赐,是上天怜悯他多年的相思之苦,可就在大婚前夕,秦家获罪,他还未娶到心上人,便得知秦臻惨死在那场大火中,得知秦臻身死的消息,他大病了一场,宁国公侯钰怕他会想不开做傻事便将他关在房中。 “那你去告诉父亲,他若继续将我关在房中,那些药我一口都不会喝。”侯方卿轻抚那婚书上娟秀的字迹,思及秦臻的音容笑貌,他眸中含泪,痛不欲生。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你便是死了,又有什么颜面去见你的母亲!瞧你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若是你的母亲知你为了个女子便要死要活,若她还活着也定会再被你气死一回!”不知何时,宁国公侯珏踏进了凝辉院,出现在门首。 侯方卿强撑着病弱的身体挣扎着起身,看着与他冷眼相对的宁国公侯珏,冷笑一声,道:“秦家的那场大火是否和父亲有关,和齐王殿下有关?” 侯珏冷冷道:“你可知你说了什么!我宁国公府的将来全系在你的身上,你非但不思如何为父分担,竟还敢质疑你的父亲,怀疑齐王殿下,你太令为父失望了,你若要死我定不会拦着,简直不知所谓!” “从今日起,你不得踏出房门半步。我为你另择了一门亲事,三个月后,你便迎娶沈老将军的孙女。” “不,我不愿。”侯方卿直直地看着那张红底描金的婚书,痛不欲生,他不过是想去秦臻的坟前陪着她说几句心里话,父亲却将他关在府里,他竟连门都出不去。 秦臻葬身火海,尸骨无存,那不过就是个衣冠冢,用来寄托哀思罢了。 他痛失所爱,又怎能在这个时候去娶别人。 侯珏睨了一眼他手中的婚书,一把从侯方卿手里夺下,随手扔在火盆里。 “婚期已定,我会去求圣上赐婚,若你不愿,那就是抗旨,你要为了个女人拉整个国公府给你陪葬不成?” 侯方卿急忙去夺那婚书,那纸婚书遇火既燃,很快就燃起熊熊火焰,婚书瞬间便烧成了灰烬,侯方卿跌倒在地上,呕出一口鲜血,便晕了过去。 第11章 当作替身 后半夜雪停了,皎洁的月辉透过窗子静静地洒了进来,苏媚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有些人影在晃动,有人哭,有人笑,可她就是什么都看不清。 那清冷的月辉洒在苏媚冰肌玉骨的肌肤上,她脸上的那抹不正常的红晕已经退去,脸色恢复了往日的白皙,许是屋内烧着炭盆,她又在发热的缘故,睡梦中竟不觉踢了好几次被子,江泠便守在她身旁不厌其烦地给她盖被子。 踢的次数多了,江泠便索性将她禁锢在怀里,好在后半夜苏媚总算安分了,江泠也累的睡着了。 翌日清早,苏媚缓缓睁眼,碰到那结实的胸膛,发现自己正隔着锦被,躺在江泠的怀中。 她不禁面色一红,身子不由得往床的内侧挪去,江泠感觉到怀中人的动静,皱了皱眉头,下意识便道:“臻儿怎的如此不安分,又踢被子了罢?” 于是他大手一揽,将苏媚再次搂进怀里。 苏媚见江泠未醒,又不敢反抗,只僵直着身子,轻唤一声道:“爷,是我。” 江泠缓缓睁眼,见苏媚脸色绯红,那水汪汪的桃花眸怯生生地望着他,他手一僵,将手从苏媚腰间抽离,目光从苏媚的脸上移开,只淡淡道了句:“你醒了。” 苏媚点了点头,正待要起身,才发现自己仍在江泠的房中,便红着脸,轻声问道:“我怎会在此?” 江泠连忙起身,整理身上的黑色锦袍,想必是昨晚没睡好的缘故,他眼底有两道青影,但仍是丰神如玉,器宇轩昂,只是面色微泠,沉声道:“你昨日着凉染上风寒,发热晕倒,你竟不知?” 苏媚先是一愣,才忆起昨日晕倒之事,连忙垂下双眸,连忙下床,盈盈一福,柔声道:“都是苏媚不好,昨晚苏媚打扰爷休息了。” 江泠闻言皱了皱眉头,他不喜她面对自己时这般小心胆怯,更不喜她这般低声下气,便冷着脸道:“日后不可再如此!” 若非她那日衣衫单薄,又赤足踩在雪地里,不懂得爱惜自身,又怎会受寒着凉。 苏媚微微蹙眉,嘴角泛起了一丝苦涩的笑,生病晕倒这件事,也并非她能控制的,江冷这般要求未免太过霸道,许是因自己生病,霸占了他的床榻,害得他整夜无法安睡,这才又生了气。 她不禁在心中暗叹一声,这位爷还真难伺候,但面上仍是小心翼翼道:“日后苏媚定会注意,尽量不要生病,若是生病,也定然离爷远远的。” 江泠眉头一拧,只觉快要气笑了,他屈指落在苏媚的眉间,没好气道:“罢了,你出了一身汗,衣裳也已经湿透,不可再穿着这身衣裳回去,你便在此沐浴,换身衣裳,用过早饭之后,我再派人送你出府。” 苏媚疼得眉心一皱,用手去揉额间,更觉心中委屈,红了眼眶,似要滴下泪来。 她方才已经很小心了,没想到还是说错了话惹怒了江泠,昨晚江泠定是在睡梦中将她当成了秦姑娘,又因醒来发现她只是个替身便生气了。 罢了,多思无益,她又如何能琢磨透这位爷的心思。 “多谢爷。” 江泠微微颔首,推门出去,便命沐雪准备了沐浴的热水,沐雪见苏媚在江泠房中过夜,此刻又要水,便以为他们昨夜已经发生了什么。 沐雪的面色不觉又苍白憔悴了几分,一双杏眼红肿若桃儿,许是躲在某处偷偷的哭过,再见苏媚那张妩媚勾人芙蓉面时,她脸色更是冷若冰霜,越发的不耐烦,“热水已经备好,沐雪只是个粗人,也不懂得伺候人,请苏姑娘自便罢。” 苏媚脸上未见半分不悦,只是淡淡一笑道:“我自己来便好,不敢劳烦沐姑娘。” 沐雪拱手道:“那便好,昨日我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都不会后悔,便是在公子面前,我亦会如此。若是苏姑娘觉得那话刺耳,便请苏姑娘不要再来江府,无论苏姑娘是出于何种目的,公子也不会爱上苏姑娘。” 即便昨夜将军留宿,将军也只是把她当作秦臻的替身。 苏媚睨了一眼沐雪,淡淡道了句:“我知道,但我不会答应你。” 沐雪见苏媚神色平静,未见半点难过的神色,不觉皱了皱眉头,毫不客气道,“没曾想姑娘竟如此不知廉耻!姑娘不过是个替身,难不成还指望能嫁给公子?” 苏媚面色一白,皱了皱眉头,她主动送上门,又在此处过了一夜,若是寻常清白人家的女子断不会如此,可她不过一个歌女,连生存下去都难,她不过是想借助江泠出安乐坊,哪里还能奢望自己能嫁给他。 “我从未想过。” 苏媚缓缓走到那湖蓝色绣梨花的屏风之后,轻抚那些屏风之上的洁白的梨花。 “那你为何还不惜送上门也要缠着公子,难道不是因为爱上了公子,想嫁给公子为妻吗?” 浴桶里的水冒着热气,白雾升腾,看不清苏媚脸上的神情。 “爱又如何,不爱又如何?沐姑娘可知爱能让人方寸大乱,不觉便做出逾矩之事,就比如沐姑娘。” 她只是一个替身,从未去奢求江泠能爱上她,他们各取所需,江泠买下她,助她脱离安乐坊,而她也会当好一个替身,留在江泠的身边,去迎合他,讨他欢心,如此便好。 沐雪脸色一白,苏媚的话提醒了她,将军心里只有秦臻,将军即便心里没有苏媚,更不会有自己。 只听那屏风之后传来柔和的嗓音道:“还请沐姑娘先出去,我要沐浴了。” 沐雪推门出去,只见江泠站在屋外,面沉似水,冷冷地看了一眼沐雪,方才苏媚的话已经一个字不落地传入他耳中,他冷冷地道了句:“你如今本事见长,竟不顾本将军的命令学会自作主张了?看来我是不能再将留你在身边了,自今日起,你便收拾行装去北边罢。” 她急忙跪在江冷的面前,拱手道:“求将军不要赶沐雪走,沐雪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将军,沐雪不能看着将军为了一个身份卑微的女子去违背老夫人的意愿,更何况那苏姑娘与秦姑娘只是长相相似,并非秦姑娘。” 江冷面色一凛,怒道:“你住口!本将军的事何须你来插手,你屡次违逆本将军的命令,再不走,便只能军法处置。” 沐风按照江泠的吩咐去给苏媚准备衣裳,他才踏进梨香院的院门,听到江泠和沐雪的对话,连忙跪在江冷的面前,替沐雪求情道:“将军还请饶了沐雪这一回罢,若是沐雪再犯错,我定会亲自押她去北边。” 沐风又去劝沐雪道:“你还不快给将军认错。” 沐雪虽不情愿,但她不想走,更不愿离开江泠,便以额触地,重重叩头道:“属下知错,请将军责罚,求将军不要将属下派去北边。” 江泠摆了摆手,冷冷道:“你自去领罚罢。跪足十个时辰才准起身。” “属下多谢将军。”十个时辰算什么,当初她和沐风跟随将军四处征战,战场凶险,难免会受伤,若非将军护着她,她早就已经不知死了多少回了,只要能留在将军的身边,哪怕她只能远远地看着将军,她就已经知足了。 江泠轻叩屋门,推门而入,将衣裳放在床榻之上,对着那屏风后的身影道:“我会派人送你回安乐坊。” 只穿一身里衣的苏媚站在屏风后,那句“多谢将军”还未说出,便见江泠大步推门出去,只是她感觉不知是何缘故,望着那骤然离去的背影,怒气匆匆,令人望之骤生寒意。 第12章 骤生风波 江泠为她准备的那身衣裳是上好的蜀锦所制,湖蓝色小袄,襟口处绣着一簇簇洁白的梨花,石榴红厚褶裙,裙摆处是金蝶穿花的刺绣,淡雅中透着华丽。 此处名叫梨香院,院中遍种梨树,屋中用来装饰的瓷器,几案上的雕花,屋里的屏风,就连锦被之上所绣的花纹皆是梨花。 苏媚看了看自己袖口处的梨花花纹,自嘲一笑:“想必那位秦小姐钟爱梨花,这身衣裳便是按照秦小姐的喜好,为她量身定做的罢!这衣裳她穿着甚是合身,想必她的相貌和身量与那位秦小姐极为相似,她还真是块当替身的好材料。” 苏媚推门出去,沐风已在门外等候多时,见到苏媚,拱手道:“公子有事出府,嘱咐在下送苏姑娘,安乐坊的人已在府外等候多时,姑娘快请罢。” 苏媚点了点头,出了江府,见金钏焦急地等在府门外,一直探着头朝府中张望,见到苏媚,急忙上前,焦急道:“姑娘,今日李嬷嬷发了好大的脾气,这会子已经在安乐坊等着姑娘了,您也知咱们安乐坊的姑娘是不能在外头过夜的,昨日江公子派人告知奴婢时,可要吓死奴婢了。” 苏媚轻握金钏的手,宽慰道:“你不必担心。” 昨日发生之事,并非是她能左右,大不了受些责罚罢了。 只是江泠着实不好伺候,今日又无故惹怒了他,若要出安乐坊,只怕还需耗费些时日,昨日她留宿江府,有损女儿家的清誉,也难怪李嬷嬷会发怒。 金钏搀着苏媚上了马车,苏媚一路无话,愁容满面,看今日江泠的态度,她更加没了几分把握他能助自己出安乐坊。 马车缓缓停下,苏媚怀着忐忑难安的心情,迈进安乐坊,果然李嬷嬷已在坊中等候多时,见苏媚前来,板着脸,皱着眉头道:“我平日是如何教你的,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在外头过夜,将我平日的教导,安乐坊的规矩置于何处?” 眼下江泠并未买下苏媚,她清白受损,传出去只怕日后再难卖个好价钱。 莫说一万两银票了,便是那三百两银票的本钱只怕都会血本无归,凭她才貌出众又如何,男人们都爱个新鲜,其次才是相貌和才艺。 扶桑站立在李嬷嬷身旁,双目红肿,自她昨日从江府出来,回来便大哭了一场,见苏媚被训斥,这才觉得心情稍舒畅了些,冷笑一声,阴阳怪气道:“许是有人是觉得江公子会抬她做妾,早已得意忘形了罢,这才做出了此等丑事。” 李嬷嬷一掌拍在桌面,怒道:“虽你被江爷看中,可眼下江爷并未将你买下,你便如此上赶着,做出此等伤风败俗之事,绝不可轻饶。” 李嬷嬷的话音未落,苏媚便将自己袖口卷起,露出纤细莹白的玉臂,只见那玉臂之上鲜红一点,李嬷嬷先是一怔,颇感意外,随着转怒为喜,目光慈爱,言语中透着关切,道:“昨晚媚儿没能及时赶回来,听金钏说是媚儿昨晚偶感风寒,因江府有良医,这才不得已留宿在江府,对吗?” 苏媚点头一笑,福身道:“媚儿昨夜未能赶回安乐坊,还请嬷嬷责罚。” 李嬷嬷连忙将她扶起身,拉着她的手坐下,又嘘寒问暖了几句。 李嬷嬷的态度转变得如此之快,她早已习以为常,李嬷嬷是商人,自己也不过是安乐坊的货物,商人只关注货物的价值,那她便证明自己对李嬷嬷而言,仍有价值,李嬷嬷自不会再为难她。 苏媚盈盈一福道:“嬷嬷,媚儿有些累了,若嬷嬷没有旁的吩咐,媚儿可否先回点香阁休息。” 李嬷嬷瞪了一眼身旁的扶桑,便亲自送苏媚上楼,面上堆着笑,轻拍她的手道:“此前是嬷嬷不查,让媚儿受了委屈,媚儿只管好生歇着罢。” 扶桑也颇感意外,苏媚昨夜在江府留宿,竟还是清白之身。 此时天色稍霁,又正值正午,阳光透过青色窗纱泻进屋内,苏媚提起裙摆,行走在地上的光影里,周身像是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色光晕。 那裙摆之上用金线绣着的蝶儿绽出耀眼的光芒,似在阳光下轻盈起舞,苏媚轻提裙摆,露出缀着红宝石的蜀锦鞋面,那红宝石熠熠生辉,灿烂夺目。 李嬷嬷惊呼一声,大声道:“媚儿这身衣裳的袖口和襟口处的梨花花纹皆为银线所绣,而裙摆处所绣金蝶竟用的都是金线,那鞋面之上嵌着红宝石,这衣裳竟如此华贵,最难得的是这蜀锦和绣工,难道这身衣裳和绣鞋竟都是江爷所赠?” 苏媚点了点头,她这身衣裳虽说颜色淡雅低调,却处处透着不凡,希望这身衣裳能替她挡上一阵子,让李嬷嬷认为江泠还是看重她的,否则她一日还在安乐坊,李嬷嬷会将她卖给别人。 李嬷嬷欣喜地点头道:“可见江爷是极看重媚儿的。” 她果然没有看错,那江爷贵气逼人,定非寻常富贵公子,看来这一万两银票跟快就会到手了。 李嬷嬷满脸失望地睨了扶桑一眼,“你也跟媚儿多学着些。” 扶桑脸色一白,想起昨日她抱着琴去江府,还只是说出自己的身份和来意,江泠竟就毫不留情地开口送客,而苏媚竟能在江府留宿,江泠还送她如此贵重的衣裳。 扶桑险些气晕过去,芍药急忙去搀扶她,待李嬷嬷搀着苏媚去了楼上的点香阁,扶桑的紧握的指尖掐得手心的肉红肿一片,冷笑道:“今日我因苏媚受的奇耻大辱,我定叫她加倍奉还。” 芍药连忙劝道:“姑娘,苏姑娘是李嬷嬷的心头宝,且江公子又如此看中她,李嬷嬷先前还警告了姑娘,姑娘还是莫要再生是非才是。” 反正消息她都已经放出去了,相信那位很快就有所动作了。只有苏媚不在这安乐坊中,那李嬷嬷最依仗的,名动扬州城的歌女就只有她扶桑。 苏媚刚上了楼,还没入点香阁,邹公子便带着一群小厮来了安乐坊,一进门便高声喊道:“媚儿呢,快叫媚儿来伺候本公子。” 扶桑得意一笑,看着那磕着瓜子,翘着二郎腿的邹元,心中暗暗一笑道:“任凭你苏媚本事再大,今夜也只能去伺候邹元。” 邹元便是扬州城有名的富户邹员外家的独子,平日里游手好闲,财大气粗,风流浪荡,便是那位出银六千两想要买下苏媚的冤大头。 苏媚此前一直在安乐坊养病,李嬷嬷便替她挡了去伺候邹元,只因这邹元生得相貌猥琐,又喜好动手动脚,安乐坊的姑娘们都对他唯恐避之不及。 李嬷嬷对苏媚嘱咐道:“待会你老老实实在屋里呆着,千万别出来。” 李嬷嬷便急忙下楼,迎了上去,她刚要说苏媚病了,邹元便眉头一拧,便道:“休要拿苏媚病着的幌子来糊弄本公子,我知道苏媚没病,昨日我家的小厮还看见苏媚的马车去了永宁街的江府。” 苏媚听闻脸色一白,邹家是扬州的大户,住在安北街,而江府地处偏僻,位于永宁街,江府与邹家隔了三四条街巷,邹元说昨日见过她的马车,他根本就是在说谎,定是有人将她去了江府的消息透露给了邹元,她前脚刚回了安乐坊,邹元后脚便跟了过来。 第13章 遭遇险境 扶桑连忙上前,对着邹元福身一笑道:“邹公子果然情深意重,令扶桑感动不已,邹公子的消息确然灵通,不过今日邹公子来的可真是不凑巧,媚儿妹妹的确是病了。” 扶桑帕子捂嘴,眼神却频频往楼上望去,邹元即刻领会,眯眼一笑,上前握着扶桑的手,轻拍一笑,“真的吗?既然媚儿病了,那我更应当去探望了。” 扶桑连忙将手抽了出来,强忍着内心的嫌弃和恶心,坐等着看好戏。 李嬷嬷正在为难,却又见邹元掏出三百两银票,塞进嬷嬷的手里,又道:“李嬷嬷是怕本公子出不起银子?听说李嬷嬷要价一万两银票,打算将媚儿卖给那个姓江的小子,不过区区一万两,若是李嬷嬷开口,难道还怕我邹家出不起?” 李嬷嬷连连赔笑脸道:“邹公子确然是误会了,邹公子又怎会出不起银子,媚儿近日偶感风寒,身子的确有些不适。” 邹元不耐烦地打断了李嬷嬷的话,“今日苏媚是见也得见,不见也得见,不过一个歌女,不就是一万两银票,本公子有的是银子,只问你卖还是不卖?” 邹家财大气粗,府里家丁百余人,李嬷嬷也不敢得罪他,只好在一旁陪笑脸:“这样,请邹公子耐心等待,我这就去劝劝媚儿,让媚儿好生打扮,尽快出来见邹公子,还请邹公子移步雅间,稍待片刻,我便让媚儿过来伺候。” 邹元满意一笑,想起那绝美的容颜,柔弱无骨的小手,细软的腰肢,欢喜得连魂儿都丢了,“那我先去等着,嬷嬷可要快些。” 苏媚在楼上听见邹元的话,顿时脸色煞白,邹元是安乐坊的常客,又喜好动手动脚,安乐坊的姑娘,没几个不被他占了便宜的。 还听说他最喜好玩弄女人,若是自己落在他的手里,定会生不如死。 她想起沐风说江泠出府办事,此刻定然不在府中,便将随身带的那方绣帕交给金钏,那绣帕之上绣着一个“媚”字,再三嘱咐金钏道:“你拿着这帕子去张知府的府上寻赵公子,只说李嬷嬷今夜让我伺候邹元,务必请赵公子前来相助。” 赵公子是江爷的好友,但愿她这个替身还有些用处,不然她唯有一死。 金钏红了眼圈,原本姑娘都要嫁给江公子了,也算得上是个极好的归宿,可这时邹元竟然找上门来,若是姑娘落到他的手上,那岂不是羊入虎口,哪有什么好下场。 她急得直掉眼泪,点了点头道:“姑娘一定要等着奴婢,奴婢定会将那赵公子请来。” 待金钏走后,李嬷嬷便急匆匆上楼,见到苏媚红了眼圈,也有些于心不忍,便劝道:“方才邹元的话你也都听见了,邹元点名让你伺候,我知你不愿,知你心里中意的江爷,可是这都是命,咱们这一行的都得认命,你虽来安乐坊不足一个月,但也是从我手里出去的姑娘,邹公子那一万两银票,我会为准备一份嫁妆,为你留些银票,有了这些银票傍身,去了邹家,日子也能好过些。” 李嬷嬷说完,重重的叹了口气,万般皆是命,可惜了这般好的相貌,竟要去伺候邹元。 苏媚跪在李嬷嬷的面前,眼中的含着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下,哭泣着恳求道:“方才嬷嬷也说过,江爷是极看重媚儿的,嬷嬷再瞧瞧媚儿这身衣裳,求嬷嬷再给媚儿一次机会,我定有办法让江爷买下媚儿,求求嬷嬷了。” 只见苏媚哭得梨花带雨,我见尤怜,李嬷嬷更是于心不忍,只得暗叹一声命苦。 李嬷嬷连连叹气,又摇了摇头,“怪只怪你和江爷没有缘分,我看今日邹公子这架势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媚儿,你就认命罢。” 苏媚连连摇头,泪似断了线的珠串,一颗接着一颗砸落在地,她拼命地恳求:“求嬷嬷怜惜媚儿,媚儿不愿意去伺候邹元,求嬷嬷不要送媚儿走。” 李嬷嬷对身后的护院使了使眼色,那习武的护院突然出现在苏媚的身后,将她打晕了过去,李嬷嬷叹了口气道:“将苏媚送去邹公子的房中。” 这便是李嬷嬷的手段,专门对付安乐坊里那些不听话的女子,只需将人送去邹元的房中,一夜之后,清白全无,事后即便苏媚再不愿那也只能认命。 李嬷嬷即便再喜欢苏媚,她也不会为此得罪邹家,失去挣得一万两银票的大好机会。 … 永宁街,江府。 沐风接到消息便直奔江府书房,江泠正在处理北边来的军务,虽现下并非战时,大显国自年前战败之后,一直在大雍国边境蠢蠢欲动。 军中来报,近日在祁洛河一带发现了大显国探子的动向,现在正值深冬,并未作战的大好时机,想必待到明天开春,大显国定会再次席卷而来,这是江泠与大显国交战多年的经验。 他现下远在扬州城,关于北边的布防,便只能千里传信,他身为一军主帅,片刻都不能松懈。 沐风轻叩房门,江泠抬眼问道:“何事?” 沐风拱手道:“属下此前按照将军的吩咐,一直派人暗中关注安乐坊的动向,保护苏姑娘的安危,方才咱们的人来报,说是苏姑娘的婢女悄悄出了安乐坊,直奔张知府的府宅去了。” “去了张知府的府宅?难道是去寻赵玉。” 沐风又道:“属下不知,只是那名叫金钏的婢女哭得双眼通红,又行色匆匆,看样子像是去求助的。” 江泠面色一沉,求助?她居然去找赵玉,而不是来江府找自己。 他不觉又想起今日苏媚对沐雪说过的话,“爱又如何,不爱又如何,沐姑娘可知爱能让人方寸大乱,不觉便做出逾矩之事,就比如沐姑娘。” 苏媚不惜主动上门,想法设法去讨好他,可他知苏媚唯独对他没有感情,就像今日她遇到麻烦,第一个想到的也并非是他。 但他还是忍不住冲了出去,策马匆忙出府。 待苏媚醒来时,发现自己被绑住了双手,躺在床上,一阵刺痛从后颈处传来,她痛得直皱眉头,透过那透明的芙蓉纱帐,见到那笑得一脸猥琐,正她走来的邹元。 她用尽全力挣扎着起身,退到墙角,邹元大笑一声,“媚儿,我的心肝,可要想死我了。” 苏媚强忍着内心的惊恐,明明心里害怕极了,泪水也不住地往下掉,但她还是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用细细的柔媚的嗓音道:“邹公子,可否替媚儿解开这绳子,媚儿不过一介弱女子,难道邹公子还担心媚儿跑了?” 邹元沉思了片刻,想起了扶桑的话,扶桑说过苏媚虽看上去柔弱,但她心机颇深,若他要想到苏媚,便不可听信苏媚一个字,只要得到了苏媚,就不怕她不服从。 邹元笑道:“媚儿放心,只要你成了我的人,我疼你都来不及,又怎会舍得绑着你。” 邹元说着便往床上一扑,苏媚吓得尖叫一声,连忙躲开,她连忙下了床,飞快往门首跑去。 她拼命去推门,用手拍门,发现门却被人从外面锁住了,无论她如何用力,如何哭喊,也不见有人前来,她哭喊道:“开门啊,求嬷嬷放媚儿出去。” 却见邹元如同恶虎扑食,向她扑了过来,他两眼放光,直直地盯着苏媚道:“你便是叫破喉咙都没人来开门的,你还是从了我罢,也可少受些皮肉之苦。” 苏媚咬着唇,道了句:“你休想,我便是死也不会让你得逞的。” 她正待要以额触柱,了结了性命,却没曾想,邹元奋力一扑,抱住了她的双腿,苏媚拼命挣扎,未曾想她力气实在太弱,根本就无法挣脱,邹元哈哈一笑道:“我看你再往哪里逃?” 苏媚被逼退至墙角,邹元正待要扑上来。 突然那门被人一脚踹开,一把剑横在邹元的脖颈之上,吓得邹元身子一抖,放开苏媚,一动也不敢动。 江泠那俊美不凡的脸阴沉得快要滴下水来,怒道:“敢碰爷的人,简直找死!” 第14章 救于危难 邹元吓得脸色惨白,身体抖若筛糠,“你是何人,胆敢闯进本公子的房里,来人啊,杀人了!” 邹元嚎了一嗓子,将安乐坊的众人都吸引了过来,全都围在屋外。 众人只见剑光闪烁,寒光凛冽,邹元鬼哭狼嚎,他双手手腕处鲜血淋漓,接着那剑便飞了出去,只离邹元的脖颈处一寸之地,便能一剑封喉,邹元差点横死当场。 众人都为他捏了一把汗,邹元疼得哭爹喊爹,屁滚尿流。 他双手经脉已断,血流不止,嚎啕大哭。 江泠又从腰间取下匕首,割断了绑着苏媚双手的绳索,对摔倒在地的苏媚伸出了手。 苏媚此刻发髻散乱,双目通红,缓缓抬眼,已是满脸珠泪,吓得花容失色,小脸惨白。 她从发间拔出一支金簪,抵住自己的脖颈,仰着头,哑着嗓音道:“苏媚今日受此大辱,自觉无颜再见爷,承蒙爷的厚爱,爷对苏媚的恩情,苏媚唯有来生再报。” 苏媚正要将簪子刺进脖颈,可江泠剑眉一拧,抢先一步用手替她挡在脖颈处,那簪子刺进了江泠的手掌,顿时血流如柱,鲜血顺着掌心往下滴落,江泠皱了皱眉头,仍是伸出手,冷着脸道了句:“我只说一次,跟我走。” 苏媚手中的簪子吓得掉落在地,她颤抖着将手放在江泠的掌心,正待要起身,可才往前走了一步,脚踝处传来剧烈的疼痛,她疼得直不起身来,方才她和邹元在追赶之间,她受伤歪了脚。 江泠一把握住她的手,目光停留在她受伤的脚上,“可是受了伤?” 苏媚点了点头,紧蹙眉头,泪水不住地往下掉,江泠连忙将她打横抱起,苏媚心头一惊,焦急地问道:“爷的伤势可要紧?” 手上的伤口因用力,鲜血止不住地往下流。 “无妨,别动!” 江泠抱着苏媚正待要大步走出去,邹元从地上挣扎着起身,又因手腕上的伤,疼得高声尖叫,哭喊道:“打了本公子,你还想一走了之,没那么容易,你们几个给我上。” 围观的众人甚至都没见到江泠是如何出手的,邹元带来的那几个小厮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 江泠并未回头,他单手执剑,手中的剑再次飞了出去,那剑柄将邹元击飞了,邹元径直撞在门上,撞得鼻青脸肿,哀嚎连连。 正在这时,金钏焦急地引着赵玉和张知府赶到,赵玉见江泠抱着苏媚,又见被打得鼻青脸肿的邹元和邹家小厮,这才松了一口气,这几个胆子还真大,竟然惹到了江泠这个阎王,活该他们被打得这样惨。 邹元连滚带爬到张知府的面前,边哭边喊道:“小的求张大人给小的做主啊,他擅闯安乐坊,殴打小的,夺了小的未过门的小妾,求张大人替小的主持公道,伸张正义。” 邹家是扬州有名的富户,张知府平日里也得了不少邹员外的好处,他正待要开口说话,却听赵玉轻咳一声,又对他使了使眼色,又摇了摇头,张知府不太明白赵玉的意思,便凑近在他耳边悄声道:“世子爷的意思是?” 苏媚风寒未愈,又受了惊吓,现在脚上又受了伤,一张绝美的小脸吓得煞白,缩在江泠的怀里,不停的颤抖,面上泪痕未干,仍在小声地抽泣着,江泠何时见过秦臻这般模样,知她今夜吓得不轻,更觉心疼万分。 他懒得和邹元等人纠缠下去,从腰间取下一块令牌扔给张知府,丢下一句话:“今日之事,若张知府有任何为难之处,可差人去永宁街的赵府寻我。” 张知府接过令牌,看过令牌之上“荣威将军”这几个字,吓得手一抖,险些将令牌滑落在地,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扬州知府张谦叩见荣威大将军。” 这位荣威大将军威名远播,听说他自小随父出征,当年江家父子战死沙场,世人都以为江家从此没落,可没想到,江泠凭一己之力,在与大显国的数次战役中,屡次出奇兵,以少胜多,数次将大显国抵挡在关外。 这位荣威将军是大雍国的战神,当今圣上极为倚仗这位年轻的大将军。 如此赫赫威名,好在方才赵玉及时提醒,否则单凭他区区扬州知府,得罪了这位大将军,那他这位扬州知府只怕是做到头了。 待江泠离去后,张知府仍跪在地上,心有余悸,冷汗淋漓,想起方才发生之事,他更觉后怕不已,邹元挣扎着起身,跪在张知府的面前,“求知府大人为小人做主啊!” 张知府这才回过神来,冷哼一声,“你知你方才得罪的是谁?你惹了今上亲封的荣威将军,你有几个脑袋敢惹那位,还不快滚!” 邹元头一缩,背后顿觉一凉,怯生生地问道:“荣威将军又怎么在扬州城,会不会是有人假冒的?” 张知府眼神带刀,怒瞪邹元,将手中的令牌从邹元的眼前一晃而过,“睁大你的狗眼仔细瞧瞧,惹了荣威将军,仔细你的狗命!” 张知府惊魂未定,好在他与赵世子结交,这才免去一场祸事,张知府恭敬地对赵玉作揖行礼道:“多谢赵世子方才救了下官。好险,方才当真好险啊。” 他紧张地扶了扶头上的乌纱帽,颤抖着双手摸出一方帕子掖了掖头上的汗水,赵玉睨了他一眼,问道:“不知方才之事,张大人打算如何处置?” 张知府满脸堆笑,讨好道:“自然都是这刁民惹的祸事,荣威将军只是路见不平拔剑相助,此事不关荣威将军的事,还请大将军放心,下官定会妥善处理此事,重重责罚这起子惹祸的刁民。” 赵玉拱手道:“那在下便多谢张大人了。” 张知府躬着身子,不敢起身,拱手道:“这都是下官分内之事,只要有下官在,就绝不会容忍此等刁民在扬州城为非做歹,欺霸良民。” 邹元委屈万分,受伤的是他,就连苏媚都被人夺走了,他人财两空,还遭此横祸,张知府不让他起身,他也不敢起来,他小心翼翼地跪着挪到张知府的面前,弱弱地问了一句,“大人,苏媚是小的花了一万两银子买下的,是小人的妾室。” 张知府气得一巴掌拍在邹元的头顶,邹元吓得连忙抱住头,张知府脸色铁青道:“你还当真是色胆包天啊,连命都不想要了?你说苏媚是你的妾室,她可曾进了你们邹家门,可曾给当家主母敬过茶?” 邹元被问得哑口无言,张知府冷笑一声道:“你再敢多言,本官治你个强占民女的罪名,再打你五十大板!至于那一万两银子,今年扬州水患,本官替你捐了这一万两,给扬州百姓多搭建几个粥棚,全当为你邹家积德行善了,还不快滚。” 邹元傻了眼,吃了个哑巴亏,又不敢多言,只得带着身边的小厮仓皇而逃。 待邹元走后,张知府凑到赵玉的耳边道:“世子爷,下官如此处置,不知荣威将军可会满意?” 赵玉点了笑道:“让张大人费心了,此事我定会告知荣威将军,替张大人美言几句。” “下官多谢世子爷。” 第15章 猜错受罚 江泠抱着苏媚大步出了安乐坊,苏媚将头埋在江泠的胸口,双腿仍在不停的颤抖,一想到方才邹元扑向她,抱住了她的双腿,便忍不住一阵阵犯恶心。 那股酸涩涌上喉咙口,她闭着眼深吸一口气,以此缓解胃里的恶心,却不曾想一阵冰冷的气息直往口鼻里灌,呛得她泪水涟涟,她不敢哭出声来,珠泪无声地滚落。 “可是脚又疼了?”江泠察觉怀里苏媚的反应,虽他眉眼仍虽看上去仍是冷冷的,但言语却柔和了不少。 她本就胆小,今日之事,她深受刺激,现下定是六神无主,只剩下哭了。 他深皱眉头,将苏媚抱在怀中,像是抱着一件精美易碎的珍宝,感觉到怀中苏媚身子轻颤,心也似揪心般疼痛,倘若今日他来迟一步,只怕后果不堪设想,他想起方才苏媚拿着簪子刺向自己时,那无助绝望的眼神,江泠更觉心痛如绞。 若是当初他便买下她,她也不用受苦,都怪他。 他耐着性子哄道:“疼就说出来。” 只是他并不擅长哄人,说出的话更像是命令。 苏媚翁声翁气地点了点头,更觉委屈,眼中的珠泪再次一点点的涌出。 “疼,很疼。”不但疼胃里还直犯恶心。 江泠抱着她走上马车,将她小心地放在软垫之上,想起那莹白小巧的玉足,那纤细的脚踝,他深皱眉头,又见她发髻散乱,满面泪痕,像是历经暴风骤雨的柔弱素白的梨花,他心疼万分,语气便不觉又柔和了些,“让我看看你的伤。” 苏媚却将双脚往里缩了缩,红了脸,低下头,只听江泠又道:“你倒是没了那日的勇气,那日你一身单薄衣裙赤足踩在雪地里,意欲故意勾引本将军,那时却不曾见你有半分害羞之意。” 今日他当众表明了自己大将军的身份,是想免去诸多麻烦,他留邹元一命已是足够仁慈,只是那双碰到苏媚的手,便只能废掉了。 苏媚越发低头不语,双颊红似飞霞,脸上红若滴血,那嗓音低若蚊吟,轻唤一声,“将军。” 那娇滴滴的尾音似嗔似喜,更像是在撒娇,江泠心尖轻轻一颤,耐着性子,温声道:“听话。” 苏媚只得轻提裙摆,慢吞吞地退去鞋袜,露出那纤细的脚踝处大片红肿的肌肤,江泠眉心紧紧皱起,抬手去碰她的脚踝处,苏媚疼得身子微微一颤,眼中的泪水簌簌往下掉。 “别动。” 江泠轻握住她的脚,替她轻柔地揉着,那力道虽不重,可苏媚素来怕疼,她还是疼得珠泪在眼眶里打转,苏媚抬眼撞见那若寒夜般深不可测的眼眸,连忙移开,用那细细的娇柔的嗓音道:“爷,还是让苏媚自己来罢。” “可是嫌力道重了?”江泠挑眉道。 苏媚不敢做声,江泠手上的动作未停,“力道重些才能消肿去淤,疼痛也会减轻些。” 只见她蹙了蹙眉,好似在极力地忍耐着,想必她是极怕疼的,江泠嘴上如此说,只是手上的动作,不觉还是放轻柔了些,“待会上了药,就不疼了。” 苏媚乖巧地点了点头,只见江泠被她刺伤的那只手上仍是血流不止,蹙眉道:“将军手上还在流血,若将军不嫌弃,可否让苏媚替您先简单包扎伤口。” 江泠只抬眸扫过手上的伤口,淡淡道了句,“一点小伤而已,并无大碍,不必麻烦。” 他只是拿出帕子擦拭手上的鲜血。 他是征战沙场之人,这点伤又算得了什么,自父兄故去后,江家和秦家结仇,他便去了北边战场,他在北边边境不要命的拼杀,身上大伤小伤不断,随便哪一处伤都比手上的伤口深得多,这点小伤他根本就没放在眼里。 但见苏媚为他担心,他还是弯了弯唇角,唇角漾起一丝似有若无的笑。 苏媚闻言却不好意思地脸红了,她不过就只是歪了脚,就疼得直掉眼泪,江泠被她刺伤,仍在血流不止,他却面不改色,连哼都没哼一声。 她贝齿咬着唇,尽量忍着疼,忍着不让眼眶中的珠泪滚落。 江泠见苏媚沉默不语,蹙了蹙眉,问道:“还是很疼吗?” 苏媚摇了摇头,鼻头一酸,那泪却不争气地再次滚落下来。 江泠将她的脚握在掌心,缓缓抬起,靠近自己的唇,苏媚心头一惊,心快要跳出了嗓子眼,他到底要做什么。 只见江泠凑近那玲珑小巧的玉足,轻轻地吹气,苏媚身子一僵,绷直脚背,全身像过电了一般,传来一阵酥,麻。 “这样会不会好些?再坚持一会,很快就到了。” 星眸炯炯,那清冷的眼眸退去寒意,温柔似水,苏媚樱唇微张,只需静静看着那双眼眸,就有一种让人深陷其中的魅力,她的心砰砰直跳,与江泠独处让她愈发紧张了。 苏媚连忙将玉足缩了回去,飞快地穿上鞋袜,低垂双眸,不敢再看江泠,“多谢爷,苏媚已经觉得好多了。” 马车缓缓停在江府门前,寒夜寂静,偶有几片雪花絮絮而落,江府门前风灯晃荡,在漫漫雪夜里晕出淡黄色的光芒。 “你能自己走吗?”江泠睨了一眼苏媚,也不知她今日为何会这般扭捏,还是她便是失忆,忘却了过往,也如此讨厌他的靠近,就像今日她身处危难,第一个想到的也并非是他,而是去求助赵玉。 思及此,那股清冷的寒意再次笼在他眉眼间,就连声音也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苏媚听那语气冷冷的,又见他面色不虞,不知自己又因何事惹怒了这位爷,她乖巧地点了点头,道:“我能自己走。” 话音未落,苏媚刚往前迈了一步,脚上一痛,身子便向前跌了出去,江泠一把将她揽进怀里,冷笑道:“本事不大,脾气倒不小,还学会了逞强。” 苏媚心里头委屈,有些懊恼地看向自己的双脚,怪只怪自己的脚不争气,那委屈的眼泪刚要夺眶而出,江泠将她打横抱起,大步走下马车。 “求助于人并非什么丢脸的事,若是你日后想要跟着本将军,便不要事事逞强,会哭的小孩才有糖吃,难道这个道理还需我来教你?赵玉他生性洒脱,放荡不羁,今日你运气好,能在张知府的府邸找到他,可你并非每次都能有那般好的运气,日后得遇危险,你可知需寻何人相助?” 江泠抱着苏媚大步进了梨香院,一阵寒风袭来,苏媚往江泠的怀里缩了缩,也对,她只是名歌女,出身卑微,大抵是像江泠和赵玉这样的高门显贵,是不愿和她这样的人来往的。 难怪上次她主动找上门会惹怒了这位爷,苏媚点头苦笑道:“苏媚懂了,日后苏媚定当万分小心,绝不让自己再陷入险境之中,今日都是苏媚的过错,是苏媚连累了将军和赵公子。” 他是这个意思吗? 江冷抬手屈指,苏媚皱眉一缩。 倒是学乖了,学会躲了。 江泠皱着眉头,面带不虞,气得将苏媚扔在床上,他不过是想告诉她,在她遇到危险之时,第一个应想到的是他,她却当他是嫌弃她连累了自己,叫他如何不气。 苏媚骤然被仍在床上,轻哼一声,后臀传来一阵疼痛,她方才几乎是骤然被摔了出去,虽说是摔在床上,但也着实摔疼了。 她又不敢当着江冷的面去揉那被摔痛的部位,皱着眉,满脸委屈地抬眸,见江泠面沉似水的脸,难到她又说错话,又惹怒了这位爷。 江泠没好气道:“疼吗?” 苏媚甚是委屈地拖长了尾音,“疼。”委屈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江泠揉捏眉心,“疼便对了,当是给你个教训,你今夜便在此好生反思。” 随意揣测他的意思,竟还猜错了。 难道他还说的不够明显吗?他只是让她不必逞强,学着依靠他,在遇到危险之时,第一个想到会是他。 第16章 痴心妄想 罢了,江泠叹了口气,他现在于苏媚而言只是个陌生的男子,害怕,不敢靠近,对他避而远之都属正常,日后再慢慢来罢。 苏媚本就风寒未愈,今日与邹元在房中追赶,早已是疲累至极,屋子里烧着炭盆,一股淡淡的梨花香传来,一阵困意便席卷而来,她不觉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江泠心情郁闷,还在气苏媚不懂他的心思,却见苏媚低着头,很快睡着了,他不觉便气笑了。 他微勾唇角,叹了口气,便将苏媚抱着放在床上躺好,又替她在脚踝处上了药,苏媚迷迷糊糊间唤了声“疼”,又蹙了蹙眉头,江泠又替她掖好锦被,吻在她的额间,宠溺一笑道:“臻儿别怕,日后我定会护着你,不会让你再受一丝一毫的伤害。” 江泠推门出去,便去了书房,唤沐风进来,沐风见江泠的手受了伤,便上前道:“将军手上的伤,属下替将军上药罢。” 江泠点了点头,沐风替江泠处理了伤口,江泠便问道:“京城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沐风拱手道:“回将军,咱们的人已经派出去寻那对老夫妻,想必这两日应该会有消息传来。” 江泠颔首道:“记住,只要一寻到那对老夫妻,便即刻将他们暗中转移到安全的地方,我要亲自问话。” “属下领命!” 发生了今日之事,苏媚是不能再留在安乐坊了。 今日若是他去迟了一步,还不知会发生怎样的后果,秦臻受伤失忆,看上去胆小又柔弱,可她骨子里的那股倔强半分都没变,她失去清白事小,只怕以她的烈性,定会选择自戕,秦臻刚从死里逃生,他又岂能眼睁睁看着她再次殒命。 沐风觑着江泠的神色道:“此前咱们的人一直在暗中保护苏姑娘,密切关注着安乐坊的一举一动,只是安乐坊里都是些身份特殊的女子,属下派去的人便一直隐藏在安乐坊附近,他们发现扶桑姑娘半夜带着兜帽去了安北街的邹府。” 江泠面色一冷,便道:“是她与邹元暗中勾结,设计陷害苏媚?” 沐风点了点头,拱手道:“今日苏姑娘前脚刚回安乐坊,邹元便跟去了安乐坊。” 江泠双手握拳,面沉似水,“此事既然是她所为,那便让她尝一尝苦果。” 自苏媚走后,扶桑已经跪在梨棠阁中将近两个时辰了,李嬷嬷板着脸道:“今日你与邹元联手设计陷害媚儿,你好大的本事,竟将我也蒙在鼓里,做出如此胆大包天之事,你可知你今日捅了马蜂窝了?” 扶桑依然拼命地摇头,矢口否认,仍不愿承认邹元今日来安乐坊与她有关。 只是她没想到,江泠竟然是荣威大将军,那苏媚当真好命,她居然能被荣威将军瞧上。 今日江泠及时相救,还那般紧张她,将她抱回了江府,她非但保住了清白,日后定能成为江泠的贵妾,更没想到那邹元竟然这般没用,人都送到了他的床上,居然还没能得手,更恨她此番筹谋,竟替她人做了嫁衣。 “你还不承认是罢!”李嬷嬷一掌拍在桌面,便对一旁的芍药道:“那你来说,你要是胆敢隐瞒一个字,我定扒了你的皮,再将你发卖了。” 芍药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她虽是李嬷嬷买来伺候扶桑的,但她的身契握在李嬷嬷的手里,扶桑做错了事,大不了受罚,关在房中闭门思过几日,她可没扶桑那般好命,她定会被李嬷嬷狠狠地打一顿,再发卖了。 芍药吓得跪在地上,连连求饶,“嬷嬷饶命,奴婢说,昨晚奴婢见姑娘半夜出了安乐坊,其余的奴婢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李嬷嬷怒气冲冲道:“你还不承认吗?你还当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你可知你此番闯了大祸了,我瞧那荣威将军是极看重媚儿的,你算计了媚儿,你以为他还能饶了你吗?你以为你设计陷害媚儿去伺候邹元,荣威将军就能看上你?当真是痴心妄想!” 扶桑眼圈一红,滚下泪来,她自认为不比苏媚差,可江泠却连看都不愿多看她一眼。 李嬷嬷早就看出江泠身份不凡,没曾想他竟然是京城来的大将军,他这样的当朝权贵可不是她一个小小的安乐坊能惹得起的,若非扶桑从中作梗,媚儿跟着江泠,于安乐坊也是有些好处的。 这下可好,经过邹元一搅合,扶桑从中作梗,她不得已将苏媚献给邹元,彻底惹怒了那位爷,只怕已经给整个安乐坊招来了祸事了。 扶桑冷笑一声道:“难道他还能杀了我不成?就是因为苏媚,嬷嬷将她当成宝贝,她又被江爷瞧上,她到底哪里好,为何你们人人都当她是宝?明明我才是嬷嬷从小养大的,分明我才是安乐坊才色双绝的扬州歌女。” 李嬷嬷冷笑一声道:“愚蠢至极!他是位高权重的大将军,你又是何身份,与他作对,你以为你还能全身而退吗?还有你破坏了安乐坊的规矩,竟敢连我都算计,我定不能轻饶了你。 “来人,上鞭刑。” 一个身形高大的护院手执马鞭推门而入,扶桑吓得变了脸色,她以为李嬷嬷依仗她,不敢拿她怎么样,可方才她差点忘了,李嬷嬷经营着安乐坊数十年,为了治手下那些不听话的歌女,自然是有些手段的。 苏媚起先也不愿去伺候邹元,可听说最后还是被打晕了,捆了手脚,送去了邹元的房中,她脸色一白,连忙跪地求饶,“嬷嬷不要打桑儿,桑儿知错了,桑儿再也不敢了。” “给我打。”此时认错,已经晚了。 扶桑还要伺候人,看得见的地方不能带着伤,那护院执鞭,打在扶桑的后臀上,她痛得连连尖叫,大哭求饶:“求嬷嬷饶了扶桑,扶桑真的知错了。” 李嬷嬷也于心不忍,毕竟扶桑是她从小教养着长大的姑娘,但今日之事,苏媚受了委屈,还差点自戕,江泠早晚会查明真相,扶桑根本就瞒不住。 江泠既是荣威大将军,当朝权贵,对付她一个歌女,只会像捏死一只蚂蚁那般容易。 还不如由她先出手惩治了扶桑,说不定江泠能手下留情,留扶桑一命。 “继续打,不要停。” 扶桑边哭边道:“嬷嬷好恨的心啊,嬷嬷是当真要打死扶桑吗?” 扶桑自小在安乐坊娇养着长大,哪里能挨得住如此重的鞭刑,几鞭子下去,已是哭天喊地,皮开肉绽,就连李嬷嬷都不忍再看了。 直到求饶声越来越小,李嬷嬷也担心将人打坏了,又见扶桑晕了过去,便摆了摆手道:“别打了。” 又对一旁的芍药道:“好生伺候桑儿,替她好生上药,这几日,就便别让她出门了。” 第17章 还在逞强 苏媚醒来时已是次日清晨,她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那张熟悉的罗汉床上,激动得几乎从床上弹起身来,第一反应是赶紧下床给江泠道歉。 昨晚江泠让她反思,她竟然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江泠见苏媚正待下床,抬眸道:“别乱动。” 语气有几分不耐,眼底似有两道青影,苏媚昨晚睡在他的床上,他便在桌前处理了一夜的军务,顺便给苏媚盖被子,他颇感头疼地看了看苏媚,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缓解一夜未眠的疲倦。 果然,方才苏媚因起身太急,脚踝处传来一阵细密的疼痛,她疼得直皱眉,江泠走到床前,蹙眉睨着苏媚道:“让我看看你的伤势。” 苏媚不觉一怔,江泠耐着性子道:“昨晚让你反醒,你倒好,竟然睡着了,昨晚是我替你上的药,你还要如此扭捏吗?” 苏媚低头嗯了声,提着裙摆,露出脚踝,满脸飞红,江泠看了一眼她脚踝上的伤势,微微颔首道:“恢复得不错,已经不似昨日那般红肿了。” 江泠便坐在一旁的杌子上,替她上药,又见苏媚面色通红,便微勾唇角,似笑非笑道:“今日倒是乖巧听话。” 江泠说完又抬眼望向苏媚,“还疼吗?” 苏媚好像很怕疼,昨晚他们在马车里,她一直蹙着眉头,眼尾红红的,眼中一直含着泪,这会苏媚却咬着牙,摇了摇头道:“已经不疼了。” 江泠手上的力道却加重了几分,苏媚疼得轻哼一声,眸中的泪便滚落了下来,江泠笑道:“还学会说谎了?”那隐忍的神情,蹙着的眉头,哪瞒得过他。 “疼便说出来,我说过的,你不必逞强。” “苏媚谨遵爷的吩咐。”待江泠替她上完药,苏媚便迫不及待将那双裸露在外的玉足缩了回去,生怕江泠像昨日在马车上做出那让人脸红心跳的举动,又连忙放下裙摆,盖住那小巧的足尖,还做贼心虚似的松了口气。 在江泠看来,苏媚的确有些娇气,胆小怕疼,就像一件精美易碎的瓷器,好似一碰就会碎,需要人小心呵护着。 苏媚乖巧地点了点头,还翁声翁气地道了声:“疼。” 那双含情桃花眸中水雾朦胧,那娇滴滴一声疼,江泠压抑多年的情感,这些年他在心中筑起的高墙,瞬间崩塌,这哪里是喊疼,于江泠而言,根本就是在撒娇,江泠连忙将目光从苏媚身上移开。 他面色一冷,连忙起身,轻咳一声道:“那个,你崴了脚,不便行走,这几日便暂且留在此处罢。” 还是要回安乐坊么?原以为昨日江泠带她回江府,便会留下她。 苏媚心里有些失望,扯了扯嘴角,苦笑道:“苏媚本就是个身份卑微的歌女,这些天已是多番叨扰了爷,待苏媚伤好,便会离开这里,回到自己该回的地方。” “你竟还想着回安乐坊?昨日发生的那样的事,你竟还想要回那虎窟狼窝?”江泠一拳捶在桌上,恼怒至极。 秦臻出身高门,秦家是官宦世家,便是秦太师倒了,往年秦家的功劳还在,他原想让秦太师父子得到应有的处罚,但祸不及家人,他也会想办法护着秦家其他人,亲自去求今上对秦家网开一面。 秦臻是他视若珍宝的心上人,便是她失去记忆,也不能如此说她自己。 苏媚见江泠动怒,她吓了一跳,吓得跪在江泠的面前,委屈的泪水夺眶而出,抽泣着道:“将军知苏媚本就是安乐坊的歌女,我的身契,甚至我的命都握在别人的手里,我又能如何?苏媚感念将军垂怜,即便苏媚再不愿,也只能回到那个地方。” 他不也是让自己伤好了之后,就赶紧走吗?除了安乐坊,她又能去哪里,她受伤失忆,她怕疼,也惜命的紧,那样拿着簪子刺自己也只有那样一次。 若是再发生昨日之事,她只怕是再也也没了那样的勇气。 身契之事倒是提醒了江泠,虽苏媚的这个名字是假的,身契自然也是假的,只不过如今有人要害秦臻,倒不如就借着苏媚的名字和身份。 “本将军可以考虑买下你,让你日后留在本将军的身边,让你贴身伺候,你可愿意?” 贴身伺候是何含义,苏媚又怎会不知,她脸色一红,她来安乐坊的这一个月,李嬷嬷教她的那些男女之事,还有那些避火图册上的不堪入目的画面,她又如何不懂。 可她没有选择,或许错过这次机会,她便只能留在安乐坊,沦为那些扬州富商的玩物。 思及此,苏媚神色坚定道:“苏媚愿意,我愿意为奴为婢,伺候将军。” 以替身的身份贴身伺候,她自嘲一笑,她到底还是占了这张脸的便宜,才能留在江泠的身边,自今日起,她定会当好这个替身,苏媚暗暗下定决心。 江泠微微颔首,“很好,自今日起你便不必再回安乐坊了。” 他说完又皱了皱眉头,“起身罢,别跪着了,这几日好好在此处养伤,只有将伤养好了,才能贴身伺候,还有本将军不喜欢你动不动就下跪。” 苏媚只得照做,她盈盈福身道:“将军会带苏媚回京城吗?苏媚想跟着将军去京城。” 江泠冷笑一声道:“本将军花一万两将你买下,你倒好,不去花心思去学如何伺候人,倒先学会向本将军提条件了。” 苏媚低下头,脸色一白,绞着手中的帕子,也是,方才江泠只说让她留在身边,听那口气,是打算像那些高门权贵,养在外宅的那一种,一个外室提出这样的条件,许是过分了些。 但她定要跟着江泠去京城,说不定能找回自己失去的记忆和家人,这也是她唯一的机会。 江泠睨了苏媚一眼,见她有些神色悻悻的,便道:“看你的表现罢。” 苏媚脸色一红,福身道:“苏媚多谢将军。” “自今日起,你便安心住在此处,我这府里没有伺候的婢女,我会派人将金钏接来伺候你,若你缺什么,我便着人买来便是。”江泠说完,便大步走了出去。 出了屋子,江泠深吸一口气,便去了书房,将沐风唤到跟前,问道:“可寻到那对老夫妻了?” 沐风拱手道:“属下正要回禀将军,咱们的人在城外的破庙寻到那对老夫妻,可咱们的人还是晚了一步,那对老夫妻被贼人所害,被发现时已经断了气。” 江泠皱了皱眉头,“死了?可曾查过事发现场。” 沐风点了点头道:“并未发现什么可疑之处,属下让人去京兆府报案,府尹大人派人查探过,只说是贼人劫掠钱财,这老夫妻不配合贼人交出财物,这才被杀。” 一个穷苦老夫妻,哪来的财物,只怕这对老夫妻之死和秦臻失忆之事有关。 那对老夫妻已死,线索已断,此事还是待自己回到京城再慢慢查罢。 第18章 上门要人 “那件事你可办妥当了?” 有人竟敢算计到秦臻的头上,害她受伤,他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伤害秦臻之人。 沐风见江泠那凛冽的眼神,便知那位扶桑姑娘是没什么好下场了。 “属下已经将人捆了,送到了柳老爷的床上。” 一夜已经过去,那柳富年近五十,容貌丑陋,又极为好色,那姑娘想必早就已经被吃干抹净了,醒来怕是只剩下哭了。 将军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热血方刚,心慈手软的少年,眼前的江泠早已退去了少年的青涩,他背负血海深仇,在大雍边境,苦战数载,凭着自己一刀刀地拼杀成了大雍国的战神。 苏媚是将军放在心尖之人,怪只怪扶桑惹了不该惹的人。 扶桑睁开眼,只觉浑身酸痛,双腿绵软,几乎再次吓晕了过去,她身旁还躺着个糟老头子,掀开被子一看,见到自己身上的那些痕迹,瞬间便明白了一切。 她脸色惨白若纸,连连尖叫,嚎啕大哭。 柳富从梦中惊醒,见扶桑如此反应,便连忙起身哄道:“桑儿,我昨日回府,发现你就躺在我的床上,我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后又想到桑儿定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桑儿已是我的人了,我发誓定会好好疼你的。” 柳富容貌丑陋,笑容猥琐,正待要搂着扶桑亲在她的脸上。 扶桑使劲一推,将柳富一把推下床,柳老爷哎哟一声,顿时变了脸色。 “你住口,你滚,你不许碰我,你这个老色鬼,你趁人之危,你无耻!” 扶桑拿起枕头,砸在柳富的身上,她这辈子竟然毁在这个糟老头子身上,为什么上天对她如此不公平,扶桑深受刺激,眼泪夺眶而出,跌坐在床上,哭得歇斯底里,嘴里不停地骂着,活脱脱像个疯妇。 柳老爷皱眉冷哼一声,“你不过就是个低贱的歌女,你既进了柳府,你以为还能逃得掉吗?枉我如此宠你,你竟不识抬举,来人!” 守在院外的护院手持棍棒冲了进来,个个凶神恶煞,面目狰狞。 柳老爷不耐烦地摆手,“将她拖下去,关进柴房,先关上两日,不许吃饭,只喂些水即可。” “你们别过来,你们不许过来。”扶桑衣衫不整,缩在墙角,那些凶神恶煞的护院只是拿钱办事,不比安乐坊的富家子弟,会纵着扶桑,对她怜香惜玉,甜言蜜语哄着她。 那些护院个个健壮如牛,只一把便将身穿单薄里衣的扶桑从床上拖攥了下去,又不管不顾地将她拖了出去。 外头还下着雪,朔风凛冽,那冰冷刺骨的寒冷直往人骨头缝里钻,扶桑赤着双脚踩在雪地里,又冷又疼,她哭得嗓子都哑了,强行被那些护院推进了柴房。 屋里又冷又脏,还有一股难闻的腥臭味,扶桑眼泪都流干了,躺在冰冷的地上,蜷缩着身体,双目空洞又无神,心若死灰,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会落得如此下场,她不过是爱上了江泠,他为何却如此冷血无情,将她推入深渊。 柳老爷嗤笑一声,道:“你若是乖乖听话,我便留你一条活路,不然这只是刚刚开始。” 他妻妾无数,对付那些不听话的贱人,还是得靠这些手段,他有的是方法,让那些贱妾乖乖听话。 柳老爷让人在门外挂了锁,对守在柴房的护院道:“先关她两日,别让人死了就行。” …… 扶桑昨晚受了罚,李嬷嬷便将她关在安乐坊闭门思过,芍药一早来房中送早饭,却发现扶桑不见了,她吓得尖叫一声,急忙去请李嬷嬷。 李嬷嬷听闻扶桑失踪的消息,心都凉了半截,半晌无话,只是呆呆地坐着。 芍药急得哭出声来,去唤李嬷嬷,“嬷嬷,现在怎么办?咱们去报官吗?” 李嬷嬷这才回过神来,连连叹息,摇了摇头,道:“报什么官,扬州知府能有大将军官大?扶桑那丫头得罪了权贵,也只能怪她自己,我原想着今日带着扶桑亲自登门致歉,她受了罚,说不定江爷心软便会饶了她。没曾想,那位爷竟然连一夜都不愿意等,竟就将人掳走了。” 李嬷嬷只觉身上的力气都被抽走了,出门便被门槛绊倒,硬生生摔了一跤,双膝上一阵疼痛袭来,那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掉,扶桑到底是她看着长大的,不知是否已经凶多吉少了。 芍药连忙去搀扶李嬷嬷,也在一旁跟着抹泪,“那嬷嬷就不管姑娘了吗?” 李嬷嬷冷笑一声道:“管?要如何管?说不定安乐坊就要关门大吉了。” 是她将苏媚捆了,送去邹元房中的,若那位爷要计较,只怕连她也自身难保。 沐风奉命前来为苏媚赎身,一进门便高声道:“安乐坊的管事可在,我奉荣威将军之命,来赎苏媚姑娘的身契。” 李嬷嬷听闻荣威将军的大名,险些吓晕了过去。 她一刻不敢怠慢,颤抖着回到自己房中,从一方上了锁的小匣子将苏媚的身契拿了出来,便连忙迎了上去,将身契双手递给沐风,勉强堆着笑道:“只需将军一声吩咐,我定将媚儿的身契亲手送上,又何需爷亲自跑一趟。” 沐风将一万两银票放在桌上,又道:“这是一万两银票,嬷嬷,你数数这银票可够了?” 李嬷嬷哪里敢收,连忙躬着身子,小心翼翼道:“将军太客气了,便是将军不说,我今日也会将苏媚的身契送过去,这银票我不能收,昨夜之事是媚儿受了委屈,这一万两银票只当是我送给媚儿的嫁妆。” 沐风只是按吩咐办事,他将苏媚的身契收好,便只丢下一句话,“不必了,将军吩咐过,请嬷嬷将这一万两银票留下,还有将军让我告知嬷嬷,将军听说扬州首富柳家家主对扶桑姑娘一往情深,将军不忍看他年近五十,还要饱受相思之苦,故将军便替扶桑姑娘做主,成全了他们,不知李嬷嬷可有意见?” 李嬷嬷“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忙道:“老婆子不敢。” 已经一整夜过去了,那柳老爷好色,扶桑岂不是羊入虎口,只怕是早已失了清白之身,那柳老爷也不会轻易放她离去了,李嬷嬷为扶桑叹了口气,扶桑这丫头心性高,不知会不会想不开。 沐风冷冷道:“那便好,我也可回去禀明将军。另外将军说了让金钏去江府伺候苏姑娘,那便请嬷嬷将金钏姑娘的身契一并拿过来。” 金钏却不似李嬷嬷这般大祸临头的模样,她只觉自己交了大运了,日后她跟着苏媚,那苏媚既得荣威将军喜欢,那她也能沾光过上好日子,金钏很快收拾了行装,便跟着沐风去江府伺候。 李嬷嬷起身,连忙追了出去,问道:“不知将军打算何时迎媚儿过门?” 虽说妾室只是一顶喜轿抬进门,但也得挑个日子,准备些新衣裳和首饰,毕竟日后苏媚便是大将军贵妾,飞上枝头,也能成为人上人的。 “将军只说将苏姑娘安置在江府,其他的将军自有安排。” 竟然只是养在外宅的,李嬷嬷目光呆滞,盯着桌上的那一叠厚实的银票,久久无言。 第19章 沦为外室 侯方卿这几日病得凶险,一直昏迷不醒,齐王派来了宫里的太医,又送来上好的千年人参,这才将人救回来。 他虽捡回来一条命,却终日在府中闭门不出,郁郁寡欢,整日关在房里作画。 他画的全都是秦臻,画累了便对着窗外卧雪的红梅出神。 突然少女爽朗的笑声传来,一袭红衣,英姿飒爽,天真明媚的少女出现在院中,她悄悄上前,站在窗前,对侯方卿做了个鬼脸,笑道:“小公爷在看什么呢?” 侯方卿皱了皱眉头,便转身去桌前,并不理会沈莺儿。 沈莺儿撇了撇嘴,推门而入,笑着走到侯方卿的面前,看了一眼桌上那幅绝美的女子画像,手肘撑着桌面,直直地看着侯方卿。 侯方卿生得眉清目秀,容颜俊美,气质儒雅,只是因久病未愈的缘故,那脸色显得有些苍白,他擅于作画,尤其擅长人物丹青。 他双手指节修长,生得比女子的手还要好看,沈莺儿痴痴地看了一会,笑道:“小公爷画得真好看,能否为莺儿也画一幅。” 侯方卿看着画中的秦臻,又皱了皱眉,坚定地摇了摇头,道:“不愿。” 沈莺儿也知他和秦臻的婚约,侯方卿性情温和,笑起来如春风拂面,是个温润如玉的君子,可自从秦臻死后,就很少见他笑了。 沈莺儿知他并未从悲痛中缓过神来,也并不计较他对自己态度冷淡,若非秦臻葬身火海,她也不能嫁给侯方卿,她只要看着侯方卿,就已经心满意足,更何况他们如今已有了婚约。 他们的婚约是国公爷亲自定下的,婚期就定在明年初春,三月初三。 “那如果我拿一个好消息和小公爷交换呢?小公爷可愿为莺儿画一幅?” 侯方卿微蹙了眉头,道:“你一个未出闺阁的女儿家,怎能日日往男子的房中跑。” 沈莺儿也不恼,指着画中的秦臻,笑道:“那臻姐姐呢?” 侯方卿对着画上的心上人叹了口气,秦臻从小在男孩子堆里长大,还常常做男子装扮,只是自从她十二岁之后,便不再与他们一起胡闹,从那时起她便再也不穿男装,侯方卿心思细腻,又怎会不知,她是为了江泠。 女为悦已者容,她待江泠始终是不同的。 “臻儿自然是最守规矩知礼数的。她是秦太师嫡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擅长琴艺。” 沈莺儿撇了撇嘴,他这是说她不知礼数,不会琴棋书画呢。 沈莺儿出身武将世家,精通骑射,却并不擅长琴棋书画,可在她看来,她并不比秦臻差,大雍国民风开明,女子也不必美得千篇一律,她与秦臻自是不一样,英姿飒爽也是一种美,再说秦臻已死,她也不必和个死人比较。 毕竟要和侯方卿过一辈子的是她。 她爽朗一笑道:“臻姐姐自然很好,但莺儿也并不差,听说江将军自北边战场回来,便去了扬州,小公爷可知晓?” 侯方卿与江泠是从小的玩伴,他因痛失所爱,一直缠绵病榻,心中郁郁寡欢,希望他得知好友回京的这个消息,能让他赶紧振作起来。 侯方卿了解江泠,知江泠待秦臻的感情更甚过他,可秦臻葬身火海,他竟会在这个时候去了扬州。 沈莺儿笑道:“如何?我这个消息可换得小公爷一幅画?” “你这消息是从哪里打听来的?” 沈莺儿天真一笑,坐在一旁的楠木雕花椅子上,“自然是云姐姐说的,就前几日昭阳公主让我进宫,说是云姐姐来了京城,让我去给云姐姐作伴,听说贵妃娘娘还要替云姐姐说亲呢!不过云姐姐哪里看得上旁人,她眼光可高着呢,小公爷可知云姐姐会嫁给谁?” 云依依是云贵妃的侄女,云贵妃正得圣宠,又育有二皇子辰王殿下和四公主昭阳公主,云家嫁女意欲拉拢江泠,若江泠娶了云依依,那自然就成了二皇子的助力。 毕竟江泠年纪轻轻便手握军权,又有大雍国战神之名,又是今上亲封的荣威大将军,如今圣眷正浓,颇得圣上倚仗,云贵妃这算盘当真是打得极好。 “江泠。” 只怕是江泠早已心仪秦臻,心中断难容下旁人,云贵妃的心思和算计,只怕难以得逞。 更何况还有齐王,齐王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云家与江家结亲,让江泠成为辰王的羽翼,成为辰王的利剑。 这桩婚事只怕难成。 “小公爷到底在想什么?”沈莺儿手肘撑着桌面,托腮看着侯方卿。 侯方卿见沈莺儿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面色一红,轻咳一声道:“与你无关,还有你以后不要再来府里了,女儿家的名声是最要紧的。” 沈莺儿将手伸到侯方卿的面前,笑道:“那我的画呢?” 侯方卿连忙将目光移开,低头研墨,“过几日我再派人送去沈老将军府上。” 沈莺儿拍手笑道:“多谢小公爷。” 看着沈莺儿欢天喜地离开,侯方轻连忙起身推门出去,对长随谢安道:“你派人去扬州打听,江将军到底是因何事去了扬州?” 虽不知江泠为何会去扬州,但他的直觉告诉他,江泠在这个时候去了扬州,定然是有很重要的事。 秦府大火之后,侯方卿病中无意间撞见父亲与齐王往来密切,便知国公府现在是为齐王做事。 他还曾怀疑秦府大火一案与父亲和齐王有关,不过这都是他的直觉和猜测,父亲也否认了他的猜测,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云家有意与江家联姻,那齐王势必拉拢不成,便会将江泠视为眼中钉,那国公府与江家日后也势必会成为对头。 即便他再不愿管朝中之事,他是国公府的独子,也不愿看着父亲和整个侯家出事。 他轻抚画上女子的脸颊,轻声叹息道:“臻儿,若你知道我的心思,会不会怪我?若是换做江泠,他又会如何选择?” …… 扬州城,江府的梨香院内,苏媚端坐在镜台前,金钏正在为她上妆,她正在眉心描一朵素白的梨花花钿,头上戴着几支梨花簪子,一支金步摇,缀着长长的流苏,一身青缎长裙,裙摆处绣着梨花,月白绸带束紧腰肢,月白披帛,堪比月宫仙子。 她按捺不住心里的紧张,一颗心砰砰直跳。 金钏见苏媚这身打扮,惊呼道:“姑娘当真美极了,姑娘这身打扮,真像那些名门贵女,世家小姐。” 苏媚苦涩一笑:“像吗?” 金钏点头道:“像,与奴婢见过的那些高门贵女的衣着打扮和气质简直是一模一样。” 今日这身衣裙都是江泠为秦臻准备的,她只是一介歌女,并不是什么太师嫡女,今日这身打扮不过是扮做秦臻的样子去讨好江冷罢了。 江泠说过让她学着如何伺候人,又说要看她的表现才能带她入京,她听金钏说过,江泠是打算将她养在外宅的,她本就是个歌女,身份卑微,养在外宅和为妾在她的眼中本就无甚差别,重要的是如何讨得江泠的喜欢,让她跟着江泠去京城。 第20章 留宿 苏媚今夜打算豁出去了。 她对金钏道:“去给备些酒菜,另外你去请将军,只说今日我准备了点心以谢将军的相救之恩。” 她胆子小,看到江冷那皱着的眉头,冰冷的眼神,便会紧张,只想逃避,便想到了借酒壮胆这个主意。 金钏温了些果子酒来,苏媚连饮了两杯,直到那张芙蓉面上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清澈的眼神中带着些许迷离之感,金钏在一旁劝道:“姑娘从未饮酒,这果子酒后劲大,姑娘还是少饮些,不然待会将军来了,姑娘却醉了。” 果然两杯温酒过腹,身子也暖了不少,她笑着道:“这酒还真是好东西。” 她笑着笑着,鼻头一酸,眼泪便涌了出来,金钏拿出帕子替苏媚试了泪,便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 “好了,你去准备罢。” 晚些时候,江泠回府便去了梨香院,才迈进院中,一曲婉转悠扬的琵琶声传来。 外面静静地飘着雪,琵琶声伴随着细密的风声萦绕在耳畔,江泠便停下脚步,静静地听了一会。 院中掌了灯,透出青纱窗子,隐约可见屋中娇俏的身影低头拨弄手中的琵琶。 江泠不觉想起自己最后一次翻过秦府高大的院墙,来到秦府的梨香院,那时他手执酒壶一阵猛灌,只因他在侯方卿的房中见到了那张红底描金的婚书,见到婚书上娟秀的字迹,他便和赵玉去了城中酒楼大醉一场。 那年他们父子三人奉旨出征,父亲率领十万军在溶城对战大显国的三十万大军。 秦太师父子奉命押送粮草,可待粮草运到,那装着粮食的麻袋里却只有小半袋粮食,大半都是碎石子和沙粒。 后来,那场大战双方僵持了数月,军中粮草已尽,将士们不得已杀了战马,挖草根吃树皮,父亲带领将士们战至最后一刻,死战不降,父兄身中数箭,拼尽全力护着他出城,他才从战场上侥幸逃脱。 那一战,父兄战死沙场,十万大军全军覆没。 从那一刻起,他便知道自己与秦臻再无可能了,直到他得知秦臻已死的消息,他才知自己根本就放不下。 这五年来,他一直在收集秦太师父子贪污军饷,偷换粮草的证据,誓要为父兄报仇。 后来他终于找到了秦太师勾结运粮官偷换粮草的罪证,他将这些证据呈送到御前,圣上雷霆震怒,下令将秦太师父子下狱处死,秦家举家流放。 秦家有今日这般下场,其实都是他一手促成的,若是秦臻得知真相,得知她父兄因他而死,会原谅他吗? 雪絮絮而落,漫天飞舞的雪花落在他那身黑色狐裘披风上,江泠抬手轻抚心口处的翠竹刺绣,面似寒冰,眼似寒潭。 秦臻失忆,若她恢复记忆,得知她这样没名没份地跟着他,又会如何? 思及此,江冷一拳捶在一旁的梨树干上,梨树剧烈地抖动,一截树枝从中断裂,发出清脆的声响,从树枝的顶端落下大片雪来。 那雪尽数落在江泠的身上,好似九霄云殿降落凡间的神只。 苏媚听闻屋外的动静,放下手中的琵琶,缓缓走了出去,见到雪地里的江冷,只见他头顶覆着白雪,一身黑色衣袍迎风舞动,俊美好似谪仙。 看他的模样,像是在院中站了许久。 “将军为何不进屋?” 江冷微微颔首,便大步进了里屋,蹙着眉头道:“脚上的伤如何了?” 苏媚乖巧地点了点头,道:“已经好多了。” 江泠微微颔首,苏媚见他身后的狐裘披风上落满了雪珠子,便问道:“苏媚替将军解下披风?” 江泠微微颔首,张开双臂,苏媚深吸一口气,替他解下披风,暗暗庆幸方才喝了酒,果然酒能壮胆,面对江泠她也并没有那么害怕了。 “你饮了酒?”江泠皱了皱眉头。 今日苏媚身上的那味香是那股熟悉的梨花香,连额间都描着梨花花钿,更衬得她肌肤胜雪,比额间的梨花还要白了几分,显然今日她是按照他的喜好来打扮的。 苏媚觑着江冷的脸色,小心翼翼道:“将军不喜欢?若将军不喜欢,苏媚便不会再碰。” 那饮酒之后红扑扑的脸蛋倒是喜人,就连看江泠的眼神都有一种缥缈朦胧之感,且从她身上飘出的淡淡的酒香和清甜的花香,令人不饮自醉。 江泠赶紧移开眼。 “近日天气凉寒,偶尔饮些酒,身子也能暖和些,只是要适度,不可多饮。” 苏媚乖巧地点了点头,上前为江冷斟酒,江冷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勾唇一笑道:“学得倒快。” 那执着酒杯的手也并未见颤抖了,江泠目光停在那宛若葱段般的纤长的指尖,玩味般笑道。 苏媚红着脸继续为他斟酒。 看来她今日这身打扮还算合他心意的,她便大胆学着李嬷嬷教她的那样,抬手拿了块糕点,放在雪白的丝帕上,递到江冷的嘴边,柔声道:“这梅花糕是苏媚亲手做的,请将军尝尝?” 难得她今日这般主动,无事献殷勤,只怕是有事相求罢。 江冷勾了勾唇角,便将手放在苏媚的腰间,感受她身子轻轻一颤,直直地看着她,戏谑道:“喂我。” 苏媚先是一怔,轻轻蹙眉,只觉自己脸红得发烫,又不得不硬着头皮照做,待那梅花糕碰到江冷的薄唇,江冷揽着她的腰,让她坐在了自己的腿上,而那颤抖的手指便碰到了江冷的唇。 那薄唇有些凉,但呼出的气息温热,苏媚的指尖一颤,心也好似擂鼓。 “还是不习惯?” 今日不是她主动勾引的么? 苏媚摇了摇头,一动也不敢动,根本就不敢直视江冷那灼热的目光,“将军可要再尝一块?” 江泠点了点头,这梅花糕齁甜无比,实在算不得好吃,江泠不喜食甜,却愿意耐着性子吃了两块,他只想看苏媚会如何做,会做到何种程度。 苏媚伺候江泠用了点心,便道:“今日天色不早了,苏媚便服侍将军安置了罢。” 她已是江冷的外室,早晚会有那样一日,与其日日在此处担惊受怕,长痛不如短痛,早些适应,也好过在此日日备受煎熬,那日江泠言语中的暗示,不正是此意吗? 让她好好学着贴身伺候,看她的表现才会带她去京城。 她既然被江泠养在外宅,逃是逃不掉的。 “你真的想好了?” 苏媚重重地点了点头,低头含羞不语,江泠却面色一冷,将她打横抱起,抱着她去了床上。 苏媚抱膝坐在床上,只顾着低头脸红,连看都不敢再看江泠一眼。 江泠勾唇一笑,却未见有下一步动作,看着她道:“不是说安置吗?难道你打算坐一晚上?还是说你根本就不会伺候?” 她是歌女,她们的归宿便是给扬州富商做妾,来安乐坊的第一日,李嬷嬷便教会她如何伺候人,如今她成了江泠的外室,李嬷嬷便让金钏带来了避火图册。 第21章 避火图册 苏媚今日临时抱佛脚,还特地去翻了翻那些避火图册。 想起那些令人面红耳赤的香艳画面,苏媚脸色越来越红,她连忙起身,低头含羞道:“苏媚替将军更衣。” 她低头上前正待去解江泠腰间的玉带,却被江泠一把握住她颤抖的手,将手环在她的腰间,骤然吻了上去,那吻又霸道又用力,苏媚僵硬的身子不知道该如何去回应,江泠却骤然放开了她。 苏媚的嘴唇又疼又麻,那饱满的樱唇又红又肿,委屈得直掉眼泪,只听江泠道:“滋味如何?可还要继续?” 方才的滋味可一点都不好受,她被吻得生疼,江泠丝毫没有怜香惜玉,更像是在攻城略地,她是不敢再继续了,可又怕扫了江泠的兴致,只好点了点头,闭上眼,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鼓足勇气道:“苏媚准备好了。” 可那眼泪还是不争气地往下掉。 江冷冷笑一声,皱了皱眉,缓缓靠近,正待要再次吻上去,苏媚却还是往后缩了缩,江泠挑眉看向苏媚,面色微冷,道了声,“无趣。” “还杵在那里作甚,睡觉!” 苏媚有些懊恼,方才她为什么要退,大抵是方才被江泠那吻吓得连酒都醒了,又许是那果子酒清甜,还需多饮几杯才有效,她将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直到她脸上的红晕越来越深,就连眼神都带着迷离和诱惑的味道。 “将军,我可以的,请将军再给苏媚一次机会。” 她唇角漾起笑意,可能是方才喝得太急的缘故,她头脑晕沉,身子也有些摇摇欲坠。 江泠不再理会她,只是和衣躺下,睡在外侧,冷冷道:“我只说一次,上来。” 方才苏媚借酒壮胆的举动可没能逃过江泠的眼,方才那粗暴一吻,江泠只不过是想吓吓她,若非她心甘情愿,他是断然不会碰她。 他并没有强迫人的习惯。 苏媚觉得自己没脸,大抵是她方才那忍不住后退的举动,已让江泠对她失望透顶,便是她去恳求江泠也不愿要了她。 苏媚只得照做,她快速爬上床,在江冷的身侧躺好,不敢离江泠太近,只是尽量缩在墙角,一动也不敢动。 呵,嘴上说准备好了,身体却诚实,离他这样远,还不是在怕他么。 江泠吹灭了烛火,干脆转身背对着苏媚躺下。 夜里万籁寂静,只听外头风声甚急,屋外光秃秃的梨树被吹断了枝丫,发出的清脆断裂的声响,屋子里不算太暗,外头挂着的灯笼的晕出淡淡的光芒。 江泠背对着苏媚躺着,他身形欣长,更显紧实的肩背线条,因他常年习武的缘故,显得肩宽腰窄,挺拔如苍松劲柏。 屋里寂静无声,甚至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苏媚不敢睡,仍是睁着眼,看着江泠的背影,等了许久,都没见江泠有下一步的动作,甚至并未转过身来,难道方才他说的睡觉,就只是睡觉的意思。 那她今日做的准备,今日所有的努力是不是都已经功亏一溃,那她要如何去京城,去寻她的家人,说不定此时她的家人也在焦急地四处找寻着她。 苏媚咬了咬牙,往外侧挪去,从身后抱住了江泠。 江泠没想到苏媚竟会如此主动,那股淡淡的梨花香和少女独有的清甜的气息,萦绕在他的鼻尖,他甚至能感受背后隔着单薄的衣裙那娇软和饱满。 江泠心底窜上了一阵火,那火势汹涌,似要将他燃烧,那些年他对秦臻压抑的思念和爱意,瞬间已成燎原之势,势要将他团团包裹住,他转身一把将苏媚搂在怀里,尽情地吻在那饱满的唇瓣之上。 吻到苏媚头脑昏沉,身子绵软,江泠这才放开她。 她面红气喘,发髻散乱,衣衫不整,却满面泪痕,就连身子也颤个不停。 “我去书房睡。”江泠丢下这句话,就推门出去。 外头大雪已经薄薄地铺了一层,江泠站在雪中,心底那团火却并未熄灭,那股梨花香一直萦绕在鼻尖,久久没未能散去。 寒风扬起他身上的黑色狐裘披风,他伫立在雪地里,那黑色的瞳仁好似结了一层薄霜,良久,他心里的那团火焰熄了又灭,灭了又熄。 屋内苏媚锦被蒙住了头,躲在被子中哭了起来,她不敢哭出声来,只是静静地落泪,也不知哭了多久,不觉哭累了,又因饮了酒的缘故,酒劲上来,她才沉沉地睡着了。 江泠在大雪中站了一整夜,直到天明时分才去了书房,他身上的衣袍已经湿透,他换了身衣袍,便去案前处理军务。 沐雪轻叩房门而入,拱手道:“将军,京中传来消息,说是老夫人病重,请将军速回。” 江泠点了点头,“你和沐风去收拾,即刻准备启程。” 后又想到苏媚定是一夜不曾睡好,便又道:“不必着急,待今日正午再启程,另外你去告诉金钏,让她尽快着手收拾,让苏媚准备和咱们一同回京。” “将军还要带着苏姑娘?若是老夫人得知将军从扬州带回个歌女,老夫人定会生气的。” 她原以为江泠会将苏媚留下,留在扬州城。此去京城,老夫人定会给将军议亲,那苏媚即便长得再像秦臻,长此以往,将军也会慢慢将她淡忘,将军竟然还要将那歌女带去京城。 “此事你不必告诉祖母,她还在病中,日后我再寻机会对她说。” 秦臻的心愿便是跟着他去京城,他此去京城还有许多事要查清楚,短时间不会再来扬州城,将秦臻一个人留在此处,他也不放心,再说她昨晚那般主动,不就是想让自己带她去京城吗? 就让她如愿罢。 “将军。” “不必说了,你且下去准备罢。”江泠神色不悦地打断了沐雪的话。 沐雪待还要劝,却被沐风拉着出了书房。 出了书房,沐雪一把甩开沐风,气愤道:“你也不知道去劝劝将军,那样卑贱之人,将军竟还想带她回京城。难道将军还要学京城的那些纨绔子弟,养外室不成?那日后谁家的小姐还敢嫁给将军。” 沐风睨了一眼沐雪道:“注意你的身份,将军的事岂容你置喙,你如今好大的本事,竟能替将军做主了?沐雪,我劝你死了这条心罢,若你不收起你的心思,我便去求将军,让我带你去北边,要不然你就回去陪娘,你已经及笄,由娘做主,将你早些许了人家。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越陷越深。” 沐雪连忙恳求道:“哥哥,我不回去,我也不去北边,我就要留在将军身边,哥哥,你帮我去劝劝将军,可好?” “你糊涂啊,你难道看不出,咱们将军喜欢苏姑娘吗?” 沐雪圆睁杏眼,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不可能,我不信。” 秦臻都已经死了,那个苏媚除了长得像秦臻,到底哪里好,凭什么能得将军喜欢。 第22章 晕船 谢安推门而入,侯方卿放下手中紫豪笔,抬眼问道:“可曾打听到江泠是为了何事去了扬州?” 谢安点了点头道:“听说是为了个歌女。” 侯方卿微蹙眉头,他知江泠心里只有秦臻,并不曾听过他流连声色场所,且还是在千里之外的扬州城。 “可曾打听到是个怎样的女子?” 那日江泠将苏媚救出安乐坊,又当众透露了自己的身份,荣威将军惩治纨绔,怒发为红颜一事传遍扬州城,谢安派出去的人轻易便找到了安乐坊。 李嬷嬷受了惊吓,对苏媚的事守口如瓶,他并未打听到有关苏媚的消息。 直到他的人出了安乐坊,见到一辆马车停在安乐坊的门前,马车上的神秘女子说她知道有关苏媚的一切,并约他们在城中酒楼见面,将几日前江泠去安乐坊,将苏媚救出的详细经过都告诉了他们。 还给了他们一张苏媚的画像。 “快将那画像拿过来。” 没曾想江泠竟如此看重这名叫苏媚的女子。 那画像被缓缓展开,画像中的女子与秦臻生得一般无二,芙蓉面,桃花眸,姝色绝艳,容颜绝美,唯独眼下多了那颗小小的朱砂痣。 侯方卿心头一惊,呆呆地看着画像,半响无言。 果然是秦臻,秦臻竟然还活着,他不觉大喜,甚至被那种失而复得的喜悦冲昏了头脑。 因激动,他眼中热泪盈眶,泪水滴落在画纸上,淡淡地晕开,他急忙吩咐谢安道:“随我去扬州一趟。” 他要去找秦臻,秦臻是他未过门的妻子,尽管他比江泠晚些找到秦臻,但这一次他绝不退让。 他要完成他们的婚约,娶秦臻过门。 谢安有些为难道:“小公爷,国公爷吩咐过不让您出府,您的身子还未痊愈,外面天寒地冻的,扬州路途遥远,小公爷的身体又怎能吃得消。” “我管不了这么多了,我一定要将她带回来。” 若是他因此再错过秦臻,他定不会原谅自己,定会后悔一生。 他已经想到办法去说服父亲去扬州城。 “那神秘女子的身份你可查明?她提供的消息是否可靠?” 谢安拱手道:“属下已经查明,她曾是安乐坊的一名歌女,名叫扶桑,是扬州首富柳富新纳的小妾,她提供的消息属下也去核实过,她的消息确然是可靠的。至于她为何要帮我们,她不肯说。” “你去准备罢,今晚便启程去扬州。” 扶桑被关在柴房三日之后,总算被放了出来,她饿了三日,几乎不曾冻死,出来的时候步伐虚浮,一头便栽倒在雪地里,她原以为她就要死了,柳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笑道:“想清楚了吗?这挨饿受冻的滋味不好受罢?” 她不想死,她要活下去,她要报仇,她一步步爬到柳老爷的面前,伸手去抓柳老爷的衣袍,关在柴房的这三日,她生不如死,双手双脚都生了冻疮,面色蜡黄,嘴唇乌紫,仿佛一夜间老了十岁。 “求求柳老爷怜惜扶桑,扶桑不想死。” 她泪如雨下,苦苦哀求。 柳员外冷笑一声,蹲下捏着扶桑的下颚,“这才听话嘛,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 “来人,带下去沐浴更衣,今日便由你来伺候本老爷。” 几个丫鬟将扶桑带回了里屋,屋里燃着炭盆,还准备了点心和饭菜,扶桑饿极了,什么都不顾了,急着用手去抓饭菜,嘴里塞得满满的,吃急了,便呛得泪水涟涟,连连咳嗽。 她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强忍着内心的屈辱和委屈,任由那些丫鬟为她梳妆,去伺候柳老爷。 这几日柳老爷每日都宿在她的房中,每一次完事后,她便去到屏风后,泡在浴桶里,将自己的身子搓得通红,看着身上那些淤青和红痕,她忍不住一阵阵干呕。 她想逃离柳府这个虎窟狼窝,在柳富面前装得乖巧顺从,接连数日之后,柳老爷终于答应让她出府,她出府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打听苏媚在江府的情况,伺机为自己报仇。 终于让她等到了机会,她得知从京城来了几个人一直在安乐坊附近打听苏媚和江泠,李嬷嬷那日被江泠吓破了胆,不敢将苏媚的任何消息透露给他们。 扶桑便在安乐坊外等着,等到那几个人出来,便将人约去了酒楼,那些人给了扶桑一些银票,她便将苏媚和江泠的消息透露给了苏媚,并将事先准备好的苏媚的画像交给了侯方卿派去的人。 扶桑虽不知那些人到底有何目的,她的直觉告诉她,那些人是冲着苏媚来的,苏媚失去记忆,不记得自己的身世,那些人也不像是她的家人,说不定是苏媚的仇家,亦或是苏媚早就许了人家,后来逃来了扬州城,那些人就是她的夫家派来的人。 她的夫家最好是跟柳富一样,将她折磨得生不如死,一想到苏媚过的比她还要惨,扶桑嘴角泛起一丝诡异的笑。 只要是会对苏媚和江泠不利的,她都会去做,何况有了这些银票,她便能想方设法逃出去。 柳员外虽是扬州首富,也并未短了扶桑的吃穿,但并没有给她银钱,她身边伺候的丫鬟也都是为了看着她,怕她跑了。 那些人出手大方,一出手便是五百两银子,有了这些银票,她便能找机会逃出去,寻机会报仇。 …… 苏媚昨夜睡得晚,今日醒来得稍迟了些,见金钏正在收拾箱笼,便疑惑地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金钏笑道:“恭喜姑娘得偿所愿,将军已经答应带姑娘去京城,待姑娘用过早饭,咱们就出发。” 苏媚欣喜道:“将军当真答应带我去京城吗?” 金钏点了点头,为苏媚盛了些热粥,递给苏媚,“昨夜奴婢在屋外守着,等到半夜还没等到姑娘要水,便不觉就睡着了。想必经过昨夜,将军定会更加爱惜姑娘,是断然舍不得将姑娘一个人留在扬州的。” 苏媚想起昨晚,江泠半夜推门出去,去了书房,有些沮丧道:“昨晚我们没有。将军只是躺了一会,便去了书房。金钏,你说将军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金钏捂嘴惊诧道:“怎会这样?”她分明都听到了动静,江爷竟然将苏媚抛下,去睡书房,这到底是何缘故? 苏媚想不通,摇了摇头,大抵是她昨夜的表现没能让江泠满意罢。 好在她终于能如愿以偿去京城。 不过她还是高兴得太早了,待她坐上了去往京城的船,一上船便吐得天昏地暗,江泠看着她煞白清瘦的脸,直皱眉头,她身形本就偏瘦,又吐了一路,连衣裙都大了一圈。 “还是难受么?” 苏媚点了点头,吐得眼泪涟涟,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第23章 被人惦记 自从上了船,苏媚就直犯恶心,吃什么都没胃口,还一直吐,人还没到扬州城,就先病倒了。 苏媚这几日就躺在船舱内,好在这只船很大,分为上下两层,苏媚便歇在船舱的上层,歇在江泠的隔壁。 江泠亲自盛着热粥进来,坐在床边,问道:“还是不舒服吗?” 苏媚摇了摇头,她觑着江泠的脸色道:“苏媚已经好多了。” 她捂着帕子又是一阵犯恶心。 江泠挑了挑眉,瞧,又在逞强了,那脸色难看的紧,小脸也愈发清瘦了,想必是这几日在船上,吃饭睡觉都不习惯的缘故,还真是娇气。 “听说你这几日什么都没吃?” 苏媚强忍着内心一阵阵犯恶心,虚弱万分道:“苏媚实在没什么胃口。” 江泠舀了勺热粥,“张嘴。” 他又沉着脸道:“我可不想带着个麻烦入京,若你因此病倒,我还要分心照顾你。” 原来她在江泠的眼中竟是个麻烦,苏媚内心泛起一阵酸涩,眼泪就要落下来。 苏媚实在没什么胃口,虚弱地摇了摇头道:“苏媚怎敢劳烦爷来喂我。” 江泠冷着脸看着苏媚,苏媚脸一红,只得乖乖张嘴,强忍着恶心,用完了这碗粥,江泠这才缓和了语气道:“你先歇着,待下了船,入了京就好了。” 好在第二日夜里,她便养回了些精神,苏媚觉得这几日头晕沉沉的,在船舱中有些憋闷,金钏便搀着她走出船舱透气。 她不觉在船头多站了一会,此刻江风习习,夜里凉寒,她身上披着雪狐毛青缎披风,一身胭脂色长裙,有一种柔弱飘逸的美感。 船头风灯晃荡,在波光粼粼的江面上晕出昏黄的光,突然,金钏指着江面高声道:“姑娘快看,好美的花灯!” 江面出现了几十盏芙蓉花灯,花灯中燃着灯烛,随着摇曳起伏的江面飘飘荡荡,向苏媚所在的船边飘来。 一阵萧声起,只见对面船上一位青衣公子立在船头,吹着玉萧,频频盯着苏媚看。 没想到这世间竟有如此美的女子。 那青衣公子高声道:“这位小姐也打算去京城吗?小姐可否告知在下芳名,和在下结伴同行?” 苏媚皱了皱眉头,神色有几分不悦,正待离开船头,进入船舱,却见江泠深皱眉头,大步走向她走来。 对面船上的青衣公子继续高声道:“这些花灯小姐可喜欢?这是在下送给小姐的,不若请小姐到在下的船上来,咱们对饮一杯,可好?” 江泠冷哼一声,一把将苏媚搂进怀里,苏媚心头一惊,连忙抬头,只见江泠的眼神冷若冰霜,睨着她道:“怎么?还想去夜会公子,与他对饮?” 苏媚蹙了蹙眉头,顿感委屈道:“苏媚没有,苏媚方才只是想出来透透气,却不想竟惊动了船上的那位公子,苏媚并没有与那位公子说话,正准备回船舱,将军却来了。” 江泠剑眉一挑道:“你这是在怪我,打扰了你赏灯会公子的兴致?” 那捏在苏媚的臂膀的力道又重了几分,苏媚连连摇头,红着脸低头道:“苏媚自知是爷的人,从未那样想过。” 江泠勾了勾唇,苏媚说是他的人,这让他很受用,他抬手捏着苏媚的下颚,低头吻在那饱满的樱唇上。 他用余光轻扫对面船上的青衣男子,那男子见江泠亲吻苏媚,便悻悻地回了船舱,唉声叹气道:“如此绝色佳人,只是可惜了,竟已经有主了。” 那男子连连叹气,回到船舱喝了几口闷酒,又长吁短叹了一番。 江泠将苏媚打横抱起,径直去了船舱,只觉苏媚方才遭人觊觎,他实在心里烦躁,便再次低头索吻。 直到苏媚身子抵在船舱的内侧,那吻却并未停,苏媚身子娇嫩,背后的木板咯得她娇嫩的肌肤生疼,江泠却仍不肯放开她,可她腰间实在太疼了,头不觉便抗拒地往后缩。 她退,江泠却越发吻的用力,直到她轻哼一声,直掉眼泪,江泠才放开她。 江泠神色不悦,冷冷道:“方才不是说是我的人,怎的,这便不情愿了?” 苏媚委屈地摇头,眼中含着泪,小声道:“将军弄疼苏媚了。” 她指向那船舱内的凹凸不平,娇声道:“这里实在太硬了。苏媚方才没忍住,这才唤出声来。” 其实她不敢说的是,她的舌尖又麻又疼,唇也定是又红又肿。 也难怪,她本就娇弱,又极怕疼的,江泠轻咳一声道:“过来,我看看。” 苏媚脸色一红,方才那凸起的木板正好卡在她的后腰,伤在后腰,她怎好让江泠看。 只见江泠眉头微皱,苏媚不敢违抗,只得上前,缓缓转过身去。 “哪里疼?” 苏媚的声音低若蚊吟道:“后腰。” 江泠抬手轻抚上她柔软的纤腰,替她轻轻地揉着,那力道刚好缓解疼痛,细品之下,还有几分酥麻的感觉。 苏媚身子一颤,面色通红,连忙道:“苏媚已经好多了,就不劳烦将军了。” 江泠的手上的动作未停,可声音却柔和了许多,“不是说日后要贴身伺候本将军吗?怎的本将军隔着衣衫碰你,你却仍要如此扭捏?如此不情愿?” 苏媚红着脸,连忙摇头,“苏媚不敢。” 江冷又道:“你肌肤实在娇嫩,待会让金钏替你仔细检查,看是否已经留下淤青。” 苏媚乖巧地点了点头。 “既你知是本将军的人,那便要认清自己的身份,自今日起,你便不许看旁的男子一眼。你是否能做到?” 苏媚坚定地点头道:“苏媚做得到。” 她已是江泠的外室,这种见不得光的身份,她又怎会与旁的男子有任何瓜葛。 江泠微微颔首,想起方才对面船上的浪荡公子,江泠又道:“这几日你便以男装示人,省的被那些登徒子惦记。” 苏媚刚想答应,又想到如今她还在船上,到哪里去寻男子的衣裳,便弱弱地问道:“只是此行,苏媚并未带男装。” “那有何难,今晚我便让人送来。” 江泠送来的是自己的衣袍,只是江泠身形高大,身高八尺,苏媚穿着他的衣袍,就像是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裳。 衣裳整整大了一圈,尤其是那宽大的袖口,苏媚卷了几次,这才勉强将双手露了出来。 金钏捂着嘴,在一旁偷笑,苏媚有些沮丧地问金钏道:“好看吗?” 金钏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看样子的确有些滑稽,实在说不上好看,但姑娘的样貌生的极好,姑娘穿上这身衣裳有种特别的味道,看上去还有几分诱惑。” 苏媚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将军到底是怎么了,方才我根本没和那男子说一句话,他便生气了,还让我穿这身衣裳。” 金钏抿嘴一笑道:“姑娘,衣裳是贴身之物,奴婢听说哪些达官显贵,富贵人家都不会轻易将自己的衣裳外借,更别说是送给别人,可见将军将姑娘放在了心上。” 苏媚摇了摇头,苦涩一笑,金钏是不知道,她只不过是个替身,江泠的心上人并不是她。 第24章 衣袍太大 江泠的衣袍于苏媚而言实在太过于宽大,于行动也很是不便,她才往前走了一步,便几乎跌倒在地,好在遇到推门而入的江泠,一把抱住了她。 苏媚面色一红,连忙低头垂眸,江泠的衣裳大多是黑色的衣袍,他命人送来的这身衣裳,便是他衣裳中,少有的几件月白锦袍。 这身衣裳是极柔软的锦缎所制,苏媚肌肤娇嫩,这件衣裳自是极适合她的。 苏媚连忙起身,往后退了退,江泠蹙眉问道:“后腰处的伤如何了?” 苏媚想起那令人面红耳赤的亲吻画面,面色飞红,低声道:“已经好多了。” 江泠微微颔首,将手中的瓷瓶交给金钏,吩咐道:“仍需上药,你肌肤娇嫩,这药有活血化淤的功效,上了药,疼痛也能减轻些。” 苏媚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福身笑道:“多谢将军。” 她低头行礼时,那身宽大的衣袍便垂落在地,苏媚的身形只及江泠胸口的位置,这身衣袍自然是不合身,只是她实在太瘦了,尤其是那不盈一握的细腰,本就没二两肉,呆在船上的这几日,又清减了不少,他几乎一只手就能握住。 “过来。” 苏媚微微一怔,磨磨蹭蹭地提着衣袍上前,江泠一把楼住她的腰,让她在坐在自己的腿上,见她那慌乱紧张的神色,便勾了勾唇角,便道:“不是说已经是本将军的人了,怎的还如此怕我?” 苏媚面色一红,摇了摇头,心也跟着紧张得砰砰直跳,又见江泠低头靠近,她干脆咬了咬牙,紧闭双眼,一副打算豁出去的模样,江泠却并未有下一步动作,只是将玉带系在她的腰间,道了句,“好了。” 苏媚睁开眼,面色通红,仍觉得有些懵,原来江泠只是为了给她系玉带,方才她还以为江泠又要吻她,她甚至还松了口气。 江泠看着她红透的脸,便道:“这身衣裳确实不怎么合身,可本将军的媚儿实在太过诱人,为了避免有人觊觎,心怀不轨,便只能委屈媚儿再忍耐几日。” 苏媚脸红得滚烫,江泠从不曾这样唤她。 江泠说完又将手放在她的腰间,隔着衣衫细细地摩挲着。 那力道不轻也不重,那带着薄薄茧子的手掌不时抚过腰间,虽隔着衣衫,苏媚只觉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一阵酥麻异样的感觉传来,苏媚蹙了蹙眉,那双睫上似沾染了水雾,泪珠儿似要滚落下来。 她只觉又羞又臊,闭着眼,咬着牙,希望这种羞耻的感觉快些结束。 可那样的轻抚让苏媚感觉到很舒服,身子也跟着一阵阵轻颤,那种羞耻感和舒适感让她备受折磨。 她贝齿咬着唇,极力地忍耐着,江泠的手碰到后腰处,力道再轻了些,苏媚身子像是过了电,她双睫轻颤,咬着牙,强忍着才未发出声音。 苏媚面色通红,红若滴血,抬眼觑江泠的反应,只见他神色淡然,目光却并未落在她身上,只专注着几案上的那几卷兵书。 至始至终并未看她一眼。 终于江泠的手上的动作停下,抬眸道:“还疼吗?” 苏媚扭了扭柔软的纤腰,长吁一口气,道:“好多了,多谢将军。” 她的那些小动作江泠都看在眼里,只觉好笑,但面上神色如常,放下手中的兵书,道:“时候不早了,待明日下了船,便要乘马车入京了,你今日便早些歇着罢。” 苏媚听闻如释重负,苏媚几乎是从他腿上弹起身来,福身道:“多谢将军,将军也早些歇息。” 江泠睨了她一眼,冷笑一声,便推门出去。 他唤沐风和沐雪到跟前,吩咐道:“明日回京,沐风便将苏媚安置在常芜院,另外再去江府挑几个手脚灵活的丫鬟婆子伺候,我带苏媚进京之事,不可对外透露一个字,记住此去扬州发生之事一个字也不许对老夫人提起。” 这话显然是说给沐雪说的,沐雪那受伤的神色,幽怨的眼神,看样子将军竟真的要学京中那些纨绔养起了外室。 那苏媚究竟有什么好,竟让将军不惜瞒着老夫人也要将她金屋藏娇,养在常芜院。 常芜院是将军的生母留下的,也是云夫人陪嫁的宅子。 只是这座宅子虽不大,位置也较偏僻,但里面风景雅致,是休息养病的好去处,自云夫人故去后,将军从不让任何人踏进这座宅院,因此也极少有人知道这座宅子是将军的。 沐风皱了皱眉头,悄声道:“妹妹,将军还在等着你回话呢。” 沐雪正待去劝江泠,只见他神色不耐,面色微沉,便拱手道:“属下遵命。” 只是那些劝说的话语哽在喉咙口,沐雪心里憋闷的慌,那日沐风说将军喜欢苏媚,她留心观察过,这几日苏媚没胃口,吃不下饭,将军竟亲自去问郎中治晕船的方子,还特地为苏媚准备了鱼片粥,竟然还亲自端去喂苏媚吃下。 一个歌女,何以让将军如此对待,可见她在将军心里的地位确实不一般。 “将军,属下身体有些不适,便先告退了。” 待沐雪走后,沐风赶紧替她道歉,“将军请恕罪,沐雪她就是这个脾气,这几日她心里有些小别扭,属下这就去劝她来给将军赔罪。” 沐雪喜欢他的事江泠早就知道,只是他心中本就无意于她,也从未想过去回应,待她日后想通,也就无事了,只要她不再去为难秦臻,不去触碰他的底线,他还是能留她在身边。 毕竟沐雪也有她自己的优点,上战场也是一员猛将,也是从小便跟着他,是他极为信任之人。 秦家获罪,秦臻便是罪臣家眷,若是有人得知秦臻的下落,秦臻只怕会再次陷入险境,好在她如今已经失忆,又借用了苏媚的身份。 但她这次回京,定会再次身处险境,秦家那场大火背后之人,定是想要置秦臻于死地,如今她家破人亡,孤苦无依,唯有他才能庇护一二,他将秦臻安置在常芜院中也是为了能护着她。 江泠颔首道:“罢了,你且说说这几日京城传来的消息。京城最近可是有大事发生?还事关江家?” 祖母素来康健,身子骨硬朗,却突然病重,他不是没怀疑过,只是父兄战死,祖母年过六旬,又经历了丧子之痛,他虽然怀疑,但还是马不停蹄地赶回京城,去探望祖母。 “京城最近一切如常,唯有一件事是事关将军,云贵妃娘娘几日前传召表小姐入宫,说是要给表小姐指婚。” 沐风觑了觑江泠阴沉的脸色,继续道:“听说贵妃娘娘是想将表小姐许配给将军为妻。” 果然江泠瞬间便没了好脸色,沉声道:“说下去。” “听说表小姐先在宫里住了几日,便被老夫人派人接回了江府。现下就住在江府的碧春院。” 江泠几乎可以断定,祖母就是装病了,这是等着他点头答应这桩婚事呢。 自先太子亡故后,今上痛失爱子,迟迟不肯立储,今上的皇子中唯有云贵妃所出的辰王和养在皇后身边的齐王最得宠爱。 东宫之位空悬已久,辰王和齐王为争夺太子之位已经势同水火,若是他在这个时候娶了云依依,那便是公然宣布站队辰王和云贵妃。 他本就无意云依依,更不愿涉及党争,他更不能娶云依依了。 此事他并未放在心上,只是要想方设法揪出秦家大火背后之人,否则那人在暗处,日后只怕会对秦臻不利。 他对沐风道:“你想办法弄到那对老夫妻的仵作验尸单,去查那对老夫妻在京城可还有什么亲人和朋友。” 若他猜得不错,那对老夫妻定是被人灭口,绝非遭遇贼人,被人谋财害命。 第25章 宁小公爷 京城,宁国公府。 齐王慕容砚放下手中的茶盏,笑道:“宁国公,听说小公爷闹着要去扬州,国公爷竟然答应了,国公爷说过会确保贵公子与沈莺儿的婚事万无一失,眼看着婚期在即,不会在贵公子身上生出变故罢?” 齐王要拉拢沈老将军,宁国公倒向齐王,没有什么比两家结为姻亲关系更牢固。让侯方卿和沈老将军的孙女成婚也是齐王的意思。 宁国公侯钰躬身道:“请殿下放心,小儿是我侯府的唯一的血脉,且他和沈莺儿的婚事是圣上亲自赐婚,他没有这个胆子敢抗旨不从。小儿此去扬州是为了去查荣威将军江泠,听说他自回京城之后,便去了扬州,一去就是月余,许是正在筹谋些什么。” 慕容砚皱了皱眉头,把玩着手中的青瓷云纹茶盏,笑道:“他此前一直在查秦太师父子一案,想必手上还捏着不少证据,若是再让他查出什么来,那可是对本王大大的不利啊。” 慕容砚冷笑一声,又道:“云惜惜那个贱人,想让江泠娶了她的侄女,想借此拉拢这位位高权重的大将军,若是慕容瑾得到江泠的助力,那更是如虎添翼,将来若是他当了皇帝,那国公爷可就大祸临头了。” 侯钰连连道“是”,皱着眉头,他也没想到江家那小子这些年竟这般有能耐,竟还当上了位高权重的大将军,如今他更是风头正盛,圣眷正浓,若是他倒向辰王,齐王的夺嫡之路可不好走了。 慕容砚将手中的杯盏放下,眼神变得狠厉,“你确定秦臻和秦栾兄妹已死?你可派人去悬崖下搜寻过他们的尸体?” 那样的一场大火,竟让他们兄妹俩侥幸逃脱,徒留下这两个祸患。 侯钰笑道:“殿下放心,那兄妹俩跌落悬崖,定然粉身碎骨,微臣虽没能寻到尸体,但那附近有狼群出没,他们的尸体定然已到了野狼的腹中。” … 下了船,苏媚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来到京城,她便可寻机会拿着那梨花玉石挂坠去寻自己的亲人,京城是她唯一寻得家人的机会,这便是她不惜失去清白去伺候江泠,也要来京城的原因。 入了城,江泠便命沐风去成衣铺买了件男装,苏媚终于可以换下身上江泠宽大的衣袍,穿上这身还算合适的男装。 京城比扬州城要冷得多,漫天飞雪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她穿着一身青色织锦绣袍,月白狐裘披风,未施粉黛,仍是唇红齿白,容颜绝美,虽说少了些妩媚,倒有一种清水出芙蓉的清纯之美。 一阵寒风刮过,她拢了拢身上的狐裘披风,将自己裹紧,马车缓缓停下,江泠端了碗热粥进来,“京城天冷,喝碗热粥暖暖身子。” 苏媚弯了弯眼眸,笑着接过江泠手中的热粥,小口喝下,道了声:“多谢爷。” 这一路上跋山涉水,弄到一碗热粥却不容易,这碗热粥是江泠命人在船上便做好了,下了船,便用小火煨着,只为了让苏媚喝下,身子能暖和些。 这一路赶路匆忙,马车上并未备下炭盆,瞧着苏媚冻得通红的鼻尖和眼尾,江泠一把将苏媚的手握在手里,皱眉道了声:“怎的还是这样冷!” 江泠掌心的温暖传来,苏媚挨着江泠坐着,都能感受他的身体带来的温暖。 突闻一阵马蹄声传来,身穿月白锦袍的侯方卿于雪中策马而来,侯方卿勒马停下,他远远地看见沐风,他知晓这是江泠的马车,他便对沐风拢袖作揖道:“江兄可在马车上?” 江泠闻声脸色一变,虽他和侯方卿少时交好,但侯方卿与秦臻有过婚约,差点将秦臻夺走,他一见到侯方卿,心里还是会有几分不痛快。 他紧张地将苏媚藏在身后,便嘱咐道:“你呆在车里别出来。” 连苏媚都察觉到江泠变了脸色,眼神骤然变得冰冷。 待江泠走出马车,她便从车帘的缝隙往外一望,只见一位身穿月白绣云纹锦袍的男子,玉冠束发,面如冠玉,容貌俊美,他的容貌并不在江泠之下,眉眼间不似江泠那般常年好似笼罩着寒冰,笑起来如春风拂面,如同冬日骄阳,山巅初雪。 只是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更像是大病未愈。 江泠眉头一皱,便道:“不知小公爷找我有何事?” 就连称呼都这般客套,只怕是因他此前和秦臻的婚约,早已让江泠心里不痛快。 可秦臻也是他的心上人,且与他还有婚约在身,他断没有将自己的未婚妻子拱手让人的道理。 他本就是为了秦臻赶去扬州,得知江泠回京的消息,便决定先过来看看,若是江泠将秦臻带进京,他一定要将秦臻从江泠的手里夺过来。 秦臻是他未过门的妻子,虽说那婚书已经被父亲烧掉了。 他看向江泠身旁的马车,笑道:“听说江兄去了扬州,江兄可是为了去寻什么人?” 江泠皱了皱眉头,越发神色不悦,冷冷道:“并非是为了什么人,只是为了去查一桩旧案。” 侯方卿帕子捂嘴咳嗽了数声,那苍白的脸色才染上几分不正常的红晕,他笑道:“听说江兄在扬州城买下了一名歌女,不知这名歌女是否就在马车上?” 果然是奔着秦臻而来,不过这一次他不会再退让了。 江泠冷笑一声道:“难不成我买个歌女也要告知小公爷,国公府可管不到我江家的头上。” 言语不善,还带着几分威胁的味道。 侯方卿脸色一白,拱手道:“江将军误会了,只是我见过那歌女的画像,她长得与我的未婚妻子秦臻一模一样。” 提起秦臻,江泠双手紧握成拳,脸色已经冰冷到极致。 江泠和侯方卿的话,苏媚全都听到了,她有些好奇,秦臻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子,让堂堂国公府的小公爷和荣威将军都将她放在心上。 更令她震惊诧异的是,江泠定是深爱那位秦姑娘,可秦姑娘却是那位小公爷的未婚妻子。 那小公爷唤他一声江兄,想是他们关系交好,亲如兄弟,可如今他们却变得剑拔弩张,想是因为这位秦姑娘的缘故。 他将自己当成秦臻,势必他的内心是既矛盾又纠结的,毕竟秦臻是自己兄弟的未婚妻子。 苏媚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竟有些同情江泠,像他这样的天之骄子,人中龙凤,竟然也有爱而不得的时候。 江泠深皱眉头,冷笑一声道:“既你知她是我买来的歌女,便知她绝非秦臻,秦臻已葬身在那场大火中,小公爷不会不知道罢!” 他绝不会认错,只是他确然不知秦臻为何会去了扬州,还沦落为安乐坊的歌女,但他相信秦臻一定还活着。 江泠冷冷道:“若马车上的当真是秦臻,她既已听到你说的话,又怎会不出来见你?” 是啊,那婚书是秦臻亲手签下的,他是心甘情愿嫁给他的,她又怎会不出来见他。 侯方卿愣着原地,脸色越发惨白,眉眼间染上了一抹忧愁,他实在是想不通。 江泠冷笑一声道:“小公爷,我实在没有闲功夫和你在这里追昔抚今,告辞!” 江泠翻身上马,策马而去,马车从侯方卿的身旁擦身而过,寒风半卷车帘,侯方卿怔怔地望着马车,往内匆匆一瞥,车内好似坐了个人,那人身穿男子的衣袍,只是正好被江泠高大的身形挡住了,他什么也没看清。 待马车驶出了很远,他仍站在原地,手里握紧缰绳。 他皱紧眉头,身子一阵剧痛,便吐出一口鲜血来,他扶着身子剧烈地喘息,直到谢安追上前来。 第26章 完美错过 谢安焦急地上前,去搀扶侯方卿,“小公爷,咱们还是回府罢?” 侯方卿摇了摇头,强撑着身体上马,苦笑道:“去扬州城。” 那画像中的女子定是秦臻,只是她为何会沦为扬州歌女,又为何不愿见他,他定要去扬州查明真相。 “扬州千里之遥,小公爷的身体如何受得住!” 侯方卿强忍着病痛,脸色苍白若纸,仍是强撑着策马,“无碍的,我一定要去扬州。” 谢安拗不过,便只得叹了口气,跟着侯方卿去了扬州城。 苏媚坐在马车上,内心已是巨浪翻涌,秦臻竟然已经死了,她早该想到的。 毕竟以江泠的手段,若是秦臻还活着,他必定会将她从那位小公爷的手上夺过来,她能感觉到江泠对秦臻的执念极深,若非如此,以他的身份,又如何会去安乐坊这种地方,将她这个身份卑微的歌女带入京城。 她打起车帘,瞥见马背上江泠那暴怒阴沉的脸,好像随时都会发作,她便将想说的话都咽了回去。 …… 马车缓缓停在常芜院,金钏叫醒已经熟睡的苏媚,笑道:“姑娘快醒醒,咱们已经到了。” 苏媚打起车帘,却不见了江泠,便问道:“将军呢?” “将军早就已经走了,见姑娘睡着了,不忍叫醒姑娘,便嘱咐了奴婢几句,听沐将军说是此刻已经回了江府。” 苏媚倒是松了一口气,方才江泠那冷厉的眼神实在吓人,走了也好,毕竟这是他的秘密,他爱上自己朋友的未婚妻,这种事他定是不愿被她知道的。 苏媚皱着眉,心中越发忐忑。 金钏搀着苏媚下了马车,迈进眼前的这座宅院,捂嘴惊呼一声道:“姑娘快来,这宅子可真大啊。” 此处假山池水,亭台楼阁,应都出自名家手笔,此处环境清幽,还有一座园子,她和姑娘闲来无事,便可去逛园子。 此时院中红梅凌寒独绽,芬芳怡人,穿过一条曲折的游廊,便是几间屋子和厢房,还有下人所在的偏院。 金钏从未见过那样大的宅子,此刻尤觉身在梦中,将军已经将从李嬷嬷手里取到她的身契,日后她便是江府的奴婢,日后她定会尽心伺候江爷和姑娘。 金钏笑着对沐风道:“这宅子当真只有我和姑娘住在此处吗?” 沐风点头道:“金钏姑娘可是觉得这宅子太过冷清了些?将军说了,会再派几名下人来伺候苏姑娘,还请姑娘在这里安心住下,若是缺了什么,便只管告诉在下,在下定会为姑娘办妥。” 便是那些高门贵女的宅院也不过如此罢,再添几名伺候的下人,便是做了江爷的外室又如何,日后姑娘为江爷生下儿女,自然也能入江府为妾的。 姑娘不过一介歌女,能入江府为妾,自然也算是极好的归宿了。 不比那扶桑,心比天高,却命比纸薄,得罪了江爷最后去伺候柳富那个糟老头子,她怎么都想不到,姑娘如今过上了这般锦衣玉食,令人羡慕的日子。 苏媚福身笑道:“多谢沐将军。” “姑娘客气了。” 江泠一入江府便匆匆去往江老夫人所在的寿和堂,远远在屋外便听到了里屋传来的一阵阵欢笑声,江泠不由得蹙了蹙眉头,他果然没有猜错,祖母确然无恙,只是借口装病将他骗回京城。 江泠轻咳一声,冷着脸大步走了进去,那笑声却戛然而止,江老夫人握着云依依的手,轻拍道:“依依,你二表哥回来了。” 云依依赶紧起身,觑着江泠的丰神如玉的俊美容颜,红着脸福身道:“依依见过二表哥。” 江泠微微颔首,便道:“看到祖母无碍,我也就放心了。我还有事,便不在此处打扰祖母养病。” “你站住,才刚回来,你又要去哪里?”江老夫人虽年过六旬,一头白发,却身子骨硬朗,面对云依依时还俨然一副慈眉善目的温和老太太模样,但听说江泠要走,便板着脸,当即拿出当家老太太的威严来。 “依依在江家等候你多日,怎的刚见面便要走?”依依是客,便是再忙都得陪依依用过晚饭再走。” 江老夫人慈爱地看向云依依,笑道:“依依,听说你今日亲自下厨给二郎做了点心,快命人端上来,让祖母也尝一尝你的手艺。” 云依依的相貌还算出色,鹅蛋脸型,细长眉眼,只是说话时嘴角习惯向下弯,显得一脸苦相。 此刻她满面娇羞地低下头,不住地觑江泠的脸色,只见那丰神如玉的脸上像是笼上了一层寒霜,眉眼间尽显冷漠和疏远,他一身黑色锦袍,黑色狐裘披风,俊美不似人间男子。 江老夫人轻咳一声道:“让我这个老婆子也沾沾二郎的光,尝一尝依依做的点心。” 云依依满面含嗔,随江泠唤了声:“祖母。” 云依依的婢女侍书端了点心来,一碟芙蓉花糕和藕粉桂花糕,云依依笑着道:“二表哥快请尝一尝。” 江泠抬手拿了一块,只咬了一口,便放下了,“这糕点过于甜腻,表妹可知我素不喜食甜?” 云依依脸色一阵白,一阵青,半响都说不出一句话,强忍着心中被挑剔的委屈,勉强笑道:“都是依依的错,没能提前了解二表哥的喜好,依依这就去换一种,请二表哥稍等。” 江泠看了云依依一眼,“不必了,我今日还有事。” 江泠说完便起身离去,外头寒风凛冽,江泠身上的黑色狐裘披风随风飞扬,云依依瞥见了披风内侧胸口处的绣翠竹花纹。 云依依眉头一蹙,脸色一白,眼中含着的泪水滚落在地,她连忙拿出帕子拭泪,江老夫人连忙宽慰道:“依依你别往心里去,咱们不管他,他不吃,祖母吃。” 江老夫人吃了块藕粉桂花糕,拉着云依依的手,笑着夸赞道:“依依的手艺还真是不错,咱别理那个没口福的混账东西!” 云依依勉强一笑道:“多谢祖母。” 待回到碧春院,云依依气得将桌上的杯盏全都拂落在地,侍女知云依依的脾气,小心地看着云依依的脸色连忙上前劝道:“小姐,这里是江家,并非在云府,若是让旁人听见,传出去只怕会影响小姐的名声。” 云依依只得将手中正要扔出去的杯盏放下,气得直掉眼泪,“你方才可看见表哥身上的黑色披风?” 云依依指着自己的胸口处,边哭边道:“那披风的内侧绣着翠竹,你可知在男子的胸口处的刺绣意味着什么?那是女子想要将男子放在心上的意思。” 她边哭边摇晃着侍女的双肩,怒瞪双眼,气得几乎咬碎了银牙,那细长的指甲用力地抓着侍书的双肩,侍书被抓的生疼,却不敢吭声,更不敢求饶。 她知云依依的脾气,若是她求饶,云依依便不会罢休,只会对她狠狠地打骂。她饱受云依依的折磨,身上已无一处完好的肌肤,还只得劝硬着头皮劝道:“小姐别太伤心了,将军这些年并未娶妻,听说府里连侍妾都没有,不过是个花纹,也并不能说明将军和什么女子有来往。” 云依依狠狠地抓着侍书的双肩,怒吼道:“不会错的,我的感觉绝不会错的,那女子定是被他藏起来了,我定要将这个贱人揪出来。” 江泠是她最合适的夫君人选,位高权重的大将军,这些年他并未娶妻,只听说他曾喜欢过一个女子,不过那女子却葬身火海。 “你可知我为何会选择嫁给二表哥?” 她若嫁给辰王,待辰王继位,日后也能如同她的姑母云贵妃那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侍书摇了摇头,方才云依依又用力了些,她感觉到自己的双肩已经被抓破了,她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不让泪水往下掉。 云依依冷笑一声道:“辰王已经有了正妃,若我再嫁过去便只能给辰王做妾。” 原本她是想要嫁给辰王的,只可惜姑母为辰王挑选了汾阳长公主的侄女谢家女为辰王妃。 她嗤笑一声,又道:“姑母是不是很风光?可她说到底也不过是圣上的妾室,虽她在宫里深受宠爱,但还不是被皇后处处压了一头,需对皇后行跪拜大礼,而我的母亲那样柔善的性子,只因嫁给父亲为妾,最后却被王氏那个恶妇欺凌至死,还有父亲房中的那些小妾,她们谁没有欺辱过我们母女,我曾对着亡母的灵位立过誓,此生绝不给人做妾,也不许我的夫君纳妾。” 云依依瞪着眼盯着侍书,那笑却像条毒蛇,吐着长长的信子,让侍书头皮发麻,“你知道怎么做罢?” “奴婢这就去打听,打听将军去了何处,又见了什么人。” 云依依这才笑着放开侍书,道了声,“去罢。” 第27章 争宠的伎俩 出了江府,江泠便对沐风道:“派几个人暗中护着苏媚。” 侯方卿在查苏媚,那秦臻受伤失忆的消息可就瞒不住了。 宁国公府已经倒向了齐王,秦家大火的原因还未查明,他不能让秦臻陷入险境。 “仵作的验尸单可拿到了?” 沐风连忙将验尸单交给江泠,江泠看了验尸单,直皱眉头,便道:“这对老夫妻是被人一剑封喉,伤口齐整,当场毙命,许是连死前并没来得及挣扎,如此看来那歹人定是习武之人,且武艺高强。” “可去查过那对老夫妻的还有什么亲人和朋友?” 沐风拱手道:“那对老夫妻生活贫困,又无儿女,靠织网捕鱼为生,属下去查看过他们的住处,他们住在一间草屋内,那草屋建在悬崖之下,四周荒芜人烟,只是悬崖之上的山林间还有座极隐蔽的佛寺。” 江泠眉头一拧,便道:“你是说那对老夫妻住在悬崖之下的草屋,那悬崖之上还有座佛寺?” 沐风点了点头道:“正是。” 那座隐蔽的佛寺倒是个极好的藏身之处,会不会是秦臻逃出大火之后,便一直藏在佛寺之中,最后被人追杀,跌落悬崖,受伤昏迷。 “你去向佛寺的僧人打听,问问他们有没有人见过秦臻,还有那对老夫妻。” “属下领命。”沐风策马疾驰而去。 夜幕降临,厚厚地积雪泛着莹白的光,江泠悄悄潜入了秦府,秦府已经被圣上查封,且四处焦黑一片,只剩下些断烈焦黑的木头。 他也是心存侥幸,但愿他能从那一堆废墟中查到些蛛丝马迹。 他用火折子点燃了手里的灯烛,一处一处仔细地检查,终于他从一堆废墟中翻出了几张被烧得焦黑的信笺。 从那些烧黑的缺失的信笺中勉强可以辨认这是秦太师写给某个位高权重之人的信,信笺的通篇都用了敬语,从信的内容不难看出秦太师一直在为他做事。 能让秦太师如此恭敬之人,除了当今圣上,便是已经封王的皇子了。 他又将剩下的信笺看完,但信笺已经被烧得焦黑,关键信息已经难以辨认,直到他看到最后一封信笺的内容,他看完之后脸色骤变,在信笺的最后一行写着:子宴,粮草已经转移,江家父子必死无疑。 宁国公侯钰,字子宴,他贵为宁国公,又是先太子太傅,如今更是齐王的心腹,朝堂之上都唤他宁国公,或是侯太师,已经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名字,侯子宴。 江泠冷笑一声,父亲与宁国公交好,他少时便时常去宁国公寻侯方卿一起玩耍,他也是曾听父亲唤过他的名讳。 侯钰与父亲是至交,亦兄亦友,没想到他竟然暗中勾结秦太师,害死了父兄,侯钰为齐王做事,那背后之人,江泠皱了皱眉头,定是齐王慕容砚。 陷害朝廷重臣,导致大雍兵败,十万大军全军覆灭的惨案的幕后黑手竟是齐王慕容砚。 父亲竟然是死在他信任的好友手上。 江泠翻墙出了秦府,便去了京城的酒楼粹玉轩。 江泠想起父兄死前的惨状,他一把将手里的白瓷酒杯捏碎,手执酒壶,将整整一壶酒都灌进腹中,一直喝到三更天才去常芜院。 此刻苏媚已经睡下了,听说江泠来了常芜院,连忙起身梳妆,又命金钏和刘嬷嬷去准备酒菜。 刘嬷嬷和王管家是沐风今日从江府挑选的得力能干的下人,刘嬷嬷做的一手可口的饭菜,王管家负责府里的采买和管理院中负责洒扫的下人。 江泠一进门,那眼神冰冷到了极致,手执酒壶一顿豪饮,全然不顾还站在一旁发怔的苏媚。 父兄为了救他才被乱箭射死,十万大军死守溶城,全部战死,只有他一个人苟活至今,他眼睁睁地看着父兄死在了他的面前,父亲临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活下去,替我照顾好你娘和你的妹妹。” 可母亲在得知父亲战死的消息后,便一病不起,不到一年的时间,便一病而亡,偌大的江家只剩下祖母和他们兄妹俩。 妹妹江芙卧病多年,一直在温泉山庄养病。 江泠一杯接着一杯,那颗早就千疮百孔的心又添了几道伤口,如今伤口撕裂,好似在滴血。 苏媚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她见江泠的脸色不太好,便劝道:“将军,饮酒伤身,少饮些罢,您尝尝这道红烧鹌鹑,是苏媚跟刘嬷嬷现学的,不知是否合将军的口味?” 其实苏媚是有事相求,这才主动献殷勤,她来京城就是为了查找有关她身世的线索,寻到她的家人,可王管家不让她出门,而这几日常芜院又多了几个会武的护院。 她连常芜院的大门都出不去,便只能来求江泠,准她出府。 苏媚替他夹菜,他却连看都没看一眼。 秦臻是他杀父仇人的女儿,他应该要和她划清界限的,父兄的惨死无时无刻都在提醒着他,他要复仇,为父兄报仇,可他又做了什么,爱上了杀父仇人的女儿,还将她留在自己身边。 江泠冷笑一声,冷冷地睨着秦臻,“怎么,李嬷嬷没教会你如何伺候人?安乐坊那些争宠献媚的伎俩,你是半点都没学会吗?” 那双清澈的桃花眸根本就藏不住,她只是在有求于他时才会主动示好。 虚以委蛇还是另有所图? 呵,秦臻还当真是一点都没变。 江泠皱着眉头,看着面前杯盏,用命令的口吻道:“喂我。” 苏媚微微一怔,瞬间红了眼圈,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江泠冷笑一声道:“不愿?还是我让人来教你?” 安乐坊的伺候人的手段不少,李嬷嬷也教过不少,只是江泠今晚看上去很可怕,此刻她更加不敢靠近他。 他看起来心情极差,应该喝了不少酒,可他身上并没有难闻的酒气,就是那目光和言语都冰冷的不带一丝温度。 苏媚眼圈一红,便手执酒杯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尽数含在口中,去吻江泠,直到她口中美酒一点一点被江泠咽下,江泠反吻住了她,俯身近乎疯狂地掠夺。 苏媚想要躲,江泠却紧握着她的腰,吻得更用力,将她抵在了墙角。 她只觉唇上又疼又麻,她轻哼一声,紧紧蹙眉,江泠那环在她腰间的手,带着力度摩挲着,又觉得隔着衣衫不解气,便伸了进去,在那若凝脂般的肌肤上摩挲着,那力道有些重,苏媚疼得直皱眉,想逃又逃不掉。 因害怕,苏媚的身子在轻微地发抖,抗拒般地皱起眉头,江泠骤然放开了她,冷笑道:“怎么?不愿意?还是觉得我不配让你来伺候?” 苏媚红着眼,摇了摇头,委屈地道了声,“没有,苏媚并没有这样想。” 第28章 宿在外宅 “上来!” 苏媚心头一惊,脸色一白,泪水便夺眶而出,江泠冷冷道:“不愿意?” 苏媚摇了摇头,珠泪簌簌而落,她是江泠的外室,早晚会有这样一天,长痛不如短痛罢,只是她还是不争气地直掉眼泪。 江泠大步上前,将她抱上了床。 她只觉身上一沉,她痛得皱眉叫出声来,江泠用冰凉的唇,堵住了她嘴里的哭声。 那断断续续的哭声和低声求饶的声音在寒夜里变得细碎,缥缈,在这冬日的寒夜里,她面色绯红,香汗淋漓。 她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最后还是被江泠抱着去了屏风后。 苏媚那泪痕未干的芙蓉面上愈发红得诱人,她哭得双眼红肿,那水汪汪的眼眸像蒙着一层水雾,珠泪不断地垂落。 她换上寝衣,江泠将她抱回床上,看她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语气便柔和了几分,“说,到底是什么事?” 苏媚却只想哭,她身上酸疼,浑身疼得快要散架…… 她哭得一抽一抽,娇滴滴的嗓音带着哭腔和颤音,“将军,苏媚没有。” “说实话!”江泠的手指轻抚她的唇,感受她身体的颤抖。 方才的滋味实在是太过美好,美好得足以让江泠再次沉沦。 “你知我没什么耐心,既然如此,那我便先走了。”江泠骤然变了脸色,放开了她。 清白都被夺了去,她若是不说,她更会觉得对不起自己,她轻扯江泠的袖袍,小声道:“此前苏媚一直呆在扬州,听说京城繁华热闹,苏媚想出去看看,可以吗?” 当然她不能告诉江泠,她是想要去查自己的身世,寻自己的家人,若是寻到自己的家人,想办法还了江泠那一万两银票,他们就可两清了。 到那时她便会离开常芜院,她再也不用过这种担惊受怕和备受屈辱的日子。 江泠看了苏媚一眼,那犀利的眼神似要将苏媚看穿,“你可以出去,但你出门需戴着维帽,不能让人看到你的脸。” 日子一长,苏媚整日在常芜院定会觉得憋闷无聊,他也无意将她关在此处,但齐王要杀秦家人灭口,秦臻会有性命之忧,况且还有一个侯方卿,他对秦臻执念甚深,他也不会善罢甘休。 苏媚蹙眉点了点头,她已经成了江泠的外室,在她寻回家人,还他一万两银票之前,她是不会走的,只是江泠好似并不放心,是怕她跑了吗? 江泠见那哭得通红的眼,脖颈处的红痕,到底还是有些不忍心道:“早些歇着罢。明日我再来看你。” 他不能在此留宿,不能让人发现秦臻就藏在此处,更何况云依依还住在江府,他还得先解决了眼前的麻烦。 江泠说完便推门出去。 苏媚将头埋在被褥里,大哭出声来,她为今夜而哭,她的清白之身竟是被人当成替身夺了去的,她哭累了,便将金钏唤了进来,道:“去准备避子汤罢。” 金钏见床上鲜红的痕迹,心里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原本还欣喜不已,只要姑娘和将军圆了房,日后定会生下儿女,那姑娘便能借此堂堂正正地入江府了。 却听苏媚要避子汤,她便神色担忧地问道:“将军待姑娘好,想必也是愿意和姑娘生儿育女的,姑娘又何必呢?况且那避子药性烈,又是极凉寒之物,姑娘身子弱,又怎能经得住那样烈性的凉药。” 苏媚不能出常芜院,便嘱咐让金钏悄悄买了避子药来,没想到这药今夜就派上了用场。 “可我不愿。”她不可能一辈子都被当成一个替身活着,在这见不得光的常芜院过一辈子,倘若她有了孩子,她的孩子也定会被人看不起。 她苦笑一声,道:“去准备罢,记住此事绝不可告诉将军。” 金钏出去准备汤药,沐风将手里的白瓷瓶交给金钏,笑道:“这是将军吩咐的,说是苏姑娘用的上。” 金钏起先还不明白,她伺候苏媚用了避子汤,直到她伺候苏媚沐浴时,苏媚肌肤本就娇嫩,肤若凝脂,吹弹可破,有些痕迹布满全身,看上去甚是骇人…… 金钏不觉红了眼圈,那位也太不知节制了,方才定是将苏媚折腾得不轻。 苏媚泡在浴桶里,水没过了她的香肩,那双眼眸似被清泉浸泡过,水雾朦胧,眉眼间满是忧愁和伤感。 金钏偷偷掖了掖眼泪,很是心疼苏媚,她将手里的白瓷瓶拿了出来,笑着宽慰道:“姑娘,这是将军送来的,将军知道姑娘怕疼,还是心疼姑娘的。” 心疼她么?分明她嗓子都哭哑了,不住地求饶,江泠还是没放过她。 “放下罢。你也去歇着罢,我还想再睡一会。” “那姑娘记得用药。”苏媚并未答应,只是侧着身子,背对着她躺着,金钏轻叹了一口气,便关门出去了。 …… 江府书房中,江泠正在处理军务,沐风轻叩房门而入,拱手道:“将军,属下拿着画像暗地里去迦南寺打听过了,有个小沙弥说他曾见过秦小姐,说是有天深夜,有位公子和秦小姐寻到此处,说是无处可去,求他收留,他便让那位公子和秦小姐在厢房住了一晚,可后半夜一群黑衣人闯入,他听到打斗声,便急忙跑了出去,见到那位公子护着秦小姐逃了出去,那群黑衣人紧跟着追了出去。” 和秦臻一起逃出来的男子会武艺,秦家的三郎秦栾便是自小习武,江泠深皱眉头,问道:“那男子可是秦栾?” 沐风听那小沙弥描述了男子的相貌和身形,还说那男子使一把长剑,剑身轻薄细长,沐风这才想到秦家三郎正是惯使这样的兵器。 “定是他。” 江泠点了点头,果然如他所料,他们藏在寺庙中,后来遇到追杀,秦栾带着秦臻出逃,秦臻定是在出逃中遭遇意外跌落悬崖,秦栾武艺不差,他却没能护住秦臻,想必那群黑衣人武艺高强,不在秦栾之下。 看来秦家人只有秦臻和秦三郎还活着,只是不知秦三郎如今到底藏身何处,还是已经被那些黑衣人杀害了。 秦臻已经失忆,若是秦三郎还活着,或许还能找到有关于宁国公和四皇子策划当年之案的证据。 “可在悬崖边上寻到什么线索?” 沐风从袖中摸出一只小巧的白玉梨花耳铛,递给江泠道:“这是属下在悬崖底下发现的,属下在悬崖边上的确发现有人跌下去的痕迹。” 秦臻素喜梨花,那白玉耳铛是秦臻遗失的,江泠将那小巧的白玉耳铛放在他掌心,他不由得想起那小巧的柔软的耳垂,他方才情到深处,便轻咬了一下那耳垂,看着它从粉红变成了鲜红。 还有肌肤上那细腻的触感,江泠不觉薄唇勾起。 还真是个勾人的小妖精。 “你去一趟翠玉阁,按照这只耳铛做一对一模一样的来。” 她的耳垂又小又柔软,这耳铛她戴着定然好看。 沐风拱手道:“属下领命。”后又去而复返,沐风想了想便道:“将军,云小姐的婢女侍书向府中下人打听您的去向,今日属下出府,竟然发现还有人跟着。” 第29章 有人跟踪 江泠冷笑一声道:“她竟然是个不安分的。今后出府,先去长宁街的烟云楼,再绕道去常芜院。” 云依依竟然派人四处打听,竟然还跟踪他,她想跟便那让她跟着,他便去烟云楼,京城最大的烟花场所,在江泠看来,她此举不过是在自取其辱罢了。 果然待今日江泠一出府,侍书便去了碧春院,将江泠出府的消息告知云依依,云依依连忙也坐上了出府的马车,跟在江泠的马车之后。 江泠今日特地没有骑马,还怕云依依跟不上,叮嘱沐风架着马车缓慢行驶。 直到江泠的马车停在了烟云楼的门前,江泠大步进了烟云楼,云依依见到烟云楼门前那些衣着暴露的女子,几乎将手中的帕子绞碎。 她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气得直跳脚,瞪着一旁的金钏道:“你看他,他竟然会去烟云楼,去那种肮脏的地方。” 侍书当然看到了,她也没想到江泠会去烟云楼那种地方,她见云依依就要爆发,便低头不敢说话。 云依依却怒吼道:“你是聋了还是哑了?” 侍书吓得身子瑟瑟发抖,见云依依恶狠狠的眼神,紧张得连说话都结巴了,她肩上被掐伤的部位还没好,今日云依依发脾气,受罪的就是她。 “小姐,说不定将军只是去应酬的。” “是吗?”云依依的嗓音拔高了一阶,她扬起的手正要招呼在侍书的脸上,却听身后赵玉的声音响起,“这不是云家大小姐吗?怎么,也对烟云楼产生了兴趣?” 侍书松了一口气,对赵玉福身行礼道:“奴婢见过世子爷!世子爷定是来烟云楼寻将军的罢?” 她用求助的眼神看着赵玉,赵玉微微蹙眉,云依依可不是个善茬,他方才见她在此苛待婢女,赵玉同情侍书的遭遇,便点了点头道:“是啊,我来此寻江兄。” 其实他并不知江泠在烟云楼,他也没想到江泠那样的人竟然会去烟云楼,赵玉见到方才云依依那凶神恶煞的样子,江兄定是被逼的。 “怎么?云小姐也想进去,只是可惜了,烟云楼并不招待女子,不过以云小姐的身份,也不该出现在此处罢。” 云依依心里厌恶赵玉,赵玉生性风流,看起来也不甚正经,还总是流连青楼,她可不愿和赵玉那个浪荡子多说一句话。 云依依对赵玉福了福身道:“世子爷误会了,依依又怎会想要去那种的地方,依依便不在此打扰世子爷的雅兴了,告辞。” 云依依瞪了侍书一眼,将手放在侍书的手臂上,待赵玉走后,便使劲地掐了侍书一把,侍书捂着手臂,痛得直掉眼泪,却不敢喊,也不敢躲,搀着云依依上了马车,小心地问道:“小姐,咱们回江府吗?” “进宫找姑母。”虽江泠生得俊美不凡,云依依自是爱慕他,可相比爱慕,她更在乎的是将军嫡妻的位置。 云家姨娘众多,她深知妻妾无数只会让家宅不宁,若非她是父亲唯一的女儿,又因乖巧懂事被姑母看中,她的生母只是个卑微的妾室,只怕她早被父亲忘记了,一辈子都无法出头,只能任由王氏那个毒妇苛待。 嫡母刻薄寡恩,苛待她的亲娘,她的亲娘被磋磨至死,娘在死前对她的忠告,绝不能为人妾室,一定要成为嫡妻。 进了昭明殿,云依依便扑进云贵妃的怀里嚎啕大哭,一面哭一面哭诉今日她在烟云楼的所见,云贵妃安抚了她几句便道:“男子三妻四妾也是常理,只要将军嫡妻的位置是你的,你便大度些,且不可未过门便失了未来夫君的心。” 云依依仍哭个不停,云贵妃觉得有些烦躁,她兄长儿子众多,儿子却大多不成器,唯独只有云依依这一个女儿,若非如此,她定会选个聪明听话的,不哭不闹的。 她原以为云依依是个有心机有手段的,可没成想她竟然是个草包,她不过是云家的一个庶女,能嫁给今上亲封的大将军已是交了大运了。 没想到她竟如此不知足,不知好歹,她是不指望云依依能得到江泠的心,不过只需江家和云家联姻,那江泠便不能独善其身,也能让四皇子死了夺嫡的心思。 毕竟这位炙手可热的大将军,手握重兵,若得到他的支持,那皇位岂不是唾手可得。 云依依哭着跪在云贵妃面前,“请姑母为依依做主。” 云贵妃暗自翻了个白眼,幽幽地道了句:“那依依是不愿嫁给荣威大将军?” 云依依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江泠生得一副好皮囊,且位高权重,府中也没有妻妾,确实是夫君最合适的人选,她还是不想轻易放弃的,可她又不甘心,江泠竟会流连青楼,与个青楼女子有瓜葛。 云贵妃捧茶抿了一口,又道:“三房的云慧几日前进宫请安,说想请本宫为她指一门亲事,说是日后愿意常进宫对本宫尽孝,你若不愿嫁给江将军,那我便为他们指婚,说起来云慧也是云家的女儿,她若知道了定然欢喜。” 她这番敲打云依依是想让她明白自己的身份,她也不是非要选择云依依不可,只是因为云依依的父亲和自己一母同胞,尽管她知云宴予荒唐,毕竟他是自己的亲哥哥,若非万不得已她也不想便宜了旁人。 她数次去求陛下为云宴予赐爵位,还为他求来了一州刺史的官职,待云家与江家联姻,她的瑾儿登上皇位,这天下都尽掌握在他们母子手中。 云依依又怎肯将这门亲事白白让给别人,她以额触地,对云贵妃叩头道:“姑母,我才是您的亲侄女,依依不愿将将军嫡妻之位让给旁人,求姑母为依依指婚。” 云贵妃笑着将云依依扶起身,对身旁的李宫人道:“去将本宫为依依准备的赏赐拿过来。” 云贵妃亲自将那对羊脂玉镯戴在云依依的手腕上,轻拍她的手道:“你既已经住在江家,便只需想办法讨得江泠的欢心才是,其余的事便不必多想,我会去求陛下赐婚,只是这桩婚事还需江泠点头才能成,你可明白?” 云依依点了点头,她也害怕自己万一失了姑母的宠爱,她便只能回到云家,受王氏苛待,落得和自己的娘一样的下场。 赵玉果然在烟云楼见到了独自在雅间饮酒的江泠,珠帘外,只有一名女子低头拨弄着琵琶,赵玉笑道:“没想到江兄竟然真的带苏姑娘来了京城。” 赵玉便自顾自地坐下,为自己倒了一杯酒,江泠睨了一眼赵玉道:“赵兄请自便,我还有事便先走一步。” 他本就不喜这种烟花之地,他之所以去烟云楼也是为了苏媚,只是为了护她在常芜院不被人发现罢了。 “江兄真的打算娶云依依吗?” “不会。” 听到江泠如此说,他便放心了。 第30章 梨花坠子 江泠送来的药她连碰都没碰,她身上的那些痕迹,昨晚那撕裂般的疼痛时刻都在提醒她,她要尽快找到自己的家人,离开常芜院,摆脱这见不得光的外室身份。 她闷声垂泪,一夜未眠。 挨到天亮,她撑着疲倦的身子从床上挣扎着起身,好在昨夜江泠已经答应准她出去,她一早便迫不及待带着金钏辗转去了长宁街,再绕道去了东市的翡翠阁。 江泠吩咐过,虽准她出常芜院,但她只能帷帽遮脸,不能让人看到她的容貌。 大抵是江泠也觉得以他这样的身份养了外室,若是旁人知道了,会让他面上无光。 江泠其实并未苛待她,每个月会送来二十两的月例银子,常芜院的一切开支皆由王管家负责采买,就连胭脂水粉,钗环首饰,衣裳绸缎都是江泠派人送来的。 她不过一个身份卑贱的歌女,其实这样的归宿已是极好了,可她就是害怕,经过昨晚之后她更害怕了,更加不敢面对江泠,除了害怕她心里还是有一丝不甘心,不甘心一辈子困在常芜院,只做某个人的替身。 走进翡翠阁,她将掌柜唤到里间,拿出那贴身藏好的那枚玉石梨花坠子,给了掌柜的二两碎银子,笑道:“掌柜的可曾见过这坠子?” 钱掌柜看到那梨花坠子,便暗自变了脸色,这坠子正是从翡翠阁卖出去的,这是一套羊脂玉首饰,除了这坠子以外,还有一对羊脂玉手镯,羊脂玉梨花簪子。 这套首饰是孤品,他记得很清楚,一年前,秦府的四小姐秦臻的贴身丫鬟海棠拿着图样来他的店里定做的。 这坠子为何会到了眼前这女子的手中,秦氏一族在京城已是禁忌,当年那桩大案轰动京城,圣上命刀斧手当众斩下秦家父子的头颅,下令将秦氏一族流放西北三千里,没曾想一场大火,竟将秦家烧个干净。 这姑娘却如此胆大,竟敢拿着罪臣家眷的坠子,找上门来打听,他吓得赶紧摆手,将银子退给苏媚,“没见过,我从未见过,姑娘以后也不要再来翡翠阁了,姑娘快走罢。” 他可不想因这坠子摊上大事,惹了祸事。 那钱掌柜着急赶人,将苏媚轰了出去。 金钏原本被苏媚支开,去街头买了点心,见苏媚被掌柜的轰了出来,便气得双手叉腰,高声道:“什么人啊,哪有开门做生意的竟赶人的道理!” 钱掌柜也不理会,只是不停地说,“快走罢。” 他只是个做小本生意的人,可不愿与流放的犯人有所关联。 苏媚扯了扯嘴角,苦笑道:“金钏,算了,别节外生枝了,若让江爷知道了,他又该不高兴了。” 突然,人群中有个女子发了疯似的朝着苏媚冲了过来,拔下头上的银簪,大叫一声,便要拿着簪子划花苏媚的脸,那簪子仅离苏媚一寸之地,便要隔着帷帽的青纱刺向苏媚,被人一把夺过簪子,拦在苏媚的面前,苏媚吓得面色一白,差点跌倒在地。 只听那男子高声道:“谢安,快拦住她。” 苏媚心有余悸,心仍砰砰直跳,她缓缓抬眼,隔着帷帽与侯方卿对视了一眼,扶桑虽被谢安制住,仍是不停地叫骂:“苏媚,我要划花你的脸,都是你害的我,都是你!” 扶桑仿佛疯魔了一般,虽被谢安制住了,但她仍咬着牙,恶狠狠地瞪着苏媚。 侯方卿皱着眉头,对谢安摆了摆手,谢安便将扶桑拖了下去,扶桑仍在大喊大叫,嘴里不停地骂着她要报仇,她要苏媚和江泠的命。 那日金钏跟着沐风出了安乐坊,去江府伺候,便告诉了苏媚关于扶桑的遭遇。 苏媚也只是叹了口气,想着扶桑能有如此下场都是她自己造成的,全然怪不得旁人。 扶桑算计她,想让邹元夺去她的清白,最后她自己却被送到柳老爷的床上,失了清白,她并不同情扶桑,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可如今她又能比扶桑好了多少,不照样被人夺去了清白,被人当成替身养在外宅么? 那日苏媚坐在马车上见过这位小公爷,如今他和扶桑一同出现在此,想必是他也将自己认做了秦臻,让扶桑来指认她罢。 侯方卿已知苏媚就是秦臻,因激动和失而复得的喜悦,他便颤抖着手伸向那维帽之下的青色薄纱,张了张嘴,颤抖着双唇,轻唤道:“臻儿,是你吗?” 苏媚皱着眉头往后一退,昨晚她一夜未眠,今日又受了惊吓,她此刻更觉得疲惫不堪,便对侯方卿福身道:“小公爷认错人了,方才多谢小公爷相救,苏媚告辞了。” 她并不想和侯方卿有过多的纠缠,又来一个将她认做秦臻的,想起昨晚被江泠那样粗暴的对待,她已经厌倦了被人当成秦臻的替身。 金钏上前去搀苏媚,准备扶她上马车,却被侯方卿拦住了去路,那日他想不通为何秦臻不见他,直到他去了扬州,寻到扶桑,这才得知了真相,原来秦臻来安乐坊时就已经失忆,是彻底地将他忘了。 后来扶桑求他带自己去京城,说是不堪忍受柳老爷的磋磨,还将手臂上的伤给侯方卿看,他同情扶桑的遭遇,便带她来了京城,不曾想方才他的马车途径翡翠阁,扶桑便像个疯子似的冲了出去,拿着簪子就刺向苏媚。 好在秦臻并未受伤,不然他定然后悔将扶桑带回京城。 侯方卿柔声笑道:“苏姑娘怎知是我?” 难道秦臻竟然认出了他?侯方卿顿觉欣喜万分,甚至觉得他身上的病痛都减轻了些。 苏媚这才意识到她虽见过侯方卿,也知他是宁国公府的小公爷,可侯方卿却并未见过她,她连忙解释道:“方才我是听小公爷的随从这样唤过您,请小公爷恕罪,我真的有事要先告辞了,若我回去晚了,夫君便要生气了。” 苏媚鬼神差使地便说出了“夫君”二字,后又自嘲一笑,江泠又算得上她哪门子的夫君。 或许她只想借江泠的名头免去和侯方卿继续在此纠缠,那晚在船上,那登徒子当面撩拨,已经惹得江泠不悦,若他得知自己还与侯方卿说了话,还被拦在此处,指不定他又会生气,遭罪的就是她了。 思及昨晚,身上的酸痛再次提醒她,江泠是个很危险的人,惹怒了他,她可没什么好下场。 侯方卿听闻如遇惊雷,她已嫁做人妇?何时嫁了?嫁给了谁?难不成她还是嫁给了江冷? 他帕子捂嘴剧烈地咳嗽起来,心也好似被人用利器割了一刀又一刀,可他又想,云贵妃欲为江泠和云依依指婚,也未曾听闻江泠娶了谁,江泠也不曾纳妾,难不成秦臻被江泠养在了外宅,就这样让秦臻无名无分地跟着他。 实在可恨!他将秦臻捧在手心,待她如珍似宝,没曾想江泠竟然这般薄待于她。 可秦臻已经不记得他了,还对他唯恐避之不及,侯方卿从腰间取下那只家传的玉佩,交给苏媚,笑道:“苏姑娘若是需要帮助,可拿着这只玉佩来国公府寻我。我便是拼尽全力也会帮助苏姑娘。” 苏媚哪里敢要他的玉佩,连忙将玉佩丢给侯方卿,拉着金钏匆忙离开,“咱们快走罢。” 第31章 叫夫君 苏媚上了马车便急忙回了常芜院,她长吁一口气,希望今日发生之事不要让江泠知晓。 正待她心中忐忑难安之时,却听那熟悉的冰冷的声音自她身后传来,江泠早在院中等候多时,抬眼问道:“回来了?” 苏媚吓了一跳,她今日原就受了惊吓,见到江泠更是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盈盈福身道:“苏媚见过将军。” 自从得知云依依偷偷跟着他,他为了苏媚的安危着想,今日苏媚出府,江泠便派人悄悄的跟着。 方才在翡翠阁门外,扶桑拿着簪子向她冲过来,侯方卿先一步出手夺下了扶桑手里的簪子,若是侯方卿不出手,江泠派去的人,也会护着她,不会让她受到伤害。 “怎么?有事瞒着我?” 苏媚蹙着眉头直摇头,若是江泠得知她今日遇见了侯方卿,还和他说了几句话,他还赠自己玉佩,江泠会不会以后将她关在常芜院中,不许她再出门。 江泠也不戳穿她,今日发生之事,他派去的两名属下都已经告诉他了,待苏媚离去后,侯方卿还一直跟在苏媚的马车,还在常芜院外站了许久。 今上已经为侯方卿和沈莺儿赐婚,如今秦臻也已经是他的人,他竟还不死心,看来他是该去提醒侯方卿了。 苏媚见江泠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她,看得她心里发慌,连忙讨好道:“将军可曾用过饭?不如苏媚亲手为将军做几道小菜罢。” 江泠点了点头,苏媚松了口气,便去了小厨房,她最害怕见到江泠那冷着脸,沉默不语的模样,昨晚之后,她面对江泠时,更觉尴尬又害怕。 江泠看着苏媚红着脸,小跑着离开,唤沐风上前道:“那钱掌柜认识秦臻的坠子,你亲自去翡翠阁走一趟,那钱掌柜知道该如何做。” “属下领命!” 苏媚在小厨房磨蹭了许久,院中掌了灯,苏媚才慢吞吞地将饭菜准备好,苏媚为江泠斟满酒,又殷勤地为江泠夹菜,江泠只是勾了勾唇角,看着苏媚道:“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 苏媚心头一惊,犹豫片刻,起身将酒杯端到江泠的嘴边,还是摇了摇头。 江泠笑着将酒一饮而尽,一面握着她不盈一握的纤腰,她的后腰抵在桌前,江泠俯身吻在她的唇上,勾唇一笑道:“我给过你机会的。” 江泠轻咬一下那柔软的耳垂,感受她身子轻轻一颤,又像是捉弄般地问道:“还不说吗? 苏媚经过昨夜之后,便知江泠于那事上根本就不知节制,她身上都还酸疼着,便哭着求饶道:“请将军轻些,好疼。” 江泠见她身上那清晰的红痕变得青紫,连忙问道:“可曾上过药?” 苏媚点了点头,泪水却涌了出来,她双腿发颤,连走路都在颤抖,她根本就没有上药,更不想用江冷的药。 江泠将她拥进怀中,轻抚她乌黑柔软的长发,柔声道:“我以后会尽量轻些。” 江泠却并未没放过她,苏媚只觉身上一沉,她委屈地蹙眉看着江泠,颤声提醒道:“将军,苏媚还疼着。” 江泠点了点头,低头吻在她的唇上,去拿了药,为她上药,只是他的手指碰到她娇嫩的肌肤,她便轻轻一哼,苏媚羞得将那锦被蒙住了头,那双小巧的足尖也紧紧地勾住。 江泠将她拥进怀中,他感受到苏媚的紧张和害羞,上好药,便将她从被褥里捞出来搂在怀里,睡在她的身侧,笑道:“媚儿哪处我没见过?” 苏媚满面娇嗔地唤道:“将军。” 江泠却用手指轻抚过她的唇,感受到她身体的颤抖,纠正道:“叫夫君。” 苏媚先是一怔,这才明白他竟然早就知道了今日之事,看他的模样,好像并未生气,只是勾了勾唇,“怎么,不情愿?” 江泠环在她的腰间,吻上那饱满红润的樱唇,苏媚的脸因为他的动作而瞬间便红得滚烫。 江泠勾唇莞尔。不过是看她喊疼,今日自己便暂时放过她罢了。 今日得知秦臻将他当成夫君,虽她今日与侯方卿说话,他便不再计较了罢。 苏媚心中不情愿,她只是在扮演一个替身的角色,她虽委身江泠,可也实属被迫的。 江泠见苏媚不愿开口,也不去计较,便道:“我知你不习惯,咱们来日方才,也不必急于一时。” 呵,来日方才么?苏媚乖巧地靠在他的胸膛点了点头,心里却想着待她寻到家人,便去求他放过自己,放她自由。 “你今日出府之事,我不与你计较,只是那玉石梨花坠子,需交给我。本将军可以送你其他的首饰。” 今日钱掌柜的态度已经让人怀疑,他如此大的反应,定是认得这枚玉石挂坠的,这是能寻到她家人的唯一线索,她不能将它交给江泠。 或许是她今日出府,惹怒了江泠的缘故。 苏媚脸色一白,跪在江泠的面前,恳求道:“求求您,苏媚知道错了。苏媚日后一定乖乖留在常芜院,没有将军的吩咐,苏媚绝不会再踏出院门一步。” 江泠面色一冷,见秦臻跪在地上,对他苦苦哀求,那眼神中的恐惧,几欲让人窒息。 江泠沉着脸,道:“起来。” 苏媚却并未起身,而是以额触地,磕在地上,再次恳求道:“苏媚真的知道错了,这坠子对苏媚很重要,求将军不要将它拿去。” 江泠越发没了好脸色,眼神中带着冷厉,一字一字道:“我让你起来。” 苏媚仍在苦苦哀求,江泠怒得一拳捶在桌角,苏媚吓得止住了哭,连忙起身,只为了今日出府和侯方卿说了话,他便要如此惩罚自己吗? 苏媚见江泠毫不动容,铁青着脸色,已是震怒非常,苏媚哭得小脸煞白,只得将贴身戴着的荷包拿了出来,将那玉石梨花挂坠取了出来,放在桌上。 可她眼中的泪水已是止不住地往下掉,江泠见她吓得小脸苍白,嘴唇也轻轻颤动着,好似想说什么,但还是一句话都没能说出,便捏着眉心,道:“今日你也累了,早些休息罢,我过两日再次看你。” 苏媚木然地点了点头,爬上了床,将自己裹在被褥里,眼神空洞地望向床顶的芙蓉帐,她想问一句江泠,为什么要如此待她,可她不敢问,也不知该怎么问。 听到那离开的脚步声,苏媚猛地从床上爬起身,唤金钏去准备避子汤,将那碗黑黢黢的汤药饮尽,苦涩一笑道:“金钏,自明日起咱们也做些活计罢。” 金钏有些不解地问道:“可是将军他。” 在她看来将军日日都来,姑娘正得宠,哪用得着做那些,不过她方才见到将军怒气冲冲地离开,难不成他们方才吵了架,将军不会再来了? 苏媚摇了摇头,她只想尽快还清那些银票,赶快离开此地。 第32章 情敌见面 秦臻是罪臣家眷,还被判了流放,若是任由她拿着那玉石挂坠四处打听,定会惹人注意,为她招来祸事。 江泠冷着脸出了常芜院,便策马去了国公府。 侯方卿命谢安将扶桑带了上来,侯方卿皱眉道:“你骗取我的同情,让我带你来京城,便是想要伺机报仇,是也不是?” 扶桑冷笑一声道,“是,我恨江泠,更恨苏媚,若不是他们,我又怎会身处阴暗的地狱,每一天都生不如死。” 扶桑笑着笑着便笑出了眼泪,侯方卿紧皱眉头道:“我派人查过你,明明是你陷害苏媚在先,你做错了事,就该承担相应的后果,这是你咎由自取,我原以为你只是身陷囹圄,以为你的本性并不坏,没想到你的心思竟如此恶毒,竟还想要划花苏媚的脸。” 他摆了摆手道:“我不能再留你了,你走罢。” 扶桑见侯方卿提起苏媚时眸光温柔,眼中带着爱意,知他喜欢苏媚,她虽出身安乐坊,但她也知国公府是高门显贵,她还以为她会死在此处,或者被狠狠打一顿,再将她赶出去。 她没想到侯方卿竟待她如此宽厚,她对侯方卿叩了几个响头,道了声:“多谢小公爷。” 倘若江泠也能像侯方卿这般待她,那她就不会落得今日这般下场,她绝不会善罢甘休,她所有的不幸都是苏媚和江泠带给她的,她要用自己的方式让他们加倍偿还。 待扶桑走后,侯方卿将谢安唤到跟前,吩咐道:“你去查查今日到底在翡翠阁发生了何事?” 今日苏媚的婢女与翡翠阁的掌柜当街发生冲突,引得众人在翡翠阁门前围观,这才给了扶桑机会。 “小公爷打算如何去查?苏媚是我的人,我奉劝小公爷一句,小公爷日后不要再去打扰她,也不要查任何有关她的事。”江泠大步迈进院中,睨着侯方卿,冷冷道。 “谢安,你先退下。”侯方卿对一旁的谢安吩咐道。 谢安见江泠言语不善,只觉他来者不善,便问道:“小公爷是否需要奴才去请国公爷来?” 侯方卿摇了摇头道:“不必了,我与江兄有几句话要说。” 谢安只得奉命退了出去,又不放心,便在院外守着。 侯方卿丝毫不肯让步,“江兄知臻儿那年亲手签下了婚书,我与臻儿是有婚约的。” 江泠居高临下,气势压人,“是吗?可我得知今上已经下旨为小公爷和沈莺儿赐婚,你和秦臻的婚约已经不作数了。” 侯方卿面色一白,扶着桌面剧烈地咳嗽,今上下旨赐婚,这桩亲事是父亲安排的,他没有办法更不能拒绝。 可若是父亲得知秦臻还活着,他定会去求父亲,去求齐王殿下,让他和秦臻完婚,父亲知他一直爱慕秦臻,一定会答应的。 侯方卿轻蹙眉头,“江兄知我此生只爱臻儿一人,我绝不会娶沈莺儿,还请江兄将臻儿还给我。” “还给你?如何还给你?秦臻已经葬身火海,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你当去问你的父亲,宁国公。” 江泠加重了“宁国公”这几个字,秦臻已经失忆,不记得他了,对他只有害怕,只有恭敬顺从,只有假意讨好,唯独没有情义。 他也想那个无忧无虑,聪明狡黠,肆意鲜活的秦臻回到他的身边,只可惜她忘了,忘记了他们的过去,更是忘记了他。 侯方卿面色惨白无一丝血色,扶着桌角剧烈地喘息,“江兄请慎言,父亲一向和秦伯伯交好,此事与父亲又有何干?” 他为了此事去问过父亲,父亲也说过此事与他无关,与齐王殿下无关,他没有理由害秦家人,当年父亲得知他喜欢秦臻,还带着他亲自去秦府提亲。 “若你真心为了秦臻好,便不要再去打听。”侯方卿从小养尊处优,被保护得太好了,太容易轻信旁人,若是让侯钰和齐王得知秦臻还活着,他们一定还会痛下杀手。 “苏媚已经是我的人了,你若是再去接近她,休怪我不顾当年的情义。”江泠说完便大步出了凝辉院。 侯方卿听闻如遇惊雷,双手紧握成拳,因激动不停地咳嗽,好似要将五脏六腑全都咳出来。 但他仍是强忍着病痛追了出去,“你站住,你竟敢如此对她,你知她是秦臻,难道你打算让她这样没名没分地跟着你不成?” 寒风夹杂着飞雪直往人的脖颈里灌,侯方卿只觉心口一阵剧痛,那病弱的身子更觉摇摇欲坠,他喷出一口血沫子,在雪地里留下一抹鲜红。 江泠停在原地,面色冰冷,沉得快要滴下水来,只听侯方卿一拳捶在一旁的红梅树干上,神情悲痛道:“你当知她是那样骄傲人,尽管你不承认,但你我心知肚明,苏媚就是秦臻,若是秦臻得知真相,得知你亲手毁了她,到那时她要如何自处?你别忘了,你们中间隔着血海深仇,秦伯伯和秦二郎的死都是你亲手促成的!” 侯方卿正待追上前去,却跌倒在雪地里,怒吼道:“你不能这样对她,你没有资格替她决定这一切。” 江泠没有反驳,侯方卿说的都对,秦臻绝不是委屈求全的性子,若是她恢复了记忆,得知了真相,会如何对他,又会如何对她自己? 江泠并未正面回答,那冰冷的声音通过凛冽的寒风送至侯方卿的耳畔,“我的事,与你无关。” 侯方卿倒在雪地里,那张俊美不凡的脸,惨白若纸,谢安听闻动静,将侯方卿扶进屋里,伺候他喝下汤药,侯方卿喃喃道:“臻儿,我不会放弃的。” 他可以不在乎,秦臻便是失去了清白,在他心中也是最好的,他这一辈子只要秦臻一个。 江泠策马扬长而去,出了国公府便去了近郊的校场,发疯似的练了半日剑,又和他身边的几个副将比试,那些副将全都被他揍得趴下,他怒吼道:“起来!都一个月了,你们却毫无进益,倘若敌军来犯,你们是不是也如此不中用?等着他们将你们的头颅割下,踩在脚底下!” 那些副将被激,一个个忍着疼爬起身来,硬着头皮上前挑战,直到最后他们被打得精疲力尽,毫无脾气。 江泠冷笑道:“一个月后,本将军会在这里安排一场比试,各营派出十名将士参加,排名最后的三个营,从参将到手底下的军士全都罚俸一个月,去附近的刘家村帮村民种地,一直到明年秋收才许归营。” 他们输得心服口服,他们对江泠的命令绝对服从,江泠能当上将军除了他自身文武双全以外,他有自己的一套训练将士们的方法。 虽现在不在战时,为了不让军营中的将士们松懈,他会想方设法地让将士们保持最好的状态。 第33章 不速之客 江泠拿走了苏媚的玉石梨花挂坠之后,次日便派人送来了一对羊脂玉梨花耳铛。 苏媚只是看了那耳铛一眼,便继续做手上的活计,这几日苏媚让金钏将她打的络子,手帕之类的绣品,拿出去换银子,她也整日呆在院中,再没有出去过。 她绣累了便去歇息一会,看几卷书打发时间,闭着眼躺了一会,只听“哎哟”,她向窗外望去,一位红衣少女从树上滚落在雪地里。 苏媚连忙起身推门出去,只见那少女跌坐在地上,衣裙已经划开了一道口子,想必是摔疼了的缘故,她皱着眉头,看到苏媚露出惊讶的神情,便天真一笑道:“臻姐姐?” 沈莺儿拍了拍身上的雪,急忙起身,上前去拉苏媚的手,苏媚往后退了退,轻蹙着眉头道:“这位姑娘你认错人了,我叫苏媚。” 苏媚叹了口气,她这张脸还真是害人,所有人竟都将她认作秦臻。 沈莺儿将苏媚上下打量了一番,确然发现她与秦臻的面貌虽相似,但她眼下有颗小小的朱砂痣,就连气质都有几分不同,便略略放宽了心,拱手笑道:“苏姐姐,冒犯了,是我认错了人,莺儿这就给苏姐姐赔礼。” 苏媚见沈莺儿面色和善,性情爽朗,便舒眉一笑道:“也不怪你,大家都说我长得像秦臻,可我只是个歌女,并不是什么秦太师嫡女。” 苏媚轻叹了一口气,她已经极厌烦自己是秦臻的替身,厌烦与秦臻有关的一切。 沈莺儿也松了口气,天真一笑道:“苏姐姐不怪我就好。” 苏媚点了点头,指向方才的那颗树,沈莺儿不好意思地笑道:“我与小公爷有婚约在身,可这几日小公爷都闭门不见,我便无计可施,今日得知他出府,我便跟在他的身后,见他在常芜院外站了许久,像是在等人,我一时好奇,就想进来看看,可我发现苏姐姐的院子有护院守着,我便想翻墙进来看看,就跳到那颗树上,结果这树上都是积雪,一不小心就滑到了,到现在我的屁股还疼着呢!” 沈莺儿绘声绘色地说着,将苏媚都逗笑了,苏媚那弯着眼眸,笑成了月牙,沈莺儿不觉看呆了,由衷地赞美道:“苏姐姐笑起来好美啊,比天上的仙子还要美。” 沈莺儿方才滚落在雪地里,打湿了衣衫,她抱臂打了个喷嚏,缩着身子道:“好冷啊!” 苏媚柔声笑道:“外头风大,快进屋罢。” 沈莺儿双眸放光,“可以吗?那太好了。” 苏媚命金钏准备茶和点心来,沈莺儿也不跟她客气,便伸手拿了块点心吃下,嘴里塞得鼓鼓的,还笑着夸赞道:“这是梅花糕罢?苏姐姐这里的梅花糕可真好吃!” 苏媚见她吃的高兴,她也开怀一笑,沈莺儿的笑有一种吸引力,看着她笑,苏媚便也觉得那些烦恼就能消失不见。 “你喜欢就多吃些,吃完了我再去给你做。” 沈莺儿圆圆的亮晶晶的双眸弯成了月牙,沈莺儿生得圆脸圆眼,那笑带着少女的明媚和天真,沈莺儿捧茶轻抿了一口,便问道:“多谢苏姐姐,对了,苏姐姐可认识小公爷?” 就是因为侯方卿,只因她与他多说了两句话,江泠便将她那玉石挂坠拿走了,她对那位小公爷并没有什么好感,思及此,苏媚便摇了摇头,道:“不认识。” 看苏媚的神色不像是装的,沈莺儿也不在乎,便继续道:“小公爷是这世间最好的男子,他才华横溢,待人温和,气质儒雅,还生得一副俊美无双的容貌,他是我的心上人,改日我带我的心上人来看苏姐姐,待苏姐姐见到他,便知他到底有多好。” 苏媚蹙了蹙眉头,她才不要见他,若是又惹得江泠发怒,受罪的还是她。 “不用了,我不能出这院子,再说我夫君也不许我见外人的。” 沈莺儿惊诧万分道:“苏姐姐竟然已经嫁了人了?” 苏媚羞得低下头,嘴角泛起一阵苦笑,“也不算罢。我只是跟了他,住在这里。” 原来竟是养在外头的,苏媚竟然是个外室。沈莺儿待还要继续再问,突然听男子阴沉冷漠的声音传来,“沈莺儿,你来这里做什么?” 沈莺儿吓了一跳,往外一望,却见江泠站在院中,方才苏媚说有夫君,又说没有成婚,难道她竟是江泠的外室。 沈莺儿连忙拱手道:“是我好奇翻墙进来的,不关苏姐姐的事。” “是吗?沈老将军竟是如此管教自己的孙女?擅闯民宅,随意打听。” 沈莺儿对江泠做了个鬼脸,又对苏媚嬉皮笑脸道:“苏姐姐,我先走了,我改日再来看你。” 沈莺儿说完便溜走了。 江泠看向苏媚的失望的神色,皱眉道:“她是沈老将军的孙女,是侯方卿未过门的妻子。” 苏媚点了点头,沉默不语,他这句话是在告诫她,不许她再和侯方卿多说一句话,可她已经决定不再出门了,大概再也见不到侯方卿了。 “以后不可再和她来往。” 苏媚轻蹙了眉头,大抵是江泠觉得她只是个见不得人的外室,让外人得知她的身份,会连累他也受人耻笑罢了。 苏媚点了点头道:“是。” 沈家和侯家联姻,沈家定是已经倒向齐王,齐王对秦家赶尽杀绝,今日沈莺儿突然出现,难保不是发现了什么,恐会对秦臻不利。 苏媚平日里本就话不多,此刻更是沉默寡言,神色悻悻,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江泠见她空空的耳垂,便随口问了一句,“你不喜欢我送你的耳铛?” 苏媚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没有,只是苏媚还没来得及戴上。” “那便戴上看看!” 苏媚坐在镜前将那对小巧莹白的梨花耳铛戴上,又见到江泠嘴角漾起了笑意,不觉自嘲一笑。 他为自己赎身,助她脱离安乐坊,从一开始她便是以一个替身的身份留在他的身边,如今成为他的人,被养在外宅,这些不都是理所应当吗? 只是她为何会觉得心里堵的慌,她不喜与梨花有关的一切,更不想听到与秦臻有关的任何事。 江泠俯身轻抚在那小巧的耳垂上,指尖划过那柔软饱满的耳垂,落在那小巧的梨花耳铛上,苏媚的身子不由得战栗,就连身子都僵直着,任命般地闭上眼,泪水从眼角滑落。 江泠从身后环着她,那吻便落在她的肩上。 “身上的伤好些了吗?” 苏媚点了点头,泪水滚落在地,她主动去解腰间的绸带,江泠那吻便落下来,落在她饱满的唇上,江泠抱着她去了床上。 第34章 当众拒婚 苏媚这几日一直闭门不出,终日郁郁寡欢,终于病倒了。 圣上亲自去巡营,江泠必到场陪着,他惦记苏媚的病情,每每忙到深夜才去常芜院,问了金钏关于苏媚的情况,可曾用过什么药,见苏媚沉沉地睡着,也不忍心叫醒她。 他便和衣躺在苏媚的身侧,直到五更天才又匆匆去往军营。 此次巡营伴驾的还有辰王慕容瑾和齐王慕容砚。 慕容瑾得知自己的母妃云贵妃要为江泠和云依依指婚的消息,便在今上面前百般夸赞江泠,说他治军有方,说他操练的军士气势雄壮,定能一举打败大显国之类的云云。 慕容砚却在一旁闷声不语,一直暗中观察江泠的态度,见江泠对辰王的态度冷淡,便寻着机会对慕容瑾冷嘲热讽,“皇兄的弓马骑射未见进益,溜须拍马的功夫倒是精进了不少。” 朝中上下皆知辰王不擅长弓马骑射,醉心于琴棋书画,品茶赋诗之类的附庸风雅之事,而齐王的骑射是先皇亲手所教,他武艺也不错,便借此来奚落慕容瑾。 慕容瑾不甘示弱道:“我大雍国以礼治国,那些经世治国之才皆非四皇弟这样的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武夫可比。” 慕容砚挑了逃眉,笑道:“哦?原来二皇兄竟是如此认为。”他抿唇一笑,看向江泠。 慕容瑾摆了摆手,急忙解释道:”荣威大将军自然与皇弟不同,大雍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荣威将军他文武双全,是国之栋梁。” 江泠被扰得心烦,他可没心思听两位皇子在此处争论。 皇帝身边的内官来寻江泠,他便匆匆告辞离去,今上已经年过五十,须发已经花白,但他双目炯炯,气势威严,身穿绣龙纹祥云龙袍,带着帝王的威仪。 一进营帐,江泠正待行跪拜大礼,成宣帝便免了他的行礼,轻拍在他的肩头,道:“今日朕得见我大雍将士气势雄壮,训练有素,军纪严明,都是爱卿的功劳。” 江泠谦逊地拱手道:“臣不敢,这都是将士们刻苦训练的成果。” 成宣帝满意一笑道:“朕知爱卿忠勇无敌,战功赫赫,数次打败大显国的大军,但爱卿也到了成婚的年纪,云贵妃曾向朕推荐她的侄女云家女,那云依依虽说是个庶女,但朕听说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倒是能勉强与你相配,不知你意下如何?” 江泠微微蹙眉,拱手道:“云氏是贵妃娘娘的侄女,那便是皇亲贵胄,微臣不敢高攀。” 成宣帝亦知云贵妃心里打的算盘,无非是借着这次联姻,拉拢江泠的手段罢了,江泠手握重兵,又与大显交战多年,英勇无敌,百战百胜,成宣帝也不愿他卷入这场多嫡之争中。 毕竟先太子太过优秀,他文武双全,文治武功都远在辰王和齐王之上,更显得他这两个儿子实在平庸,他也无法现在就下决定,将江山交到他们其中一个的手上。 江泠年轻有为,是大雍国的栋梁,日后定是要辅佐新君,安定稳固江山的。 成宣帝自不愿再勉强江泠,摆了摆手道:“那云依依配你的确是差了些,你也不必自谦,你若不答应这桩婚事,便也就罢了,日后你若有了中意的女子,朕再为你赐婚。” 江泠躬身道:“多谢陛下。“ 江泠拒婚之事,很快就传到了云依依的耳中,她将自己关在房中哭了整整一日。 她的婚事是江老夫人和云贵妃商量好的,她已经住进了江府的碧春院,原以为这桩婚事已是板上钉钉,没成想江泠竟然当着今上的面直接拒婚,丝毫不顾及她的颜面。 她将屋里的一应摆设砸得稀乱,沈莺儿前来探望,听闻动静,也吓了一跳,她绕过一地狼藉,轻咳一声道:“云姐姐,你这是?” 云依依拿帕子掖了眼泪,见沈莺儿前来,云依依鼻头一酸,红肿的双眼又要掉下泪来,有些伤感地说道:“我在这里本就寄人篱下,只有偶尔进宫去给姑母请安,也只有你常来看看我,陪我说说话,我过几日就要回青州去了。” 江泠拒婚,她还有什么颜面继续留在江府。 才半日不到,云依依被拒婚的消息京城便已经人尽皆知了,沈家和国公府联姻,沈家现在为齐王办事,江泠刚出了营账,沈莺儿就已经得知了。 沈莺儿拉着她的手,笑着宽慰道:“云姐姐说的是哪里的话,莺儿与昭阳公主和云姐姐是儿时的情谊,自是与旁人不同,可云姐姐的婚事不是贵妃娘娘和江老夫人定下的吗?再说云姐姐是被接进江府准备成婚的,怎的泠哥哥突然就不答应了。” 云依依冷笑一声道:“还不是因他流连青楼,和一个青楼女子有了首尾。” 话一说出,云依依才觉得自己的言语有些不妥当,沈莺儿先是一怔,后又笑道:“云姐姐定是弄错了罢。” 云依依当即反驳道:“我又怎会弄错!那日我跟着二表哥出府,亲眼见到他去了烟云楼,对了,当时赵世子也去了。” 沈莺儿一脸懵懂,诧异万分道:“姐姐当真看清是去了烟云楼,而不是常芜院?” 沈莺儿又小声嘀咕道:“怎会是烟云楼?分明苏姐姐是在常芜院。” 云依依刚要反驳,这才察觉事情不对劲,变了脸色,追问道:“什么常芜院?什么苏姐姐?” 沈莺儿急忙捂着嘴,连忙摇了摇头,她不能说的,她绝不能说的,怎么就说出来了呢。 云依依怒瞪双眼,眉头一拧道:“你若是我的好姐妹,你就告诉我,难道你就忍心看着我一直被人蒙在鼓里,被一个卑贱的女子践踏至此吗!” 沈莺儿便将那日在常芜院见到苏媚之事告知云依依。 云依依一掌拍在桌面,暴跳如雷,“好啊!他竟然养了外室,他竟敢欺我辱我至此!” 云依依细想之下才觉得不对劲,江泠去青楼根本就是个幌子,他定是知晓了自己跟着他,那日才故意去的青楼,原来他竟然在常芜院藏了个外室。 沈莺儿连忙摇了摇头,便打算闭口不言,云依依哪里肯罢休,她受此奇耻大辱正好没地儿撒气,便对沈莺儿苦苦相逼道:“你定是见过的,她是什么人?到底养在何处的?” 沈莺儿见云依依暴怒的脸色,只得将实情告知她,“是个歌女,如今就在常芜院。云姐姐你别冲动啊,咱们先冷静下来,若是让泠哥哥知道了,他定会生气的。” 云依依正在气头上,她哪里沉得住气,便急忙冲了出去,又被沈莺儿拉了回来,劝道:“云姐姐,泠哥哥养外室的事,江老夫人定然还不知道罢。” 云依依有些不解地问:“那又如何!” 沈莺儿只得耐着性子再劝道:“云姐姐,你想啊,江家家教甚严,江家男儿四十岁无子才能纳妾,更别说养外室了。” 经过沈莺儿一提醒,云依依总算明白了这其中的关键,她拉着沈莺儿的手,笑道:“莺儿对我真好,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沈莺儿点了点头,天真一笑道:“云姐姐可不要告诉别人是我说的,我也是见到云姐姐被人欺瞒这才告知姐姐的。” 云依依点了点头,笑道:“怎么会,妹妹待我这样好,我又怎会如此不仗义。” 第35章 退婚补偿 晚些时候,江泠来寿和堂给江老夫人请安,侍书得知江泠回府的消息,连忙告知云依依,云依依便匆忙赶往寿和堂。 江老夫人还不知江泠拒婚的消息,见云依依前来,连忙笑着让她坐到自己身边,握着她的手,笑道:“依依,你在府里还住的还习惯吗?可还缺些什么?咱们都是一家人,可不许和祖母客气的。” 云依依赶紧起身,眼中含泪,泪水大颗大颗滚落下来,二话不说就直接跪在江老夫人的面前。 江老夫人赶紧从榻上起身去拉云依依起身,“怎么回事?可是受了什么委屈?是不是二郎他欺负你了?别怕,祖母会为你撑腰的。” 云依依觑了江泠一眼,仍是不停地垂泪。 以云依依的性子,得知拒婚的消息后,定不会善罢甘休,或是进宫去寻云贵妃,让云贵妃给江家施压。 “祖母,孙儿是征战沙场之人,战场凶险,恐无法顾及自身安危,故孙儿不敢耽误表妹,今上今日问孙儿是否有成婚的打算,孙儿只能实话实说,孙儿暂无成婚打算,不能答应与表妹的成婚。” 江老夫人一掌拍在桌上,桌上的青瓷茶盏倒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响,“你,你竟敢!” 她颤抖着身子跌坐在楠木雕花椅上,身旁的嬷嬷连忙上前搀扶,江老夫人指着江泠的鼻尖骂道:“自古婚事之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老子娘不在了,当然由我这个老婆子做主,你竟然不与我商量就直接拒婚,你可有想过你表妹的名声,让她日后要如何嫁人。” 云依依哭得满面泪痕,梨花带雨。 “我现在就要进宫去,便是豁出去一把老骨头,跪死在圣上面前,也要让今上答应了这桩婚事。” “祖母,孙儿便是抗旨也不会答应这桩婚事,孙儿会想尽一切办法去补偿表妹,但唯独不能答应和表妹成婚。” 云依依冷笑一声,补偿?如何补偿?现在全京城都知晓她被退了婚,她已经沦为了众人的笑柄,成为那些贵女们茶余饭后的谈资,难不成让她灰溜溜地回到青州,一辈子被人欺负,抬不起头来。 江泠父母双亡,只剩下一个年迈的祖母,他对江老夫人颇为孝顺,每日晨昏定省都不会落下,没想到竟连江老夫人都劝不动他。 既然如此,就休怪她不顾脸面,将他私养外室之事说出来。 云依依冷笑一声道:“二表哥不愿娶我,难不成是为了常芜院的那个歌女?” 江泠脸色一变,面上仅有的对云依依的几分愧疚已经荡然无存。 他既然选择退婚,自然也会考虑到尽量去补偿她,再为她寻一门好亲事,甚至有想过她在青州云家的处境,给她一些田地铺子,让她能衣食无忧,不必再看嫡母的脸色行事。 没曾想她仍不死心,仍在四处打听,竟还是让她寻到了苏媚的藏身之处。 江老夫人一听常芜院,便明白了,她气得颤抖着起身,指着江泠的鼻尖骂道:“什么歌女,你给我说清楚!江家组训,江家男儿年满四十无子才能纳妾,你竟然去学那些纨绔,养什么歌女,外室?你是不是要气死我这个老婆子才肯罢休!” 江泠见祖母气得不轻,他一句话也没有反驳,任凭着江老夫人将他骂得狗血淋头。 江老夫人骂了半响,终于骂累了,身旁的嬷嬷赶紧搀扶她坐下,为她顺气。 “说罢,你打算怎么处置那女子,你现在就去打发了那女子,是赶出去还是发卖了?” 总归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女子,身份又如此低贱,江泠许是被他蒙骗,一时鬼迷了心窍,不至于为了个歌女,去忤逆自己,好在那女子并未有身孕,轻易就能打发了。 江泠却不紧不慢道:“我要娶她为妻。” 云依依怔在原地,犹如晴天霹雳当头劈来,江老夫人气得面色铁青道:“你敢!除非老婆子我死了!否则你休想!” 却听江泠神色淡然道:“我与那女子已有了肌肤之亲,说不定她已经怀了我的孩子,若祖母不答应,我一辈子也不娶妻,也不纳妾。” 云依依目光呆滞,跌坐在地上,感觉自己所有的力气已经被人从身体里抽干,眼泪簌簌而落,“二表哥,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竟为了个歌女将我的自尊践踏在脚底下,你可有想过,日后我有何颜面去见父亲,去见姑母?” 江泠冷笑一声道:“若你没有跟踪我,没有四处打听,我考虑过会给你一个体面。” 可惜因云依依想方设法去打听苏媚,只怕是苏媚在常芜院已经不再安全了。 “依依,你竟然跟踪二郎?” 江老夫人这才觉得她所见到的云依依与她所了解的相差甚远。 难道她平日里的乖巧懂事竟都是装出来的? 江泠是什么性子,她最清楚,自从他父兄战死,母亲去世,他性情大变,凡事都藏在心里,从不与旁人说,那心思更是让人琢磨不透,这样的人又怎会允许旁人去窥探他的秘密。 江泠是位高权重的大将军,手握重兵,那些军中重要机密都掌握在他的手中,云依依竟还去四处打听,甚至跟着江泠,这是踩了江泠的底线了。 江老夫人揉了揉眉心,皱眉道:“你们的事,我不想管了,只是那个女子,我绝不会让她入江家的门。” 云依依还想要说什么,江老夫人身旁的老嬷嬷道:“表姑娘,老太太已经疲累不堪,心口疼的毛病又犯了,表姑娘还是先回碧春院歇息,待郎中替老太太瞧过病症,会派人来请表姑娘,另外表姑娘先请放心在江府住下,此事老太太定会给表姑娘一个交代的。” 云依依见江老夫人的面色有了几分不耐烦,便大哭着跑了出去。 待云依依离开后,江老夫人颤巍着身子起身,怒道:“来人,传家法!” 身旁的老嬷嬷劝道:“老太太,不能传家法啊,二郎是今上亲封的荣威将军,打不得的呀!” 江老夫人冷哼一声道:“他也是我的孙儿,犯了错,就要受罚,若是他营里的将士们犯了错,难道就不用惩罚吗?” 江老夫人睨了江泠一眼,叹道:“你跟我来。” 老嬷嬷搀着江老夫人来到江家家祠,江老夫人喝道:“你跪下。现在当着你的老子娘的灵位,你若答应将那女子赶出去,我便饶了你。” “孙儿不愿。”江泠跪得笔直。 老嬷嬷取了那腕粗的藤条,还道要劝,江老夫人怒道:“你若再劝,便再加五十藤条。” “你无视祖宗家法,如今你当上了大将军,便可如此忤逆不孝吗?被个女子迷惑,你对得起你的死去的父兄,和你病死的母亲吗?今日我便代你的老子娘将你打醒。” 江老夫人使劲将那藤条抽在江泠的后背上,那藤条是特制的,是由几十条荆棘所制,那藤条用力地抽在江泠赤着的后背上,瞬间肿起一道红痕。 藤条上的那些刺划伤了他的皮肉,血珠子往外渗出,老嬷嬷心疼地在旁直抹眼泪。 老嬷嬷连忙劝道:“哥儿,你就听了老太太的话罢。” 第36章 拖延时间 江泠闷声挨了十藤条,后背已是皮开肉绽,鲜血淋漓,江老夫人实在不忍再打了,她跪在江家先祖的灵位前,叹道:“祖母已经老了,有个人能陪着你,照顾你,祖母才能安心去地下见你的祖父,你的父亲。” 江老夫人红了眼圈,垂下泪来,江泠忍着痛将衣裳穿上,对江老夫人叩头道:“祖母,孙儿旁的事都能答应你,唯有这一件事,孙儿不能依您。” 秦臻并非是个身份低贱的歌女,她出身书香门第之家,从小教养良好,除了秦臻,他心里从未有过旁人,只是他不能将秦臻的事透露一个字。 他征战沙场,随时会有性命之忧也是事实,他不想娶妻,这也并非是敷衍云依依之词。 若要娶妻,他一辈子只想过一次,他真正想娶的也唯有秦臻一人。 多年前,他父兄还在,母亲与秦夫人还是闺中好友。 儿时玩扮新娘的游戏,秦臻扮作新娘,头上盖着红纱,曾问过他,“泠哥哥,你日后会娶妻吗?泠哥哥会娶怎样的女子呢?” 那时他并未回答秦臻,却在心里暗暗决心,日后他娶妻,定会娶秦臻。 侯方卿便要去掀秦臻头上的红纱,被江泠制止,一脸严肃道:“臻儿是女子,女子的清誉最重要,你不可如此!” 秦臻恼怒生气,撇着嘴,将红纱丢在地上,丢下一句话:“古板!泠哥哥,你一点都不好玩。” 后来那红纱被江泠捡走,他便一直珍藏着,每一次上战场他都会贴身带着,他那时只有一个念头,他要立功,堂堂正正地迎秦臻过门。 江老夫人一拳捶在他的胸口,叹道:“祖母知你性子倔强,说不过你,你若爱慕那女子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以她那样的身份,绝不能成为你的嫡妻,若是她品行好,祖母可留她在你的身边,但只能做妾。” 江泠跪得笔直,眸色坚定,幽深的眼眸,比冬日的寒夜还要冷了几分,“除了她,我不会娶旁人。” 江老夫人扶着额角,沉重地叹了口气,她这孙儿的脾气跟她早逝的夫君简直一模一样,江家出情种,她的夫君,她的儿子,皆是如此。 可那样的女子又如何能嫁给江泠做嫡妻,单凭出身这一条,就足以让江泠沦为笑柄。流言如刀,即便是他们有情,那情义往后也会在无休止的流言中磋磨殆尽的。 “那你便在此跪着!跪到你想清楚为止!” 江泠在家祠跪了一整夜。 …… 云依依回到碧春院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直嚷着要出去。 侍书在一旁劝道:“小姐,外头已经天黑了,小姐有什么事,还是待明日,见过老太太再说罢。” 云依依哪里肯依,她已经打听到,江泠这会子在家祠罚跪,没有比今晚更好的时机。 她什么都顾不得了,今日的奇耻大辱,她定要让那狐媚子加倍偿还。 她便急忙冲了出去,沈莺儿说过,常芜院有会武的护院守着,她定然连门都进不去。 她便先去了粹玉楼,找到了她那喝得烂醉如泥的云家庶出的三哥云枫,云枫在京城的巡防营当差,也是云贵妃为他寻的差事。 他平日里最是游手好闲,还结交了一帮地痞流氓,最好喝酒狎妓。 云依依退下手腕上的累丝缠枝金镯子,那金镯子哐当一声响,一道金光自他面前闪过,云枫见到那金镯子,酒也醒了大半,“六妹妹,这么好的镯子,是给兄长的吗?” 他还未等云依依回答,便将镯子揣进兜里,笑道:“谢过六妹妹,果然只有六妹妹待我最好,还是六妹妹最疼我了,知道哥哥我最近手头紧。” 那云枫是地下赌坊的常客,又嗜赌成性,兜里空空如也,最是视钱如命。 云依依面上浮起了一丝嫌弃和厌恶的神色,“妹妹想让兄长替我收拾一个人。” 云依依带着人闯进来的时候,苏媚正歪在床上,低头完成手里的彩蝶穿花刺绣。 云枫带来的人将院子围住,将那些会武的护院制住,便让人关上了门。 云依依让人将苏媚和金钏拖了出来,苏媚本来就病着,此刻被人拖了出去,跪在雪地里,那股子凛冽的寒风,吹得头痛欲裂,娇弱的身子摇摇欲坠。 她眼尾红红的,眼泪已在眼眶里打转,那绝美的桃花眸里氤氲着水雾,云依依见到苏媚那柔弱娇媚的模样,气的胸中怒火乱窜,“你便是那个扬州来的歌女苏媚?是江泠养的外室?” 苏媚还没说话,金钏便抢先道:“你是什么人?竟敢带人闯了进来,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可知咱们姑娘是什么人?” 金钏还未说完,便被云依依一巴掌甩了过来,怒吼道:“我问的是她,你一个贱婢,插什么话!” 苏媚连忙拦着金钏,示意她别再说话,她看了一眼院中围着的那些人,便知与云依依硬碰硬根本就没有好果子吃,便勉强扯了扯嘴角笑道:“我就是,敢问姑娘是谁?又如何会在此处?” 云依依冷笑一声,江泠竟然养了个卑贱的歌女,那俊美不凡的外表之下,竟是如此龌龊不堪。 她冷冷地盯着苏媚,她捏着苏媚的下颌,咬牙切齿道:“我是云贵妃侄女,青州刺史之女云依依,你说我哪一点配不上江泠,他竟敢当众羞辱我,难道就为了你这个身份卑贱的歌女?” 苏媚被她捏的生疼,她强忍着疼,一言不发,她既然已是江泠的外室,也曾想过,若江泠成婚,他的正室和妾室恐会找上门来,皆可对她随意打骂。 云依依是江泠招来的,看她那凶神恶煞,恼羞成怒的样子,定是和扶桑一样,爱而不得,心生怨恨。 那江泠到底有什么好,她们不过是被他的外表蒙骗罢了。 苏媚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了,她冷笑一声道:“为了我?云小姐也说了我只是个歌女,他一个高高在上的大将军,又怎会是因为我!我只不过是他找来的一个替身罢了。” 云依依方才进门就觉得苏媚有些眼熟,经过苏媚一提醒,云依依更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她。 几年前,她在汾阳长公主的赏花宴上见过秦臻,这才觉得苏媚与秦臻简直生得一般无二。 秦臻生得极美,可性子高傲,赏花宴上有位世子作诗一首,借诗文表达倾慕之情,秦臻竟然将那诗文当着那位世子的面撕碎,愤然离场。 在场的众人都觉得她的举止有些过了,未免不给人留情面,直到后来那位世子酒醉之后,将那首诗再次吟唱出来,才得知那诗词不堪入耳,是首轻浮的淫词艳曲。 她也知江泠这些年心里一直装着秦臻,也难怪,如今秦臻已死,只能养个和秦臻相似的替身在常芜院,一辈子爱而不得,如此一想,云依依倒觉得解气了不少。 江泠还真是鬼迷了心窍,竟然想要娶一个替身为妻。 她冷笑道:“虽说你是个替身,难保不是你主动勾引,可惜啊,你说的话,我是一字都不信,你说这些不过就是想要拖延时间,好让江泠赶来救你,对吗? 她大笑一声放开苏媚,“不过我劝你死了这条心,江泠今晚不会来了!” 第37章 性命之忧 苏媚脸色一白,江泠每日夜里都会来,待天亮时分就悄然离开,她只需和云依依在此周旋,尽量拖延时间,待到江泠前来,定会来救她。 毕竟她这个替身对于江泠而言,还是有些用处的。 “怪只怪你生得和秦臻一模一样的脸。秦臻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更是不知廉耻!” 苏媚脸色苍白,云依依这句话说的不错,若是清白人家的女孩儿,又怎会被人养在外宅。 “来人,将她和那贱婢都丢进莲池!” 以为她这般好糊弄吗? 她恨秦臻,秦臻轻易就得到了江泠的心,她更恨苏媚,江泠为了她个身份低贱的替身拒婚。 他宁愿去娶一个身份卑贱的歌女,也不愿娶她,将她的尊严肆意践踏,叫她如何能忍。 云枫有些不舍,毕竟苏媚是个绝色美人,他对云依依小声道:“妹妹,这大冷天的,将人丢进莲池,她生得那般娇弱,稍一折腾,说不定就死了,这女子生得这样好看,岂不太可惜了,不若妹妹就将她让给哥哥?” 云依依怒瞪云枫道:“你不怕死吗?她可是江泠的人。” 云枫神色幽怨地看向云依依,小声嘀咕道:“妹妹不也是一样?你今日为难了她,以为江泠就能轻易放过妹妹?” 苏媚不过是个卑贱的外室,还是个赝品,难不成江泠会为了个外室杀了她不成!他难道不怕因此得罪了贵妃娘娘和辰王。 正因如此,她才敢带人闯进院子,来找苏媚出气。 云依依从头上拔下一支金凤钗,丢给云枫,怒道:“够了吗?” 云枫虽然舍不得苏媚,但他更缺钱,钱可买来美人,也可买来美酒佳肴,他叹了一口气,便对两名随从使了使眼色,将苏媚和金钏丢了下去。 今日还下着大雪,池水已经结了冰,苏媚和金钏被人丢了下去,猛地将结冰的水面砸开了一个大洞。 好在池水并不深,只及苏媚胸口的位置,只怕她和金钏已经淹死。 金钏急忙大声呼救,“来人啊,救命啊!” 金钏会水,便拉着苏媚向岸边游去,云枫带来的那些人便围在岸边,只要她们一靠近,便手执竹篙将她再次打落水。 苏媚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脸色惨白,嘴唇乌紫,意识也不甚清醒。 金钏搂着她,只觉她浑身泠若寒冰,不住地颤抖,她哆嗦着好不容易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金钏,对不起,都是我连累了你。若我当初不执意来到京城,也不会…” 金钏吓得大哭起来,只见苏媚气息微弱,倒在她的怀里,便大声哭喊道:“云小姐,求求你救救姑娘,她快不行了。” 云枫见苏媚面色惨白,昏死过去,也吓得赶紧上前,便劝道:“妹妹,算了罢,莫要闹出人命了,咱们还是快走。” 侍书也怕云依依闯祸,她会受到牵连,她也连忙在一旁劝道:“是啊,小姐,若是闹出了人命,也无法对贵妃娘娘交代。” …… 天亮时分,沐风得知常芜院出事的消息,已是第二日的清晨,他马不停蹄地从近郊赶回江府寻江泠。 他一进门便被沐雪叫住了,她见江泠形色匆匆,便问道:“哥哥,可是出了什么事了?” “苏姑娘出事了,我正要去禀告将军。” 沐雪拦住了沐风,“将军受了伤,又在家祠跪了一整晚,苏姑娘的事江老夫人正在气头上,若是让江老夫人得知此事,将军又该被罚了。” “事出紧急,我要去禀告将军。” 沐雪怒道:“沐风,你不许去!将军为了她忤逆了老夫人,又无端被罚,不如就让她死了,将军也能落得清净。” 沐风气得一巴掌打在沐雪脸上,怒道:“你的心思怎生这样恶毒!这一巴掌是替娘打的,若不是将军,咱们全家早就被人折磨死了。” 沐雪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沐风,“我正是为了将军,就是因为她,将军才会失了分寸,才会去冲撞老夫人,气走了云小姐。” 云小姐至少出身高门,不比那个身份低贱的歌女。 江泠铁青着脸色,出现在沐雪的身后,沐风跪在江泠的面前道:“将军,沐雪她只是一时口无遮拦,若将军要罚,就罚沐风罢,沐风愿代沐雪受罚。” 沐雪跪在江泠的面前道:“属下一人一做事一人当,不愿让哥哥代沐雪受过。” “将军需保重自身,还是先上药要紧。” “滚开!” 沐雪仍要劝,江泠拔出佩剑,“我只说一次,滚开!” 沐风连忙上前将沐雪拉开。 沐雪一把推开沐风,仍是固执地跪着江泠的面前。 “将军!” 利剑出鞘,自沐雪的身侧劈下,斩断了江泠的衣袍的一角。 “本将军与你们一同出生入死,视你为袍泽兄弟,自今日起,本将军便割袍断义,与你再无瓜葛,滚!” 江泠顾不得身上的伤痛,翻身上马,去往常芜院。 他背上有伤,又并未处理,此刻骑马,伤口裂开,那后背之上已经湿漉漉的一大片,只不过他一身黑色锦袍,看不出他正在受伤流血。 常芜院的门大开着,江泠匆忙踏进院中,便见到了这样的一幕。 金钏和苏媚倒在雪地里,她们身上的衣衫已经湿透,苏媚气息奄奄,仿佛已无一丝鲜活之气。 江泠的心好似被人踩在脚下,肆意碾压。 他捂住心口,嘴角渗出鲜血来。 沐风摇醒金钏,金钏睁开眼,见到江泠,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艰难地张了张嘴,道:“将军总算来了,姑娘她,请将军快救救姑娘。” 她使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苏媚从水里拖上岸,可是她实在没有力气了,苏媚本就病着,又在这冰冷刺骨的水里泡了大半夜,也不知熬不熬得住。 江泠双目通红,心痛如绞,将苏媚抱在怀里,将她抱进里屋,将她那身已经湿透的衣裳脱下,用自己的体温来温暖她,急忙对沐风道:“快去请郎中!” 他握着苏媚那冰若寒冰的手,心中一阵阵后怕,更是后悔难当,秦家那场大火,他差点失去秦臻,难不成这一次,他便要眼睁睁地看着秦臻死在自己的面前,他深皱眉头,神色焦急,心痛如绞。 屋里静悄悄的,仿佛都已经听不到苏媚那微弱的呼吸声,他紧握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替她不停地搓热,害怕她那身体一点点变凉了,她便要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他只觉等的每一刻都无比漫长,无比煎熬。 郎中终于被请来了,替苏媚诊了脉,摇了摇头,皱着眉头道:“这位姑娘本就体弱,且风寒未愈还泡在冷水里数个时辰,这位姑娘长期服用凉药,她日后恐怕很难有孕了,倘若这姑娘能熬过今夜,或许能捡回一条命。” 江泠越听眉头皱得越深,待沐风送走郎中后,江泠便沉着脸,一言不发。 只有沐风知道,江泠这是暴怒之前的沉默。 第38章 避子药 后半夜,苏媚高烧不退,江泠片刻不离地守在床前,苏媚昏迷不醒,气息微弱,甚至连求生意志也不强,汤药喂不进去,便顺着嘴边流了下来。 江泠眉头紧锁,见她不肯喝下,便端着药碗,将汤药含在嘴里,吻上了她的唇,喂她喝下,怒道:“秦臻,你若敢死,我便是去阴曹地府也要将你绑回来!” 外头风雪正紧,飞雪似柳絮飘然而下,江泠握紧拳头,脸色阴沉,紧紧地盯着安静躺在床上的苏媚,她竟敢背着他喝了凉药,坏了身子。 秦臻虽失忆,但其实她的性子是一点都没变,她便被逼迫着委屈求全,也决不会让他好过。 就像她签下婚书,用那样决绝的方式逼他现身,如今又喝下凉药,她到底是为了惩罚自己,还是为了惩罚他。 江泠这才发现他拿秦臻一点办法都没有,过去是,现在更是。 他甚至想问自己,他既然放不下仇恨,又为何要将秦臻禁锢在自己的身边,若是秦臻想起了这一切,知道自己逼迫她,强迫她,让她没名没分地跟着他,又当如何? 秦臻是秦太师嫡女,虽秦家获罪,但她骨子的高傲和倔强却半分没变。 若她想起来这一切,她又会用怎样决绝的方式。 江泠不敢去想,他此刻面色阴沉,眼中绽出冷厉的光芒。 他甚至发现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对待秦臻,他想要护着她,小心地呵护她,害怕她受一丝一毫的伤害,结果呢?秦臻遭遇的一切危险都是他带给她的,在扬州城是这样,来到京城更是这样。 是他没能处理好与云依依之间的事,害她无故受到牵连。 都是他的错,江泠一掌拍在桌面,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伤害秦臻之人,沐风听闻动静,轻叩房门而入,江泠冷笑道:“云依依呢?” 沐风见江泠那狠厉的眼神,便知云依依要遭殃,他拱手道:“听说她已经告别了老夫人,连夜赶回青州了。” 江泠看向高烧不退的苏媚,深皱眉头,冷笑道:“就这样让她轻易离开,岂不是太便宜了她。” 沐风知晓江泠的意思,便问道:“那将军打算如何做?云小姐毕竟是云贵妃的亲侄女,若她真有个三长两短,云贵妃只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江泠笑道:“那又如何!” 江泠很少笑,这笑沐风只觉阴森可怖,沐风上前,江泠在他的耳边吩咐了几句。 “云依依能找来那么多帮手,定是她那三哥云枫所为罢?” 沐风点了点头,拱手道:“属下已经吩咐下去了,云枫找来的那些人都是市井混混,那些人属下都已经将他们一一收拾,只是巡防营是辰王的地盘,云枫是辰王的人,属下担心因此得罪了辰王,给将军惹来麻烦。” 江泠冷笑道:“你将云枫留给我,其他的人悄无声息地处理掉。” “属下领命。” 到天亮时分,苏媚的高烧总算退了些,人仍烧得迷糊,没有苏醒过来,还总是呓语,许是做了噩梦的缘故,她吓得满头大汗,冷汗淋漓。 江泠片刻不曾阖眼,就连沐风要给他上药,都被他拒绝了。 仿佛只要苏媚离了他的眼,就会从他眼前消失不见。 因金钏还在病着,不能伺候苏媚,江泠便从江府将自己的奶嬷嬷尚嬷嬷接来照顾苏媚。 云枫将云依依给的金镯子和金凤钗拿去当铺换了银票,从江府出来后,便在地下赌坊赌了一整夜,好在昨晚手气还不错,还赢了不少银子,便打算带着银子去烟云楼找新来的花娘。 听说那花娘来了烟云楼才不足一个月,已经是花魁娘子了,听说她那床上的功夫堪称一流,凡是点了花娘的人,都说那种感觉是欲仙欲死,如坠云端一般。 云枫擦了擦嘴边的口水,揉了揉自己乌青的双眼,正待离开赌坊去烟云楼豪掷千金,刚出了赌坊的门,隐约见到远处有个人影至雪地里向他走来。 此刻夜色半退未退,风雪肆虐,大雪夹杂着凛冽的北风,那人身上的狐裘披风随风飞扬,风雪都不能阻止他的前行。 云枫揉了揉那被风雪迷了的双眼,还以为自己眼花,直到他彻底看清那人的相貌。 最俊美的容颜,最清冷的眼神,他手执长剑,像是地狱里的修罗。 云枫吓得两股战战,颤抖着身子,他没想到江泠会真的为了个外室,来找他算账。 云枫吓得转身逃跑,那剑却飞到他的面前,插在离他一寸之地的雪地里。 云枫吓得浑身直哆嗦,跪在地上,磕头恳求道:“江将军饶命啊,那都是,都是云依依的主意,都是云依依指使的,我与将军往日无仇,近日无怨,求将军放了我!” 江泠冷笑一声,那冰冷的声音伴随着刺骨的寒风,令云枫浑身上下骤生寒意。 “是你指使那些混混,将苏媚推进了莲池,是也不是?” 云枫迫于威压点了点头,后又摇了摇头,他不敢承认,但又迫于威压不得不承认。 他连忙跪在地上,那头磕在雪地里,前额沾上白雪,看起来还有几分滑稽。他连忙摇头道:“不是我,是我那两个随从,是他们做的,我是被逼的,是云依依逼我!” 江泠立在他的面前,手里的长剑正要往下劈来。 “你不能杀我,若我因此丧命,贵妃娘娘和辰王殿下都不会放过你的!” 江泠冷笑着摇头,“你以为我会惧怕他们?” 那剑自云枫的面门劈下,那银光一闪,雪地里落下一道鲜红刺目的血迹。 风雪肆虐,似要将那血迹掩盖,云枫疼得晕死了过去。 只听耳边呼呼的风声,云枫疼醒了,双腿处传来一阵剧痛,他原以为自己已经死在江泠的剑下。 才发现他脖子上套了绳子,被马拖在雪地里,雪地里留下两道长长的血痕。 若非那绳子系了个死结,他早就被拖死当场,只不过他也是半死不活被马拖着跑,他不敢挣扎,脖子快要被扯断了。 他已被斩断了双腿,痛得死去活来,嗓子已经喊哑了,发出像乌鸦般难听又刺耳的哀鸣声。 江泠策马上了桥,将他扔进湖里,那湖比常芜院的莲池要深的多,江泠割断了绳索,云枫很快便沉入水底,冬日的水冰冷刺骨,他已经被斩断了双腿,只能用手拼命地划水,但还是挣扎了几下便沉入湖底。 第39章 地狱修罗 云枫被人救上岸时,已经半死不活,他被斩断了双腿,又在冰冷刺骨的湖水里泡了许久,又因惊吓过度,时常出现幻觉,回去便高烧不退,神志不清。 尽管辰王派来了宫里的太医为他治伤,上好的补药也用了不少,却药石无医,没几天便不治身亡。 辰王见云枫被打的惨状,才知江泠的手段,他正打算去江家兴师问罪,云贵妃一把将他拉了回来,劝道:“得罪了江泠,只会将他推向齐王,他倒向齐王,于你有何好处?再说对付他,你有几分把握?” 江泠今日收拾了云枫,请罪的折子就已经递到了御前,圣上在得知真相后,特地来了她的承恩殿,说了几句安抚的话,还说大雍国正是用人之际,江山的稳固还需江泠这样的猛将,又给了她和兄长丰厚的赏赐。 言外之意,是让她不要在追究了。 辰王沉默不语,他只有一个小小的巡防营,而齐王已有了沈老将军的支持,得罪江泠怎么看都不是最好的选择。 云依依自知闯了祸事,那日云依依将苏媚丢进莲池,见她面色惨白,晕死了过去,还以为苏媚已经死了,她吓得连夜辞别老夫人,逃回青州。 她连后路也已经想好了,云家她是不能回去了,她打算回到青州乡下,去投奔舅舅。 这几日,她片刻都不敢停,昼夜不停地赶路。她将云贵妃的赏赐都带着,想着去到舅舅家,也能衣食无忧。 都怪苏媚那个贱人,怎的那样经不起折腾,竟然那样轻易就死了。 思及此,云依依又使劲掐了一把侍书,怒道:“都怪你,也不知道劝着我些。” 侍书无故被掐,疼得五官都挤在一处,刚要说话,云依依的眼神似一记刀子刮了过来,侍书吓得赶紧低下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马车出了城门,便走了官道,途经一座密林时,几声女子的尖叫声传来。 侍书打起车帘往外一望,只见一群山匪正在抢劫路过的马车,她吓得放下车帘,神色慌张道:“小姐,怎么办?前面有山匪,咱们过不去了。” 她特意选了这条宽敞的官道,还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怎生这般倒霉,竟还能在此处遇到山匪抢夺财物。 她将身上值钱的首饰取下,藏在侍书的粗布包袱中,看了看侍书道:“你快脱下衣裙,咱俩交换。” 马车中的财物定是保不住了,只是包袱中的首饰都是姑母赏赐的,也值不少银子,她和侍书换了衣裳,那些山匪必定也只会去抢劫那些有钱人家的贵女,侍书会顶替她被那些山匪抓去。 “待会什么都不许说,不然我便将你打死,扔在这荒郊野外。” 侍书见那些山匪将那些衣着华丽的贵女都抓走了,便知晓云依依心里的打算,跪在云依依的面前,恳求道:“小姐,奴婢家中还有病重的母亲和弟弟,若是奴婢被抓去了,他们就活不下去了。” 侍书红了眼圈,不停地掉眼泪。 云依依恶狠狠地盯着她,怒道:“少废话,快点脱,不然我现在就将你扔下去。” 侍书只得哭哭啼啼地和云依依换了衣裳,山匪拦住了云依依的马车,那山匪的头目的脸上有道很深的刀疤,络腮胡,拿着把大刀,看起来凶神恶煞,甚是吓人。 “快给老子滚下来!” 云依依将侍书搀下马车,侍书因害怕,还摔了一跤,云依依皱了皱眉头,强忍着心里的不悦和厌恶,去搀扶侍书。 那刀疤男用刀尖指着侍书道:“乖乖将财物交出来,不然老子砍了你!” 侍书吓得脸色惨白,看向一旁的云依依,云依依生怕那山匪看出端倪来,便瞪了一眼侍书,道:“小姐,你还是快将箱子中的财物都交出来罢,这位好汉定会大发慈悲,放了咱们的。” 侍书这才指向马车中的那些箱子,用颤抖的声音道:“好汉,财物都在这里了,可以放了我们吗?” 那刀疤男仰天大笑,对身后的同伙道:“她说让我放了她们,你们同意吗?” 那些山匪扛着大刀,发出一阵哄笑,刀疤男挥了挥手,大笑一声道:“带走。” 那些山匪便一拥而上,将侍书绑了,正打算带走,云依依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总算能侥幸逃过一劫,那刀疤男却看了她一眼,云依依赶紧低下头,刀疤男上前,一把捏着她的下颌道:“这个姿色还不错,带走。” 云依依拔腿就跑,那山匪便骑马去追,那刀疤男将手中的刀横在她的脖颈之上,大笑道:“还跑吗?” 云依依哭着跪在地上,“求好汉放我走,我只是个丫鬟,那才是我的小姐。” 刀疤刀冷笑道:“是吗?你以为和你那婢女换身衣裳,老子就认不出了,带走!” 就在昨夜,他就接到消息,还拿到了云依依的画像,青州刺史的女儿,定能值不少银子呢。 几日后,云依依失踪的消息传到昭明宫,云贵妃跌坐在贵妃塌上,扶额问道:“人还没有找到吗?” 辰王叹了口气道:“儿臣已经派人去寻了,听说曦山那一带有山匪出没,依依定是被山匪抓走了。江泠不识好歹,竟然拒婚了依依,儿臣原不忍看着她被人欺负,打算和舅舅商量后,迎她为侧妃。” “荒唐!”云贵妃怒道。 一个被臣子拒婚的女子,怎能配得上她的瑾儿,那云依依也是个蠢的,若是她肯乖乖听话,她定会再去想办法,毕竟江老夫人还是中意她的,她只需继续住在江府,哄得江老夫人开心,那就还有机会。 一个连忍让都学不会的女子,又如何指望她能成事,也怪自己看错了云依依,她如此沉不住气,惹怒了江泠,弄巧成拙,拉拢不成,指不定还得罪了江泠。 慕容瑾只得赶紧闭嘴,又觑着云贵妃的脸色道:“那儿臣再去求父皇,多派几名人手去将她寻回来。” “寻回来又何用?她已经失踪了数日,活着只会提醒别人,云家一个让外人掳走的女儿,连本宫的颜面都要被丢尽了。” “那母妃的意思是?” 云贵妃也不忍心,云依依这颗棋子竟就走成了废棋,罢了,她早该知道云依依难以成事,江泠那样的人又怎会瞧得上她。 “继续寻,寻到后,一杯毒酒赐死。” 第40章 怨恨他 翌日,苏媚的高烧渐渐退了,意识也渐渐清醒过来,一睁眼便见到江泠猩红疲惫的双眼,她缓缓睁眼,轻唤一声:“将军。” 江泠心中欣喜,但看到苏媚那惨白憔悴的脸色,想起郎中的话,那双漂亮的星眸很快便暗淡了,只是淡淡道了句,“醒了?” 苏媚点了点头,强撑着起身。 尚嬷嬷将汤药端了进来,江泠吩咐道:“放下罢。” “推你入水的人,本将军已经尽数收拾了,云贵妃打算为我和云依依赐婚,可我并没有娶她的打算,便拒了和她的婚事。” 江泠端起那碗汤药,用余光扫了一眼苏媚,她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她神色如常,看不出是喜是忧。 果然她一点都不在乎他,平日里那些乖巧懂事竟都是装的,他们朝夕相处,夜夜同眠,却只是虚情假意。 不然她也不会偷偷瞒着他喝下避子药,伤了身子。 “你可是在怪我?怪我让你受了委屈,不曾赶来救你?” 那勺中的汤药已经到了苏媚的嘴边,苏媚闻到那汤药的苦味,她不由得蹙了蹙眉头。 她连忙摇了摇头,“苏媚不敢。” 看着江泠那冷脸,她只能张嘴,江泠喂了一勺汤药。 那汤药甚是苦涩,她宁愿自己接过汤药,闭了眼,一口喝下,也比这样一勺一勺的喂要好得多。 可她不敢说,怕因此惹怒了江泠。 她只是个养在外头,见不得光的妾室,若是那日云依依没找上门来,日后江泠的嫡妻,妾室人人都可找上门来踩她一脚。 她只是个无甚要紧的替身,她能在江泠的心中又能有多少分量,她又有什么资格去怨恨任何人,更不敢去怪江泠。 “你虽不敢,但你的心里还是在恨我,对吗?” 她心里若无怨恨,又怎会喝下凉药坏了身子。 虽那晚他醉酒之后,要了秦臻的身子,但他已经决定,待事机成熟,定会娶秦臻为妻,如今看来,这都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秦臻不愿跟着他,心里也没有他。 或许她在承欢之时,更是对他怨恨至极。 苏媚眼圈一红,张了张嘴,还是将想说的话都咽了回去。 云依依是江泠招来的,她在那冰冷的池水中待了大半夜,她盼着江泠来救她,可江泠并没有来,她没有恨,只是有些失望而已。 可后来那种失望也渐渐变得麻木,那刺骨的寒冷渗透在骨髓里,她才清醒地意识到她不过就是个可有可无的替身,那日她若死了,江泠也可再找一个替身。 她根本就没有那么重要,这样想着,她便不会再觉得失望了。 “苏媚没有恨,也不敢恨将军。” 那药总算喝完了,实在太苦了,苏媚心中忐忑,等着江泠的惩罚,江泠却并未再问。 “过几日,你便搬去温泉山庄,那里有处温泉,泡温泉有助于你的身子尽快恢复。” 他已经吩咐下去,郎中的话不许告诉苏媚,若她得知自己今后很难有孕,应该会很难过罢。 苏媚乖巧地点了点头:“多谢将军。”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苏媚觑着江泠的脸色,见他蹙着眉,面色有些不太好看,也没多想,只是摇了摇头。 江泠也没再问,只是颔首道:“你早些歇着罢,过几日我会派人送你去温泉山庄。” 江泠沉着脸离开,只是他出门时,轻咳了一声,苏媚感到有些奇怪,江泠是习武之身,他的步伐也比旁人沉稳有力,可今日他面色极差,步伐还有些虚浮,便问道:“将军可是有恙?” 江泠微微一怔,也并未回答她,出了门便消失在夜色沉沉的寒夜里。 他走到院中,才抹去了嘴角的血迹,他身上带着伤,几日几夜不眠不休地守着苏媚,如今他伤口崩裂,已是元气大伤。 今日月朗星稀,明日定是个晴朗的好天气。 苏媚看向消失在屋外的身影,明明江泠有话想要问她,却什么都没说便走了。 若是换做往日,他定会想办法逼她说出来,或是对她施以惩罚。 今夜他为何会如此古怪,也不知他到底是怎么了。 她昏迷了好几日,她怎么觉得如今这位爷的心思越发让人难以琢磨了。 沐风惦记着江泠背后的伤势,见门大开着,却不见了江泠的身影,便问道:“将军人呢?” “已经走了。” 苏媚见沐风手里的伤药,便将人唤了回来,“沐将军手里的药,这是?” “云依依带人闯进来的那晚,将军受了伤,又被罚在家祠跪了一整晚,这几日他日夜守着姑娘,寸步不离,连自己身上的伤都顾不得。” 难怪方才见他脸色不好看,原来他身上还带着伤,那日也并非是他故意不来相救。 “将军这些年过的很苦,他奉命四处征战,身上的伤数也数不清,可他都是一个人扛着,我记得那一年在幽州战场,我差点被敌军将领射中右眼,是将军策马挡在属下面前,那箭就射穿了他的右肩。” 沐风说着便哽咽了,将军得知苏媚很难有身孕的消息后,那痛苦和悲愤的神色,定然心里难过至极,他看着也心疼不已。 这些年,将军身边并没有旁的女子,直到苏媚出现,将军待她不同,肯将她留在身边,他希望将军能有个家,能有自己的孩子。 而不是一个人肩负重担,孤身奋战。 只可惜命运弄人,日后苏姑娘很难有孕,云依依将苏媚丢进莲池,伤了身体,将军未能及时赶来相救,定然自责不已。 只是将军从不与旁人说自己的心思,更不会让人察觉他到底有多难过。 苏媚知道那道疤痕,尽管他们欢好时,江泠总是会吹灭了灯烛,但她用力抓着他的后背之时,仍能感觉到后背之上那道凸起的疤痕,定是极深的。 苏媚红了眼圈,心中只觉五味杂陈。 她嘴角泛起一阵苦涩的笑,“沐将军该去劝劝他的。” 沐风的话她又怎会听不明白,只是沐风误会了,江泠只是将她当成秦臻的替身,若非她和秦臻长得一模一样,以江泠的身份,只怕连多看她一眼,也是不肯的。 沐风叹了一口气,拱手道:“今日是我多言,打扰苏姑娘了,告辞!” 总归是将军和苏姑娘之间的事,要想解开心结,也只能靠他们自己。 他根本就帮不上忙。 第41章 噩梦连连 江泠出了常芜院,便去了侯府寻赵玉去粹玉轩喝酒。 江泠心里苦闷,那酒一杯接着一杯灌进腹中,赵玉见江泠冷着脸,便笑道:“江兄今日找我来,不只是为了让我看着你喝酒罢?” 江泠想起郎中说的话,秦臻今后很难再有身孕了,就是因为他,云依依才会推她落水,就是因为他,秦臻才会偷偷服下避子汤,她跟着自己从来都不是心甘情愿的。 或许他一开始就不应该将秦臻强留在他的身边。 “你说我是不是不该将苏媚留在身边?” 江泠捏紧手中的酒杯,苦笑一声,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若她不来京城,仍可留在扬州的江府,便可远离纷争,云依依就没有机会对她下手。 “江兄最近可是感情不顺?不过就是个替身,江兄也莫要太认真了。” 江泠睨了赵玉一眼,赵玉连忙低头饮酒,心中腹诽道:“难不成他还当了真,竟真将苏媚当成了秦臻,沉迷在这梦中,不愿醒过来?” 江泠在战场上杀伐决断,号令千军,可对于感情,他真不如自己。 感情最忌拖泥带水,最岂用情太深,他就是对秦臻用情太深,在处理秦太师父子一事上,不够果决,差点就着了秦臻的道了。 “江兄,请听我一句劝,感情之事,谁先认真,谁就输了。” 这是他阅美人无数得出的经验。 江泠几杯冷酒过腹,是他待秦臻太好了,太过纵容她了! …… 几日后,云依依是在曦山的一处隐蔽的山洞被找到的,曦山有山匪出没,他们打家劫舍,强抢名女,今上派江泠去剿灭山匪,江泠带兵将那些山匪一网打尽,几个头目最后也投靠了江泠。 他派人搜山时,在一个山洞中发现了云依依。 洞里一片狼藉,云依依被找到时衣不蔽体,蓬头垢面,那洞中还有一阵腥臭,淫靡的味道。 江泠只一眼便认出了云依依,却仍是吩咐属下拿着画像去和云依依辨认,他带去的那些兵便认出这是云贵妃失踪的亲侄女。 这些山匪他本就是要收拾的,只不过云依依主动送上门去,他便让沐风给山匪的头目送去了云依依的画像。 云依依见到江泠时,吓得缩在山洞中不肯出来,她抱着自己裸露在外的手臂,尖叫道:“你们别过来,你们不要过来。” 她将头埋在臂弯里,大哭出声来。 江泠问道:“你们当真看清了?她当真是贵妃娘娘的亲侄女?” “属下已经对比过画像,确是云小姐。” 云依依又是摇头,又是摆手,拼命否认,“我不是,你们认错人了,云依依已经死了,她早就死了!” 她想死,想要摆脱那些屈辱的经历,那些人为什么要认出她,偏偏还是江泠带来的人。 她躲在角落,不肯出来,江泠的手下想将她带出来,她便对人又踢又打。 “将军,云小姐不肯出来,属下怕失手弄伤了她。” 江泠睨了云依依一眼,便对手下道:“无妨,贵妃娘娘正在四处寻找她的下落,若是贵妃娘娘得知,他们寻到了她的亲侄女,她定会重重地奖赏你们,又怎么怪你们不小心伤了她。” 那名属下便不管不顾将云依依拖了出来,云依依还待要发疯,那名下属便出手打晕了她,将她抗上了马车。 这十多日是云依依的噩梦,她被那山匪劫走之后,便被带去了山顶上的山寨,将她和那些抢来的女子,如同牲口一般,关在笼子里。 山匪便按照她们提供的信息,分别给他们的爹娘去了信笺,让她们的家人带着银子来赎人。 那些山匪每天晚上都会在她们中间挑一个人去伺候,第二天被抬回来的却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终于有一天晚上,她们中间有个叫灵儿的女子提议,说是趁着天黑,大伙一起想办法逃出去,也好过被那些无恶不作的山匪欺凌致死。 灵儿身上藏着一支银簪,她趁着那些山匪熟睡之后,用那支细簪子打开了笼子的锁,怂恿她们都逃跑。 可就在她们摸黑下山,逃到半山腰时,突然四周亮起了火把,那些山匪追了上来,将她们团团围住。 灵儿站了出来,却走到那刀疤男的身边,亲昵地挽着他的手,笑道:“爷,灵儿是被他们逼的,她们说若是灵儿不跑,她们就会杀了灵儿,就是她,用这簪子开了锁,逃了出去。” 她指的正是云依依,从她手上搜出了一支银簪,云依依急得指向灵儿,“分明是你,是你怂恿我们逃走的。你们快说话啊,分明是她让我们逃的。” 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替云依依说话,最后云依依被带走,被吊起来打了十鞭子,吊了一整夜,还不给饭吃。 那些被劫走的贵女,家中纷纷来了信,也派人送来了银两,只有寄去云家的信,音讯全无,山匪送去的信到了嫡母王氏的手中,她平日里最恨云府的小妾,和云宴予那些庶出的子女。 她早巴不得云依依死在外头。 灵儿每日都打她鞭子,给她吃馊掉的饭菜,让把她当成侍女使唤,动辄打骂,将她折磨得不成人样。 这几日云依依过的是生不如死,很快那细腻的肌肤变得暗黄粗糙,身上的旧伤新伤不断。 因云家人迟迟没送来赎金,山匪便剁掉了她一根手指,将她扔在山洞里,让她自身自灭。 有一晚,她蜷缩在草堆里,夜晚便有个人压了上来,整整一夜过去了,她什么都没看见,也不知道那人到底是谁。 她躲在山洞里不敢出去,她一个千金大小姐,早已习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如今被扔在深山老林中,她连出路都寻不到,每到夜间,听到那些野兽的怒吼声,她已经被吓破了胆,蜷缩在山洞里,不敢出去。 直到江泠派人来搜山,这才找到了她。 可她不愿再回云家,更不愿进宫去见云贵妃,那些人见到她这幅模样,定然已经猜到了她的遭遇,她回去也只有死路一条。 她整整失踪了十日,女子的清白和清誉何其重要,她便是回到云家,王氏那个毒妇也不会放过她。 她没有活路了。 云依依被江泠派人送进了宫,云贵妃见到她这副模样,也只是看了她一眼,便道:“依依,事已至此,你也莫要怪姑母狠心,你放心,姑母定不会让你感觉到一丝疼的。” 云贵妃身边的女官拿着白绫和毒酒进来,云依依跪在地上,反而觉得能彻底解脱了,她对云贵妃叩头道:“多谢姑母的成全!” 她将那杯毒酒一饮而尽。 第42章 重逢 宁国公府,齐王慕容砚得知云依依和云枫已死的消息后,大笑道:“那云依依可真够蠢的,竟然带人去江泠的外宅闹,听说江泠那外室,被扔进了莲池,性命垂危,几乎冻死,惹得咱们这位荣威大将军雷霆震怒,云贵妃拉拢江泠不成,反将人得罪个干净。” 侯钰笑道:“是啊,云贵妃的算盘只怕是要落空了。她此举还真是得不偿失啊!听说江泠颇宠爱这外室,云贵妃母子得罪了江泠,看辰王还拿什么和殿下争!” 慕容砚勾了勾唇角,悠闲地捧茶抿了一口,将茶盏放下,“听说江泠仍在查当年之事,没想到秦书舟要死了竟然还留了一手,你可查到他到底将粮草转移到了何处?” 宁国公躬身道:“微臣无能,请殿下恕罪!殿下请放心,如今秦家人都已经死绝了,没有人会知道当年之事的真相。” 慕容砚皱了皱眉头,“绝不能让江泠查到粮草的下落。” 只听一声咳嗽传来,侯方卿在屋外听到父亲和齐王的谈话,他面色惨白,双手握拳,不敢相信这都是真的。 原来秦家大火确然和父亲还有齐王有关,既然如此,为何父亲还要带着他去秦府提亲,难道他和秦臻的婚事从一开始就是一场阴谋? “什么人在外面?” 侯方卿走了进来,对慕容砚行叩拜大礼。 慕容砚放下茶盏,看了侯钰一眼,便道:“看来国公爷与小公子还有话要说,本王便不在此叨扰了。” 侯钰明白齐王的意思,躬身行礼道:“请殿下放心,臣恭送殿下!” 待齐王走后,侯钰皱着眉头道:“你怎会在此?” “秦伯伯之死是否与父亲有关?与齐王殿下有关?” 江泠说的对,秦家的那场大火与父亲脱不了干系,定是齐王想要秦家人死,而父亲执行了齐王的命令,纵火害了秦家人。 没想到竟是父亲害死了秦太师一家,他还以为他若将秦臻还活着的消息告知父亲,父亲得知秦臻还活着,念着往日两家的情分,便会答应他们的婚事。 侯钰一掌拍在桌上,怒道:“大胆,你这是在质问你的父亲吗?” “父亲与秦伯伯是至交,我与臻儿定下婚约,我们两家的关系如此亲密,父亲怎能下的去手!” “你懂什么!他们若不死,死的便是你的父亲,怪只怪江泠查到了当年之案的真相,秦太师已经暴露了,他非死不可!” 侯方卿只觉被人当头一盆冷水浇下,浑身一阵阵发凉,他今日才发现,他一直崇拜敬仰的父亲,他竟然从未真正了解过。 他手段狠毒,视人命若草芥。 “秦太师父子已然是死罪,父亲又何必赶尽杀绝!秦家其他人何其无辜,父亲怎能这般狠心,这般自私,那可是三十余口性命啊,父亲就不怕秦家人夜里入梦,让父亲不得安宁吗?!” “你放肆!”侯钰急忙喝止道。 “那秦书舟父子狡诈,倘若他们肯乖乖担下罪名,齐王殿下自然会放过秦家人的性命,可秦书舟竟然将粮草悄悄转移,手里捏着齐王殿下的把柄,齐王殿下又怎会放过他们。” 若是他们将藏粮所在和那些暗中来往的信件交出来,秦家父子乖乖赴死,秦家人也不必去死。 只是秦家人是流放犯,是罪臣家眷,两家的婚约自然是不作数的。 侯方卿神色悲愤,看侯钰的眼神竟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他冷笑道:“就算如此,父亲知我爱慕秦臻,知我与她定下婚约,父亲竟然亲手杀了她!齐王他身为皇子,也是储君的人选,他更不该草菅人命,视性命如草芥!” 侯钰深睨了侯方卿,深皱眉头道:“为父不需要你来教我做事,秦臻已死,圣上的赐婚圣旨已下,你莫要再冥顽不灵,早该忘了她,娶沈莺儿为妻。” “我不会娶她,我死都不会娶她!秦臻才是我的妻,我绝不会娶旁人,除非我死了!” “啪”的一声,侯钰一巴掌打在侯方卿的脸上,他嘴角渗出了鲜血,仍是眸色坚定,绝不退让。 “父亲便是将我打死,我绝不会娶她。” 侯钰冷笑一声道:“你死了不打紧,可整个侯家都要为你陪葬。” “我死了也绝不连累父亲,也绝不会连累整个侯家!” 侯方卿因情绪激动,脸色涨红,咳得面红气喘。 “你以为你死了,齐王殿下就会放过我?放过整个侯家?若是齐王殿下登基称帝,便可保我侯家多年的荣耀,若是其他皇子登基称帝,于我们侯家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侯钰将当年发生之事说与侯方卿听,侯方卿得知真相后跌坐在楠木雕花椅上,久久无言。 他浑浑噩噩地出了国公府,便去了常芜院,他宁愿去死,也不愿娶沈莺儿,他心里只有秦臻一人。 死有何惧,得知秦臻身死的消息,他早就想要追随她而去,但他不能眼睁睁看着父亲去死,不能任由侯家被抄家灭族。 得知云依依带人去了常芜院,秦臻性命垂危,侯方卿便什么都不顾了,他冲进常芜院,无论如何,他今日都要见到秦臻。 秦臻是他活在这个世上唯一的念想。 常芜院的护院阻止侯方卿进入内院,苏媚听见动静,便问道:“是何人在外面?” 王管家前来回话,“是宁国公家的小公爷,他硬要闯进来,只是将军吩咐过,这几日姑娘病着,不能见外人。” 苏媚听闻直皱眉头,那日沈莺儿说过她爱慕侯方卿,也与他有了婚约,她在病中时,也听王管家说过,侯方卿每日都会来,看来不与他说清楚,他是不会死心的。 他早些死心,日后也可免去诸多麻烦。 苏媚便道:“让他进来罢!” 王管家有些迟疑道:“姑娘,若是让将军知道,可该不高兴了。” 苏媚笑道:“无碍的,我只是与他说几句话,他以后便不会再来了,王管家若是不放心,也可在一旁听着罢。” “不敢打扰姑娘,姑娘请便,只是莫要误了吃药的时辰。” 苏媚点头道:“多谢王管家。” 花开满园,枝头红梅层层叠叠地绽放,梅香阵阵,侯方卿稳稳地踩在松软的积雪里,每走一步都显得小心翼翼,分外慎重。 他不见秦臻已经三月有余,那日子漫长得好似过了数载。 侯方卿画了无数张秦臻的画像,也梦到过无数次那张绝美的芙蓉面。 如今总算得以重逢,他仍觉身在梦中,层层红梅之后的那张倾城容颜,是那样的熟悉,而又是那般陌生。 只一眼,他便知秦臻不认识他了。 他缓缓抬手,就像是他曾无数次去抚摸那冰冷的画像之上的容颜,他轻唤一声:“臻儿。” 直到苏媚蛾眉微蹙,清咳一声,提醒道:“小公爷认错人了,我是苏媚。” 第43章 今晚留下 侯方卿将手放下,才觉失态,面色一红,拢袖一揖道:“在下失礼。” “请问小公爷今日前来是为了何事?” 若是任由侯方卿日日等在常芜院外,定会惹得江泠不悦,还不如与他说清楚,让侯方卿死心。 侯方卿暗自观察秦臻,发现秦臻眉眼间带着陌生和疏离,她好似不愿与他说话。 侯方卿心中黯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听说苏姑娘落水,在下特来探望。” 苏媚盈盈一福,“多谢小公爷,苏媚已经无碍了。苏媚身份卑微,怎敢劳烦小公爷,况且苏媚只是与秦小姐生得相似,却并非秦小姐。小公爷既已得知苏媚的身份,苏媚这样的身份定会给小公爷招惹闲话,会有损小公爷的清誉…” 苏媚还未说话,侯方卿便打断了她的话,他将秦臻视为珍宝,她一口一句“身份卑微”,一口一句“那样的身份”,时时都在提醒秦臻已经成为江泠外室的事实。 侯方卿更觉心痛不已。 “在下并非如此认为,苏姑娘也不可妄自菲薄。” 得知秦臻还活着的消息,他日日前来,却不得见,他对秦臻思念愈甚,若是秦臻恢复记忆,她绝不愿留在常芜院,成为江泠的外室。 苏媚轻叹一声道:“小公爷和沈小姐也已有婚约在身,小公爷不该来此的。” 侯方卿苦笑道:“是江泠告诉你的?那婚约根本就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只有一人。” 苏媚见侯方卿那灼热的眼神,赶紧低头垂眸,避开与侯方卿对视,“这是小公爷的事,请恕苏媚无能为力。” 成为秦臻的替身已经让她精疲力尽,她更加不意再与侯方卿继续纠缠。 “还请小公爷日后不要再来了。” 若是让江泠得知侯方卿日日前来,他还不知要怎样折腾她。 想起自己被压在身下,苦苦求饶,江泠仍是不知疲倦的夜晚,便是她白天在街上偶遇侯方卿,侯方卿送了她玉佩的缘故。 第二日,江泠便派人抬来了一箱玉佩,言语还极尽挖苦和讽刺道:“扬州来的歌女,果然没见过世面,不就是一个玉佩么?本将军便送你一箱。” 当夜便在让她挑了块玉佩,将她抵在桌前,要了她。 侯方卿神色黯然道:“苏姑娘可是有什么难处?” 他了解秦臻,总觉得一个人虽失忆了,但她的性子是不会变的,她定是被逼迫才会留在江泠的身边。 她一定不会甘心给江泠当外室。 “小公爷是希望她有什么难处?” 江泠皱着眉,大步走了进来,一把将苏媚搂着苏媚的双肩,挑眉看向侯方卿。 侯方卿脸色一白,谢安打听到苏媚虽没有出常芜院,但她这几日都会让丫鬟金钏拿着她亲手做的绣品去换银子,若是江泠真待她好,她又怎会如此缺钱。 她在常芜院一定过的很不好,秦臻何时会这般胆怯,在江泠面前如履薄冰,过得这般小心翼翼,看着他的脸色行事。 思及此,侯方卿的心紧紧地揪着,“还请江将军让苏姑娘回答。” 江泠睨了苏媚一眼,握着苏媚双肩的手又用了几分力道,他看向侯方卿,冷笑道:“小公爷不必如此费心,苏媚是我的人,若她有什么难处,也只会和我说。” 侯方卿还待要问,江泠却毫不客气道:“送客。” 沐风拱手道:“小公爷,请!” 侯方卿脸色一白,见苏媚蹙着眉头,那苍白的脸色,心也跟着一紧,想着秦臻现在的处境,若是因为他,只怕会再被江泠苛待,他虽说不甘心,但还是转身离去。 他一定要想办法将秦臻救出来。 待侯方卿走后,江泠便放开了苏媚,只是淡淡道了一句:“马车已经准备好,现在我便送你去温泉山庄。” 他并没过问她和侯方卿说了什么,只是眉眼间带着冰冷和疏离,苏媚急忙解释道:“将军,苏媚只是想与小公爷说清楚,让他日后不要再来。” 江泠看了苏媚一眼,却并未说话,只是道了句:“走罢。” 江泠看起来像是生气了,坐在马车上,苏媚越发大气都不敢出,更加不敢去看江泠。 去温泉山庄的路有一段山路,马车甚是颠簸,突然一个急转弯,苏媚身子不稳,向一旁倒去,江泠将她揽在怀里,苏媚笑道:“多谢将军。” 江泠点了点头,仍是淡淡地道了一句:“坐好。” 苏媚见那冰冷的眼神,便只得乖乖地坐了回去,却被江泠一把拉着坐在他的腿上,“要是不想摔出去就别动。” 马车自狭长蜿蜒的山道向上,山中雾气缭绕,马车飞速行驶,好像登上了九天宫阙。 苏媚只觉头有些晕晕的,胃里一阵阵犯恶心,她紧蹙眉头,脸色有些苍白道:“将军,我还是坐回去罢?” 她恶心想吐,也可避免将那些污秽之物吐到江泠的身上。 江泠从身上拿出一个白瓷小瓶,瓷瓶里是一颗黑色带着淡淡清香的药丸,那香味提神,苏媚闻着便觉得好受了许多。 “将这颗药丸吃下。” 苏媚便张嘴去咬江泠手上的药丸,那柔软的樱唇自江泠的手指划过,江泠漆黑的瞳仁微缩,染上了一丝情欲。 苏媚此举更像是某种暗示,江泠的心里似窜起了一团火,他撩起了苏媚的衣裙,将她抵在马车壁上,“你这是在引诱我。”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温泉山庄前,江泠将帕子交给苏媚清理,抱着她下了马车。 苏媚腿脚酸软,连走路都在发抖,江泠干脆抱着她,她将头埋在江泠的胸前,面色又红又臊,心中还有气,方才她哪有主动引诱,江泠就不管不顾在马车上要了她。 还弄出了那样大的动静,也不知沐将军是否察觉了马车里到底发生了何事。 她还做贼心虚地看了沐风一眼,江泠知她的心思,便对沐风道:“你让下人去准备,这几日便让苏媚住在听雪堂。” 待沐风走过,江泠睨了苏媚一眼,“你早些去歇着罢。” “将军可是要走?” 这温泉山庄位于京城近郊,又建在半山腰上,马车行驶了两个时辰才到,现下已经天黑了,方才在马车上,她还听到了鸟鸣声和野兽的低吼声,她害怕一个人住在这里。 江泠点了点头,“我还有事,明日再来看你。” 苏媚只得点了点头,只听身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苏媚“啊”地一声,从后面抱住了江泠,江泠勾了勾唇角,故意道:“怎么,不想让我走?” 苏媚点了点头,怯生生地抬眼,“那将军可以不走吗?” “我可以考虑留下,待你睡着之后再走。” 结果苏媚一整夜都紧紧地拽着江泠的衣袍不放。 第44章 白月光男子 宁国公府,凝辉院。 谢安推门而入,侯方卿将手中的箱子交给他,吩咐道:“你去一趟雷州,这里面都是些田地和铺面的地契,还有不少名贵的玉器和珠宝,你将这些拿去换银子,替我准备一万两银票,剩下的在雷州替我寻一处宅子,切记,不要让任何人知晓此事。” 他已经想好了,他会带秦臻离开,既然他已经得知秦臻被迫才留在江泠的身边,他便放弃一切,带她远走高飞,到一个任何人都找不到他们的地方。 秦臻畏寒,雷州温暖,又远离京城,是最好的选择。 “小公爷为何需要这么多银票?可是出了什么事?” 侯方卿轻抚墙上秦臻的画像,神色淡然道:“我自有用处,你去准备罢。” 江泠当初花了一万两将苏媚买下,他便替她还了这一万两银票,让江泠还她自由。 他曾派人打听过,常芜院的一应吃穿用度都由王管家采买,另外苏媚每月还有二十两的月例,她应是不缺银子的。 几日前,侯方卿特地让人去打听,从金钏的口中得知,苏媚是想要还清这一万两的银票,离开江泠。 谢安捧着箱子出去,沈莺儿大步进了凝辉院,谢安拱手作揖,“见过沈小姐。” “小公爷可在房中?” 谢安点了点头,便匆匆离去。 “小公爷,你知道吗?苏姐姐受了伤,至今昏迷不醒,恐有性命之忧。”她一路小跑而来,已是面红气喘,神色焦急。 “不是说过让你不要再来了吗?”侯方卿蹙眉,神色不悦道。 沈莺儿面色未见不虞,她端起桌上的琉璃茶盏,将盏中茶水一饮而尽,侯方卿脸色一红,急忙去夺,“这是我用过的,我让碧莲去准备你的。” 沈莺儿睁着圆圆的眼眸,天真一笑道:“那有什么关系,我是小公爷的未婚妻子,不就是一个茶盏而已,我不在乎的。” 侯方卿面上越发不悦,他本就不喜他人随意碰他的东西,更别说那茶盏是他方才用过的,面上更是着了几分恼怒之色,“你有什么事吗?” 沈莺儿放下茶盏,神色焦急道:“苏姐姐落水了,小公爷知道吗?” 侯方卿淡淡道:“我知道了。” 他才去了常芜院,沈莺儿便来了国公府,难道这一切只是巧合? 沈莺儿低垂着眼眸,面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她今日来不过是试探侯方卿,听说他日日都会去常芜院外守着,更是听说他得知苏媚落水的消息后,便不管不顾地冲了进去,只为见苏媚一面。 只是一个和秦臻生得相似的歌女,原来他竟从未放下与秦臻的过往。 “那小公爷想去探望苏姐姐吗?我认识苏姐姐,还与她提起过小公爷,她说过希望我能得偿所愿,嫁给小公爷。” 沈莺儿的话,让侯方卿越发皱紧了眉头,原来苏媚知晓她和沈莺儿的婚约,竟是沈莺儿说的。 “你不要再去找她。” 侯方卿又怕沈莺儿看出什么端倪来,便急忙改口道:“她还病着,想是不希望被人打扰的。 侯方卿说完还觑了觑沈莺儿的脸色,沈莺儿脸上挂着笑,好似并未察觉他的话有什么不妥。 他其实是有私心的,他既然已经决定了带着苏媚离开,便不会再和沈莺儿继续纠缠。 沈莺儿笑着点了点头道:“好,我都听小公爷的,等苏姐姐好些了,我再去探望。” 侯方卿微微颔首,帕子捂嘴,轻咳了几声,眼看着快到年关了,他和沈莺儿的婚期将近,他要尽快准备好一切,赶在婚期之前带苏媚离开。 那雪白的帕子上绣着一支怒放的红梅,正是那日沈莺儿翻墙去常芜院,苏媚手上未完成的刺绣,如今那帕子竟会在侯方卿的手上。 沈莺儿双手紧握,握到指尖泛白,手心的肉被掐得红肿。 秦臻已死,难不成侯方卿也要学江泠,在身边养个替身不成。 更何况苏媚还是江泠的外宅妇。 沈莺儿为侯方卿倒了一盏茶,递给他,笑道:“小公爷,快喝口茶润润嗓子。” 侯方卿却一把将沈莺儿手中的茶盏推开,颇为嫌弃地看着那茶盏,沈莺儿却并不恼,而是淡然一笑道:“小公爷,这茶盏,莺儿已经换过的。” 侯方卿面色一红,面带歉意道:“我方才不是那个意思。” 沈莺儿乖巧地点了点头,“我明白,我是小公爷的未婚妻子,待年后我和小公爷成婚,我定会好好服侍小公爷。” 侯方卿轻叹一声道:“莺儿,我们的婚约是父亲和你祖父定下的,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我们根本就不合适呢?我身子病弱,你若跟了我,怕是会委屈了你。” 沈莺儿失手打翻了茶盏,那滚烫的茶水,溅在手上,那莹白的手背之上瞬间红肿了一大片,她连忙对侯方卿道:“是莺儿不小心,小公爷没有伤着?” 分明是她被烫伤,她却握着侯方卿的手细细检查。 “莺儿,你手上的伤。” 沈莺儿连连摇头,“方才小公爷说了什么?莺儿想起来今日祖父要检查莺儿的功课,莺儿太贪玩了,女先生教的那曲子,莺儿还没学会,莺儿便先告退了。” 侯方卿还想问问她手上的伤是否要紧,沈莺儿急忙跑了出去。 外面的大雪未停,沈莺儿眸中的泪,大颗大颗砸在雪地里,晚些时候,沈莺儿便换了一身男装去了烟云楼。 温泉山庄的温泉池是露天的,外头飘着大雪,可边泡温泉边赏雪。 那天然的汤池之上冒着热气,雾气缭绕,仿佛身处仙境,苏媚泡在温泉中,香肩半露,感觉连日来,身上的疲倦尽数消退,身心得以放松。 此刻她泡在汤池中肌肤微微泛粉,那清澈若水的眼眸,也像是蒙上的一层薄薄的水雾。 江泠突然闯了进来,苏媚吓得赶紧捂住胸前的雪白,苏媚脸上又红又臊,赶紧垂眸,急忙往后退,“将军快请转过身去。” 她不着寸缕,看到眼前那香艳的画面,江泠那寒潭般的眼眸也染上了一层情欲之色。 此刻温泉池中的她,更加诱人,就像清晨带着晨露的娇艳花朵,邀人采摘。 “快出来。” 苏媚反而退到温泉池的角落处。 江泠面色一紧,一把将她从水里拽出来,苏媚被他猛地一拽,便跌了出去,撞在那结实的胸膛,她的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 好在江冷快速解下他身上宽大的锦袍,在苏媚出水面的那一刻,将她包裹严实,避免了苏媚光着身子的尴尬。 而她方才所在的位置,一支冷箭飞过,落在池中。 第45章 兄妹重逢 “不要出声。”江泠在苏媚的耳边提醒道。 江泠吹灭灯烛,将苏媚护在身后。 接着三支冷箭自江泠和苏媚身旁擦身而过,插在青砖地面的缝隙里。 江泠一把将苏媚抱在怀里,抱着她轻推屋门,进了听雪堂的内院。 “你乖乖呆在房中,无论听到任何动静,都不要出来。我会让沐风护你周全。” 有人夜袭温泉山庄,方才听那些刺客的脚步声,便知他们武艺不凡,那些刺客还故意隐藏了气息,来的人定都是高手。 苏媚点了点头,道:“将军一切小心。” 江泠心头一暖,微微颔首,便推门出去。 江泠命令沐风灭了院中的灯笼,唯有地上厚厚的积雪淡出莹白的亮光。 他听声便可辨别那些高手的藏身之处。 “来者何人!”寒风呼啸,江泠那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好似鬼魅,飘扬在听雪堂上空,方才温泉池中的冷箭,他约莫可以猜到来温泉山庄的杀手至少有三四十人。 那些杀手藏匿了身影,越过听雪堂高大的院墙,于黑暗中向江泠缓缓靠近。 “来取你的狗命!”为首的那个杀手蒙着面,对身后的数十名黑衣人做了个手势。 数十支冷箭,朝着江泠一齐射来。 江泠手执长剑抵抗迎面而来的冷箭,一支手抓住了箭身,已握有三支箭在手中。 只听那弓弦发出类似蜂鸣般的响声,他闻声便用力将手中的箭向外掷出,藏在树上的三名黑衣人应声倒下。 江泠一跃而起,只一剑便将面前藏在树上的黑衣人一剑封喉。 正在此时,沐风也守在门外和一小队黑衣人打斗。 苏媚不知院外的情形,心中忐忑难安,听见外面刀剑激烈的碰撞声,脸都吓白了,突然有个黑衣人被杀,撞坏了房门,倒在地上,女子的尖叫声传来。 原来江芙躲在床底下,那黑衣人正好滚落在她的面前。 苏媚听到叫声,脸色更加惨白,江芙却抢先叫出声来,她生生将那声尖叫咽了回去。 她顾不得害怕了,颤抖着去查看床底下,江泠说过江芙一直在温泉山庄养病,那床底下藏着的定是江芙。 她连忙拿起烛台,只见那床底下藏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儿,江芙的眉眼与江泠生得有几分相似。 江泠和她说过,江芙自小体弱,自从他的父母去世之后,便不肯见人,她便一直温泉山庄养病。 温泉山庄环境清幽,像是个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最是适合养病,因建在半山腰上,更不会有人来打扰。 江芙还待要尖叫,苏媚一把捂住了她的嘴,柔声道:“别怕,你二哥哥在外面,他武艺高强,定会护着你的,但听外面的打斗声,外面的黑衣人人数不少,你莫要出声,将他们引了来,会让你二哥哥分心。” 江芙不过是十二三岁的贵家小姐,哪里见过这样惊险可怕的场面,她虽然并未见过苏媚,但她声音轻柔好听,宛若枝头黄鹂,她点了点头,表示愿意相信她。 江芙生的很美,秀气的瓜子脸型,那双美丽的星眸,和江泠生得极像,只是少了些许凛冽的寒气,带着孩子的稚气和单纯。 苏媚笑着对她伸出手,她将手放在苏媚的手心,弯了弯眼眸,微微蹙眉道:“姐姐,害怕。” 苏媚其实心里也害怕极了,但她还是强装镇定,对江芙宽慰道:“别怕,姐姐带你出去。” 江芙从床底下爬了出来,苏媚知她一直住在此处,定对温泉山庄周围的环境是极熟悉的。 苏媚柔声笑道:“你是如何来到听雪堂的? 江芙有些胆怯地低下头,面色微红,苏媚轻抚她柔软的额发,便笑道:“将军告诉我你住在听雨堂,听雨堂和听雪堂隔着一个园子,且方才我……” 苏媚想起她正在泡温泉,江泠却闯了进来,她被看光了,她面色一红,带着几分羞涩,轻咳一声道:“我从正门进来,并不曾见过你。” 江芙拉着苏媚的手,用力推开靠墙的一处柜子,指着那处一处密道,“姐姐,这里。” 苏媚带着江芙藏进了密道之中。 仍能听到院中清晰的打斗声。 江泠的面前横七竖八地躺着黑衣人的尸体,那些黑衣人更像是训练有素的杀手组织,他们个个武艺高强,刀刀致命。 江泠身上的伤还未痊愈,和黑衣人打斗时,他身上的伤口再次裂开,那些黑衣人察觉了江泠受伤,气息有些不稳,黑衣人轮番上前,打算和江泠消耗到底。 直到苏媚被人抓住,拿刀架在脖子上,带出了密道。 江泠配剑上沾满了鲜血,一群黑衣人将他围住,他的后背被黑衣人的刀割开了几道口子,苏媚这才见到他背上留下的那一道道狰狞恐怖的伤痕。 到底被何种鞭子所伤,那伤划开皮肉,渗出了鲜血,背上已是皮开肉绽,又像是鞭伤,又不似寻常的鞭子。 而这些伤却不像是新伤,原来那日沐风说江泠受伤,他竟伤的如此之重。 那伤口红肿裂开,像是未曾上过药。 苏媚深深蹙眉,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那人的刀抵在她的脖子上,她肌肤娇嫩,已经被锋利的刀刃划破出了一道细小的伤痕。 江泠手中长剑飞舞,横扫眼前的黑衣人。 “放下手中的剑,不要抵抗,不然我要了她的命!” 挟持苏媚的黑衣人声音沙哑,故意隐藏了声音,逼着江泠放弃抵抗。 那些黑衣人渐渐靠近,江泠没有任何动作,也并未按黑衣人说的做。 苏媚冷笑一声,对黑衣人道:“我只是个歌女,只是个替身,你挟持我根本就没用的,将军不会为了个替身,受你摆布……” 话音未落,只听“哐当”一声响,江泠手中的长剑掉落在地,那些黑衣人蜂拥而至,将江泠围在正中。 怎会这样?江泠为何要如此做。 苏媚圆睁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江泠。 为了一个替身,值得吗? 江泠勾了勾唇角,道了声:“闭上眼,别看。” 见江泠手里没了武器,那些黑衣人手持大刀向江泠的背后砍来,江泠赤手空拳,将那些黑衣人打倒,但他寡不敌众,也受了重伤,嘴角溢出了鲜血,背上又添了新伤。 苏媚眼中的泪无声地垂落,江泠解决了面前的黑衣人,一步步向她走来。 苏媚那清澈的桃花眸中布满了惊恐,江泠背后的黑衣人举起了大刀,就要砍下,苏媚疾呼一声:“将军,小心!” 终于他背后最后的那名黑衣人也倒下。 “你和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伙的。” 第46章 她不配 黑衣人冷笑一声道:“荣威将军果然不简单,不过我和他们的目的一样,都是为了要你的命。” 江泠受伤不轻,那股腥甜的血腥味涌向喉咙口,他用力地咽了回去,“是吗?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黑衣人手中的刀逼近苏媚的脖颈,面色一凛,笑得阴沉,“荣威将军武艺高强,在大雍国鲜有对手,我就不与将军硬碰硬了,我说过的,我只想要你的命。” “用你的剑,了结了你自己,不然我便杀了她!” 江泠睨了一眼苏媚,淡淡道:“为了她?凭什么?” 苏媚微微一怔,是啊,她只是个替身,江泠哪里会在乎她的命,更何况是以命换命。 “就凭你喜欢她。” “哦?”江泠挑眉,不屑一顾,“喜欢她?简直可笑,她不过是个替身而已,一个外宅妇,哪里配得上本将军的喜欢!” 虽说江泠说的这些话都是事实,但这些话真正从江泠的嘴里说出时,苏媚觉得心好似被人捏住,一阵阵地发疼。 眸中的泪水簌簌而落,她到底在期望什么? 她从一开始便知是这样的结果,江泠和她的身份本就是云泥之别,她更不该有妄想的。 “是吗?”黑衣人的刀再次逼近苏媚的脖颈,苏媚闭上了双眼,泪水从眼角滑落。 可江泠只是蹙了蹙眉,仍是无动于衷。 “秦栾,你若要报仇,冲我来便是!” 黑衣人不可置信地看向江泠,“你是何时察觉的?”直到江泠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秦栾才知上当:“不对,你根本就没有发现,你是在诈我?” “今夜的黑衣人想必也与你有关罢?到底是齐王还是辰王派来的?” “既你已然猜到,那便知我今夜是来取你的狗命!” 他不是江泠的对手,可方才那数十名黑衣人轮番进攻,他已经身受重伤,秦栾此时动手,倒多了几分胜出的把握。 “本将军猜是齐王。” 辰王只有小小的巡防营,难以调动数十名高手暗杀,只是齐王一直按兵不动,为何会突然对他起了杀心。 “你知我还在查当年的旧案,且你手里握有当年旧案的证据,故意透露给齐王,好让他觉得我已经查到了什么,不得已杀我灭口,你好用坐收渔翁之利。” 江泠果然智勇双全,秦栾早知自己不是江泠的对手,他一直在暗中寻找机会对江泠下手,寻到江泠的软肋,直到他发现云依依带人去常芜院闹。 一夜之间,京城皆知这位位高权重的大将军居然在常芜院中养了个外室,那位女子颇得江泠的宠爱。 秦栾故意透露消息给齐王,说是江泠已经查到了当年粮草已被转移,正在查粮草的下落。 齐王果然对江泠起了杀心。 此行温泉山庄是为了给他那外室养病,江泠随行只带了沐风一人,若他挟持江泠的外室,逼他就犯,他此举刺杀江泠就会更有把握。 没想到的是,江泠的外室竟是他的亲妹妹,秦臻。 江泠静静地睨着秦栾,“你知道齐王会在今夜行动,所以你便趁乱劫持了她,逼本将军就犯。” 秦栾冷笑一声道:“只可惜那些人太无用,这么多高手都没能要了你的命!不过我本就没指望他们能要了你的命,能让你受伤就够了,我秦家人因你而死,三十余口性命的血债,今夜你便血债血偿!” 江泠一把抹去嘴角的血迹,那若寒潭般的眼眸变得冷厉,“你仍不是我的对手。” 好大的口气。 秦栾从腰间抽出那把细长的剑,那剑身轻薄细长,直指江泠的胸口,“臻儿对你一往情深,你竟利用她,杀了她的父亲兄长,还害死了秦家三十余口性命。就连臻儿,也葬身在那场大火中。” 苏媚听闻震惊不已,秦臻竟然是因江泠而死,他分明爱她入骨,江泠却害死了她。 直到今日,苏媚才知眼前与她同床共枕多日的大将军,她竟一点都看不透他。 他根本就没有心。 苏媚顿觉后颈一痛,眼前一黑,秦栾将她打晕了过去。 江泠认出了秦栾,是在他挟持了苏媚,而又迟迟不肯下手之时。 秦栾知秦臻还活着,知苏媚就是秦臻。 他故意隐瞒不提秦臻掉下悬崖的那一段,其实是为了保护秦臻,他以为江泠没有认出秦臻,让江泠认为秦臻已死。 秦栾知道秦臻掉落悬崖,躲避了黑衣人的追杀后,他便去悬崖底下寻秦臻的下落。 直到他查到秦臻是被那对老夫妻所救,而那对老夫妻又将秦臻卖了,为了保护秦臻,也是为了惩罚那对老夫妻,他便杀了他们,也断了他人调查秦臻下落的线索。 只是他不知秦臻被卖去了扬州,他去寻那牙婆时,牙婆已经不在京城了。 江泠一直以为那对老夫妻是齐王的人,直到他见到那对老夫妻脖子上细小整齐的伤口,便知他们的死与秦栾有关,他那时便知秦栾还活着。 秦栾惯使这把细长的兵刃,只有他手中的剑才能留下那样细小整齐的伤口。 秦栾今日挟持了苏媚,他定是认出了苏媚就是秦臻,若非如此,他定然早已对苏媚下手了。 秦家父子手段狠辣,这位秦家三郎的性子和秦太师如出一辙,绝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 他以此料定确是秦栾无疑。 还有他前额的那处伤,定是被苏媚手中的钝器砸伤,以秦栾的身手却并未躲开,他定是见到了苏媚也颇为意外,他没想到秦臻竟然已经失忆,将他当成了贼人,这才被砸了头。 他将秦臻带走,以此逼迫江泠。 尽管江泠身受重伤,江泠仍是手执长剑,三十招之内便赢了秦栾,秦栾落败,觉得今夜已没了把握杀了江泠,沐风也解决了那一小队黑衣人后及时赶来,秦栾受了伤,翻墙逃走,纵身跃在马背上,疾驰而去。 “将军,属下这就去追。” 江泠抱起被打晕在地的苏媚,大步走进里屋,“不必了,你追不上了。” 秦栾今夜有备而来,定是已经计划好全身而退。 他看在秦臻的面上便饶了他这一次,“你去查一查秦栾到底藏身何处。” 仅凭那些被烧毁的信件,他并不能指证齐王和宁国公与当年之事有关,若是找到秦栾,找到那些被秦太师藏起来的粮草,才能想办法扳倒齐王。 第47章 泡温泉 江泠将苏媚抱上床,江芙从密道中爬了出来,见苏媚昏迷不醒,便问道:“二哥,姐姐?” 江芙自从父母去世之后,她就不肯见人,极少与人说话,就连说出完整的一句话都难。 江泠蹙了蹙眉头,笑道:“你不过与她见了一面,你倒是还挺关心她。” 他正待要轻拍江芙的头上,江芙却连连后退,江芙在怕他,他方才与黑衣人打斗,身上受了伤,身上还有那股难闻的血腥味。 “她睡着了,你不要去打扰她。” 江芙住在温泉山庄,只有一个奶嬷嬷照顾,他们兄妹极少见面,他们兄妹的关系并不亲近。 “谢谢姐姐。” 江泠见江芙认真的神色,深深蹙眉,他不知该如何和江芙相处,甚至都不知她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 “你说什么?” 好在沐风及时替江泠解围,“小姐的意思是方才苏姑娘救了你,你想谢谢她,对吗?” 江芙连连点头,弯了弯眼眸,轻轻地扯了扯沐风的衣袍,指着苏媚,“醒来,叫我。” 沐风点了点头,笑道:“好,若是苏姑娘醒来,我一定派人去唤小姐。” 江芙打了个哈欠,轻轻叹了口气,她爬上床,拿出帕子替苏媚擦拭她脖颈处的血迹,怯生生地看着江泠道:“很痛,包扎。” 江泠蹙了蹙眉,方才秦栾那刀横在苏媚的脖颈上,还是留下了一道细小的伤口,秦栾不会伤她,定是因为她肌肤太过娇嫩的缘故。 她肌肤细嫩,吹弹可破,他想起温泉池中,那泡得微微发粉的肌肤,他的喉结微动,眸色变得深沉。 沐风送江芙回听雨堂之后,江泠便去了后院的温泉池。 方才那些黑衣人知他后背有伤,便专攻他的后背,他背上被挨了几刀,之前的鞭伤也已经裂开。 “将军,属下替您上药。” 江泠点了点头,对沐风吩咐道:“多派些人手来温泉山庄,暗中护着她。” 将军伤的如此重,竟还在关心苏姑娘,可惜沐雪那个傻丫头,心里只有将军,那日将军与沐雪割袍断义,若非江老夫人执意将沐雪留下,他便打算将沐雪送回雷州老家,让娘做主给她许了婚事。 “属下领命,只是属下还有一事需禀明将军做主。” 江泠缓抬眼眸,“因为沐雪的事?” 沐风跪在江泠的面前,“请将军准许属下亲自送沐雪回雷州。” 沐雪对江泠一片痴心,若她还留在京城,便不会死心,若替她许了婚事,她也不会再对将军有非分之想。 “留下沐雪是祖母的意思,在战场的这些年都是她写信回京给祖母报平安,祖母自然信任她,她已到了婚配的年纪,我会请祖母做主,替她寻一门亲事。” 沐风拱手道:“多谢将军!” 将军得知沐雪的心思,便不会任由她留在身边,这样一来,也可让沐雪死心。 苏媚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已不见了江泠的身影。 屋内琉璃灯亮如白昼,可方才的惊险场面,她仍觉心有余悸,面对着空荡荡的屋子,窗外影影绰绰,似有沙沙的声响,连听觉都放大了数倍。 她心跳得极快,想着着这么晚了,江泠受了伤,定然还在温泉山庄,便大着胆子,跑了出去。 直到她见到了温泉池中的江泠,苏媚才松了一口气。 “可是又害怕了?” 江泠闭着眼眸,冰冷地发问。 温泉池中水雾缭绕,看不清江泠脸上的神色,只是他脸色不太好看,但不影响他那丰神俊朗的容颜。 他将长发披散下来,半截发丝垂落在水里,他赤着上身,露出紧实的肩背线条,容貌和骨相俱佳。 苏媚点了点头,她一个人呆在听雪堂确然害怕,况且方才还发生了一场激烈的打斗,那些黑衣人的尸体虽然已经被沐风清理了,可雪中还残留着不少血迹。 “将军方才受了伤,可需要苏媚替将军上药?” “想要我陪你?”江泠星眸微抬,唇角微勾,他勾了勾手指,“过来。” 苏媚的双腿便不自觉地靠近,江泠缓缓起身,苏媚赶紧捂住双眼,双颊红的滚烫。 江泠勾唇一笑道:“不是说上药吗?” 苏媚缓缓睁眼,从指缝中瞥见那欣长挺拔的身形,紧实的肌肉线条,若非他气势压人,这般好的身形和相貌定是万里挑一。 苏媚含羞带怯地低垂着眉眼,“不若苏媚替将军穿上衣袍。” 他们欢好时,江泠都是吹灭了灯烛,倒可避免了许多尴尬,如今他这般赤着上身,苏媚连眼睛都不知该往哪里看。 心也好似擂鼓,紧张得快要跳出嗓子眼。 “也不必如此麻烦。”也可省去待会退去衣衫的麻烦。 苏媚双颊飞红,面若桃花,明媚动人,“那便请将军转过身去,苏媚替将军上药。” 背对着,总比面对面的尴尬要好。 江泠并未反驳,他缓缓转身,身上的水珠尽数抖落,他背上的伤口极深,有些伤深可见骨,苏媚轻抚在那深深浅浅的数十道伤痕上,江泠呼吸一窒,转身握住了苏媚的手。 他抬起苏媚的下巴,吻上了苏媚柔软饱满的唇。 他揽着她的纤腰,一把将她拉到怀里。 “将军,您身上还有伤,不可……” 话音未落,江泠便堵住了她的唇。 好在这次江泠给了她喘息的机会,将她挽着的发髻散开,那如瀑般的长发垂落在温泉池中,“怎的竟还是毫无长进?” 江泠自然指的是苏媚那生涩的吻,见到苏媚那委屈泛红的眼眸,将她逼退至温泉池边。 再次俯身吻了上去。 江泠想要下一步动作,苏媚轻推开江泠道:“将军,这是在温泉池。” 江泠吻上了那小巧的耳垂,她轻哼一声,江泠知她耳垂敏感,便在她的耳边道:“这里还没试过。” 三两片雪光飘落在温泉池,融化在温暖的池水中。 第48章 赏花宴 年关将至,汾阳长公主办了场赏梅宴,遍邀京中贵女赴宴,今年赴宴的请帖竟送去了温泉山庄,邀江芙赴宴。 汾阳长公主是成宣帝的亲妹妹,她的邀请,江家自然不能拒绝,江芙一直在温泉山庄养病,多年来几乎被人遗忘了江家还有江芙这个女儿。 江芙性子胆怯,不喜与人来往,自是不愿赴赏花宴,可汾阳长公主亲自相邀,不容拒绝。 汾阳长公主最小女儿清河郡主儿时与江芙是同窗,又是手帕交,这次赏梅宴,便是这位清河郡主动邀请江芙去赴宴。 余嬷嬷苦口婆心地劝道:“芙姐儿,长公主亲自相邀,咱不能不去的呀。” 江芙不肯让余嬷嬷梳头,一把推开她,便往外跑,她身子弱,跑两步便跌倒在雪地里。 “小姐!” 江泠皱着眉头一把将她拎了起来,“不去也得去,难不成你日后都不见人了,也不嫁人了?” 女子到了及笄之年,便要议亲,江芙也不能一辈子躲在温泉山庄,不出去见人。 “不去,不嫁!” 那皱着眉头的小脸,倔强的脾气和江泠倒有几分相似。 她被江泠按回了镜台前,她却从椅子上溜下,跑到里屋,“砰”地一声响,将门关上,江泠颇为恼火,待要踹门。 苏媚帕子捂嘴,提着一个食盒进来,一个沙场征战,能徒手解决数十名黑衣人的大将军,竟然奈何不了一个孩子。 “将军可否让苏媚试一试?” 江泠挑眉睨了眼苏媚,只见她将食盒打开,白瓷小碟中盛放着几块小兔子形状的包子,那小兔子捏得栩栩如生,白白胖胖的一团很可爱。 江泠看到那些小兔子形状的包子,便想到了他曾送秦臻那些兔子花灯和兔子玉石,便随口一问:“你喜欢小兔子?” 苏媚不觉便脱口而出,“小时候喜欢,现在谈不上喜欢,不过芙姐儿好像挺喜欢的。” 她忽而皱了皱眉头,她已经失忆,从前的事她已经不记得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会如此说,后又改口道:“想必从前也是喜欢的。” 江泠却对她的话很是不满,“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便是不喜欢,岂有过去喜欢,现在不喜欢的道理。” 秦臻将他送的那些兔子花灯和玉石还了回来,后又签下和侯方卿的婚约,或许秦臻对于他,只是过去喜欢,后来便如同那些兔子花灯,说弃便弃了。 江泠骤然来了火气,变了脸色,苏媚有些不解,她这句再寻常不过的话,哪里又惹怒了这位爷,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江芙闻到包子的香味,打开了房门,弯了弯眼眸,笑道:“姐姐做的?” 苏媚点了点头,“专门为芙姐儿做的,芙姐儿想吃吗?” 江芙欢喜地捧着一个包子,轻咬了一口,“好吃。” 苏媚觑了觑江泠的神色,那丰神如玉的脸上虽神色如常,但嘴角微微翘起,他轻咳了声,抬指点在江芙的眉心,却看向苏媚,道了声,“幼稚。” 这话便是对苏媚说的。 不过苏媚的方法很管用,江芙吃了包子,便不再闹脾气,苏媚轻抚她的额发,柔声劝道:“芙姐儿当多出去走走,听说赏花宴是清河郡主诚心相邀,清河郡主当芙姐儿是朋友,芙姐儿若不去,她该伤心了。” 江芙仔细想了一想,心里还是有些犹豫,赏花宴上的人太多了,她这些年在温泉山庄,突然面对这么多人,还是会感到害怕。 江泠却不管不顾地一把将她抗在背上,扔上马车。 “你讨厌。”江芙哭得面色泛白,剧烈地喘息。 苏媚蹙了蹙眉,急忙跟上,在一旁劝道:“将军,芙姐儿还小,将军对芙姐儿需多些耐心才是。” 江泠抬手捏着眉心,深皱眉头,江芙便趁机溜下马车,藏在苏媚的身后,扯着苏媚的衣裙,眼里还噙着泪水,一副被教训之后的可怜兮兮的模样,“苏姐姐去。” 苏媚蹲下,轻抚江芙柔软的额发,笑道:“芙姐儿是想要我陪你去吗?” 江芙弯了弯眼眸,点了点头,苏媚替她掖了掖眼泪,她抬眼见到那冰冷的眼神,她很快垂眸,“姐姐不能出去的,芙姐儿喜欢小兔子,待会姐姐便做个兔子花灯送给你,可好?” 那唯一能证明她身世的梨花玉石挂坠虽被江泠拿了去,但翡翠坊的掌柜那日不寻常的举动,想必他定是见过那玉石挂坠的,她想要寻机会出去,找机会寻翡翠坊的掌柜打听。 她哄江芙其实也是存了私心的,江泠喜怒无常,很难讨好,但江芙不过是个孩子,哄一个孩子比哄江泠要容易的多。 果然,江芙从苏媚身后出来,轻扯江泠的衣袍,“姐姐和阿芙去。” 苏媚心头一惊,江芙不愿与人说话,一句话都不能说完整,这是她这几日和江芙相处下来,听过的最长最完整的一句话了,她欣喜万分,抬眸去看江泠。 江泠的母亲云氏去世的时候,江芙才七岁,幼年父母双亡,对江芙打击极大,她大病一场后,连和人多说几句话都不愿意,江泠也很是吃惊,江芙竟然愿意和苏媚亲近。 他点了点头,终于答应苏媚和江芙一起去,但只能扮成江芙的丫鬟。 那日秦栾寻到了听雪堂中的密道,发现她们的藏身之地,苏媚为了不让江芙被人发现,便将她藏在身后,主动走出去,被黑衣人当成人质带走。 苏媚长得美,说话时温声细语,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江芙自然愿意和她亲近。 汾阳长公主在府中设宴,请的都是京城待字闺中的世家小姐,沈莺儿和昭阳公主慕容燕也在,此行沈莺儿还带了烟云楼的花娘。 那花娘帷帽遮面,看起来颇为神秘。 慕容燕上前对汾阳长公主行了叩拜礼,笑道:“姑母喜好音律,燕儿特地将花娘从烟云楼请了来,花娘虽流落青楼,但她才色双绝,那一曲琵琶,宛若天籁。” 汾阳长公主微微颔首,笑道:“难得你有心,今日赴宴的不拘身份高低贵贱,花娘既然才艺出众,便也是本宫的座上宾,众位皆不可因身份而轻看了她。” 花娘叩谢了长公主,便当众弹了一曲琵琶。 果然那一曲琵琶好似珠玉滚落玉盘,她技艺娴熟,才艺出众。 一曲罢,汾阳长公主拍手叫好,花娘再次叩谢长公主,长公主点了点头,随手抓了把金瓜子赏赐花娘。 “多谢长公主。” 她朝苏媚这边看了一眼,便缓缓走到了沈莺儿的身后。 不知为何苏媚觉得这名为花娘的女子好似对她有敌意,频频朝她这边看过来,那眼神好似带刀,格外凛冽。 沈莺儿上前,对汾阳长公主福了福身,道:“听说长公主喜欢看戏,莺儿特地去民间寻了戏班子,排了一出新戏,燕姐姐也看过的,说是比梨园的戏班子要新鲜好看。” “昭阳和莺儿的眼光定是不差的。” 第49章 未婚妻子 花娘频频看向苏媚,苏媚便隐隐觉得那花娘有几分眼熟,虽她帷帽遮面,看不清容貌,但她方才的那一曲琵琶是扬州名曲《仙乐谣》。 汾阳长公主爱看戏,早就命人在梅园搭好了戏台子,即刻便命昭阳和沈莺儿去准备,戏子已经登台开唱。 清河郡主的贴身丫鬟来寻江芙,说是清河郡主近日得了一件稀罕的红珊瑚,请她去赏珊瑚。 江芙让苏媚陪她一起去,那丫鬟拦住了苏媚,“清河郡主只说请江小姐一人,且郡主和江小姐多年未见,自是有话要说,你一个奴婢实在不方便前去,便在此等着罢。” 江芙拉着苏媚的手轻轻一握,宽慰道:“别担心。” 待江芙走后,江芙身边的余嬷嬷见苏媚面带担忧,便宽慰道:“姑娘别担心,清河郡主与小姐是儿时的情义,又是同窗,她们多年未见,随她们小孩子去罢。” 苏媚点了点头,笑道:“我也为芙姐儿感到高兴,只要她肯打开心扉,与人交往,于她的病情也是有好处的。” 台上唱的是女子为了荣华富贵,抛弃了未婚夫君,嫁给权贵作妾的故事,未婚夫君千里寻妻,女子却一口否认了他们的亲事,还让人将未婚夫君打了一顿。 那戏唱到高潮,台上的戏子被打的奄奄一息,拖着一身伤爬到女子脚下,仍是不肯放手。 汾阳长公主拿出帕子直抹眼泪,长公主与谢驸马夫妻情深,可驸马爷于三年前病故,长公主也并未再嫁。 沈莺儿和昭阳公主交换了眼色,她上前盈盈一福道:“今日殿下办赏花宴,莺儿却害殿下落泪,都是莺儿的错,请殿下责罚。” 汾阳长公主掖了掖眼泪,示意沈莺儿起身,“不怪你,这出戏让本宫想起和驸马成婚后的那几年,有些伤感而已。这出戏很精彩,不过这戏中的女子薄情寡义,刻薄寡恩,实在是可恨至极。” 昭阳公主也随声附和,“是啊,女子始乱终弃,薄情寡义,抛弃未婚夫君,去谄媚攀附权贵,这样的人当判下狱打板子,若本公主遇到这样的女子,定要先打她三十大板,再送进刑部大牢。” 沈莺儿对身边的花娘使了使眼色,花娘会意,连忙上前,跪在长公主的面前,“殿下,说起始乱终弃,负心薄幸,今日在座的就有一位。” 花娘向苏媚看过来之时,她脸色一白,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今日台上唱的这出戏,只怕是冲着她来的。 沈莺儿蹙眉,面色愤然道:“怎么会?你休要胡说,今日在坐的世家小姐和名门贵女都是殿下请来的贵客,花娘莫要因殿下赏识你的才艺,便忘了分寸!” 花娘支支吾吾地叩头道:“沈小姐说的极是,是花娘不知分寸,是花娘胡言乱语,还请殿下恕罪。” 沈莺儿喝道:“还不快退下。” 花娘故作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正待要退下,汾阳长公主便道:“让她说下去,不管是谁,本宫绝不让这样的事发生在本宫的眼皮子底下。” 花娘跪在汾阳长公主的面前,指向苏媚,“就是她,扬州安乐坊的歌女苏媚。” 在坐的贵女皆看向苏媚,苏媚也怔在原地,花娘认识她,又知道安乐坊,对她有敌意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扶桑。 那日在翡翠坊门外,扶桑想要划花她的脸,今日台上台下的这出戏,定然也是冲她而来。 苏媚攥紧手里的帕子,尽量让自己看上去神色镇定。 沈莺儿也看了过来,发现苏媚竟然扮做江芙的婢女,大步走到苏媚身旁,拉着她的手,笑道:“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苏姐姐。” 她欣喜地拉着苏媚来到长公主的面前,“殿下,这是苏姐姐,是泠哥哥的……朋友。” 苏媚盈盈一福,“殿下万安!” 汾阳长公主蹙了蹙眉,因方才扶桑的话,她对这个叫苏媚的女子并没什么好印象。 她和驸马夫妻情深,却天人永隔,平生最恨那些始乱终弃之人,没想到那始乱终弃的竟还是女子,简直是旷古奇闻。 “苏姐姐不是那样的人,苏姐姐虽然是泠哥哥的外室,可她定然是被逼的呀,花娘,你莫要冤枉了好人。” 沈莺儿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捂嘴,改口道:“苏姐姐不是,苏姐姐是泠哥哥的朋友。” “原来她就是荣威将军的外室!” “瞧她那一副狐媚子模样,还是个身份卑贱的歌女,定是她使了什么手段去勾引大将军。” “必定如此,将军少年英雄,是咱们大雍国的战神,没想到啊,他竟然养外室,这女子好生厉害,竟然抛弃未婚夫君,去迷惑大将军。” 在座的贵女们议论纷纷,目光纷纷落在苏媚的脸上,或嘲笑,或讥讽,或鄙夷,苏媚脸色苍白,贝齿紧紧地咬住唇,那饱满的樱唇被咬得退去血色,渐渐变得苍白。 沈莺儿站出来替苏媚解释,连忙摆手,“不是你们想的这样,苏姐姐定是被逼的,一定不是她主动勾引。” 只是她好似越解释情况便越糟糕,有人当即便反驳道:“大将军是何身份,她又是何身份?大将军又怎会去逼迫她,分明就是这个狐狸精主动勾引。” “对,一定是她!安乐坊出来的歌女,定是使了狐媚的手段。” 一位身穿青缎长裙的贵女高声道:“她长得像秦太师嫡出的四小姐秦臻。” “哪里还是什么四小姐,不过是个流放犯。”一位身穿粉缎长裙的世家小姐纠正道。 “我知道了,她定是凭借这张与秦臻神似的脸,大将军才会被她蒙骗。” 沈莺儿连忙去拉苏媚的手,悄声道:“现在的情形于苏姐姐很不利,苏姐姐还是快走罢。” 苏媚冷笑一声,甩开沈莺儿的手,今日这出戏她总算是看明白了,沈莺儿表面上是在替她解释,可沈莺儿越解释情况却对她越不利,沈莺儿分明就是故意为之。 扶桑是沈莺儿安排的,目的就是为了羞辱她,让她难堪。 “苏姐姐这是怎么了?”沈莺儿无辜地眨了眨眼,她嘴角的笑也僵住了。 苏媚冷笑道:“沈小姐为何要如此做?苏媚自知并未得罪沈小姐。” 沈莺儿天真一笑,故作不解地问道:“我不明白苏姐姐的意思。” 若非苏媚的出现,侯方卿便不会生出悔婚的念头,她爱慕侯方卿多年,又怎么任由一个替身破坏他们的婚约,抢走她的心上人。 “沈小姐的演技实在高明,只可惜瞒不过我,那花娘就是扶桑,扶桑一心想要报复我,若是沈小姐当真无辜,又怎会和扶桑一同出现,今日沈小姐是想看苏媚身败名裂吗?只可惜我本就是一个外室,已无名声可言。” 沈莺儿听闻变了脸色,身败名裂怎么够,只可惜云依依那个蠢货,竟然如此没用,苏媚非但毫发无伤,云依依最后还将自己也折了进去。 “苏姐姐误会了,莺儿不是这样的人。”她待要去拉苏媚的手,苏媚却不住地往后退,直到撞到那结实的胸膛。 江泠皱了皱眉,揽住苏媚的双肩,“你的脸色怎的如此难看?” 苏媚鼻头一酸,眼中的泪便要涌了出来,她却强忍着,拼命地摇头,“我只是有些不舒服,想回家了。” 而后又自嘲一笑,她根本就没有家,常芜院算不得她的家,温泉山庄更不算,她甚至都已经忘了自己是谁,她的家到底在哪里?她的家人又在哪里? 如果可以选择,她也不想成为江泠的外室。 江泠将她搂在怀里,睨了在坐的贵女一眼,那眼神似凛冽的寒风刮过,令人骤生寒意,堂上顿时鸦雀无声。 “好,我带你回家。” 沈莺儿连忙对花娘使眼色,花娘高声道:“大将军位高权重,虽是今上亲封的大将军,可也不能夺了别人的妻子,苏媚与冯介有婚约,是冯介未过门的妻子。” 第50章 婚书为证 昭阳公主也站了出来,对汾阳长公主道:“姑母,冯介虽说并非高门显贵,但他也有功名在身,他不远千里自扬州来,便是为了寻他的未婚妻子,请姑母成全他的一片痴情。” 汾阳长公主面带不虞,睨了江泠一眼,便道:“既然事关大将军,本宫也不能只听信一面之词,冯介要如何证明苏媚就是他的未过门的妻子?” “冯介早已在府外等候多时,他自能证明苏媚是他的未婚妻子。请姑母宣他进来问话。” 苏媚抬眸看向江泠,见他那冰冷而严肃的神色,低声解释道:“苏媚并不认识冯介。” 江泠点了点头,他知今日之事,只是个圈套,是昭阳公主和沈莺儿编织的一个网,意欲对苏媚下手。 苏媚就是秦臻,秦臻出身官宦世家,婚事自是由秦太师做主,她既已亲手签下与侯方卿的婚书,就不可能再与冯介有婚约。 一位身穿青色长衫,柔弱书生模样的男子被带了进来,他朝苏媚看了过来,果然正如花娘所言,这个苏媚当真是个不可多得的绝色美人。 秦臻借用了苏媚的身份,真正的苏媚与冯介确实是有过一段私情,且还私定了终身,冯介这些年读书的一应花费都是苏媚给的银子。 只是冯介考中了举人之后,便嫌弃苏媚的出身,便再也没去过安乐坊,与苏媚断了往来的书信。 可怜苏媚自从冯介上京赶考后,便茶饭不思,思念成疾,最后一病而亡,冯介中了举人之后,便四处结交官宦子弟,寻花问柳,将苏媚早就抛到九宵云外,他再也没去过扬州城。 半月前,他听说烟云楼来了个花娘,床上功夫了得,便慕名而去,一夜春风之后,花娘认出了冯介就是当初和苏媚私定终身的那个穷秀才。 她当初还因为苏媚的遭遇唏嘘感叹了一番。 那日沈莺儿女扮男装来找花娘,她们便想出了这个主意,若是苏媚嫁给了冯介,便落入了她们手里,到那时还不是任由她们揉搓。 而冯介听说如今的苏媚是个绝色美人,见到苏媚的画像,已是三魂丢了七魄,只想早点得到这个美人,沈莺儿再许了重金,答应待成事之后,他拿着三千两银子远走高飞。 佳人和银子都有了,有这样的好事,冯介还有什么理由不答应。 “你就是冯介?”长公主蹙了蹙眉头,这冯介虽是个读书人,但自一进门便四处张望,专盯着府里古玩瓷器,奇珍异宝,脸上还毫不掩饰地露出艳羡的神色,丝毫没有身为读书人的风骨。 冯介连忙跪在长公主面前,叩头行礼道:“回长公主的话,小人正是冯介。” “你说你和苏媚有婚约,本宫不能只信你一面之词,你如何能证明?” “小人有苏媚亲手签下的婚书为证!”冯介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婚书交给长公主身边的齐嬷嬷,齐嬷嬷呈给长公主,长公主将那婚书打开一看,上面确然签着苏媚的名字。 长公主对身旁的齐嬷嬷道:“你去拿给大将军看看。” 江泠冷冷地睨了那婚书一眼,字迹娟秀,与苏媚的字极为相似,看来那模仿之人着实下了番功夫。 江泠冷笑道:“假的。” 江泠熟悉秦臻的字,也知这婚书确是伪造的,可字迹却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花娘冷笑一声道:“将军,这白纸黑字,又有婚书为证,您是高高在上的大将军,您自然不把我们这些卑微之人放在眼里,冯介虽是一介书生,他也是有功名在身,依大雍律法,纵然您是将军也不能霸占冯介的妻子,也不能无视大雍的律法!” 花娘跪在长公主的面前,叩头道:“既然大将军觉得这婚书有假,那便让苏媚在纸上写几个字,找人来辨认便是。” 苏媚轻扯江泠的衣袍,低声道:“将军,苏媚没有签过那婚书,也并不认识冯介。” 她而后又想起,在安乐坊时,扶桑争强好胜,事事都要出头,扶桑的婢女芍药讨要过她珍藏的几本琴谱,那些琴谱上有她的注解。 定是那时,她的字便被扶桑学去了。 “是扶桑,定是她学了我的字。” 江泠微微颔首,他自然不相信扶桑和冯介说的话。 他冷冷道:“不必了,本将军说了这婚书是伪造的。” 江泠一眼扫过跪在地上的冯介,冷笑道:“你说本将军夺了他的未婚妻子,怎的苦主不急,你却比他着急?花娘,还是我该唤你安乐坊的扶桑姑娘?” 那一眼,令冯介脊背生寒,如坠冰窖,他无故打了个寒战,觑了眼花娘和沈莺儿,支支吾吾道:“请大将军将小人的未婚妻还给小人。” 他说完便低下头,再也不敢看江泠。 沈莺儿也上前,笑着看向苏媚,劝道:“我相信苏姐姐,那婚书上的字迹定是伪造的,苏姐姐若要证明自己的清白,便去写几个字便是,这是能证明苏姐姐清白的唯一法子了。” 在座的众贵女也道:“不过就是几个字而已,若是问心无愧,只管写了便是,不然便是做贼心虚。” 江泠皱了皱眉,“扬州首富柳老爷新纳的小妾在半月前失踪,听说已经报了官。” 扶桑脸色一白,想起柳富那折磨人的手段,身子已开始止不住地颤抖,她紧握着双手,细长的指甲嵌进肉里都丝毫没感觉到痛。 她在烟云楼苟且偷生,每天伺候不同的男人,想尽办法在床上讨男人欢心,为的就是想方设法寻江泠和苏媚报仇。 江泠走到扶桑的身边,“你说本将军要不要去通知扬州知府关于柳老爷那娇妾的下落?” 扶桑用求助的眼神看向沈莺儿,她在柳府给主母敬过茶,行过妾室的礼,便是柳老爷正经的小妾,她是偷跑出来的,不能回去,不然她会被柳老爷折磨致死的。 “说得好!”齐王慕容砚拍手叫好,大步走了进来,躬身对长公主行礼,“给姑母请安,今日姑母的府上好生热闹啊!” 汾阳长公主点了点头,齐王的生母只是个宫女,自齐王出生后,便一直养在皇后身边,他城府极深,王府里还传出了他打死了侍妾的传闻,汾阳长公主并不喜欢她这个心机深沉的侄儿。 比起心机深沉,性情暴虐的齐王,她更愿意云贵妃所出的慕容瑾成为储君,慕容瑾虽然在众皇子中也并不出色,且才能平庸,但本性还是好的。 故她将自己的亲侄女谢家女嫁与慕容瑾做王妃,就已经表明自己是支持辰王的。 “方才这姑娘说的极好,便是本王也不能藐视大雍的律法,大雍律法乃是父皇所定,难道大将军要藐视大雍法度,藐视父皇?” 齐王对长公主拱手道:“本王路见不平,也觉得这位姑娘说的在理,不如就请依这位姑娘所言,待验过字迹了不就一切真相大白了吗?” 长公主点了点头,齐王的要求并不过分,若是苏媚当真是问心无愧,她也不惧查验字迹,“如此就依了齐王,待验过字迹,本宫自有决断,不知大将军有何异议?” 苏媚低声唤了声将军,查验字迹根本就是个圈套,扶桑学去了她的字,若要验字迹,她可就真的说不清了。 自那日温泉山庄遇刺,江泠便一直派人调查秦栾的下落,还在暗中调查当年被转移的粮草,齐王与江泠已经彻底撕破脸,若是齐王能抓住江泠的把柄,即便他是大雍国的战神,圣上也不能公开偏袒于他。 江泠拱手道:“臣不敢,但苏媚是臣的人,臣不会让任何人将她从臣的身边夺走。” 齐王见到苏媚,也大为吃惊,那女子竟与秦臻生得一模一样,若是秦臻跟了江泠可就麻烦了。 那日报信之人,他已经查清楚,就是秦栾所为,江泠的副将沐风却先他一步查到了那家客栈,虽说秦栾已经逃走,但也不知江泠手里到底掌握了多少证据。 当年之事若是败露,他便是万劫不复。 “若本王非要验呢!” 第51章 不顾一切 “四弟当真是好大的威风!大将军是大雍战神,四弟宁愿相信一个妓子和那什么狗屁书生的话,也要与大将军作对吗?” 辰王身边的长随高声道:“辰王殿下到!” 辰王身着锦袍华冠,匆忙迈进内堂。 堂上的众贵女连忙行跪拜大礼,辰王连忙对长公主躬身行礼,“瑾儿拜见姑母!” 汾阳长公主抬了抬手,命人赐坐奉茶。 长公主府的婢女奉茶奉果,鱼贯而入。 齐王慕容砚冷笑道:“二皇兄此言差矣,本王自然不敢和大将军作对,大将军手握重兵,就连父皇也要给大将军三分薄面,只是大雍律法在前,便是皇家子弟也要遵从,二皇兄觉得呢?” 慕容瑾冷哼一声,齐王说的冠冕堂皇,还不是为了自己的私心,朝堂上谁人不知沈老将军倒向齐王,若是拔了江泠这颗眼中钉,父皇自然会将兵权交给沈老将军,齐王掌握了大雍的兵权,到那时自然没人能与他抗衡。 慕容瑾冷笑一声道:“你搬出父皇,无非是为了一已私利,我看你就是拉拢大将军不成,伺机报复。” “简直荒唐!本王劝皇兄还是多读些书,一个连大雍律法都不知的人,还妄想储君之位,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慕容瑾还待要争辩,长公主轻咳一声,笑道:“这样争辩下去也没个结果的,不如就依齐王之言,请那位姑娘上前,写几个字,自证清白便是,也可少了这些口舌之争。” 齐王搬出了律法,江泠即便位高权重,也高不过大雍律法,慕容瑾的心思她也明白,无非是想拉拢江泠,好让江泠觉得欠了他一个人情,以此将他收为己用。 云贵妃为江泠指婚之事,她也已经听说了,江泠手握重兵,又深得皇兄信任,必定知晓在此时涉及党争,绝非明智之举。 云依依带人去常芜院闹,将他私养外室之事闹得人尽皆知,只怕江泠不会轻易为云贵妃母子所用。 慕容瑾走到江泠的身边,悄声道:“将军放心,本王的心是向着将军的,不过一个女子,将军想要什么样的美人,本王都可为将军弄来,只需大将军和本王说一声,本王自会为将军安排。” 云依依闹事之后,他还为苦寻不到时机修补他和江泠的关系而头痛不已,江泠一身正气,为人正派,已然身居高位,根本不为钱财和美色所动。 原来他竟然私养了个外室,喜欢一个歌女,原来并非传言那般不为美色所动。 到底是怎样的一个歌女?直到慕容瑾见到江泠身边的苏媚,瞬间呆在原地,这世上怎会有如此绝色美人!见到苏媚,他才觉得养在王府里的那些贵妾和侍妾竟都是些庸姿俗粉。 江泠面带愠色,轻蹙眉头,这辰王还是如此不着调,他拱手道:“不必了,多谢辰王殿下。” 只听昭阳公主催促道:“不过只是写几个字而已,苏媚故意拖延,迟迟不敢让人查验字迹,还是说那婚书上的字迹根本就是她的!” 沈莺儿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无论苏媚是否查验字迹,她今日都无法全身而退了。 扶桑暗自捏了一把冯介的手臂,冯介以额触地,跪在江泠的面前,“求大将军将小人的未婚妻子还给小人,求大将军高抬贵手,放过小人和苏媚!” 苏媚脸色苍白,往后退了一步,“我根本就没见过你,也不曾签过什么婚书。” 扶桑冷笑道:“安乐坊人人皆知苏媚与冯介有过私情,私定了终身,还曾约定了一起逃出去,如今冯介带着你亲手签下的婚书,想娶你为妻,你攀附权贵,宁愿给人当外室,也不愿承认这桩亲事,请长公主殿下派人去扬州安乐坊打听便知。” 昭阳公主还待要继续逼问苏媚,慕容瑾瞪了她一眼,将她拉出了内堂。 他抬手揉捏眉心,头疼不已,他怎会有这样蠢的妹妹,连他都能看出来,这是齐王和沈莺儿的设下的圈套,表面上是为了对付苏媚,实际上是为了对付江泠。 昭阳竟如此蠢,蠢得让人当枪使,蠢得为齐王做嫁衣。 他匆忙拉着昭阳公主出了内堂,“慕容燕,你到底怎么回事?你到底是不是我的亲妹妹,怎的还帮着齐王对付你亲皇兄?” “皇兄是何意?难道皇兄不知依依是因何而死?” 他轻叹了一口气,他也舍不得让云依依死,可云依依是母妃赐死的,一个失去清白的女子,活着只会比死了更痛苦。 母妃说过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日后待他登上帝位,到那时,他自会寻江泠算账。 慕容瑾直皱眉头,“你知不知道你被沈莺儿给骗了,她哪里是想为依依报仇,她串通那妓子,勾结齐王,是想置苏媚于死地,好牵制江泠,她只是在利用你,你竟毫无察觉。” 没想到母妃那样聪慧,运筹帷幄,竟养出了慕容燕这样的蠢货。 慕容燕连连摇头,“不是这样的,我与莺儿和依依是手帕交,她不会骗我的,莺儿说过的,她只想给依依报仇,想替我狠狠教训那个卑贱的歌女。” 慕容瑾气的脸色涨红,慕容燕又蠢又单纯,若非他和母妃这些年护着她,早就被皇后害死不知多少回了。 慕容瑾没好气地白了一眼慕容燕,冷笑道:“她若真与你交好,她祖父便不会选择支持慕容砚,沈家就该选择支持本王!你莫要被她骗了,日后也不可再和她来往。” 慕容燕仍不相信,慕容瑾也懒得再去理会她,待他回宫后,定要禀明母妃,好好管教慕容燕,免得坏了他的大事。 汾阳长公主身边的女官琳琅备好了笔墨,上前对苏媚道:“苏姑娘,请罢!” 苏媚只得上前默写了一首诗,签下自己的名字。 琳琅将那首诗呈到长公主的面前,长公主看过那字迹,一掌拍在桌面,怒道:“大胆,你胆敢欺骗大将军,违背和冯举人的婚约,来人,将她拉下去,杖责三十!” 长公主府的护院一涌而上,便要将苏媚拖下去。 江泠一把拔出佩剑,“你们谁敢!” 齐王笑道:“江泠,你不要太放肆,虽你是大将军,也不能违逆长公主的命令。” 江泠拱手道:“今日之事,微臣自会请陛下定夺,待臣查明真相,再来向长公主请罪!长公主殿下,微臣得罪了!” 长公主府的府兵将江泠和苏媚围在正中,那为首的将领曾在江泠的麾下,他自然不敢拦着江泠,江泠执剑带着苏媚冲了出去。 离开长公主府,江泠便将苏媚抱上马背,策马扬长而去,常芜院是不能回了,只有江家才能庇护苏媚周全,他策马带着苏媚回到了江家。 苏媚怯生生地对上那冷峻的容颜,“苏媚是不是给将军惹祸了?” 无论长公主和齐王都不是能轻易得罪的。 “知道惹祸了,日后也该乖巧懂事些!今日之事,他们是冲我来的。” “可将军拔剑闯公主府……” 还未等苏媚继续说下去,江泠便低头吻上那饱满的唇。 “坐稳,当心掉下去。” 江泠握紧疆绳,疾驰而去。 齐王没想到江泠会为了一个女子,竟然拔剑与长公主的府兵起了冲突,就这样不管不顾地冲了出去,可如此一来,他便落下了话柄,姑母也不会轻易放过他。 “姑母,江泠如此无礼,竟丝毫不将姑母放在眼里。” 汾阳长公主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冷笑道:“齐王也不必在此挑拨离间,齐王今日当真是好手段,竟将本宫都算计了,罢了,本宫也不想再管了。” 江泠是大雍国的战神,大显国虽然兵败,但不久之后定会卷土重来,江泠此举固然嚣张,但此时成宣帝绝不会轻易动他,她贵为长公主自然不会让皇帝为难。 谢驸马病故,谢家一家子人都靠着她和驸马爷庇护,她更不能上了齐王的当。 “那便不打扰姑母了。”齐王对沈莺儿使了眼色。 出了长公主府,扶桑和沈莺儿乘坐一辆马车,扶桑悄声问道:“人已经被江泠带走了,不知沈小姐还有何对策?” “急什么,好戏才刚刚开始,带走了又能如何?方才已经比对了字迹,你现在就去做一件事,想方设法将今日发生之事散播出去。” 苏媚只是个替身,难不成江泠会为了她连前程都不要了,一个外室,只怕很快连京城都没有她的容身之地了。 第52章 同意纳妾 一夜之间,京城流言纷纷,大将军霸占冯举人的未婚妻子,冯举人拿着婚书状告到长公主府,大将军拔剑闯出长公主府,竟不管不顾将人带走了。 消息传到江老夫人的耳中,她气得面色紫涨,对身旁的花嬷嬷道:“听说二郎竟将那女子带回府,安置在落梨院,你去将那女子带来,若是江泠阻拦,只说是我要将人带来问话。” 花嬷嬷替江老夫人轻捶双肩,在一旁劝道:“老太太,既然哥儿喜欢那女子,不如老太太就成全了他们,莫要为了个女子,老太太再和哥儿生出了嫌隙来。” 江老夫人捶在自己的腿上,怒道:“冯举人都闹去了长公主府,我要如何成全他们?冯举人有婚书为证,与那女子有了婚约,只要过了礼,那女子便是冯家的人,是冯举人正经的妻子,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二郎再糊涂下去,那样的女子,是要不得的呀。” “罢了,我亲自去一趟落梨院,我倒要看看那女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江老夫人自知劝不动江泠,便只能去劝那女子,只要那女子肯离开江家,肯离开江泠,她愿意让她以江家孙女的身份,为她备一份丰厚的嫁妆,但若那女子不识时务,就休要怪她不客气了。 沐风听说江老夫人去了落梨院,便去书房告知江泠,“将军,老夫人已经带人去了落梨院。” 江泠皱了皱眉头,“你去查烟云楼的花娘,查她这几天是否与冯介有过接触?另外派人盯着她和冯介。” 今日之事,是扶桑和沈莺儿勾结,意欲构陷苏媚,扶桑伪造了苏媚的字迹,弄了这张假的婚书,定是那冯姓书生和扶桑早就勾结在一处,配合沈莺儿演了今日这出戏。 今日他将苏媚带走,他们势必不会善罢甘休,他派人盯着烟云楼,只需等他们露出马脚,势必就能查到些蛛丝马迹。 “属下领命。” 江泠担心祖母会为难苏媚,便匆匆去往落梨院,一迈进院门,一曲优美的琴音传来,花嬷嬷搀着江老夫人站在院外,未曾进去。 “祖母怎的站在屋外?” 屋内苏媚正在教江芙弹琴,那琴音悠扬婉转,弹完一曲,苏媚笑道:“阿芙可会了?” 江芙笑着点了点头,“阿芙学会了。” 江芙按方才苏媚教的指法弹了一遍。 “阿芙真聪明,我只教了一遍,阿芙就学会了,只是最后这个音错了,阿芙可要再试一试?” 江老夫人笑道:“好久没见到芙儿笑得这般高兴了,自从你娘去世后,芙儿脸上就再也没了笑容,我担心她一直无法解开心结,没想到她竟愿意和苏媚亲近,咱们祖孙俩不要进去打扰她们。” 江泠勾了勾唇角,点了点头。 冬日积雪渐渐消融,温暖的阳光透过窗子,为苏媚脸上笼上了一层薄薄的光晕,美若画中仙子。 没想到江芙和苏媚亲近,竟让祖母对苏媚有了改观。 江泠将温泉山庄发生之事说与江老夫人听,江老夫人得知苏媚不顾自身安危也要护着江芙,宁愿自己被刺客抓走。 江老夫人笑着点了点头,“没想到她竟会为了芙儿甘愿自己被刺客抓走,她那模样和涵养,倒不像是从那种地方出来的。” 秦臻是秦太师嫡女,教养良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他相信天长日久,祖母定会接受她。 “祖母慧眼识珠,苏媚却并非品性不端之人。” 江老夫人叹了一口气,将手伸了过来,扶着江泠的手臂,笑道:“我知你是个有主意的,也知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今日之事,我也已经听说了,想必是齐王联合沈家想要对付你,苏媚也是遭了无妄之灾,此事你打算如何应对?” 冯姓书生拿出婚书,齐王和沈家女联手对付江泠,抓不到他的把柄,便从他的身边人,对苏媚下手。 她深知她的孙儿重情重义,绝不会让人欺负苏媚,可也绝不能让人算计了,落入旁人的圈套之中。 江泠小心搀扶着江老夫人,江老夫人步履蹒跚,一步步踩在那松软的雪地里,待要回寿和堂。 只听屋内苏媚的笑声传来,“阿芙学的真快,很快就要赶上了苏姐姐,苏姐姐就没什么可以教阿芙的了。” 得到这样的夸奖,江芙定然是极受用的,她欣喜万分道:“阿芙想跟苏姐姐学绣小兔子。” 听到小丫头的话,江老夫人嘴角扬起了笑,便是江泠的母亲在世时,江芙那丫头也是不愿去学女红的,没想到她今日竟然愿意主动去学。 “好啊,不过阿芙现在该去给老太太请安了。” “阿芙很快就回来。” 江芙小跑着出去,追上了江老夫人,一路小跑而来,已是面红气喘,额上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水,“孙女给祖母请安!” 江老夫人将江芙搂进怀里,轻抚她柔软的额发,“我的芙儿总算回来了,咱们一家人总算得以团聚了。” 她不觉湿润了眼角,五年前云氏得知夫君和长子江晖去世后,便大病了一场,后来云氏患了咳血症,一年之后便撒手人寰,那时江芙不过七岁,她父母双亡,整日将自己关在屋内,双手环着双膝,缩在角落,整日以泪洗面。 后来江芙日渐消瘦,卧病不起,郎中来诊病,说是心病,根本就无药可医,只能养着,只是叮嘱她不可情绪激动,不可受到刺激。 有一天,她身边的余嬷嬷发现江芙竟然拿刀割伤了自己,江老夫人才意识到江芙已经病得很严重。 江老夫人这些年遍寻名医,都无济于事,后来她去天济寺上香,对圆慧大师说了江芙的病情,圆慧大师要让江芙皈依佛门,在佛寺中清修,便可保她一生无虞,否则只怕活不过二十五岁。 江老夫人哪里舍得将唯一的孙女送去寺庙庵堂,便只能将她送去温泉山庄将养着。 从那以后,江老夫人便每日在内堂吃斋念佛,为孙女祈福祷告,说来也怪,这些年江芙并未犯病,虽是身子弱些,不喜与人说话,更别说与人亲近了。 江芙是江老夫人唯一的孙女,看作眼珠般宝贵,她今日在落梨院见到江芙如此高兴,还愿意与苏媚亲近,便觉得苏媚并非她想象的那般不堪。 “待这场风波过去后,你便纳了苏媚,她这样没名没分的跟着你,日后总不能让江家的子嗣流落在外。” 江老夫人板着脸,又一脸严肃道:“只是她身份实在卑微,娶她为妻之事,你不可再提。” 第53章 名门闺秀 江泠让人将金钏和尚嬷嬷从常芜院接来伺候苏媚,金钏一见到苏媚便红了眼圈,“小姐,奴婢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姑娘了。” 那日她醒过来,便不见了苏媚,后来听说苏媚去了温泉山庄,这才稍放宽了心。 尚嬷嬷板着脸,瞪了一眼金钏,“我这些天是怎么教你的?” 金钏吓得脸色一白,脖子一缩,这尚嬷嬷为人颇为严厉,金钏不识字,又来自安乐坊,自从她养好了身子,便被尚嬷嬷拘着在常芜院读书习字,学习女红刺绣,还被逼着学了江府的规矩。 尚嬷嬷不苟言笑,简直比学堂里的先生还要严厉,就连说话行礼都要一一纠正,做不好,便要打戒尺,金钏的手心被打得红肿不堪,苦不堪言。 金钏连忙给苏媚福身行礼,“姑娘万福。” 苏媚抿着嘴笑,金钏这模样,想是练了多时,看起来倒有模有样,倒像那些世家小姐身边的大丫鬟。 尚嬷嬷满意地点了点头,老夫人身边的花嬷嬷说过,苏媚是要给将军做妾的,虽说她这出身确然是低了些,不过她相信,经她手里调教出来的姑娘,也不比那些名门闺秀差了多少。 “老太太吩咐过,自今日起,便由我这个老婆子来教姑娘江府的规矩,老婆子我说话直,若是哪句话惹得姑娘不快,还请姑娘多担待。” 苏媚福身一笑,“那便有劳嬷嬷了。” 尚嬷嬷眼前一亮,苏媚这行礼竟然挑不出半点错处来,声音也是不高不低,且嗓音清脆,不娇也不媚,笑容举止得体,堪称行礼的典范。 “姑娘可会弹琴?” 苏媚点了点头,抚琴弹了一曲,她琴艺娴熟,琴音婉转悠扬,技艺精湛,便是那些世家小姐和名门贵女也不过如此。 “姑娘可会刺绣?” 金钏笑着拿出苏媚平日里绣的百蝶穿花的绣品,“这便是姑娘所绣。” 她将绣品递给尚嬷嬷,尚嬷嬷拿着绣品端详了半晌,竟挑不出一处错处,这绣品比起宫里头的也是不差的。 尚嬷嬷面带欣赏,笑着看着苏媚,“姑娘可曾读书习字?” 苏媚让金钏准备了笔墨,苏媚便当即作了一幅《雪卧红梅图》还提了几句诗文。 尚嬷嬷更为震惊不已,便是世家小姐只怕也被她比下去了。 那模样也是一等一的好。 尚嬷嬷觉得自己根本就毫无用武之地,也没什么可教苏媚的,但仍不死心,便问道:“《女则》和《女训》可能诵读?” 苏媚摇了摇头,她虽失忆,那些琴棋书画她好似原就会的,是以嬷嬷说的,她便按要求都能一一做到,只是这《女则》和《女训》,她好似并没读过。 尚嬷嬷嘴角浮起一抹笑,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板着脸,一脸严肃地看着苏媚,“姑娘既能识字,那便先将《女则》读一遍,若遇晦涩难懂的,便可问我这个老婆子,最好能出口成诵。” 待尚嬷嬷走后,苏媚对金钏悄声道:“那避子药,你可出去采买了?” 好在这几日去温泉山庄,苏媚已是偷偷准备了些,房事过后,便偷偷服用了。 金钏心虚地低下头,支支吾吾道:“已经按照姑娘的吩咐准备好了。” 那日苏媚落水,江泠便发现了她服用了避子药,便嘱咐金钏将那些避子药给换了,故金钏将苏媚带去温泉山庄的药也换成了江泠派人送来的补药。 她想告诉苏媚实情,但又想起了江泠那日的吩咐,“念你护主有功的份上,你偷偷出去买避子药的事,我便不与你追究,只是苏媚喝那凉药伤了身体,日后很难有孕了。” 金钏愣在原地,伤心难过了好久,姑娘怎的这样命苦,她原还指望着姑娘能生下一男半女,便能入江府为妾,没想到上天竟对姑娘如此不公平。 “此事你不可告诉她,另外这药日后便由我来提供。” 金钏脸色一白,姑娘伤了身子,将军却仍要她喝凉药吗? “将军,那药姑娘不能再喝了。” “那只是寻常的补药。” 沐风去了书房,轻叩门而入,拱手道:“将军,小公爷此刻就在前厅,想要求见将军。” “他来做什么?”江泠轻抬眉眼,淡淡道。 “小公爷说是关于那假婚书之事。” 江泠已经查了冯介的底细,那冯介也确然与那死去的苏媚有过一段私情,但秦臻的身份不能透露,这才让扶桑和沈莺儿有了可乘之机。 “将军可要见小公爷?” 江泠微微颔首,大步去了前厅,许是侯方卿有了什么线索。 侯方卿神色焦急地在前厅踱步,见江泠前来,便匆忙上前,问道:“那假婚书之事,江兄有何应对之策?” 事关秦臻,他得知今日在长公主府发生之事后,便匆匆去了江府。 “那是本将军的事,就不劳小公爷费心了。” 侯方卿帕子捂嘴咳嗽了数声,“臻儿不可能和那冯姓书生签下什么婚书,臻儿与我有婚约,大将军是知道的。” 江泠双手紧握成拳,黑着脸,皱着眉头,“小公爷到底想说什么?” 江泠冷着脸,神色已是不耐烦到极致,“若小公爷无事,来人,送客。” 侯方卿遇事冲动,又不够果决,江泠深知这个时候与他争论根本就毫无意义,与其在此争论,倒不如想办法去寻线索。 “既然大将军不能庇护臻儿,那今日我便带她走,大将军用一万两银票买下她,为她赎身,那今日我便还了大将军一万两银票,还请大将军收下!” “谢安,将那一万两银票拿来。” 侯方卿将银票放在桌上,“请将军将臻儿还给我。” 江泠面色铁青,一拳捶在桌上,“侯方卿,本将军三番五次忍让于你,还真当本将军不敢动你么!” 江泠将那一万两银票扔在侯方卿的身上,怒道:“拿着你的银票,赶紧滚。” 侯方卿面色涨红,谢安搀着他,他剧烈地咳嗽,冷冷地睨着江泠,“大将军可有问过她是否愿意留在你的身边,大将军又怎知她是否心甘情愿当个外室?今日之事后,她又会承受怎样的压力和指责?” 侯方卿颤抖着身子坐下,“她是秦臻,她不是什么歌女,大将军身居高位,手握重兵,但你也不该强求于她。” 江泠在战场上号令千军万马,这些年来从未有过败绩,可对于秦臻,他却从无把握,秦臻失忆,不得已委身于他,他们同床共枕,他却从不知她心里的想法。 侯方卿的话无疑是在诛心,虽说他将秦臻留在身边,却根本没有几分把握能赢得她的心。 江泠起身离开前厅后,便去了落梨堂,他只想证明侯方卿是错的。 苏媚手里的锦帕绣了一半,见江泠前来,连忙将绣帕放下,起身相迎。 江泠冷冷地睨了那绣帕一眼,便道:“今日侯方卿送来了一万两银票,说要从本将军手里买下你,要带你远走高飞。” 第54章 四个荷包 苏媚微微一愣,紧蹙眉头,如鸦羽般的双睫轻颤,桃花眸中盈满了水雾。 “将军到底是何意?” 江泠坐下,手里把玩着几案上那套青花瓷茶盏,“本将军竟从未问过你,你是否心甘情愿留在本将军身边?” 苏媚脸色一白,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失措。 果然只需稍作试探,便知她并非心甘情愿留在他的身边,那慌乱的眼神已然出卖了她。 正如侯方卿所言,他身为堂堂大将军,竟要强迫于人,江泠自嘲一笑,屈指扣在案上,“不如我今日就放你离去,如何?” 他能花一万两银票买下她,助她出了安乐坊,在扬州城若换成侯方卿,她必定也会毫无犹豫地跟着他走罢。 苏媚觑着江泠阴沉的脸色,心里却动摇了,她做梦都想要离开江泠,摆脱外室的身份。 她不愿被当作替身留在江泠的身边,江泠喜怒无常,性子清冷,和他相处的每一日,她都万分小心,甚至提心吊胆。 江泠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面色看起来有些清冷,那漆黑的眼眸,比窗外清冷的夜色,还要冷了几许。 果然她不愿留在自己身边,从前的秦臻是,如今的苏媚更是,便是他将那颗心捧给她,也会被她毫不犹豫地丢弃。 “可想好了?想好了我便让沐风今夜送你离府,你可去扬州,去青州,去雷州,去大雍国任何地方。” 自齐王派人行刺之后,京城已是危机重重,他已处在危险的漩涡之中,或许远离京城,于秦臻而言,便是最好的选择。 江泠起身,正待走出去,苏媚却突然跪下了,“将军,苏媚不想走。” 事关她家人唯一线索的那块玉石梨花挂坠还在江泠的手中,翡翠坊的掌柜定然知晓那挂坠的来历,只需细细查问,就有希望顺着那坠子寻到她的家人。 “将军是信了那书生之言,这才要赶苏媚走吗?苏媚不知小公爷为何要说出那样的话,将军不能因他一句话,便怀疑苏媚的真心。” 呵!真心?只有虚情假意,只有曲意逢迎才是真。 那低头躲闪的神色,只怕连她自己都不信罢。 江泠气得一把捏着她的下颌,居高临下,冷着脸道:“我只想听真话。” 苏媚不能走,若她离开京城,只怕是再无机会寻到家人。 她既不愿作为替身留在江泠的身边,更不愿与侯方卿有任何瓜葛,她并非货品,任人挑选,随意买卖。 苏媚不觉便红了眼圈,滚下泪来,江泠为何要如此欺负她,分明她不愿与侯方卿多作纠缠,那日在常芜院见他,也只是为了让他死心。 为何江泠就是不信她。 见她落泪,江泠到底还是心软了,他松开苏媚,冷冷道:“你起来!” “苏媚实在不知做错了何事?求将军不要赶苏媚走,好不好?” 江泠沉着脸,一把将苏媚抗在肩上,将桌上的笔墨纸砚全都拂落在地,将她抵在桌前,“给我留下你的理由?” 苏媚闷哼一声,身上一沉,江泠俯身向下,那略带冰凉的薄唇便覆了上来,“说!” 说出的话却更令人骤生寒意,那俊美无双的容颜也好似笼着一层薄霜。 直到苏媚面红气喘,额上渗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珠,她贝齿咬住唇,偏偏说出的话就变了音,像是轻轻哼唱,又像是在撒娇,她羞得满脸通红,细碎的身音从齿缝中挤出,“苏媚是将军的人。” 红红的眼尾,眼尾还挂着珠泪,当真是我见尤怜。 那桌子好似不堪重负,发出带着节奏的嘎吱的声响。 那羞人的声音,苏媚的脸又愈发红得滚烫,像是邀人采摘的熟透的水蜜桃,一个时辰后,苏媚身子酸软,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 江泠似乎并不满意这个答案,再将苏媚抱回床上,“看来你在落梨院也是闲的慌,与其绣些无用的锦帕,不如替本将军绣荷包,香囊,一年四季,本将军便要四个,十日后我亲自来取。” 侯方卿今日手中的帕子,看起来甚是眼熟,苏媚擅长作画,江泠见过那画中红梅,今日侯方卿绣帕之上的红梅,与苏媚所画简直一模一样。 侯方卿还极宝贝地将帕子贴身收好,苏媚所绣的帕子竟到了侯方卿的手中,还真是事有蹊跷,有待查明。 苏媚委屈得直落泪,分明她从未见江泠佩戴过什么荷包,香囊,他十日便要四个荷包和四个香囊,只怕她不眠不休也绣不完。 完事之后,江泠便整理衣袍,推门出去。 尚嬷嬷准备了沐浴的热水,见桌上一片狼藉,板着脸,便要说教,“姑娘也不知劝一劝将军,如今姑娘身在江府,与那些养在外头的到底是不同,若让老太太知道了,该说姑娘行为不端了。” 苏媚红着脸,红着眼,泡在浴桶中,低头不语,任由尚嬷嬷说了半晌。 尚嬷嬷轻叹一口气,苏媚模样好,脾气也好,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尚嬷嬷也是从心里接受了她。 沐风晚些时候来书房寻江泠,江泠便策马去了烟云楼,他对沐风吩咐道:“去通知侯方卿。” 此事既与沈莺儿有关,便让侯方卿看清那女子的真面目,也算是成全了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 江泠大步上了楼,直奔楼上扶桑的飞花阁,老鸨连忙上前拦着江泠,“这位爷,花娘房中还有客人,还请爷稍等片刻。” 江泠将手中的令牌一亮相,老鸨吓得一激灵,呆在当场。 江泠一脸踹开房门,冯介衣衫不整,搂着扶桑亲热,正在上演一副活色生香的春宫图。 沐风将冯介从床上扯了下来,让他跪在江泠的面前,冯介见到那阵仗,吓得连忙摇头,“大将军饶命,都是扶桑的主意,小人只是烟云楼的普通客人。” 扶桑连忙从床上起身,她只穿了一件肚兜,沐风和一众随从连忙移开眼,不敢看她,她一口唾在冯介的脸上,“方才在床上,怎不见你如此窝囊!没想到你竟如此没用,你以为你去求他,他就能放过你吗?” 扶桑那精致的脸笑得扭曲变形,笑着笑着眼泪便涌了出来。 江泠这几日派人盯着烟云楼,今夜冯介终于按耐不住,偷偷去了烟云楼,那花娘的床上功夫实在好。 没想到他搂着扶桑,正在云雨之时,江泠带着人闯了进来。 冯介自从中了举人之后,便再无心读书,忙于四处结交好友,流连青楼。 可自从那日他拿着婚书去长公主府,指证江泠夺了他的未婚妻子,他千里寻妻,不惧权贵,一夜之间闻名京城,被全京城的女子当成了痴情男子的典范。 他便借此找那些狐朋狗友混吃混喝,很快便得意忘形。 第55章 真相大白 江泠带兵闯入,惊动了烟云楼,那些男男女女全都围在飞花阁的门首,有人很快认出了跪在地上,衣衫不整的就是冯介。 “这不就是那个冯举人吗?” 身穿鹅黄衣裙,浓妆艳抹的妓子捏着帕子,轻哼一声,“我认识他,他一月前来过烟云楼,还点了奴家伺侯,后来他每日都来,都点花娘伺候。” 围观众人纷纷对冯介指指点点,“竟然是青楼里的常客,还当真是有辱斯文,这样人竟然还千里寻妻,还一片痴心,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亏我还真的相信了,还以为是大将军夺了他的妻子,原来竟是他陷害大将军!此人的胆子还真不小!” 身穿湛蓝长衫,富贵公子打扮的男子嗤笑道:“哪里是他的胆子大,分明就是有人在背后替他撑腰,设计陷害大将军。大将军才是有情有义,威武不屈的英雄,大将军宁愿得罪皇子,也要护着自己的枕边人。” 一时之间,京城的风向竟已经变了。 “来人,带走!”江泠冷冷睨了扶桑一眼。 攀污朝臣是重罪,扶桑和冯介被送去了京兆府尹,还未用刑,冯介就已经全招了。 虽说扶桑和沈莺儿串通勾结,但沈莺儿始终没有露面,冯介只知有扶桑,并不知是沈莺儿是真正的幕后主使。 真相已然水落石出,是扶桑串通冯介用了张假的婚书骗婚,意欲设计陷害江泠和苏媚。 至于婚书上的字迹,也是扶桑伪造的,待京兆府尹李大人对扶桑用过夹刑之后,扶桑很快已经招供了。 可无论如何用刑,扶桑都不愿招供此事与沈莺儿有关。 李大人只得将冯介和扶桑判下狱,关在京兆府大牢。 夜里,江泠亲自提审扶桑,扶桑手指被上了夹刑,十根手指红肿得如萝卜粗细,看样子是不能再弹琴了。 “本将军与你有旧怨,你只管冲本将军来便是,在安乐坊也是你设计苏媚在先,之后你当街行刺不成,你便和沈莺儿串通冯介陷害苏媚,你可认罪?” 扶桑冷笑一声,眼泪顺着满是脏污的脸颊上流下,“都是我一个所为,与沈小姐何干?” 事到如今,扶桑知自己没有活路了,只恨没能为自己报仇。 沈莺儿是侯方卿未过门的妻子,她待侯方卿一往情深,侯方卿竟然也鬼迷心窍,喜欢上苏媚,她和沈莺儿同病相怜,爱上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 不过侯方卿不似江泠那样狠心,江泠手段毒辣,侯方卿却为人温和,她为了报仇,沦落青楼,身上已是肮脏不堪。 侯方卿救她脱离苦海,沈小姐愿意和她这样的人做朋友,现在她能回报他们,唯一能做的事,便是认下所有的罪。 江泠冷笑一声道:“半月前,沈莺儿女扮男装去了烟云楼,你们在飞花阁谈了整整一夜。” 扶桑脸色一白,赶紧摇头否认,江泠从沐风手里接过供词,扔到扶桑的面前。 “这是你在烟云楼里的好姐妹玉莲和玉兰的供词,她们亲眼见到沈莺儿前后三次去了烟云楼,第一次是你们为了共同的目的,有所筹谋,第二次是你发现了你伺候的客人,竟是你在安乐坊的旧相识冯介,最后一次是沈莺儿想出了伪造婚书这个法子,你们便想到借长公主举办赏花宴这个契机,设计陷害苏媚。” 扶桑脸色苍白,连忙去抢面前的证词,想要将它撕碎,她瞪大双眼,双目通红,带着愤恨和恐惧,一头凌乱的长发垂落在前,极为骇人。 “是假的,供词是假的,我与沈小姐见面根本就不在烟云楼。” 江泠冷笑一声,扶桑终于将那供词抓在了手里,可那所谓的供词之上,却连一个字也无。 江泠大步离开,扶桑瘫坐在地上,嘴里喃喃念道:“竟是假的,竟一个字也没有。” 江泠竟是诈她的,根本就没有那所谓的供词,她和沉莺儿见面的地方如此隐蔽,又怎会被人发现,尽管她如此小心,竟还是着了江泠的道了。 沈莺儿确实去过烟云楼,可那日她女扮男装去了烟云楼,很快便离开了,之后她每一次安排见面都是沈莺儿的婢女茯苓去给扶桑送信,她们约在沈家在近郊极为隐蔽的一处别院见面。 待扶桑反应过来,江泠已经大步离开,那阴暗幽深的牢房外,那沉闷的脚步声渐远。 扶桑崩溃大哭道:“江泠,你卑鄙,你竟敢骗我!” 方才江泠问话之时,侯方卿就在隔壁的一间空牢房内,他扶着墙壁,强忍着咳嗽,牢房那潮湿发霉的气味,令人窒息。 只因他的一念之仁,放了扶桑,便给秦臻招来了祸患。 他更没想到此事竟是沈莺儿和扶桑联手,沈莺儿性子天真活泼,他将她当成亲妹妹,没想到那副天真懵懂的外表下,也藏着恶毒的心思。 江泠定是早就猜到了,他是想要提醒自己,是因为自己,才又一次害秦臻涉险的吗? 他一拳捶在牢房已经坡旧不堪的木门上,木门发出“嘎吱”一声闷响,侯方卿扶着身子剧烈地咳嗽,喘息,直到嘴角溢出一抹鲜血。 不该是这样的,若换作是他,他定会护着秦臻,绝不会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思及此,侯方卿强撑着病弱的身体追了出去。 江泠已在外面等候多时,见到侯方卿那惨白的脸色,知他受到了不小的刺激。 侯方卿出生宁国公府,他一直顺风顺水,并未受到什么挫折,又容易心软,只怕从未想过沈莺儿单纯的外表下,藏着那样的心思和算计。 他也不忍心看着侯方卿被蒙在鼓里,当然江泠也是有私心在的,齐王与沈老将军的建立牢不可破的联系,全凭侯方卿和沈莺儿的一纸婚约。 若是那婚约不复存在,沈家和侯家出现裂缝,势必会对齐王的势力造成不小的打击。 “小公爷,今日之事,你已知晓实情,接下来该如何抉择,全凭你自己。” 侯方卿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不止,脸色惨白若纸,“我知该如何做。” 他本就想要退婚,带秦臻离开,起初他还觉得自己这样的决定对沈莺儿不公平,可得知真相后,他便不会再犹豫。 江泠睨了侯方卿一眼,便道:“我欲迎苏媚为妾,小公爷还留着这帕子,怕是不合适。” 江泠已经派人查过,苏媚瞒着他,让金钏拿着绣品去东市的锦绣坊换银子,至于原因,他也已经猜到,苏媚定时为了凑齐那一万两银票,和他两清之后,便打算离开他。 不过他已经不打算给苏媚离开的机会,祖母已经松口,他会择良辰吉日纳苏媚进门。 此生他要娶的只有苏媚一人,娶妻和纳妾在他眼里并无差别。 侯方卿将那贴身放在胸口的绣帕拿了出来,江泠一把夺过那绣帕,从沐风手里接过火折子点燃了那帕子。 绣帕很快便燃起了红蓝色的火焰,侯方卿一瞬间的恍惚,连忙去夺那绣帕,掌心一阵剧痛传来,他全然顾不得那已经变得焦黑的皮肉,心已经痛得麻木。 那张他珍藏的婚书,也如同这张他珍藏的绣帕,消失在他面前。 留在掌心的只剩那一抹灰烬,他直觉一阵头晕目眩,身子摇摇欲坠,栽倒在雪地里。 第56章 她不是替身 江府要办喜事了,院子里挂满了红绸,又正值年关,府里下人们忙得脚不沾地。 虽说只是纳妾,但江泠为了苏媚拔剑闯长公主府之事,京城人尽皆知,圣上得知此事后,派内监传旨不痛不痒地责骂了江泠几句。 那日江泠带兵闯进烟云楼,冯介和扶桑被关在京兆府牢房,当天夜里,冯介发了疯,扶桑畏罪自尽。 坊间关于此事的传闻,只说是齐王与沈家勾结,以此陷害大将军。 直到齐王被圣上下令禁足,圣上竟派辰王接见此次外邦使臣入京,才愈发证实了那些传言。 宁国公府的小公爷侯方卿亲自去御前,求今上收回赐婚的旨意,想要和沈莺儿退婚,沈家和侯家的关系出现裂缝,宁国公为了挽回和沈家的关系,还动用了家法,将侯方卿禁足府中。 此时正值年关,京城热闹繁华,人人都在忙着为这个年节做准备。 在这个时候传来了江泠要纳妾的消息,未娶妻先纳妾的,放眼整个京城,就只有江泠一人。 江府的下人都知苏媚是江泠放在心尖之人,丝毫都不敢懈怠躲懒,忙着为明日迎苏媚进门做准备。 苏媚这几日都在房中绣荷包,绣香囊,她每日只睡三个时辰,熬得双眼通红,面色已是疲惫不堪。 金钏红了眼圈,在一旁苦苦相劝:“还是奴婢替姑娘做罢,姑娘这样没日没夜的熬,眼睛都要熬坏了。” 苏媚揉了揉眼睛,腰背酸痛难忍,她强忍着身子不适,仍是倔强地摇了摇头,“不用了,只剩下四个香囊了。” 江泠可不好糊弄,若他知道那些香囊是金钏替她做的,还不知会想出什么法子来惩罚她。 苏媚叹了口气,因是做给江泠的,她绣得格外仔细,又怕误了期限,紧赶慢赶,也才做出了四个,后天江泠就会派人来取,她更是一刻都不敢停下。 金钏神色担忧道:“姑娘,将军已经选定了明日便会纳姑娘进门,将军派人送来的喜服,姑娘还未试穿呢!” 那喜服就挂在架上,苏媚却只是抬头看了一眼,那喜服是极华丽的,便是寻常人家正妻所穿的华服只怕是比不上。 那粉红色的喜服之上用金线绣着梨花刺绣,上面镶嵌着无数的珍珠和宝石。 江泠还派人送来了一对红烛,想是觉得只是纳妾,她不能穿正红,也算是对她的补偿。 苏媚见到那喜服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那喜服定是按秦臻的喜好准备的,上面的梨花绣得精致,在苏媚看来,却是格外刺眼,那喜服便是在提醒她便只能作为替身,牢牢禁锢在江泠的身边。 除非被他休弃,否则她便只能一辈子留在江泠身边,活在别人的阴影之下。 “放着罢,我待会再试。” 她甚至觉得那华美的喜服就像是束缚她的牢笼,挂在屋里极为碍眼。 她不由得再蹙了蹙眉头。 姑娘明日便可入江府为妾,金钏却未在苏媚的脸上瞧出半分欣喜之意。 金钏笑道:“姑娘,锦绣坊的掌柜送来了银子,说是姑娘的那些绣品,已全都卖出去了。” 金钏将那装着银票的箱子交给苏媚,苏媚打开一看,里面是整整三千两银票,苏媚心头一惊,放下手中正在绣的荷包,问道:“怎会有这么多银票?” 虽她闭门不出,但她也知道那绣品的行市,她的那些绣品,远值不了三千两银票。 金钏凑近悄声道:“掌柜的说就是这么多,姑娘的绣品是被宁国公的小公爷买下,掌柜的说日后姑娘无论送多少绣品,他们锦绣坊都收了。” 苏媚闻之犹如闷雷在耳边炸响,此事定然已被江泠知晓,否则一向不喜那些繁琐配饰的江泠竟然命她绣什么荷包,香囊。 他竟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愿给她,便已然定了她的罪名。 他从来都不信任她,也从未相信过她说的话。 针尖扎在她莹白的指尖,指尖的那一抹鲜红染在了青缎绣梅花的荷包上,苏媚深蹙眉头,心中泛起一阵悲凉和苦涩。 她拿起剪刀,剪碎了手里的那未绣完的荷包。 金钏心疼万分,大叫出声来,“姑娘好不容易要绣完了,怎的说剪就剪了?” 苏媚委屈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弄脏了,不能用了,只能重新再来。” 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也不下。 金钏察觉到苏媚异样的神色,便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明日就是姑娘和将军大喜的日子,姑娘也该高兴些才是。” 是啊,她这样的身份能给江泠做妾,只怕也是一名歌女最好的归宿,可她却半点都高兴不起来。 苏媚摇了摇头,“只是想起了家人的缘故,有些伤感罢了。” 金钏不觉也跟着红了眼圈,姑娘已经失忆,不记得自己从哪里来,家人又在何处,好日子将近,她定然思念家人。 一阵细密的疼痛从头部传来,苏媚紧蹙眉头,连忙捂住了前额,头痛症已经很久没发作了,但那痛还伴随着她,并没有因时光流逝而减轻半分。 “姑娘,天色已晚,还是早些歇息罢。那些香囊还是待明日再做罢。” 苏媚点了点头,金钏便退了出去,金钏出了屋子,行到院中,突然被人打晕在地,那人推门而入,闯了进来,苏媚正待要呼救,却被人捂住了嘴。 那人一身粗布衣裳,扮成江府的下人,对苏媚道:“你若不喊,我便放开你。” 苏媚点了点头,那人放开苏媚,便道:“我是秦栾,是秦臻的兄长。” 苏媚脸色一白,连连后退,“你就是那晚挟持我的黑衣人,你想怎么样?我只是个替身,你是想再次劫持我,去威胁将军吗?那晚你已经试过了,根本就行不通的,你不要过来!” 秦栾焦急上前,她是自己的亲妹妹,他又怎会伤害她,那晚将她打晕,也是为了保护她。 苏媚拔下发髻上的簪子,抵在自己的脖颈间,“你若靠近一步,我便刺死我自己,你便只能拿一具尸体去威胁将军。” 秦栾急了,却不敢再上前,他急忙劝道:“臻儿,我是三哥啊,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苏媚所有的不幸都是秦臻带给她的,江泠将她当成替身,处处逼迫她,侯方卿也将她认做秦臻,连这屋里的一应摆设,就连她身上的衣裙,首饰都是按照秦臻的喜好来的。 这还不够,就连那日劫持她的刺客,也将她认成了秦臻。 长久以来,她心里对秦臻的积怨,连日来心里的压抑和委屈,她根本就不想听到有关秦臻的任何事。 “你休要骗我!秦臻已经死了,我是歌女苏媚,并不是什么秦太师嫡女。”她手中的素梨花银簪又逼近脖颈一步,秦栾不敢再上前了。 秦栾虽知秦臻已经失忆了,没想到她竟如此抗拒秦臻的身份,江泠实在可恨至极,他想要报复江家,将秦臻囚禁在此,竟让她以为自己是个替身,害她如此痛苦。 “你不是想离开吗?我可以带你离开。” 突然院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江泠推门而入。 第57章 迎她入门 江泠推门而入,苏媚正在低头绣荷包,屋里并未见有人闯入的痕迹,江泠抬眼问道:“可曾有人来过?” 侯方卿送来的箱子里有个暗层,里面留了一张字条,约她今夜亥时在翡翠坊一见,说是钱掌柜会告诉她关于身世的秘密。 而秦栾便会想办法带她出去。 方才江泠匆匆而来,秦栾就藏在房中,江泠如此一问,苏媚更觉心跳得极快,她放下手中的香囊,福身道:“苏媚见过将军,房中只有苏媚一人,并不曾见有人来过。” 那翡翠坊的钱掌柜不肯对她说出实情,但若是侯方卿肯出面,定能问到些什么。 江泠寻着动静前来,见苏媚无事,便略放宽心了些,抬眼见喜服挂在架上,便随口问道:“这喜服可还合身?” 苏媚面色一红,点头道:“很合身。” 其实她连碰都没碰过。 “看看还缺些什么?明日入府就住在落梨院,可好?” 苏媚点了点头,笑道:“方才沐将军又送了好些来,已经足够了。” 虽说只是纳妾,江泠为她做了十套上好的蜀锦衣裙,十套时新的头面首饰,还有一箱上好的锦缎,江老夫人也从自己的陪嫁的首饰中选了一对上好的翡翠玉镯送来。 江泠颔首坐下,他那宛若竹节般修长的手指有一搭无一搭的敲着桌面,“本将军是第一次成婚,没什么经验,你跟了我一场,明日便迎你入府,我不想委屈了你,有什么要求你可尽管提。” 江泠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屋里静的可怕,那敲击桌面的声音,在寂静的寒夜里,愈发令人胆战心惊。 苏媚更觉坐立难安,觑了一眼那柜子,心慌不已。 苏媚起身微微一福,“多谢将军,苏媚记住了。” 苏媚缓缓上前,柔声笑道:“不若苏媚替将军按一按?” 见江泠并未拒绝,苏媚走到他的身后,替他轻柔地捏着肩背,她缓缓地呼出一口气,江泠盯着她,让她心慌不已,不用面对他,苏媚顿时觉得气氛不如方才那般压抑。 “侯方卿去沈家退婚,还求到了御前,他父亲宁国公气得动了家法,押着他去沈老将军府上道歉,这婚他没退成,婚期仍不变,就在三月初三,人也被禁足在宁国公府。” 苏媚心头一惊,手上的动作骤然一顿,心快要跳出嗓子眼,江泠突然说起侯方卿,难道是察觉到了什么,还是已经怀疑了她? 苏媚紧张得额上渗出了一层薄汗,仍在强装镇定,今夜是她最后的机会了,她绝不能放弃。 按到江泠的右肩,手有些酸,因紧张,手也不停地颤抖,她已经听说了江泠带人闯进烟云楼,带走了冯介和扶桑,真相已经水落石出,也还了她的清白。 她心里还是感激他的,可这种感激还不足以让她留在江泠身边,在此囚禁一生。 “小公爷想要退婚,也没那么容易罢?” 为了避免气氛的尴尬和紧张,苏媚也想方设法地找话说,用来掩饰自己内心的紧张和不安。 江泠冷笑道:“齐王不会放弃这个拉拢沈家的机会,秦家已经获罪,侯家与秦家的婚约已废,宁国公不会任由侯方卿在这个时候如此任性妄为。” “小公爷已经看穿了沈莺儿的真面目,他只怕不愿意再娶她为妻罢?” 江泠捧茶抿了一口,盏中水雾缭绕,看不清江泠面上的神色。 “不愿意又能如何?出身高门显贵,婚事从来都由不得他做主,两家联姻并非单纯只是侯方卿和沈莺儿之间的事,更是关系到齐王拉拢沈家,为他所用。” 江泠平日里从不与苏媚说这些事,不知为何,今夜却耐着性子,将这些家族之间的利益关系都说与苏媚听。 苏媚有些同情侯方卿,心爱之人死了,和不喜欢的人定下婚约,自从那假婚书事件之后,她已经看穿了沈莺儿的真面目。 侯方卿俊美不凡,出身高贵,婚事却不能由自己做主,沈莺儿心术不正,品行不端,的确配不上他。 不过她也只是感叹而已,她又何尝不是,被迫留在江泠身边。 痛失所爱原是不幸,就如同江泠,他失去了秦臻,只能找一个和她相似的替身留在他的身边。 偏偏他还要娶这个替身,与其让他在矛盾纠结中度过,与其自欺欺人,她的离开,或许能让江泠早些醒悟过来。 “将军所言极是。” 屋里藏着个人,苏媚始终觉得心里不踏实,况且她和侯方卿约定的时辰很快就到了。 方才江泠对她说的话,秦栾已经对苏媚说过了,侯方卿被禁足在府里,但他身边的长随会助他逃出去,代替他禁足府中。 明日便是婚期,虽说苏媚早就已经委身于江泠,但依旧俗,成婚前夜,是断然不能宿在一个房里。 苏媚鼓足勇气也没能说出赶人的话来,江泠却一把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手轻捻她那粉嫩柔软的耳垂,“可是病了?手心还有汗。” 苏媚心虚地低下头,低垂眼眸,不敢看江泠,那声音低若蚊吟,“苏媚只是有些紧张,怕日后进府了不能侍奉将军满意。” 江泠淡淡地看着她,凑近在她的耳边道:“此事很简单,只要你不要瞒着本将军,不要背叛本将军。” 苏媚心头一惊,身体一颤,赶紧垂眸,江泠熟门熟路地抚着她不盈一握的纤腰,便要去解她腰间的绸带,苏媚赶紧蹙眉轻呼一声,“将军,不要。” 秦栾还藏在屋内,方才江泠将她拉在怀里,柜子里还传来了一声极轻的响动,好在江泠并未察觉。 “怎么,不愿意?” 苏媚摇了摇头,心虚地低下头,“我来了葵水,今夜不便,还请将军见谅。” 她的月信一直不准时,有时候两个月才会来,江泠倒是并未怀疑她的话,他只是点了点头,“你身子弱,我让尚嬷嬷去准备些补药。” 江泠知她每一次来葵水都好似大病一场,痛得死去活来。 “多谢将军。” 江泠将她抱到床上,替她掖紧锦被,“今夜你便好好休息。” 他又握了握她的手,蹙眉道:“方才手心里还有汗,这会怎的这样凉了?” 江泠将那温暖的手覆在她的小腹之上,苏媚蹙眉焦急唤道:“将军。” “放心睡罢,我只是想替你暖暖。” 苏媚鼻头一酸,红红的眼尾似要落下泪来,她赶紧闭上双眼,只听江泠又道:“睡罢,你睡着了我再走。” 苏媚翻了翻身,背对着江泠,寻个舒服的姿势躺下。 直到那沉稳有力的脚步声渐远,苏媚才掀开被子,从床上起身,打开柜门,对藏在柜中的秦栾道:“你可以出来了。” 第58章 出逃 今夜出逃比想象中还要顺利,苏媚换上江府丫鬟的衣裙,在秦栾的帮助下从侧门出去,待出了江府,苏媚尤觉身在梦中。 秦栾驾着马车快速穿行于大小街巷之间。 今日正值年关,大雍皇帝取消了宵禁,大街上花灯如昼,街头巷尾人群熙攘,沿街的摊贩扯着嗓子吆喝着,刚出锅的热气腾腾的包子糕点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侯方卿早已翡翠坊门前等候多时。 比起那日在常芜院见面,侯方卿愈发清瘦了些,身上的月白绣云纹锦袍也宽大了不少,更显得他清瘦文弱,气质飘然。 今夜寒气逼人,他帕子捂嘴,咳嗽了数声,又拢了拢身上的青缎狐裘披风,搓了搓手,哈出一口热气。 谢安在一旁劝道:“小公爷,咱们还是去屋里等罢,外头风大,郎中嘱咐过,小公爷病体未愈,不能吹风。” 侯方卿摆了摆手,笑道:“无碍的,再等一会,她应该快要到了。” 见到秦栾的马车,侯方卿才算放下心来,他已经让谢安在雷州准备了一座宅子,万事俱备,今夜他便要带秦臻离开。 苏媚走出马车,她手里还捏着那银簪,即便秦栾拿出了证据,她仍然不敢相信秦栾的话,秦栾说的话太令她诧异,令她胆战心惊。 苏媚之所以答应跟秦栾走,是因秦栾拿出了秦臻从前的信笺和字画,一个人虽失忆,但字迹和作画风格不会变,苏媚看到那些字画和信笺,便呆在当场。 秦栾见苏媚还在犹豫,仍不敢相信,便道:“我知你难以相信,可你就是秦臻,是秦家嫡出的四小姐,是我的亲妹妹。你自小性子顽皮,在你五岁时,爬上树去掏鸟蛋,不小心从树上摔下,树枝划破了你的手臂,在你的手臂内侧,留下了小指指尖大小的一块疤痕。” 尽管秦栾所说的话令人难以置信,但她手臂内侧,极隐蔽之处,确有一道小小的疤痕,只因她肤白胜雪,那疤痕才会如此明显,就连每日伺候她沐浴的金钏都不知,秦栾又是如何得知的? 她坚持要来翡翠坊,听那钱掌柜要如何说。 “那坠子是秦家小姐之物,一年前,秦小姐身边的海棠送来了秦小姐亲手所绘的图样,在翡翠坊订做了一套首饰,那坠子便是那套首饰其中的一件。” 那挂坠是她贴身佩戴之物,好不容易才得以留下,难道她真的是秦臻? 秦栾说的那些事,于她而言都是陌生的,她的记忆好似被人抽干,她仍然不死心,便问道:“会不会是你记错了?来翡翠坊买首饰的客人并不少。” 钱掌柜极为肯定道:“我绝不会记错,那套首饰是本店的孤品,那套首饰价值三千两银票,是秦小姐亲自挑选上好的羊脂玉,由我亲自盯着匠人们做的。” 秦栾见苏媚的神色有了动摇,便道:“臻儿,不管江泠对你说了什么,你一个字都不要信,他害死了父亲和兄长,害死了秦家三十余口性命,他欺你,辱你,便是为了报复咱们秦家。” 苏媚痛苦地捂着前额,只觉头痛欲裂,好似数根尖刺一齐刺进了她的头部。 侯方卿见她那痛苦的神色,神色焦急道:“臻儿,秦栾说的都是真的。你不是早就想要离开常芜院吗?想要离开江泠吗?今夜我便带你走,咱们离开京城,去你喜欢的雷州。” 苏媚脸色苍白,额上疼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寒风一吹,她那单薄的身子便要摇摇欲坠。 她已经得知了自己身世的真相,她忘了一切,也不想报仇,只想离开江泠,摆脱外室的身份,思及此,她点了点头。 侯方卿手里拿着早就为秦臻准备好的月白狐裘披风,想替她披在身上,苏媚却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他的触碰,福身道:“多谢小公爷,还是让苏媚自己来罢。” 侯方卿黯然垂眸,惨白俊美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她急于躲闪的举动让他心痛不已。 不过今夜他便会带秦臻离开,带她远走高飞,到一个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重新开始。 秦臻现在不接受他也没关系,他会等,直到秦臻接受他的那一天。 秦栾在一旁催促道:“小公爷,可以出发了,待江泠察觉,再带人追上来,可就糟了。” 江泠一向谨慎,他带着秦臻轻易就逃出了江府,这一切会不会太过于容易了些? 苏媚和侯方卿面对面坐在马车里,谢安和秦栾驾着车,马车穿过熙攘的人群和繁华的街市,直奔城门而去。 侯方卿见苏媚脸色苍白,皱着眉头,关切地问道:“臻儿可是哪里觉得不适?” 侯方卿不比江泠,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那笑却让人有一种如沐春风之感,也不似江泠那般,身上带着令人难以接近的威压和征战沙场的杀气。 苏媚摇了摇头,笑道:“多谢小公爷,只是旧疾,不碍事的。” 侯方卿微微颔首,笑道:“听说雷州不似京城这般寒冷,雷州天气温暖,那里的人一年四季只穿着一件薄衫,臻儿定会喜欢。” 苏媚又怎会不明白侯方卿的意思,只是她跟过江泠,虽说没有名份,可该做的事,不该做的,他们都做了,便是她离开了江泠,也没有想过再去接受别人。 她甚至已经做好了打算,这辈子都不会成婚。 “苏媚感激小公爷的相助之恩,待苏媚去了雷州便会寻一处落脚处,绝不敢再打扰小公爷。” 侯方卿又怎会不明白苏媚的意思,便是秦臻失忆了,也不愿和他有过多的牵扯,他苦涩一笑道:“臻儿放心,那宅子是给臻儿准备的,我会住在别处。” 侯方卿帕子捂嘴咳嗽了几声,苏媚面色一红,倒是有几分不好意思,“小公爷的病可严重?” 侯方卿摆了摆手道:“无碍的,只是旧疾而已。” 苏媚点了点头,侯方卿见苏媚和他同乘一辆马车有些不自在,便连忙起身,对苏媚行了个礼,笑道:“臻儿定是累了,可先在马车里休息,我策马跟着马车便是。” 苏媚有些于心不忍,侯方卿还病着,他身子才探出马车,那阵寒风迎面袭来,他便咳得更厉害了。 “小公爷还是在马车上休息罢,还要赶路,不然身体该吃不消了。” 侯方卿面带欣喜,盯着苏媚,热泪盈眶,虽说秦臻失忆了,但还是关心他的,他相信来日方才,秦臻定会接受他的。 出城的路有些颠簸,夜里风凉,不知何时,苏媚醒来时,身上多了一件毯子,而侯方卿却抱臂缩在角落,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苏媚。 “小公爷怎的还不歇息?” 侯方卿脸色一红,害羞地低垂眼眸,“我看着臻儿就够了。” 马车快速穿行在夜色之中,半个时辰后,马车终于出城。 第59章 抓她回来 马车急速穿行在寒冷的夜色之中,这几日天气晴好,地面上积雪消融,只剩下隐隐几处莹白。 虽北风依然凛冽,但枝头已经抽出小小的嫩芽,象征着这寒冷的冬日过后,春日即将来临。 此刻夜色半退未退,天色已微微泛白,江泠已然策马守在那条出城的必经之道。 出城之后,苏媚的马车必定会走这条路。 昨夜,江泠自迈进落梨院便已然知晓秦栾就藏在房中,他想看看苏媚会如何做,他言语间还曾多次暗示她,她竟然还是选择跟着秦栾逃离江府,现下还打算出城,和侯方卿一起去雷州。 江泠冷笑一声,漆黑的瞳仁绽出冷厉的寒光,脸色也是阴沉得吓人。 秦臻还真是一只养不熟的狼,便是失忆了也丝毫不改狼性。 马车的车轮在地面倾轧发出嘎吱的声响,在寂静的寒夜里听的格外清晰,江泠握紧剑柄,指关节发出沉闷的声响。 江泠一身黑色锦袍,面色清冷似水,静静地睨着疾驰而来的马车。 寒风半卷车帘,苏媚从被寒风掀开的车帘往外看了一眼,仿佛瞥见不远处有道熟悉的身影。 她心头一惊,紧握双手,因用力,指尖泛白,紧紧地掐着掌心,侯方卿感受她神色的异样,便问道:“臻儿这是怎么了?” 苏媚摇了摇头,定是她眼花看错了,那身影又怎会是江泠,若是江泠察觉她逃了出去,从江府一路快马追出城,也需要数个时辰才能赶到。 苏媚摇了摇头,笑道:“无碍,应是没睡好的缘故。” “那臻儿再睡一会,待出了城,一直往南走,大概还需四五日,才可到达雷州。” 苏媚微微颔首,定是因为心里太过紧张担忧的缘故,这才眼花看成了江泠,苏媚阖目靠在马车璧上,想将脑中江泠的身影甩出去。 突然一支箭自远处射向马车,利箭射穿车帘,钉在离苏媚只有一寸之地的马车璧上。 马车骤然停下,车身发出一阵剧烈的晃动,苏媚吓得脸色煞白,心也跟着马儿的嘶鸣,一阵狂跳。 江泠策马出现,手中的第二支箭和第三支箭已在弓弦之上。 侯方卿急忙将苏媚护在身后,秦栾抽出长剑,“江泠,没想到还是被你发现了。” 江泠那俊美无双的脸上好像笼着一层薄霜,那双绝美的星眸幽深似深潭。 他冷冷地睨着苏媚那惨白无一丝血色的脸,冷笑道:“过来!” 苏媚的身子便忍不住地颤抖,侯方卿连忙将她挡在身后,“臻儿已经知道了真相,今夜我定要带臻儿离开!” “真相?”江泠冷笑一声,两支箭离弦而发,直逼侯方卿的面门而来,秦栾慌忙拿手中的长剑去抵挡。 只听那两支箭摩擦剑身发出的铿锵有力的声响,两支箭逼向侯方卿,那锋利的箭头划破了他的衣袍,钉在他身后的马车壁上。 两支利箭划破了侯方卿的左右臂膀,从破开的衣袍口子里渗出两抹鲜红的血迹。 苏媚紧蹙眉头,红了眼圈垂下泪来,“小公爷,将军不会放过我的。” 江泠骑马居高临下,冷冷睨着苏媚,“怎么?不甘心给本将军做替身,转眼就高攀上宁国公府了?” 苏媚皱了皱眉头,委屈的眼泪便要夺眶而出,她摇了摇头,鼓足勇气对上那双清冷的眼眸,“我不是!我并不是什么替身!你早就知道的,对不对?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如此羞辱我?” 连日里受过的委屈和屈辱在一瞬迸发,苏媚那单薄的身子因激动而不停地颤抖,但因惧怕眼中泪水也簌簌而落。 江泠那漆黑的瞳仁微缩,冷冷地睨着苏媚,半晌,他勾了勾唇角,似笑非笑道:“秦臻?你也配!” 他拔剑指向侯方卿,“是他告诉你的?简直愚不可及!你永远也只配给秦臻当替身,而现在,做替身也不配了!” “江泠,你不要太过分,你欺负臻儿失忆,让她成了你的外室,没名没份地跟了你,你无非就是为了报复秦家。今日我便取了你的狗命,为秦家死去的三十余口性命报仇。” “就凭你?”江泠挑眉拔剑,利剑出鞘,银光闪烁,似飞舞的银蛇,只见那剑身碰撞擦出的道道火花,秦栾手臂被那剑的力道震得发麻,手中的剑便被打落在地,江泠手中长剑直逼秦栾的喉咙口。 “求将军饶了他们,我跟你回去。”苏媚脸色惨白,大声疾呼,跪在江泠的面前不停地求饶。 侯方卿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不止,“臻儿不要求他,我便是死,也绝不会再让他欺辱你。” 江泠一把推开侯方卿,将苏媚抗在肩上,扔在马背上,动作粗暴,未见一丝怜惜。 江泠冷笑道:“小公爷还是先想想自己该如何脱身罢。” “国公爷,他们在前面!”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宁国公侯钰深皱着眉头,对身旁的长随做了个手势,那些人蜂拥而上,很快便围了上来。 侯方卿颤抖着身体,满脸愤怒地盯着江泠,“是你?江泠,你竟如此卑鄙!” 江泠冷笑道:“小公爷,事到如今你竟丝毫不曾察觉,你心地善良,却太容易轻信于人,给国公府报信的并非是本将军,而是他!” 江泠的话音未落,侯钰便道:“谢安,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送小公爷回府。” 侯方卿这才意识到,原来是谢安背叛了他,谢安竟是父亲安插在他身边之人。 父亲定然早就得知他会在今夜离开,却并未阻止他出府,而是带人守在城门处,其目的只怕是冲着秦家兄妹而来。 侯钰对谢安使了使眼色,谢安连忙上前,对侯方卿道:“小公爷,得罪了!” 侯方卿脸色发白,颤抖着双唇,“枉我如此信任你,你竟然…” 谢安一掌将他打晕,将侯方卿带走,侯钰对身旁的随从道:“秦家犯下滔天大罪,秦栾潜逃在外,乱箭射死便是。” 好在苏媚抢先一步被江泠仍在马背上,侯钰并不知晓她就是秦臻。 侯钰上前,对江泠拱手道:“大将军不会阻拦罢?” 江泠冷冷道:“不会,国公爷请便。” 他只看了一眼马背上的苏媚,冷着脸道:“本将军是来抓这个不听话的外室,其余的与本将军无关。” 侯钰下令放箭,秦栾已经被那漫天箭雨包围,秦栾奋力抵挡,但还是被利箭射穿臂膀,苏媚刚和兄长团聚,便要眼睁睁地看着他被乱箭射死。 她拼命地摇头,对江泠恳求道:“求求将军救救他。” 她才和兄长相认,这世间只剩下秦栾唯一一个亲人,她不想他死。 江泠凑近,在她的耳畔道:“别说话,更不要恳求,若你叫出声来,他会死的更快。” 江泠翻身上马,将苏媚带走,苏媚眼中的珠泪不住地砸在地面,那样的姿势横在马背上,颠的她骨头都要散架了,五脏六腑都是疼的。 她小声地抽泣地求饶,“求求将军,救救他,苏媚再也不跑了,苏媚再也不敢了,求将军救救他……” “他要行刺本将军,我为何要救他!”江泠不再理会,只此一句,他便加速策马回城。 第60章 失宠 秦栾手执长剑抵挡飞来的箭雨,宁国公侯钰做了个手势,他手下的那些黑衣高手刀刀夺命。 秦栾手臂上,腿上都被刺伤,他撑着剑,半跪在地上,身上的衣衫被鲜血染红,看起来伤的极重。 江泠策马疾驰,直到秦栾消失在苏媚视线的尽头,苏媚大声疾呼,攥紧在手中的银簪,用力地扎在江泠的腿上,江泠冷着脸,皱紧眉头,却未躲闪。 苏媚满手的鲜血,手不住地颤抖,银簪终于掉落在地,她已崩溃嚎啕大哭。 马跑得飞快,马车三个时辰才出城,江泠只用了一个时辰便策马回了常芜院,苏媚被颠得骨头发麻,身体像是被颠散架了,浑身酸痛,江泠跃下马背,苏媚脚未沾地,又被江泠抗在肩上。 江泠一脚踹开常芜院的大门,苏媚被扔在床上,江泠本就不是什么怜香惜玉之人,此刻脸色更是阴沉得可怕,二话不说,便去扯她腰间的绸带。 苏媚几乎是发了疯似的踢打反抗,可她力气太小,被江泠困住双手,他扯下腰间的束带,将她的手绑住。 那吻便似狂风骤雨般落下,一响欢好之后,床上一片狼藉,苏媚躺在床上,已是精疲力尽,珠泪不止,用哭哑的嗓音道:“你为什么要如此对我?为什么?” 那娇弱可怜的模样就像是经暴风骤雨冲刷的素白梨花。 “因为你蠢!” 江泠整理身上的衣袍,从床上起身,见苏媚那哭红了眼的可怜兮兮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怜惜之意,但很快又被苏媚的话惹恼了。 “将军既早知我是秦臻,又何必如此?”强留她在身边,让她误认为自己是替身,强要了她的身子,成了一名见不得光的外室,就是为了报复她,报复秦家吗? 泪顺着两颊留下,那双桃花眸已是红肿不堪。 她的衣衫已经被扯破,不能再穿了,江泠将身上的黑色狐裘披风解下,盖在她的身上,“是你,亲手毁了我对你的信任,我本想迎你过门。” 待合适的时机,秦臻恢复身份,得遇恩赦,他便会让苏媚假死,迎娶秦臻为妻。 这便是他的打算,可苏媚辜负了他的信任,背叛了他,还跟侯方卿走,已让他对她失望彻底。 “还因你的愚蠢,旁人说什么,你便信什么!” 苏媚一句话都听不进去,眼神空洞,木然地看向窗外,嘴里喃喃道:“你我有杀父之仇,我们之间绝无可能,我更不可能入江府为妾。” 江泠轻抚她凌乱的发丝,轻抚着她的脸,苏媚紧蹙眉头,眼中流露出厌恶的神色,可她已经没有力气挣扎了,只是无声地垂泪。 江泠冷笑道:“秦家和我有仇,秦栾想要利用你,他是不是告诉你秦臻小时候从树上摔下,手臂上有一处疤痕?” 苏媚脸色一白,蹙眉抬眼,那漆黑的瞳仁微微缩紧,这才回到眼前那面若冠玉,俊美无双,容颜冷峻的男子身上。 江泠的手继续往下了,轻抚在那诱人的脖颈和漂亮的锁骨上,手指上有一层薄薄的茧子,那轻抚让她生出了异样的酥麻舒服的感觉,甚至让她生出了一丝享受和回味,苏媚紧抿着唇,身子微微颤动,想要摆脱这种羞耻感。 可饶是她也不能不承认,起初她只能感觉到疼痛和不适,可疼过之后,竟然能感觉到一种异样的欢愉的滋味。 “你是想问我是如何得知的,对吗?” 江泠抚过她的唇,感受到她的身体微微的颤动,指腹轻轻地摩挲,像是正在抚摸着一件美丽易碎的瓷器。 “自那日温泉山庄行刺之后,他藏身在何处,见过什么人,本将军都知晓。他找到侯方卿,侯方卿交给你一个箱子,箱子里是三千两银票和一张纸条,约你去翡翠坊找钱掌柜,钱掌柜告诉你关于那梨花挂坠的秘密。你便相信了他的话,认为自己就是秦臻。” 江泠每说一句,苏媚的脸上就白了一分,原来江泠都知道,一步步地看着她走进别人的圈套,而他早就等在城门外,等着她自投罗网。 “将军当真是好手段。”苏媚冷笑一声,红红的眼尾,珠泪连连。 她是猎物还是用来抓猎物的陷井?还是江泠想利用她与秦臻相似的容颜引秦栾上钩。 江泠捏着她的下颌,冷笑道:“若今日本将军不来救你,你便只能和秦栾一样的下场,被乱箭射死!” 江泠松开苏媚,他分明在笑,那笑却令人不寒而栗,胆战心惊。 “今日之后,你说的每一个字,本将军都不会信,你本就是个卑贱的歌女,是秦臻的替身,从前你没想过要如何当好替身,从今日起,你便在此想清楚为止!” 江泠冷冷地睨着苏媚:“不要再想着逃走,若你逃一次,本将军便卸了金钏一条腿。” 江泠解开绑着苏媚双手的束带,拂袖离开。 江泠走后,苏媚将头埋在臂弯里,大哭出声来,江泠说的对,是她太蠢,她急于寻找家人,这才轻易相信了旁人,被江泠利用。 转眼天都黑了,窗外暮色沉沉,金钏推门而入,只见床上一片狼藉,凌乱不堪,苏媚身上只盖着江泠的披风,她的衣裙已经破烂不堪,被随意扔在地上。 金钏抱着苏媚,也红了眼圈,“今日是姑娘的好日子,姑娘这是何必呢?” 她得知苏媚逃走的消息后,惋惜感叹不已,若今日姑娘没有逃走,这会子已经给江老夫人磕了头,敬茶,已经成了安乐坊人人羡慕的大将军贵妾了。 将军虽然不说,但她也能看的出将军是极看中姑娘的,姑娘好不容易要摆脱这外室的身份,没想到姑娘竟又回到了常芜院。 金钏见苏媚沉默不语,便出去准备了沐浴的热水进来,伺候苏媚沐浴,她见到苏媚身上留下大片青紫的痕迹,她捂着嘴,心疼得直掉眼泪。 那大片的青紫,在她若上好白玉般光润细腻的肌肤上,看上去甚是骇人,手腕上留下了两道深深的红痕,像是被绳子绑住了双手,又因激烈挣扎过,手腕处磨破了油皮,留下两道深深的血印子。 “姑娘手上怎会伤的这样重?” 经金钏提醒,苏媚才感觉那手腕上火辣辣的疼痛,她深蹙着眉头,想起江泠方才绑着她的手,不论她如何哭喊,如何挣扎,仍然强要了她,她身上大片青紫便是挣扎时留下的,她那泛红的眼尾,再次落下泪来。 “金钏,是我害你过上了苦日子,对不起。” 看江泠那暴怒的神色,想必是不会再来了,且他已经将常芜院负责洒扫的下人都撒回了江府,只留下了尚嬷嬷和金钏。 尚嬷嬷年纪老迈,又是有身份体面的老嬷嬷,那些粗活累活便只能由金钏来做。 金钏摇了摇头,拿帕子掖了掖眼泪,笑道:“奴婢在安乐坊时,经常被打骂责罚,只有姑娘待奴婢好。” 金钏撸起袖子,提着水桶,笑道:“奴婢这辈子都跟着姑娘,和姑娘同甘共苦。” 苏媚的脸上这才露出了笑容,她点了点,“我和你一起做。” 苏媚说着便要去拧另一桶水,可双手却使不上力气,双腿也不停地颤抖,金钏却连忙阻拦,“姑娘还是快放下罢,奴婢有的是力气,只是现在奴婢有些饿了,江府虽好,只是规矩太多,奴婢这几日都被拘着,连饭都没吃饱,在那深宅大院,待久了也憋闷得慌。” 苏媚抹了抹眼泪,“我去做饭。” 第61章 国公府大婚 自那日江泠亲自将苏媚抓了回来,带去了常芜院之后,江泠便再不曾来过常芜院,他断了苏媚的月例银子,将常芜院中伺候的下人都撤回了江府。 苏媚便尝试着画些衣裳和首饰的图样,让金钏寻成衣铺和首饰铺换银子。 好在那些图样被翡翠坊和锦绣坊的掌柜看中,除去赊销,每月也有十两银子的进账,苏媚在常芜院日子虽过的拮据,可也能混个温饱。 都说由奢入俭难,可苏媚好似并不在乎这些,她虽不能做粗活,但做饭,洗衣之类的活她都做。 金钏负责常芜院洒扫提水的粗活,还要去街上东奔西走,拿着苏媚做的绣品到处去打听换银子,忙里忙外,脚不沾地。 苏媚本就身子弱,一到冬日便手脚冰凉,为了节省开支,白天没烧炭盆,又因洗衣做饭要碰冷水,苏媚的莹白纤细的手指上生了冻疮,十根手指又红又肿,很快那宛若葱段般好看的手指也变得干裂粗糙。 江泠已经半月不曾来过,似要将她丢在常芜院,让她自生自灭,苏媚偶尔会想起江泠,想起他那冰冷的眼眸,铁青的脸色,就连做梦梦到都会被吓醒来。 这半月里,她已经渐渐习惯江泠不在身边,他不在,她倒还乐的自在,每天有做不完的活,日子倒也过的充实。 起初金钏还站在门首,对着院外寂静偏僻的街巷长吁短叹,想着若是姑娘嫁入江家为妾,她也能沾沾光,是府里受人尊敬的大丫鬟,渐渐地她也开始接受江泠不会再来,苏媚彻底失宠的事实。 一转眼到了上元节,京城发生了一件大事,侯方卿自那日被打晕带回去后,回去又闹了几次,他彻底惹恼了宁国公,为了让他死心,便将他和沈莺儿原定于三月初三的婚期,提前至上元佳节。 苏媚正在和鱼贩子讨价还价,一月就这点银子,能省则省,先前每月有二十两银子的月例,府中由王管家采买,衣赏和首饰由沐风送来,还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这半月来,苏媚养活自己和金钏已是不易,常芜院的粗活累活都是金钏一个人做,故买菜的活便被苏媚揽了过来。 她白天干活,只有到了夜间,才能留出时间画图样。 江芙来探望过几次,知苏媚被冷落,生活拮据,悄悄留下银子,可苏媚都让金钏还了回去。 她想着自己已经惹怒了江泠,她虽还能住在常芜院,但相当于是在受罚,被江泠知道了,不知又该如何惩罚她。 或是像那日那样再折腾她一回,那回实在折腾狠了,她养了十多天,身上的伤才好些。 她远远地看着身穿喜服的侯方卿骑着高头大马,行在迎亲的队伍之前,才半月未见,他快要瘦成了纸片人,那苍白憔悴的脸色,好似随时会被大风刮走。 鱼贩子继续讨价还价:“这位姑娘,四文钱,真的不能再少了。” 苏媚见侯方卿那悲戚的眼神,侯方卿那眉眼虽然精致,但眼中的光芒已经不复存在,哀莫大于心死,大抵说的就是眼前侯方卿这般模样。 苏媚愣了一瞬,恍然间点了点头。 不过她只是个替身,而她现在的处境,拿江泠的话来说,就是给秦臻当替身也是不配的,侯方卿对她如此执着,只不过也如江泠那般,到现在都不愿相信秦臻已经死了。 侯方卿也从人群中瞥见了苏媚,她手里提着鱼,那刚被宰杀的鱼,还在挣扎,她手中的菜篮子也跟着一颤一颤,苏媚脸上露出一丝窘迫的神态。 侯方卿露出一丝苦笑,脸色愈加苍白,宁国公知他去过常芜院,以苏媚的性命相要挟,他不得不迎娶沈莺儿。 侯方卿勒紧缰绳,稍微停了一瞬,身后那声声喜乐奏得欢快,侯方卿策马加速,几乎仓惶而逃。 苏媚叹了一口气,侯方卿是个谦谦君子,心地良善,明知沈莺儿的真面目,却还是不得已娶了她。 看热闹的人群中,有人在议论:“小公爷娶妻,京中不知有多少女子为之落泪啊!” “是啊,小公爷神仙之姿,多少女子为之倾倒,不过宁国公府与沈将军府也算是门当户对,沈莺儿虽不是什么国色天香的美人,但她家世出身好,勉强能与小公爷相配。” 身穿粉色衣裙的娇小姐捏着帕子道:“她那样的哪能配得上小公爷!你们没见到小公爷那忧郁无奈的眼神吗?他定是被迫成婚的。” 青缎衣裙的女子也在一旁附和道:“谁说不是呢?可怜我那小公爷都消瘦了,沈莺儿长相平庸,又城府极深,摊上那样的人,小公爷也太不幸了。” “这不是京兆府李大人家的三小姐吗?” 人群中有人继续发问:“三小姐,何以会如此说?沈小姐是将门之女,颇有沈老将军的风范,英姿飒爽,性子单纯,何以见得她城府极深?” 侯方卿俊美不凡,气度儒雅,又是宁国公家的独子,李小姐也将他当作自己的倾慕对象,她轻哼一声道:“她那样的,还性子单纯?她就是那假婚书案的幕后主使。” 一月前,冯介弄了张假婚书,构陷大将军,当夜花娘在牢里畏罪自尽,冯介也在当夜发疯,围观众人不知此案还与沈小姐有关。 李小姐是李大人的女儿,她说此案另有隐情,想必也是十之八九了。 那粉衣女子也冷哼一声道:“此事我也略知一二,那花娘就是个替死鬼,就是给沈莺儿背锅的,真正的幕后主使其实就是沈莺儿。” 围观的众人唏嘘感叹一番,眼尖的认出了那粉衣女子是礼部尚书崔尚书家的二小姐,崔尚书是辰王一党,那崔小姐小声道:“那花娘死得实在蹊跷,我怀疑那女子定是被人灭了口。” 李小姐笑道:“可不是嘛,花娘虽是做成上吊的假象,但那脖子上的勒痕实在太深,脖子都快被人勒断了,分明就是被人活活勒死的。” 在这大婚吉日,围观众人却在讨论一个女子死前的惨状,天色突然阴沉,那乌压压的天空,似要下起雨来,有人道:“别说了,这天都要变了,实在太晦气了。宁国公府这婚事也没什么好看的。” 人群中有人接话,“现在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大将军在涵谷关大捷,灭了大显国一万精锐大军,听说捷报昨夜已经送入京了。 跨着菜篮的大娘在一旁气愤不已,“听说大显国实在狡诈,竟然半月前趁夜偷渡赤滋河,夜袭涵谷关,好在他们的奸计被大将军及时识破,大将军当夜便领兵驻守涵谷关,对大显国以迎头痛击。” 第62章 战报 自那日江泠亲自从城门外将苏媚抓回来之后,便连夜去了涵谷关战场。 大显国比预期进攻的时间早了两个月,大显国十万大军趁夜偷渡赤滋河,三万精锐夜袭涵谷关,若涵谷关破,云州岌岌可危。 江泠率领手下一万将士开城杀敌,灭了大显国一万精锐,剩下的两万精锐溃不成军,仓皇而逃。 打了胜仗,江泠的脸上未见半分欣喜,他和手下的几员副将商量接下来的作战方案后,便沉着脸走出营帐,对沐风道:“今日的信笺可曾送来?” 沐风知将军还在为那日苏媚出逃一事生气,还下令将常芜院的下人们都撤走了,断了苏姑娘的月例银子,气归气,罚也罚了,但将军根本就放不下。 战事焦灼,将军一刻都不能松懈,又放心不下京城那边,便让尚嬷嬷将常芜院中每日发生之事飞鸽传信来涵谷关。 可当他看到那些信笺越发没了好脸色,他只不过是想等到苏媚一句服软的话,让苏媚吃些苦头,也当是给她些教训便罢。 他只是想让苏媚主动对他服软认错,可苏媚偏偏离了他,好似无事人一般,常芜院的日子虽过的拮据,可苏媚却乐在其中,好似他不来,她日子还过的更为舒坦。 苏媚日子过得再清苦,也没有要屈服的打算,江泠等不到一句服软,只能自个气自个。 每次他都气得面色铁青,撕碎了那些信笺,偏偏还每日都要问京城那边的消息,问了又要生气,有时候那信送的迟的,江泠便板着脸,拉长了脸,一整天都没个好脸色。 白日里那些倒霉的大显国兵就成了他发泄的对象,被打得连连败退,一直打退到赤滋河畔。 江泠又让人截断河水,水淹那些大显国兵,大显国来的时候有十万大军,回去的时候只有三万伤残。 才半月不到,大显国弃了军帐,落荒而逃。江泠杀红了眼,带兵屠了数万敌军,甚至下令一把火烧尽了那些遗留下来的军帐。 也活该那大显国的兵倒霉,撞到这位爷心情不好的时候。 只有沐风知道,将军这半月来,每天只睡一两个时辰,几乎不眠不休地和大显国交战,是因他心里惦记着一个人,有了心事,这才急于结束了战事,尽快回京。 沐风觑着江泠的脸色上前,拱手回禀:“将军,秦栾已经醒来了。” 江泠点了点头,“知道了。” 那日在城门外侯钰想要杀秦栾灭口,派高手围攻,打算将秦栾乱箭射杀,江泠带走苏媚之后,他命令手下的兵扮做杀手从侯钰手中救下了秦栾。 秦太师已死,他手里握着齐王的把柄,秦栾还知晓当年粮草到底去了哪里,他不能秦栾就这样能死了。 且江泠本就不是什么大度之人,温泉山庄的那场刺杀,又带走苏媚,这两笔账都还没算,故秦栾被救出时,已身中数箭,气息奄奄,只剩下一口气了。 后来秦栾被沐风安置在军中,每日由军医医治,养了小半月,这才神志清醒,彻底苏醒过来。 江泠不会要了秦栾的命,父兄是被秦太师父子害死,是齐王在背后一手操控,与秦家的其他人无关,但若是秦栾冥顽不宁执意要找他报仇,他不会饶了他。 “将军可是要亲自问话?” 江泠微微颔首,人既然已经抓住了,他自有办法能问出些什么来。 军医正在给秦栾治伤,见江泠进了营账,连忙躬身行礼,退了出去。 秦栾以为自己会死在侯钰的手里,秦家大火和齐王有关,他知晓父兄和宁国公都是为齐王做事,可他并不知秦府大火是宁国公所为,齐王在背后推波助澜。 那夜他也没想到侯钰竟然不顾两家的交情,想要杀人灭口,通过那件事,他也能猜到些端倪。 秦家那场大火仿佛犹在眼前,父兄被处死,二哥和四妹搀扶着母亲去灵堂看父兄,母亲扶着父兄的棺椁哭得晕厥当场。 父兄贪污军饷,偷换粮草,害大雍国十万将士战死溶城,圣上下旨处死父兄,判秦家抄家流放。 四妹秦臻遣散了府中下人,安慰母亲道:“请母亲放心,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处,定能渡过这次难关,不过是去西北十年,臻儿和哥哥们定会照顾好母亲。” 秦夫人将秦臻搂在怀里,脸色惨白,嚎啕大哭:“我苦命的女儿,眼看着你和宁小公爷的婚期将近,没想到府里竟出了这样的事。” 他们兄妹三人抱着母亲,哭成一片。 就在这时,齐王奉旨带人来抄家,偌大的秦太师府不到半个时辰便被人搬空了。 今上念着秦家祖辈都是官宦,秦家先祖是开国功臣的份上,这才免了秦家的牢狱之苦,命秦家族人第二日一早便出发去西北。 可就在后半夜,后院突起大火,火势凶猛,很快就烧到了前院,灵堂里都是灯笼纸烛之类的易燃之物,那火势飞速蔓延,整个秦府一片火光,瞬间变成了火海。 院中下人已经被尽数遣散,只有秦府的几房妾室,和秦家二房三房,可秦家上百间屋子都被人上了锁,就连院门也都被人锁住。 后来,秦栾才意识到齐王带来的那些人定然有问题,竟偷偷动了手脚,趁着府中上下沉浸在悲痛中,无人察觉,这才在墙角倒了火油,想将他们活活烧死。 大火烧了整整一夜,直到天亮时分,浓烟滚滚,竟然下起了大雨,这才将大火浇灭,可秦家三十余口性命皆葬身火海,唯有他和秦臻逃脱。 二哥秦明腿上有残疾,母亲和二哥为了不拖累他和妹妹,甘愿葬身火海。 若非他自小习武,剑不离身,也不能将秦臻救出去。 思及火中惨状,秦栾紧攥着双拳,一拳捶在床沿边上,大仇未报,他竟然被江泠抓住了。 而秦家的惨剧都是江泠暗中调查当年之事,收集父兄的罪证,告到御前,这才酿成悲剧。 这几日,他虽不能下床,但军帐外的吆喝声和士兵操练时的呐喊声,他很快就猜到了是江泠将他带到了军营。 如今他身在军营,想要逃出去可没那么容易。 江泠冷着脸大步走了进来,秦栾连忙挣扎着起身,正要去寻自己腰间的佩剑。 他这一挣扎却牵动了身上的伤口,疼的直皱眉,江泠命沐风将剑拿给他,睨了一眼,便道:“你未受伤时,便是本将军的手下败将。” 秦栾冷笑一声,“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你。” 江泠并未说话,神色似有几分不耐烦,冷冷地睨着秦栾,“那些粮草藏在何处?” 秦栾冷笑道:“你休想知道!” “你最好是想清楚了再回答。” 江泠自一进门手里便握着什么,直到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将手里那精致小巧的玉石梨花挂坠放在桌上。 秦栾脸色一白,焦急万分道:“你到底将臻儿怎么样了?” 那日在城门外江泠能对臻儿放箭,说明他已经对臻儿起了杀心。 他折磨秦臻,让秦臻以低贱的外室身份跟了他,便是为了羞辱秦臻,以此报复秦家。 “她本已失忆,若她肯跟在本将军身边,为奴为婢,本将军自然不会将她如何。你当知本将军有多恨你们秦家人,有多恨秦臻,你却非要让她想起往事,以此提醒本将军和你们秦家的深仇大恨,你说本将军会如何对她?” 秦栾挣扎着从床上起身,可他腿上受了箭伤,动弹不得,伤口裂开,渗出鲜血,他也摔倒在地,“你要如何才肯放过臻儿?臻儿是无辜的,你不能这样对她。” “你将藏粮之地告知本将军,还有你绝不可和秦臻相认,你知本将军的手段!” 第63章 吃醋 苏媚每日按时出去买菜,每日总会听到些关于江泠打了胜仗的消息,听到这些消息之后,她总会不自觉地扬起嘴角,就连步伐也变得轻快了。 自开春之后,她总觉得身子甚是疲倦,吃什么都没有胃口,还总是睡不够,但她仍是去打水净了面,每天强撑着熬到很晚才睡。 侯方卿偷偷派人送过几次银子,大抵是大婚那日在街上偶遇,他匆匆一瞥,见苏媚一身素色衣裙,身上只有一支素银簪子,又打听到她在常芜院的处境,便想要接济她。 不过侯方卿每次派来的都是不同的人,想必国公府已经没有能让他信任的人了,但他每一次派人送银子都被苏媚拒绝了,她怕江泠知道会生气,会惩罚她。 她偶尔也会梦到江泠,梦到他将她双手绑着,低头索吻,肆意占有。 醒来时泪水打湿了被子,她觉得自己最近总是容易伤感,动不动就会落泪,尤其是想起那些和江泠在一处的日子,便会伤感落泪。 苏媚喜欢养花,江泠时常会送她一些名贵的花木,或是每隔几日便会让下人们在后院的园中栽种名贵的花木。 但更多的时候,便是缠着她做那事,他甚至不分日夜,好似不知疲倦。 她此前总会在房中弹琵琶,读江泠留下的那些琴谱,可这半月来,她忙于生计,白日要洗衣做饭,上街买菜,晚上要画图样,养花弹琴都顾不上了。 房里的那盆名贵的海棠花,她才几天没管,此刻便是耷拉着叶子,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 她最喜爱的琵琶,已因许久未弹,上面已经落了一层薄薄的灰了。 风一吹,她那红红的眼角,便要落下泪来。 不过留给她伤感的时间并不多,尚嬷嬷便唤她去给后院的菜浇水,她抹了抹眼泪,又让自己忙碌起来。 她和金钏将后院开辟出来,种了些青菜瓜果,院中的青菜已经可以自给自足,但她仍然每天都去街口那鱼贩子王大娘家买活鱼。 买了鱼,她便会习惯在摊位旁的清风茶肆坐一会,喝盏茶再走,茶肆里每天都会谈论两军交战的最新战报。 “听说大将军受了伤,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苏媚惊得打翻了茶盏,那滚烫的茶水溅在她的手上,她手上被烫伤,很快便红肿了一大片,她浑然不觉得痛。 在她的印象中,江泠好似并不会觉得疼,在安乐坊时,为救她被刺伤了手背,温泉山庄遇刺身受重伤,城门外被她用簪子刺伤了腿,他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只是默默地承受着。 他背上留下了大大小小的伤疤,有时候他要得狠了,苏媚便用力地抓着他的后背,一口咬住他的肩头。从马背上摔下来,那得伤的多重? 苏媚不觉红了眼圈,淌下泪来。 她怔了半响,至于那人后来说了什么,她一句话都没听进去,她浑浑噩噩地走出了茶肆,被人一把推到在地。 买菜的大娘好心拉了她一把,“姑娘,当心!大将军凯旋而归,咱们都是在此迎接大将军的,姑娘小心,别让那些威风凛凛的战马踏伤了姑娘。” 苏媚这才回过神来,失魂落魄地抬眼,那高头大马上不是江泠又是谁。 他一身黑色战甲,金冠束发,仍是丰神俊朗,俊美无铸,貌若神祁,他冷冷地睨着前方,星目炯炯,眼神清冷,眉眼疏离,实在看不出身上是那一处受了伤。 苏媚亲眼见到江泠无恙,才算松了一口气,控制不住地嘴角上扬,才半月未见,那一身戎装的男子更是俊美不凡,气宇轩昂,带着征战沙场的杀伐之气。 “恭迎大将军凯旋,恭迎大将军得胜归来!” 江泠在大雍百姓心中极具威望,有的人甚至跪在地上欢呼迎接,那虔诚的神态,比参拜寺庙里的神佛还要诚心。 在大雍百姓心中,江泠百战百胜,是大雍国的护国柱石,是不可扞动神只。 队伍之后,跟着一顶软轿,软轿四周青纱幔帐遮挡,看不清里面到底是何人,今日难得天气晴好,此时又正值正午,温暖的阳光,静静地铺洒,阳光之下,轻纱幔帐中隐约透出个身影,身形窈窕,好似是个女子。 微风轻卷如薄纱似的青色幔帐,苏媚瞥见那女子窈窕婀娜的身形,待她看清那女子的相貌,苏媚脸色一白,那女子的眉眼生得和她有几分相似。 只听那女子清咳一声,那抬轿的轿夫便停下轿子,她女子拨开面前的青纱,抬脚下轿,用那娇滴滴的嗓音唤道:“将军,妾的身子有些不适,颠得头有些晕。” 那娇滴滴的声音,让围观的男子不觉都酥倒了半边身子。 尤物,苏媚想到了这个词。 那女子的容颜虽与她有几分相似,但气质却是截然不同,苏媚是清纯和妩媚的完美衔接,而那女子长相便是妩媚倒了极致,举手投足之间尽显风流。 那女子生得柳眉凤眼,粉腮樱唇,一身红裙,高束纤腰,身姿窈窕婀娜,更显胸前的饱满高耸。 江泠自苏媚出现,第一眼便在人群中发现了她,见她微蹙着眉,错愕的眼,眼珠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女子看,他不觉勾了勾唇角,亲自下马,对那女子伸出臂膀。 那女子顺势挽了上来,江泠见苏媚那惨白错愕的脸色,暗自勾起唇角,她那模样想必是醋了? 这半月来,他除了要应付大显国的大军,还要关注常芜院的一举一动,得知苏媚离了他,活得潇洒自在,他便气不打一处来,涵谷关战事吃紧,他却只想肋生双翼,去常芜院将她推倒,狠狠地惩罚她。 苏媚是只养不熟的狼,竟敢全然无视他的心意,一有机会,只想着要逃,从来都学不会乖乖听话。 凭什么他在打仗时还要饱受思念之苦,而苏媚却能毫不在乎,竟半点都没将他放在心上,这种挫败感折磨了江泠半月,他今日总算报复了回来,想想都觉得解气。 那种解气的感觉还没能维持多久,苏媚竟然掉头就走了,江泠冷着脸,脸色愈加阴沉可怕。 “将军在看什么呢?” 待苏媚走后,江泠就不愿再装了,他一把推开那女子的手,冷冷地道了一句:“回府。” 苏媚浑浑噩噩地回到常芜院,闷声不说话,捡起活就做,金钏抹了抹额上的汗水,将手里的水桶放下,“姑娘这是怎么了?” 这几日苏媚每日一早都会上街,回来便是这副失魂落魄的神情,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媚摇了摇头,脑中都是方才那一幕,那身形妖娆的女子,与她相似的容貌,这是江泠新找的替身吗? 第64章 舞姬锦娘 没几日,京城便传得沸沸扬扬,都说沈莺儿就是只披着羊皮的狼,天真单纯都是装出来的,为了害一个卑微的歌女,勾结青楼妓子,将人利用干净了后,竟将人活活勒死。 其心思恶毒,手段更是令人发指。 沈莺儿虽如愿嫁给了侯方卿,可在国公府的日子却并不好过。 大婚之夜独守空房也就罢了,新婚第一天,侯方卿便将贴身伺候的丫鬟碧莲收房,逼着沈莺儿喝了碧莲的妾室茶。 他日日留宿在朝辉院,彻底将沈莺儿冷落在一旁。 这是她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婚事,沈莺儿不想放弃,自从那日拜堂之后,她便再也没见过侯方卿,她好几次等在朝辉院外,恳求侯方卿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都被侯方卿拒之门外。 碧莲前来传话,“小公爷说他已奉旨娶了你,除此之外,夫人想都不要想。夫人若是不满意,小公爷念着两家的关系,会为给夫人一纸和离书。” 沈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脸上虽挂不住,但她也只能忍着,她受到夫君的冷落,若是她再去吵,去闹,也只是在这深宅大院惹人笑话罢了。 碧莲为侯方卿端来汤药,“小公爷,奴婢伺候您喝药。” 侯方卿点了点头,问道:“她走了?” 碧莲点了点头,这沈莺儿还真能忍,她每日都会来,被拒之门外,受了气,还能一直忍着。 这半月来,侯方卿都宿在碧莲屋里,侯方卿根本就没有碰她,他的心都给了秦臻,秦臻死了,他也心若死灰。 侯方卿对着墙上秦臻的画像已经看了整整半个时辰了。 只有常芜院那个与秦臻长得相似的女子能给侯方卿一丝安慰。 碧莲见过苏媚,几日前,侯方卿让她去常芜院送过银子,那姑娘和秦臻生得一模一样,可惜却是大将军的外室。 虽侯方卿好端端的在她面前,可她总感觉那个温柔善良,眸中带着光的男子,已经不在了,剩下的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小公爷,夫人方才又过来了,请您去凝辉院用饭,已经在院外等候多时了。” 侯方卿将那碗黑黢黢的汤药喝下,皱了皱眉头,“她竟连脸面都不要了!去告诉她,我今夜会留在朝辉院,以后都不会见她。” 沈莺儿见碧莲前来,强压着心中的怒火,侯方卿整日宿在一个侍妾的院子,定是为了羞辱她,可她现在是国公府的女主人,里里外外多少只眼睛盯着她的,她不能让人抓住她的把柄。 心中有气,偏偏还发作不得。 若非齐王按下了那件事,祖父派人勒死了扶桑,给冯介灌下使人发疯的药,只怕她也脱不了干系。 这世上之事没有不透风的墙,沈莺儿千算万算此事还是传了出去。 世上之人大多同情弱者,堂堂沈将军的孙女竟要去为难一个外室,虽她闭门不出,可那些难听的话却还是传到了她的耳中。 偏偏侯方卿还纳了一个低贱的婢女为妾,还日日留宿,国公府不比在将军府,府中的下人得知她这个正室不受宠,也不把她放在眼里。 虽她会武艺,也不能挨个将他们抓起来打一顿,这些日子,她不胜其烦,她一个嫡妻竟然连侯方卿的面都见不着。 “主君说了,他不想见到夫人,夫人请回罢。” 碧莲心里也是爱慕侯方卿的,但她知道自己的出身,根本没想过自己会被侯方卿纳为妾室,都是沈莺儿害得侯方卿变成了这样,她心里有怨,说出的话也是怒气冲冲。 “你一个贱婢竟敢在夫人面前嚣张!”沈莺儿的婢女琳琅瞪了碧莲一眼,碧莲冷哼一声道:“怎么,还想要动手打人不成?这里是公国府,不是沈将军府,难不成夫人连名声也不要了,不过夫人现在这名声可不好听,不要也罢!” 琳琅气得面色铁青,扬手待要教训碧莲。 沈莺儿连忙阻止,她脸上堆着笑,便道:“没关系,我明日再来,琳琅,我们走!” 碧莲说得对,她已然名声在外,碧莲又是个受宠的小妾,打了人,虽说当时解了气,传出去,只会说她心胸狭隘,善妒不能容人,让她本就糟糕的名声雪上加霜,若要改变现在的处境,她便只能忍着。 这偌大的国公府,除了小公爷便是国公爷最大,若她能得到国公爷的赏识,得到齐王的重用,侯方卿自然不敢再轻看薄待了她。 齐王视江泠为眼中钉,肉中刺,此人武艺高强,骁勇善战,与他硬碰硬自然没有好结果,但她知江泠有个致命的弱点,便是常芜院的那个外室苏媚。 她与扶桑密谋假婚书之案时,扶桑留下些线索,苏媚是失忆了才流落到常芜院的,但她失忆之前呢?或许能在安乐坊找到些蛛丝马迹。 “你抽空回将军府一趟,让祖父派人去扬州查一查苏媚。” …… 江泠带回来的那女子名叫崔锦娘,是淮安王府上的舞姬,淮安王是今上的亲弟弟,是先帝最小的皇子。 他喜好诗词音律,在府里养了一群姿色出众,舞姿不凡的舞姬。 涵谷关位属云州,云州是淮安王的封地,那日大显国偷渡赤滋河,夜袭涵谷关时,淮安王正府里饮酒作乐,他亲自编了一支曲子,让府里的舞姬按那曲子排练。 涵谷关将士进来报告军情时,淮安王正在饮酒作乐,得知涵谷关即将失守,大显国要攻占云州的消息后,淮安王吓得抱头逃窜,准备带着府中美妾逃命,就在这时,江泠带兵连夜赶到,救淮安王于水火。 淮安王感激江泠赶来相救,设宴款待,便随手赏了个舞姬,淮安王有个毛病,最是见不得美人落泪。起先江泠想也没想便拒绝了,崔锦娘便一哭二闹三上吊,淮安王好说歹说也要让江泠将人带回去。 江泠不能当众拂了淮安王的颜面,只能将那名叫崔锦娘的歌姬带回京城。 其实江泠收下这名舞姬还有另一个原因,那歌姬模样生的好,仔细一看,与苏媚的眉眼还有几分相似。 军营里的都是群糙老爷们,平日里不打仗时,便会聚在一起喝酒说几句荤笑话,江泠连续数日黑着脸,发了几次脾气之后,他们便聚在一起私底下议论将军,“你们说将军最近是不是感情不顺?” 沐风做了个嘘声的动作,压低声音示意他们赶紧闭嘴,有个百夫长借着酒劲壮着胆子道:“我看是,你们何时见过将军那样的脸色。” 众人都摇了摇头,将军看上去心情很不好,整日黑着一张脸,他们甚至都不靠近他,生怕被责罚。 “依我说根本就不算个事,搂着小娘子睡一觉就能解决了,你们说咱们将军不会还是个雏儿?” 沐风当即反驳,“你们说什么呢!将军可不是。” 众人都跟着起哄,“定是那小娘子刁钻不好伺候,这更好办了,若那小娘子侍宠生娇,寻机会让她吃吃醋,定然将她治的服服帖帖的。” 说那话时,江泠正巧经过,虽他很是不屑,但觉得那话听起来,倒是有几分道理。 苏媚就是仗着他喜欢,这才侍宠生娇,这才有了苏媚在大街上见到的那一幕。 第65章 演技出众 崔锦娘被江泠安置在江府的玉竹堂,江泠自回府后,便一直住在落梨院中,并未唤她伺候。 但她知道若想要在江府站稳脚跟,要尽快想办法成为江泠的人,有了宠爱,被迎进门也是迟早的事。 江泠是她一眼就相中的人,她深知江泠那样的人,文武双全,定是眼高于顶的,与其苦等在玉竹堂,不如主动出击。 她是被淮安王从青楼勾栏带到王府的,若是没点手段和伎俩,早就被王府那些争风吃醋和争宠献媚的歌女和舞姬踩在了脚底下。 只是淮安王人到中年,根本不能和大将军相比。 她一进府便留了个心眼,寻府中下人四处打听到江泠的喜好,又收买了落梨院的丫鬟,准备了酒菜前来。 她用力往下扯了扯衣裙,酥胸半露,轻叩屋门,“将军,锦娘亲自下厨,为将军准备了些吃食,锦娘可以进来吗?” 江泠此刻正在落梨院处理军务,他原要拒绝的,但他还是改变了主意。 “进来。” 这锦娘身份不明,是淮阳王硬塞给他的,她一进府便四处打听,又深夜来了他的住处,她的行为实在令人生疑。 淮阳王是今上的亲弟弟,这些年一直在封地,看起来安分守已,纵情声色,可皇家子弟都不是泛泛之辈,许是隐藏极深。 秦栾告知他藏粮之地就在云州的一处隐蔽的山洞的之中,数千万石粮草,若要偷运出京,已是不易,更何况藏在云州数年间不被人发现,若非淮阳王有意帮着遮掩,只怕很快会被人察觉。 若是淮阳王隐瞒了势力,那锦娘来府里的目的,只怕并不简单。 锦娘将衣衫再往下拉了拉,款步进了里屋,只是她步伐轻盈,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身姿婀娜,她将食盒中的酒菜放在几案上,故意低着身子,面前的春光一览无余。 “将衣裳穿好!” 江泠见锦娘这身打扮愈发不喜,“淮阳王甚情难却,本将军只能带你回京,可并不意味着本将军会一直留你在身边,你可明白?” 锦娘倍感委屈,她整理了衣裙,这位铁血大将军果然定力非同寻常,果非一般的伎俩便能拿下他。 她捏着嗓子,娇滴滴道;“将军说的话,妾都明白,只是妾是淮阳王赠与将军的,没能服侍好将军是妾的过错。” “妾不知哪里得罪了将军,妾给将军赔罪,不如妾为将军献一支舞罢。” 江泠蹙了蹙眉,神色不悦,刚要拒绝,只是瞥见了门外那道熟悉的身影。 江泠微微颔首,便道:“本将军为你伴奏。” 双眸却扫向屋外。 江泠文武双全,琴音丝毫不逊色他的剑法,锦娘这才眉开眼笑,伴着琴声旋转起舞。 她一身胭脂红裙,衣裙的下摆处是三层薄纱,旋转之时,薄纱轻盈起舞,像一朵盛开的华丽牡丹。 苏媚呆呆地站在门外,江泠竟然会为了这个女子亲自抚琴伴奏,想必那女子定是极讨他欢心的。 女子一舞罢,退去了最外层的薄衫,在江泠面前一个下腰,跪在地上,将壶中美酒倒在自己的锁骨之上,娇滴滴道:“将军可要尝尝?” 苏媚脸色一白,见江泠似要俯身去尝她锁骨里盛着的美酒,苏媚再也看不下去了,今日她鼓起勇气,看到了这样的一幕,她更觉后悔不已,她不该来的。 她根本就是在自取其辱,江泠从来只当她是一个替身,如今他寻到了新的替身,自然就不要她了,苏媚转身仓皇而逃,泪如雨下。 江泠眸色一冷,骤然变了脸色,便追了出去。 锦娘不知发生了什么,方才明明都在她的计划之中,今夜她便能成了江泠的人,江泠却突然跑了出去。 方才门外好似站了个女子,好像是今日出现在大街上的那个容颜绝美的女子,那样好的容貌,她又如何会注意不到。 苏媚来了,却头也不回地走了,江泠却再也演不下去了,便策马追了出去。 苏媚回了常芜院便蒙着被子大哭了一场,哭累了,再坐在桌前,继续画图样。 江泠不想惊动了苏媚,便翻墙进了院子,现下已经过了三更天,屋子里还点着灯,果然如尚嬷嬷所说,苏媚每天都睡得很晚。 他不觉皱了皱眉头,后悔不已,他不该将院中下人撤走,更不该断了她的月例银子,想来这半月她定是受了不少苦。 半月未见,他见那灯下忙碌的身影,便觉得苏媚好似清减了不少,她腰间本就没有二两肉,那不盈一握的纤腰更加纤细,倒是显得她胸前的那处更加饱满了些。 她那处虽不大,便胜在饱满圆润。 思及此,江泠那幽深不见底的双眸染上了情欲之色,心中也好似窜起了一团火。 苏媚揉了揉有些酸胀的双眼,吹了灯烛睡下,方才那一幕不停地在她脑中晃动,搅得她不得安宁,鼻头一酸,又落下泪来。 江泠不来,没人羞辱她,折腾她,她本该高兴才对,思及今天的那个身形妖娆的女子,她应该比自己更加听话懂事,江泠才会如此重视她,还亲自为她伴奏, 苏媚翻了个身,抹了抹眼泪,便起身吹灭了灯烛,她近日来就犯困,此刻更觉疲累至极,一阵困意席卷而来,她很快就睡着了。 突然她感觉唇上一痛,身上一沉,她骤然睁眼,睡意全无,下意识便要推开压在身上之人,四周一片漆黑,那人便要去解她腰间的绸带,那略带冰凉的薄唇堵住了她的唇。 无论她怎么用力,根本就推不开。 她睁大双眼,惊恐万分,江泠感受到她的惊慌和颤抖,那熟悉的声音传来,“别动。” 苏媚方才吓出了一身冷汗,这才稍稍放宽了心。 那股燥热一股脑地涌了上来,江泠将她翻了过来,略带冰凉的手指划过她的脊背和漂亮的蝴蝶骨。 感受她身子的一阵阵地轻颤。 春寒料峭,屋里的炭盆已经燃尽了,原本不怎么温暖的屋子里,苏媚竟然出了身汗,额上香汗淋漓。 江泠的动作并不温柔,甚至带着那种侵略似的占有,一个时辰之后,江泠便抱着她去了屏风之后的浴桶。 苏媚勾着他的脖子,红着脸,泛红的眼尾显得楚楚可怜。 “将军今夜怎会来?将军不是在落梨院吗?” 自己应是失宠了才对,还有方才那女子,江泠又怎会半夜来常芜院。 “你要清楚自己的身份,你是本将军的外室,本将军想来便来,怎么,你倒不愿意了?” 苏媚连忙摇了摇头,“苏媚不敢。” “多日未见,你可想本将军?” 苏媚含羞低头,沉默不语,江泠勾了勾唇角,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了笑,她嘴上虽不说,但身体却很诚实,方才欢好之时,她倒是比以往要主动了些,甚至还主动去回应了他的吻。 第66章 再生波澜 “小姐,扬州那边来消息了。” 琳琅在沈莺儿的耳边说了几句,沈莺儿圆圆的双眸泛出激动的光芒,“当真如此?” 她在国公府受到的委屈和薄待,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这一次我得好好想想。” 没想到秦臻还活着,她更没想到苏媚就是秦臻,秦臻失忆沦落为卑贱的歌女,又是流放犯人的身份,那就容易对付多了。 “那家子人已经入京,齐王殿下已经安排将人接进了王府,只待合适的时机,便能让那贱人毫无翻身之地。” 时机吗?现成的好时机倒是有一个。 沈莺儿捏了捏眉心,连续一个月受到的薄待和心里的憋屈,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夫君不是偷偷给常芜院的那位送银子吗?随我去一趟朝辉院。” 琳琅迟疑了片刻,小声提醒道:“小公爷吩咐了不许夫人去朝辉院。” 沈莺儿皱了皱眉头,面带不虞,一个贱婢而已,还想和她斗。 琳琅觑着她的脸色道:“小姐可想好了,若是不能成,再惹怒了小公爷,小姐在国公府的处境就更艰难了。” 沈莺儿冷笑道:“如今我连见他一面都难,在他心中我就是个毒妇,他宠幸一个婢女都不愿看我一眼,他是故意羞辱我,让我难堪,我若低声下气,对他摇尾乞怜,他就能回头看我一眼不成?” 每晚朝辉院传来的欢笑声,让她夜夜难眠,她成婚已经一个月了,至今仍是处子之身,如今就连府中的下人都不把她放在眼里。 国公爷不管内宅之事,女子失了夫君的宠爱,在府中寸步难行,她不想再被看轻了。 祖父的心中只有家族利益,她一个沈家嫁出去的女儿,祖父根本就不会去管她到底过得好不好。 祖父的孙女也不止她一个,从小祖父就放任着她们去争斗,就是让她们懂得要想达到目的,只能去争,否则连活下去都难。 最惨的一次,是她在五岁那年被沈怜儿锁在后院,饿了整整两日后,她学会了爬墙,从高大的院墙跳下来,摔断了腿,在床上躺了整整一个月。 但若是她不跳,就只能饿死,没有人会救她,她的那些姊妹更是巴不得她去死。 沈家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想要在那种地方生存下去,只有变强。 若是做成了这件事,为国公府立了功,国公爷乃至整个国公府都不敢看轻了她,她才能真正在国公府立足。 “走罢!” 侯方卿正在作画,自成婚后,他并未踏出国公府一步,只有房中那些冰冷的画像与他相伴,想起大婚那日在街头遇见苏媚,她好似过得很不好,思及此,侯方卿深蹙着眉头,扶着桌面,咳嗽不已。 “小公爷,夫人求见。” 侯方卿正待要拒绝,沈莺儿卸了钗环跪在院外,高声道:“莺儿不知哪里做错了,夫君竟要如此对我?莺儿便是要死,也求夫君让莺儿死的明白。” 沈莺儿哭着恳求,一声声闷响传来,只听琳琅在一旁大哭道:“小姐,你的额头都流血了,不能再磕了,求小姐跟奴婢回凝辉院罢。” 那声声闷响扰的侯方卿心神不宁,正在犹豫要不要唤沈莺儿进来,只听到一声哀戚的哭声传来,“来人啊,快来人救救小姐。” 侯方卿急忙冲了出去,只见琳琅跪倒在地上,哭得声嘶力竭道:“小姐怎的这样傻!竟然想不开要去跳河,小姐父母早亡,若是老爷夫人在天上看着,也要心疼死的呀。” 侯方卿脸色苍白,焦急万分道:“你们都死了不成!还不快去救人。” 那些会水的丫鬟赶紧跳下水,将昏厥过去的沈莺儿救了上来。 侯方卿赶紧命人去请了郎中来,郎中替沈莺儿诊了病,开了方子,待沈莺儿苏醒,她艰难地扯了扯嘴角,苦笑道:“小公爷终于肯见莺儿了。” 侯方卿见她如此虚弱的模样,也有些不忍心,“你有话直说便是,又怎能做那样的傻事,你也要想想你的祖父!他年纪老迈,得知你如此,他怎能承受的住。” 沈莺儿天真一笑,从床上强撑着起身,眼中含着泪,“那小公爷呢?可会担心莺儿?” 侯方卿垂眸,避开了她那灼热的眼神,“我早就说过我们不合适,若你肯解除婚约,我们也不会走到今日这一步。” 沈莺儿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但很快便被她那天真无邪的笑掩盖,“莺儿明白了,是莺儿痴心妄想,是莺儿的执念害了自己,也害了小公爷。” 沈莺儿紧攥锦被的一角,低着头好似良久才下定了决心,勾了勾那苍白得失去血色的唇角,“我愿意弥补小公爷。我打算将小公爷还给臻姐姐。” “可臻儿已经死了。”侯方卿并不擅长撒谎,才说了这一句,已是红了脸,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莺儿都知道了,苏姐姐就是臻姐姐,我愿意离开小公爷,成全你和臻姐姐,小公爷就不必再瞒着我了。” “你已经知道了?” 沈莺儿点了点头,“我愿意和小公爷和离,成全你和臻姐姐,你和臻姐姐本就有婚约,若是莺儿知道臻姐姐还活着,便不会痴心妄想。” 沈莺儿红了眼圈,滴下泪来,“小公爷知道的,臻姐姐待我极好,我又怎么去抢她的夫君,我实在不知臻姐姐还活着。” “你当真愿意?” 沈莺儿点了点头,“莺儿得知臻姐姐在常芜院过得很不好,泠哥哥欺负他,薄待她,江家和秦家有仇,我担心泠哥哥不会放过臻姐姐,小公爷快救救她罢?” 侯方卿的心里也是如此想,他激动得直接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这几天苏媚的脸色不太好,越发不爱动弹,还总是神色恹恹的。 金钏知晓夜里将军来过,夜里还要了水,得知姑娘复宠,金钏高兴得一整夜没睡着,姑娘要避子药,她自然是将江泠留下的补药换上,拿给姑娘服用。 只不过将军都是晚上来,且来无影去无踪的,来的时候连半点动静和征兆都没有,金钏每次都是半夜被叫起来备水,若不是姑娘身上的那些清晰的红痕,她都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苏媚弹了一曲琵琶,便打算回屋睡觉。 金钏连忙问道:“姑娘可是又困了?” 最近姑娘有些奇怪,胃口不太好,还总是犯困,不过好在不用干活,先前被停的月例也送来了,到底将军还是舍不得让姑娘受苦,只是姑娘仍是抽空就会画图样,她这几日身子不爽快,只是画一会,便会去歇息。 金钏知她不会累着,也就不再担心了。 苏媚点了点头,看起来有些无精打采,“我先去睡一会。” 苏媚并未多想,只是觉得许是每晚被折腾得太累太晚的缘故,这才导致她神色倦怠,提不起精神,苏媚叹了口气,便回了屋里躺下。 第67章 打算留下 江泠仍是每日夜里来,几乎将苏媚折腾大半夜,却从不在常芜院留宿,但第二日会派人送来珠玉首饰和绫罗绸缎。 那些赏赐成箱的送来,金钏过了几个月的苦日子,见到那些快要堆积成山的赏赐,笑的合不拢嘴。 沐风还送来了红药和绿药两个丫头,将金钏手头上的活都分了出去,金钏只需伺候苏媚的梳洗,日子过得惬意极了。 过惯了好日子,那些苦日子就变得不堪回首,苏媚将图样交给她时,金钏便小心地问了一句,“小姐不会还想着离开罢,奴婢瞧着将军待小姐是极好的。” 将军那样的人中龙凤,天之骄子,又是说一不二的性子,能容忍姑娘跟着小公爷出逃,说得不好听些,是姑娘给将军带了绿帽。 将军肯原谅小姐,已是不易,现在院里下人都回来了,还增派了两名丫鬟,又赏赐不断,姑娘是复宠了,可也不能仗着将军的宠爱反复去踩人家的底线呀。 金钏有些着急,姑娘性子温和,也没什么脾气,就是性子执拗,是个不轻易服软的。 苏媚想起那日逃跑被抓回来,被折腾得一身伤,她脸色一红,“我不打算离开了。” 离开了又能去哪里,钱掌柜也见到了,他说的话也不能信,寻找家人的线索也断了,想起那日江泠狠厉的眼神,暴怒的神色,她已经没有胆量再逃了。 金钏笑着点了点头,总算松了一口气,姑娘可总算想通了。 金钏觉得浑身都得劲,她要去后院调教新来的那两个小丫头,那两个小丫头笨手笨脚的,这一会儿的功夫就不见了人影,定是又躲在哪里偷懒耍滑了。 事儿真多!金钏发出一声感叹,对苏媚弯了弯双膝,没过多久,苏媚歪在房里,斜倚在榻上,便听见金钏在后院训斥两个小丫头。 苏媚忽而皱了皱眉头,捂着心口,一阵阵干呕,想着大抵是晚饭吃的太油腻的缘故,她顺手拿一颗蜜饯梅子放进嘴里,压住了那股想呕的劲。 侯方卿听了沈莺儿的一番肺腑之言,连病都好了大半,想起苏媚在常芜院的遭遇,实在放心不下,急忙匆匆出府。 沈莺儿倚在贵妃榻上,见侯方卿匆匆出府,对身旁的琳琅道:“通知下去,可以去准备了。” 琳琅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沈莺儿眼中闪过狠厉,秦臻的命可真长,不过这一次她可没有那样的好运气了。 侯方卿坐上马车匆匆出府,一想到要去见自己的心上人,心便紧张得怦怦直跳。 府中他只信任碧莲,故此次出府,他只带了碧莲一人,碧莲见侯方卿的脸上有了笑容,也为他高兴,她不喜欢沈莺儿,巴不得她和小公爷早日和离。 她得知臻小姐还活着,便更高兴了,臻小姐和小公爷是那样般配,他们又有婚约在身,小公爷和臻小姐在一起,定会幸福的。 马车疾驰而过,突然从街口冲出一个妇人,拦住了马车,跪在侯方卿的马车前。 侯方卿眉头一皱,眉心一跳,连忙探出身子,那妇人见到侯方卿,连忙哭诉道:“求小公爷快救救臻儿罢!” 那妇人对着侯方卿叩了一个响头,又哭诉道:“秦家发生了那样的惨案,得知臻儿被江泠囚禁在常芜院,我是夜不能寐,寝食难安,画画知道了该是多心疼啊!现在只有小公爷能救她了,念在你们有过婚约的份上,求小公爷救救臻儿!” 画画是秦臻母亲的小名,秦臻的母亲名柳茹画,那妇人抬起头来,侯方卿才认出那妇人便是秦臻的舅母河氏,只是秦家在江南一带做生意,何时来了京城,难不成是为了秦臻的事,特地入京。 侯方卿连忙下马车去搀扶河氏,“柳夫人请到车上再说。” 柳氏上了马车,眼里闪过一道精明的光,柳家是秦臻的外祖,之前一直仗着秦家的关系,是江南一带有名的盐商。 只是柳家家主去世,秦家抄家获罪之后,柳茹画的哥哥接手了家业之后,生意是越做越差,柳家的几个子弟都不会做生意,逐渐将家产败光,只剩下个空架子。 后来沈老将军派人将柳茹画的哥哥柳长苏一家接入京中,之后便由齐王亲自接进了王府,安置在王府中,以待时机。 齐王还对柳家人承诺此事若能成,必定许他们重金和田地宅子,还赐爵封赏,保他们一世繁华富贵。 “柳夫人是一个人入京吗?” 河氏叹了一口气,笑着掩饰,“我和臻儿她舅舅一起来的,只是她舅舅身子不好,在路上生了病,如今就暂住在客栈,方才我去买药,便撞见了小公爷的马车。” 其实是沈莺儿让人通知她等在此处,见国公府的马车经过,让她想方设法地拦住侯方卿。 “舅母也是不易,这些银子,还请舅母收下。” 侯方卿让碧莲拿银子给河氏,河氏嘴上虽推了几次,但还是收下了银子,毕竟柳家一大家子还等着用银子,齐王赏了不少,不过谁会介意银子多呢? “臻儿舅舅听说了臻儿被江泠抓去了,着急的不得了,小公爷也知道秦家人就是江泠害死的,若臻儿被抓去,岂不是羊入虎口!唉,臻儿的命好苦呀。” 河氏红了眼圈,挤出了几滴泪,见侯方卿蹙眉,神色担忧的模样,便又道:“我知这事会让小公爷为难,小公爷如今也和沈小姐成了亲,可我实在不知该去求谁了!” 河氏抹着眼泪,待要下跪,侯方卿连忙搀扶她着起身,“舅母知我对臻儿的情义,我绝不会看着她受到委屈的。” 河氏这才止住了眼泪,“那小公爷愿意带臻儿走吗?” 侯方卿微微一怔,他只是想来看看秦臻,并没有准备好要带她走,再说经历了那天的事之后,秦臻会答应和他走吗? 河氏低头沉默了,那模样像是对侯方卿极为失望,她低声叹气道:“臻儿定是在常芜院度日如年,每日都盼着有人会来救她,有人会带她离开,都是我们柳家无能,让臻儿受尽了委屈。” 侯方卿终于下定了决心,河氏说得对,臻儿若非失忆,他定是一刻都不愿留在江泠的身边,定是想要跟他走的。 “我会救她,我会带她离开。” 第68章 下药带走 金钏是个未经人事的小丫头,自然察觉不出苏媚这几日的异样。 但尚嬷嬷还是留了心,苏媚这几日神色倦怠,又总是犯困,饮食的口味也发生了变化,饭前饭后还总是爱食那酸的蜜饯梅子,莫非是有喜了? 金钏去街口的点心铺,买了苏媚爱吃的金桔和蜜饯梅子,被尚嬷嬷叫住,问道:“你不觉得姑娘这几日有些奇怪吗?” 金钏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有些懵懂地看向尚嬷嬷,笑道:“想是到了春日的缘故,天气温暖,姑娘有些犯困罢了。”这几日,红药和绿药分了她的活,金钏觉得无事可做,午间也会去屋里歇一会。 尚嬷嬷白了金钏一眼,便问道:“姑娘上一次月信是什么时候?” 金钏想了一想,便道:“好像是两个月前,还是三个月前。姑娘的月信一向不准时,我实在记不清了。” 尚嬷嬷有些无语,瞪了金钏一眼,“你有没有觉得姑娘最近总爱食酸?胃口也不好,还总是犯困。” 金钏也连连点头,“正是,那酸掉牙的梅子,姑娘可以一连吃好几颗,我看着都觉得酸。” 金钏一想到那些酸梅子,不觉皱起了眉头,见尚嬷嬷板着脸那冷冰冰的脸色,这才突然顿悟了,“嬷嬷,会不会是姑娘有孕了?” “可郎中不是说姑娘很难有孕了吗?” 尚嬷嬷也不知苏媚有孕这事到底是喜是忧,将军的态度不明,此事还需尽快禀明将军,苏媚腹中的孩子是否留下。 金钏拍手笑道:“姑娘有孕了,那姑娘若生下小公子,将军定会迎姑娘进门,真是天大的喜事啊!” 还真是意外之喜,姑娘刚和将军重归于好,就有了身孕,看来姑娘定是得了上天眷顾,将来的福气定是享之不尽的。 尚嬷嬷板着脸,睨了一眼金钏,神情严肃道:“此事势必先瞒着姑娘,待我禀告了将军再告诉姑娘也不迟。” 若是将军不愿留下这个孩子,定会消无声息地处置了这个孩子,与其将来失望,倒不如从一开始就不知道的要好。 “我要去告诉姑娘,姑娘若是知道了定然欢喜,再说这孩子来得是时候,是姑娘将来的依靠呢!” 将军没有嫡妻,那姑娘肚子里的就是庶长子,也是非富即贵。 尚嬷嬷脸一板,又道:“我也是为姑娘好,还是禀明了将军,请来郎中瞧过了才能确定,也免得让姑娘空欢喜一场。” 金钏觉得尚嬷嬷说得在理,她点了点头,欢天喜地将手中的蜜饯梅子给苏媚送去。 尚嬷嬷便匆匆回了江府,她不曾注意到有一辆马车和她擦身而过。 去了江府,她才得知江泠一早便奉旨进了宫,成宣帝一早派人宣江泠进宫,江泠行了叩拜大礼,成宣帝皱着眉头,神色不虞,对身旁的李内官道:“你将今日发生之事告知大将军。” 原来今日早朝之后,皇后身边的小顺子送来了一碗莲子羹,成宣帝正在御书房和大臣商量政务,两个大臣为了政见不同,发生了激烈的争论,回鹘派使臣入朝求娶昭阳公主,他们二人为嫁公主之事发生了冲突。 一个觉得大雍国力正盛,不必屈尊降贵将公主下嫁,另一个觉得应效仿先祖,让公主和亲,让回鹘觉得大雍是重视两国关系的。 两位大臣争执不休,吵得成宣帝心烦,随手打翻了那碗汤,正好太医进来请平安脉,闻到味道气味,便去查验了那盛汤的碗,才发现汤里被人下了慢性毒药。 成宣帝揉捏眉心,“依爱卿来看,可是王皇后所为?” 王皇后送来的汤发现了毒药,还做的如此明显,将毒药下在汤里,王皇后向来心思缜密,此事倒不像是她所为。 云贵妃正得圣宠,自齐王被禁足之后,辰王便领了监国的差事,更没有理由下毒了。 “微臣不敢妄自下定论,不过这下毒之人定会有进一步的动作,不如就请陛下将计就计,这样也可引出下毒之人。” 出了御书房,江泠的脸色微冷,他此前一直派人盯着藏在云州的那些粮草,派出去的人来信,说是淮安王府最近有动作,竟然换了云州城的守将。 这两件事之间会不会有所关联? 江泠出了宫门便策马回了江府。 侯方卿带着河氏去了常芜院,苏媚此刻在倚在贵妃榻上,看窗外开得正盛的梨花,此时正值阳春三月,那洁白的梨花好似枝头堆雪,春风拂面,雪白的花瓣漫天纷飞,美得如画如卷。 苏媚便想起了那位秦家嫡出的四小姐秦臻,甚至有些羡慕她,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人,能让江泠一直放在心尖上。 江泠每晚都会来,忘情之时,竟将她唤做臻儿。 她已经接受了被江泠当成替身的事实,也想过逃是逃不掉的,到时候江泠厌弃了她,她再离开。 院内王管家和人起了冲突,一个妇人的声音传来,“我是苏媚的舅母,你们让我进去见她。” 王管对身旁的侯方卿躬身行礼,“小公爷,将军吩咐过,不许您踏进院子一步。” 侯方卿对碧莲使了使眼色,碧莲拦住王管家,河氏借机冲了进去,河氏见到苏媚,红了眼圈,一把抱住了苏媚,“臻儿,我是舅母啊,是舅母无能,让臻儿受苦了。” 苏媚连忙挣脱了河氏,皱了皱眉头,道:“这位夫人怕是认错了人,我是苏媚,并非秦臻。” 河氏知晓秦臻失忆,不住地掉眼泪,“臻儿真的不记得舅母了吗?你娘画画不在了,你却沦落到给那杀千刀的当了外室,秦家与江家有血海深仇,他是在利用你啊!” 河氏不停地抹泪,甚至因为苏媚不认识她,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苏媚冷眼着看向侯方卿,“小公爷那日骗我还不够,今日又串通了这位妇人,小公爷不要再白废心机了,小公爷是瞧着苏媚蠢吗?” 侯方卿连连摇头解释,“臻儿,她真是你的舅母。” 河氏在一旁抹了抹眼泪,点了点头,“臻儿,你怎能不认舅母呢!” 苏媚冷笑一声道:“这一次,小公爷还要编出什么理由来糊弄苏媚呢?” 河氏从手腕上退下一支素银镯子,那镯子上雕刻着精美的梨花花纹,“这是你娘留下的,说是给你的嫁妆。” 这只镯子确实是柳如画留下的,只不过柳如画留下的一箱子珠宝首饰都被河氏和她的几个儿子拿去换了银子,只有这只镯子是银的,不怎么值钱,这才被河氏留下了。 这镯子看上去有些眼熟,苏媚好像在哪里见过,不过苏媚还是坚定地摇头,“我并未见过这镯子,还请拿着这镯子快走罢!” 第69章 有了身孕 侯方卿见苏媚不信他,更觉心急如焚,他急忙解释道:“臻儿,我真的没有骗你,请你相信我,这位真的是你的舅母,你的舅舅也来了京城,如今就住在京城的一间客栈中……” 苏媚揉了揉眉心,她蹙了蹙眉头,打断了侯方卿说的话,“小公爷不必再说了,小公爷既已成婚,便不该来此,苏媚无依无靠,将军救我于水火,又愿意收留我,我是不会离开的。” “我根本就不爱沈莺儿,我爱的只有臻儿一人。” 金钏听闻,憋了一肚子的火,连忙赶人,“小公爷,你自小锦衣玉食,高高在上,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为何三番五次来纠缠我家姑娘!姑娘都说了她不是秦臻,再说小公爷既然已经娶了那位沈姑娘,便该好好待人家,小公爷既娶了她,又来纠缠我家姑娘,我虽是个奴婢,也知断然没有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道理,姑娘虽出身低,也不会作贱自己,去相信你这种人的话!” 都是因为侯方卿,害姑娘被冷落,过了几个月的苦日子,直到现在她手上的冻疮还未痊愈,遇热便会有痒又痛呢! 侯方卿脸色煞白,见苏媚深皱着眉头,那绝美的桃花眸中流露出厌恶的眼神,难道她也是如此看自己的,对自己唯恐避之不及。 侯方卿扶着身子,帕子捂嘴,咳出一口鲜血,哑了嗓子,半响才道:“臻儿,我从未那样想过,我珍爱你,甚过自己的性命。” 苏媚愈发不悦,她对金钏道:“送客!” 河氏却突然冲上前去,将帕子中事先包着的白色粉末洒向苏媚和金钏,用干净的帕子蒙住口鼻,金钏和苏媚瞬间瘫倒在地。 侯方卿神色焦急道:“舅母这是何意?” 河氏笑道:“小公爷别急,这只是迷药,于身子无碍的,臻儿失忆了,被江泠鬼迷了心窍,咱们说的话,她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的,不如咱们先想办法将她带出去,事后再慢慢和她解释,小公爷不要再犹豫了,赶紧过来搭把手,若是惊动了江泠,到时候可就真走不了了。” 河氏急忙脱下金钏和苏媚的外衫,替苏媚换下金钏的外衫,将金钏拖到床上,侯方卿犹豫再三,还是搀着被迷药迷晕的苏媚,从西侧的角门出去。 那里沈将军的人早就在门外接应了。 他将苏媚抱上马车,碧莲和王管家纠缠了半个多时辰,便仍从前门出去,王管家急忙去屋里查看,见门关着,从窗子的缝隙见苏媚正躺在床上,这才放宽了心,退了出去。 江泠策马回了江府,见尚嬷嬷焦急地在书房外等着,尚嬷嬷见到江泠,急忙上前道:“哥儿总算回来了,嬷嬷有事需禀明哥儿做主。” 江泠微微颔首,示意尚嬷嬷赶紧说。 尚嬷嬷道:“老奴瞧着那姑娘,像是有了身孕。” “你说什么!” 苏媚竟然有了身孕,自从他得知苏媚被推下水,又喝了避子药伤了身子,郎中也说苏媚以后很难有孕,他做梦都没想到,苏媚竟然有了身孕。 江泠欣喜万分,激动不已,就连说出的话都带着一丝颤音,若是苏媚有了身孕,怀了他的孩子,她便会为了这个孩子留在他的身边。 她不能再住在常芜院,她身子弱,得尽快接进府里,请最好的郎中替她调理身子。 尚嬷嬷又道:“依老婆子的经验,定是不会弄错的,将军也可派郎中去给苏姑娘瞧瞧,也能更放心些。” “既然嬷嬷说是,那定是错不了的,随我去一趟常芜院,将苏媚接进府里,好生照顾着。” 尚嬷嬷觉得江泠脚下生风,大步出了江府,江泠恨不得此刻就将苏媚捧在手心,小心爱护呵护她一辈子,思及此,他的唇角便控制不住地微微翘起。 马车上垫了厚厚的软垫,江泠却仍觉不够,便不停地问尚嬷嬷,“嬷嬷,这女子有了身孕,需注意些什么?” 他用手拍那软垫,总是觉得那软垫还是不够柔软,他微微蹙眉,有些担心。 “哥儿不必担心,姑娘的月份还不大,只需忌口凉性和辣的吃食,多休息,忌房事,三个月后,坐稳了胎,就一切如常了。” 忌房事么?那剑眉深深蹙起,这几日他每晚都会来常芜院,食髓知味后,便越发沉迷其中,昨晚他还将苏媚抵在窗前,趁着深夜无人之时,狠狠地要了一回,后又回到了床上,半个时辰仍觉意犹未尽,直到苏媚苦苦求饶,这才悻悻结束。 江泠眉心一跳,欲言又止,面色焦急,眉眼间满是担忧,苏媚的身子那样弱,还不知会不会伤了腹中的孩子。 江泠双手紧握成拳,只觉气闷后悔不已。 尚嬷嬷自然也知江泠每晚都来,她听到了动静,自然已经猜到了房里发生了什么。 她笑着宽慰道:“哥儿放心,苏姑娘是个有福气的,只是哥儿如今知晓姑娘有了身孕,也该节制些,待坐稳了胎,要行房事也不是不可以。” 江泠难得如此虚心地听尚嬷嬷絮絮叨叨,马车缓缓停下,江泠大步进了常芜院,进了里屋,见床上躺着的竟然是金钏,而苏媚却不知去向,他顿觉暴怒非常,一拳捶在桌前,“苏媚去了哪里?” 王管家跪着将侯方卿带着一位妇人来了院子,在苏媚房里呆了半个时辰之事告知了江泠,定是那个时候苏媚跟着小公爷离开的。 “她还敢再逃!” 江泠气的面色铁青,苏媚怀了自己的孩子,竟然还敢跟着侯方卿逃跑。 他握紧腰间的配剑,恨不得一剑结果了侯方卿的性命,正待要匆匆出门,尚嬷嬷劝道:“将军别急,经过这几日和姑娘的相处,老婆子觉得姑娘是想要守着将军过日子的,将军还是问过金钏再做决定罢,莫要冤枉了姑娘。” 尚嬷嬷用力地掐金钏的人中,金钏痛得在尖叫声中醒来过来。 尚嬷嬷冷着脸道:“姑娘呢?你怎会睡在姑娘的床上。” 金钏想起方才的经过,那妇人撒了一把白色的粉末,她和姑娘便晕了过去。 金钏跪在江泠的面前,眼泪簌簌而落,“将军快救救姑娘,是迷药,姑娘是被迷晕了带走的。” 江泠的脸色阴沉似水,金钏每说一个字,他的脸色便更阴沉一分,那河氏的确是秦臻的舅母,但柳家突然入京,却和国公府勾结,带走苏媚。 沈家和国公府的背后是齐王,那齐王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江泠来不急细想,便出了常芜院,对沐风道:“将人都派出去,全力寻找苏媚的下落,齐王府也不要放过。” 第70章 不许她死 苏媚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马车里,侯方卿和河氏坐在对面,苏媚连忙起身,强装镇定,问道:“你们要带我去哪里?” 侯方卿笑得温柔:“我答应臻儿的,会带臻儿去雷州。” 河氏笑着附和道:“对,去雷州。” 侯方卿看过去雷州的地图,他很快发现马车走的路是和雷州截然相反的方向,他便问了一句:“舅母,这条路并非是去往雷州的路。” 而是去了京城的近郊,倒像是去往齐王在近郊的别院。 侯方卿不觉起了疑心,这一切都太过顺利了,就好似河氏早就知晓了他会去常芜院,特地在他去往常芜院的必经之道上等着他。 侯方卿细想之下,才觉河氏可疑。 河氏笑道:“自然不是,这条路是去往齐王在近郊的别院。” 侯方卿帕子捂嘴,剧烈地咳嗽了数声,“舅母是受了齐王的指使,并非是真心想救臻儿?” 河氏是秦臻的亲舅母,他从未怀疑过河氏是另有所图,更没想到她竟是受了齐王的指使。 齐王害了秦家人的性命,他定然不会放过秦臻,他更不能让秦臻落入齐王的手里,“秦夫人为何要如此做?臻儿是夫人的亲外甥女,秦夫人如此做不仅愧对于臻儿的母亲,难道不怕秦家人夜里会入梦吗?” 苏媚冷笑一声,“小公爷还是那般容易轻信于人。” 河氏瞬间变了脸色,抚了抚手腕上上好的羊脂玉手镯,那笑却像是变了一个人,看起来格外瘆人,“商人逐利,本就在情理之中,秦家犯的是重罪,秦臻是流放犯,我只不过是将她交到齐王的手中,大义灭亲罢了!” “好一个大义灭亲!秦夫人如此狠心,毫不顾念亲情,与禽兽又有何异!” 侯方卿不愿再和河氏白费口舌,他对苏媚道:“臻儿别怕,我定会带臻儿逃出去的。” 他拉着苏媚才探出马车,却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河氏满脸堆笑道:“我劝小公爷还是老老实实在马车上呆着罢!那车夫是沈将军的人,恐怕小公爷还不知道罢?这件事还是贵夫人一手安排的。” 侯方卿一拳捶在马车壁上,沈莺儿,又是沈莺儿,他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将沈莺儿撕碎了。 苏媚却在一旁笑道:“小公爷还真是娶了个好夫人。” 突然侯方卿一把抓住了那把刀的刀刃,他死命地抱住了那个车夫的身体,急忙对苏媚道:“臻儿,快跑!去找江泠,他会救你的。” 那锋利的刀刃划破了侯方卿的十指,鲜血染红了刀刃,不断地滴落在地,侯方卿脸色惨白若纸,苍白得近乎透明,仍是死死地抱住那人的身体。 苏媚不觉红了眼圈,落下泪来,“小公爷,你的手。” 侯方卿擅长作画,那双手只怕是要废掉了。 侯方卿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滚落,他温柔一笑道:“臻儿快跑!别管我!” 他拼尽全力死死地抱住了那个车夫,河氏待要抓住苏媚,苏媚慌忙跳下马车,她摔倒在地上,顿觉腹痛难忍,她捂着小腹,飞快地向前跑。 她不知自己身处何方,她只能朝马车相反的方向跑去。 每跑一步,她的肚子便又坠又痛,痛得她咬紧牙关,冷汗直流。 那马车车夫也不知为何看起来那般柔弱的侯方卿却有如此大的力气,他双手手指几乎被废掉,仍是拼命地抱住了他。 他是国公爷独子,身份尊贵,不能伤到他,车夫无奈之下,只有将他一掌打晕了,这才摆脱了侯方卿。 那车夫跳下马车,追了出去。 江泠正带人搜寻苏媚的下落,终于有人在京城近郊,在离齐王的别院只有一条街的距离,发现了国公府的马车,江泠策马追了出去。 齐王已经得知了苏媚的身份,他一直想要秦家人的命,若是苏媚落在他的手上,定然凶多吉少。 江泠策马疾驰而过,心急如焚。他胯下的战马好似知主人心中的焦虑和不安,撒开蹄子飞快的奔驰。 身后有人追了上来,苏媚拼命地往前跑,她虽不知为何齐王要抓她,但她知道齐王想要对付江泠,若是让齐王抓住她,定会以此要挟江泠,她不能被抓住,江泠数次护着她,这一次,她不想再拖累他了。 腹中剧痛难忍,她仍是咬着牙拼命地往前跑,冷汗大颗大颗地滴落,她后背之上早已被汗水浸湿了,那干渴得快要冒烟的喉咙口,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她已经跑不动了,眼见着身后那车夫就要追了上来,苏媚焦急万分,好似看见那街口出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苏媚疾呼道:“将军。” 江泠策马疾驰而来,却见苏媚身后出现了一个人,那个人手里握住根大棍子,江泠大声疾呼道:“媚儿,小心身后!” 话音未落,那人便对着苏媚的后脑勺狠狠地打了下去,苏媚顿似那轻盈的蝶儿,倒在地上。 那打晕苏媚之人正是她嫡亲的表哥柳翊。 江泠眼睁睁看着苏媚倒在自己的面前,好似万剑穿心般难受,他拔出腰间的长剑,柳翊只见面前一道白光闪过,便被一剑封喉,当场毙命。 河氏急忙追上,她亲眼见到儿子惨死当场,脚下一个踉跄,顿觉头重脚轻,栽倒在地上,她看到儿子惨死在自己的面前,半响说不出一句话,随之一声凄厉的嚎哭,她抱着儿子的尸体,哭得死去活来。 “我的儿呀!你死的好惨啊!” 江泠将苏媚抱在怀里,他眼睁睁地看着苏媚倒在他面前,好似无数根针一起扎在他的心口上,他皱了皱眉头,只见鲜血慢慢染红了苏媚的月白的裙摆,他从未见过苏媚流过那么多血。 “苏媚,你不许死,你若是敢死……” 江泠却哽咽了,那句狠话也没能说出,只是紧紧地搂着她,“媚儿,求求你,不要死,不要离开我。” 苏媚怀了他的孩子,为什么上天要如此狠心,让苏媚受尽了苦难,竟还要夺走她的性命。 沐风见苏媚裙摆上大片的鲜血,急忙劝道:“将军快带着苏姑娘去瞧郎中。” 江泠这才从悲痛中回过神来,那通红的眼角竟还留下一丝泪痕,“对,找郎中!” 江泠正待要抱着苏媚去找郎中医治,沈老将军带兵前来,将江泠团团围住,齐王骑着高头大马,冷冷地看着江泠道:“父皇口谕,让大将军随本王一道入宫觐见!” 江泠冷笑道:“谁敢阻拦!今日之后,我会亲自去向陛下请罪。” 江泠待要抗旨冲出去,沐风急忙劝道:“将军,就属宫里的太医医术最高,属下瞧着姑娘伤得极重,将军还是先将姑娘带进宫医治罢。” 江泠点了点头,这才随着齐王和沈老将军一起进宫。 第71章 获罪入狱 得知苏媚被带进宫的消息后,沈莺儿长吁了一口气,让琳琅准备了金菊桂花茶,这茶带着一股让人安心的香味,缓解了她连日来夜不能寐的疲倦。 沈莺儿靠在贵妃榻上,琳琅为她捏了捏肩背,问道:“小姐,人虽带进宫了,可毕竟有大将军护着,只怕咱们轻易动不了她。” 沈莺儿将手中的茶盏放下,嘴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意,“时辰已经差不多了,人也该来了罢!” 话音未落,一个身披黑色披风,头戴兜帽的女子,四顾无人之后,轻推房门而入,“沈小姐,王爷已经吩咐过,让沈将军将这些信笺呈到御前。” 沈莺儿笑道:“淮安王果然好手段。” 女子将兜帽拉低,只是半露娇容,那精致饱满的樱唇轻抿,笑道:“淮安王说过若此事能成,沈小姐当立首功。” 沈莺儿笑着点了点,以此扳倒江泠,齐王登基称帝,到那时国公府上下都不敢轻看了她。 “我的身份不宜暴露,沈小姐告辞!” 那消失在黑夜中的身影,轻盈地翻过国公府高墙大院,沈莺儿看了一眼面前的信笺,“江泠自身难保,秦臻必死无疑。” 她对身旁的琳琅吩咐道:“去将那贱人处理掉,要不露痕迹。” 朝辉院的那个贱婢,竟仗着侯方卿的宠爱爬到了她的头上,她已经忍耐得太久了。 琳琅凑近,低声道:“小姐放心,奴婢会小心处理,做成投井自尽而亡。” 沈莺儿抬眸一笑,“理由呢?” 琳琅道:“偷窃财物,畏罪自尽。” 沈莺儿摆了摆手,笑道:“去办罢!” 江泠抱着苏媚匆匆入了宫,一进宫苏媚便被送进了皇后的栖凤宫,王皇后即刻宣了太医前来诊治。 江泠则随齐王去了宣政殿,待众人对成宣帝行了叩拜大礼后,齐王对沈老将军使了使眼色,沈老将军跪在地上,“陛下,老臣有要事奏请陛下,大将军窝藏流放犯,他明知歌女苏媚就是流放犯人秦臻,却将其藏在常芜院,数次藐视大雍律法,欺君罔上!” 成宣帝皱了皱眉头,看了江泠一眼,江泠脸色有些不好看,只是看不出喜怒,只是神色悲愤,深蹙眉头,沉默不语。 “哦?大将军养外室之事,朕也略有耳闻,难道那外室就是秦臻?” 沈老将军拱手道:“陛下明鉴。” 齐王觑着成宣帝的脸色道:“儿臣在姑母的府上见过那名歌女,那歌女与秦臻生得一模一样,儿臣如今细想来,才觉事有蹊跷。” 沈老将军继续道:“那歌女甚为狡诈,竟然易容隐瞒自己的相貌,于半年前隐藏在扬州的一间乐坊里,还是大将军将她带入京,藏在常芜院中。” “易容?”成宣帝深皱眉头,江泠自一进门便沉默不语,成宣帝睨了江泠一眼,心中便明白了几分,坐回龙椅上,还是心有犹豫,看上去好似难以下决定。 “请陛下移步栖凤宫,老臣自有法子揭穿那女子的真面目。” 成宣帝冷冷地睨了江泠一眼,冷笑道:“你很好!”说完便拂袖而去。 江泠张了张嘴,总算开口了,“陛下,苏媚有了身孕,又受了重伤,请陛下容臣去见见她!” 成宣帝冷哼一声,瞪了江泠一眼,更觉对他失望透顶。 太医正在为苏媚诊治,她后脑勺受了重伤,脑后的伤显然是清洗处理包扎了,那伤很重,苏媚因此重伤昏迷不醒。 老太医皱着眉直摇头,江泠一进殿,便急忙上前,问道:“张太医,苏媚的伤势如何了。” 张太医摇了摇头,叹息道:“那姑娘肚子里的孩子只怕是保不住了,额上的伤已经包扎过,只是她伤得有些重,会重伤昏迷几日,待伤好了再将养几日,便会无碍了。” 江泠双手紧握成拳,强忍着内心剧烈的悲痛,坚定地点了点头,“有劳张太医了,还请张太医多费心,江某感激不尽。” 张太医笑道:“大将军客气了,我一定竭尽全力,医治好这位姑娘。” 沈老将军又道:“请陛下看此女眼下的那颗痣,这颗痣是人为点上去的。” 王皇后让身旁的丫鬟去打水替苏媚净面,江泠跪在成宣帝的面前道:“恳请陛下让微臣来。” 成宣帝心情烦躁,面色阴沉,点了点头。 江泠接过那净面的帕子,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替苏媚净面,她眼下那颗朱砂痣也很快被擦掉了,露出了如白玉般倾城绝美的芙蓉面。他轻抚她那苍白憔悴的脸,将她额前的一缕发丝别在耳后。 此刻的江泠好似换了一个人,那眼神温柔得好似会滴下水来。 “父皇请看!” 沈将军继续逼问道:“大将军还有何话说?” 江泠替苏媚掖了掖锦被,淡淡道:“我无话可说!” 江泠躬身道:“还请皇后娘娘代微臣照顾臣的未婚妻子,臣很快就会接她回家。” 江泠又起身对成宣帝一拜,“陛下,苏媚身子弱,请陛下念在她刚失去了孩子的份上,求陛下对她往开一面,免去她的牢狱之苦,臣恳请代她受过,请陛下责罚!” 成宣帝揉捏眉心,心情烦躁至极,“传朕旨意,大将军交出兵符,仗责三十,禁足府中。” 江泠以额触地,重重地叩首,“多谢陛下!” 江泠大步走了出去,行刑的内官小心道:“大将军,得罪了。” 江泠点了点头,退去衣衫,赤着后背,对内官道:“可否请大人行刑时离栖凤宫远些,我夫人正在安睡,莫要吵醒了她。” 那声声沉闷的棍棒声响起,江泠闷声不吭一下一下地挨着,很快,他后背之上鲜血淋漓。 沈老将军和齐王交换了眼色,正待还要上前却被成宣帝严辞打断,“朕也有些累了,都退下罢!” “恭送陛下!” 出了宫门,沈老将军对齐王道:“也不知陛下到底是何意?难道陛是不打算再追究此事了?” 齐王冷笑道:“父皇倚仗江泠,父皇对他颇为信任,不会轻易动他,除非江泠挑衅了父皇的权威,生了反叛之心。” “那殿下有何良策?” 齐王轻拍在沈老将军的肩头,笑道:“本王明白老将军的衷心,只是本王突然改变了心意,宁国公是先太子之师,颇得父皇的信任,那些信笺便由宁国公亲自呈到御前。” 齐王又道:“老将军辛苦,还请老将军在府里静待时机。” 沈老将军拱手道:“多谢殿下。” 入夜之后,宁国公连夜进宫面圣,第二日今上的圣旨就送到了江府,大将军暗中勾结大显国,拥兵自重,意图谋反,着即刻入狱,秋后处决。 第72章 反杀 今上念在江家世代忠良,这才免去了江府家眷的诛连之罪。 江泠入狱之后,几日后,宫里便传出了今上感染恶疾,卧病不起的消息。 王皇后借机把持了整个后宫,将云贵妃囚禁在昭明宫中。 云贵妃想冲出去,却被王皇后的身边的宫人制住,云贵妃被按在地上,钗环脱落,云髻散乱,那如花似玉的脸变得扭曲变形,她哭喊道:“陛下一向龙体康健,又怎么突然病重!臣妾要见陛下,皇后你凭什么关着我!” 王皇后居高临下,冷冷地睨着云贵妃,王皇后身边的徐女官道:“贵妃云氏出言不逊,冲撞皇后娘娘,按宫规,当掌嘴三十!” 徐女官扬起手掌,狠狠地打在云贵妃的脸上,那如花似玉的小脸顿时肿起了一道清晰的掌印,接着那一道道清脆的声音响起,手起手落,云贵妃的脸已经肿得老高,就连嘴角也渗出了鲜红的血迹。 “你只是给你的一点小小的教训,若你再敢胡言乱语,本宫先割了你的舌头。” 云贵妃的脸颊被打得双颊红肿不堪,就连说话都口齿不清,“这定是你和齐王的阴谋,你们沆瀣一气,构陷大将军,再软禁了陛下,你们眼红陛下宠爱我的瑾儿,你们是想要篡位,你们这群乱臣贼子!都是乱臣贼子!” 王皇后捏着云贵妃的下颌,冷笑道:“你还不算太蠢。不过陛下并非是被软禁,而是中毒,想是没几日可以活了。” 云贵妃眼圈一红,扑簌簌地落下泪来,“陛下与你是夫妻,册封你为皇后,你竟然下毒害他!” 王皇后大笑数声,像是许久不曾笑过,那笑看起来很是僵硬,她位居中宫,活得像个没有喜怒哀乐的牵线木偶。 夫妻?皇后?后宫三千佳丽,皇帝待她没有感情,她更像是栖凤宫里的一件华丽的摆设,这几十年来,皇帝宿在她宫里的日子,就连十个手指都能数得清。 她才四十岁,却两鬓添白,满脸皱纹,她的青春早已在这深宫中蹉磨殆尽了。 “他若死了,本宫就是高高在上的太后。” 王皇后大笑着离开,对身后的徐女官道:“毒哑了她。” 留着云氏的命,才能逼辰王就犯。 当夜沈将军便派兵包围了整座宫殿,控制了守卫宫殿的禁军和巡防营,王皇后换了皇帝寝殿的宫人和宫婢,牢牢地控制了整个皇宫。 成宣帝躺在龙榻上虚弱不堪,剧烈地咳嗽不止,王皇后和齐王走了进来,沈将军紧跟其后,王皇后接过宫婢手中的汤药,用勺子喂成宣帝喝下汤药,又在旁劝道:“陛下龙体有恙,还请陛下旨册封齐王为太子。” 齐王在躬身行礼道:“儿臣愿为父皇分忧。” 成宣帝一阵剧烈地咳嗽,那汤药便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他颤抖着伸出了手,嘴里断断续续地道:“恒儿……恒儿才是太子!” 慕容恒便是已故先太子的名讳,只是太子年仅二十岁,在一次偶感风寒后,便卧床不起,仅仅半年便一病而亡。 先太子才学出众,文武双全,可惜天妒英才,英年早逝了。 王皇后耐着性子,替成宣帝擦拭嘴角的药汁,面上露出了明显不耐烦的神色,“陛下不必装傻,慕容恒早就已经死了,陛下还是快去拟册封太子的诏书罢!” 王皇后手上用了些力道,言语中带着威胁,“陛下该想想那些皇子皇孙们!” 只听殿外一声凄厉的叫喊声传来,拿刀的凶狠将领将手无缚鸡之力的辰王扔进了殿内,辰王吓得两股战战,抖若筛糠。 他爬到龙床前,一把抓住成宣帝的手,乞求道:“父皇快救救儿臣,快救救母妃,他们抓走了母妃。” “你这个贱人!”成宣帝欲挣扎着起身,却重重地跌倒在龙榻上。 王皇后对守在龙榻前的两位内官使了使眼色,两位内官将皇帝连拖带拽地架到桌前,王皇后那不苟言笑的脸上浮出一丝诡异的笑,“臣妾为陛下磨墨。” “慢着!”淮安王大步迈进寝殿内,王皇后面带不悦,厉声道:“淮安王这是何意?” 淮安王从容地击掌三下,只听殿外一阵阵整齐的脚步声传来,沈老将军带兵闯宫的那些人中有不少是云州守将,此刻他们突然拔剑,抹了对方的脖子,沈将军的部下毫无防备就被人抹了脖子,倒在地上。 “自然是请皇兄下诏将皇位还给臣弟的意思!” 齐王这才意识到自己上了当,顿时暴跳如雷,“皇叔答应助我登上帝位,皇叔又岂能言而无信?” 成宣帝大笑一声道:“无知小儿!皇家子弟谁没有争权夺位之心,你这是在与虎谋皮,简直愚不可及!” 沈将军的部下皆已被淮安王的那些云州的旧部所杀,那些云州守将皇帝的寝殿层层围住。 淮安王冷笑道:“本王等这一天已经等得太久了,皇兄,请拟继位诏书罢!” 成宣帝突然大笑起来,那诡异的笑声响彻在殿内,在空旷寂静的大殿内显得格外清晰,突然成宣帝停止了笑声,一改病弱憔悴的模样,从容地坐在龙椅上,变了脸色,“你休想!” 淮安王直皱眉头,对殿中的云州守将做了个手势,却无人往前,淮安王顿感焦躁难安,怒吼道:“抓住他,本王就是皇帝,本王封你们为大将军,赏千金,封万户侯!” 淮安帝拔出了腰间的佩剑,指着那些将士们,那些人竟然都无动于衷。 直到殿内传来一阵清晰的脚步声,那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似要将淮安王近乎绝望而脆弱的心脏踩在脚底下,肆意碾压。 寝殿昏黄的灯烛随风摇曳,忽明忽暗,淮安王这才看清了那道身影,他吓得一脸煞白,跌倒在地上,“江泠,你怎会在此?你不是已经关在刑部大牢,等待秋后处决吗?” 成宣帝在淮安王满脸惊慌失措和不可置信的神色中站起身来,“你们的诡计早已被朕识破,就凭你们伪造的那些信件,就想动摇朕对大将军的信任吗?” 那些云州守将曾与太将军并肩作战,击退了大显国数十万大军,他们知江泠的骁勇,都不敢和他作对。 淮安王手中的剑“哐当”一声掉落在地,“皇兄根本就没有中毒,皇兄竟然瞒过了我们所有的人。” 成宣帝冷笑道:“每日王皇后送来的羹汤里都下了慢性毒药罢?不仅如此,还有朕寝殿内的龙涎香里也添加了毒药,起先朕还在怀疑,王皇后为人谨慎,又怎会选择在汤中下毒。” 王皇后脸色惨白,跪倒在成宣帝的面前,成宣帝缓缓走到王皇后的身边,“你太心急了,你选择支持齐王,将齐王当成你后半辈子的倚仗,你以为朕会立辰王为太子,你等不及了,对吗?” 成宣帝捏着王皇后的下颌,冷冷道:“王氏失德,废黜皇后之位,打入冷宫。” 第73章 大势已去 王皇后被带了下去,齐王吓得跪在地上,拼命地叩头恳求,“父皇,儿臣是被皇叔利用,儿臣是被逼的,请父皇一定要相信儿臣。” 成宣帝深皱眉头,面带不虞,看向一旁的江泠道:“大将军,你来说。” 江泠拱手道:“微臣遵旨。” 想起往事,思及父兄死前的惨状,江泠那冰冷的眉眼仿佛凝结着一层薄霜,“微臣便从先太子亡故说起,也是从那时齐王殿下生了夺位之心。” 齐王跪着挪到成宣帝的面前,紧抓着成宣帝的龙袍,拼命的恳求,“父皇请相信儿臣,太子皇兄之死与儿臣无关,是江泠,他想公报私仇,他要报复儿臣。” 成宣帝面色越发不耐烦,示意江泠继续说下去。 “太子殿下年仅二十而亡,并非是感染风寒,伤了根本,而是有人毒害了太子,这个人便是宁国公,当时的太子之师侯钰。” 齐王脸色愈发苍白,分明才三月天气,他额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就连后背都湿透了。 江泠继续道:“齐王殿下许诺侯钰毒杀太子之后,他便为侯钰求来正一品的侯爵之位,宁国公和齐王达成一致,便将那慢性毒药下太子寝殿那紫色蟠龙香炉中,那毒药正是王皇后下在陛下羹汤中的那味毒药,那毒药慢慢侵蚀了太子殿下的身体,最后殿下不治而亡。” 成宣帝神色悲愤,神情痛苦,想起先太子死前病弱消瘦的模样,他只觉悲从中来,老泪纵横,他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辰王急忙道:“难怪那些年太子皇兄的身体越来越差,一场寻常的风寒竟就要了他的命,慕容砚,在所有的兄弟姊妹中,太子皇兄待你最好,你如何下得去手?” 齐王沉默不语,以额触地,瑟瑟发抖,不敢去看成宣帝的脸色。 江泠又道:“齐王殿下做下的事还远不止如此,太子殿下故去后,齐王便四处拉拢朝臣,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户部齐尚书也是齐王一派,户部便成了齐王的钱袋子,齐王奢靡,府中金碧辉煌,大修别院,府中妾室和侍妾不计其数,而这庞大的开支都需要大量的银钱,户部除了上交国库,约莫一半的银钱都进了齐王殿下的私囊。” 成宣帝面色铁青,一掌拍在桌案上,桌上的杯盏蹦得老高,齐王吓得身体一抖,冷汗直流,小声地呜咽着。 成宣帝只知齐王生了夺位的野心,并不知他竟然又狠毒又贪心,齐王爬到成宣帝的脚下,紧紧攥着成宣帝的衣袍,手心已经出了一层薄汗,他拼命地叩头恳求,“父皇,儿臣知错了,儿臣大错特错,还请父皇看在儿臣从小就没了母亲,请父皇饶了儿臣。” 齐王的生母是成宣帝封为亲王时养在外宅的,只是那女子福薄,生下齐王之后就大病一场,不久之后就去世了,成宣帝便将还在襁褓中的齐王抱给了当时的王妃,也就是王皇后。 “你生母如此良善,连只蚂蚁都不舍得踩死,竟生出了你这般心思歹毒之人。” 成宣帝示意江泠说下去,江泠冷冷道:“那一年,扬州水患,青州爆发时疫,陛下让户部拨银两去扬州和青州,只是户部这些年亏空得厉害,这大笔的银子不知从何而来,于是宁国公便想到了陛下划拨给幽州大军的军饷。” 当年幽州一战,战事焦灼,他和父兄一起去了幽州战场,大雍十万大军被困溶城,大显国三十万大军兵临城下,围攻溶城,那时才刚入冬,城中粮草已经耗尽,父亲下令死守溶城,只待粮草送到,父亲再率军突围。 粮草比预计的时间晚到了半月,可那粮食中却掺杂了大半的砂石,只有小半袋粮食,秦太师受齐王指使勾结运粮官贪污了军饷,偷换了粮草,去填补户部的亏空。 父亲坚守溶城,与大显国苦战半月有余,城中缺粮,将士们便杀了战马,与大显国战至最后一刻,父兄带兵冲在最前面,活活被乱箭射死,流干了最后一滴血。 十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是父兄用自己的命换了他的命,他在父兄的掩护下,侥幸逃脱。 那场大战在粮草严重短缺的情况下,父兄带领十万将士,杀敌二十万有余,生生将敌人拖到了深冬,溶城虽失守,大显国也损失惨重,无力再进攻幽州,只得带兵连夜撤回了大显国。 忆起溶城一战当时的惨状,他亲眼目睹父兄惨死在自己面前,后来他回到溶城,将父兄的尸体就地安葬,父兄身上已无半分完好之处,身中数十箭,血都已经流干了,江泠紧握双拳,双目通红,眼角似有泪痕。 江泠的声音哽咽了,微微停顿之后,便道:“当年被转移的部分粮草就藏在云州的赤城山,云州是淮安王的封地,他早知粮草藏于此地,便是打算手里握着齐王的把柄,以此要挟齐王。” 齐王跌坐在地上,满脸泪痕,他深知父皇得知当年之事后,定然不会饶过他,江泠已经找到了藏粮所在,他已是百口莫辨。 “还有秦家的那场大火,秦家三十余口性命也是齐王殿下和齐国公派人所为,秦栾就在殿外,请陛下宣他进殿一问便知,他手里握着这多年来秦太师和齐王并宁国公暗中来往的信笺。” 成宣帝揉捏眉心,手肘撑着桌案上,良久才下定了决心,“不必了。宁国公侯钰毒杀太子,已是抄家灭族的死罪,今日数罪并罚,着凌迟处死,朕念在侯家世代忠良,便不再诛连,但褫夺爵位,取消侯府子弟世袭的爵位,三年之内不可入仕。” 成宣帝看了一眼沈老将军,便道:“沈复兴私自带兵入宫,行悖逆之事,着打入大牢,待秋后斩首示众。” 成宣帝略微停顿了一会,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淮安王,冷笑道:“至于你,废为庶人,幽禁王府。” 淮安王见大势已去,便不再抵抗,便对成宣帝叩头道:“多谢皇兄。” 成宣帝睨了一眼慕容砚,只见他神情恍惚而呆滞,嘴里还不停地念道:“父皇,儿臣知错了……” 成宣帝面色疲惫而憔悴,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他失去了一个儿子,又要亲手处置一个,他想了良久,只说了一句话,“将齐王关押,打入天牢,终生幽禁。” 齐王终于瘫倒在地上,好在是保住了一条命,苟活着总比死了强。 成宣帝轻拍在江泠的肩头,“朕知如此处置并不能让你满意,但他是朕的亲生儿子,朕实在不忍心。” “微臣不敢!” 第74章 恢复记忆 栖凤宫内燃着琉璃宫灯,照得宽敞华丽的宫殿亮如白昼,窗外树影斑驳,随风晃动,为长夜寂寥的深宫添了一丝生机。 在殿外守夜的宫婢打了数个哈欠,揉了揉熬的通红的双眼,个高圆脸,梳着丫发髻的宫婢对身旁那身形微胖,脸上零星几点雀斑的宫婢道:“阿香,殿里的那位可真惨呐!” 阿香悄声道:“谁说不是呢!被送进宫时,满身都是血,孩子说没就没了。” 圆脸宫婢凑到跟前,小声道:“那女子模样实在生得好,竟将宫里的娘娘们都比下去了。” “可惜啊!就那样没名没份地跟着大将军,孩子也没了,如今大将军入狱,这女子实在是可怜。” 圆脸宫婢长叹了一口气,“当真是红颜薄命!” 阿香点了点头,提醒身旁的好姐妹道:“还有一个时辰就要天亮了,咱们快打起精神来,熬过了这一个时辰,就可去歇着了。” 殿内,苏媚缓缓睁眼,双手紧握,指甲嵌进掌心的肉里,直到掌心被细长的指甲划破,鲜血渗进了指甲缝里。 泪水顺着脸颊留下,再次苏醒时,她已经记起了一切,原来她之前身体的种种不适的反应竟都是因为有了身孕,她竟然怀了江泠的孩子。 江泠当真可恨,欺她,骗她,辱她,将她玩弄于股掌之中,不但夺去了她的清白,还让她怀了孩子,那孩子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 她心里又苦又涩,抚上那平坦的小腹,那孩子就像是从来都不曾来过,但小腹处之处传来的隐隐疼痛,时刻都在提醒着她,孩子是真实存在过的。 她不觉鼻头一酸,强忍着不断涌出的泪水,她蜷缩着身体,双手环在双膝上,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不已,终于眼中的泪水还是无声地垂落。 她拔下头上的发簪,紧握在掌心,那尖锐的发簪嵌进了掌心的皮肉,好似那剧烈的疼痛才能减缓心里的痛楚。 殿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两个宫婢见到江泠,不觉便惊呆了,半响才跪在地上,“见过大将军。” 江泠大步冲进了殿内,来到殿内他又刻意放缓了脚步,尽量不发出声音来,他坐在床沿边上,轻抚苏媚的脸颊,柔声道:“媚儿,我来接你回家。” 苏媚蹙了蹙眉,缓缓睁眼,她从未见到江泠如此狼狈的模样,他双目通红,眼底带着疲倦,几缕发丝垂落在前,身上还带着一股难闻的血腥味,像是连续几日几夜都不曾阖眼。 她缓缓抬手,蹙了蹙眉,绝美的桃花眸中氤氲着水雾,“将军,这是什么地方,媚儿怎会在这里?” 其实她自睁开眼便知这是王皇后的栖凤宫,她小时候随着父亲多次进宫,她对皇宫内院都是极熟悉的。 江泠将她扶起身来,拥她在怀,“这是皇宫,你被打晕后,头上受了伤,今上宣我入宫觐见,你便留在皇后宫里养病。” 苏媚乖巧地点了点头,攥紧手中的簪子,抬眸看着江泠道:“只是头上受了伤吗?媚儿觉得浑身都疼极了。” 江泠将她搂得更紧了,轻抚在她的脑后,想起苏媚失去的那个孩子,看着苏媚那柔弱懵懂的模样,越发心疼难忍,更觉心疼如绞,“是啊,因为媚儿伤得很重,媚儿素来怕疼,那时又被人追着跑了许久,定然是浑身酸疼的。” 若苏媚知道孩子没了,只怕会承受不住。 江泠蹙了蹙眉头,紧紧地拥着她,心中五味杂陈,心紧紧地揪在一处,强忍着内心剧烈翻涌的情绪。 “我已经禀告了祖母,待回到江府,我们就成婚,媚儿,我要娶你为妻。” 苏媚手中紧紧地握着簪子,靠在江泠的胸前,两道柳眉深深地皱起,强忍着想要杀了他的冲动。 江泠没等到苏媚的回答,以为她害羞了,他低头正待吻在苏媚的额上,苏媚突然捂住了自己的前额,惊呼道:“唔,好疼!” 江泠便急切地问道:“可是伤口又疼了?” 苏媚眼中噙着泪,点了点头。 江泠以手轻抚她的脑后,苏媚蹙了蹙眉头,却故作弯了弯嘴角,“多谢将军!” 她强忍耐着内心的厌恶和恶心,笑道:“苏媚已经好多了,不敢劳烦将军。” 她避开与江泠身体上的接触,若是再与江泠呆在一个屋里,她怕会控制不住想杀了他。 可如今她身处皇宫,她不能如此做,她得想好万全之策,太师府已经不复存在,她已经不是太师嫡女,她若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她一定要沉住气,静待最好的时机。 “将军,咱们回家罢!” 江泠微微颔首,苏媚刚要下床,却被江泠打横抱起,大步走出了栖凤宫。 苏媚骤然被江泠抱在怀中,刚要奋力挣脱,江泠凑近她的耳边,那温热地气息有意无意间划过她的耳垂和脖颈,她身子轻轻一颤,身体便有了轻微的反应,她羞红了脸,不自觉地想起她和江泠欢好的那些画面,她在心中暗道一声:“该死!” 她竟然还有些回味,她贝齿紧紧地咬着唇,努力地克制着,江泠在她的耳边不紧不慢地道了声:“抓紧我,小心别掉下去了。” 苏媚点了点头,对他的轻浮举动更加恨之入骨。 江泠将她抱回了马车上,苏媚便借口头痛,一上车便躺着装死,江泠很是粘人,尤其是要了她的身子后,便满脑子都是想着那事,苏媚已经恢复了记忆,便决心不再和他有任何牵扯,自然是极抗拒他的触碰。 没想到马车行到半路,江泠便从背后环了上来,他从身后抱着苏媚,感受怀中的人儿身体一僵,他便问道:“媚儿,可是哪里觉得不适?” 苏媚恨的咬牙切齿,强压着甩开江泠,将他一脚踹下去的冲动,故作娇滴滴道:“媚儿已经好多了,只是身子还是有些酸痛。” 江泠却心痛如绞,苏媚流了那么多血,定然很痛很痛,若是能交换,他恨不得代替苏媚受千倍百倍的疼痛。 江泠将头埋在苏媚的发间,轻嗅她身上那香甜的女儿香,可惜他连一句安慰的话都不能说出,若是他说出来,只会让苏媚更加痛苦。 “媚儿,待我们成婚后,以后会有很多很多的孩子。” 小腹处传来一阵轻微的疼痛,苏媚贝齿紧紧地咬着唇,江泠的每一句话都无疑是在她的伤口撒盐,她只恨不能手刃仇人,为死去的父兄和亲人们报仇。 她只记得三哥惨死在自己的眼前,江泠又是如何欺骗她的。 她痛苦地闭上眼,泪水从眼角滑落,“媚儿只怕不能让将军满意。苏媚蠢笨,怕惹怒了将军。” 第75章 失去孩子 苏媚回到江府仍住在落梨院中,也不知江泠是如何说服了江老夫人,江老夫人竟然同意他们在这个月底成婚。 苏媚因小产,便一直在屋里养着,每每江泠前来探望,她便以身体不适或是借口头疼拒绝。 江泠仍是每天都会来,每次来见到苏媚睡着了,他只是在屋里坐一会,再匆匆出府。 齐王入狱,宁国公被凌迟处死,沈老将军被判了秋后处决,沈老将军手下的将士都收到江泠的麾下,为了提防大显国卷土重来,江泠每天也是早出晚归,还要去校场练兵,忙得脚不沾地。 崔锦娘在碧春院住了大半月,总共才见到江泠不过两次,此番听说他回府,便精心打扮一番,想在江泠面前露露脸,最好能一举得个名分。 春桃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姑娘,奴婢刚得知了一个消息,此番将军带回来一个女子,那女子一进府就住进了落梨院,听说将军这个月便打算迎娶那女子。” 崔锦娘正在涂指甲,那宛若玉葱般的手指微微翘起了兰花指,正在欣赏那细长的指甲上鲜红的色泽,那亮眼的红色,衬得她一双玉手,欺霜赛雪,纤细修长。 她突然变了脸色,明亮的凤眸中闪过一丝狠厉,“那女子是什么来历?” 春桃喘息未定,“听说是个歌女,名叫苏媚,是将军此前养在常芜院的外宅。” 苏媚是歌女,她是舞姬,论出身她们也是半斤八两,苏媚竟交了大运,那冷面大将军竟要娶她为妻。 “走,随我去看看,她到底是什么货色!” 想起那日在落梨院,她展示了绝美的舞姿,江泠却连正眼都未瞧她,竟就将她抛下,之后江泠便离府多日,不见了踪影。 经过这半个月的相处,春桃知晓崔锦娘不是个好相处的,如今江府人人都知晓,苏媚是将军放在心尖之人,日后可是将军夫人,她便上前劝道:“姑娘不可冲动,那位日后就是将军夫人,若是得罪了她,姑娘想要进门可就难了。” 崔锦娘笑道:“你怕什么,我只是去瞧瞧,看看这位未来的将军夫人是个什么来路。” 崔锦娘途径长长的游廊,穿过一片莲池,去了落梨院。 一进院,便被金钏拦住了去路,金钏一见她那身妖艳的打扮,正值四月天气,她一身薄纱外衫,隐约可见面前的高耸和身后又圆又翘的臀,还有那走起路来一扭一扭的水蛇腰,金钏看着便来气。 “请姑娘行个方便,锦娘是住在碧春院的,想要拜见将军夫人。” “狐狸精”,金钏的脑中便蹦出了这几个字,她冷哼一声,“那你是碧春院的奴婢?” 因苏媚是个外室,此前虽住在江府,就连府中的下人都瞧不起她,如今江泠打算娶苏媚为妻,府中已经在准备办喜事了,金钏也终于能扬眉吐气了一回。 姑娘成了将军夫人,那她就是夫人的大丫鬟,她终于也可学着尚嬷嬷的模样,好好地摆摆谱。 春桃连忙上前道:“我家姑娘怎会是奴婢,她是将军未纳进门的妾室。” 金钏听闻大笑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极为好笑的事,“未纳进门,那就不是妾室了?江家祖训,江家儿郎未满四十不能纳妾,如今将军还未到而立之年,要纳妾只怕也是十数年之后的事了,到那时,你家姑娘都多大了?将军难不成会纳一个人老珠黄的老女人为妾吗?” 金钏的一番话说得崔锦娘脸上青白交加,顿觉无地自容,春桃正待要上前为崔锦娘出气,却被崔锦娘阻拦,她脸色苍白,笑得勉强,“那我改日再来拜访夫人。” 崔锦娘说完便拉着春桃灰溜溜地走了。 苏媚正在屋里躺着,她听母亲说过小产伤身,切忌劳累,她只有养好身体才能为家人报仇。 “方才是谁在说话?” 金钏款步进了屋内,伺候苏媚穿衣,为她梳妆。 她总觉得苏媚从宫里出来,有些习惯就变了,就譬如这梳妆,姑娘模样生得好,平日里她梳什么样的发髻姑娘都由着她,更不爱戴那些珠花和钗环。 自从出宫后,苏媚无论从妆容,发髻,衣裙还有钗环都是极讲究的,与金钏在在大街上的那些名门贵女的装扮极为相似。 从前虽说相似,但苏媚眼神中带着胆怯和小心,如今那眼神竟是那般从容自若,有一种处世不惊的雍容气度。 不过姑娘即将成为大将军夫人,金钏也乐意见到苏媚的那些改变。 金钏替苏媚梳好了妆发,苏媚指了指面前的白玉兰花发簪,金钏替她戴上,笑着回话:“是住在碧春院的那个舞姬。” 苏媚点了点头,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就像是金钏在说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金钏又补充道:“人被奴婢打发走了。” 苏媚笑道:“随我出府一趟。” 金钏有些迟疑道:“现下已经天黑了,将军快要回府了,这会子姑娘要出去,若将军回府,只怕就会和姑娘错过了。” 崔锦娘是个不安分的,莫要在这大婚的节骨眼上生出了什么幺蛾子。 苏媚摇了摇头,“我只是在这府里憋久了,心里觉得气闷得紧,想要出去走走,也不会耽搁很久,我很快就会回府。” 金钏这才松了口气,跟着苏媚出了江府,坐马车去了常芜院。 一进门,苏媚便对金钏道:“有一件事,你需对我如实交代,若有半分隐瞒,我绝不会再留你在身边。” 金钏先是一愣,她跪在苏媚的面前,“奴婢对姑娘一片忠心,绝不敢对姑娘有所隐瞒。” “避子药可是被你换了?” 每一次房事之后,她都及时服下了避子药,她记得没有一次落下,她竟然还怀了身孕,那问题定然就出在这药之上。 金钏红了眼圈,落下泪来,“是将军的吩咐,将军让奴婢将姑娘的避子药都换成了补药。” 果然是他!江泠竟如此可恨,他竟然瞒着她偷换了她的药。 “是何时被调换的?” 金钏心中忐忑难安道:“是姑娘落水昏迷之后,将军便吩咐奴婢换了。” 原来从那时江泠便发现了,他当真是居心叵测,心机深沉。 苏媚下意识地抚上自己平坦的小腹,虽然她不知自己有了身孕,但孩子是真实在她肚子里呆了三个月,她还未来得及真切地感受过,便已然失去了,她心里空落落的,泪水也涌了上来。 她强忍着内心地酸涩,不让泪水掉下来,对金钏道:“你若日后还想跟着我,从今往后便只能听我的话,否则现在你就可以走。” 第76章 回到秦家 “姑娘,奴婢知道错了,以后姑娘说往东,奴婢绝不敢往西。”金钏以额触地,重重地叩头,那额上红肿了一大片,她哭的满面泪痕。 苏媚有些不忍心,毕竟金钏对她忠心相护,她此番是借此机会,和她立规矩的。 苏媚点了点头道:“起来罢。你再陪我去一个地方。” 金钏掺着苏媚走了出去,外面已经天黑了,看马车的方向,倒不像是回江府,可金钏却没敢问。 今夜江泠不再府中,苏媚便借此机会回了秦府。 秦府颓败不堪,烧得只剩下个焦黑的空架子,到处都留下了被大火焚烧的痕迹,尽管秦府被今上下旨查封,可奉命前来查封之人就只是敷衍了事,就连府门都懒得落锁。 没有人会去那被烧的焦黑破败的秦府,更何况那里还有三十余口亡魂,白天进去都害怕会撞见鬼。 苏媚轻推门而入,仿佛又回到了秦府大火当天,母亲将她推了出去,用身体替她挡着烧断掉落的梁木,拼劲全力大喊道:“臻儿,一定要活下去,活得好好的。” 苏媚不觉红了眼眶,院中荒草丛生,她在荒凉的梨香院外站了一会,似乎还能感受被困在大火中,令人窒息和绝望的滋味。 当时浓烟滚滚,她嗓子被烟熏哑了,见母亲和二哥被浓烟和大火淹没,她待要冲进去,却被三哥拖出去,死命地抱着她,最后她是被打晕了带走的。 思及往事,苏媚的双腿好似被灌了铅水,寸步难行。 金钏不知苏媚为何会来到这个地方,她只觉四周阴森恐怖,颓败不堪,她躲在苏媚身后,小声地问道:“姑娘,咱们还是快走罢,这里看上去阴森森的,好可怕。” 金钏的话打断了苏媚的思绪,她回头对金钏道:“跟着我,别怕,他们知道是我,便不会伤害你。” 苏媚的话让金钏越发觉得害怕了,难道这个鬼地方除了她们还有别人? 金钏来不及多想,便见着苏媚踏进了院中,金钏跟在苏媚身后,不知走了多久,苏媚弯弯绕绕来到一棵大树下,扒开树底下半人高的野草,树底下露出了个洞,苏媚将手伸进去,从洞内摸出了一个生了锈的铁箱子。 苏媚将那箱子打开,里面是一叠银票,还有不少田地的地契,苏媚松了一口气,扬起嘴角,“好在这些都在,有了这些,日后你跟着我,便不会再过苦日子了。” 苏媚的话,金钏不是很明白,苏媚就要嫁给大将军了,那她以后便是将军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又怎会过苦日子呢? 金钏仍是点了点头,笑道:“奴婢日后定会尽心服侍姑娘。” 苏媚将箱子交给金钏,嘱咐道:“收好这个箱子,切记不要被人发现,尤其防着江府的人。走罢,咱们一起回江府。” 再晚回去,只怕会被江泠察觉。 好在这一路苏媚始终保持警惕,根本就没人发觉她绕道去了常芜院后,便回了秦府。 有了银子傍身,她也就有了底气,不必再寄人篱下,依附别人而活着。 终有一日,她会与江泠决裂,离开江府,有了银子,天涯海角,她皆可前往。 马车缓缓停在江府门前,一进门,只见书房外跪了一地的下人,崔锦娘衣衫不整地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我见尤怜。 “锦娘只是爱慕将军,一时鬼迷心窍,这才……锦娘对将军一片痴心,情难自抑,这才犯了错。” 苏媚只淡淡地扫了一眼,对身后的金钏道:“咱们走罢!” 她一看便知江泠惹了风流债,江泠在京中贵女中受欢迎的程度丝毫不逊色于侯方卿,她也曾年少无知,被他的外表给骗了。 此人生性凉薄,根本就不值得她的喜欢。 “姑娘,那崔锦娘就是个狐狸精,看她那模样,定是使了什么下三滥的手段勾引了将军。” 苏媚勾唇一笑,“你倒是能慧眼察觉,不过今日我实在太累了,由着她去罢。” 无论真相为何,占便宜的总是江泠,这男男女女之事,难不成他还能被逼着不成。 江泠一掌拍在桌案上,面色铁青,怒道:“滚出去!” 崔锦娘顾不得穿好衣裙,吓得落荒而逃。 因白日里在落梨院受了羞辱,崔锦娘便偷偷潜入了书房,在江泠的茶水中下了药,这药并不是毒药,而是让人欢好的情药,她自小在青楼长大,弄到这些药也不算什么难事。 她算准了时间,江泠饮下了那盏茶,直到药效发作,她便打扮好了,去了书房,一进门她便退去衣衫,一把抱住了江泠。 江泠只觉心中燥热难耐,一把推开了她,崔锦娘知那药的厉害,以为她只要缠着江泠,江泠便会控制不住要了她。 她有手段,不怕江泠不屈服,只要她成了江泠的人,日后生下子嗣,就算江泠不给她名分,大不了她再去求江家老太太,老太太总不会让江家的子嗣流落在外。 可她终究是低估了江泠的耐性,他竟然如此能忍,她好几次主动上前,竟然都被他推开,最后他毫不留情面当众将她摔了出去。 江泠压抑了许久,此刻药性再次发作,已如排山倒海般汹涌而至,他也低估了此药的药性,他越是强压着,那药便发作得越厉害。 他很快就忍不住了,大步出了书房,去了落梨院,屋内已经灭了灯烛,此刻只听见床上传来的均匀的呼吸声,和那撩人心动的淡淡清香。 江泠喉结微动,眼神越发幽深,苏媚习惯侧身睡着,锦被之上显现出那玲珑的身段,那不盈一握的细腰,他便想到了薄薄的衣裙之下那如凝脂般细腻的肌肤,堪比世间最上等的绸缎。 苏媚翻了翻身,只觉身子一沉,那吻就落了下来,苏媚从梦中惊醒,急忙用力去推身上的人,奋力挣扎。 江泠嵌住她的手腕,那吻就落在她的耳垂之上,他含住细吮,苏媚脸色红得滚烫,身子微微一抖,眼神也变得迷离。 她竟有了那些令人羞耻的反应,她恨不能杀了江泠。 可江泠的力气如此之大,她根本就挣脱不开,“苏媚身子还有些酸痛,只怕今夜不能伺候将军。” 果然江泠正待去解她腰间的绸带的手骤然停下,他到底在做什么!苏媚刚失去了孩子,身体都还没恢复,他这样做与禽兽又有何异! 江泠放开了苏媚,起身去了屏风后,泡在冷水中,可他这样做也只是引鸠止渴,药效虽暂时被压住了,可体内的欲望未能得到释放,发作起来,他根本就无法控制。 第77章 贼性不改 从浴桶中出来,江泠顾不得穿上衣袍,便又缠了上来,他浑身滚烫,就像是正在燃烧的熊熊火焰,苏媚这才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将军到底是怎么了?” 江泠憋了半响,才道:“着了那女子的道了。” 苏媚干脆起身,今夜她是无法再睡了,她刚要起身,江泠便从背后紧紧地抱住她,她力气小,根本就无法挣脱,苏媚被扰得不胜其烦,江泠一把握住她的手,苏媚顿时羞得双颊红若滴血。 “我教过你的,帮我!” 苏媚恨得咬牙切齿,想了想,还是决定照做。 直到天亮时分,江泠终于消停了,他躺在床上沉沉地睡去,苏媚却拖着疲惫的身子从床上坐起身来,睡意全无。 江泠睡熟的样子,苏媚并不常见到,每次欢好之后,她总是累的睡着了,他要得狠了,每次她都要好久才能缓过来。 江泠相貌生得极好,就连睡着的模样也分外好看,他睡的笔直,极安分,不像自己,睡着了会频频翻身。 他生得剑眉星目,挺鼻薄唇,清晰紧致的下颌线,俊美不凡。 一瞬间的错愕之后,苏媚突然紧皱眉头,这是个绝好的杀他的机会。 她取下头上的发簪,发簪抵在江泠的脖颈处,因紧张,她的手不停的颤抖,突然,江泠抬了抬手臂,将苏媚揽在怀里,嘴里喃喃道:“臻儿,我错了。” 他深深蹙眉,神色看上去痛苦极了。 苏媚那绝美的桃花眸微缩,苏媚红了眼圈,急忙将簪子握在手里。 他像是梦到了什么,苏媚犹豫了一瞬,便悲压在身下。 “死种马!简直贼性不改。” 苏媚使了好大的劲,才将他推开。 屋里是呆不下去了,苏媚推门出去,便见到崔锦娘哭哭啼啼地跪在院中,双眼红肿若桃儿,脸上还挂着珠泪,见苏媚前来,急忙道:“求夫人饶了锦娘,夫人要打要骂,锦娘绝无怨言,只求夫人不要赶锦娘走,锦娘不敢和夫人争,哪怕是留在府里做个粗使丫鬟。” 苏媚睨了崔锦娘一眼,笑道:“此事你该与将军说,我又如何能做的他的主。” 苏媚心中有怨气,若非崔锦娘鬼迷了心窍,对江泠下药,她也不会累得一整晚都没睡,这会子手还酸疼不已呢。 崔锦娘是个聪慧的,昨晚发生了那样的事,江泠势必不会再留她,求苏媚就还有一线生机。 “求夫人给锦娘一条活路罢,若是夫人不答应,锦娘便只能去死!” 崔锦娘作势要以额触柱,撞死在苏媚面前。 苏媚冷笑一声,对院中的下人道:“快拦住她。” 两个老婆子便一左一右将她死死地拖住 “留下你于我有何好处?我为何要答应?” 崔锦娘抹了抹眼泪,又道:“都说夫人善良,一片仁心,您就当奴婢是个猫儿狗儿,可怜可怜奴婢罢。奴婢绝不会与姑娘争,奴婢愿在此立誓,此生绝不会留下子嗣。” 开出的条件的确很诱人,若她当真成了将军夫人,一个没有子嗣的妾室的确便没了威胁,可惜她根本就不想当什么将军夫人。 “你也是可怜之人,只不过你心术不正,竟用了那样的下三滥手段,若换作是我,我也不会留你在身边。” 苏媚想了想,这毕竟是江泠的妾室,去留都应由江泠来决定,便又道:“不过只有将军能决定你的去留,你该去求将军,或许将军念在往日的情分上,会留你在身边也未可知。” 江泠大步走了出来,一把揽住苏媚的双肩,看上去像是生了气,“媚儿难道不知我心中所想吗?” 他对崔锦娘哪有什么情分。 苏媚低下头,沉默不语,她又怎会知道。 江泠冷冷地睨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崔锦娘,“你暗地里做过的那些事,我皆已知晓,只是我不想要你的性命,你走罢。” 他也曾想过,许是他杀孽太重的缘故,上天才会要惩罚他,夺去了他的孩子。 淮安王已经被幽禁,其他的人也难成气候,崔锦娘是淮安王的人,况且发生了昨晚的事,他更不能再留她在府里。 崔锦娘拼命地叩头求饶,“奴婢实在不知将军是何意,昨晚是奴婢鬼迷心窍,但也是爱慕将军,情不自禁,还请将军念在奴婢一片痴心的份上,求将军不要赶奴婢走。” 江泠淡淡道:“半月前,你三更出府,去了国公府,见了沈莺儿,带去了我藏在书房暗匣中的那些信件。” 崔锦娘脸色煞白,跌坐在地上,又听江泠冷笑一声道:“至于你说对本将军一往情深也是假的,那日你在府中苦等不到淮安王的消息,后来得知淮安王夺位计划失败,你觉得没了指望,这才打算留在江府,你更不能回云州,便只能回烟云楼。” 原来江泠早就发现了她的身份,那些信件只怕是只为了引她上勾而故意留下的。 崔锦娘知晓自己已经败露,江泠无论如何都不会再留她在身边,她对江泠叩了个头,便赶紧收拾行李离开了江府。 …… 宁国公侯钰被凌迟处死,当天夜里,侯方卿便带人去了凝辉堂,将休书扔在沈莺儿的面前,“休书我已经准备好,从今往后,你我再无瓜葛。” 沈家已经被沈怜儿把持,沈家又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她若是被休了,便只能回沈家,沈怜儿为人狠毒,她会被沈怜儿折磨致死的。 “侯方卿,你不能休了我!” “你心思歹毒,竟连我都算计,只配一纸休书。” 琳琅连忙上前恳求道:“小公爷,小姐对您一往情深,您不能对小姐如此绝情。” 侯方卿摆了摆手,冷冷道:“将她拉出去,乱棍打死!” 沈莺儿急得跪在侯方卿的面前,大哭着求饶,“求小公爷饶了琳琅,她自小就跟着我,一心为了我,再说她到底犯了什么错?” “就凭她害死了碧莲,我便不能饶了她!” 那些拿着棍棒的小厮上前,将琳琅拖了出去,那一声声沉闷的响声伴随着琳琅声嘶力竭的哭声,很快,那哭声越来越小,琳琅气息微弱,很快便晕死了过去。 拿着棍棒的小厮进来回禀,“小公爷,人已经晕死过去了。” 沈莺儿跪着上前,抓住侯方卿的衣袍,哭的双眼红肿,连声音都哭哑了,“请小公爷饶了琳琅罢,我愿代替琳琅受罚。” 侯方卿冷笑一声道:“晚了,我现在连看你一眼都觉得恶心。” 他骤然起身,沈莺儿便栽倒在地上,侯方卿摆了摆手道:“杖毙!” 第78章 下场凄惨 昨晚,沈莺儿被侯方卿休弃,赶了出去,沈莺儿无处可去,便只能连夜回到沈家,却被府里的下人们阻拦,不许她进门。 “我是沈家三小姐,你们不能拦着我。” 拦路的小厮道:“我家三小姐已经死了,半月前,三小姐感染了瘟病,是大小姐亲自将三小姐入殓下葬的。” 又是沈怜儿搞的鬼! 那些拿着棍棒的小厮一把将沈莺儿推了出去,不耐烦道:“竟敢冒充我家三小姐,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还不快滚!” 府中的下人们都被沈怜儿换过的,那些拿着棍棒的家丁和护院,沈莺儿一个都不认识,那些小厮武艺不差,连沈莺儿都不敢硬闯。 她从手腕上退下一个银镯子,交给拦路的小厮,笑道:“烦请告知沈良将军,只要他前来一看便知我并没有说谎。” 话音未落,一身戎装打扮的沈怜儿大步了出来,睨了沈莺儿一眼,见她头上的钗环全无,衣着寒酸,面色憔悴,犹如丧家之犬,果然如那信上所说,确是被侯方卿休弃了。 她冷笑道:“我家三妹感染疫病,不幸亡故,你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沈怜儿指着沈莺儿的鼻尖道:“她就是个冒牌货,来人,将她乱棍打出去。” 沈莺儿来不及说一句辩解的话,那棍棒便落下来,沈莺儿拔出腰间的匕首,沈怜儿拔出腰间的短剑,往沈莺儿的腰间刺去,沈莺儿躲避不及,她手里的匕首被打落在地,那短剑便横在了她的脖颈之上,“你再上前一步,我便杀了你!” 沈家的儿女皆会武,武艺最出众的便是沈老将军的次子沈良和孙女沈怜儿。 沈莺儿根本不是沈怜儿的对手,刚要出手,便被沈怜儿制住,沈怜儿凑近,悄声道:“伯父已经奉旨去西南边境,今上下旨让他戍边十年,几天前就已经出发了,现在府里根本就没有人认识你。” 沈莺儿父母双亡,沈家亲情淡泊,只有大伯沈良对她看护一二,如今沈良去了西南,沈家被沈怜儿把持,她知沈怜儿的手段,她如今连家门都进不去。 沈莺儿脸色一白,眼泪簌簌而落,沈怜儿又道:“沈家的规矩你应该清楚,沈家可丢不起人,你一个被休弃的妇人,还敢再回来,我劝你有多远就滚多远,不然我便将你暗地里勾结淮安王一事,上奏圣上。” 沈怜儿是沈家唯一有官职在身的女眷,她和大伯沈良多次随祖父出征,上前线杀敌,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 这便是今上只处决沈老将军一人,饶过沈家的原因。 想必是沈怜儿发现了什么,一月前带着兜帽,将信件交给她的那女子便是淮安王的人。 沈怜儿收回手里的短剑,一脚将沈莺儿踹了出去,沈莺儿从台阶上滚落在地,只听沈怜儿对府中的下人们吩咐道:“记住这个冒牌货,若是她再来,便将她乱箭射出去!” 沈莺儿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抹去嘴角的鲜血,灰溜溜地离开。 外面突然变了天,天色灰暗,乌云密布,暴雨很快便倾盆而下。 沈莺儿被暴雨淋湿,漫无目的走在大街上,周围那些人异样的眼光落在她身上,突然她被人推倒,跌在了泥水里。 “她就是沈莺儿,是她勾结妓子和冯姓书生,陷害大将军,她那样的人怎能嫁给小公爷!” “她就是个灾星,自从她嫁给了小公爷,侯家被罢官夺爵,就连小公爷再也不能作画了。” “都是她害的!她就是个毒妇,就是个灾星!” “我听说她已经被小公爷休弃了,还敢来大街上丢人现眼,就应该就地挖个坑,将自己埋了。”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阵刺耳的嘲笑声,沈莺儿被人当街指指点点,那些人凶狠的嘴脸,好似要将她生吞活剥了。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竟然落得如此下场。 她只不过是自小爱慕侯方卿,为了得到侯方卿使了些手段罢了。 嘲笑和怒骂声几乎将她淹没,她捂着耳朵,拼命地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她衣裳被暴雨淋湿,看起来狼狈不堪,突然一声闷雷,她吓得跌倒在泥水里,身上变得肮脏不堪,她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连忙挣扎着起身赶紧逃离。 几个身穿粗布衣衫,整日在街头游荡的恶霸盯上了她,其中一个满脸横肉,长着络腮胡的恶霸拦住了她的去路,“这位姑娘无处可去了罢?不如就跟着爷回去,好好伺候爷,爷还能赏你一口饭吃。” 沈莺儿崩溃大哭,大喊道:“滚,你给我滚!” 那些恶霸待要上前对她动手动脚,沈莺儿拼尽全身的力气,用头上唯一的簪子刺向那恶霸的一只眼睛,沈莺儿借此机会狼狈逃窜。 一辆马车经过,苏媚打起车帘,憋见沈莺儿方才狼狈逃窜的模样,嘴角漾起了一抹笑意,金钏有些好奇地问道:“姑娘,可是外面有什么新奇好玩的?姑娘今日心情看起来很好。” 苏媚打下车帘,笑道:“我来送送一位故人。知道她过得不好,我便放心了。” 侯方卿昨夜派人送来信笺,将沈莺儿被休一事告知苏媚,苏媚知沈家的情况,沈怜儿视她为眼中盯肉中刺,她若知晓沈莺儿的处境定然会再去踩她一脚,沈莺儿被休弃的消息,是苏媚透露给沈怜儿知道的。 她有今天的下场,都是她咎由自取。 “随我再去见一位故人。” 她已经恢复了记忆,她知侯方卿对她的执念,现在是时候去做个了断了。 马车缓缓停在侯府门前,宁国公的匾额已经被人取下,侯方卿又下令遣散了半数下人,宁国公被凌迟处死,此刻府里一片素白,四处挂着白色灯笼,显得格外凄凉,昔日风光无限的国公府,已经变得清冷颓败不堪。 苏媚今日出府特地选了一身素色的衣裙,只用一支素银簪子绾发,却难掩风华。 金钏有些担忧道:“姑娘,若是将军知道您去见侯公子,定会生气的。” 苏媚摆了摆手,“用不了多久,我和他说几句话就走。” 金钏为苏媚撑伞,去了凝辉堂,还未进门,便听到一阵剧烈的咳嗽声,谢安在一旁劝道:“公子快喝了汤药罢,公子的身子越来越虚弱,若是公子再累倒了,那府里还能指望谁?” 侯方卿扯了扯嘴笑,露出一丝苦笑道:“放下罢,我待会再喝。” 第79章 交易 侯方卿双手手掌都包扎得厚厚的,就连拿着桌上的那支紫毫笔都甚是困难,双手使不上一丝力气,那笔从手中滑落,自桌案上滚落在地,滚向门边,苏媚拾起了那只笔,在桌上那幅未完成的鱼戏莲叶图上添了几笔。 画上便多了几尾甩着尾,欢快畅游的锦鲤。 侯方卿红了眼圈,激动得热泪盈眶,“臻儿。” 他激动得赶紧起身相迎,亲自去为苏媚倒茶,他双手都受了伤,那倒茶的姿势显得格外笨拙,茶水也洒落在桌上。 “对不起。”侯方卿微垂着眉眼,看上去神色黯淡,眉眼间染上了一抹忧愁。 苏媚微微蹙眉,对金钏吩咐道:“你去门外等着,我有几句话要对小公爷说。” 金钏心里有些犹豫,但还是关上了门,守在屋外。 “小公爷,不要再想着那一纸婚约,小公爷日后会遇到那个珍爱你的人。” “臻儿,你可是在怪我?是我蠢,是我笨,是我轻信于人,我是被迫才娶了沈莺儿,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我一直记得我们的婚约,我想娶的也只有你一个,从未想过去娶旁人……” 他的话有些语无伦次,因自责,他一拳又一拳地捶在胸口,手上的伤口裂开,鲜血不断地渗出,手中已是鲜红一片。 “臻儿,你想起来了?”他这才意识到苏媚已然恢复了记忆,记起了他们之间有过婚约。 苏媚皱了皱眉头,“当时是我一时冲动才签下婚书,我心里从未有过小公爷。” 侯方卿其实早就知道和秦臻之间再无可能,他守着他们之间的婚约也是心存侥幸,听秦臻亲口说出,他心中油然而生悲凉和沧桑之感,而他也终于能死心了。 他了解秦臻的性子,父亲害死了秦伯伯,秦臻得知了真相,绝不会和她有杀父之仇的仇人在一起,他只怕是已经永远失去了秦臻。 他心头又酸又涩,脸上浮起了一丝苦涩的笑,苏媚转身推门出去,很快只剩下那片素白的裙摆,他抬了抬手,什么都没能抓住,良久,他将手放下时,已是泪流满面。 金钏连忙上前为她撑伞,金钏好似听到了那低沉而沉闷的哭声,那哭声很是压抑,暴雨落在伞面上,发出劈劈啪啪的声响,那哭声很快被雨声遮盖。 高高在上的宁国公一夕之间被罢官夺爵,还殃及子孙,侯方卿那样的贵公子,竟然一朝之间从云端跌入尘埃,实在令人唏嘘感叹。 苏媚轻叹一口气,“我与他日后不会再见了。” 她不喜纠缠,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断了他的念头,她不会选择江泠,更不会选择侯方卿,她做不到放下仇恨,自然也做不到原谅侯方卿。 待准备好一切,她就会离开京城,日后他们再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苏媚坐上的马车,对金钏道:“后日便是大婚之日,随我去一趟东市,看还缺些什么。” 这几日她总觉得姑娘的行为有些古怪,但又具体说不上来,她陪姑娘去了那些奇怪的地方,还见了那些奇怪的人,换作以前,姑娘为了避嫌,是绝不会单独去见侯公子的。 不过姑娘还是极在意这场大婚的。 苏媚又道:“若是有一日,我要离开京城,你可愿跟我走?” 金钏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她早就已经决定了一辈子都跟着姑娘,姑娘去哪里她就会去哪里,可姑娘和将军的婚期在即,姑娘的话到底是何意? 苏媚笑道:“我看那间成衣铺还不错,咱们快去看看,也为你挑一身新衣赏。” 见苏媚那欣喜的模样,金钏觉得定是自己多想了,她连忙上前去搀苏媚下马车,笑道:“姑娘,奴婢已经领了月例银子,府里也为奴婢做了衣裳的。” “这是我送你的。” 苏媚又到其他的铺子转了一圈,才回了江府,便对金钏道:“你去寿和堂一趟,请沐雪姑娘过来。” 自江泠与沐雪割袍断义后,沐雪便留在寿和堂伺候江老夫人,平日里替江老夫人诵经,抄经。 “沐姑娘对将军存了那样的心思,又曾为难过姑娘,姑娘又何必去招惹她。” 苏媚笑道:“无妨,快去罢!” 三日之后,便是婚期了,她得抓紧时间做好万全的准备了。 正是因为沐雪对江泠有情,反而才能帮到她,沐雪虽不喜苏媚,但还是决定前来,想看看苏媚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一进门,沐雪便毫不客气道:“若是苏姑娘要在我面前炫耀,只怕姑娘的心思要落空了,沐雪已经决定了这一生都服侍老太太,长伴青灯佛前,姑娘可满意?” “皈依佛门?只怕以沐姑娘现在的心思,怕是还做不到无欲无求,沐姑娘别急,不如我与沐姑娘做个交易,如何?” 苏媚又捧茶轻抿了一口,笑道:“沐姑娘请坐!” “我不会帮你的,你知道我很讨厌你,你根本就配不上将军,但将军被你迷惑,根本就听不进去劝。” 苏媚面色未见不悦,而是捧茶轻抿了一口,低垂双眸,狡黠一笑道:“这些都不重要,我知你喜欢将军,若我肯将将军让给你呢?” 沐雪先是一怔,当即就皱眉怒道:“你又想耍什么花样!我不会上你的当。” 苏媚放下手中的茶盏,缓缓抬眸,笑道:“后日将军打算娶我为妻,我打算将这个机会让给你,坐在迎亲花轿里的也是你。如何?” 沐雪不可自信地看着苏媚,她根本就不信,苏媚又怎会将这个机会让给她,而后心中生出了一丝欣喜,毕竟这是她多年来的梦想。 甚至心底有个声音在欢呼雀跃,万一她说的是真的呢? 苏媚抬眼轻扫过沐雪,便明白她已然动摇了。 苏媚又道:“你还记得我在扬州时曾对你说过的话吗?” 沐雪记得苏媚曾说过,“爱又如何,不爱又如何?爱能让人分寸大乱,沐姑娘便是如此!” 苏媚笑道:“我并不爱他,我想要离开江府,唯一能帮我的也只有沐姑娘。” 这话沐雪倒是没有怀疑,苏媚已经逃过一次,只是后来被将军抓了回来。 “你逃不出去的,江府守卫森严,你根本就走不出江府,没有文书,你甚至连城门都出不去。” 苏媚笑道:“所以,沐姑娘要帮我。” “要我如何帮你?” 苏媚不该留在将军的身边,她只需助苏媚离开,日后将军娶了自己,再慢慢挽回将军的心。 “替我弄一张假文书,再将你的令牌给我,成婚当日便是我离开之时,而你代替我嫁给江泠,如何?” 沐雪是江泠的手下,若是能提前疏通关系,得到令牌,必定没有人会拦住她。 “我答应你,但我有一个条件。” 沐雪笑道:“我要你立誓永远不可再回京城。我会替你隐瞒行踪。” 苏媚勾唇一笑道:“我答应你。” 第80章 大婚行刺 迎亲的地点就选在了常芜院,江泠身穿大婚喜服,骑马行在迎亲队伍之前,那丰神俊朗的容颜,显得贵气逼人,如兰芝玉树,光风霁月。 他身后跟着仪仗队和皇帝赏赐的宫中乐师,迎亲队伍身势浩大,浩浩荡荡自常芜院而来。 侯方卿站在人群中,看着迎亲的队伍进了常芜院,他脸色惨白,捂着胸口,呕出一口鲜血来。 他得知今日江泠大婚,坚持要来看着秦臻出嫁,他才会死心,谢安在一旁劝道:“公子又何必前来,看了难免会伤感。” 他递过来的帕子,侯方卿并没有接,谢安知他还在气自已之前的背叛,谢安叹了口气,公子的身子孱弱,又久病不愈,恐非长久之相,便又劝道:“府里只能倚仗公子,若是公子再病倒了,府中上百人可就真的没了指望了。” 侯方卿根本就没再碰过那些汤药,汤药都被他倒掉了,最近他的身体是越来越差,还经常咳血。 侯方卿呆呆地盯着从常芜院出来的苏媚,她一身华丽的喜服,头上的红盖头,缀下长长的流苏,苏媚在丫鬟的搀扶下迈出了门槛,缓缓走出,走向江泠。 侯方卿扶着身子,剧烈地咳嗽,更觉心痛难忍。 那红盖头有些眼熟,上面用金线绣着翩翩起舞的蝶儿,他想起了小时候他们一起玩过扮新娘的游戏,这红盖头,便是秦臻留下的,那时他要揭开秦臻头上的红盖头,却被江泠阻止,没想到那红盖头还是被江泠收起来了,江泠终于还是娶了秦臻。 或许冥冥之中这一切早就已经注定了,江泠和秦臻才是一对,而他却只能爱而不得。 侯方卿咳嗽了数声,对谢安便道:“回去罢。” 他刚说完便两眼一黑,栽倒在地上,谢安连忙上前,将他背上马车。 新娘已经上轿,轿中坐的却并不是苏媚,一早苏媚和金钏换上了丫鬟的衣裙出了常芜院,身穿华服被江泠亲自迎出去的是沐雪。此刻沐雪坐在喜轿里,心中既忐忑又兴奋,她害怕被人发现,又欣喜终于能嫁给江泠。 不管这手段是否光彩,但总算能如愿嫁给了将军。 苏媚出了常芜院换了身男装,乔装打扮后便混在迎的队伍里,她让金钏等在城门外,只说她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没办,待办好后,便会去城门处与她汇合。 苏媚昨日去东市并非只是为选首饰和衣裳,她趁金钏不备,她在摊位上买了一把匕首,那匕首此刻就藏在宽大的衣袖当中,而苏媚藏身在迎亲队伍里,静待良机。 她已经打听过了,今日回鹘使臣进宫面圣,此刻回鹘使臣的车队正朝着迎亲队伍驶来,迎亲队伍让行,让回鹘使臣的队伍先行,苏媚摸出袖中的匕首,对着她身旁一匹马的马背上狠狠地刺去。 那马好似突然发疯,甩开蹄子,从迎亲队伍中冲了出去,眼看着便要冲撞了的回鹘王子的车架,江泠快速策马追了出去,两匹马飞速向前。 眼看着要惊了使臣,江泠立在马背上,纵身跃在那匹受惊的马背上,他紧紧地勒住缰绳,轻抚在马的头上,安抚那匹马躁动不安的情绪,及时阻止了一场混乱。 领头的回鹘使臣对江泠行礼,恭敬道:“多谢大将军。” 江泠自然已经发现了马背上受了伤,正在迎亲队伍中搜寻可疑之人,却见有个人骑着受惊的马冲了出去。 马背上的人正是苏媚,她回眸望向江泠,眼中满是惊恐和不安。 她好似快要被那受惊的马颠下来了,江泠心头一惊,来不及多想,便追了出去,他跳到了马背,一把揽住了苏媚那不盈一握的细腰,将她紧紧地拥在怀里。 江泠冷着脸,面色铁青道:“你怎会在此?那轿中又是何人?” 苏媚吓得脸色苍白,不停地摇头,低头沉默不语。 突然一支冷箭朝江泠射了过来,苏媚急忙大喊道:“将军,小心!” 她一把推开江泠,想要替他挡住飞来的冷箭,江泠急忙将她揽在怀里,那箭便刺进了他的胸膛。 苏媚却将江泠踹下马背,江泠中箭落马,迎亲的队伍顿时变得一片混乱,江泠捂着伤口,鲜血不停地渗出,滴落在地上,冷眼看向马背上的苏媚,“你想起来了。” 苏媚回头看了江泠一眼,冷笑道:“泠哥哥,这一箭是你欠我的。” 正在这时,躲在暗处的秦栾策马而来,纵身跃至苏媚的马背上,对苏媚笑道:“臻儿,三哥带你走!” 苏媚点了点头,再回头时,江泠已经被众人围住,他脸色苍白,嘴角溢出了鲜血,看起来很不好,苏媚虽恨他入骨,但她自小爱慕江泠也是事实,至于她失忆之后,也对江泠生出了爱慕之意。 她见到江泠中箭落马,心里还是生出了一丝怅然和心痛。 今日算是和他做了个了断,也和自己的过往做了了断,他们本就不该继续纠缠下去,苏媚连自己都未曾察觉,她的眼角竟然划下了一行清泪。 秦栾策马急行,他行刺了大将军,拦路的将士并不少,一身喜服的沐雪紧追其后,她亲眼见到江泠受伤落马,这才明白自己上了苏媚的当,这女子当真是心狠至极,将军待她一往情深,她竟然串通刺客,想要将军的命。 “妖女,我绝不会饶了你!” 她挽弓对着苏媚射了出去,秦栾拔出长剑抵挡飞向苏媚的冷箭,秦栾的武艺虽不敌江泠,可远在沐雪之上,也并不恋战,而是匆忙往城门处逃去,金钏早就等在马车上,苏媚上了马车,拿出了沐雪的令牌,顺利逃了出去。 秦栾留下应付沐雪和身后的追兵,沐雪被缠得脱不开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苏媚的马车很快就跑得没了踪影。 这几天发生了太多的事,金钏尤觉身在梦中,身后那一声声,“那妖女胆敢行刺大将军,快抓住她!” 金钏很快就明白了,姑娘竟然想要行刺大将军,况且还是在大婚当日,她甚至觉得自己从未了解过姑娘,金钏也被吓得不轻,她鼓起勇气,问道:“姑娘打算去哪里?” 逃走比想象中还有顺利的多,苏媚笑道:“去扬州,回柳家。” 她要取回母亲留给她的首饰和银子,至于河氏那个恶妇,苏媚不会轻易饶了她。 待处置了河氏,拿回了母亲留给她的首饰后,她便带着金钏远走高飞。 第81章 死要见尸 秦栾想办法逃出了军营,他在几天前找到了苏媚,苏媚这才计划在今天行事,她其实是在赌,拿自己的命在赌,赌江泠对她失去孩子的愧疚,赌江泠会为了她挺身而出,当秦栾那支箭射来之时,她便义无反顾地挡在江泠的面前,不惜以自己为诱饵,也要置江泠于死地。 好在她确实赌赢了,江泠以命相护,替她抵挡了那一箭。 方才她逃得慌忙,江泠又被那么多人围着,也不知那一箭会不会结果了他的性命。 方才江泠中箭倒在地上,那狠狠拧着的眉头,虽他一句话也没说,但那若寒潭般的眼神好似在问她,她到底为何要如此做? 苏媚冷笑一声,分明是江泠痴心妄想,他们之间有血海深仇,她恨他入骨,无论如何都不会嫁给他。 苏媚闭上双眼靠在马车壁上,内心五味杂陈,唯独没有大仇得报的欣喜和释然。 她深吸一口气,对金钏道:“走水路去扬州城。” 许是京城发生了太多的事,让她深感憋闷不已,或许离开了此地,她就不会再想起那些令人痛苦的过往。 江泠拔剑削掉箭头,一把拔出刺进他胸口的那支箭,鲜血溅落一地,他捂着胸口,抹去了嘴角的血迹,对沐风吩咐道:“你快去找人画那对兄妹的画像,通知各州府,若发现那对兄妹的行踪,立刻将人绑了送入京城,我要亲自处置。” 方才沐风已经认出射箭之人就是秦栾,苏姑娘与秦栾是兄妹,原来苏姑娘竟然就是秦臻,那个将军爱到骨子里,始终放不下的心上人秦臻。 沐风上前搀着江泠,劝道:“属下见将军伤的极重,恐耽误久了,会伤及性命,属下恳请将军赶紧去医馆治伤要紧。” 江泠摆了摆手,冷冷道:“死不了,你快去!那对兄妹甚是狡诈难对付,你亲自去办,我才能放心。” 那股腥甜的血腥味不住地涌向喉咙口,江泠喷出了一口血沫子,待要骑马去追,沐雪架车前来,拉住缰绳,跪在江泠的面前,“将军重伤在身,还请将军上马车,将军还是先治伤要紧!” 江泠冷冷地睨着沐雪,那冷若冰霜的眼神无不表明他心底的暴怒,“给我!” 他亲眼见着沐雪从轿中走了出来,这便是他调教出来的好部下,事事违逆他的命令,欺骗他,背叛他。 江泠一把拔出腰间的长剑,抵住沐雪的喉咙口,“滚开,不然本将军亲手杀了你!” 鲜血再次从嘴角溢出,大红喜服之上已经渗出了大片鲜血,那些鲜血顺着指缝间流下,滴落在地上。 沐雪跪在地上,以额触地,重重地叩头,“沐雪万死难赎罪孽,求将军看在老夫人的面上,珍重身体。” 沐雪红了眼圈,泪如雨下,“求将军去医馆治伤要紧。” 她跪在地上一寸一寸地向前挪,是她蠢笨,被那个妖女耍得团团转。 那锋利的剑刃割破了沐雪的喉咙,鲜血便顺着剑刃往下滴落,江泠收回手中的剑,怒道:“快滚!本将军的剑从不杀我军将士。” “给我!”江泠低吼道,他因用力,胸口伤血流不止,鲜血从指缝间不住地往下流。 沐雪实在不忍再看了,只得将手里的缰绳交给江泠,江泠带着伤策马,刚往前走了几步,终于两前一黑,人便从马上栽倒了下来。 沐雪急忙跑上前去,大声疾呼,“将军!” 沐风及时赶到,将江泠背在身后,匆忙赶往医馆,待郎中将他的红色喜服脱下,他身上的白色里衣已经被鲜血染红,也不知流了多少血,郎中看了都直摇了摇头。 沐雪急忙问道:“郎中,将军的伤势到底如何了?” “伤口离心脏只有一寸的距离。” 沐雪这才松了一口气,只听郎中又道:“情况却并不乐观,将军失血过多,已是昏迷不醒,只怕会危及性命,止血之后,还需补血,静养很长的一段时间才能康复。” 沐雪撸起袖子,取下腰间的匕首,正要拿那匕首割开自己的手腕。 郎中有些疑惑地看着沐雪道:“姑娘这是何意?” “先生请用我的血,我的命是将军救的,请用我的血为将军补血。” 沐风急忙拦住沐雪,道:“用我的,我皮糙肉厚,流点血根本就不算什么。” 那年轻的郎中白了一眼沐风和沐雪,神色幽幽道:“二位的血都用不着,只需用些补血的草药,熬了服下即可。” 沐风一愣,神色焦急道:“军医说过,以血补血是最好的法子,还是用我的血罢。” 年轻的郎中脸一板,便道:“你们就别在这里添乱了,我是郎中,你们都得听我的。”他指了指沐风道:“你过来帮我一把,替将军把里衣脱了,我要为他治伤。” 江泠那雪白的里衣已经被鲜血染红,紧紧地粘在皮肉之上,沐雪在一旁直抹眼泪,问道:“郎中还有没有其他的法子,能让将军少受些痛苦?” 郎中摇了摇头,用鼓励的眼神看向沐风,轻拍在他的肩头,“小伙子,看你的了。” 沐风咬了咬牙,对沐雪道:“你先出去回避一下。” 郎中知沐风的意思,便对沐雪道:“你赶紧去熬药,得尽快让将军服下,才能止血。” 沐雪赶紧退了出去,沐风拿出匕首割开江泠的里衣,将那满是鲜血的里衣撕开,顺带着撕下了一块带血的皮肉,顿时鲜血迸流,鲜血溅在沐风的身上。 整整一夜,郎中为江泠处理伤口,包扎,上药,灌他喝下汤药,直到天明时分,江泠这才缓缓睁开双眼,醒来的第一句话便是,“人逃去了何处?” 沐风觑着江泠的脸色道:“属下派去的人,今天一早便传来了消息,说是秦小姐已经死了。” 江泠连忙挣扎着起身,伤口裂开,鲜红染红了里衣。 “你说什么!她怎会死?” “秦小姐出了城门,往南走了几百里后,便带着金钏乘坐去往扬州的船只,昨晚船行至半路,那只船遇到了过江打劫的劫匪,劫匪抢劫了船只之后,便一把火将船烧毁了,属下派出去的人来报,说是在打捞的过程中,捞起来两具被烧得面目焦黑的女尸,无论从衣着打扮还是身形来看,正是秦小姐和金钏。 “我不信,她不会死。”江泠一拳捶在床沿边上。 沐风又道:“那劫匪凶悍,劫掠了财物之后,便没留下活口,船上之人要么被杀,要么被烧死,无一人生还。” 江泠待要挣扎着下床,喷出一口鲜血来,“我要去看看。” 沐风跪在床前,恳求道:“将军,那船已经被烧毁了,将军还是养伤要紧啊!” 第82章 极品亲戚 江泠正待要披衣下床,去寻苏媚,只听门外江老夫人轻咳一道:“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你为了她连命都不要了吗?” 沐雪搀着江老夫人前来,如今就只有江老夫人能劝一劝将军,将军重伤在身,若是他执意去往扬州,只怕会有性命之忧。 江泠冷冷地睨了一眼沐雪,江老夫人怒道:“你也别瞪她,若非沐雪那孩子告诉我,你是不是要将你的性命都折腾进去!” 沐雪搀扶江老夫人坐下,江老夫人叹了一口气,道:“你说她失了孩子,你要补偿她,要娶她为妻,我原是不答应的,你便对着你老子娘的牌位发誓,说是此生非她不去,我见她也是个安分懂事的,也同意了你们的婚事,没想到竟是养虎为患,招了虎狼进了府里。” 江老夫人一拳捶在自己的双膝上,瞧着江泠那苍白的脸色,心疼得红了眼圈,“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老婆子如何去地底下见你祖父,你的父亲!” 江老夫人低垂双眸,直抹眼泪。 江泠那薄唇轻颤,“孙儿有愧于她……” 江老夫人生气地打断了江泠的话,“她就是匹养不熟的狼,我不能看着你将性命都断送在她的手里,我就在这里守着你,若是你敢踏出这门槛一步,我便一头撞死在你面前!” “祖母!” 江老夫人瞪了江泠一眼,“你想都别想。” 江泠只得躺下,半晌才道:“孙儿谨遵祖母之命,绝不敢踏出这屋子一步。” 江泠对身旁的沐风使了使眼色,沐风打算溜出去,江老夫人生气道:“你也不许去。” 沐风拱手道:“回老夫人的话,将军身受重伤,我正要替将军去巡视军营。” 江老夫人冷哼一声道:“我已经替你告假了,今上准许你在府里修养半月,这半月你就在此好好养病,哪里都不许去!” 沐风看向江泠,江泠蹙了蹙眉,只得点了点头道:“孙儿听祖母的话,哪都不去。” 祖母年纪大了,他不愿祖母为他担心,待入夜之后,他再想办法悄悄出去。 …… 苏媚原本出城之后,便乘坐了一只船去扬州,可在船上行了半日,便晕得天昏地暗,呕吐不止,她便中途下了船,改走陆路乘马车前往,可行到半路,突闻一群过江的劫匪打劫财物,还杀害了那只船上的人,她见到州府衙门的人正在岸边打捞尸体,其中还有不少无人认领的尸体。 苏媚便心生一计,花了二两银子,买通了衙门的人,让人将那两具烧得面目焦黑的女尸换了她和金钏的衣裙。 苏媚想着她这一逃,难保不会有人来追,正好借此机会,借两具尸体假死,即便日后被人查了出来,她也已经带着金钏远走高飞了。 苏媚和金钏换了身男装,缓缓而行,约十日之后,才到了扬州城。 金钏回到了扬州,途径那热闹繁华的街市,一时觉得欣喜非常,便打起车帘四处张望,问道:“姑娘,咱们是住在柳家吗?” 苏媚笑道:“不必,把那个箱子拿出来,里面有不少银子,够咱们吃住一段时日了。” 她是太师嫡女,从前不愁吃穿,失忆之后,为了银子,寄人篱下,受尽了屈辱,箱子里有不少银子,沐雪又送了不少,已经足够她和金钏过大半辈子衣食无忧的日子了。 苏媚拿出一百两银子递给金钏,笑道:“你从小在扬州长大,对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这一百两,你带我先逛逛扬州城,带我品尝扬州的美食,今夜咱们住客栈。” “奴婢生在扬州,熟悉这里的每一条街巷,奴婢定不会让姑娘失望的。” 苏媚选择去扬州城是有自己的打算,秦府一夜之间化为灰烬,又被抄家获罪,除了这个箱子,她一无所有,不如就去扬州,扬州的繁华程度也丝毫不逊色于京城,她就在这里做些小生意,也能养活自己和金钏。 转了一圈之后,苏媚便发现当街的铺面太贵,买铺面和备货要耗费不少银子,买宅子和下人都需要银子,这样算来,她手中的银钱很快就花出去了,苏媚想了想,便先去商行远了一座小宅子,选了几名灵活的下人,便对正在收拾屋子的金钏道:“先陪我去一趟柳家。” 这一路上,苏媚也打听了不少关于柳家的事,自从祖父去世之后,秦家获罪,不能再经营盐务的生意,生意是一落千丈。 柳家虽有不少的店面铺子,可舅舅和表哥不善经营,仅仅一年就关了半数店面,留下的一半铺面只有几间铺子在盈利,大多也是亏损的状态,柳家铺子不少,若是能拿到一两个,维持她和金钏的日后开支应是绰绰有余。 一想到有柳家这样的冤大头,苏媚连步伐都轻快多了。 外祖死后,柳府由二舅柳则成掌事,柳则成是个心软好说话的,可二舅母河氏却是有名的泼辣不讲理,又爱占小便宜,牢牢抓着府里的银子,还时常克扣长房寡嫂的银子,苛待她们母女。 之前沈家将河氏接进京,河氏的长子被江泠一剑刺死,但她从齐王那得了不少银子,可银子还是大半都填进了那些亏损的铺子里,心里憋了一肚子的气,今日一早柳则成按惯例去盘查铺子,河氏双手叉腰,站在院子里就开骂: “我嫁给你们柳家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他们都说你们柳家家大业大,都说我是嫁进来享福的,我呸!你瞧瞧我现在过的是什么糟心日子,嫁个又窝囊又没用的丈夫,将祖上留下偌大的家业败个干净,这一大家子还要指望我一个妇人过活,上一趟京城,连儿子也没了,柳则成,我是瞎了眼,才跟了你这个没屁用的。” 院中正在负责洒扫的下人闷声不吭地做事,好像早已经习惯了当家主母大庭广众之下辱骂家主的场面。 柳则成一大早被骂得狗血淋头,却连一句话都不敢反驳,他深知若是他回嘴,河氏会骂得没完没了。 他叹了一口气,准备灰头土脸地出府,最近生意不好做,铺子里还有几百名伙计需要养活,对于那些亏损的铺子,根本就没人接手,况且就是转出去了,柳家又指望什么生活。 他甚至需要贴补大量的银钱,才能保持铺子的正常运转,他只得向河氏伸手要钱,这才惹来她的破口大骂。 柳佳莹听见父亲被骂,却连看都没看一眼,便上前挽着河氏的臂膀道:“娘,府里的燕窝已经吃完了,娘再给五十两银子罢。” 河氏瞬间变了副嘴脸,轻拍着柳佳莹的手,笑得和蔼可亲,“乖女儿,知府大人的小姐昨日邀你赴赏花宴,你可相中了哪家的贵公子了,快与娘说说。” 柳佳莹吐了吐舌头,伸手道:“娘,多加五十两银子。” “好,都给你。快和娘说说。” 柳则成张了张嘴,将想说的话都咽了回去,柳佳莹花起钱来大手大脚,而河氏却对她千依百顺,一个月的花销竟有大几百两的银子。 可他说了又有什么用呢,她们娘俩根本就不把他放在眼里。 第83章 昧了银子 柳则成刚准备出府,便见到金钏搀着苏媚前来,方才河氏铺天盖地一顿臭骂,河氏嗓门大,那些难听的话都一字不落地传入了苏媚的耳中。 没想到河氏竟然毫无顾忌,当众破口大骂,而柳则成则是一言不发地受着,可见这些年柳则成过的是什么日子。 苏媚心疼舅舅,舅舅性子温和,可在河氏的眼里却成了柔善可欺,骂不还嘴的老实人,她见舅舅那青白交加的脸色,关切地道了声,“外祖去世的这些年,舅舅过的好吗?” 其实好不好都写在了脸上,柳则成才年过五十,已是满脸皱纹,须发斑驳,看起来像是年过七十的老人,苏媚见舅舅那苍老的模样,心疼地红了眼圈。 柳则成见到苏媚,不觉热泪盈眶,秦臻的生母柳如画是柳家幺女,是他和大哥最疼爱妹妹,他爱屋及乌,也颇为疼爱秦臻,如今秦家家破人亡,妹妹和她的几个儿女皆葬身火海,他还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秦臻了。 没想到他们还有亲人团聚的这一天,“臻儿,你终于回来了。”他想起妹妹惨死,更觉内心悲痛不已,连声音都哽咽了,久久沉浸在悲伤和痛苦之中。 良久,他才看着苏媚道:“臻儿,咱们一家人终于团聚了,臻儿放心,你母亲不在了,还有舅舅,舅舅这一次定会护着你,绝不会让你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 河氏听到说话声,急忙追了出来,指着柳则成的鼻尖骂道:“柳则成,你本事没有,口气却不小,他拿什么护着她,就拿你那几间快要倒闭的铺子吗?你有这个心思,还不如尽快想想如何挣钱去给佳莹准备嫁妆,说不定佳莹嫁入高门,你未来的女婿还能提携你这个没用的岳丈!” 柳则成双手握拳,极力地忍耐着河氏的羞辱,苏媚实在看不下去了,站在柳则成的面前,“舅母,你怎能如此说舅舅,舅舅是家里的主君,是家里的主心骨,你总要给舅舅留些颜面,怎的说话竟如此刻薄。” 河氏见到苏媚,心中邪火乱窜,“你还敢来我家,我儿因你而死,你……” 一想起死在江泠的剑下,河氏狠不得撕碎了苏媚。 “舅母还真是贵人多忘事,竟然忘了自己是用了什么法子,将我骗去了齐王外院?” 河氏脸色一白,支支吾吾,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后又想到秦臻不过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难道自己还怕她不成,于是她双手叉腰,又拿出了泼妇骂大街的架势来。 “我不知你到底在说什么,你一个流放犯,我难道还怕你不成,我要带你去见官,看知府大人会怎么收拾你!” 河氏便要抓着苏媚,拉着她去见官。 “河杨心,你到底在干什么!”柳则成终于忍无可忍,只是他生性温和,这句话对于河氏根本就没什么威慑力。 “见官就见官,舅母都不怕,我怕什么,今上已经赦免了我和哥哥,倒是舅母,齐王已是逆党,被囚禁在天牢,而舅母曾为齐王做事,知府大人又该如何处置舅母。” 与逆犯勾结,可是杀头的大罪。河氏吓得脸色惨白,额上冷汗直流,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她自是知道的。 她当即便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拿出以往撒泼打滚的那一套。 自那日秦栾握着证据在皇帝的寝殿外状告宁国公和齐王之后,今上念他状告有功,便赦免了秦家人的罪名,而江泠早就和今上达成一致,免去了秦臻流放之罪,否则他也没不敢光明正大的迎秦臻过门。 这些事苏媚已经从秦栾的嘴里得知,她倒是不怕河氏拉着她去见官,只是江泠现在说不定正在找她,此时去见官恐会惹来麻烦,她没想到河氏竟然丝毫不顾体面,坐在地上大哭。 河氏并非善罢甘休的性子,柳佳莹听见母亲的哭声,便也和母亲一起指责父亲,指责柳则成帮着外人欺负母亲。 场面一时控制不住,面对河氏和柳佳莹的无礼蛮横,苏媚揉捏眉心,对河氏道:“我今日前来,是想要回母亲留给我的首饰和银子。外祖故去后,那些首饰和银子都交由舅母保管,我取了银子便会离开柳家。” 气氛瞬间变得近乎诡异的安静,河氏那样的人,要钱如同要了她的命,她想也没想,便几乎本能地拒绝道:“臻姐儿说的都是哪里的话,你母亲出嫁多年,哪里留下了什么首饰和银子。” 那些首饰早就被河氏典当了,一部分花在了柳佳莹的身上,另一部分被长子偷出去,请客宴饮,眠花宿柳,败了个干净。 苏媚颇为了解河氏,也知她品行不端,怕是昧着良心将那些首饰和银子私吞了。 柳则成知苏媚不易,秦家被抄家,已是家破人亡,她这一路来扬州已是不容易,想必是已经走投无路了,家人本就应该相互扶持,他连忙将河氏拉到一边,劝道:“那一箱子的首饰和银子都是我妹子的嫁妆,父亲留给妹妹,她说是留给臻儿,父亲临死前,交给你暂时保管,如今臻儿有难处,你快拿出来,还给臻儿罢!” 河氏一口唾在柳则成的脸上,“好你个柳则成,你本事没有,倒惯会打肿脸充胖子,装好人。佳莹的婚事你不操心,佳莹的嫁妆到现在都没着落呢,你倒好,不知在哪里学了这些假慈悲,我告诉你,银子没有,老命有一条,你让你那好外甥女将我这条老命拿去好了。” “你说的都是什么话!”柳则成这些年深受其害,对于河氏的耍无赖,他根本就拿她没有办法。 苏媚不哭也不闹,脸色看上去很平静,“我知道舅母不会认,外祖也知道舅母的性子,当年外祖临去前,给母亲去了一封信,说他已经告知柳家族老,还留了一封信,若是舅母不认,大可和我去族老面前对质。” 河氏听了这话,心都凉了半截,秦臻说的话多半都是真的,老爷子疼爱幺女,虽说将那些首饰和银子交给了她,但从来都不放心她,老爷子在族老面前颇有威望,指不定那封信真就在某个族老的手里。 河氏瞬间变了脸色,满脸堆笑道:“臻儿,你也知道你外祖去世之后,家里的生意一直不顺利,又陪进去了不少银子,还要养着一大家子的闲人,舅母也不容易,不如就这样,你暂且住在家里,你的一应开支都由舅母来出,都是一家人,谈银子伤感情。” 那一大家人的闲人自然指的是大房那寡居的母女,至于河氏打的算盘,苏媚也知道,姑娘家的总归是要嫁人的,苏媚已经年满十八岁,很快就要许人家,不会在柳家久住。 那笔银子和一大箱子的首饰,她在借口苏媚住在府里的花费,再光明正大地扣下了。 柳佳莹扯着河氏的衣袖,悄声道:“娘,你是不是糊涂了?咱们家怎么能留着她!” 第84章 换铺子 柳佳莹一直和秦臻不对付,外祖又极宠爱秦臻,对秦臻的宠爱甚至超过了她这个嫡亲的孙女。 柳佳莹不喜秦臻还有个更重要的原因,秦臻贵为秦太师嫡女,出生高贵,还生得殊色绝艳,才貌双绝,又从小被众人捧月般长大,无论哪一点她都比不上。 可柳佳莹可却出身商贾,就连扬州的贵女圈里那些眼睛长在头顶上的贵女们都瞧不上她,她耗费了大量的银钱去拉拢那些贵女,这才挤进了昨日知府小姐举办的吟诗宴。 两相比较之下,她和秦臻更是云泥之别。 河氏悄声道:“她要的那些首饰和银票,娘现在根本就拿不出来,那些族老定然不会帮着咱们,咱们家若是不想出银子,便只能按我说的办。” 柳佳莹撇了撇嘴道:“我没有银子,娘莫要指望我。” 柳则成见河氏主动邀请,他心中大喜,在一旁劝道:“臻儿,你就依了你舅母的意思,一家人住在一起,也能有个照应。” 苏媚看着河氏快要翻上天的白眼,也不恼,只是笑道:“多谢舅母,只是我已经买了一处宅子住下,我不便在此打扰舅母,我也不是那不懂事的人,也知舅母的难处,我也为舅母想了个折中的法子,那些首饰和银子我都可以不要,不如就由舅母做主,选两个铺子抵那些首饰和银子。” 苏媚了解柳家的处境,更了解河氏的人品,知道那些首饰和银子,河氏根本就拿不出来了,拿两个铺子换,也可省去了那一大笔买铺子的钱。 河氏想了想,秦臻出身高贵,根本就没做过生意,说不定连账本都看不懂,家里的铺子多的是,一直亏损的铺子也有好几个,不如就给她两个正在亏损的铺子将她打发了。 柳则成是真心疼爱苏媚,便对河氏提议,“不如就将东市的玉器铺子和绸缎铺子交给臻儿罢。” 这两间铺子是正在盈利的两间铺子,苏媚知舅舅是真心为她,她满是感激地望着舅舅,对柳则成福了福身,笑道:“多谢舅舅!” 柳则成几乎要羞愧得无地自容,他红着脸,羞愧万分道:“都是舅舅无能,舅舅不善经营,家里的铺子多半都在亏损,但这两间铺子还在盈利,经营玉器和绸缎也相对来说更轻松些。待舅舅的生意有了好转,一定将首饰和银子还给臻儿……” 河氏听闻,一头撞在柳则成的怀里,骂道:“你这个杀千刀的,你将这两间铺子给了她,让我们这大家子喝西北风吗?” 柳佳莹也在一旁哭红了眼。 苏媚见状,连忙站出来为柳则成解围,“舅舅的心意,臻儿心领了。可臻儿想要的是安宁街口的那两间首饰铺和成衣铺。” 河氏先是一怔,而后在心里乐开了花,那两间铺子正是柳家所有的铺子里亏损最严重的两个,那两间铺子一个月都卖不出一件首饰和一件衣裳,因为卖不出去,那两间铺子里的货品还是几年前的样式,每月还要从其他的铺面调银子来付工钱。 河氏想也没想便答应了,“这可是你说的,可不许反悔。”河氏心想这个秦臻竟是个蠢的,也对,她并没有做生意的经验,会选择这两间铺子也是正常。 苏媚点了点头,笑道:“那便请舅母立下字据,将这两间铺子转给我,铺子里的首饰和衣裳我一件都不要。” 她来柳府之前已经去瞧过那两间铺子,她看中的是那两间铺子的位置,至于里面的货品,她知道根本就卖不出去。 她从京城而来,知道现在流行那些款式,她还擅长绘画,会画图样,她相信这两间铺子到了她的手里,她自有办法让这两间铺子盈利。 只是河氏这个人唯利是图,只怕日后见到铺子生意好,难免会反悔。 苏媚便和河氏立下了字据,她和舅舅签下的名字,她便对舅母福身道谢,“多谢舅母,臻儿还有事先行告退。” 柳则成觉得苏媚受尽了委屈,心中愧疚难安,便对苏媚道:“臻儿,留下下来一起吃饭罢。” 苏媚凑到舅舅的跟前,在他耳边,将自己那小宅子的位置告知了舅舅,对柳则成道:“多谢舅舅,只是臻儿还需回去准备铺子重新开张的事宜,臻儿先行告退了。” 柳则成只得点了点头,待苏媚走后,她将柳则成拉道一旁,问道:“方才那丫头对你说了什么?” 柳则成皱眉看了河氏一眼,并不理会,只是说了一句,“我出去巡铺子。” 河氏对一旁的柳佳莹道:“瞧你爹,还敢对我甩脸色。” 柳佳莹挽着河氏的臂膀,亲昵地靠在她的肩头,笑道:“娘再给我些银子呗,林公子过几日会和二哥一起回来,我想找人做两件衣裳,待好好打扮了去见林公子。” “哪个林公子?” 柳佳莹羞红了脸,低头含羞带怯道:“就是位居四大家族之首的林家长公子林良辰。” 扬州四大家族,林、薛、王家和孙家,林家长公子林良辰不仅生得才貌出众,年纪轻轻就接手了家族的生意,还是今年春闱甲榜的进士。 可谓一片锦绣前程。 河氏眯着眼,点头如捣蒜。 …… 京城,江府,江老夫人在屋子里守着一整日,到底是年岁大了,到入夜时分便觉得支撑不住,自己回房睡觉了,让身边的两个老嬷嬷替她继续守着。 沐风便借口上茅厕的机会溜了出去,让府里的两个丫鬟给两个老嬷嬷端了两碗茶进来,茶里下了使人安睡的药,那两个老嬷嬷喝了之后,便昏睡了过去。 江泠身受重伤不能骑马,沐风便搀着江泠,坐马车出府,江泠刚上了马车,便问道:“那两具尸体现在在何处?” 沐风拱手道:“属下已经派人将那两具尸体运回,目前就在常芜院中。” “去看看。” 他紧拧着眉头,急忙推门而入,两具焦尸被白布盖着,在门口就能闻到那股烧焦难闻的臭味。 江泠一把掀开那盖着尸体的白布,两具尸体已经容貌尽毁,连五官都看不清,身上的衣裙被烧毁了一部分,但在残缺的一截袖口可以辨认出那精致的梨花花纹。 江泠呼吸一窒,心不受控制似的狂跳,这件衣裙是大婚前日,江泠让尚嬷嬷去请京城中最有名的绣娘绣的,用的是上好的金线和银线刺绣,一件衣裙价值上百两银子。 苏媚身量婀娜,身姿窈窕,肤白胜雪,红色更能衬托她那绝世的容颜。 这身石榴红色的掐腰红裙,便是他亲自为苏媚挑的。 衣裙处那掐腰的设计,更能显现她那玲珑有致的身量。 江泠越看脸色越冷,腰间的梨花玉佩,绣着梨花的荷包,就连头上那素梨花簪子皆是苏媚的贴身之物。 难道面前的女尸真的是苏媚,难道她真的已经葬身在大火里? 第85章 感觉不对 江泠嘴角渗出了一丝血迹,呕出了一口鲜血,他双手握拳,指节咔嚓作响。猩红的双眸冷若冰霜,没有一丝温度。 他紧紧盯着那具尸体,心口泛起一阵阵密密麻麻的疼痛,一想起苏媚,那疼痛便一股脑席卷过来,痛得无法呼吸。 沐风见江泠的脸色甚是难看,将握在手里的帕子递了过来,面色担忧道:“将军还请保重身体,郎中说过将军伤得太重,不能动怒,否则伤口裂开,只怕会有性命之忧。” 沐风知道将军伤得很重,他胸前的那道伤离心口极近,又一直在吐血,他全靠一口气撑着,若没了那口气,那将军随时都可能会倒下。 江泠捂着心口,摆了摆手,并未接过沐风手里的帕子,只是随意用手抹去了嘴角的血迹,“无妨。” 他的脸色越发苍白憔悴,呼吸不稳,幸亏沐风及时搀扶着他,他脚步不稳,险些栽倒在地上。 眼前这具尸体无论从身形,衣裙和头上的钗环都与秦臻一模一样,简直就像是精心挑选过,他好似想到了什么,指着尸体右手手臂的内侧,对沐风道:“将这里割开!” 秦臻的手臂内侧有一处细小的疤痕,沐风有些犹豫,毕竟苏姑娘跟了将军,人也已经死了,他这样做是对死者不敬。 他觑着江泠的眼色道:“将军,属下如此做只怕是有些不妥。” “我让你割开!” 沐风只得拿出腰间的匕首,一把割开那具女尸的衣袖,果然那尸体的手臂内侧有一处细小的疤痕,江泠一拳捶在桌案上,“她果然好手段!” 这具尸体不就是精心挑选过的!江泠冷笑一声,眯起眼眸,冷眼看着面前的这两具尸体,对沐风道:“你去通知当地的州府衙门,让他们张贴告示,让这两具尸体的家人来认领。” 都说秦家大郎最肖其父,可正因为江泠和秦臻一起长大,他了解她甚深,才知秦家的子女中,最像秦太师的其实是秦臻。 秦臻心思缜密,聪慧过人,她几次三番利用了自己对她的感情,大婚那日的刺杀,还有船上的假死,她知他处事理智,最是看中证据。 这具看不清面目的尸体几乎可以以假乱真,但他仍然可以断定,这具尸体不是秦臻。 因为感觉不对,正是因为他对秦臻的感情远超出了理智,她曾和他日日同宿,朝夕相处。 爱到骨子里的人,她的音容笑貌,言谈举止,甚至连属于她的气息都好似用刀刻在了他的心里,眼前这具女尸虽然被伪装过,可感觉就是不对,江泠已经能断定,她不是秦臻,而真正的秦臻还活着。 “今夜便启程,将苏媚走过的路都走一遍。” 沐风不太明白江泠的话,有些疑惑道:“属下已经派人调查了苏姑娘的行踪,她确实是走了水路往南去了。” 江泠把玩着手里的空杯盏,笑道:“这正是秦臻的聪明之处,你可知狡兔三窟?” 江泠放下手中的杯盏,对沐风道:“将咱们的人都派出去,雷州,扬州还有晋州全都去打听,一有消息便立刻来报,今日就出发,行到半路,必定就会有消息传来。” “可您的伤势?” 江泠点了点头道:“我心里有数。” 得知苏媚还活着,他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能放下了,他也很清楚,南方占据了大雍半边疆土,想要寻回苏媚,无疑于大海捞针,可他就算将整个江南翻了遍,也要将人找出来。 …… 苏媚拿到那两个铺子之后,便忙于备货,布置铺子,她眼光独到,选的都是京城流行的款式和花样。 她更是亲力亲为,亲自画图样,挑选上好的玉石,亲自盯着匠人们制作,这几日更是忙里忙外,每天只睡三四个时辰。 柳家表哥柳常新自几天前去附近的州府送了皮货回家,得知苏媚来过府里的消息后,便去了铺子帮忙,他为人勤快,什么脏活累过都抢着干,每日来都会带来亲手做的饭菜。 又到了吃饭的时辰,柳常新准时提着食盒前来,一进门便对苏媚道:“臻儿,都忙到了这个时辰了,定然饿坏了罢?” 他将饭菜从食盒中取了出来,金钏闻到那饭菜的香味,不觉咽了咽口水,对苏媚道:“柳家表哥对姑娘当真是不一般呐!” 苏媚嗔了一眼金钏,笑道:“二表哥为人老实,又极容易害羞,这话别当着他的面说。” 金钏觑了一眼柳常新,只见他不住地拿眼觑苏媚,便知他对苏媚有意,便在一旁试探苏媚的意思,这柳家二公子相貌平平,根本就不及将军之万一,只可惜姑娘当众刺杀将军,还来了扬州城,她虽不问理由,但她知姑娘是不愿再见将军了。 她心疼苏媚,一个女子经营铺子实属不易,她希望有个人能真心疼爱苏媚。 “姑娘当真不考虑柳公子?” 苏媚摇了摇头,“表哥人很好,只是我以后都没有成婚的打算。” 她当过江泠的外室,又与江泠有了肌肤之亲,她这辈子都不打算嫁人了。 柳常新殷勤上前,为苏媚盛了一碗汤,递给她,笑道:“臻儿,这鸡汤滋补,臻儿身子弱,这鸡汤是今天一早从庄子上送来的芦花鸡,最是滋补了。” 苏媚点了点头,笑道:“多谢表哥。” 柳常新的厨艺好,做出的饭菜又清淡又好吃,还为了照顾她的口味,还特地做了几道北方菜。 不过柳常新一日三顿,频频往铺子里跑,只怕有人看见了会说闲话。 “这几日表哥已经帮我颇多,明日我回请表哥去城中酒楼吃饭。” 柳常新脸色一红,低垂眉眼,笑道:“反正我在家无事,不过是多做一些,何必让表妹破费去酒楼吃。” 苏媚放下手中的鸡汤,对柳常新道:“舅舅操持家里的生意不易,二表哥还是应该去多帮帮舅舅,我这里已经忙得差不多了,就在这几日,待我清点了铺子里的货物之后,便可重新开业了。” 柳常新越发低着头,他扯了扯嘴角,苦笑道:“我不懂做生意的事,只能帮父亲去送货,读书也不行,就只有这厨艺勉强能拿得出手,臻儿肯吃我的做的菜,是我的荣幸。” 他说完这番话,已是面色通红,将头埋的极低。 柳常新长相普通,生得一副老实本分的相貌,性子也像舅舅,连河氏都瞧不上他,更偏爱长子和女儿。 苏媚在一旁劝道:“表哥不可妄自菲薄,听说表哥还擅长记账,表哥可愿意来铺子里帮忙。” “真的吗?” 苏媚那绝美的脸上挂着温柔的笑,那笑不觉就让人深陷其中。 柳常新不觉看呆了,苏媚唤了几声表哥,柳常新才会回过神来,他笑着道:“我愿意,多谢臻儿。” 他收拾了剩下的饭菜,便慌忙跑了出去。 第86章 完美错过 经过十多天的准备,苏媚的首饰铺终于重新开业,更名为鎏金阁,铺子里的首饰都是时新的样式,全都是京城正流行的。 可一整天过去了,却没有一个客人进来,毕竟这个街口的首饰铺子已经多年没有人光顾,对面安氏首饰铺生意红火,门庭若市,鎏金阁门前却连半个人影都没见着。 金钏顿觉垂头丧气,她又将桌面擦了一遍,等到太阳落山了,都没见过有人前来,便对苏媚道:“姑娘,今日是铺子开业的第一日,却连一个人都没有,客人们都去了对面的铺子。” 苏媚当然也看到了,坐在铺子里苦等,只怕那些用来备货的银子都会陪进去,与其这样干等下去,倒不如主动出去寻找客人。 她对金钏道:“今日关门,歇业一日,咱们出去转一转,出去找客人。” 金钏头一回听说开铺子的还能主动出去找客人,便疑惑地问道:“不知姑娘打算如何做?” 苏媚神秘一笑道:“好久没回安乐坊了,咱们今日便去安乐坊看看,说起来李嬷嬷还救过我的命呢!” 这几日她忙得脚不沾地,可一旦闲下来,心里绷着的那根弦就松了,记忆如潮水般汹涌而至,她想起失忆之后和江泠在安乐坊相遇,想起了江泠那苍白难看的脸色,只觉心痛难忍。 他们可以是仇人,可以是陌生人,唯独不能是那种关系。 那一箭刺中他的胸口,但扬州城并未传来任何关于他受伤的消息,想必那一箭竟然没能要了他的命,苏媚深蹙眉头,强压下心头那酸涩的情绪,只恨不能亲手杀了他。 “臻儿今天想吃什么?我回去给臻儿做。” 柳常新打断了苏媚思绪,苏媚回眸一笑道:“今日不必劳烦二表哥了,我和金钏正准备出去。” 柳常新点头一笑道:“那臻儿只管放心去便是,我在铺子里守着,我今日一早上街买了几尾新鲜的河鱼,那鱼鲜嫩味美,最适合熬汤了,我这就去为臻儿准备鱼汤。” 苏媚笑着点了点头,见柳常新那羞红的脸色,认真的神色,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多谢二表哥。” 直到苏媚走出去,上了马车,那道目光却好似粘在了她的身上,片刻都不曾离开。 金钏回头看了一眼柳常新,他脸色越来越红,连忙低头低垂双眼。 “姑娘,柳公子那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 苏媚满面含嗔道:“小声点,别让二表哥听见,他为人老实,又容易害羞,你莫要打趣他。” 马车缓缓而行,金钏觑着苏媚的脸色问道:“姑娘是不是觉得柳公子很可怜,这才留他在铺子里帮忙。” 苏媚不由得微蹙眉头,打心里同情二表哥的处境,他身上都是些洗旧脱色的衣衫,而柳佳莹和河氏却衣着光鲜,挥霍无度。 舅舅和二表哥是忠厚老实的人,却被河氏欺压,尤其是舅舅,柳家曾经家财万贯,从未亏待过河氏,如今柳家落魄了,河氏便当众撒泼打滚,动辄打骂,丝毫都不顾及舅舅的颜面。 二表哥更是因为河氏的偏心和舅舅的好脾气,却处处受到薄待,被自己那混账兄长和刁蛮不讲理的妹妹处处压了一头,他那混账哥哥横死在京城,他便成了河氏打骂出气的对象。 苏媚想起舅舅那苍老憔悴的面容,不觉红了眼圈,落下泪来。 “二表哥虽并不擅长做生意,可他也有他的优点,他不该被薄待,更不该被河氏随意打骂,我只能将他留在铺子里,我能帮他的很少,再多的,我也不给不了。” 可惜舅舅根本就不会做生意,二表哥跟着舅舅只能做些简单的活计,只怕将来并不能撑起整个柳家。 二表哥对她的感情,她也不是看不出来,只是她根本对柳常新无意,只是同情他才留下他,她也从未想过再去嫁人。 更何况柳家那样的人家,她若是嫁过去了,便要和河氏母女打擂台。 能帮的就帮,但她也是个拧的清的人,她叹了口道:“我会找机会对二表哥说清楚,走罢。” 马车缓缓前行,去往安宁街尽头的安乐坊。 与此同时,有一辆马车和苏媚的马车擦身而过,江泠这十多日几乎是在不眠不休的找人,人没找到,江泠的脸色是越来越难看。 天知道苏媚有多狡猾,苏媚分明是坐船南下,沐风派出去的人在去往晋州的官道上发现了苏媚的踪迹。 他和将军便去了晋州,后来从扬州州府衙门那里得来了消息,说是有人在扬州城外,在江边发现了苏媚和金钏一起出现,花了二两银子,买了两具无人认领的女尸。 他们辗转十多日才追到了扬州,沐风从前觉得苏媚性子温和,看起来甚是柔弱的一个女子,竟然比男子还要狡猾难对付。 “将军还是在此歇息一晚,待明日再找罢。” 江泠的脸色阴沉,眼神冷厉,那苍白的脸色,连唇上也无半分血色,这几日虽说他都有按时上药,但沐风知道江泠的伤反而越来越严重了,他一直在赶路,身上又带着伤,便是铁打的身体都吃不消。 “可有消息传来?” 沐风拱手道:“回将军的话,自从咱们的人进了扬州城,就未曾打探到关于苏姑娘的任何消息。” 江泠烦躁地摆了摆手,“继续找。” 他的直觉告诉自己离苏媚很近了,只是倘若苏媚有意躲着他,只怕他也没几分把握能找到她。 端阳节将至,街上花灯如昼,此时扬州城的繁华和热闹甚至远远超过了京城。 江泠望着川流不息的人群和车马,心头涌起一股无能为力的苍凉和烦躁。 待苏媚走后,柳常新又将铺子的首饰清点了一遍,外面起了一阵风,烟雨笼罩着扬州城,他赶紧抱着苏媚那件绣梨花的披风,拿着伞,关上门便跑了出去。 出去之后他才发现自己竟然忘了问苏媚去了何处,便对自己的两个小厮道:“你们赶紧分头去找找,说不定臻儿这会子已经回来了。” 正待要将披风和伞交给小厮,但他又放心不下,便匆忙和他们一同前往。 江泠隐约好像听到有人在唤臻儿,他不顾伤痛跳下马车,从对面男子手里的披风一扫而过。 那男子翻身上马,疾驰而过。 那阵风夹杂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梨花香,轻甜的香味扑面而来。 这个季节不应有梨花才对,那阵梨花香,定然是衣裳之上留下的熏香才对。 江泠来不及细想,便冒雨冲了出去,去寻找那香气的源头。 第87章 寻欢作乐 安乐坊的都是女子,李嬷嬷从不克扣安乐坊里姑娘们的银子,那些姑娘从小被娇养着长大,又是锦衣玉食堆着长大,安乐坊里的姑娘根本就不缺银子。 此番去安乐坊,苏媚带了两匣子的首饰,她带来的首饰若是能被看中,那些姑娘便会成为她的客人。 李嬷嬷见到苏媚突然出现在安乐坊,不觉惊诧万分,自江泠送来了一万两银票之后,她便再未见过苏媚。 后来她去打听过,苏媚于半年前就跟着江泠去了京城,成了大将军外室,没想到她还会回来,李嬷嬷一见面便拉着苏媚的手,笑道:“媚儿好歹是我安乐坊出去的姑娘,嬷嬷也是把你当亲生女儿一般看待,我这里的姑娘但凡出去后,都不会想着再回到这里,媚儿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李嬷嬷果然是聪明透彻之人。 苏媚福了福身道:“媚儿的事三言两语的说不清楚,总之,我和将军已经分开了。” 李嬷嬷叹了口气,红了眼圈,拿出帕子抹眼泪,都说高门大院难进,没想到那位位高权重的大将军却是个薄情的。 苏媚并不伤感,她早就想过会和江泠分开,失忆之后,她被迫跟着他,却也没有一日不想着离开他,苏媚从金钏手里接过匣子,放在桌案上,对李嬷嬷道:“今日苏媚来此,是有几件首饰想请李嬷嬷瞧一瞧。” 苏媚便桌案上的两个匣子打开,李嬷嬷见到那些精致小巧的首饰,不觉惊呼一声,拿起一支蜻蜓缀流苏金钗翻来覆去的看,惊叹道:“这蜻蜓缀流苏的金簪好生别致,尤其是这蜻蜓,竟如此鲜活灵动,好生有趣。” 金钏见李嬷嬷如此喜欢这发簪,打心里佩服苏媚的聪明才智,李嬷嬷可是从宫里头出来的,什么样的金银首饰没有见过,李嬷嬷说的话让她对鎏金阁重新燃起了信心。 “嬷嬷可真是好眼光,这只发簪是姑娘亲自画图样,亲自盯着让匠人师傅做的。” 匣子中的十多件首饰个个新奇别致,小巧精致,做工精巧,譬如匣子里的梅花珠花,花瓣用的是上好的绸纱所制,用莹白莹润的珍珠串成梅花的花蕊。 “这些首饰我全都要了,这些首饰件件精致,便是宫里头的也不过如此,只是这匣子里的首饰也不够咱们安乐坊的姑娘分的。” 苏媚故意只带了十件首饰,她深知物以稀为贵的道理,她将那匣子合上,轻推到李嬷嬷的面前,“嬷嬷,这十件首饰是我送给坊里的姑娘们的礼物,我新开了一间首饰铺,离安乐坊近,就在永宁街口,名为鎏金阁。” 李嬷嬷笑着接过匣子,“我明白,那这些首饰我便替姑娘们先收下,姑娘们见到定然喜欢。” 从李嬷嬷的房里出来,好不容易有人看上了这些首饰,姑娘却将其白送给了李嬷嬷,金钏有些不解地问道:“姑娘,那些首饰当真白送给安乐坊?那些首饰可值得上百两银子呢!” 铺子里的首饰一件都没卖出,苏媚竟然还将那十件首饰白白送了人。 她和姑娘就指望那间首饰铺子过活了,姑娘连日来的辛苦她都看在眼里,也深知挣钱不易的道理。 “做生意讲究目光长远,舍小钱才能换大钱,你等着,咱们铺子里很快就会有客人了。” 途径点香阁,苏媚不由得往里望去,她想起自己失忆之后,为了能让江泠买下她,不惜使了手段,主动勾引,大雪天赤足踩在地上,只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楚楚可怜,让江泠买下她。 想起江泠,她心口骤然一紧,鼻尖酸涩,眼里似蒙了一层水雾。 她正在愣神之间,突然一只手将她拽了进去。 苏媚被人骤然拉进了点香阁,差点撞在那人的胸口,只见面前的男子半敞着衣袍,双眼蒙着绸布,面色绯红,提着酒壶,对在座的众人笑道:“我抓住她了。” 屋子里的男子的目光齐齐落在了苏媚的脸上,王佑之激动地站起身来,“林良辰,你的运气也太好了罢,这样的倾城之姿,真是人间绝色,世间少有啊,只是这位姑娘瞧着眼生,这安乐坊我日日都来,怎的从不曾见过她!” 屋里的男子也跟着起哄,苏媚慌忙拿出帕子半掩容颜,用力挣脱那位林公子的手。 “不是月漓吗?”那绸布脱落,他见到了那双艳若桃花的双眸。 林良辰醉得头晕沉沉的,他半眯着凤眸,盯着苏媚那绝美的桃花眸,那红红的眼尾,绝色的容颜,窈窕婀娜的身段,他不觉微微一怔,那双慵懒含情的眼眸都看直了,他松开苏媚的手,“对不起,是在下冒犯姑娘了!” 苏媚那眉尖微蹙,垂下双眼,如鸦羽般的双睫轻颤,她赶紧用帕子掩面退了出去。 她出了点香阁之后,便拉着金钏的手,赶紧逃离现场。 她匆忙出了安乐坊之后,这才揉了揉被握得生疼的手腕,长吁了一口气。 方才那个林姓公子定然是将她当成了安乐坊的人,那人举止轻浮浪荡,一看就是个只知寻欢作乐的富家子弟。 林良辰醉得迷糊,他正在点香阁和几个好友饮酒,他们点了歌女月漓伺候,月漓精通音律,又极擅长舞蹈,月漓去换身衣裙,打算以舞助兴,在座的贵公子中有人提议,让在座的男子都蒙着眼,玩点刺激的。 谁能抓到月漓,便今晚便能留下月漓伺候。 月漓躲在珠帘之后,林良辰蒙着眼,寻着声音去找月漓,却误抓了苏媚。 他没想到这世间竟有如此美丽的女子,醉酒的飘渺朦胧之感,那帕子遮面的女子,灿若明珠的双眸,眼中的惊慌失措,让他觉得好似误入了云宫仙境,惊动了瑶池仙子。 待他反应过来,匆忙追了出去,却不见了那女子的身影,只剩安乐坊中层层飘逸翻飞的雪白幔帐,他顿觉失魂落魄,心中也好似空落落的。 他再次回到了点香阁中,对屋里的众位好友问道:“你们方才可曾看到了那女子?” 王佑之点了点头,笑着打趣道:“我还以为是林兄的相好。” 林良辰用力地掐了自己一把,确定了不是梦,赶紧让身边的长随去找李嬷嬷来。 李嬷嬷匆匆前来,一进门,林良辰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嬷嬷,我要买下新来的那位姑娘,无论多少银子,但凭嬷嬷开口。” 李嬷嬷先是一怔,而后满脸疑惑,“安乐坊最近并没有什么新来的姑娘,不知林公子指的是哪位姑娘?” 慌忙之中,他竟连名字都忘了问,找不到人,林良辰又不甘心,便道:“我不知她叫什么名字,但以前我从未见过她,我可以确定这位姑娘定然是新来的。” 王佑之较忙起身,笑道:“嬷嬷就快成全了这位风流才子罢,他方才见到这位姑娘,只怕是早就连魂儿都丢了。” 第88章 浑身湿透 苏媚出了安乐坊便回了鎏金阁,柳常新抱着披风焦急地等着,见苏媚前来,他赶紧上前,将伞和披风交给金钏,红着脸笑道:“臻儿,这会子鱼汤还热乎着,外头起了风,快喝碗鱼汤暖暖身子。” 苏媚点了点,笑着问了一句:“方才表哥一直在这里等着?” 柳常新赶紧低下头,不再说话,也不敢再看苏媚,只是站在原地,觉得手足无措。 苏媚觉得有些无奈,“二表哥就打算一直在外面站着?” 柳常新脸一红,便低着头大步走进了铺子,将那碗温热的鱼汤从食盒里端了出来,递给苏媚。 苏媚笑着接过了鱼汤,道了声多谢,看向柳常新道:“二表哥想是也早过了议亲的年纪了罢?想必舅母心中已经有了未来表嫂的人选。” 柳常新是个老实本分的人,希望他能明白她话里的含义。 柳常新点了点头,又急忙摇头,又怕苏媚误会,脸都急红了,半响才道:“我没有中意的。” 他又觉得话说的不妥当,赶紧改口,支支吾吾道:“我的意思是那些女子中,我并没有中意的。” 他看向苏媚,又对自己方才说的话不满意,正在心中纠结之时,他双手搓着衣角,有些茫然无措地看着苏媚,苦于不知该如何开口。 从前苏媚是高高在上的秦太师嫡女,他无论从出身还是品貌才华都配不上苏媚,后来秦太师获罪,秦家破人亡,他心疼表妹的同时,心中欣喜若狂。 表妹成了孤女,秦家获罪,他觉得表妹不再是那般高高在上,是他到不了的高度。 “二表哥的心意我明白,只是我这辈子都不会嫁人的。” 柳常新一时心急,便要去拉苏媚的手,想告诉她自己的心意,苏媚连忙避开了他的触碰,他抓了个空,尴尬得面色通红,他急于表明心意,却紧张得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柳佳莹突然出现,指着铺子里的苏媚和柳常新,对河氏道:“我就说二哥这几天早出晚归,连个人影都见不着,原来竟然躲在这里。” 家里的生意一直不好,没钱请下人,做饭打水的活都是柳常新做,他平日还要去附近的州县送货。 河氏气得火冒三丈,冲进铺子将柳常新一把揪了出来,指着苏媚的鼻尖骂道:“你不要脸,竟敢勾引我的儿子!” 柳常新涨红了脸,拉着河氏的衣裙,在一旁小声的劝道:“娘,您快别再说了,不关表妹的事,是我看表妹辛苦,想来铺子里帮忙的。” 河氏瞪了柳常新一眼,继续骂道:“她在京城给人家当外室,像她这样连清白都没了的破鞋,装出那副柔弱狐媚的样子,她就是想勾引你,算计咱们家。” 河氏卷起衣袖,气得面色紫涨,身体不停地颤抖,“秦臻,你要了这两个正在亏损的铺子,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你真正的目的是要勾引我儿子,想要图谋我柳家的家业!好歹毒的心思啊!” 柳常新不可置信地望着苏媚,在他的心中,表妹温柔善良,是个冰清玉洁的好女孩,母亲的话让他一时诧异非常,呆在原地。 “娘,臻儿她不是……” 河氏急忙打断了柳常新的话,冷笑道:“怎么不是!她可瞒不过我,你去问她,问她在京城是否住在常芜院,京城人人皆知大将军在常芜院养了个外宅,至于她为何会回到扬州,定是因为大将军厌弃了她。她是利用你老实本分,想嫁进咱们家呢!” 柳佳莹也在一旁帮腔道:“秦臻,你还真是不知廉耻,将秦家和柳家的脸面都丢尽了。” 河氏说的话实在难听,金钏正要上前为苏媚打抱不平,苏媚上前拦着金钏,对河氏道:“我是给人当过外室,但我从未想过要嫁入柳家,我与表哥说的都是生意上的事,与表哥清清白白,铺子里还要做生意,还请舅母赶紧离开。” 河氏哪里肯依,她嗓门大,引得路人围观看戏,河氏越发来劲,她叉腰骂道:“若真像你说的那般清清白白,我儿子又怎会成天都往你这铺子里跑,我看你这铺子里一个人都没有,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打着开铺子的幌子,做的什么见不得人的生意呢!” 金钏实在忍不住了,“你嘴巴放干净些,我家姑娘开门做的是正经生意,岂容你在此随意诋毁!” 柳佳莹也跳出来,为母亲说话,“我二哥日日往你这铺子里跑,还不知你到底安的什么心,你这个贱人,不知廉耻,就想要勾引我二哥。” 看河氏母女二人的阵仗几乎要将苏媚生吞活剥了,金钏气得胸膛一鼓一鼓的,她待要冲出去和河氏理论,苏媚拉住了她,在她耳边悄声道:“我那舅母本就是个不讲道理的人,与那样的人讲道理,根本就没用,你去打一盆水来,按照我说的做。” 金钏听闻点了点头,去里屋打了一盆水来,柳家母女正骂在兴头上,金钏端着一盆水冲了出来,将那盆水直接泼在柳佳莹的身上。 柳佳莹发出一声杀猪似的嚎叫,此时正值五月天气,扬州天气温暖,现下都已经换上了薄薄的外衫和儒裙,柳佳莹浑身上下被水淋个湿透,衣裙又薄又透,紧紧地贴在身上,甚至还能看到贴身穿着的小衣上绣着桃花刺绣。 河氏也吓懵了,人群中有不少男子,他们正直勾勾地看着柳佳莹,甚至用不怀好意眼神从上到下的打量着柳佳莹。 柳佳莹双手半臂,夹紧双腿,那些不怀好意的眼神,好似她不着寸缕,裸露在外。 “你们都不许看!”柳佳莹吓得脸都白了,大哭着躲在河氏的身后,河氏连忙挡在柳佳莹的前面,对柳常新大吼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上前替你妹妹挡着,若你妹妹因此毁了名声,再也嫁不出去,仔细我狠狠地收拾你一顿。” “娘,他们还在看。”柳佳莹急得直跳脚,王佑之也在人群中看热闹,他看了之后直摇头,连连道,“不好!” 柳良辰摇着手中的折扇问道:“王兄是觉得哪里不好?” “长相一般,腰不够细,腿太粗,都不好!” 周围的男子听闻爆发出一阵阵哄笑声,“这位兄台点评到位,确实没什么看头。” 柳佳莹抬眼见到了林良辰,见到他那风流俊美的相貌,她刚要唤出声来,这才发现自己是既狼狈又难堪。她只能暂时放下对林良辰的爱慕之心,对柳常新大吼道:“二哥,你快去将马车赶来!” 第89章 疑是幻觉 “姑娘,方才河氏母女狼狈逃窜的样子简直太解气了,今日他们当众出了丑,看她们还敢不敢来!” 苏媚扯了扯嘴角,脸上泛起了一丝苦笑,“河氏从不是吃亏的性子,今日她吃了如此大亏,日后她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只是今日她们在此大吵大闹,只怕将那些想要买首饰的客人都吓走了。” “亏我还觉得柳公子是个老实本分的,没想到他竟然也不辨是非,和那对母女一个鼻孔出气。” 她早就料到了,二表哥像极了舅舅,是个软弱可欺的性子,原本她就没指望二表哥为自己出头。 她揉了揉有些酸疼的太阳穴,苦涩一笑道:“关门罢,今日只怕是没有客人来了。” 一辆马车停在鎏金阁的门前,马车里走出一位柳眉杏眼,杨柳腰的女子,她款款走到金钏的面前,问道:“是苏姑娘开的首饰铺吗?” 苏媚连忙迎了出来,“正是,姑娘请进。” 月漓笑道:“别急,我和姐妹们一起来的,坊里的姐妹们都很喜欢姑娘送来的那些首饰。” 手持团扇,衣着鲜艳的女子一齐走下马车,围观的众人们见她们个个高贵优雅,容貌出众,莲步轻摇,走进了鎏金阁,便耐不住好奇,跟着那些姑娘走进了铺子里。 众人走进了鎏金阁,才发现这里的首饰件件精美,样式新颖,很多精致小巧的挂坠,耳铛,她们竟从未见过。 进来的客人就没有空手而归的。铺子里的伙计们忙个不停,很快鎏金阁连站的地方都没了。 金钏看着铺子里一下就热闹了起来,她不由得打心里钦佩苏媚的聪明才智,待送走了铺子里最后一位客人之后,金钏对苏媚道:“姑娘昨晚去安乐坊就是打算让这些姑娘们亲自来挑选首饰,为鎏金阁带来更多的客人呢?” 苏媚点了点头,神秘一笑道:“你说对了,只是这些还远远不够,待咱们挣够了本钱,下个月那间成衣铺便可以开业了,安乐坊里的这些姑娘们就是活招牌,她们的出现定会为铺子里带来一部分客人。” 只是若要让鎏金阁的生意做大做红火,这还只是个开始。 苏媚数了数手中的一叠银票交给金钏,笑道:“我已经打听清楚了,明日知府大人的小姐会在府里设宴,若是能想办法去赴宴,我定有办法让更多人知道咱们鎏金阁的首饰。” 只是那知府赵小姐,听说她喜欢诗文,为人清高,这次诗会请的都是扬州城里书香门第和官宦人家的贵女,只是明日诗会,她定要想办法赴宴。 “可赴宴需有知府小姐的柬帖,不然咱们只怕连门都进不去。” 苏媚点了点头道:“将我准备的那幅画拿来,也不知这幅名画《海棠春睡图》能不能入了赵小姐的眼?” “自然是不够,画虽好,但还缺一首诗文。那位赵小姐喜爱诗文,唯有一首好诗才能打动她。” 林良辰摇了摇手中的折扇,大步走了进来。 苏媚见到这位轻浮的浪荡公子,不觉蹙起眉头,连忙拿出帕子半掩面容,微抬眼眸,面色有些不虞,“这位公子偷听他人说话,不觉得有些无礼了吗?” 林良辰半眯着眼眸,脸上未见半分愠色,笑道:“我一直都在,只是姑娘没有留意在下罢了。” 方才河氏母女闯进鎏金阁来闹时,他就一直在人群中,他只是想看看苏媚要如何应对罢。 “若公子不是来买首饰的,还请公子快快离开,我这里做的是正经生意,并非是什么烟花柳巷。” 不知为何,苏媚见到那双含情的眼眸,那般风流不羁的做派,便会想起昨日他那轻浮浪荡的举动,她对眼前的这个林姓公子更加没了好感。 林良辰挑眉一笑道:“你想去赵小姐的诗会?而我有办法让你进去。” “当真?” 苏媚并未见过赵小姐,单单凭借那幅画,她确实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打动那位赵小姐,可若是白白失了这个良机,苏媚又觉得不甘心。 “你的条件是?” 林良辰眯着眼眸,嘴角漾起了一丝玩味的笑,“苏姑娘果然是聪明人。” 他合上手中的玉骨扇,手指按在用上好的白玉制成的扇柄上,轻敲桌案,抬眸一笑道:“苏姑娘难道就不想请我喝盏茶?” 苏媚微蹙眉头,对金钏道:“为这位林公子奉茶。” 一盏茶之后,苏媚面色有些不耐烦,催促道:“林公子现在可以说了吗?” 林良辰这才放下手中的空杯盏,不紧不慢道:“我对苏姑娘一见生情,再见倾心,昨日自见到姑娘之后,便寝食难安,朝思暮想。” 他眉目含情,眸中带笑,那笑略显轻浮,那话也无法辨别真假。 苏媚气的面色通红,睨了他一眼,对金钏道:“送客。” 林良辰勾唇一笑道:“姑娘且慢,今日是端阳节,在下诚邀姑娘画舫一游,赏花灯,赏月对饮,可好?” 苏媚刚要拒绝,只听林良辰又道:“今夜亥时,我便会派人送姑娘回去,明日一早将柬帖送到姑娘的手上。” 苏媚看了一眼林良辰,犹豫了片刻,便笑道:“好,我答应你!” 城中花灯如昼,车马如龙,林良辰和苏媚去了花明湖畔的画舫,画舫分为上下两层,有十几间雅间,可画舫上只有林良辰和苏媚,以及他们身边的丫鬟和长随。 苏媚正在赏月,只见一支焰火直冲云霄,璀璨夺目的烟火点亮了夜空,烟花层层叠叠地绽放,火树银花照亮了整个天际。 苏媚看着夜空中美丽灿烂的烟花,嘴角漾起了浅浅的笑,那笑明媚动人,美若画中仙。 “苏姑娘喜欢烟花?” 苏媚点了点头,道了声喜欢。 林良辰缓缓靠近,一阵微风袭来,他起身打算为苏媚披上披风,苏媚轻轻避开,林良辰感到有些遗憾,但很快释然,问道:“若苏姑娘喜欢,在下可每日都带姑娘来看烟花。” 桥上的马车川流不息,人潮如蚁,江泠打起车帘,随着那烟花绽放的一瞬间,好似看到了桥下那倾城绝艳的熟悉容颜。 只是那一瞬,他以为自己看见的是幻觉,微微怔住,他几乎将扬州城翻了个遍,却连苏媚的影子都没见到。 他又因朝思暮想,夜夜难眠,竟然出现了幻觉,好几次他好似看到了苏媚,但人又很快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他下了马车,对着桥下的人不觉就唤了声“媚儿。” 第90章 金蝶发簪 苏媚听到了那声呼唤,往桥上望去,便见到了站在桥上的江泠。 才一个月未见,江泠看上去清减了不少,只见他脸色苍白,就连唇上也未见一丝血色,薄唇紧抿,如寒星般的瞳仁微缩,静静地盯着她。 夜空中留着烟火的余烬,烟火绚烂的光芒瞬息之间变得暗淡,江泠紧抿薄唇,冷冷地看着覆在石桥阴影之下的那个令人彻底难眠的身影。 那一眼,苏媚好似做贼心虚般低头垂眸,面色一白,神色慌张,急忙对林良辰道:“林公子,今日苏媚身体突感不适,扫了林公子的雅兴,还请林公子见谅,苏媚先行告退!” 江泠竟然能这么快就找到了她,想起那双清冷的眼眸,她更觉心慌不已,手心因紧张渗出了一层薄汗,她紧紧攥着裙角,贝齿紧紧地咬着唇,心都快要跳出了嗓子眼。 “苏姑娘的脸色看上去有些不太好,可是哪里觉得不适?” “没,没有。多谢林公子关心!”苏媚微微福身,笑的勉强,掩饰着内心的慌乱和紧张。 她不用回头,都能感受到那道目光一直在她身后,紧紧地盯着她,她只觉得脊背一阵阵发寒,她只想赶紧逃离。 她甚至因迫切地想要离开,被裙摆绊住了双脚,走出画舫时,差点摔倒在地。 林良辰赶紧上前去搀扶,苏媚对他道了声多谢,便落荒而逃。 林良辰看着苏媚匆匆离去的背影,脸上浮起了一抹玩味的笑,他大步走进画舫的雅间,对王佑之笑道:“她很有趣,又美又有趣的女子,已经不多见了。” 王佑之已经摆上了棋局,示意林良辰先落子,“被林兄看上的人也不知是福是祸,只怕那位苏姑娘很难逃出林兄的手掌心了。” 王佑之看着棋盘上被困住的白子,脸上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林良辰手执黑子,好似若有所思。 湖上起了白雾,江泠一直盯着苏媚,直到他看着苏媚提着裙摆慌忙逃走,他好似又闻到了那股淡淡的梨花香气。 江泠突然反应过来,他方才见到的就是苏媚,而非是连日来出现的幻觉。 他赶紧追了出去,天上的圆月被薄雾轻拢,月光透过层层薄雾,晕出淡淡的朦胧的光芒,苏媚跳上了马车,马车很快消失在薄雾之中。 苏媚走得太急,发髻之上的金蝶缀流苏发簪掉落在地,江泠拾起那支发簪,只见发簪上的金蝶轻轻颤动着双翅,鲜活灵动,翩翩起舞,他将那金蝶紧紧地握在手心,对沐风道:“你将派去晋州和雷州的人都撤回来,让他们来扬州城搜寻苏媚的下落。” 方才他在桥上虽并未看得真切,可苏媚身边好似还有个身量欣长的男子,难道他们在这端阳佳节,结伴游湖赏月。 思及此,他紧握手心,掌心发出咔嚓的声响,那支发簪上的金蝶便断了双翅。 倘若苏媚真的跟了别人,他不介意将那奸夫剁了,再将她夺回来,牢牢握在手心里。 若她还敢再逃,便如他手心断了翅膀的金蝶。 江泠发出一声冷笑,便要策马追出去,沐风赶紧上前,劝道:“将军,您伤得太重,实在不能再骑马了。” 这一个月来,江泠一刻都没有停止寻找苏媚,又在不眠不休地赶路,伤口裂开,不知流了多少鲜血,他自小在战场上拼杀,从不会喊痛,可沐风能看出江泠的脸色很不好,他脸色苍白,步伐虚浮,这是失血过多,又未没能得到好好休息的缘故。 江泠摆了摆手道:“无妨。” 于是,他便策马追了出去,可马背上颠得厉害,他伤口渗出了大片鲜血,跑了几步,他终于支撑不住,顿觉两眼一黑,从马上摔了下去。 “将军!” 沐风连忙背着江泠上了马车,驾着马车去赵知府的府上寻赵玉。 赵玉喜好四处游历,早在两个月前就到了扬州城,现下就住在赵知府的府里。 赵玉见江泠伤得如此严重,还受伤昏迷不醒,他紧皱了眉头,对江泠道:“他这伤是怎么弄的,怎的这般严重?” 沐风便将大婚那日,秦栾刺杀,苏媚逃走之事告知了江泠,得知江泠不眠不休追到了扬州城,他紧拧的眉心皱成了个川字。 “你们就任由他这般不要命地折腾自己吗?” 沐风低下头,沉默不语,他只听从将军的命令,将军让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 “罢了,同你多说无益。” 赵知府请来了郎中,郎中替江泠脱下外袍,鲜血已经染红了里衣,因伤口未得到及时医治,他胸前的伤口已经红肿不堪,伤口的边缘甚至已经开始溃烂发黑。 郎中替江泠上了药,又替他灌下汤药,对赵玉道:“大将军的伤很严重,应避免过于劳累,若是伤口感染,只怕会伤了根本,大将军这些年新伤旧伤不断,有不少伤还险些伤及要害,长此以往,只怕年寿不永啊!另外这几日大将军最好是能卧床静养,不能再操劳伤神了。” 赵知府送郎中出去,赵玉便对沐风道:“这几日我就在此守着他,这几天就让他好好休息,什么事都不必告诉他,尤其不能告诉他关于苏媚的消息。” 江泠对那苏媚如此在乎,他定然会为了她再次不顾一切。 苏媚匆匆回到了鎏金铺,这才将悬着的一颗心放下,她对金钏道:“我不能再留在扬州城了,明日诗会之后,我便会离开此地,咱们去雷州,或是去晋州也行,这铺子我会交给舅舅打理。” 江泠来者不善,还不知会如何对付她。 “鎏金阁是姑娘的心血,姑娘难道真的舍得将它交给柳家吗?” 她当然舍不得,铺子已经开始盈利,待她明日去了诗会,定会有办法为铺子带来更多的生意。 苏媚思忖了片刻,她其实没什么好怕的,好似下定了决心道:“你说的对,鎏金阁是我的心血,我不能离开。” 逃的了一时,逃不了一世,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 行刺朝臣是杀头的大罪,三哥昨日传来了书信,说他已经摆脱了沐雪的追踪,不日就会来扬州城和自己汇合。 三哥已经脱身,江泠根本就没有证据指证三哥刺杀,她尽量避开他便是。 苏媚点头一笑道:“你说的对,咱们不走了,铺子里的生意不错,以后也会越来越好,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不值得。” 第91章 做妾 苏媚清点了帐目和现银,对金钏道:“你去准备明日赴宴穿戴的首饰,不可太过张扬,挑几件低调淡雅的首饰即可。另外去将那对羊脂玉镯子取出来,这是我给赵小姐备的礼物。” 林府的小厮送来了一件华丽的衣裙,交给金钏道:“我家公子说了,明日让苏姑娘穿着这件衣裙赴宴。” 这件月白的襦裙选的是上好的锦缎,外衫是一件极薄的绸纱,那衣裙在指尖的触感柔软得像天上的云朵。 外衫混着金色的丝线,在烛火的照耀下熠熠生辉,苏媚不知是何种绸纱所制,只觉那件衣裙华美非常,月白的衣裙的下摆处,和襟口处绣着粉红的桃花花瓣,就连苏媚看了都不得不佩服那位林公子的高雅品味。 可那位林公子对她不怀好意,为人风流浪荡,她看着这件衣裙,脸上却不见半分欣喜。 “不必了,我与林公子仅仅见过两次,且这衣裙过于华贵,我是不会收的,你回去告诉你家公子,烦请林公子遵守约定,将明日赴宴的柬帖送来。” 那小厮一板一眼道:“我家公子说了,明日他也会去赴宴,公子吩咐过,让苏姑娘换上这身衣裙前去,否则姑娘便见不到那张柬帖。” 苏媚皱了皱眉头,心里想着那人果真是个小人,竟如此言而无信,面上更见不虞,她让金钏收下那件衣裙,道了声:“知道了。” “那姑娘的意思是?” 金钏撅着嘴,气愤不已道:“我家姑娘已经答应了,你可以走了。” 翌日一早,林良辰的马车早就等在了鎏金阁前,苏媚果然换上了那件华美非凡的衣裙。 今日天气晴好,细碎的阳光从两旁郁郁葱葱的树木的缝隙静静洒下,苏媚缓缓走来,只见她衣袂翩翩,流光潋滟,好似胜风欲飞的天宫仙子。 这身掐腰的月白衣裙,雪白的绸纱之下隐约可见若凝脂般的雪肤美肌,对襟长衫半开至胸前,又将那胸前的春色遮挡得严实,露出她那修长的脖颈和漂亮的锁骨。 林良辰眯着凤眸,斜倚在马车旁,静静的观赏这幅绝美的美人图。 今日他一身青缎绣云纹锦袍,玉冠束发,倒是像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只是那眯着的凤眸中透着的细细的打量,眉眼间尽显风流。 苏媚走近,蹙了蹙眉,便道:“林公子将柬帖带来了吗?” “美人就该如此打扮,这身衣裙还算是配得上苏姑娘。”林良辰勾唇一笑,对身旁的小厮道:“将柬帖拿给苏姑娘。” 苏媚冲着林良辰狡黠一笑道:“多谢林公子。” 她行完礼便调头离开,林良辰的笑僵在了嘴角,叹了一口气,“她这样做,算不算过河拆桥?” 去知府赵大人府上赴诗会的都是扬州城的名门贵女和才女,赵明珠酷爱诗文,也邀请了不少青年才子,其间若有彼此看对眼的,便可以诗文寄托情思,成就一段才子佳人的佳话。 柳佳莹花了不少银钱,从一个穷举人的女儿手里弄来了柬帖,也巴巴地赶来,便是听说林府长公子会来赴诗会,想在他面前露露脸。 听说林家有一条街的铺子,且林良辰年纪轻轻就高中了进士,不日便会入京为官了,若是能嫁给林良辰,可不比那个低贱的外室强了百倍。 柳佳莹是拿着别人的柬帖冒名前来的,她一进府便四处张望,并未见到林良辰,便想去男子所在的清风馆去看看,却被赵府里的丫鬟拦住了去路,“这位小姐,清风馆里都是男子,诗会就要开始了,请小姐移步西厢房。” 柳佳莹点了点头,但见赵明珠一身素雅装扮出现,她相貌不算出众,只是寻常的小家碧玉的清秀长相,但却胜在气质出众,如梅似兰,“请姑娘先去西厢房稍坐片刻,待大伙都到了,诗会便在荟芳堂的厅堂举行。” 知府大人家的小姐,她也不敢得罪,只得低着头,神色悻悻地去了西厢房,焦急地等着。 她对读书本就没什么兴趣,只是略识得几个字,哪里会作诗,那些才女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她一句也听不懂,只好走了出去,站在院子里四处张望。 只见院中桃花开得正盛,那桃花树下缓缓走来一位女子,那女子衣着华丽,显得窈窕婀娜,也不知那衣裙是用了什么料子,行动间,好似绽出柔和的光晕,柳家莹待看清楚了那女子的容貌,胸中怒火乱窜,双目紧紧地盯着苏媚,好似眼神带刀,格外凶狠。 “这里是知府大人的府邸,岂是你这等低贱的外室能来的!” 苏媚睨了柳佳莹一眼,也不理会她,柳佳莹和河氏的性子一般无二,两三句不对付,便会不分场合撒泼打滚,今日她是为了鎏金阁的生意而来,他并不想和柳佳莹多做纠缠。 何况柳佳莹这种简单粗暴,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路子,她也实在瞧不上。 “难不成赵小姐竟然邀请了表姐?” 苏媚的确感到很意外,毕竟柳佳莹这种连字都认不全的,她可不相信柳佳莹会作诗。 柳佳莹挺了挺胸脯,极力掩饰自己的心虚,“那是自然。” 苏媚一看便知柳佳莹是在说谎,她眼神躲闪,明显底气不足,她抿嘴一笑道:“只要表姐将昔日的恩怨放下,今日不与我争锋相对,我便不会拆穿你。” 柳佳莹低着头,思忖了片刻,抬眼见到了林良辰朝自己走了过来,她眼中放光,按耐不住心中的狂喜,对林良辰到了声万福,“没想到今日能在这里见到林公子。” 林良辰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柳佳莹,问道:“你是哪位?” 他对这种长相平平无奇的女子实在是记不住,他的目光全在苏媚的身上,“媚儿怎的如此调皮?说好的一同前往,媚儿竟舍得将我抛下。” 他说话时嘴角含笑,那话柳佳莹听了就像是烈火烹油,柳佳莹气歪了嘴,她被林良辰无视,本就憋了一肚子的火,听到林良辰那暧昧不明的话,气的火冒三丈,指着苏媚的鼻尖,便要开骂。 “你这个不要脸的……” 赵明珠在背后轻咳一声道:“既然大家都是读书人,断没有出口便要诋毁他人的道理,否则赵府不欢迎这样的人。” 赵明珠睨了一眼林良辰和苏媚,蹙了蹙眉尖,便对众人道:“各位小姐请随我去会芳堂。” 待赵明珠和众女子走后,林良辰凑近在苏媚的耳边道:“今日你好像惹怒了赵小姐,只怕她不能让你如愿了,我知你今日为了你那个铺子而来,不如你答应做我的妾室,我便能让你如愿。” 桃林中发出一声咔嚓断裂的声响,苏媚随着声音望了过去,便对上了那双清冷得不带一丝温度的眼眸。 第92章 强取豪夺 苏媚吓得脸色惨白,连连后退,林良辰见状赶紧扶住了她的腰,以免她摔倒在地,急切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她额上渗出了层层冷汗,心跳如擂鼓。 她不敢往后看,但她仍能感觉到那冰冷刺骨的眼神,和身后之人一步步靠近的强大的威压。 她知晓这是暴风骤雨来临的前兆。 她的双腿已经不听使唤,无法再往前挪动一步。 终于那强有力的双手揽住了她的双肩,江泠面色阴沉,双眸绽出凛冽的寒光,冷冷地看着林良辰。 分明眼前的男子看起来不过是二十有几的年纪,却带人令人不敢靠近的威压。 “你是何人,为何如此无礼?” 林良辰话音未落,江泠的手紧紧地握着腰间配剑的剑柄,冷笑道:“她是本将军的外室,从京城逃到了扬州,本将军亲自将她抓回去。” “我不是……”苏媚脸色苍白,双唇轻颤。 江泠发出一声冷笑,附身靠近,那唇似要贴在苏媚的耳垂上,他轻呼出一口气,一阵酥麻的感觉从耳垂上传遍全身,她的身子不由得一阵轻颤,她脸色通红,似霞飞双颊。 “你可要想清楚,刺杀当朝大将军可是死罪,想想你的三哥!” 不对,三哥已经逃了出去,江泠生性狡诈,他的话根本就不可信。 江泠睨了苏媚一眼,她眼中担心和紧张的眼神根本就逃不过他的眼睛,他勾了勾唇角,冷笑道:“我的人已经埋伏在去往扬州城的水路和官道上,你觉得你三哥能逃得掉吗?只要他落入我的手里……” 江泠稍稍一顿,眼神越发幽深,“不过他也可以不认,那就要看看他能不能扛得住酷刑了。若他的骨头够硬,还是有机会能全须全尾的走出去。” 苏媚自然知晓江泠的铁血手腕,他是领兵作战,在战场上百战百胜的大将军,三哥又怎会是他的对手。 江泠和秦家有仇,三哥又几次三番行刺江泠,若是三哥落在江泠的手里,早就听闻了江泠对大显细作的手段,那些细作若不吐露些什么,便无法活着走出去的。 苏媚脸色苍白若纸,无力地看向江泠,“你想怎么样才肯放过三哥?” 江泠勾唇一笑,眼中寒意未减,那笑也仅仅只是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苏媚。 “我真心想过娶你为妻,可惜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触碰我的底线,让我对你失望透顶,我要你这辈子都留在我的身边,作为玩物。” “玩物”二字好似晴天里一声闷雷在耳边轰然作响,珠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去,不愿在江泠的面前流露出自己软弱的一面。 他手中的力道便重了几分,苏媚的双肩被捏得生疼,身子不停地颤抖,咬紧牙关极力地忍着疼。 “你弄疼她了!”林良辰见苏媚变了脸色,皱紧了眉头,极力忍耐的痛苦神情,终于忍不住了。 江泠似笑非笑地看着苏媚,稍一用力,苏媚的额头便撞进了他的怀里,“媚儿,你可知该如何选择?” 林良辰连忙上前,想要阻止江泠,不知何时,那配剑已经横在了他的脖颈之上。 林良辰便知自己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他又不甘心将自己看中的美人拱手让人。 “将军,我答应你。此事与林公子无关,请将军莫要牵连无辜。” 虽说苏媚并不喜欢林良辰这个人,但林良辰帮过她,她知江泠的手段,这是她和江泠之间的恩怨,她并不想牵连旁人。 “将军也说是外室,既没有婚约也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苏姑娘就有自己选择是去是留的权利,再说情爱之事,本就是你情我愿。有情时,便可在一处,若是无情,分开也是常理。既然苏姑娘不愿意,将军又何必强求?” 林良辰的话好似一把尖刀直戳江泠心口,苏媚处处欺瞒他,将他玩弄在骨掌之中,将他的一颗心踩在脚底下肆意践踏,不正是因为她心里没有他,丝毫都不在乎他吗? 江泠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暴怒之下,只怕林良辰会命丧当场,苏媚强忍着心里的委屈和屈辱,对林良辰道:“我爱慕将军,心甘情愿成为将军的外室。” 林良辰不觉怔在当场。 两行珠泪顺着脸颊滑下,那泛红的眼尾挂着珠泪,带着恳求,“将军误会了,苏媚和林公子只是萍水相逢,算上今日,才见过三次。” 江泠俯身,一把捏着苏媚的下颌,手指摩挲着她那饱满的唇,感受着苏媚身体微微的颤抖。 他的手自然而然地环在苏媚那不盈一握的细间,细细的摩挲,林良辰还在,她身体一阵阵的轻颤,却不自觉地作出种种令人羞耻的反应,体内一阵阵热潮席卷而至,身子好似过电,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苏媚低声恳求:“将军,还有外人在,不要在这里,好吗?” 江泠很满意苏媚的反应,他停下手中的动作,一把将苏媚打横抱起,大步离开。 苏媚将头埋得极低,深吸一口气,压住身体内的阵阵热潮,面色通红,那双眼眸似要渗出水来。 赵知府得知江泠去了西厢房,一路小跑而来,气喘吁吁地跟在江泠的身后,可江泠是习武之人,三两步便甩开了他,他好不容易追了上来,见林良辰站在原地,他长喘了一口气,问道:“林公子可曾见过大将军?” 大雍国的大将军只有一个,便是圣上亲封的荣威将军江泠,难怪他不满三十的年纪,却周身都带着杀伐之气,气势压人,不怒自威。 林良辰手执折扇指向江泠远去的身影,赵知府拿出帕子抹了抹头上的汗水,江泠已经走远,他怀里好似抱着个女子,但女子的面容被江泠挡住了,看不清容貌。 赵知府看着江泠远去的高大背影,若有所思,都说大将军不好女色,性子冷,不好接近。 “林公子可认识那名女子?可是明珠邀请来府里赴诗会的客人。” 林良辰笑得苦涩,“正是!”他对赵知府拱手作揖,“在下还有要事,便先行一步,赵大人,告辞!” 大将军不好接近,但若是找到那名女子,以重利诱之,于自己的前途也是有好处的。 赵知府捋了捋花白的髭须,脸上的笑容越深。 江泠一把将苏媚扔在马车上,他却骤然放开他,闭着眼眸,沉默不语。 苏媚心中忐忑,江泠越是沉默,苏媚便越是紧张害怕,虽说她已经恢复了记忆,但此前江泠一直对她避而不见,他们多年未见,她的记忆中和他的相处,只有年少时的嬉闹,和江泠对歌女苏媚的近乎疯狂的占有。 而这两个人在她心中是截然不同的,她甚至觉得自己从未真正地了解过江泠。 江泠骤然睁开眼,似笑非笑地看着苏媚,“怎么?不知何为玩物?要我告诉你该如何做?” 第93章 不许离开 苏媚确实不懂,她根本就猜不透江泠的心思,苏媚摇了摇头,看上去显得茫然无措。 “本将军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不许反抗,更不许自作主张。你可明白?” 苏媚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江泠仅存的那一丝耐心已经耗尽,心里甚是烦躁,苏媚一旦离了他的眼,总会被人觊觎,遭人惦记,他恨不得将苏媚牢牢绑在自己的身边,片刻都不许她离开。 “上来!” 苏媚顿时呆住了,她和江泠同床共枕了大半年,怎会不明白他的意思,可他们现在还在马车里,沐风驾着马车行走在热闹繁华的大街上,外面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他脑子里竟想着那事。 苏媚装作听不懂,磨磨蹭蹭地不敢上前,江泠一把将苏媚拽了过来,让她坐在自己的双膝上,苏媚挣扎着起身,江泠却一把按住了她的双肩,去扯她腰间的绸带。 他的手抚在她那不盈一握的纤腰,漂亮的锁骨和修长的脖颈,又将她束发的发簪取下,长发如瀑,遮挡她面前娇软。 他低头索吻,苏媚面色绯红,她又不敢唤出声来,生怕被人听到,江泠又吻住了她的唇,她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苏媚无力反抗,但她也不想让江泠好过,她便用那细长的指甲狠狠地抓他的伤口,见到江泠那蹙起的眉尖,额间冒出的冷汗,她心中才觉得解气不少。 她知江泠胸口处有伤,伤口被抓破,鲜血便渗进了指甲缝中,江泠终于放开了她。 江泠递过来干净的帕子,交给她清理。 “将军当真想要将我留在身边吗?” 前提是他要有命来消受。 “本将军一言既出,说到做到。”他将那股涌向喉咙口的血腥味咽了下去,忘情之时,他差点忘了,眼前的是秦臻,并非是那个乖巧顺从的歌女苏媚。 “不要再试着逃跑,更不要试着去挑战我的底线,若你再跟人跑了,我不介意将那人剁碎了,去喂野狗。” 苏媚脸色一白,她不敢反抗,也没有力气反抗,江泠身上虽带着伤,可方才他稍一用力,她便跌进了他的怀里。她更不敢忤逆他的意思,让他不痛快了,三哥的处境就危险了。 她身上留下了深深浅浅的痕迹,而那些痕迹大多留在了极为显眼之处,她那修长的脖颈之上,留下了不少的红痕,她叹了一口气,心里越发恨江泠。 她身上的衣裙已经被弄脏了,随意地扔在地上,衣裙不能再穿了,江泠将自己衣袍扔给她。 苏媚虽然很嫌弃这件衣袍,但她根本就没有选择,马车缓缓停下,江泠淡淡道了声:“明日我会派人来接你。” 待苏媚走后,他便捂着胸口,呕出一口鲜血来。 沐风看着江泠苍白的脸色,面带担忧地问道:“将军的伤势如何了?” 江泠摆了摆手,“无妨,你亲自去办一件事。” 他不信苏媚的话,在他的眼里,苏媚是最狡猾的狐狸,她只要离开他的视线,便只会想着逃跑,江泠根本就不放心,便对沐风道:“你让人暗中盯着苏媚,另外派人去寻秦栾,他一定还会想办法与苏媚汇合,而你们要做的事,便是阻止他靠近苏媚。必要之时,可以打断他一条腿。” “属下领命!” 沐风刚要离开,好似又想起了什么,便跪在地上替沐雪求情,“沐雪是属下的同胞妹子,属下斗胆想替沐雪求情,求将军准许属下将沐雪带回雷州嫁人。” 自从那日沐雪出现在喜轿里,又知因为自己上了苏媚的当,害得江泠因此而受伤,她便自请去朔州驻守,朔州是大雍国的极北之地,边境苦寒,又有周边小国不断来侵扰大雍国边境,不久前,沐雪在和北疆国的一场大战中受了重伤,九死一生才拣回了一条命。 沐风不能再看着沐雪继续冒险了。 江泠点了点头,“你可有把握说服她。” “将军请放心,我定有办法将她带回雷州,若是她不愿意去,属下绑也要将她绑去雷州。” 苏媚身上的这身男子的锦袍甚是招摇,江泠将马车停在离鎏金阁还有一条街巷的距离,显然就是故意的,她只穿了一件小衣,江泠的衣袍空荡荡地挂在身上,她披散着长发,穿着江泠的衣袍,忍受着路人的指指点点,低着头,缩着脖子,溜回鎏金阁。 却不曾想半路被柳家莹撞见,她突然冲了出来,拉住苏媚,“你怎会穿着男子的衣袍?” 还真是人倒霉的时候,连喝水都会塞牙缝,柳家莹大笑一声,“哦,我知道了,你定是去会了奸夫!” 苏媚恨死了柳佳莹的大嗓门,她这一嗓子,竟将众人都引了过来,苏媚脸色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要拉着你去见林公子,我要让他看到你的真面目,好好看清楚你就是个贱人!” 终于抓住了苏媚的把柄,柳佳莹又岂会轻易放过她,正在她得意洋洋耀武扬威之时,苏媚扬起手掌,一巴掌扇在柳佳莹的脸上。 柳佳莹被打懵在当场,脸上火辣辣的痛,眼泪也止不住地往下流。 “你竟敢打我!我要回去告诉娘,让娘来收拾你。” 一巴掌打得柳佳莹忘了自己方才是为了将苏媚揪着去见林良辰的。 正在这时,赵知府得知江泠的马车出了赵府便往安宁街去了,他匆匆追来,听见女子的哭闹声,他挪动肥胖的身躯用力地挤进了人群中,大吼一声:“何人在此闹事!” 若是大将军知晓他治理的扬州城有人在聚众闹事,在圣上面前掺他一本,他只怕会吃不了兜着走。 柳佳莹见赵大人前来,扑通一声跪在赵大人的面前,叩头恳求道:“求大人为小女子做主啊!” 赵知府还是很享受这种被百姓依靠,高人一等的优越感,他摆了摆头道:“好说,好说。” “大人,苏媚辱骂小女子,还动手打人。” 直到他看到了苏媚身上的衣袍,瞬间便明白了,她就是大将军带走的那个女子,他皱着眉头,看了柳佳莹一眼,便道:“来人,将她带走,带回去仔细审问。” 柳佳莹呆在当场,“大人,是她动手打人。” “你住口,本官见你面相凶狠,容貌丑陋,定是你主动挑事,惹事生非。带走!” 第94章 再生诡计 柳佳莹回去之后便大哭了一场,河氏在一旁劝道:“哭有什么用,若你娘只知道哭,这府里的管家权早就落到了大房那寡妇的手里了,府里哪里还有你娘如今的风光。” 河氏最风光,最值得炫耀的事便是从大嫂手里夺回了管家大权,柳家还未落败之前,从她手里进出的银子,每个月都有好几千两。 柳佳莹拿帕子掖了掖眼泪,“娘看看现在咱们府里都成了什么样子了?爹和二哥这样没用,咱们家以后要过苦日子了。” 柳佳莹想起昨日那位赵小姐的穿着打扮,分明她长得那样普通,但她身上的衣裙和首饰,连府里的摆设都是用的最好的。 河氏叹了口气,拉着柳佳莹的手,道:“你爹和你二哥是指望不上了,娘就指望你嫁进高门显贵,咱们娘两今后的日子才有个盼头。你呀,也给娘争气些,叫大房的那寡妇看看,你比那柳灵珊要强上百倍。” 想起大房的那对母女,河氏心里的弦绷得紧紧的,“那对母女最近神神秘秘的,听说柳灵珊和王家表哥正在接触,这几日就会定下亲事。” 柳家莹冷哼一声道:“王家的?不就是个穷举子吗?他能和林公子比吗?” 河氏轻蔑一笑道:“他确实无法和林公子相比,女儿便是嫁给林公子作妾,也比那个柳灵珊那个什么王家表哥强。” 柳佳莹想起林良辰那风流俊美的相貌,面色一红,娇羞地低下头,娇嗔地唤了声:“娘,我爱慕林公子,可林公子却连我的名字都记不住,他倒是对秦臻很是殷勤。” 河氏皱了皱眉头,“你说林公子看上了她?” 柳佳莹想起昨日林公子对她的态度,不觉伤心落泪,虽心有不甘,但还是点了点头,“娘,快替女儿想想办法,是女儿先看上林公子的,女儿真心爱慕林公子,不能让那个贱人捷足先登了。” 柳佳莹情绪激动,不停地摇晃着河氏,又哭又闹。 “好了,你先让娘仔细想一想。” 柳佳莹这才止住了哭声,望向了河氏,河氏眼珠子一转,心中便有了主意,低声在柳佳莹耳边道了几句。 柳佳莹听得面红心跳,紧张得连手心都在冒汗,有些迟疑道:“娘,女儿还未出嫁,若是不能成功,以后便没有人敢娶女儿了。” 河氏轻拍着柳佳莹的手,笑道:“你放心,若你真的跟了林公子,我定有办法让林公子娶你过门。” 柳佳莹见河氏那胸有成竹的神色,便满面羞涩地点了点头。 待柳则成巡铺子回来,河氏满脸堆笑地将他拉到一旁,道:“臻儿也是个命苦的,爹娘都去世了,一个人孤零零的,也实在可怜,你是她的亲舅舅,也该多关心关心她。这样,我去做几道菜,今晚让她来家里吃饭,当是我这个做舅母的给她赔罪了。” 柳则成鼻头一酸,见河氏如此深明大义,不觉热泪盈眶,感动不已,“你当真如此想?” 河氏皱着眉头,刚要开骂,柳则成连忙笑着赔罪道:“是我不对,是我小人之心了,我这就去接臻儿来。” 河氏笑着点了点头,心里便开始飞快的盘算。 苏媚正在画图样,这几天铺子里的生意还不错,半月不到,已经有了几千两银子的进账,只是昨晚她虽弄到了诗会的柬帖,却没有机会和赵小姐说上几句话白白错失了大好的机会,心里惋惜感叹了一番。 昨晩在马车上被江泠折腾得不轻,这会子还腰背酸疼,她看起来神色倦怠,轻捶自己酸疼的肩背,有些提不起精神。 柳则成匆匆而来,一踏进铺子,便对苏媚道:“臻儿,你舅母做了几道菜,特地让我来请你去府里用晚饭。” 河氏前几日还上门找晦气,一副要和她拼个你死我活的模样,柳佳莹还吃了个大亏,今日却主动邀约,河氏母女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她可不相信河氏会如此好心。 “臻儿,你是不是还在怪你舅母?” 柳则成觑着苏媚的脸色,自责地低下头,“都是舅舅不好,是舅舅没本事,没能守住家业,连累你舅母跟着过苦日子,她生佳莹的时候难产,伤了身子,她这些年心里对我有怨……是我没本事,让他们母子跟着我受苦。” 柳则成红了眼圈,连声音都哽咽了,苏媚也跟着红了眼圈,“舅舅不必太过自责,以后都会好起来的。” 柳则成见苏媚如此体贴善解人意,心里越发愧疚难安,又道:“你舅母跟我说过,以前是她不对,她已经知道错了,可否请臻儿看在舅舅的面上,给你舅母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舅舅替舅母给你赔罪了。” 见到舅舅如此难过自责的样子,苏媚有些于心不忍,只是她的孩子是因河氏没的,她岂会轻易放过她,为了不让舅舅为难,她只得点头答应:“舅舅,我去。” …… 柳佳莹溜进了厨房,在河氏的耳边神神秘秘道:“娘,你说林公子会来吗?” 柳佳莹已经让府里的下人去林府送信,邀他来府里吃饭,信中便透露了苏媚会来府里吃饭的消息,现在还没到吃饭的时辰,她已经开始紧张得手心直冒汗了。 “乖女儿,你就放心罢,娘自有办法,厨房里有一股油烟味,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去梳妆打扮,成败就在今日了,快去罢。” 府里下人来报,说是林良辰已经答应了前来,这会子已经出门,柳佳莹这才将心放在肚子里,她穿红着绿,对着铜镜摆弄了半个时辰,听说林良辰已经到了前院,她赶紧起身相迎。 苏媚不知林良辰也在,一进柳府,林良辰的目光便追随着她,片刻都不曾移开。 五月天气,扬州已经渐渐变得炎热,今日她却还穿了一件立领青缎厚褶裙,披一件月白绣海棠花纹的披风,见林良辰在看着她,她不由得又将襟口往上拉了拉,好似作贼心虚地低下头。 苏媚如此举动,在林良辰的眼中反而有一种欲盖弥彰的意味,他并非不经风月之人,林家子弟早在及冠之年,便收了身边的丫鬟做陪房。 为了应酬,他也常年出没扬州城的那些烟花之地,苏媚的脸色看起来有些疲倦,眼底隐隐留下了两道轻影,但她气色红润,宛若一朵娇艳欲滴的桃花。 而这种面色,他一看便明白,这是和男子欢好之后,才有的红润气色。 林良辰笑着上前,对着苏媚拢袖一揖,“苏姑娘昨晚可是没有睡好?” 比起那些未经人事,青涩的少女,他更中意已经开窍的妇人,这也是他在得知苏媚和他人有了肌肤之亲,也要纳了她的原因。 第95章 提亲 苏媚见到林良辰才明白河氏邀请她前来的真正原因,她恐怕只是个陪衬,林良辰才是她们的目的。 邀她吃饭这样的理由,只怕是诱林良辰上钩的鱼饵。 苏媚却不想和林良辰多说一句话,昨晚江泠在马车上那样对她,到现在她身上还酸痛着,江泠脾气坏,为人又霸道,若是让他知道,不知他又会想出怎样的花样来折腾她。 她对林良辰福了福身,道了句:“苏媚昨晚睡得很好,多谢林公子关心。” 话音未落,她便用帕子掩面,打了个哈欠。 林良辰眯着凤眸,弯起唇角,也不拆穿苏媚,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笑。 苏媚并不喜欢他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分明她将自己捂得严实,可林良辰那眼神却让她感觉自己不着寸缕。 柳佳莹扭着腰,款款前来,她将苏媚挤到一旁,还瞪了一眼苏媚,眼神中带着警告,警告她不许再靠近林良辰。 苏媚见柳佳莹穿红着绿,珠翠满头,打扮得像只花孔雀,看她这身打扮,苏媚暗自觉得好笑,也懒得去理会她。 得知今日河氏母女真正的目地后,她反而觉得安心了不少。 柳佳莹端着大家闺秀的做派,对林良辰福身道了万福,林良辰懒抬眼眸看了她一眼,蹙了蹙眉道:“柳姑娘的品味竟然如此恶俗。” 他打开手里的折扇,往怀里一摇,便笑着开始点评:“姑娘脸上的粉涂得太厚,唇过于鲜艳,额间的梅花花钿也不适合姑娘。” 他睨了一眼柳佳莹头上的发簪,“姑娘这满头金灿灿的发簪,想必重达几十斤罢。” 柳佳莹这全身都是重点的装扮,不仅无法打动品味高雅的林良辰,还换来他无比嫌弃的眼神,柳佳莹不仅未给林良辰留下好印象,反被他奚落嘲笑一番。 她顿时脸都绿了,柳眉一横,嘴一撇,眼泪便在眼眶里打转。 可河氏教过她要在林良辰的面前装成温柔大方的大家闺秀,尤其是今日,河氏提醒她定要收敛性子,讨得林公子的欢心,她强压着心中的怒火,扯了扯僵硬的嘴角,笑道:“林公子说的极是,我这就去换身衣裙,卸了妆容再来。” 林良辰神色不耐地点了点头,他显然对柳佳莹并没有耐心。 自从进柳府,苏媚便感觉有双眼睛一直在盯着她,只听有个声音道:“二公子,你怎的躲在这里,你在看什么?” 说话的正是柳家大房寡居的大舅母陈氏,柳常新正躲在那圆形的洞门之后,偷偷注意着苏媚的一举一动,他突然被陈氏撞见,脸色青白交加,正打算偷偷溜走。 苏媚微微蹙眉,唤道:“是大舅母和二表哥吗?” 柳常新只得和陈氏一起走了出来,柳常新低着头,搓着衣角,不敢看苏媚,陈氏却笑道:“今日臻儿也在啊!” 苏媚连忙福身行礼,陈氏点头笑道:“臻儿有空也去我房里坐坐,我这病啊,吹不得风,才想着出来走走,有觉得头晕目眩,连站都站不稳了。” 苏媚赶紧上前搀扶陈氏,陈氏却摇头一笑,轻轻握着苏媚的手,“我这就回屋躺着,听说你二舅母今日有贵客,我便不在此扫了你们的兴致了。” 陈氏抬手扶额,缓缓去了西北处的偏院,陈氏寡居多年,独自抚养女儿,并未改嫁,生活本就不易,河氏为人刻薄,又处处看她们母女不顺眼,想必大舅母在府里的处境艰难,苏媚眼圈一红,叹了一口气。 柳常新却没头没脑地道了一句:“臻儿,对不起。” 苏媚先是一怔,而后才反应过来,便摇了摇头,笑道:“无妨,那天的事我并未放在心上。” 柳常新却脸色一红,心中越发自责,“我那日该护着臻儿的。” 他想了好几日才下定了决心,他自小认知秦臻,知她并非轻浮不知自尊自爱的女子,她虽给人当了外室,说不定是被人蒙骗,或是有什么苦衷,他不该不问缘由,便误认为表妹是那种不懂得自尊自爱的女子。 他这几日吃不好也睡不好,一直在心里想着这件事,心里头自责难过,又不敢去铺子里找苏媚。 “二表哥不必自责,都已经过去了。” 苏媚的善解人意让柳常新越发愧疚难安,他越发坚定了要娶苏媚为妻的决心,他鼓起勇气,想要表明心意,憋得满面通红,才憋出了声,“臻儿。” 河氏却突然出现,揪着他的耳朵,大吼道:“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去厨房帮忙!” “臻儿,等我。”他便被河氏揪着去了厨房,河氏知晓他还未放弃苏媚,又将她臭骂了一顿。 最后一道红烧肉已经上了桌,河氏夫妻,柳常新兄妹,苏媚和林良辰一起去前厅用饭,河氏故作亲昵地坐在了苏媚的身边,又对柳佳莹使眼色,柳佳莹厚着脸皮坐在林良辰的身旁,手执酒壶为他斟酒,笑道:“今日林公子肯来,实在是小女子莫大的荣幸,我先敬林公子一杯。” 河氏嫁入柳家前,娘家是做酿酒生意的,今日这桌上的酒正是河氏的所酿,只需半杯便会醉倒。 她和柳佳莹打的主意就是将林良辰灌醉之后,让柳佳莹和他生米煮成熟饭,借此嫁入柳家。 林良辰手执酒杯轻抿了一口,便道:“多谢柳姑娘。” 他看了苏媚一眼,手执酒杯起身道:“今日在下登门,是想请柳老爷做主,请柳老爷答应让在下迎苏姑娘进门。” 苏媚不知林良辰竟然向舅舅求亲,一口茶水呛得眼泪涟涟,她瞪了一眼林良辰。 林良辰继续道:“在下对苏姑娘一见钟情,情根深种,请柳老爷成全。” 林家是扬州城的四大家族,且他有功名在身,他已经去查过苏媚的身世,苏媚是罪臣之后,外祖柳家落败,柳家的生意一落千丈,苏媚若是嫁入林家,已是她极好的归宿,哪怕是给林良辰作妾。 柳则成还未说话,河氏和柳常新便异口同声道:“我不答应!” 河氏瞪了一眼柳则成,骂道:“孽障!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若你还敢打她的主意,仔细我扒了你的皮!” 柳则成嘴唇微微颤动,见河氏那凶神恶煞的脸,低头不敢再说一句话。 柳良辰若无其事地用牙箸夹菜,淡然一笑道:“难到柳家竟是女人说了算?” 河氏脸上青白交加,柳则成扯了扯河氏的衣裙,示意她不要说话,他看了林良辰一眼,笑道:“林公子家世显赫,我柳家实在高攀不起,家妹的遗言,臻儿不可给人作妾,以我所知,林家家风甚严,若非世家小姐,绝不可能娶为正妻。” “在下是真心爱慕苏姑娘,想迎她过门,还请柳老爷认真考虑。” “本将军不答应!”众人都朝院子望了过去,那位自称将军的男子,神色冷峻,貌若谪仙,他伫立在院中,冷冷地扫向众人。 唯有苏媚一人如坐针毡,心惊胆战。 第96章 求他放过 江泠才半日没见苏媚,就有人不知死活,竟敢从他手里抢人,江泠那阴沉的脸色,似要滴下水来。 他今日去了鎏金阁,听说苏媚已经去了柳府,便匆匆赶来,没想到才半日未见,林良辰竟然会去柳府提亲,而苏媚显然已经忘了他昨日说过要来接她的话。 他今日来接苏媚,原是想要带她去赏灯游湖,那日他在桥上见苏媚和陌生的男子在画舫游湖,于绚烂的烟火绽放的一瞬间,他看见了那久违的明媚动人的笑容,而那样的笑,她竟然给了一个陌生的男子。 而那陌生男子正是林良辰,那个时时刻刻觊觎苏媚,令人生厌的林良辰。 见到这一幕,江泠游湖的兴致荡然无存。 江泠大步走了进来,那冰冷的眼神扫过河氏,落在苏媚的脸上。 林良辰提出纳妾之时,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是否也像那日在画舫上那般,她站在林良辰的身侧,欢喜雀跃,甚至心驰神往。 思及此,江泠的面色越发难看,只冷冷地道了句:“过来。” 苏媚虽然不情愿,但她知道与江泠硬碰硬是没什么好下场的,这会子她的双腿还酸软无力,想起昨日在马车上,那羞人的画面,苏媚面色飞红,她突然起身,对着江泠盈盈一福,“将军怎会得空前来?” 气氛近乎诡异的安静,江泠冷笑一声道:“怎么?我来得不是时候?” 是不是他迟来一步,她便会答应了给人做妾? 江泠冷冷地睨着苏媚,自顾自地坐在苏媚的身边,拿起酒杯为自己斟满了酒,一杯接着一杯地灌进腹中。 林良辰当众提亲,柳佳莹早就憋了一肚子气,又见到比林良辰更加俊美不凡的男子,那男子好似也看上了苏媚,她心里妒火中烧,恨得牙痒痒,凭什么他们个个都喜欢苏媚这样狐狸精。 柳佳莹指着鼻尖骂道:“你们莫要被她的外表骗了,她在京城给人当外室,昨日她衣衫不整,还穿着男子的衣袍,她定是在外头有了奸夫!” 苏媚不觉看向江泠,那衣袍是他的,柳佳莹口中所说的奸夫也是他,江泠冷冷地睨了一眼柳佳莹,那眼神冰冷似刀子刮过,他手中的牙箸便飞了出去,钉住了柳佳莹的衣裙的一角。 柳佳莹的脸都吓白了,舌头也开始打结。 她将那牙箸拔了许久都拔不出,最后只能将自己衣裙撕破了,那牙箸仍然倔强地钉在椅子上。 “柳佳莹,你同为女子,此事关乎女子的清誉,你不可乱说!”柳则成已经气的浑身发抖,女子的清誉尤为重要,臻儿还未嫁人,这样的事又岂能随便乱说,这年头流言蜚语可是能杀人于无形的。 他满怀愧疚地看着苏媚,为自己没能教好柳佳莹而自责不已。 柳佳莹激动地站起身来,指着苏媚,高声道:“我说的就是事实,父亲若是不信,大可去问她。” 柳则成气的一掌拍在桌案上,“你住口!” 柳佳莹从未见过父亲发脾气,父亲性子温和,从来都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没想到父亲竟然为了苏媚,当众下她的脸。 柳佳莹的泪水夺眶而出,大声质问苏媚道:“你敢做却还不敢认?好!我现在就让他们都知道你的真面目。” 柳佳莹昨日撞见了苏媚穿着男子的衣袍,便注意到她的脖颈处留下了深深浅浅的痕迹,今日她穿着立领的厚衣裙,还系着披风,她定是为了故意遮挡那些痕迹。 她正要扑上去拉开苏媚的衣襟,将她所谓的证据展示给众人看,却被江泠骤然握住了手腕,她脚下一个踉跄,便摔倒在地上。 柳则成气的一巴掌甩在她的脸上,他脸色铁青,瞪大了双眼,怒吼道:“你到底在做什么!” 柳佳莹被那一巴掌扇得脑子嗡嗡作响,脑中一片空白,河氏又是使眼色,又是咳嗽,柳佳莹却不管不顾地哭闹,撒泼打滚,江泠缓缓抬眼,不紧不慢道:“你口中的奸夫正是本将军,昨日她身上的衣袍,也是我的。” 前厅骤然变得安静,几乎落针可闻,柳则成目光呆滞,双目无神,犹如一声闷雷在耳边轰然作响,他久久无法接受江泠的话,他双唇轻轻地颤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良久才呆坐在椅子上,不觉老泪纵横。 他为人老实,思想也很保守,想了很久,便起身对江泠道:“臻儿是家妹唯一的女儿,我将她视作亲生女儿一样对待,过去是我这个做舅舅的无能,没能护着她,但我希望将军能放过臻儿。” 苏媚见到舅舅那苍老的面容,因深受打击,不觉泪流满面,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舅舅老实本分,知道自己根本无法和江泠抗衡,但他眼神中流露出的坚韧,全都是出于对她的疼爱。 柳则成跪在了江泠的面前,“将军位高权重,要什么样的女子都可轻易得到,只是臻儿,她的至亲已经不在了……” 柳则成已经泣不成声,眼泪不断地从那满是沟壑的苍老的脸上流下,他以额触地,重重地叩在地上,“将军若想要报仇,尽管将我的命拿去,求将军放过臻儿。” 河氏一拳捶在柳则成的背上,“你疯了吗?你为了秦臻,连我们母子都全然不顾了吗?” 柳则成笑得苦涩,“我没什么本事,做生意也不行,但我一辈子都是为了这个家活着,可你看看,这哪里像个家的样子,秦臻是我妹妹的骨血,我该护着她的,都是因为我,臻儿才……若是妹妹知道了她唯一的女儿被人欺辱至此,她定然死不瞑目。” 江泠看着眼前的这一家人抱在一起痛哭,苏媚那哭得红肿的双眼,他双手紧握成拳,冷着脸,深深看了苏媚一眼,大步离开。 柳则成轻抚苏媚的额发,替她拭去眼泪,安慰她道:“臻儿,是舅舅没用,是舅舅没能护着你。” 他不停地说着这句话,一面说一面不停地扇自己的耳光。 “舅舅,您别打了,您别自责,都是臻儿不好。” 江泠大步走出了柳府,策马疾驰而去,他和苏媚为何会到了今日这般田地,方才苏媚眼中的惧怕和恨意,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他想要对她好,可为何总是会弄巧成拙?让他们之间的误会越来越深。 他想娶她为妻,将她留在自己的身边,而她却想尽一切办法也要逃走,甚至他越想要握紧她,她便越要逃,他的真心她为何就是视而不见,他到底该如何做,江泠甚至感到有些力不从心。 难道他该放手吗?他翻身下马,一拳捶在树干上,不行,他绝不能放她走,苏媚是他的,这辈子都是他的人,他便是死也绝不会放手。 方才林良辰提亲的时候,她是不是已经动心了,休想,她这辈子绑也要绑在他的身边。 江泠翻身上马,折回了柳府。 第97章 醉酒 苏媚哭累了,觉得头有些晕晕沉沉的,就连看人都有了重影,她脸颊发烫,往身侧倒了过去,林良辰赶紧搀着她,“苏姑娘到底是怎么了?” 苏媚只是点了点头,彻底地昏睡了过去,而林良辰也觉得头晕脑涨,四肢酸软无力,倒在了地上。 紧接着柳则成和柳常新也都倒在了地上,彻底昏睡了过去。 河氏赶紧端来了事先准备好的解酒药,让柳佳莹赶紧喝下,柳佳莹惊诧万分道:“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河氏笑道:“我做菜时也用了不少这种特制的酒,这酒若是没有特制的解酒汤,寻常人只需一小口,需得睡到明天早上才会醒来呢!” “父亲和二哥,还有秦臻那个小贱人都醉倒了?” 河氏点了点头,冷笑道:“我早说过你父亲根本就指望不上,他胳膊肘向外拐,只想着他那宝贝外甥女,关键时刻还得靠你娘出手。” 河氏和柳佳莹赶紧将林良辰抬进柳佳莹的闺房,河氏笑着在柳佳莹的耳边道:“还记得娘教你的那些吗?” 柳佳莹低头羞涩地点了点头,河氏教她的伺候男子的方法,她都已经记住了,还特地去翻看了那些避火图册。 母亲说过,只要过了今夜,她就会嫁入林家,有这样俊美的夫君,又能过上锦衣玉食的好日子,她不觉心跳加速,按耐不住心里的激动和紧张,赶紧催促河氏离开。 “女儿都记住了,娘快走罢!” 河氏握着柳佳莹的手,笑道:“好,娘明天带人来的时候,你可别慌,只管一口咬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是林公子半夜到了你的闺房,玷污了你的清白,你明白了吗?” “女儿明白了。对了,娘打算如何处置那个贱人?女儿几次三番栽在她的手上,娘可不能轻易放过她。” 河氏轻拍在她的手上,眼中闪过阴冷的光,“我儿因她而死,我又怎会轻易放过她,你放心罢!” 待河氏关上门离开后,林良辰醉得不醒人事,她连拖带拽,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搬到了床上,解下他的外袍,已经累得满头大汗。 柳佳莹解了自己的衣裙,钻进被褥中,她正要去解林良辰的里衣,吻在他的唇上,突然有人翻窗进了屋内,那人出现在柳佳莹的身后,将她打晕在地,那人喂林良辰服下颗药丸,又喂了些水后,林良辰缓缓睁眼,那人便问道:“公子可觉得好些了?” 林良辰揉了揉有些酸胀的太阳穴,对林九道:“好像不是中毒,我为何会感到头晕脑涨,四肢无力,还突然失去意识,什么都不知道了。” “看公子的症状像是醉酒。” 林良辰越发不解,他常年在外应酬,酒量早就练出来了,更可况他方才在席间只饮了一小口,他竟然就醉倒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酒,竟然如此厉害?” 林九摇了摇头道:“不知道,但我听说过,民间酒坊里有手艺,能酿出一种酒,只需让人饮一小口,便会醉得人事不醒。” 林良辰眯着双眸,满脸厌恶地看着倒在地上的柳佳莹,冷笑道:“她竟敢算计到我的头上!她如此迫不及待地送上门来,那我便成全了她,林九,你去替我做一件事,你随便找个人打晕了,扔在她的床上。” 林九认真地想了想,便点了点头,跳窗走了。 林良辰穿上衣袍,又整理了身上的衣袍,从容地出了柳佳莹的闺房,趁着夜色出了柳府,坐上了回林府的马车。 河氏从外头顾了几个人来,他们将苏媚扔上马车,准备带走,那些人要将苏媚带去绮香楼,那是扬州城最大的烟花之地。 河氏忙了大半夜,好似又想到了什么,又折回女儿的屋外,将柳佳莹的屋子从外面挂了锁。 她隐约听到房里好像有动静,她笑的合不拢嘴,仿佛已经看到了林公子迎娶女儿过门,她后半辈子过上了锦衣玉食的奢靡生活。 河氏这才满意地回到房里睡觉。 河氏找来的那些人驾着马车,在将苏媚带去绮香楼的路上遇到了江泠。 江泠去而复返,见柳府大门紧闭,便觉得事有蹊跷,便翻墙进去,便撞见了河氏和柳佳莹的阴谋。 他很快解决了河氏找来的那些人,将苏媚抱下马车,带她回到了此前在扬州城买的那个小宅子。 他见苏媚昏睡不醒,连忙去请了郎中来,郎中替苏媚瞧过之后,便道:“这位姑娘只是喝醉了酒,待喝了醒酒汤便无大碍了,这位姑娘可是在不久前落了胎?” 江泠点了点头,急忙问道:“她的身子可要紧?” 郎中抬头睨向江泠,“现下她身子还未恢复,还是应多多休息,服药补补身子,在房事上,还是应节制为宜。” 郎中看了一眼苏媚,见到她脖颈之上的那些红痕,皱了皱眉道:“年轻人血气方刚也可以理解,但你是她的夫君,还是应当为她的身体着想,唯有这样才能细水长流。” 想起苏媚失去的那个孩子,他的心紧紧地揪在一处,“那她以后还会有子嗣吗?” 郎中不满地看了江泠一眼,有些气愤道:“子嗣固然重要,但这位姑娘的身体更重要,若只是一味只知予取予求,身体亏损得厉害,反而会影响子嗣。” 江泠并未反驳,默默地承受着郎中的指责,郎中见他态度还算诚恳,便又道:“你也不必太过担心,这姑娘虽身子弱了些,但若是好好喝药调养,想要再怀上孩子也不是什么难事。” “当真?”江泠双眸发亮,自从苏媚失去了那个孩子,他日日都去雷安寺为那个孩子祈福,祈祷苏媚的身子能尽快恢复,便是让他折寿三十年,他也愿意。 “你可是在怀疑老夫的医术,不过若是你仍不知节制,莫说是子嗣了,这位姑娘的身体只会越来越虚弱。” 府里下人送郎中出去,江泠坐在床沿边上,替苏媚掖好锦被,便去小厨房为苏媚煮醒酒汤。 他自小跟随父兄征战沙场,深知战场凶险万分,早已将自己的性命置之度外,一个看破生死之人,他对金钱和权利更没有什么欲望,心中唯一的执念便是苏媚,自从在那事上食髓知味后,他便沉沦其中,无法自拔。 他端着煮好的醒酒汤,手环在苏媚的腰间,扶着苏媚,喂她喝下醒酒汤。 苏媚皱紧眉头,将嘴里的那口醒酒汤喷了出来,睁开眼,看着江泠,撅着嘴道:“泠哥哥,好酸啊,泠哥哥喂我吃了什么?” 她皱着眉头,眼中含笑,眼神带着迷离和妩媚,她勾着江泠的脖颈,“泠哥哥终于肯见臻儿了。” 话还没说完,那娇软的身子便倒在他的怀里。 第98章 撩人于无形 苏媚靠在江泠的怀中,好似柔弱无骨,她呼出的温热的气息,身上那股似有若无的香气有意无意间划过他的脖颈和喉结。 江泠眸色幽深,喉结微动,身体好像窜起了一团火。 苏媚靠在他的怀里,嘟哝道:“泠哥哥又喂臻儿喝了什么呢?泠哥哥做的长寿面真的好难吃,是臻儿这辈子吃过的最难吃的面……” 苏媚那鸦羽般的双睫轻颤,面色泛起了一阵红晕,眼中好似盛满璀璨的星空,她嘴角盈着笑意,抬眼看着江泠,“长寿面虽然很难吃,但臻儿喜欢。” 那声音越来越小,江泠听到了“喜欢”二字,缓缓勾起了唇角。 原来她还一直记得那碗他做的长寿面,那是她十四岁生辰那日,他连夜从西北战场赶回来,亲自为秦臻做的一碗长寿面。 他并不擅长厨艺,那碗长寿面还是被秦臻逼着做的。 她缓缓抬手,指尖轻抚过那冷峻的薄唇,“泠哥哥,你为什么就不肯见我呢?” 那双绝美的桃花眸中好似蒙着一层水雾,红红的眼尾,似要落下泪来,那略感冰凉的指尖划过他的唇,想要往上抚上他那绝美的眉眼,只因醉酒的缘故,她骤然起身,头有些晕沉,身子也跟着摇晃。 “小心。” 话音未落,苏媚便向前跌了出去,江泠连忙揽住了她那不盈一握的纤腰,她那饱满柔软的唇便吻上了那冰凉的薄唇, 江泠微微一怔,唇间阵阵酥麻的感觉传来,江泠眸色越深,心里的那团火越烧越旺。 他轻推开苏媚,见她那满脸绯红,眉眼含笑的妩媚动人的神色,江泠的眼神像是被灼伤了,赶紧移开眼,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躺下,将她那不安分的手捉住,放进被褥中,“媚儿,你喝醉了,今晚就在这里好好休息。” 他正待要起身离开,苏媚却突然起身,双手从身后环住了他,将头靠在他的背上,撅着嘴,叹了一口气道:“泠哥哥变了好多,我还是喜欢从前的泠哥哥……” 江泠那如墨般的瞳仁微缩,从前他对秦臻有求必应,秦臻在他的眼中,便是这世间最耀眼的明珠,他珍爱她,将她视若珍宝,只想着尽快建功立业,娶她为妻,和她相伴一生。 后来父兄战死,他背负着血海深仇,不要命地在战场上厮杀,才步步为营地走到了今天,坐上了大将军的位置。 死在他剑下的亡魂,不计其数,他年仅二十七岁的年纪,身上已无一处完好的肌肤,三年前,幽州那一战,他险些死在战场上,那年幽州城被围了四十多天,他不得已率一万大军突围,与大显国五万大军厮杀了一天一夜,他身上留下了十多处箭伤,最后被手下的将士们抬回了营帐。 他浑身都是血,身上多处伤深可见骨,在床上躺了一个月,伤未痊愈,便又马不停蹄地赶往朔州战场。 那一战是他打过的最惨烈的一战,他也几乎死在战场上,他之所以能活着坚持下来,全靠着那股坚韧不拔的意志在支撑着,他要让害死父兄之人血债血偿。 他一直在查当年之事,证据直指秦太师父子,他彻夜未眠,一边是害父兄惨死的罪魁祸首,一边又是他心中所爱,他难以割舍,不知该如何取舍,他做不到原谅秦太师父子,但他更知道若是他选择报仇这条路,秦臻必不会原谅他。 那一夜之后,他终于下定决心不再和秦臻见面,压抑自己的感情,义不反顾地走上了报仇这条路。 可他终究还是低估了自己对秦臻的感情,从小到大的情义岂能随意被割舍,他好几次夜里翻墙去了秦府,只为在梨香院远远地看秦臻一眼。 秦太师父子并不好对付,他们也发现了他正在查当年之事,秦太师与侯家定下婚约,秦臻亲自签下了婚书,就是为了引他现身,而秦家父子在城中酒楼设下埋伏,为了诱杀他。 他记得很清楚,那日是秦臻的生辰,六月初六,秦臻约在他京城的弄月楼相见,当秦臻手执匕首刺进他的腹中,只是淡淡地道了一句:“泠哥哥对不起,父命不可违,你要对付父兄,而我必不可能放过你。” 秦太师父子掌握着京城的巡防营和禁军,那雅间之内早就埋伏着刀斧手,江泠一进门便知晓,但他还是来了,只是为了遵守少时和秦臻的一个约定。 那年秦臻才五岁,他也才满十四岁,那时他跟着父兄习武,练习骑射,秦臻五岁生辰那天,他送了秦臻一只小兔子花灯,秦臻对着这个小兔子花灯许下了生辰愿望:希望每年的生辰都能见到泠哥哥。 他便一直守着这个的约定。 好在那一刀并不致命,江泠侥幸逃脱,之后他和秦臻便再也没有见面,直到秦府大火,他正在西北战场,得知了秦臻葬身火海的消息,厮杀了三天三夜,他跑死了几匹马从西北赶回京城。 他对秦臻的感情是复杂的,他越是想要忘记,越是压抑,他越是忘不掉,就越是放不下。 今夜月色如练,皎洁的月光洒进屋内,醉酒的苏媚变得格外粘人,仿佛又回到了梨香院中那个秋千架上的明媚动人的少女。 苏媚紧紧地拥着江泠,五月天的衣裙本就单薄,苏媚此时只穿着一件极薄的里衣,他暗自勾了勾嘴角,她身上独特的清香,让他一次又一次沉迷,深陷其中。 他压抑着疯狂想要将她推倒的冲动,握住了她的手,将她的双手从腰间缓缓抽了出来,扶着她缓缓躺下,苏媚缓缓睁开那睡眼朦胧的双眼,那双手便从被褥中伸了出来,勾住了他的脖颈,“泠,你的唇好软。” 她嘴角漾着笑,唇便贴了上去。 那双半露在外的雪白的双臂,还有那修长的脖颈上留下的红痕,胸前娇软的起伏,好似一朵尽情开放的娇艳花朵,以最迷人的姿态邀人采摘。 江泠只得躺在她的身侧,大抵是酒劲又上来的缘故,苏媚将手环在他的腰间,在他的怀里寻个舒服的姿势睡着了。 江泠想要轻轻将她推开,苏媚蹙了蹙眉头,在睡梦中嘟哝道:“泠别走。” 那股诱人的香气一直萦绕在他的鼻尖,江泠体内的燥热没能得到释放,扰得他根本就无法入眠,他怕吵醒了苏媚,只好一动不动地躺着,好在睡到后半夜,苏媚想是觉得他身上太热的缘故,便翻了个身,朝内侧睡去。 他轻手轻脚地下床,去了屏风之后。 第99章 一出大戏 苏媚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缓缓睁眼,只觉头痛欲裂,才发现自己身侧躺着江泠,她不禁吓了一跳,立刻掀开被子检查。 她身上的衣裙完好,身上也并未觉得有什么不适,这才将悬着的一颗心彻底放下。 但她的手环在了江泠的脖颈之上,头靠在了他的怀里,而江泠却平躺着,睡得笔直,这样的睡姿显然是她主动凑上去的。 苏媚不觉便羞红了脸,打算轻手轻脚地将手缩回去,江泠却骤然睁开眼,睨着她,一把将她拥在怀里,“醒了?时辰还早,再睡一会。” 苏媚看了一眼江泠,捂着通红的脸颊,低着头,声音低若蚊吟,“将军,苏媚还要去鎏金阁巡铺子。” 这几天,铺子里的事都耽搁了,听说那位赵小姐最近要办赏花宴,这次机会她绝不能再错过了。 她觑着江泠的脸色,见他并未反对,她飞快地起身,穿好衣裙,赶紧下床,还紧张地低下头,长吁了一口气。 江泠只是神色淡淡地扫了苏媚一眼,只说了一句话:“你可知昨晚发生了何事?” 苏媚点了点头,到现在她的头还痛着,昨晚的饭菜里肯定有问题,但她除了头晕头痛,未见任何不适。 “那饭菜被人动了手脚,难道是我那二舅母在饭菜里下了药?” 得知河氏的目的是为了林良辰,她这才有所松懈,才着了河氏的道了。 江泠想起昨晚那些人要将苏媚带走,送去绮香楼,他眸色微冷,便道:“不是下药,而是醉酒。” 苏媚若有所思,便想到河氏的娘家是开酒坊的,难怪她会人事不醒,便醉晕了过去,“她昨晩打算如何对付我?” 昨晚河氏定然是趁她醉酒之后对她做了什么,想必自己是被江泠所救,将她带回了这座宅子。 提起昨晚之事,江泠的脸色微沉,好似不愿再提及,苏媚便猜到了一些,那恶妇定然是起了歹毒的心思,想要毁了她。 “我要杀了她易如反掌,只不过她是你的舅母,我杀她还需得征求你的同意。” 他是堂堂大将军,做事何需征求他人的同意,苏媚不觉吃了一惊,觉得今日的江泠越发让人难以捉摸,她对着江泠福身道:“多谢将军,只是我自己能应对。” 河氏虽是她的舅母,但河氏处处算计她,陷害她,还有之前的账,她要一并和河氏算清楚。 江泠点了点头,他昨晚离开之时,看见有道身影翻墙进了柳府,看那人去的方向,像是柳佳莹的闺房。 “现成的机会倒是有一个。想必柳府今日便会有大事发生,现在去说不定还能亲眼目睹一场好戏上演。” 苏媚眼睛一亮,弯了弯双眸,这样的好戏又岂能轻易错过,“将军也一同去吗?” “今日我和赵兄有约,不过看在你想去的份上,我便送你一程。” 今日江泠感觉怪怪的,好似对她有求必应,还会主动提出帮她,与他平日里的冷漠疏离倒是不同。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走吗?”江泠凑近,在苏媚的耳边轻声道了一句:“还能想起来昨晚你对本将军做了什么吗?” 说完这句话,江泠便勾了勾唇角,大步离开。 苏媚愣在原地,仔细回想昨晚发生之事,她脑子里很乱,只有些零碎的画面,昨晚她竟然勾着江泠的脖颈亲了上去,她是醉得连脑子都糊涂了吗? 她竟然做出了那样轻浮放荡的举动,昨夜她竟然如此粘人,还拉着江泠的衣袍不让他走。 她猛地拍了拍自己的头,脸好似煮熟的蟹,红的彻底,就连耳根都红若滴血。 一路上她都在马车里一言不发,低着头,连看都不敢看江泠。 …… 河氏今日一大早便带着府中的下人来柳佳莹的房中抓奸,门外闹哄哄的,柳佳莹被喧闹声吵醒,她缓缓睁开眼,昨晚她只觉后颈处一阵酸痛,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半夜她醒了过来,屋子里黑漆漆的一片,身侧躺了一个人,那人便压了上来,她虽说心里紧张难安,但一想到是林公子便使出了浑身解数去迎合他。 一夜欢好之后,她也累得睡着了。 想着今日她躺在林公子的怀里幸福地醒过来,她心里已经开始欢喜雀跃,已经开始做林府当家主母的美梦了。 那人背对着她,她看了一眼那人的后背,便觉得不对劲,那人比林良辰的矮了不少,还胖了一圈,皮肤黝黑似炭,根本就不是林良辰。 她额上冒出了冷汗,脑中嗡嗡作响,只见那人翻过身来,面朝着她,此人正是扬州城的纨绔,青楼里的常客王佑之,他家境虽不错,祖上虽是富商,但在家里排行第三,又是庶出,上头还有两位嫡出的兄长,他根本就没有继承家业的资格。 他成日里无所事事,在外结交了一群狐朋狗友,整里眠花宿柳,流连青楼,关键是他长相普通,皮肤黝黑,大鼻子,厚嘴唇,眯成一条缝的小眼睛,他的容貌甚至不及林良辰之万一。 柳佳莹吓得连连尖叫,一把抓过被褥盖住自己的身子,见到王佑之竟然不着寸缕,她又吓得尖叫了数声,拿起床上的枕头,近乎疯狂地扔在王佑之的身上,“你怎会在我的房里,你无耻!” 河氏听到尖叫声,心里乐开了花,没想到女儿竟然演技如此出众,就连她都差点相信了是有人闯进了女儿的房中,女儿是被迫的,她打开了挂在门上的锁,对身后的下人吩咐道:“踹门!” 那些人蜂拥而上,门“砰”地一声被踹开了,王佑之躲闪不及,连忙从地上拾起衣袍,慌忙穿上,河氏一进门便高声道:“林公子怎会在我女儿的房中?” 柳佳莹哇地一声,大哭出声来,“娘,他不是林公子!” 河氏也吓懵了,吓得连连后退,脸色一白,险些一口气喘不上来,便要晕倒当场。 苏媚和柳则成赶到时正好看到了这一幕,柳佳莹坐在床上哭,河氏瘫倒在地上哭天喊地,屋里炸开了锅,一片混乱。 王佑之正准备借此机会偷偷溜走,河氏这才意识到若是让王佑之逃走了,她和女儿便彻底地没了指望,便冲上前去一把抓住他的襟口,“你不许走,你玷污了我女儿的清白,跟我去见官!” 柳佳莹大声嚎哭:“娘,不能见官,发生了这样的事,女儿没脸见人了!” 柳则成气得脸色铁青,身体不停地颤抖,女儿被人玷污,河氏竟然亲自带着人来捉奸,还有比这更荒唐的事吗?他睨了一眼河氏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定是这个登徒子无端闯入,咱们女儿是受害者。” 苏媚笑道:“昨晚二舅母的菜好似有问题,臻儿吃了那菜之后,竟然醉得人事不醒!” “原来如此!她是你的亲生女儿呀!你竟要如此作贱她吗?” 第100章 彻底傻眼 河氏瞪了一眼柳则成,气得大吼道:“你懂什么!这个家里只有我是真心为了佳莹着想,你只知关心秦臻,何时关心过佳莹的婚事。” 柳则成气的跌坐在椅子上,颤抖着指着河氏和哭哭啼啼的柳佳莹,冷笑道:“我为佳莹寻的亲事你们从来都瞧不上,王家就是你们千挑万选的好人家吗?” 王佑之名声在外,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王佑之总算挣脱了河氏,穿好了锦袍,对河氏道:“我昨晚在绮香楼喝花酒,我分明是叫了红儿伺候,我实在不知为什么会在柳姑娘的闺房中。” 他从上到下细细打量柳佳莹一番,便道:“要说柳姑娘的长相,确实与本公子心目中佳人的形象相差甚远,不过本公子却并非敢做不敢当的人,昨晚之事,是本公子做的,本公子便认下,为了柳姑娘的名声考虑,我今夜便打算让柳姑娘入门。” 柳佳莹虽长相平平,但昨晚他对柳佳莹在床上的表现还算满意,反正他妻妾成群,多柳佳莹一个也不算多。 柳则成抬手揉捏眉心,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女儿已经被人占了身子,今后想要议亲可就难了,叹道:“那就依了王公子之言罢!” 柳佳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大吼道:“我不答应,昨晚分明就是林公子在我房里,除了林公子我谁也不嫁。” 她扯了扯河氏的衣裙,恳求道:“娘,这种人怎能配得上女儿,女儿便是死也不给他做妾。” 河氏连连点头,也跟着抹泪,她连忙给柳佳莹拭泪,宽慰道:“别担心,为娘知道你对林公子的心意,让娘再想想。” 河氏也很是为难,她看中的是林家的家世,王家比林家的家境差了一大截,更可况王佑之是个庶子,王家的家业也不会交到他的手上,如此看来王佑之样样都不及林良辰。 河氏也能理解女儿心里的落差感,昨夜她分明将林良辰抬进了女儿的闺房,女儿嫁入林家分明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万万没想到的是到嘴边的鸭子竟然就飞走了,女儿床上睡的竟是王佑之,这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呢? 河氏也不甘心女儿入林家为妾,可她今日大张旗鼓地带着一群下人来捉奸,女儿的事早就已经瞒不住了。 女儿都已经这样了,她还有机会入林家为妾吗? 柳佳莹哭个不停,一面哭,一面不停摇晃着河氏,她不甘心,这王佑之处处不及林良辰,她想起林公子那俊美不凡的相貌,怎么看王佑之都觉得不顺眼。 苏媚觉得好笑,柳佳莹直到现在都没能认清形势,王公子肯负责,她竟然还挑三拣四,不过柳佳莹的性子随了河氏,她们心中的贪欲又怎能轻易被填满。 王佑之并非傻子,可算是从那对母女的对话中听说了些许端倪来,人是他睡的,他也愿意负责任,但并不意味着他甘心被人算计,甘愿成为背锅的傻子。 方才苏媚说饭菜被人动了手脚,他便长个了心眼,见柳家母女如此反应,他便上前对苏媚行了个礼,问道:“苏姑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昨日之事并非是意外,而是有隐情?” 苏媚蹙了蹙眉头,故作很为难的样子,对王佑之福了福身道:“我其实也不是很清楚,只是昨晚林公子也在,我昨晚并未见到王公子……可没想到王公子竟然出现在表妹的房中,关于这一点我也没想明白。” 苏媚面上带着茫然和困惑的神情,王佑之却总算是听明白了,气得涨红了脸,怒道:“原来如此,你们柳家当真是好算计啊,我这就去请林兄前来对峙,你们自己做出的丑事,我绝不替人背锅!” 王佑之愤然离去,河氏母女彻底傻了眼,若是河氏的阴谋被揭穿,被人发现是她算计了林良辰,只怕到时候连王家都不愿要柳佳莹了。 如今王佑之幡然醒悟,河氏母女苦心设计的圈套,便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河氏母女急得干瞪眼,柳佳莹扯了扯柳氏的衣裙,小声道:“娘,女儿现在该怎么办?” 河氏心里也着急上火,可她深知越是这个时候,就越不能心急,便握了握柳佳莹的手,可河氏的手心已经出了一层薄汗,心里也变得忐忑难安。 今日天气晴好,扬州城的天气已经渐渐变得炎热,她的后背被汗水浸透,脊背却一阵阵发凉,若是她的阴谋被拆穿,无论是林家还是王家都不会要柳佳莹。 她已经开始后悔方才没一口答应了王佑之,她握着柳佳莹的手,小声嘱咐道:“待会说什么都不能认,只说什么都不知道。明白吗?” 柳佳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王佑之怒气冲冲地跑去了林府,一进府便揪着林良辰的襟口,质问道:“林兄,你将我坑得好苦啊!” 林良辰一把推开王佑之,整理了身上弄皱的华贵锦袍,颇为不解地问道:“王兄何出此言?” “我问你,昨夜我怎会在柳佳莹的房中?你看不上她,也不该将那种女人推给我呀!今日她母亲竟然亲自带人来捉奸,你说这事若是传出去了,我不要面子的吗?” 林良辰若有所思地看着王佑之,母亲去捉女儿的奸,简直亘古未闻,他摇了摇手中的折扇,眯着狭长的凤眸,那柳家母女竟然将主意打到了他的头上,如今还偷鸡不成,反而还露出了马脚。 王佑之见他在一旁偷笑,越发愤慨道:“林兄该给我一个解释罢!” 林良辰从容地坐下,捧茶轻抿了一口道:“王兄别急。”又对藏身在暗处的林九道:“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来给王兄解释解释!” 林九看了王佑之一眼,面无表情道:“昨晚公子说随便找个人打晕了扔在她的床上。” 林九说完便闭口不言,林良辰看着王佑之一脸茫然的神情,大笑出声来。 王佑之气的半晌无话,张了张嘴,才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所以,为何是我?” 林九依然面无表情,彻底地无视了王佑之,林良辰笑着解释道:“或许在林九看来,王兄便是个那个随便之人。” 王佑之被气的不轻,他一把拉着林良辰去柳家对峙。 柳佳莹见到林良辰,哭得红肿的眼,委屈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分明昨晚在她屋里的该是林良辰才对,为何会却换成了容貌丑陋的王佑之。 她不甘心,她本该嫁给林良辰才对。 可林良辰却彻底无视了柳佳莹幽怨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苏媚。 “林兄,你来说说,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王佑之催促林良辰道。 林良辰装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看向河氏道:“在下的酒量并不浅,我记得只有柳姑娘在席间敬了我一杯,而那杯酒我只是尝了一小口,便醉的不醒人事了,那酒定然有问题!” 王佑之接着林良辰的话道:“原来如此,你们是想将林兄灌醉了,玷污了林兄的清白,让柳姑娘借此嫁入林家!好阴毒的计谋!” 第101章 当众抢人 河氏极力否认,极力掩饰脸上慌乱的神色,“王公子到底是何意?此事可不能乱说,我女儿才是受害者,王公子想要推卸责任也不能乱说,我女儿可是个黄花大闺女。” 林良辰笑道:“此事很简单,那种让人一饮便醉的酒并不常见,通常都有特殊的配方,只需派人去河氏酒坊打听便是!” 王佑之笑着接话:“这酒如此醉人,想必还剩下了不少。只需让人去府里搜一搜,定会有所发现的。” 林良辰摇了摇手中的折扇,笑道:“王兄所言极是!” 林良辰的话音未落,突闻一阵猫叫声,大房寡居的陈氏对府里的下人问道:“你们可曾见到雪团?” 那声猫叫声是从草丛里传来的,下人对陈氏指了方向,“好像在那边。” 陈氏见那只浑身雪白的猫倒在了草丛里,吓得尖叫连连,众人便来到院子,柳则成便道:“大嫂,到底发生何事了?” 陈氏颤抖着指向躺在草丛里的猫,柳则成蹲下观察了那只猫,“它没事,好像是喝醉了酒。” 陈氏将那只猫抱在怀里,一面轻抚它的雪白的毛发,一面喃喃道:“你定是又去地窖偷喝酒了罢,醉了不下十多次了。” 陈氏对众人行礼离开,只有河氏的脸色惨白若纸,酒就藏在地窖中,连搜查都免了。 母女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待王佑之和林良辰走后,柳佳莹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柳则成也气的面色紫涨,良久才看了河氏一眼,“来人,罚柳佳莹禁足在府里不得外出,我这几日便会亲自去请媒人来,早早为她寻一门亲事嫁了。” 柳则成能为女儿寻什么好亲事,难道像柳灵珊那样,随便寻个穷苦的书生嫁了,一想起柳佳莹白白错过了高门显贵,河氏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 河氏一头撞在柳则成的怀里,“她是我的女儿,嫁人也由我这个当娘的说了算,再说女儿因王佑之失去清白总是事实,王家总不能不认,我亲自去王家分说分说。” 王家虽比不上林家,王佑之虽比不上林良辰,但好歹嫁入王家,荣华富贵也是能保证的。 “你不许去,还不嫌丢人吗?人家王公子方才说了,他不要咱们女儿,难道咱们女儿还能上赶着不成!” 柳佳莹一听说河氏让她嫁给王佑之,便干脆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女儿不嫁,女儿死活都不嫁。” 河氏被吵得头痛,柳则成在一旁叹气,苏媚只觉得好笑,现在根本就不是柳佳莹嫁不嫁的问题,而是王佑之根本就不要她了,她直到现在都无法认清现实,以后谁还敢娶她。 出了柳府,林良辰便追了上来道:“苏姑娘请留步,可否请苏姑娘借一步说话。” 江泠一直在马车上等着,并未入柳府,见到林良辰跟了上来,他突然面色一冷,冷冷地睨着苏媚,想看她会如何做。 此刻江泠就在马车上等着,若是被他瞧见,指不定又会如何折腾她,苏媚蹙了蹙眉尖,对林良辰福身道:“林公子,今日苏媚实在不得空,苏媚还有事需先行一步。” 林良辰收起手中的折扇拦住了苏媚,笑道:“我知道你与那些女子不同,你不会甘心成为他人的外室,即便那人是位高权重的大将军。” 林良辰拢袖一揖道:“那天是在下唐突提亲,不过在下确是一片真心,在下是真心想娶姑娘为妻,希望姑娘能认真考虑。” 林良辰难得一本正经地说话,他出身高贵,又高中进士,前途一片光明,换做旁人早就被打动了,只是苏媚的心思根本就没在林良辰的身上,马车上虽还没有动静,但苏媚知道表面上越是平静,只怕早已是暗潮汹涌。 “多谢林公子抬爱,只是我这样的身份,实在高攀不起林家。” 林良辰激动上前握着她的手腕,“我知你是被迫的,若有林家为你撑腰,你也不必再怕他!” 林良辰的祖父也曾官拜翰林学士,他也很快便会入京,他是走的科举的路子,此去京城,他便是文官清流,他根本就不惧江泠。 江泠见林良辰动手,他终于忍不住了,他大步走出了马车,一把揽在苏媚的腰间,在她腰间轻轻捏了一把,以示警告。 苏媚身子一颤,羞得满脸通红,低垂双眸,轻唤一声,“将军,有人在看着。” 他冷冷地睨着林良辰道:“怎么,林家长公子好似对本将军的女人很感兴趣?” 林良辰却丝毫没有退缩,“我是真心想娶苏姑娘为妻,将军应知强扭的瓜不甜,还请将军放过苏姑娘!” 江泠发出一声冷笑,那冰冷的眼神好似凝结了一层寒霜,他勾起苏媚的下巴,“林公子说本将军在强求,那你便来告诉本将军,本将军是不是在强求?” 苏媚摇了摇头,沉默不语,眼尾红红的,她强忍着眼中的泪水,不让泪水落下。 林良辰继续道:“将军以苏姑娘的兄长相要挟,强留苏姑娘在身边,这样还不算强迫吗?” 这几天林九一直在查苏媚的事,只她一人独自来了扬州城,而她的那位兄长,秦家三郎却被江泠派人追杀,不让他接近苏媚。 林良辰便不难猜出想必是江泠以秦三郎的性命相要挟,他便知苏媚是被迫的。 若是苏媚想要寻一处庇护之地,林家愿意成为苏媚的避风港。 江泠勾了勾唇角,放开了苏媚,冷冷一笑道:“我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你愿意和他离开吗?” 苏媚的脸上露出了惊诧的神情,她不敢相信这句话居然是从江泠的嘴里说出的,她做梦都想要离开,她心中开始犹豫,眼神也开始躲闪,低垂双眸,沉默不语。 她脸上的神情没能逃过江泠的眼,江泠一把将她抱上马背,“我给过你机会的,不过本将军突然改变了主意,除非本将军厌弃了你,否则你永远都别想离开。” 苏媚感受到身后的滚烫和火热,一动也不敢动,江泠低头吻上了她的耳垂,从身后环着她道:“你可明白?” 苏媚身子一阵娇颤,身上好似过了电,一阵热潮传遍全身,她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江泠策马疾驰而去,停在了鎏金阁的门前,他抱着苏媚下了马,便道:“今晚我会来接你,免得你忘了自己是谁的人!” 方才她分明感受到江泠身体的变化,却感受到他正在努力地控制着自己,不过这于苏媚而言也是好事,方才她提心吊胆,忐忑难安,担心江泠会在马背上要了她。 第102章 惊艳众人 苏媚见江泠策马离去,她这才将悬着一颗心彻底放下,金钏见方才苏媚和江泠同骑一匹马而来,她连忙上前,神神秘秘地问道:“姑娘是和将军和好了吗?” 苏媚经营这间铺子实在辛苦,没日没夜的画图样,又要亲自盯着匠人们做首饰,每日忙里忙外,这半月来,都只睡了几个时辰,这样没日没夜的熬,身子也吃不消啊。 将军不惜千里迢迢追到扬州城,他的心里还是惦记着姑娘,她真心希望姑娘能解开心结,最后和将军在一起。 苏媚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林良辰有一句话说的没错,她没有选择,兄长已经半个月没有书信传来,也不知到底如何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她要想办法打听兄长的下落。 这半月来,铺子里的生意也越来越好了,好不容易摆脱了江泠,江泠却不愿放过她,这件事让她很是沮丧,不过现在还不是沮丧的时候,铺子里的生意更重要,若是日后要离开扬州城,这铺子里的生意还是要还给舅舅来打理。 苏媚不再多想,回里屋换了身月白长裙,对金钏道:“你将那本琴谱拿来,咱们去林府见那位赵姑娘。” 赵明珠将赏花宴的地点选在了林府,林府三小姐林素锦和赵明珠是手帕交,且林府有一处很大的园子。 春日里,园中海棠花开得正艳,正适合办赏花宴和诗会,那些名门贵女和官宦人家的小姐坐在一间六角凉亭中,她们一面赏花,一面吟诗。 今日日头有些大,那林素锦便让人在四周用帷幔遮挡,有人正在吟诗,又有琴音相伴,且今日出席赏花宴的都是才女,林素锦便以园中海棠为题,办一场诗会。 丫鬟们捧茶捧果鱼贯而入,众贵女用了点心之后,才思敏捷的林素锦和赵明珠分明写下几首关于咏海棠的诗文。 这位林三小姐生得容貌清丽,瓜子脸型,柳眉杏眼,那眉眼间好似笼着万千愁绪,行动时如扶风的弱柳,是闻名扬州城的才女。 赵明珠拿着林素锦的诗文细细的品评夸赞了一番,道了几声绝妙,在座的贵女一齐喝彩。 赵明珠拿着诗文由衷地夸赞道:“今日这首海棠诗的魁首非素锦莫属,这鎏金缠丝金镯子的彩头自然也归素锦了,你们可服气?” 众人异口同声道:“心服口服,林小姐之才丝毫不亚于林公子,若是我朝的科举考试对女子开放,林小姐定能榜上有名。” 林素素一面享受着众人的恭维和吹捧,一面将那镯子推了出去,“明珠姐姐知道我并不喜这些俗物,在座的哪位姐姐若是喜欢,我便赠予她。再说兄长之才远胜过我,远非素锦可比。” 众人又附和恭维道:“那是,林公子高中进士,日后入朝为官,定然前途一片光明。恭喜林小姐,恭喜林公子。” 林素锦只是林家的养女,因父母早亡,从小养在林夫人身边,和林良辰从小一起长大,她自然也对林良辰存了暧昧的心思。 众贵女皆知林素锦为人清高自傲,又自负有才,她只做诗,从不要这些金玉首饰的彩头,而那些彩头也被送给了在座的贵女,所以她们便在一旁卖力地夸,便是那诗文一般,也会将林素锦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 李嫣极力吹捧林素锦,又为林素锦马首是瞻,那镯子自然也戴在了她的手腕上,她帕子捂嘴一笑道:“长宁街新开了一间首饰铺,名为鎏金阁,那里的首饰好像还不错,我家庶妹头上戴的海棠珠花还挺好看的,若是将那海棠珠花拿到赏花宴上当作彩头,还真是应景呢!” 苏媚听闻停下了脚步,不觉抿唇一笑,若是有人见过鎏金阁的首饰,那她今日还能省些力气,说服那些贵女便多了几分把握。 一位身穿粉缎衣裙的贵女捏着帕子轻嗤一声道:“一个庶女戴的珠花怎好拿出来说,只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正好配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人,听说安乐坊的歌女们戴的首饰都出自鎏金阁,那鎏金阁的掌柜听说还是个女子。” 林素锦挑了挑眉,又蹙了蹙眉,面上瞧着有几分不喜,她抬抚头上的那支兰花玉簪,浅笑道:“兄长倒是送了我一些鎏金阁的首饰,不过也并没有传闻说的那般好。” 林家是扬州城的四大家族之一,她又是闻名扬州城的才女,众人听她如此说,便在一旁跟着附和道:“就是,我也觉得那里的首饰很一般,还是品玉轩的首饰好,林小姐头上的这枝玉兰花发簪便是林夫人送的生辰礼罢?” 林素锦点了点头,众贵女便又开始吹捧:“这发簪可真好看,兰花最配林小姐的气质,听说这支发簪还是孤品呢!价值千金呢!” 金钏听闻凉亭里的对话,有些担忧地问道道:“姑娘,咱们还进去吗?” 那些贵女的眼睛都长在头顶上,一个个都捧高踩低的,去了指不定便是一场唇抢舌战,血雨腥风的,还有去的必要吗? 苏媚点了点头道:“去,试都没试过又怎能轻易放弃,何况我见过品玉轩的首饰,他们的首饰根本就比不上咱们鎏金阁,价钱还比咱们鎏金阁的首饰贵了好几倍。” 她鎏金阁的首饰有信心,只是这些贵女心存偏见,想要说服她们只怕不会太容易。 苏媚对守在外头的婢女道:“烦请通传一声,只说是鎏金阁的掌柜苏媚求见赵小姐。” 那位婢女掀开纱帐而入,在赵明珠的耳边悄悄道了几句。 赵明珠眼睛一亮,“她当真有那本琴谱,快将人请进来。” 赵明珠除了爱诗文,还极喜爱音律,她擅长抚琴,还喜欢收集琴谱,听说苏媚带着琴谱来访,她心中欢喜,急忙将苏媚请进来。 苏媚进入凉亭的那一刻,众人难掩眼中的惊艳,只见她一身月白锦缎掐腰长裙,襟口处和袖口处都绣了梨花,一股淡淡的梨花香飘来,仿佛一朵娇艳明媚的洁白梨花。 她头上只戴了几支素梨花珠花和一支金步摇,半绾长发,那金色的流苏便在发间轻晃,一双含情桃花眸,似潋滟秋波,芙蓉面上略施粉黛,容颜倾城,殊色绝艳,美若瑶池仙女。 苏媚盈盈一福道:“苏媚见过赵小姐,见过各位小姐。” 坊间关于鎏金阁掌柜的传闻并不少,都说她的美貌世间少有,倾国倾城,今日一见,她确然相貌出众,闻名不如一见。 林素锦绞着手中的绣帕,眼中闪过一丝狠历,不过她很快便垂眸掩饰。 赵明珠笑道:“苏姑娘请坐,来人为苏姑娘奉茶,苏姑娘当真有《云霓》这首琴谱?” 苏媚坐在椅子上,从金钏的手里接过那本琴谱,交给赵明珠,赵明珠欢喜地接过琴谱,仔细翻看,爱不释手。 第103章 抄袭他人 赵明珠将琴谱交给身后的婢女,她看了苏媚一眼道:“苏姑娘今日不只是为了送琴谱而来罢?” 苏媚捧茶轻抿了一口,从容地笑道:“我喜弹琵琶,对音律也略懂一二,我听说赵小姐也喜好音律,尤其擅长抚琴,便想借琴谱会友,不知赵小姐可愿意和苏媚成为朋友。” 苏媚不必刻意去提鎏金阁,今日她头上手上戴的首饰,华丽又不失淡雅,方才她的出现,在座的不少贵女被她今日的装扮所吸引,她自不必多言。 “苏姑娘头上的簪子是出自鎏金阁吗?可真好看。” “就是,没想到这梨花珠花还可以做得如此逼真好看,方才那股香气应是从这珠花传来的,这香味可真是太好闻了。” 林素锦对身旁的李嫣使了使眼色,李嫣嗤笑一声,便道:“听说鎏金阁里的首饰都是苏姑娘亲自画的图样,想必苏姑娘应极擅长作画罢?” 苏媚浅笑道:“擅长谈不上,只是略懂一二,画技拙劣,难登大雅。” 李嫣咄咄逼人道:“果然,苏姑娘头上的珠花品相一般,看起来也不够大气,根本就没什么特别之处嘛。鎏金阁的首饰也并非传闻中的那般好,还是品玉轩的首饰更适合我们的身份,你们说对吗?” 林素锦从不喜人抢了她的风头,苏媚一来便艳压群芳,更何况她也听说了兄长当街提亲之事,她更是不喜苏媚。 “是啊,品玉轩毕竟是老字号,在品质上也更有保证,苏姑娘的首饰并未有什么过人之处,只怕今日苏姑娘该失望而归了。” 林素锦三言两语便将苏媚说成了带着目的接近她们之人,众人都皱着眉头,就连赵明珠也正要让人将琴谱还给苏媚。 赵明珠为人清高,最不喜那些带着功利心处心积虑接近的人。 苏媚也未见不恼,让金钏将事先准备好的两匣子首饰打开,笑着介绍道:“这一套翡翠手镯,翡翠挂坠和耳铛便是鎏金阁的孤品。玉中无一丝杂质和瑕疵,且光泽莹润,只需三百两银子。” 在座的贵女都惊诧万分,这样品相精美的翡翠,一套竟然只要三百两银票,有人便再也忍不住了,“几天前,我去品玉轩买的那对玉镯,还不及这玉镯的品质,色泽也不如这对玉镯,那对玉镯竟然要价一千两银票。” 苏媚抿嘴一笑,看着林素锦,笑道:“首饰和衣裙都是为了装扮自己,选择好看的,适合自己才更重要,更重要的是能省下好些银子。” 在座的大多是官宦人家的贵女,府里的开支都是来自父亲的俸禄,一个月也就二三十两月例银子。 女儿家的首饰和衣裙是笔大花费,并非所有的人家都能像林家一样,有一条街的铺子,能动辙花费几千两银子在衣裙和首饰上,于寻常的这些贵女而言,每个月买一件首饰便几乎花光了月例,更别说能省下银子了。 那身穿粉缎衣裙的贵女拿着一只金蝶缀流苏发簪,问道:“这支发簪卖多少银子?” “二两银子即可。”金钏昂着头,骄傲地说。 那女子将发簪拿起,放在鬓边比划,问向身旁的贵女,“怎么样?我戴这个好看吗?” 在座的大多数贵女都很赞同苏媚的话,也纷纷被匣子里的首饰吸引,苏媚笑道:“若是各位小姐喜欢,都可在匣子中挑一件,只当是我送给各位小姐的礼物。” 赵明珠也觉得苏媚说的话有些道理,她父亲是扬州知府,一年的俸禄也只有几百两银子,若是能在首饰和衣裙上节省些,平日里也能存下不少银子,她在琴行看中那把古琴,还有那本《清风雅集》的孤本便可一同买下了。 林素锦没想到那些贵女很快被苏媚三言两语便糊弄过去了,在她的眼里,她们都是些贪图小便宜的墙头草,她捏着帕子,轻咳一声道:“这些当真是苏姑娘亲手画的图样吗?” 苏媚点了点头,鎏金阁的首饰并非全都是她亲手画的图样,只是这匣子里的首饰都是她亲手画了图样再让匠人们制作的。 林素锦看了一眼那匣子里的首饰,便道:“可这几件首饰我在品玉轩也见过,是品玉轩上个月推出的新品。” 鎏金阁开业不足半月,而苏媚又说过这些首饰都是她亲手画的图样,林素锦如此说便是指认苏媚所谓的亲手画图样根本就是抄袭了品玉轩的新品。 在座的都是才女,且个个自负清高,最瞧不上抄袭他人。 那些贵女的笑容都僵在脸上,纷纷放下手里的首饰,这些首饰再美,可都是盗取了他人的成果。 金钏听闻愤愤不平道:“你胡说,那些首饰都是姑娘辛辛苦苦画的图样,姑娘没有抄袭品玉轩。” 林素锦在丫鬟秋菊的耳边说了几句,秋菊便缓缓退了出去,匆匆去了林素锦的闺房里取来了几件首饰来,那些首饰咋一看上去和苏媚带来的几件首饰几乎一模一样。 只是苏媚带来的首饰的做工更加精致,而林素锦得首饰的确都是用旧的首饰,有些珠子已经开始脱落,连色泽也不再鲜亮。 金钏看了一眼那些首饰,笑道:“这些首饰的做工如此粗糙,根本就比不上咱们鎏金阁。” 林素素淡然一笑,轻抚着手腕上那莹润的羊脂玉镯,轻轻翘起那如水葱般的指尖,“是啊,苏姑娘的铺子里的首饰确实精美,品质也不错,仿制其实也不算什么,毕竟品玉轩也不会真的去追究,只是苏姑娘大可不必说是自己亲手画的图样。” 那些贵女们连连附和,“是呀,分明就是仿制,是抄袭,便将品玉轩的首饰随意偷来当成自己的功劳,这种卑劣行径,定是那抄袭之人的人品有问题,我们绝不用鎏金阁的首饰。” 苏媚拿着那些用旧的首饰仔细端详着,那些首饰从外观看上去和鎏金阁的并没有什么差别,只是做工粗糙些,品玉轩是十多年的老字号,又何必花钱仿制一个仅仅只开业了半个月的首饰铺子,难道真的只是他们的图样碰巧是一样的。 苏媚看到这些一模一样的首饰,都有些困惑了。 正在这时,林良辰走了进来,见到苏媚皱着眉头看着桌上的首饰,他只淡淡道了一句,“这些旧首饰才是仿制的。” 林素锦见到林良辰前来,赶紧起身相迎,福身行礼道:“素锦见过兄长。” 林良辰抬眼道:“不必多礼,这些首饰你到底从何而来?” 林素素低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慌:“是品玉轩的掌柜送的。” 林良辰的手指有一搭无一搭地敲着桌面,眯着眼笑道:“品玉轩的首饰倒是越发不堪了,竟然如此劣质。” 林良辰对身后的林九吩咐道:“你去品玉轩一趟,只说是我向邱掌柜讨要这样首饰的图样。” 林素锦脸色一白,急忙道:“又何必劳烦兄长,兄长说的自然是对的。” 第104章 自证清白 林良辰看了一眼林素锦,眉头一拧,便道:“你也自负有才,这么一顶抄袭的帽子扣过来,若换做是你,又当如何?” 林素锦脸色苍白,紧紧地捏着手中的帕子,“兄长为何要为了一个外人,如此袒护于她!” 坊间传闻林良辰要娶苏媚为妻,兄长看她的眼神那般深情,看来那些传闻都是真的了。如此就休怪她让苏媚名声尽毁了。 “据我所知这位苏姑娘曾是安乐坊的歌女,还曾是江府一位神秘贵公子的外宅。” 若非暗中调查过苏媚,精心布下了这个局,她又怎会如此有把握指认苏媚抄袭,林素锦是才女,她看中名声胜过自己的性命,若非有万全的把握,她绝不会出手。 她自小爱慕林良辰,而苏媚只是一个歌女,身份如此低贱之人,有什么资格和她争。 众人那一道道目光一齐落在苏媚的身上,或轻视,或鄙夷,或厌恶,在座的贵女皆出身高门,父兄大多有官职在身,她们皆不屑与身份低贱且自甘堕落之人为伍。 李嫣更是将匣子中的首饰全都摔在地上,她提起裙摆,对着那只做工精致的金蝶发簪狠狠地踩了下去,那金蝶的双翅被踩断,变得四分五裂,她仍觉不解气,再次用力地踩在摔在地上的那些珠花和发簪上。 “某些人不但出身低贱,竟然连脸面都不要了,这样的人,还敢来赴赏花宴,我们是何身份,她又是何身份,赵小姐的赏花宴的门槛竟如此低,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放进来吗?我才不屑与这样的人为伍,更不会戴鎏金阁的首饰,她这样的人就该大棍子打出去,该给她些颜色瞧瞧。” 苏媚见到自己辛苦的成果被人踩在脚底下,心疼得皱起了眉头,脸色苍白,嘴唇发颤,气的一句话也说不出。 一双手握在她的双肩上,身后之人盯着她的脸,只见那剑眉微蹙,问道:“你的脸色怎会如此难看?” 苏媚回头一看,江泠就站在她的身后,那有力的双手正握住了她的双肩,苏媚鼻头一酸,便红了眼圈,她扯了扯嘴角,那笑却显得苍白无力,“将军,苏媚觉得有些累了,想回去了。” 江泠见地上碎裂的玉器和金簪,他知苏媚为了鎏金阁日夜辛苦,眼下那两道暗暗的青影便是因为忙着铺子的事,连日都不曾睡好的缘故。 而她那些天辛苦的成果却被人踩在脚底下,被人肆意践踏,也难怪她的脸色会如此难看,他眉眼越发清冷,“这件事交给我,我不会让她们欺负了你。” 苏媚摇了摇头,那双绝美的桃花眸静静地看着江泠,“不必了,她们有一点说的没错,我的确曾在安乐坊,也是将军的外室。” 江泠揽着她的腰,睨向众人:“她凭自己的本事过日子,凭自己的本事挣钱,那些首饰都是她辛苦画图样,连日努力的成果,而你们却只会依靠你们的父亲和兄长,活着也是在浪费米粮,她比你们每个人都要高贵,都值得被尊重。” 苏媚微微一怔,她甚至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江泠的嘴里说出的,那些话甚至让她产生了一种错觉,一种能让她暂时能放下仇恨,甚至觉得江泠也是可以被依靠的错觉。 她鼻头一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抬眸看着江泠道:“多谢将军。” “不能就这样算了,那人的真正目的是为毁了你的名声,毁了你。” 江泠的手自然而然地握上苏媚的手,并暗暗用力,只为给她勇气和力量,那坚定的目光盛满了对她的信任和鼓励。 苏媚方才也发现了李嫣和林素锦之间频频的眼神交流,便猜到她们必然早就已经串通好的,她点了点头,缓缓上前,走向林良辰,笑道:“林公子,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我想要看看品玉轩那些首饰的图样,我想要自证清白,证明我并没有抄袭。” 苏媚深深看了一眼林素锦,再望向众贵女,“若是我能证明我没有抄袭,那各位贵女能不能放下成见,重新接受鎏金阁的首饰。” 赵明珠点了点头笑道:“那是自然,鎏金阁的首饰件件精美,价钱也很合理,我们自然都是愿意的,若是苏姑娘能证明自己没有抄袭,以后我们也不去别家了,只去鎏金阁买首饰便是。” “好,一言为定。” 苏媚在金钏的耳边道了几句,便对林良辰道:“我方才已经让人将我这半月来所画的图样都拿了来,我想再请林公子帮个忙……” 苏媚的话还未说完,江泠赶紧上前,握着她的手,“我知你要做什么,你不必去求他,不管什么时候,你都要记住一件事,找我比找他管用。” 江泠早就看出了林良辰袒护林素锦的心思。 江泠便对沐风吩咐道:“你去品玉轩走一趟,将他们近一个月来所有的图样都带来。” 沐风去了一趟品玉轩,取了图样来,一并将品玉轩的邱掌柜也请了过来。 江泠冷冷地看了一眼邱掌柜,道:“这些首饰可是出自你们品玉轩?” 邱掌柜点头哈腰道:“正是。”方才沐风去了品玉轩,亮出了身上的腰牌,邱掌柜人看了那腰牌之后整个人都吓傻了。 眼前那贵气逼人的公子竟然是手握数十万大军的大将军。 苏媚拿起那些图样仔细地观察,品玉轩的那些头面和钗环大都是镶金镀玉,是极尽华丽的风格,看起来繁复还有些俗气,而鎏金阁的首饰的风格偏淡雅和新奇,小巧而精致,简单却品味高雅。 譬如苏媚头上的几朵简单的素梨花珠花,花瓣挑选上好的绸纱所制,花蕊挑选一颗颗晶莹圆润且大小一致的珍珠所制,于细节处都是有些小心思的。 “为何品玉轩的图样,只有这几张的风格完全不同,竟不像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苏媚将几张图样挑了出来,拿着那些图样展示给众贵女看,那些贵女大多擅长琴棋书画,一看便知苏媚手里的图样与其他的图样风格迥异,与其他的图样的风格竟然完全不同。 赵明珠也将那些图样拿在手上仔细地比较,“我赞同苏姑娘的话,这几张图样与其他的图样确非同一人所画。” 邱掌柜拿出帕子不停地抹额上的汗水,不停地觑林素锦的反应,林素锦也担心自己会暴露,她捏紧了手里的帕子强装镇定。 林良辰一看那几张图样便知用来指认苏媚抄袭的图样根本就是出自林素锦之手,他便明白了此事便是林素锦所为。 他这个义妹的心思很深,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般柔弱,甚至就连他都有点看不透林素锦的心思。 第105章 第一才女 看在她从小长在林家,和他一起长大的情分上,林良辰看了一眼林素锦,便对邱掌柜道:“是不是你们品玉轩买了鎏金阁的首饰,偷偷让人仿制了鎏金阁的首饰?” 邱掌柜做了多年的生意,最擅长察言观色,林家不能得罪,即便品玉轩因此名声受到了些影响,他也只能认了。他若是承认品玉轩仿制了鎏金阁,生意会受到一定的影响,林家家大业大,也会从其他的途径来补偿他。 邱掌柜吓得跪在江泠的面前,“将军,是小的一时鬼迷心窍,见鎏金阁的首饰颇受欢迎,这才生了歪心思,派人买了鎏金阁的首饰,仿制了这些首饰,对于鎏金阁的损失,小的愿意一应承担。” 林素锦这才松了一口气,松开被捏得皱巴巴的帕子,邱掌柜已经认下了此事,好在并没有人怀疑到她的头上。 江泠却冷哼一声道:“品玉轩是扬州城的老字号,这些年在扬州已是一家独大,又何必去抢一个刚开业半个月的铺子,更何况鎏金阁的客人并不多,做这种有损自己名声的事,邱掌柜到底在图什么?” 今日他一直握着苏媚的手,那手甚是柔软,十指修长,指尖纤细,指甲呈现好看的透明的淡淡的粉色,几乎只有他掌心大小,江泠以指腹细细摩挲着她柔软的手背,最后与她十指相扣。 那冷若冰霜的眼眸,淡淡地透出几分不耐烦,那不怒自威的神色已经让邱掌柜胆战心惊,他额上冷汗直流,双腿已经开始颤抖,只好用求助的眼神看向林良辰和林素锦。 林素锦的心刚一放下,此刻又悬在半空,紧张得掌心已经渗出了一层薄汗。 气氛近乎诡异的安静,仿若落针可闻,江泠不紧不慢道:“轻轻松松一句仿制,邱掌柜就想要将此事轻轻揭过吗?同样的事于品玉轩而言就是仿制,鎏金阁就是抄袭了,对吗?嗯?” 江泠是征战沙场之人,身上带着杀伐决断的威压,那邱掌柜已是汗流浃背,冷汗涔涔。 那双冰冷的星眸绽出冷厉的寒光,他面色一沉,睨向林素锦道:“那林三小姐觉得呢?” 林素锦被吓得身子一抖,脸色苍白,紧紧地攥着手里的帕子,低垂双眸,“素锦不知,想必邱掌柜也是出于对鎏金阁的欣赏,不过邱掌柜自然不该存了这样的心思。” 江泠冷笑了一声,“既然这些首饰是林三小姐提供的,听说林三小姐是闻名扬州城的才女,那不如就请林三小姐当众展示自己才艺,想必一张图样也难不住林三小姐,不如就请林三小姐当众画一张,如何?” 听江泠如此说,在座的贵女又岂会不明白他的意思,那位身穿粉缎衣裙的贵女指着那张海棠花珠花的图样,“我就说这画中海棠花怎的如此熟悉,我想起来了,去年赏花宴,林小姐临摹的那幅《海棠春睡图》里的海棠花与图样中的海棠花的神韵极其相似,那幅画我一直保留着,当时我还觉得林小姐画技出众,想着能时时拿出来临摹呢!” 众贵女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她们看林素锦的眼神也发生了变化,不再是那种羡慕的眼神,那眼神变成了猜疑和不屑,甚至有些人已经开始悄悄地议论了。 林素锦脸上清白交加,一颗心像是反复在油锅里煎熬,苏媚用感激的眼神望着江泠,小声道:“多谢将军。” 这句感谢是发自内心的,感谢他对自己的信任,当众维护了她。 江泠点了点头,仍是握了握她的手,那手便回到了她的腰间,一下一下轻轻地摩挲着。 林素锦自负是个才女,自然也留下了不少画作,此刻她根本就不敢在众人面前作画,在座的都是擅长琴棋书画的贵女,一个人作画的风格和画里的神韵不会变,只要她落笔,在座的贵女便能辨认出那些图样是否出自林素锦之手。 所以无论她是否会作画,她已经败露了。分明是她指认苏媚抄袭,却最终被人发现竟是她抄袭了苏媚,扬州第一才女只会变成扬州第一笑话。 林素锦已经从众人的脸上看出了讥讽和嘲笑的神情。 林素锦从小在林家长大,父母早亡,她从小到大做任何事都只有一个目的,便是为了去讨好去迎合林夫人,因为她知道林夫人便是她的靠山,她隐藏自己的情绪,不敢表露自己的喜好,林夫人的喜好便是她的喜好,而嫁给林良辰便是她这一生的梦想。 她像是戴着一张假的面具活着,将真实的自己隐藏在那面具之后,就像是个没有灵魂的精致的木偶,她在得知林良辰竟然要娶苏媚,一个他仅仅只见过三次的女人之后,她嫉妒得发了狂,她想让苏媚声败名裂,甚至无法在扬州城生活下去。 林素锦的指尖狠狠地掐着掌心,掌心被掐出了一道道血痕,鲜血已经流进了指甲缝里。 有人竟然在小声的议论,“依我看林小姐的才女之名名不副实,单凭作画,我觉得苏姑娘的画更胜一筹。” “我也更喜欢苏姑娘的画,她的画鲜活灵动,花草虫鱼已得其精髓,赋予了画的蓬勃生机,我也更喜欢苏姑娘的画。” 林素锦最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他顶着扬州城第一才女的名号已经太久了,这才女的称号就像是一顶沉重的冠冕压在她的头上,她一刻也不敢放松,她几乎拿出所有的时间练习琴棋书画,就是怕终有一天有人会超过她,夺去了她这第一才女的称号。 最让林素锦无法接受的事,尽管她已经很努力了,苏媚却出现了,不但她的画超过了自己,甚至还轻易就得到了她梦寐以求的东西。 苏媚得知是林素锦陷害了她,她走到林素锦的面前,“我与林小姐素未相识,林小姐为何要如此做。” 林素锦轻笑一声,压抑着心里的怒火和疯狂的妒忌,道:“苏姑娘配不上兄长,我实在不明白他为何会选中了你,而你的身份根本就无法成为林府的主母。” 原来是这个原因,就因为林良辰当众求亲,林素锦便要如此害她,苏媚静静地看了一眼林素锦,道了一句:“你知我并未答应,我根本就无意于林公子。” 林素锦苦涩一笑道:“我知道。” 她只是不甘心,苏媚轻易便得到了林良辰的心,还那样轻易便拒绝了他,而她爱慕兄长多年,却一直无法走进兄长的内心,单凭这一点,那嫉妒的火焰便能将她吞没。 苏媚对林良辰福身一笑,客气道:“今日多谢林公子。” 江泠不喜她和林良辰说话,将她拥入怀中,抬起她的下巴,“那本将军呢?你打算如何谢我?” “她们都在看着呢!” 江泠并非继续强求,而是低头吻在她的前额,“好,本将军就依了你。” 第106章 大梦初醒 林府众人都散了,林素锦再也忍不住了,她眼中含着的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掉,小声地哭泣着,丫鬟秋菊见她哭得伤心,便在一旁极力安慰着。 林良辰却皱着眉头,神色不悦,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若她没有生出这害人的心思,也不会反落得这名声尽毁的下场,林良辰面色微冷,看着她道:“这便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林素锦拿帕子拭去脸上的泪痕,哑着嗓子,哭得梨花带雨,显得格外柔弱可怜,“素锦和兄长自小一起长大,兄长该明白素锦的心意。” 林良辰看了一眼林素锦,只是皱了皱眉头,并不想理会她,他从小将素锦当成亲妹妹,方才他袒护她,也只是不想看着她落得名声尽毁的下场,可现在看来,她根本就没有半分悔过之意。 素锦极擅长伪装,她虽看上去柔弱,面上带着浅浅的笑,可根本没有人知道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他们虽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兄妹,可就连他也根本猜不透她的心思。 林良辰淡淡道:“我从未有过那样的心思,我只当你是我的妹妹。你若是真的懂我,便知我从不喜有人在我面前玩弄心机和手段。” 这样的话他何止说过一次,是林素锦的执念太深,林素锦从小养在母亲的身边,一言一行皆是按照林府当家主母的标准教养着长大,母亲一厢情愿的认为这样的女子才最适合他,可他根本不喜欢,他一直将林素锦当成亲妹妹看待。 林良辰说完这句话便大步离开,林素锦急忙起身追了出去,“兄长对素锦当真要如此绝情吗?” 她不过是爱慕兄长,她自小在林夫人身边长大,在她很小的时候,林夫人便对她说,“素锦便是我的亲生女儿,待素锦长大了便嫁给辰儿,可好?” 她知林夫人说这话是出自对她的喜爱,也说不定那只是大人们的一句玩笑话,可那样的话说的多了,她便把那些话当了真,更何况林良辰生得俊美不凡,风流潇洒,早在情窦初开时,她便已经爱上了他。 十几年的感情岂是说放下便能放下的,她清楚的记得林良辰十五岁那年,他便抬了身边的丫鬟做通房,那丫鬟模样生的水灵,眉眼与她还有几分相似,许是从那时,她便误会了,误会了林良辰对她有情。 也是那件事让她尝到了在心里扎刀子的滋味。 好在不久后,他便腻了,不再宠幸那丫鬟,林素锦知道后欢喜得一夜不曾睡着。 其实她知道像林良辰这般年纪,有几个通房和得宠的妾室也是正常,林良辰的房里也只有两个通房,也并未纳妾。 而她是要当林良辰正头的娘子的人,日后便会面对不同的女人,她作为当家主母,只能忍着,就这样一天一天忍着,如今她十九岁了,拒绝了好些男子上门求妻,她只为了等林良辰娶她过门。 可她没想到的是林良辰竟然想要娶苏媚为妻。 林素锦心里有预感,这一次林良辰是真的生气了,就连和她多说几句话都不愿意了。 她一路小跑着追了出去,春日里天气多变,前一刻还晴空万里,此刻已经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她跑得急了,便跌倒在地上,她身上素白的衣裙溅上了泥水,变得狼狈不堪,她哭得双眼红肿似桃儿,哭着道:“兄长,等等素锦,素锦知道错了。” 可这一次林良辰像是铁了心,依然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他不愿再和林素锦白费口舌,他直到现在才明白,他如若再心软,才是真正地害了她。 待林良辰的身影消失在雨中,林素锦彻底崩溃了,坐在地上小声地哭泣,她在林府寄人篱下,就连哭都是小心翼翼,隐忍着默默流泪,从不敢大声地哭,秋菊在一旁宽慰道:“小姐,咱们还是回房去罢,下人们还看着呢!” 林素锦这才止住了哭声,秋菊搀扶着她起身,回了房里。 …… 苏媚出了林府,便坐马车去了江宅,她刚上马车,江泠便道:“现在已经没人了。” 苏媚先是一愣,有些困惑地望着江泠。 江泠懒抬双眸,那双灿若郎星的眸子静静地看着苏媚,那骨节分明的手指有一搭无一搭地敲着面前的几案,“媚儿打算如何谢我?” 虽他们同床共枕大半年,但苏媚和江泠在单独相处是仍会觉得紧张和不安。 “不如我亲自为将军下厨?可好?” 因处在狭小的空间内,苏媚身上独有的香甜气息传来,那饱满若春樱的唇微微张开,那浓而密的双睫轻颤,江泠眸色变得幽深,淡淡道了声:“也好。” 苏媚深吸了一口气,暗暗鼓起了勇气,“我今晚准备做清蒸鲈鱼,红烧鹌鹑,炒山笋还有鸡汤,还合将军的口味吗?” 征战沙场之人,缺粮的时候他连草根都吃过,他并不挑剔,苏媚做什么,他便吃什么。 他离苏媚有一定的距离,他微垂着双眸,面色清冷,猜不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他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便沉默不语。 马车里很安静,甚至能清晰地听到此刻马车已经渐渐远离了闹市,缓缓驶向那偏僻寂静的江宅。 苏媚交叠着双手紧紧地握着,因猜不出江泠到底会说什么,想要做什么,她的心慌乱地跳动着,快要跳出了嗓子眼。 她其实想借机会问三哥的下落,此前三哥说过不出三四天就会与她汇合,可现在已经过了半月了,三哥的音讯全无,他定是被什么缠住了,而除了江泠根本就没有人会为难他。 “你可是在怨我?”江泠见苏媚心思重重的模样,以为她心中还在介意方才那些贵女说过的那些话。 苏媚不假思索地连忙摇头。 江泠只是用余光扫着她的面色,却不拿正眼看她,便又继续道:“恨我没有及时赶去安乐坊救你,恨我让你以外室的身份留在我的身边?” 苏媚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自从她恢复了记忆,她便知道了当年之事,她的确恨江泠,因为他,父亲和兄长才会被处死,秦家才会被判流放。 可后来她也慢慢知道了父兄做过的那些事,知他们根本就在与虎谋皮,本就是极危险之事,齐王和宁国公都不是什么好人,而当年也是父兄对不起江家,可她还是放不下,将她那无处宣泄的仇恨发泄在江泠的身上。 仿佛只有这样做才能让她暂时忘记了自己父兄才是大奸大恶之人,父兄的死才是他们咎由自取。 还未等苏媚说话,江泠便自顾自地继续说道:“那时我去了西北战场,并不在京城。” 那他的言外之意,若是他在京城,是不是会护着她? 第107章 霸道将军 苏媚陷入了沉默,往事如潮水,汹涌而至。 她想起那场大火,母亲和二哥惨死在大火中,秦府火光滔天,她也险些命丧当场,苏媚眼圈一红,泪似断了线的珠串,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她和三哥被人追杀,她掉下悬崖命悬一线的时候,也曾急切地希望过江泠能来救她。 她想起那些沉痛的往事,泪水渐渐模糊了视线,她甚至开始小声地抽泣着,哭得一抽一抽的,看上去甚是惹人怜爱。 “都已经过去了。” 江泠一把将她拥入怀中,低头吻上了她的唇,吻干她脸上的泪痕。 马车缓缓停下,江泠将苏媚打横抱起,抱回了江宅。 梨香院中满院梨花绽放,一场春雨过后,枝头素白的梨花花瓣上挂着颗颗晶莹剔透的水珠,像是美人在落泪,纯洁而美好。 一阵春风轻卷那洁白轻盈的花瓣,一道凌厉的剑风刮过,那片轻盈飘落的花瓣便被利剑从中斩断。 屋内粉红纱帐中一夜春风之后,只剩下满屋旖旎风光。 散落在地的衣裙,半露在锦被之外的玉臂,枕边还留着余温,苏媚翻了个身,身侧之人已经离开了,只听见屋外利剑飞舞时发的沙沙的声响。 江泠有清晨练剑的习惯,每日不到卯时便会起床练剑,一日都不曾落下。 江泠虽说是习武之人,,江泠便抱着她去了屏风之后的浴桶,若是换做以前,他根本就不会放过她。 江泠仍是那副冷冰冰的面孔,从脸上也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起伏府里的下人送来了汤药,苏媚想着那碗药许是避子药,也不敢多问,便将那汤药饮尽了。 其实江泠这样做也好,自那次小产之后,苏媚也看过郎中,郎中说她的体质寒凉,本就不易有孕,小产之后,伤了根本,日后只怕再难有孕了。 但她听说自己很难有孕,苏媚倒是松了一口气,毕竟她如今又做回了江泠的外室,也不能避免和他肌肤相亲,若是再有了身孕,她反倒是不知该如何自处。 今日苏媚难得醒的早,昨晚一场春雨过后,今日天气晴朗,阳光静静洒进屋内,见到窗外开的正好的梨花,苏媚轻手轻脚地下床,正打算走到窗边,推开窗子,去轻嗅那梨花的清香。 只见沐风面色焦急,正匆匆走进了院子,看来他定然有要事禀报,她所在的位置离江泠很近,几乎只有一墙之隔,这个位置很容易听到沐风和江泠说了什么。 苏媚正打算回避,只听沐风上前回禀道:“秦栾身受重伤,已经掉下山崖,只怕已是凶多吉少了。” 苏媚顿觉一记闷雷在耳边轰然作响,犹如晴天一道霹雳,贝齿死死地咬住下唇,强忍着不发半点声音来,泪水无声的垂落,她只听到江泠说什么“便是死了,也要将人寻到”这样的话。 她扶着墙才没让自己摔倒。 她又默默地走到床边,坐下,掖了掖脸上的泪痕,装作若无其事,神色镇定的模样。 她此前还觉得江泠是值得被依靠的,值得被信任的,思及此,她觉得自己就是个天大的笑话,她竟然觉得自己简直可笑至极。 听到那熟悉的脚步声传来,苏媚赶紧闭着眼睛躺好,江泠走了进来,替她掖好锦被,将她额前的那一缕头发别至耳后。 苏媚强忍着避开江泠触碰的冲动,她缓缓睁眼,轻唤一声:“将军。” “你醒了?听说你这半月来,日夜劳累,每日只睡两三个时辰,还是再睡一会罢!待会起来了,我让人准备些热粥来。” 江泠这是在关心她,但在苏媚看来,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彻头彻尾的谎言,他只是个背信弃义,说话不算话的小人。 他分明已经答应过她放过三哥,可他竟然派人追杀三哥,害得三哥重伤跌落悬崖,苏媚装作乖巧地点了点头,心里却恨得咬牙切齿。 “多谢将军。我想去铺子里看看。” 江泠点了点头道:“好,待用过热粥我便派人送你去铺子。” 苏媚笑着点了点,只是她虽脸上带着笑,心却像是在滴血。 苏媚吃得极慢,那粥她只觉得味同嚼蜡,难以下咽,她只用牙箸拨弄了几下,便很快放下了,“将军,我吃饱了。” 江泠看着眼前那碗没怎么动的热粥,不由得蹙了蹙眉,郎中说过苏媚身子弱,需喝汤药好好调养身子,她这半月来,为了经营铺子,日夜辛苦,操劳过度,如今却吃得这样少,便是铁打的身体都熬不住。 “怎的吃得这样少,也该将碗中的粥用完才是。” 苏媚脸色一白,看着江泠那皱着眉头的脸,心里更觉委屈,而后又扯了扯嘴角,自嘲一笑,他向来霸道,如今更是连她喝粥都要管。她干脆放下牙箸,蹙着眉头,将那碗粥饮尽了。 那鸡丝粥熬了一个时辰,粥熬得浓浓的,散发着一股香味,可苏媚却强忍着好几次想要将那粥吐出来的冲动。 回到鎏金阁,苏媚去了里屋,这才忍不住靠在金钏的肩头伤心大哭。 金钏见苏媚哭得如此伤心,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急得连忙问道:“姑娘,到底发生何事了?可是将军欺负姑娘了。” 昨晚出了林府之后,江泠就带着苏媚去了江宅,沐风将军还不让她跟着,没想到今天从江宅出来后,姑娘就哭得这样伤心。 苏媚就只是哭,一句话也不说,像是要将这连日来受到的委屈一并宣泄了。 金钏心急如焚,苏媚哭成这般模样,显然是受了什么委屈,似是有苦却说不出。 “若是姑娘觉得委屈,那奴婢便随着姑娘离开扬州城,去一个将军找不到的地方,忧思伤身,姑娘还应注重自个的身子啊!” 苏媚哭累了,便靠在金钏的肩膀上歇一会,她垂下双眸,“是我蠢笨如猪,竟然相信了他的话,三哥生死不明,我不该轻易便相信了他。” 第108章 去母留子 “苏姑娘在吗?” 赵明珠和几个贵女走进了鎏金阁,苏媚立刻迎了上去,赵明珠亲昵地上前,挽着她的手臂道:“这是我的几个庶妹,她们听说鎏金阁的首饰件件精致好看,便想来铺子里挑几件来戴。” 赵明珠笑着对自己的庶妹介绍苏媚,“苏姑娘人长得美,品味更是不凡,你们且相信苏姑娘的眼光,她挑的首饰定然是不差的。” 苏媚对着赵明珠福身道谢:“多谢赵小姐!” 赵明珠凑近,在她的耳边笑道:“昨日我的那些姐妹们都说苏姑娘画技出众,都很敬佩苏姑娘的才华,都说要让自家姐妹来鎏金阁买首饰呢,咱们再也不会去品玉轩了。” 苏媚让金钏拿了那对早就准备好的羊脂玉镯来,临走时送给了赵明珠,赵明珠收下了镯子,又挑了几件首饰,正打算离开。 正在这时,河氏带着柳佳莹兄妹急匆匆进了鎏金阁,二话没说,便突然跪在了苏媚的面前,哭哭啼啼道:“臻儿,舅母知道错了,从前是舅母薄待了你,但你舅舅和你表哥却从未亏待过你呀,请你看在他们的份上,就给佳莹留一条活路罢!” 河氏是个大嗓门,现下铺子里的客人不少,河氏便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客人们指指点点,纷纷投来异样的眼光。 苏媚捏着眉心,感到头痛不已,河氏今日前来又是闹的哪一出,她还以为上次王佑之拉着林良辰去柳家对峙,河氏母女吃了亏能消停一阵。 客人们都在看着,苏媚不能任由河氏哭闹还无动于衷,她知晓河氏的战斗力,河氏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子,若是任由她闹下去,今日非得天翻地覆不可。 苏媚赶紧让金钏搀扶河氏起身,又好言好语地劝道:“舅母有什么事,咱们去里屋说,铺子里还要做生意,舅母在这里哭,岂不是让旁人看了笑话。” 河氏眼珠子一转,便起身拉着苏媚的衣裙不放,也不肯离去,苏媚见河氏一副又要闹事的模样,攥紧手里的帕子,直皱眉头:“二表哥和表妹都没有议亲,舅母便带着他们来这里闹,若是传出去,有谁还敢和柳家结亲。” 苏媚说的话正戳到了河氏的痛处,“小贱人”这三个字就要脱口而出,柳常新赶紧扯了扯河氏的衣角道:“娘,咱们还是快回去罢,娘这样做已经影响了表妹铺子里的生意了。” 河氏恨恨地剜了一眼柳常新,苏媚颇受江泠的宠爱,铺子的生意也日渐红火,一身锦衣华服,好不威风,凭什么自己的女儿就要落的如此凄惨的下场。 她强忍着内心的愤恨,她又想起今天是她有求于人,脸上堆着笑:“那舅母便依了臻儿之言,不过舅母不在这儿说,臻儿还是跟舅母回柳家一趟罢,你舅舅念叨了你好几次了。” 河氏这个人很是难缠,分明是有事相求,却处处透露着胁迫的味道,虽说脸上挂着笑,那笑却无不透露着虚伪和轻视。 她不能让河氏在铺子里闹,若是任由她闹下去,铺子里的客人们都会被她赶跑了,但去柳家说不定就是鸿门宴,只是两难之下,她只能选择去柳家。 苏媚便对金钏交代了几句,便打算跟着河氏柳府,如今鎏金阁的生意还不错,苏媚已经打算再开一间成衣铺了,名字都已经想好了,就叫锦绣阁,待成衣铺开业,鎏金阁也会带一部分客人过去。 可铺子里的生意虽好,河氏却是个大闲人,铺子根本就架不住河氏三天两头带着人来闹。 苏媚叹了一口气,便坐马车去了柳家,这一次她倒是不担心河氏会玩什么花样,她这几天都宿在江宅,无论有多晚,江泠都会派人来接,若是江泠发现她没在鎏金铺,定然回去柳府寻人。 到了柳府河氏才说了实话,原来王佑之那晚夺去了柳佳莹的清白之后,河氏便去王家闹了几次,只不过王家的当家主母也是名声在外的,泼辣之名并不在河氏之下。 经过了几次正面的较量之后,王家那边放了狠话,说是像柳佳莹这种不知自尊自爱,又用了下三滥手段想要嫁入高门的女子,他们王家说什么都不能要。 河氏每回来闹,甚至破口大骂,那王家的嫡母将她骂得狗血淋头,还吩咐了府中下人,若是柳家再敢来,便不必和她废话只管拿大棍子打出去便是。 至于那王佑之却躲在府里不露面,听说他又悄悄纳了几房美妾,整日坐拥右抱的,温香暖玉在怀,只怕是早就已经不记清柳佳莹生得是何模样了。 河氏落了下风,回去便气病了,在床上躺了几天,可不久后柳佳莹竟然有了身孕。 自那晚之后,她竟然怀了王佑之的孩子,眼看着肚子一天天的大起来了,想瞒都瞒不住了,河氏整天哭喊着和柳则成闹,柳则成没有办法,这才亲自去了一趟王家。 可王家听说了便只有一句话:孩子可以生下来,但只能去母留子,他们王家不许柳家的女儿进门。 河氏气得抱着柳佳莹大哭了一场,柳佳莹从小娇生惯养,她本就中意的是林良辰,她从小到大哪里受过那样大的委屈,当晚便让自己婢女出府去找郎中抓了堕胎药喝了。 孩子是打下来了,柳佳莹却是血流不止,虽说柳常新连夜请了郎中来,保住了她的命,可因她服用可虎狼之药,以后再也不能有子嗣了。 柳则成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花白的须发又添了不少雪白,这十多天来,他寝食难安,彻夜难眠,河氏又不停地找他吵闹,以死相逼,让他想办法为女儿寻一门亲事。 可那晚柳佳莹命悬一线,连夜请郎中之事已经传开了,更何况附近的邻里都知河氏的刻薄和泼辣,就连原本柳则成看中的那个穷书生都不愿娶柳佳莹。 河氏和柳佳莹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柳佳莹没人要的事实,而正在这个时候,大房那个寡妇的女儿柳灵珊婚期已经定下来了,就在这几日就要准备完婚了。 河氏和柳佳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便想来想去便打起了苏媚的主意。 河氏不停地催促柳则成,毕竟苏媚和柳则成亲近,他若是张口,苏媚定然不会拒绝,柳则成却只是不停地叹气,一言不发。 河氏心急如焚,只好自己开口:“臻儿,你颇受大将军宠爱,舅舅和舅母想求你一件事,能不能带佳莹回京城?入府为奴为婢都成。” 河氏心里其实打得是另外一个主意,待柳佳莹去了京城,便可借此机会结识更多的王公贵族,而柳佳莹说不定还有机会给那些王公贵族作妾。 如若不成,只要她能进得了江府,找机会爬上江泠的床,说不定也能给江泠做妾。 苏媚蹙了蹙眉看向舅舅,舅舅却只是低垂着双眼,不敢看苏媚,他其实也不想如此做,可他已经没有办法了,河氏每天都找他吵,找他闹,柳佳莹毕竟是他的亲生女儿。 听说只是入江府当个下人,他还是心软答应了。 第109章 威逼利诱 河氏见苏媚不说话,便跪在苏媚的面前,以额触地,嗑了一个响头,苦苦哀求道:“臻儿,你便是再恨舅母,佳莹也是你的表妹啊,难道你要眼睁睁地逼着佳莹去死吗?佳莹只是想入府为婢,她对你根本就构不成任何威胁。” 河氏虽说在求人,可未见任何服软,仍是威逼利诱,看上去咄咄逼人。 苏媚听得直皱眉头,柳府虽说是商贾之家,可也是做正经生意的良民,而江府虽说是将军府,但柳佳莹入府便是奴婢,柳佳莹和河氏眼高于顶,河氏时刻想着让柳佳莹得嫁高门,又怎会甘心她为奴为婢。 苏媚赶紧去搀河氏起身,河氏却一把推开苏媚,又拉着柳家莹也给苏媚下跪,柳佳莹不情不愿地跪下,眉头都快要拧成了川字。 河氏又道:“臻儿不答应,舅母和佳莹便跪死在你面前。” 柳常新则涨红了脸,面色看上去有些窘迫,河氏的话让他感到无地自容,他又不敢反抗,他只是苦苦相劝道:“娘,你和妹妹先起来罢,这件事表妹定然也有为难之处,娘也先让表妹再多考虑几日罢!” 河氏怒瞪了一眼柳常新,不觉便脱口而出,“她是大将军江泠的外室,又深受大将军宠爱,让你妹妹入府,不过就是动动嘴皮子,吹吹枕头风的事,有什么好为难的。” 她一面说着,脸上露出了不屑和轻视的神情。 毕竟舅舅还在,且自己也并未正经婚嫁,苏媚顿时涨红了脸,低垂着眼眸,双手交叠放在双膝上,暗暗用力。 柳则成轻咳了一声,怒道:“你到底在胡说些什么!又扯这些不相干的做什么!” 河氏眼神幽幽瞪向柳则成,嘴里嘀咕道:“做都做了,难道还不让人说?难不成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 柳则成气的浑身发抖,正待要发怒,却听苏媚轻笑一声道:“舅母当真想好了要送表妹入江府为奴婢?” 这是河氏和柳佳莹唯一的出路,她们就指望着能入将军府,借此机会摆脱柳佳莹糟糕的处境,这一次河氏定然会牢牢抓住机会,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河氏神色坚定地点了点头,握着柳佳莹的手暗暗用力。 苏媚冷笑一声道:“江府世代忠良,又是将门世家,府中规矩森严,将军是大雍国的战神,为人杀伐决断,驭下更是铁血手段,表妹若是入了江府只怕是要吃些苦头的,便是如此,表妹仍要去吗?” 柳佳莹不觉想起那张俊美如谪仙,不苟言笑的冷脸,还有那冰冷刺骨的眼神,她心里一阵阵发怵。 她扯了扯河氏的衣裙,小声哀求道:“娘,我不想去京城,不想入江府为奴为婢。” 再说她心里想的是林公子,林公子是出了名的好脾气,为人温和,风流俊美,只可惜娘棋差一招,她的清白便给了王佑之那个浪荡子,她便只能认命,但她不想认命,更不想入府伺候江泠。 “你闭嘴!”这几天柳佳莹没日没夜的哭闹,被鬼迷了心窍,说什么都要嫁给林良辰,河氏被吵得头痛,面对这个被自己宠坏的女儿,她头痛欲裂,根本就拿她没有办法。 走到今天这一步,柳佳莹直到现在还没有意识到除非林良辰眼瞎,否则这辈子她根本就入不了林家的门。 就连王家都不会再要她了。事到如今,柳佳莹却仍在做白日梦,脑子里成天里都是这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河氏心里烦躁不已,便骂了柳佳莹几句。 苏媚见柳佳莹已经开始动摇,便继续道:“既然是为奴为婢,受罚打板子也是常有的事,更有甚者拿大棍子打出去的,发卖的,或是杖毙的也时有发生。” 苏媚的话说的极慢,一字一句地说,可她每说一个字,柳佳莹的脸色便白上几分,待苏媚的话说完,柳佳莹便大哭大闹道:“我不去,我死也不去。” 柳佳莹说完便跑了出去,回到自己的房中,关上门,扑倒在床上,嚎啕大哭。 河氏气的面色铁青,暴跳如雷,她好不容易才劝说了柳佳莹改变了主意,结果经苏媚的吓唬,柳佳莹定然会哭闹不休,全府上下必定会不得安宁。 河氏气得一掌拍在桌案上,指着苏媚的鼻尖骂道:“你这个小贱人,你休要吓唬佳莹,你不肯帮忙也就算了,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你是不是非得逼死我的女儿才肯罢休啊!若是佳莹有个三长两短,我便要和你拼命!” 河氏冲上前去,打算揪住苏媚的头发,上前便要动手打人。 她却被柳常新紧紧地抱住,高声道:“娘!是妹妹不愿意,你怎可怪臻儿表妹。” “本将军第一次见有求于人竟能嚣张到如此地步!”江泠大声呵斥,疾步走了进来。 此时灰蒙蒙的天,又下起了大雨,江泠亲自接苏媚回江宅,他一直按照郎中留下的方子为苏媚煎药,汤药已经熬好了,他便亲自去鎏金阁接人。 连日大雨,空气中带着一股潮气,凉风夹杂着春雨,夜里带着一股凉寒之意,苏媚本就是寒性体质,若是吹了风淋了雨,只怕此前的那些汤药都白喝了。 江泠将手里的披风展开,将那青缎雪狐毛披风为她披在身后,那披风上的毛短小柔软,最适合南方春日夜里的寒冷。 这是他这几日年前在郊外猎狐所得,让人制成了这件披风,他又皱了皱眉头道:“夜里凉,怎的穿的这样少就出来了?” 苏媚赶紧起身,对着江泠盈盈一拜,“苏媚见过将军,回将军的话,苏媚想着在柳家不会耽搁太久,很快就会回鎏金阁,却没想到这会子天都黑了,竟还下起了大雨,苏媚下次出门一定会注意些。” 他赶紧去搀扶苏媚起身,苏媚却轻轻避开,他不觉蹙眉,面带不悦,他的手里一空,那只手便僵在了原地。 他不由得深皱眉头,难道因为方才河氏说的话,她便要疏远自己,急于和自己划清界限吗? 江泠气得轻抬眼眸睨了一眼苏媚,很好!才半日未见她还真是长进了,倒是学会对他甩脸色了。 河氏不觉有些傻眼,苏媚如此小心拘谨的模样哪有半分像个受宠的外室。 扬州城里那些富商家里也有不少那种受宠的妾室,她们那高高在上拿鼻孔看人的傲娇做派,一看便知那样的才是恃宠生娇的。 她赶紧对江泠行了叩拜大礼,看了一眼江泠那冷若冰霜的脸,便不敢抬头,更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江泠扫了一眼河氏道:“怎么本将军一来,你便不说话了?既然是入江府为奴,也应该来求本将军才是。” 第110章 送上门的亲事 柳佳莹不愿意入江府为奴,河氏见到江泠那冰冷的脸色再也没敢开口,柳佳莹入大将军为婢的事便只能不了了之。 河氏花重金请了媒婆四处打听,媒婆终于打听到有一户姓许的人家愿意娶柳佳莹为妻。 那许家是邻近州县的富户,家里有上百亩的田产和庄子,家中只有一个独子,名叫许远山,看得如同眼珠子般宝贵,那许远山的嫡妻亡故,又没留下子嗣,他想娶柳佳莹为继室。 河氏觉得自己捡到了个宝,她着急将柳佳莹嫁出去,又听说那姓许的人家家境好,想都没想便答应了。 毕竟大房的柳灵珊婚事在即,她恐落了下风,如今柳佳莹的婚事有了着落,她也能在那个寡妇面前扬眉吐气。 更重要的是许家对这门亲事很上心,许家父母更是亲自上门,聘礼备的足足的,再三催促让柳佳莹尽快过门。 在柳则成看来,许家家境虽好,但并非扬州人,也并未知根知底,许家父母虽上过几次门,但那许远山却从未露过面,柳则成的心里总是觉得不踏实。 今日许家送来了丰厚的聘礼,河氏正兴高采烈地指挥府里的下人将聘礼搬进了库房,说话时中气十足,那大嗓门恨不得让全天下都知道她的女儿是不愁嫁的。 柳则成将她拉到一旁,小心翼翼地问道:“女儿的婚事,我还是觉得太过于仓促了些。” 柳则成一开口便惹得河氏面色不悦,她着急打断了他的话,“柳则成,你自己没本事给女儿寻一门好亲事也就算了,如今这样好的亲事找上门来,你倒是泼起冷水来了?这样好的人家不是我说,定然是打着灯笼都难寻的。” “可总归咱们要见过那许远山,我的心里才算踏实,要不你再跟媒人说说,咱们两家约个时间见面,让两个孩子也相看相看。” 河氏一口唾在柳则成的脸上,怒骂道:“我呸!这天下还能有比你更不踏实,更不让人放心的男人?只有出去的银子就没有回来的,这个月铺子里能收回多少银子?上个月你从老娘这里拿走的银子,若是你还不回来,这个家你就别回了!” 许远山虽然没有出现,许家说是因为家里生意的缘故,半月都不会回家,许家怕错过了求亲的好日子,这才仓促求娶。 不过许家送来了许远山的画像,画像中的许远山生得容貌清秀,也算是一表人才,他相貌虽不及江泠和林良辰,但容貌也在王佑之之上,最重要的是柳佳莹天天在家哭闹,她今年也已经十八岁了,她的婚事也不能再拖下去了。 河氏在柳佳莹的婚事上碰了多少次壁,每次她一出门都会听到那些闲言碎语,她已经躲在家里,好些天没出门了。 河氏是做梦都想将柳佳莹嫁出去,如今这样好的婚事,这样好的人家找上门来,叫她如何不动心。 外面的铺子都在亏损,有好些都关门了,铺子里的伙计的工钱都欠着,柳则成哪里还有钱交给河氏,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被河氏指责得无地自容,低头垂眸,只是不停的叹气,一言不发。 河氏瞪了一眼柳则成,怒道:“反正我也没指望你能带回来银子,不过女儿的婚事你就别管了,我是不指望在你和那孽障身上享福了,我后半辈子也只能指望我的女儿了。” 次子柳常新被苏媚迷得五迷三道的,他竟然还瞒着她偷偷去鎏金阁给苏媚送饭,柳常新也是指望不上了。 她觉得柳则成就是故意找不痛快,她也不再理会,便哼着小曲头也不回地继续指挥下人们将那些沉甸甸的聘礼搬进了库房里。 柳佳莹得知自己嫁入林家无门之后,再者河氏苦苦相劝,将许家说得天上有地下无,她心里也有些动摇了。 河氏便趁热打铁将许家送来的那些喜服和华丽的首饰拿给柳佳莹看,柳佳莹终于答应在三天后出嫁。 这一天柳佳莹身穿大红喜服,兴高采烈地坐上了喜轿,河氏那臃肿发福的脸上,连皱纹都瞧着喜庆了不少,自从柳家败落之后,今日便是她最风光最辉煌的时刻。 来迎亲的是许远山的堂兄,堂兄许环生得一表人才,与画像中的许远山的眉眼还有几分相似,由许环代为迎亲,这于礼数上并未有什么不妥之处,也有不少人家是兄长代为迎亲的。 那些卧病在床的,征战在外的,皆由兄长代为迎亲,有的甚至只是简单的一顶花轿抬进门便是。 当迎亲的队伍途径永宁街之时,柳灵珊搀着母亲陈氏进了鎏金阁,苏媚正在算账,盘点库存,见到大舅母陈氏前来,急忙起身相迎,“大舅母和珊儿表妹来了,快请里屋坐。” 苏媚将人请进了里屋,又对金钏吩咐道:“快去准备茶水和果子。” 陈氏帕子捂嘴,轻咳了几声,便亲昵地拉着苏媚的手,笑道:“我早该来看看你的,就是我这身子不争气。” 苏媚亲自给陈氏奉茶,“大舅母说的是哪里的话,是我该去看大舅母才对,只是这铺子的事多,整日忙得抽不开身,还请大舅母不要怪罪才是。” 陈氏连忙摇头,对身后站着的柳灵珊道:“快去给你表姐行礼。你们姊妹虽多年未见,但珊儿时常念起你们小时候的事,如今一晃都已经过去十多年了,你大舅舅不在了,没想到你的母亲和父亲也……唉,真没想到啊!” 陈氏说着便红了眼圈,拿帕子掖了掖眼泪。 苏媚也跟着红了眼圈,看起来有些伤感。 柳灵珊福身给苏媚行礼,苏媚也连忙起身回礼,柳灵珊在一旁劝道:“母亲,郎中都说了母亲的病不宜忧思,否则于病情不利。” 柳灵珊人如其名,生得面若银盘,眼若水杏,一副水灵乖巧的模样,她对陈氏是真的孝顺,只一会功夫,便在一旁劝了好几次了。 陈氏摆了摆手,叹道:“我的病就那样了,好不了,只是难为珊儿为我操心,若非我这病,我也能为珊儿多攒些嫁妆,都怪我,让珊儿跟着我受苦了。” 陈氏说着说着便哽咽了,柳灵珊也红了眼圈,滴下泪来。 陈氏轻拍着苏媚的手,又道:“你瞧,我又伤感了,害得你们也跟着我伤感,珊儿,你要跟你表姐多学些,你表姐聪慧又能干,不足半月,这铺子竟然改头换面,竟比你祖父在时,生意还要好了不少呢!” 柳灵珊点了点头,突然跪在苏媚的面前,恳求道:“求表姐教我如何经营铺子,母亲为了我的亲事已经拿出了她全部的嫁妆,母亲连药都舍不得吃,我也想挣钱,治好母亲的病。” 柳佳莹和河氏一样,贪图便宜,自私自利,只想着自己,她们动辄威逼利诱,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而柳灵珊却并非如此,她是诚心相求,是真心为了自己的母亲着想。 第111章 脑子有问题 苏媚赶紧去搀扶柳灵珊起身,拉着柳灵珊的手,笑道:“珊儿表妹快先起来说话。” 陈氏不停地拿帕子抹泪,叹道:“都是我拖累了珊儿,你大舅舅去的早,就留下了那点东西,你外祖去世后,也给我们母子留下了一些,可我什么都不会,银子只出不进,是坐吃山空,眼看着日子都要过不下去了,珊儿这才想来求你。” 陈氏说到激动之时,帕子捂嘴咳嗽了几声:“珊儿是个孝顺的孩子,只是我们母子给臻儿添麻烦了,不过若是臻儿不方便也没关系,我和珊儿再去想想别的办法。” 自大舅舅去世之后,陈氏一直守着女儿不曾改嫁,她独自抚养女儿长大,日子定然过的艰辛。 自外祖去世之后,管家大权便落在了二房河氏的手里,河氏刻薄寡恩,二舅舅为人软弱可欺负,河氏必定会想法设法地克扣大房的用度,陈氏母女在府里的日子过的还不如一个下人。 陈氏和柳灵珊身上的衣裙都是洗旧的,已经看不清原来的颜色,柳灵珊不过十七岁的年纪,这般年纪的女孩儿正是爱美之时,她的一双手已是粗糙不堪,想必是母女俩的日子实在艰难,陈氏体弱多病,又没钱请下人,凡事便只能亲力亲为。 苏媚同情陈氏母女的遭遇,她不做多想便点头答应了。 苏媚捧茶轻抿了一口,便道:“经营铺子却并不轻松,珊儿表妹若是愿意,我自然欢迎,我过几日便打算再开一间成衣铺,铺子里的人手定是不够的,有珊儿表妹来帮忙,我也可省心些,当然也不让表妹白做事,每个月我会给表妹二十两银子的工钱,待表妹慢慢熟悉了铺子里的事,我便让表妹接管一间铺子,表妹可愿意?” 柳灵珊感动得热泪盈眶,连连点头:“我愿意,表姐就是我和母亲的救星,我一定会好好努力的。” 苏媚点了点头,便对陈氏道:“听说下个月表妹就要成婚了,我给表妹备了一份薄礼,还请大舅母和表妹收下。” 她又对金钏道:“你去将那套首饰取来。” 这是一套翡翠首饰,一对翡翠玉镯,一支翡翠耳铛,还有一对翡翠玉佩,看那玉的成色,一看便知是上品。 陈氏和柳灵珊说什么都不肯收,柳灵珊推辞再三道:“这样贵重的礼物,我实在不能收,表姐已经帮珊儿太多了,若是珊儿还不知足,珊儿会良心不安的。” 柳灵珊和柳佳莹的性子千差万别,两相比较,柳灵珊一看便知从小受到了良好的教养,陈氏教女有方,而柳佳莹是被河氏宠坏了。 柳灵珊说什么也不肯收,苏媚只好将手腕上的虾须镯退下,戴到了柳灵珊的手上,好说歹说,柳灵珊这才收下。 苏媚正在教柳灵珊看账本,陈氏也在铺子里帮忙,柳佳莹的喜轿自鎏金阁门前经过,陈氏将苏媚拉到一旁,悄声道:“臻儿可知今日是佳莹的大婚之日。” 苏媚点了点头,河氏逢人便说柳佳莹寻了一门好亲事,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女儿有多幸福。 昨日河氏特地来鎏金阁告诉了苏媚此事,话里话外之意,柳佳莹日后嫁给了许家,从此便过上了锦衣玉食,人人羡慕的生活,最后还挖苦了她几句这才离开。 “听说许家家大业大,家里的田地铺子也不少,看来二舅母必定很满意这门亲事。” 陈氏看了看门外正路过的热闹的迎亲队伍,笑道:“可不是呢!弟妹千跳万选的这门亲事,她自然是满意的,只是我听说那许远山这里好像有问题。”陈氏指向自己的头部,小声道。 苏媚大吃了一惊,轻挑眉头,“当真?” 陈氏点了点头道:“我娘家的一个侄儿认识许远山,他脑子有问题并非是什秘密,只需稍作打听便知,他看上去虽与正常人没什么不同,可若是发起疯来。” 陈氏欲言又止,只听那大婚的喜乐渐远,她凑到苏媚的耳边道:“听说还曾打死过人的。” 苏媚想了想便道:“那此事二舅母知道吗?” 陈氏摇了摇头道:“想必是不知道的。弟妹是极宠爱佳莹的,若是知道她又怎会答应这门亲事。” 苏媚和陈氏相视一笑,便不再言语,继续忙铺子里的事,许远山脑子有问题的事,根本就不会有人告诉她,而她得罪之人太多,那些人都只想看她的笑话。 …… 晚些时候,林良辰来了鎏金阁寻苏媚,那日赏花宴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那日林良辰公然袒护林素锦,苏媚越发对他没了好印象,今日苏媚为了避嫌,对他是能避则避,只想着早点送走了他,免得因此惹怒了江泠。 苏媚对自己态度冷淡,林良辰却并不恼,他先是拢袖作揖道:“那日之事,是在下的错,在下先给苏姑娘赔礼了。” 他摇着折扇上前,小声道:“在下得知苏姑娘正在寻兄长的下落,特来告知苏姑娘,在下偶然间得知了秦三郎的消息。” 自从来到扬州城之后,苏媚便和秦栾失去了联系,那天她无意间听到了沐风的话,得知兄长重伤跌落悬崖之后,她是彻夜难眠,苦于没有门路打听兄长的消息,担心得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 苏媚不觉便红了眼圈,那红红的眼尾似要落下泪来,她急忙问道:“我三哥现在到底在何处,他可有性命危险?” 林良辰左右四顾之后,便压低声音道:“这里并不是说话的地方,这里人太多,鱼龙混杂,若是消息透露出去,只怕会对秦三郎不利。请苏姑娘移步翠竹轩说话。” 翠竹轩是林良辰在扬州城的一处雅致的别院,林良辰品味高雅,这座别院是他的私产。 那里翠竹森森,小竹楼隐藏在竹林之中,竹楼的窗子覆上青色薄纱,是夏日纳凉的绝佳去处。 半个时辰之后,苏媚乘坐的马车缓缓停在翠竹轩的门前。 小竹楼中随处可见青色纱幔,纱幔之后有人在扶琴,桌案上的香炉中飘出阵阵桃花香。 琴音伴随着花香使人沉醉。 桌案之上的琉璃瓶中插着几支刚从枝头采摘开的正艳的桃花。 伺候的丫鬟奉茶进来,林良辰坐在地上的莆团上,眯着眼,静静地看着苏媚笑道:“请苏姑娘尝尝这茶。” 苏媚急于打听三哥的下落,哪里有心思喝茶,便问道:“还请林公子告知三哥的下落?” 第116章 撒泼打滚 还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白纸黑字写的清楚明白,河氏竟然带着人找上门来。 苏媚和金钏乘坐马车匆匆赶往鎏金阁。 柳灵珊上手很快,人又肯勤奋努力地学,才短短几日的功夫,她已经学会了看账簿,管铺子,苏媚便干脆将鎏金阁都托付给了她,自己则一心一意地忙着隔壁成衣铺开业的事。 河氏眼红苏媚铺子的生意越来越红火,大房的陈氏一直受河氏的欺压,无法翻身,没想到她们母女竟然投奔了苏媚,陈氏母女成天往苏媚铺子里跑,忙前忙后的献殷勤。 自从那对母女巴结上苏媚之后,陈氏的病也有了好转,那对母女的院子里还添了一个伺候的下人。 如今陈氏身上衣裙的料子竟然比河氏的还要得多。苏媚竟然每个月给柳灵珊二十两银子的工钱,河氏得知这些事情后,恨得咬牙切齿,心里便开始飞速打起了算盘。 才短短一个月,她没想到苏媚竟然如此有本事,一个快要关门倒闭的铺子,苏媚竟然能让它起死回生,生意竟然能超过扬州城的老字号品玉轩。 苏媚赶到时,河氏正带人来大吵大闹,铺子里的客人都走光了,陈氏被气得倒在地上,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 柳灵珊搀扶着陈氏起身,和河氏据理力争,河氏本就是泼辣的性子,又蛮不讲理,柳灵珊一个未出闺阁的少女哪里是河氏这个泼妇的对手。 再说河氏是长辈,一顿唇枪舌战之后,柳灵珊红了眼圈,被河氏骂哭了。 她气得直抹眼泪,“婶婶为何如此不讲道理。” 苏媚连忙上前,将她拉到一边,拿出帕子为她拭泪,“让我来应付罢!” 河氏见苏媚前来,越发耀武扬威,洋洋自得,“虽说你接手这铺子后经营得不错,可这铺子毕竟是柳家的产业,是外祖留给你二舅舅的,你一个女子,终归是要嫁人的,柳家的产业不能落入一个外人的手上,我和你舅舅商量过了,我们不要铺子里的银子,但我们要收回这铺子和里面所有的首饰。” 金钏气的胸膛一鼓一鼓的,也学着河氏叉腰瞪眼道:“瞪大你的狗眼仔细看看,还是当初那个无人问津的铺子吗?这铺子里的首饰都是姑娘亲自画的图样,日夜不休盯着匠人师傅们制成的,原来铺子里的那些破首饰都被你拿走了,你是一件都没给我家姑娘留下!” 金钏一口气说完了那些话,已是面色通红,长喘了一口气又道:“如今你见铺子里的生意红火,便嫉妒眼红我家姑娘,竟带人上门来明抢,还是我们姑娘的亲舅母,我呸!这样狗屁倒灶的亲戚还不如没有!” 这一顿骂实在解气,柳灵珊破涕为笑,暗暗为金钏竖气了大拇指。 河氏气的柳眉倒竖,正要开骂。 柳则成听说河氏带人闯了进来,连忙赶来阻拦,在门外听到金钏说的那些话,他脸上青白交加,顿感无地自容。 他红着脸,将河氏拉了出去,劝说道:“当初这间铺子都要关门了,是你亲口答应将这间铺子交给臻儿的,你不能看着臻儿经营这间铺子有了起色,就要将这间铺子夺回去。做人不能这般言而无信,不懂道理!” 河氏不肯,顿时破口大骂:“家里的银子只进不出,你当我摇钱树吗?我是为了我自己吗?好人都让你来做,是罢?等那些铺子都关了门,咱们一家老小都等着喝西北风!” 柳则成也很苦恼,因他经营不善,家里的铺子几乎都在亏损,而唯一还在盈利的铺子,已经被河氏给了柳佳莹当嫁妆。 家里就指望这两间铺子生活,他是极力阻拦,可河氏执意要如此做,原来她打得是这个主意。将那两间铺子给柳佳莹做赔嫁,再从苏媚手里将鎏金阁要回来。 “铺子已经给了臻儿,那就是臻儿的,你不许要回来。” 河氏冷哼一声道:“没钱还打肿脸充胖子,天底下竟有你这样没用的,我是瞎了眼才会嫁给了你。” 柳则成气得面色铁青,憋得脸色通红,连说话都结巴了,“你若是执意要回那些铺子,那我们就和离!” 河氏一口唾在柳则成的脸上,“好啊,和离就和离,谁怕谁!这些年,我的嫁妆和贴进去的那些银子,少说也有几千两银子,你要是分文不差地还给我,我立刻和你和离!” 柳则成如今一穷二白,家里唯一还在挣钱的铺子被河氏给了柳佳莹,他已经去地下钱庄借了一些银子,就指望能在这一批从胡商手里进的那些皮货上挣回来。 他还在苦苦撑着那些正在亏损的铺子,希望能有所转机。 柳则成待还要阻拦,河氏扭动着肥胖的身躯,将柳则成一把扒开,冲进铺子里,指着苏媚道:“今日我不是来与你商量的,若是你不归还这个铺子,我自有办法来对付你。” 河氏正要拿出泼妇骂街,撒泼打滚的那一套来,苏媚冷笑一声道:“舅母要怎么对付我?带人来闹事?让我这铺子开不下去?可舅母别忘了,舅母可以什么事都不做,每天带人来闹,可你那样做,铺子里的客人也被赶跑了,没有客人,铺子里就没有生意,没有生意就只能走这间铺子以前的老路,最后等着关门。” 苏媚静静地看了一眼舅舅脸上青白交加的脸色,浅笑道:“难道柳家这样的铺子还少吗?” 做生意的眼光不行,因循守旧,即便是再大的家业,也能一亏到底。 她早就看出了柳家的问题,铺子里的做事的都是些老人,他们偷懒耍滑惯了的,又倚老卖老,舅舅性子软弱,又很好说话,他们诉几句苦,哭诉几句,舅舅就会心软。 有这些只拿钱不做事的蛀虫在,铺子的情况只会越来越糟糕。 河氏先是一愣,她觉得苏媚是在吓唬她,干脆耍起了无赖,“我不管,我就要将这铺子拿回来,便是亏钱,我也认了。” 苏媚当然知道河氏的蛮不讲理,也不指望能三言两语说服她,苏媚对柳灵珊使了个眼色,柳灵珊趁着河氏正在哭闹,悄悄退了出去。 当初苏媚白纸黑字立下字据,就是为了防止河氏事后反悔,再说这铺子是母亲给她留下的那些珠宝和嫁妆换来的,她不会轻易还给河氏,也绝不会轻易退让。 柳灵珊出去之后,便打算按苏媚的意思请柳家的族老前来主持公道。 她刚出去便碰到了江泠。 沐风接到消息,河氏带人闯进了鎏金阁,江泠便带着人匆匆赶到,一道而来的还有扬州知府赵大人。 第117章 打了板子 赵知府出面确实比柳家族老更合适,像河氏那样的人,就该让官府来治治她。 赵知府手扶官帽,心中忐忑地看向江泠,江泠睨了一眼赵知府,便道:“劳烦赵大人亲自走一趟,赵大人才是扬州城的父母官,赵大人秉公处理便是,此事我不会插手。” 赵知府摸出帕子拭去额上的汗水,对江泠躬身行礼后,便去了鎏金阁。 江泠便对沐风吩咐道:“那件事也着手去办罢!” “属下领命。” 柳灵珊在苏媚的耳边道了几句,苏媚眸色一暗,便点了点头,她握着柳灵珊的手,笑着宽慰道:“放心罢,这间铺子是我的心血,我不会将铺子交给二舅母。” 河氏正说的唾沫横飞,见苏媚不曾被她的气势吓倒,便对自己带来的那些小厮吩咐道:“这铺子是柳家的产业,那这铺子里的首饰也是柳家的,来人,将这些首饰都带回去。” 这些首饰可值不少银子,再说没了那些首饰,看苏媚要如何做生意。 河氏带了不少人,她和苏媚协商不成,便已经开始动手明抢了。 柳则成气得高声喝止:“你这是要做什么,你这样做和明抢又有什么分明,你不能这么做!” 河氏一头撞在柳则成的身上,柳则成被她猛地一撞,跌坐在地上。 苏媚赶紧上前搀扶柳则成起身,柳则成深深叹了口气,脸上带着愧疚的神色,“臻儿,是舅舅没用,是舅舅连累你了。” 舅舅的处境艰难,但并不值得同情,若非舅舅纵容二舅母至此,二舅母也不会如此嚣张跋扈,全然不将舅舅放在眼里。 苏媚看着舅舅,浅笑道:“舅舅到现在还觉得只一味的忍让就能换来家人和睦吗?二舅母蛮横不讲理,舅舅就不想管一管吗?” 其实她知道舅舅根本就那河氏没有办法,舅舅这个人性子软弱,根本就没有底线,她早就已经不指望舅舅能强硬一回。 “我要守住这间铺子,势必会与二舅母发生冲突,若是因此冒犯了舅舅,舅舅会怪臻儿吗?” 苏媚脸上带着柔和的笑,她一言一行都温和知礼,与妹妹柳如画的简直一模一样,她是那样的温柔,是那样的善解人意。 看到苏媚,柳则成便想到了苏媚的母亲,他死去的妹妹柳如画。 这样女孩儿教养良好,而他的女儿柳佳莹被河氏教成什么样子,刁蛮任性,蛮横无礼。 思及此,柳则成陷入无尽的悔恨之中,若非他纵容河氏至此,柳家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正在这时,赵知府大步迈了进来,高声道:“本官接到举报,说是有人这里聚众闹事!” 赵知府身穿官服头戴官帽走了进来,河氏带来的那些人正要去搬那些首饰,见到赵知府前来,他们都不敢动了。 河氏吓得跪在地上,赵知府抬眼扫向众人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媚对金钏吩咐了几句,金钏去里间拿出了那张字据,苏媚将字据呈上,对赵知府福身行礼,“这是民女与二舅母立下的字据,在一个月前,这间铺子便已经归民女所有,这铺子也并非是民女白得的,是民女的母亲为民女留下的珠宝和上千两白银,是民女用这些珠宝和银子从舅母的手上换来的。” 赵知府睨了一眼河氏,轻咳一声道:“她说的可是实情?” 河氏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这字据是她亲手写下的,不能抵赖,而秦臻母亲留下的那些首饰和银子,秦臻的外祖也给族老留下了信笺,她想赖也赖不掉。 “既然她说的是事实,那便是你故意闹事了?” 赵知府横眉冷对,怒道:“大胆妇人,侵占他人财物,聚众闹事,你可知罪!当判打板子入狱。” 这么大一顶帽子扣过来,河氏吓得呆住了,她从不是那种吃亏的性子,铺子没要回来,岂能就这样轻易就算了。 河氏以额触地,叩了一个响头,“回大人的话,可那铺子终归是柳家的产业,她不过是一介女子,日后嫁了人,那柳家的铺子怎可落入旁人的手中。” 赵知府气的脸都绿了,没想到一个民妇竟然如此难缠,眼前这个名叫苏媚的女子可不简单,大将军居然会为了她的事亲自走府衙一趟,由此可见,大将军对这个女子是极看重的,日后这女子嫁给大将军,大将军位高权重,能瞧得上这小小的铺子吗? 这民妇简直不知死活! “字据是你签下的吗?可曾受人胁迫?” 还未等河氏开口说话,赵知府用暗带威胁的语气道:“若你有半句谎话,刑罚加倍!” 河氏不敢隐瞒,只得点头承认。 赵知府扫了一眼河氏,一个刁蛮妇人他都对付不了,那这么多年的扬州知府他也算是白混了。 “既然如此,那便是你们自愿交换,又有字据为证,今日你带人来闹事,扰乱了扬州城的治安,又企图侵占他人财物,你可知罪!” 当了这么多年的扬州知府,这个案子他简简单单就断了案,他板着脸,威风凛凛地看着众人。 河氏即便是再嚣张,也不敢在知府老爷面前造次,更何况苏媚手里捏着字据,她不敢颠倒是非。 她被赵知府的官威吓得脸都白了,一句话也说不出。 “来人!拖出去打三十大板!若下次再犯,本官绝不轻饶。” 一阵鬼哭狼嚎,河氏被拖了出去,当街打了三十大板,打得她尖叫连连,皮开肉绽,去了半条命。 柳灵珊挽着苏媚,帕子捂嘴,控制不住地笑弯了腰。 那二十大板几乎打断了河氏的腰,河氏疼得嗷嗷直叫,一张老脸惨白无一丝血色,她敢怒不敢言,只好在心里骂了几句。 柳常新连忙去搀扶河氏起身,河氏骂了一句小兔崽子,起身时又牵动了后腰处的伤口,疼得连声尖叫,不过方才打板子之时,她那如同杀猪般的嚎哭声,那嗓子都哭哑了,此刻那嘶哑的尖叫声,比那老树上的乌鸦的叫声还要难听。 柳常新无故被骂,也不敢还嘴,只是默默地承受着河氏的恶言恶语,摊上这样一个母亲,柳常新也是可怜。 河氏一瘸一拐地被搀着离开,才走出了几步,柳府里的小厮从看热闹的人群中挤了进来,慌忙对河氏道:“不好了,小姐被姑爷打得下不来床,丫鬟春杏偷跑出来报信,说是小姐被打成了重伤,卧床不起。” 河氏听闻,“啊”地叫了一声,直直地往后倒去。 柳家顿时乱做一团,又是忙着掐人中,又是忙着请郎中,好不容易请来了郎中,郎中给河氏施了针,人虽醒过来,但人动弹不得,连话都说不出了,急得满头大汗,眼珠子咕噜噜转。 柳则成急忙问郎中道:“贱内到底是怎么了?” 郎中摇了摇头道:“应是中风。” 河氏最后是被抬走的。 第118章 接她回去 河氏中风瘫痪在床,柳则成父子急得团团转,柳家是河氏把握着管家大权,她倒下了,柳家便乱成了一锅粥。 她不能说话,唯一能动的就只有眼珠子,她想问柳佳莹的情况,喉咙里不断地发出呜呜的声音,可根本就没有人能听懂她的意思。 见柳则成着急上火的模样,苏媚到底还是不忍心,她便对陈氏母女吩咐了几句,想去柳家照顾舅舅。 河氏有今日的下场,都是她自作孽的结果,苏媚去柳家照顾舅舅也有自己的私心,眼下已经天黑了,江泠就在外头等着,每天的这个时辰,江泠都会来接她回江宅,她不想独自面对江泠。 江泠已经在鎏金阁外等候多时,他接苏媚回江宅,是因郎中吩咐过,苏媚体质凉寒,小产之后,每日需服用汤药调理身子,否则长此以往,必定会落下病根。 他得知了河氏带人来鎏金阁闹的消息后,他便亲自去了扬州府衙,又让沐风派人一路护送春杏那丫头回到柳家。 许家那儿子脑子有问题,一旦发起疯便会随意动手打人,许远山将人打成重伤这件事,许家定会想尽一切办法瞒着,春杏又怎会顺利逃出去,他便顺道帮了一把春杏。 他不过是担心苏媚因为她舅舅的缘故,对河氏心软,受河氏欺负罢了。 当他看到苏媚低着头,磨磨蹭蹭不敢上前的模样,他那若寒星般的眼眸又冷了几分,他大步上前,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已经到了五月天气了,手怎的还是这样冷。” 郎中说过苏媚本就体质寒凉,小产之后,更是伤身,这手脚冰凉便是体寒的症状之一。 苏媚想将自己的双手抽回去,江泠微蹙剑眉,干脆将她那柔软小巧的双手拢在掌心,也不理会她的不情愿,只能淡淡地问了一句:“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桃花眸微微一缩,她鼻头一酸,眼中便盈满了泪水,她只想问他为何要骗她,为何要追杀三哥,他为何要欺骗她? 她更想问他到底怎样才肯放过她? 那饱满如春樱的双唇轻轻地颤动,终究那些话都能没敢问出口。 掌心的温暖传遍全身,她强忍着心中的酸涩,扯了扯嘴角,笑着点了点头,从江泠的掌心抽出自己的双手,福身行礼道:“方才多谢将军出手相助。” 她指的是赵知府来鎏金阁之事,堂堂扬州城的父母官,又怎会亲自上门处理这桩小小的案子,除非是受人所托,放眼整个扬州城,唯有江泠才有这个能力请得扬州知府前来。 江泠微微颔首,唇边暗暗漾起了笑意,这道谢还算真诚。 他方才没有出现,是怕自己见到河氏那嚣张跋扈,尖酸刻薄的样子,会忍不住一刀结果了她的性命。 毕竟河氏是苏媚的亲人,苏媚和柳则成关系亲近,想必她也不愿看着自己的亲舅母去死。 “时辰已经不早了,我来接你回江宅。” 苏媚脸色一白,身子甚至轻轻一抖,果然她还是逃不掉吗?她脚下似有千斤重,磨磨蹭蹭地不肯上前,脑子里也飞快地想不去江宅的理由。 她手指绞着锦帕,张了张嘴,支支吾吾地道:“将军,今夜我能不能去柳府陪陪舅舅?二舅母已经这样了,柳家的事全落在了舅舅的身上,舅舅年纪也大了,柳佳莹又出了事,我担心他一个人支撑不住。” 鼓足勇气说完了这些话,她紧张得脸色苍白,就连手心都在冒汗,其实她也并非全然为了舅舅,她不想和江泠独处一室,不愿和他同床共枕。 昨日那般折腾,她身上还疼着呢。 因心里有了这些念头,她觉得自己说了慌,心里有愧,又因紧张涨红了脸,低垂着眼眸,根本不敢看江泠。 “好。” 没想到江泠竟然如此爽快便答应了,她双眸一亮,弯了弯眼眸,终于松了一口气,今夜她终于不用再面对江泠了。 “我陪你一起去。”江泠又补充道。 这句话瞬间将她心里的所有侥幸都击垮了,苏媚怔了一瞬,颇感丧气地点了点头,又心怀侥幸地想,在柳家,舅舅表哥还有大舅母母女都在,他应该不至于会如此肆无忌惮罢。 江泠很自然地握着她的手,这手分明方才被他握着,因他的体温已经慢慢变得暖和了些,没想到仅仅只有片刻的功夫,手就已经变得冰凉。 “怎么?不想我陪着你。” “苏媚不敢。苏媚以为将军会很忙,不敢劳烦将军。”苏媚弯了弯嘴角,江泠冷笑一声,却并不拆穿她,她笑的勉强,看起来似在强颜欢笑。 再说柳家有个柳常新,他看苏媚的眼神,他的那双眼睛都恨不得长在她的身上。 让苏媚一个人去,他不放心。 天色已经很晚了,苏媚此去柳家必定要留宿一晚,他更加放心不下。 …… 河氏受了板子趴在床上,她舌头僵硬不能说话,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见苏媚前来,因激动,喉咙里发出一连串的怪异的声音,像是乌鸦的哀鸣声,她露出憎恨的神情,恶狠狠地盯着苏媚。 直到江泠出现在苏媚的身后,一个冰冷的眼神扫过来,河氏立刻低头垂眸,不敢直视他。 苏媚坐在一旁的杌子上,问道:“二舅母怎的变成了这样?她是不能说话了吗?” 河氏眼珠子咕噜噜转,想挣扎着起身,却不能挪动一寸。 柳则成摇了摇头,看了河氏一眼,叹道:“是啊,郎中说是中风导致的瘫痪,不能说话,也不能动。”柳则成面露疲倦,用苍老沙哑的声音道。 家里已经很艰难了,河氏又瘫痪在床,今后的日子还不知道能不能撑下去。 河氏仍是发出了一些声音,但没人能听懂她的话,府里的下人只能无视她说的话。 苏媚又继续问道:“那郎中有没有说什么时候会好呢?难道二舅母一辈子都只能这样了吗?” 柳则成点了点头。 河氏呆呆地望着苏媚和柳则成,流出了两行清泪,她的手慌乱地在半空中抓着,没有人知道她到底想要抓住什么。 苏媚看了一眼河氏的样子,笑道:“大概二舅母是想知道表妹的消息呢!” 提起柳佳莹,柳则成一双浑浊的眼睛更加黯淡无光,家里接连遭遇的这些事已在一夜之间将他击倒。 柳则成的声音苍老而憔悴,“那许远山的脑子有问题,许家人一直瞒着,听说许远山的前头的那位发妻,便是被他折磨至死的……而佳莹也被他打得重伤昏迷,还不知是死是活了。” 柳则成说完这些话,便彻底崩溃了,他双手抱头,泣不成声。 苏媚想要安慰他几句,又不知该如何开头,柳家的问题并非三两日造成的,柳佳莹和河氏的悲剧,也是她们不断作死的结果,他们有如今的下场,半分都怨不得他人。 第119章 本将军的人 河氏眼神空洞,倒在床上,她痛哭流涕,喉咙里哭声都是断断续续的,听上去怪异极了。 此刻的河氏必定生不如死,毕竟这门亲事是她一手促成了,但凡她听从舅舅的意见,去许家附近调查,或是见过许远山再定下婚事,柳佳莹便不至于被落得如此下场。 柳则成也红了眼圈,眼角流下了泪痕,苏媚见舅舅如此悲痛悔恨的模样,也有些于心不忍,便在一旁安慰了几句,家里接连遭受打击,已经将她彻底击垮了,久久无言。 苏媚脸上挂着温和体贴的笑,“舅舅今后打算怎么做?” 今后的日子还很长,若是一味沉浸于悲痛之中,被眼前的悲痛击垮了,日子才真的过不下去了。 柳则成叹了口气道:“我明日便亲自去许家一趟,接回佳莹。家里的生意,我打算交给常新打理罢!” 他已经没有精力再管那些铺子了。 苏媚点了点头,许家有个傻儿子,想必也不是什么秘密,柳佳莹主动送上门去,许家人又岂会轻易放手。 “臻儿也累了罢?时辰已经不早了,臻儿也快去歇着罢!今日之事都是你舅母的过错,舅舅不会迁怒于你的,现在已经快四更天了,府里还有几间厢房,今晚你便在府里将就一晚罢?” 柳则成看向江泠,叹了一口气,将苏媚拉到一旁,小声劝道:“臻儿,你是秦家嫡女,虽说你的父兄获罪,但你母亲也是咱们柳家嫡出的女儿,你不能就这样不清不白地跟着他啊。” 他亲生女儿已经这样了,他不愿看着自己乖巧懂事的外甥女再被人欺负。 “更何况他是害死你父兄的仇人,你母亲若还在,她定然不会答应的。舅舅虽没什么用,但还有一条命在,今后你就住在家里,我拼了命也要护着你,不能再叫旁人欺负了你。” 苏媚觑了一眼江泠的脸色,他那剑眉微蹙,那冰冷的脸色,想必他心中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三哥尚且被人追杀,下落不明,她又怎能再连累舅舅,以江泠的手段,舅舅又怎会是他的对手。 苏媚蹙了蹙眉尖,摇了摇头道:“都是臻儿的错,是臻儿害舅舅为我担心。” 只是她心中委屈又酸涩,红着眼圈,眼泪一涌而出。 柳则成气得面色铁青,见苏媚如此惧怕江泠,他深皱着眉头道:“分明是他欺人太甚,又怎会是臻儿的错,臻儿别怕,舅舅会护着臻儿的。” 柳则成便要上前和江泠理论,苏媚连忙拉着舅舅,摇头恳求道:“舅舅别去,臻儿恳求舅舅不要去。” 江泠的阴沉的脸色快要滴下水来,他如何猜不到舅舅说了什么。 只是她在这世间的亲人只有三哥和舅舅了,她要护着他们。 柳则成瞳孔微缩,心中是既难过又自责。也对,他又能有几分把握能说服江泠。 苏媚在京城时就当了江泠的外室,她模样生得极好,这么长时间跟着他,指不定正如外头传言那般,她已经失了清白,有了夫妻之实,他也听说江泠并未娶妻,也没有妾室,只怕也是在男女之事上初次尝到了滋味,他更是不会轻易放手了。 江泠的眼神扫了过来,苏媚顿时噤若寒蝉,她脸色有些苍白,但仍是强装镇定,硬着头皮迎了上去,柳则成将苏媚护在身后,像是防贼似的防着江泠,“大将军,今日已经很晚了,我想留臻儿在府里过夜,还望大将军应允。” 江泠微微颔首,勾了勾唇角,便道:“那本将军今夜也留下,和媚儿在此留宿一晚,不知您意下如何?若是您觉得不方便,我可待媚儿睡下后,我再走。” 短短几句话,便缓和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苏媚先是一愣,江泠难得待人如此客气有礼,他将舅舅当成长辈,言语间也是极客气的,柳则成皱了皱眉头道:“家里实在没有多余的厢房了,再说府里也没有下人伺候,不敢委屈了将军。” 柳则成则难得强硬,他根本就不领情,气氛恢复了方才的紧张。 苏媚看着江泠的脸色,他依旧神色如常,看不出喜怒。 江泠只是神色淡然道:“无妨,那我待媚儿睡下了,我再走。” 苏媚生怕江泠提出和她同宿在一个房里的要求,听他如此说,苏媚这才松了一口气。 苏媚便去了西边的厢房,柳常新为苏媚准备了消夜和点心,他轻叩房门而入,“今日我瞧着表妹的气色有些不好,我特地为表妹准备了滋补的鸡汤,还有这些点心,都是表妹爱吃的。” 他这几日做梦都会梦到苏媚,甚至因为日思夜想而茶饭不思,他也曾深深的后悔过,若是他能再勇敢一点,勇敢地去和母亲争取,那他会不会就有机会赢得表妹的心。 鎏金阁的生意红火,表妹又会看账本,又会管家,心思也通透,若是嫁入柳家,必定将柳家管理得井井有条,母亲和妹妹也不至于会落得今天这样的下场。 表哥厨艺不错,尽管苏媚此刻并没有什么胃口,也被那鸡汤的香味所吸引,她接过柳常新手里的鸡汤,见他脸色通红,好似心事重重,便关心地问道:“二表哥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柳常新羞得低下头,不停地搓着衣角,不敢看苏媚,他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才下定了决心道:“我爱慕表妹已久,若是表妹不嫌弃家里的情况,可否答应嫁给我?” 他虽然不能时时去鎏金阁,但他只要一有空便会躲在不远处,远远地看上一眼,只有见到苏媚,他才能安心。 苏媚还未回答,江泠就大步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金钏,金钏手里端着一盆热水,他不过是亲自盯着金钏熬药的这一会的功夫,柳常新便见缝插针,带着热汤进来献殷勤。 柳常新没能等到苏媚的回答,江泠又面带不善地看着他,他羞得满面通红,显着有些急促难安。 江泠见他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面带不虞,脸色也变得阴沉,苏媚只得皱了皱眉头,捏着眉心道:“我今日身体有些不适,二表哥还是早些回房休息罢!”她暗示他早点离开。 柳常新好不容易才说出这些肺腑之言,表妹又是江泠的外室,若是他走了,他们岂不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他不能走,他若走了,江泠便会欺负苏媚。 “我不会走的,表妹不要怕他,若是表妹同意嫁给我……” 江泠寒着一张脸,耐心好似已经耗尽了,他挑了挑眉,冷冷了看了一眼道:“她是本将军的人,你不要痴心妄想了。” 第120章 为她洗脚 江泠从金钏手里接过那盆热水,卷起袖口,苏媚的面前蹲下,再用手试了试水温,看向苏媚,道了句,“差不多了。” 苏媚疑惑的看着他,不知他的话到底是何意,江泠又道:“坐下,泡脚。” 苏媚顿时羞得满面通红,江泠便要亲自替她脱去鞋袜,苏媚羞得将双脚缩了回去,红着脸,轻唤一声,“将军。” 江泠冷冷道:“女子的肌肤只能给自己最亲密的人看,你还不打算不走吗?” 那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硬生生让五月天的夜晚带着凛冽的寒意,女子的双足不能给人看,更别说触碰了,柳常新只觉一记闷雷当面劈下。 他知道自己便是再放不下苏媚,此刻也适合再呆在这间屋子里了。 他深深看了苏媚一眼,几乎落荒而逃。 像柳常新这样的人,江泠其实并未放在眼里,柳常新肖其父,和柳则成一样,这样人虽然老实本分,却有个致命的缺点,性子唯唯诺诺,唯母命是从。 在江泠看来,柳常新就像是一只蚊蝇,烦人的很,他这才离开了片刻,便要当面求娶苏媚,他不胜其烦,脸色甚是难看。 苏媚轻叹了一口气,今日过后,二表哥应该能放下了罢。她这几日都未见过二表哥,还以为他早就放下了,没想到他竟然还存了那样的心思。 江泠见到苏媚那心不在焉,心思重重的模样,他家便对着她脚底的穴道,用了几分力道,按了下去。 “唔,好痛!”苏媚突然蹙了蹙眉尖,不由得叫出声来。 江泠不知何时便脱去了她的鞋袜,将她那双冰冷的双足浸在热水中,皱眉道:“痛就对了,让你不专心。” 他知苏媚怕痛,方才也没用几分力道,此刻手中的力道也更加轻柔。 那带着薄茧子的双手轻轻地替她按着脚底的穴道。 那双玉足玲珑小巧,足上的雪肤呈现好看的粉红色,那一下一下轻柔的力道,让苏媚从脚底生出了酥麻的感觉,那种感觉传遍全身,身子起了微妙的反应,身体里一阵热潮涌动。 她的双颊红似飞霞,因紧张不觉绷直了足背,那小小的可爱的脚趾轻轻地勾住。 她害羞地低下头,想将双脚从江泠的手中缩回来,声音也低若蚊吟,“将军,还是让我自己来罢。” 江泠却并未看她,只是一下一下轻轻地替她按着,只是淡淡地道了一句,“放松,别动。” 郎中说过若是能经常用热水泡脚,按摩脚底便会对体寒症有所缓解。 脚底的穴位多,按到那些穴位,苏媚觉得脚底又麻又痒,发出一声声的轻哼。 江泠身形修长挺拔,是典型的宽肩窄腰,肌肉紧实的绝佳身材,她只及他双肩的位置,她坐在床沿边上,江泠蹲着为她洗脚,从她这个角度来看,江泠的剑眉浓而黑,几乎斜飞入鬓,双眸似郎星,瞳仁漆黑如墨,挺鼻薄唇,紧致的下颌线,皮相绝佳,说不出的俊美不凡,丰神如玉。 他为何要如此做?他屈尊降贵,亲自为她洗脚,到底是为什么?苏媚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透他。 直到双足上的肌肤呈现好看的粉红色,江泠放开她的玉足,淡淡问了一句:“方才你可会怪我?” 苏媚愣了一瞬,他指的是二表哥当众求亲之事? 她摇了摇头,笑道:“我只当二表哥是兄长,并无男女之情。” 二表哥是个可怜人,他老实本分,脸皮又薄,又是个容易含羞的性子,她从没想过要去伤害他,可今日之事,能让二表哥放下,也是好事,她也不用绞尽脑汁去想拒绝他的理由。 江泠暗暗勾起了唇角,心中也觉得畅快了不少。 他拧干帕子,正待要抬起苏媚的双脚,替她擦干,苏媚用那低若蚊吟的声音道:“将军,还是让我自己来罢!” 他心情不错,也懒得计较她的别扭,他将手中的帕子递给苏媚,附身吻在她的额间,淡淡地道了句,“今日天色已经很晚了,早点歇息罢。” 柳则成还在院子里守着,江泠大步走了出去,对柳则成微微颔首,便出了柳府。 沐风牵马跟在江泠的背后,江泠想起苏媚刚刚说的话,勾起唇角,漾起一抹极浅的笑,问道:“可有查到秦栾的消息?” 沐风摇了摇头,拱手道:“属下派人在悬崖四周都打听过,却没有发现秦栾的任何消息,可秦栾身受重伤,定然不会走远。属下觉得人不可能凭空消失了,总能留下些蛛丝马迹,便再次返回那处悬崖,细细查看之后,属下终于发现,在那峭壁之上,有一处被茅草掩盖的洞穴,属下派人亲自去查看了那处洞穴,发现里面留下了不少血迹,还有不少打斗挣扎留下的痕迹,只是属下去迟了一步,那山洞里已经没有人了。” 江泠此刻站在一棵大树下,关注着柳府的一举一动,西厢房中的灯烛已经熄灭,苏媚想必也已经睡下了。 “秦栾藏身在洞穴之中,被人带走了,可是林家人所为?” 沐风摇了摇头,“林家一切如常,属下并未发现有什么可疑之处。” 有激烈打斗的痕迹,说明秦栾觉得那伙人来者不善,而林良辰的人只需说明自己的原由,秦栾便会轻易跟他们走。 秦栾重伤坠崖,躲在山洞中,你定然只是简单的处理了伤口,想要抓住他并非是什么难事。 江泠似又想起了什么,便又问道:“可曾查到那伙暗杀的高手?” “属下此前也与那伙高手交过手,倘若他们不是出自于林家,属下也知扬州城有几处名义上做的是正经的生意,实际上做的事买凶杀人的勾当的所在。” “说下去。” “扬州城的酒楼销金阁。” 销金阁看上去是一座普通的酒楼,实际上暗地里经营着买凶杀人的生意。 这几天京城那边传来消息,京城一切正常,各方势力并无异动,那伙杀手定然只可能还是出自扬州,若非扬州四大家族,那定然与这销金阁有关。 江泠那漆黑的瞳仁微缩,心里已经有了判断,“去销金阁。” 苏媚躺在床上,江泠虽没在她的身边,她却半分睡意也无,她为了三哥的安危也不能再留在江泠的身边,或许她该去求助林良辰的帮助。 双脚被按过之后,到现在都是暖暖的,不再冰冷得难以入眠。 脑子里都是方才江泠亲自为她蹲下洗脚的画面,她顿感烦躁地用被子蒙住了头。 她正在床上辗转反侧之时,只听窗外传来一阵响声,江泠翻窗而入,熟门熟路地上了床,从身后环住了她。 第121章 当选秀女 林府,芙蓉苑 林素锦歪在贵妃塌上,帕子捂嘴,咳嗽了几声,丫鬟秋菊轻叩房门而入,将手中的汤药放下,一阵微风轻拂房中的珠帘,珠帘碰撞发出叮当的声响,丫鬟连忙上前去关窗子。 她嘴里还念叨着:“小姐的风寒症才有了好转,若是吹了风,又会加重了咳嗽。” 林素锦揉了揉眉心,问道:“秀女初选的结果出了吗?” 秋菊暗自叹了一口气,“小姐这样好的模样和才艺,被选上那是轻而易举,我将小姐的画像交给那赵大人,赵大人欢喜的不得了。” “他是指望小姐得了皇帝的宠爱,他好借此平步青云。” 林素锦蹙着眉心,将那汤药一口气饮尽了,用帕子掖了掖嘴角,叹道:“我如今选上了,倒像是吃了颗定心丸,只待安心入宫罢。” 她按了按眉心道:“替我梳妆,我去给义母和兄长请安。” 林府书房中,林良辰看了苏媚的信笺,便问道:“你说她会答应离开扬州城吗?” 林九抱臂,懒洋洋地看向林良辰,他还从未见过公子对一个女子如此执着,如此上心过,他又怎会知道,他只是抬了抬眼皮,淡淡道:“她在犹豫。” 既然她江泠派人追杀秦栾,她知自己的三哥并未在江泠的手上,她为何还要执意留在江泠的身边,他能看出来苏媚是害怕江泠的,难道她竟然对江泠生了情,还对他仍然有所眷念。 江泠因猜不透苏媚的心思而心情烦躁,手捏眉心,思忖了片刻,便道:“我想再赌一次,你去准备罢!” 苏媚和秦栾兄妹情深,单凭江泠追杀过苏媚这一条理由,苏媚也绝不会再留在江泠的身边。 看来公子真的陷进去了,林九摇了摇头,问道:“公子为何要如此执着,公子的身边从来都不缺女人。” 这些年,对他投怀送抱的女子并不在少数,他甚至因为这副好皮囊,颇受女子的追捧和青睐。 林良辰微眯着那狭长的凤眸,眸中闪着炯炯光亮,回忆那些往事。 他是林家的嫡长子,从小被寄予厚望,自出生起便已经定了由他继承林家家业。 他自说话起,父亲便花费重金请了先生进府教他念书识字,自他五岁起,每日都有背不完的书,写不完的策论,别家的孩子都在玩耍的年纪,他却只有背不完的书。 小时候,他因身体不好,还总是三两日便会病倒,在学堂里也总是被孤立的那一个,他的同窗还总是叫他病秧子。 他记得那是上元节的那天晚上,父亲答应他,若是他能背出《上林赋》,便会带他去永宁街看花灯,他自小聪慧,三岁便会识字,五岁便会作诗,那年他七岁,他已能将《上林赋》背得一字不差。 他原想着父亲能带他去安宁街看花灯,可父亲却借口他身体不好,外头将要下雪,让府里的下人带他回房歇息,还说人一旦沾上了玩字,便会玩物丧志,无心读书了。 而这个时候,母亲领着五岁的林素锦前来,说林素锦小小年纪,已经能背上百首诗文,还会抚琴唱歌,还说这是他的妹妹,以后便会留在府里,让他们一起读书习字。 林素锦便提着裙子对他行了礼,还当众抚琴一曲,那时的林良辰心里只有上元节的灯会,他是世家公子,先生也教了他琴棋书画,他也熟知这首曲子,林素锦因紧张而弹错了一个音,他便冷冷地打断了林素锦的琴音道:“既然琴艺不精,便该回去多练练。” 林素锦被气哭了,他也干脆回到自己的房中关上了门。 那晚他便偷偷溜了出去,可他从未出过门,他还记得那年上元节,花灯如昼,车马如龙,人群熙攘。 他欢快地跑进人群中,街头的繁华和热闹让他迷失了自己,也迷失了方向,待心中那兴奋的劲头过了,他才意识到自己不觉已经走了很远,在人群中彻底迷失了方向。 天色越来越黑了,人群也渐渐散了,天空渐渐地飘起了雪花,他坐在桥头,双手抱着自己的双膝,心里是既害怕又后悔。 他小声地哭泣着,满面泪痕,此时他又冷又饿,他拢了拢身上单薄的衣衫,冷得瑟瑟发抖。 一位身穿青缎衣裙的年轻貌美的妇人牵着一个身穿红色斗蓬,约莫只有四五岁年纪的小女孩缓缓走上了石桥,小女孩突然停下的脚步,对母亲说:“那个哥哥好像是一个人出来的,这么冷的天,他没有伞,天又黑了,娘,我们将这把伞送给哥哥,好吗?” 那美貌妇人点了点头,将伞交给小女孩,小女孩走到林良辰的面前,笑得明媚,“哥哥,这把伞送给你,天黑了,哥哥快回家罢,我把这盏小兔子花灯也送给你,哥哥有了这盏花灯就不怕黑了。” 小女孩生得粉装玉琢,唇红齿白,他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小女孩,他那时候就在想,若是她长大了,必定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罢。 雪越下越大了,那美貌妇人便对小女孩道:“臻儿,跑慢点,仔细滑倒了。” 那名叫臻儿的小女孩回头冲他一笑,便被那妇人牵着手离开了。 苏媚走后不久,府里的管家便找到了他。 他至今还留着那盏小小的兔子花灯,那伞面上满是盛开的红梅花。 他沉浸在回忆中,这么多年,那小女孩的模样已经烙印在他的脑中,那小女孩长了一张让人过目不忘的绝美的脸。 正在这时,想起了一阵叩门声,“兄长,我可以进来吗?” 林良辰对林九吩咐道:“你先退下,快去准备罢。” 林良辰淡淡道了一句:“进来罢。” 林素锦对轻推门而入,让秋菊将自己亲手做的芙蓉花糕端上了书案,帕子捂嘴咳嗽了一声,便道:“这是素锦亲手做的,还请兄长尝一尝。” 林良辰并未抬眼,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听说你着凉染上了风寒,这些小事还是交给府里的下人们做罢。” 可那盘精致好看的点心就放在书案上,被彻底无视了,林素锦眉尖一蹙,鼻头一酸,眼中便含着泪,她压抑着内心的痛苦,笑得勉强,“兄长,这大概是素锦最后一次为兄长做点心了。” 内心的酸涩和痛苦都化作泪水,一涌而出。她赶紧拿帕子掖了掖眼泪,忍着心酸道:“这个月底,素锦便会入宫伴驾。” 第122章 备了大礼 林素锦没想到她说出这句话时会这般难受,她对林良辰十几年的感情,已经成为她身体里的一部分,但她在今日便尽数将其割舍了,尽管她舍不得,也放不下,可她却不得不这样做,她只觉心境悲凉,泪眼婆娑。 林良辰倒是觉得很意外她会报名选秀入宫,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你当真想好了?” 林素锦点了点头,泪水却夺眶而出,她哑着嗓子,满脸泪痕道:“已经决定了。” “母亲知道吗?这些年是母亲的话让你误会了,这才耽误了你的亲事。” 简单一句误会,他竟将她十年的痴心都抹干净了? 林素锦拿帕子掖了掖眼泪,自嘲一笑,她笑着笑着,眼泪却像是断了线的珠串,她发现自己面对林良辰之时,她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她还是点了点头,接受了这句轻飘飘的看似在道歉的话。 林良辰轻轻嗯了一声,微微颔首道:“你是林家的义女,日后进了宫,在宫里头缺了什么,便派人传信。” 林素锦眼中闪过一丝狼狈,她起身盈盈一福道:“多谢兄长。” 林良辰微微颔首,起身去书架上取下一本游记,便问道:“你还有什么事吗?我瞧着这天色,像是快要变天了,你风寒未愈,还是早些回房歇息罢!” 林素锦帕子掖了掖眼泪,强忍着内心酸涩和不甘,小心翼翼地问道:“兄长能不能像小时候那样,再教我弹一首曲子?” 林素锦忆起他们初次相见时,林良辰那满是嫌弃的挑剔之言,自那以后,她苦练琴技,用多于别人数倍的时间来学习琴棋书画,学习诗文。 不久后,她在赵小姐的赏花宴上以一首诗文和琴曲名动扬州城,成为闻名扬州城的才女,她将那一首首的曲子烂熟于心,即便是偶尔弹错了音,那也是为了引起兄长的主意而故意为之。 林良辰微迷凤眸,缓缓抬眼,看了一眼林素锦,淡淡道:“你的琴技已在我之上,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你了。” 那时她故意弹错了曲子,林良辰心情好时,便会手把手的教她,指导她练指法,不过那都已是十岁之前的事了,那时的他们不必事事遵守男女大防,既是亲密无间的兄妹,也是一起长大的玩伴。 林素锦似还有话要说,林良辰放下手中的游记,神色不耐烦道:“书房留给你,我先回房歇息了。” 他说完便起身大步离开。 盘中那芙蓉花糕已经变得冰冷,看着原封不动的芙蓉花糕,林素锦的脸上泛起了一丝苦笑,她便起身对秋菊道:“回去罢!” 林良辰对她这冰冷的态度,她流出了两行清泪,她终于可以死心了。 晚些时候,待四更天,天色已经全黑了,林夕翻窗进了芙蓉苑,林素锦一直在等着他。 三日后便是她入宫的日子,在这之前,她要给那些伤害过她的人准备一份厚礼和惊喜。 屋子里没有点灯,即便在黑暗中她都能感受到林夕是站在靠窗的位置,而林素锦坐在不远处的楠木雕花椅上,问道:“人找到了吗?” 林夕点了点,便道:“已经找到了。” 林素锦轻轻嗯了一声,便道:“不要告诉我藏在何处。” 走上这条路,她并没有给自己留任何退路,若是她被发现了,或是他日东窗事发,即她被严刑逼供,也不会从她的嘴里泄露出半点消息。 林夕点了点头,黑暗中看不清彼此的脸,只能凭借声音的高低和语气来判断林素锦心里的想法。 林夕的命是林素锦救的,她想要什么,林夕都会想尽一切办法为她做到,她便是想要他的命,他也会心甘情愿地双手奉上。 他能感受到今天林素锦的心情很低落,像是刚哭过一场,嗓音听起来有些沙哑。 不过他并不会安慰人,只是很平静地说道:“我会陪着小姐。” 他已经决定进宫,以自己的方式陪在林素锦的身边。 林素锦满脑子都是林良辰的冷漠和不耐烦,她根本就没有听清林夕到底说了什么。 屋子里格外安静,今晚无月也无星辰,天色黑得彻底,林素锦沉默了一瞬,感觉到林夕还在,便问道:“可是遇到了什么为难之事?” 但凡她交给林夕的事,他能不问缘由,默默地替她做到,林夕心思缜密,能守口如瓶,不管她提出了什么要求,林夕都能替她做到。 林夕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京城来的大将军江泠已经查到了销金阁,今夜还带人去了销金阁问话,江泠颇有手段,竟然能通过销金阁查到了邢家庄的庄头。 好在他在江泠带人找到那邢庄头之前,便亲手结果了他。 那邢庄头是个鳏夫,无儿无女,他一死,线索便从他身上彻底断掉了,短时间之内,江泠也查不到自己的身上,只是藏在邢家庄的那个人,他要想办法转移了。 林素锦释然一笑,林夕说没事,她便能放心,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林夕替她做的那些事,没有一件是办不成的。 片刻功夫,林夕便已经翻窗出去了。 …… 昨晚苏媚感觉后半夜江泠来过,可醒来之后却发现身侧空无一人,昨晚她就已经想好了,明日锦绣阁开业,便是她逃离之时,届时她借助林家的势力寻到三哥,三哥便不会因为寻她,而落入江泠的手里。 那日林九来传信,便和苏媚约定了,若她改变了主意,便以燃放烟花为号,她自不必露面,林九便会借机会来寻她。 江泠暗中派人盯着林府,又派人暗中盯着她的一言一行,若她这个时候靠近林府,便会被察觉。 江泠虽为人霸道,每晚都要接她去江宅,但并未限制她白天里的活动,她去铺子的事,他却并不会去干涉,相反还很体贴她的经营铺子的辛苦,那日林府赏花宴,她被人刁难,他甚至还出言维护。 她赶紧起床梳妆,便乘马车去了鎏金阁,明日锦绣阁开业,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她甚至因为前几次出逃,被江泠抓了回来,心已经开始砰砰直跳。 柳则成一清早便启程去了许家,柳常新照顾瘫痪在床的河氏,只是苏媚出府的那会,他借机躲在厨房并未露面,但还是吩咐府里的下人将他熬好的热粥交给了金钏。 金钏知昨晚之事后,柳常新必定深受打击,她叹了一口气道:“二公子真可怜,摊上这样的母亲和妹妹,柳家家宅不宁,而二公子的痴心也错付了,受了如此大的打击,也不知他会不会从此一蹶不振。” 苏媚也轻叹了一口气道:“希望他能早日想通后振作起来,毕竟家里的担子全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那这粥呢?” 苏媚摇了摇头,叹道:“我实在没什么胃口,还是你吃罢!” 金钏搀着苏媚上了马车,便去往鎏金阁。 第123章 尽数凋零 一进铺子,陈氏便神神秘秘地将苏媚拉到一旁,在她的耳边悄声道:“臻儿可知佳莹被打得重伤昏迷,至今未醒呢!” 距离柳佳莹被打都已经过了四五日了,她至今未醒,看来这伤比想象中还要严重。 苏媚心头一惊,连忙问道:“当真如此严重吗?” 陈氏点了点头,又道:“我前几日回了娘家一趟,听我那侄儿说,那许远山拜堂的时候还好好的,可洞房之时突然发了疯病,便对柳佳莹拳打脚踢,许远山有疯病这件事,府里的下人们都知道,听说只要他一发疯便会追着人打,他又是主子,府里的下人们也不敢还手,下人们将新娘送入洞房之后,便回到了偏院,听说许远山揪着柳佳莹打了足足两个时辰,其间却没有一个人进来阻止。” 陈氏说着柳佳莹的事,却像是在说一个与她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她越说越激动,看她的神情,还有几分解气。 这十年来,她为了女儿,默默承受着河氏母女的欺辱,如今看着她们落得如此下场,她心里痛快极了,多年来她心里的受到的委屈和不甘也得到了释放。 说到激动处,她涨红了脸,帕子捂嘴咳嗽了几声,她握了握苏媚的手,便道:“许家父母赶来之时,佳莹满身都是血,倒在地上,只剩下一口气了。” 陈氏嘴角挂着一抹笑意,这些年她过得并不好,她和女儿缩在偏院中缺衣少食,她分明与河氏年纪相仿,但可那张饱经沧的脸上,皱纹横生,被病痛折磨的满面沧桑,虽只有四十岁的年纪,却能看出六十岁的光景。 苏媚听说柳佳莹的遭遇,心中却并未感到痛快和解气,而是在想,若是舅舅见到柳佳莹这般模样,还不知能不能承受得住。 苏媚轻叹一口气道:“舅舅今天一早便去往许家,也不知能不能将表妹接回来。” 陈氏嗤笑一声道:“接不回来了!” 苏媚轻轻抬了抬眉,便问道:“为何?”其实她也知道许家好不容易为儿子娶了续弦,又岂会轻易放手,再说河氏收了人家丰厚的聘礼,许家还能放人吗? “听说那户人家有宫里头的关系,许远山的父亲认了宫里姓黄的内监为义父,那位黄内监是能在皇帝面前说得上话的。” 如此说来,柳佳莹下场凄惨,这辈子怕是没了指望了。 陈氏似又想起了什么,便又道:“听说许家父母为了许远山的疯病遍寻名医,这些年他的疯病也有了好转,我听说那晚洞房之夜他会发疯,是因为他受了刺激,他时而清醒,时而发疯,最听不得被人说成疯子。” 苏媚便明白了,柳佳莹性子刁蛮,定是出言激怒了许远山,这才致使他疯病突然发作。 柳佳莹和河氏一样心高气傲,又不能容人,定是嫁进许家之后,便发现自己上了当,她无法接受自己嫁给这样的夫婿,这才破口大骂,还骂了许远山疯子,许远山疯病发作,便对她一顿拳打脚踢。 柳灵珊拿着帐本进来请教,陈氏便走了出去,她去外面铺子帮忙。 苏媚正好也有话对佳灵珊说,金钏准备了她最爱喝的金菊桂花茶进来,苏媚命金钏掩上了门,对柳灵珊道:“明日锦绣坊便会开业,我打算将鎏金阁和锦绣坊都托付给你和大舅母。” 柳灵珊勤奋好学,为人聪慧又灵活,是最合适接手这两间铺子之人,她至少不必担心她走后,这两间因铺子无人打理,再次陷入亏损的状态。 “那怎么行?我什么都不懂,我不行的。”柳灵珊连连推辞,她不过才学习了半月,还有很多要跟着苏媚学。 她突然意识到苏媚话中的意思,便小声问道:“表姐可是要离开扬州城?” 苏媚点了点头道:“正是,我将这铺子托付给你,我才能放心,也不会辜负了我为了这间铺子辛苦操劳一场,你聪明又勤奋,我能看得出你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这间铺子上,每天你来的最早,走的最晚,我已经认定了你是管理这两间铺子最合适的人选。” 柳灵珊激动得热泪盈眶,感激涕零,若非表姐答应让她来铺子里帮忙,她和母亲被河氏母女逼得在柳家已经没了容身之所了。 如今母亲的病也有所好转,她每月还得了二十两的工钱,省吃俭用还能攒下不少银子,她和母亲尽量多做事来回报表姐。 她不觉红了眼圈,感动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跪在了苏媚的面前,“多谢表姐,若非表姐,我和母亲连活下去都很难,我答应表姐,但是这两间铺子的盈利,我一分也不能取,无论表姐将来去哪里,无论再远,我都会将银子给表姐送去。” 苏媚知晓柳灵珊从小教养良好,不会随意占人便宜,便点了点头,答应道:“这样也好,但是我要给你涨工钱,你不许推辞,因为这些都是你应得的。” 两间铺子每个月能挣几千两的银子,柳灵珊再三推辞后,才接受了工钱从二十两涨到二百两。 这二百两银子,便是柳家有几十个铺子,在生意最红火之时,每个月落在大房手里的银子也不过一百二十两银子。 将铺子交到放心的人手上,压在苏媚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也总算落下了。 这一个月来,鎏金阁的铺子已经进账了几千两银子,除去日常花销,付工钱,锦绣坊开业花去了几百两之外,苏媚手里还攒下了三千两银票,之前从秦家带出的银子和田地铺子都没怎么动,手头上留了不少银子,此去天涯海角,她都不会害怕。 “我要离开之事,表妹要替我保密,对任何人都不要提及,另外明日我还需表妹的帮助。” 柳灵珊连忙拍胸脯保证:“表姐放心,我绝不会对任何人提及一个字。” 出了鎏金阁,苏媚对金钏嘱咐了几句,便乘坐马车去了江宅,今夜她反正也逃不掉,过了今晚,她便会悄悄离开,这一次她绝不会让江泠再找到她。 她在心里暗暗地下定了决心,马车缓缓而行,越是靠近江宅,她越是心中忐忑难安。 出了马车,她深吸了一口气,便走进了江宅,进了梨香院。 满园梨花皆已开败,枝头仅有的几朵梨花也已经残缺不全,她从前那样喜欢梨花,那样喜欢江泠。 可如今她对江泠的心就像这枝头开败的梨花,尽数凋零,她对他已无半分爱意。 第126章 顺利出逃 王皇后被废,云贵妃失宠后,皇帝便格外重视这一次的选秀,初选时,他便下旨让各州县将那些参与选秀女子的画像呈上来,方便他自己亲自挑选。 而林素锦便是被皇帝亲自挑中的后妃的人选之一,还赐了封号锦贵人,不日令其册封进宫的圣旨便会送到林家。 赵知府吓得脸色苍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脸上冷汗如雨,就连说话都结巴了,“请大将军恕罪,下官实在不敢忤逆圣意。” 江泠摆了摆手道:“罢了,你起来罢。” 册封的旨意已下,林素锦入宫已无转圜之地了。 赵知府不知这林家女到底哪里得罪了江泠,又见江泠面似寒霜,面带不虞,生怕自己那句说错了话,便惹怒了江泠。 他连忙对赵玉使眼色,赵玉会意上前,觑着江泠的脸色道:“江兄的伤势如何了?我这半月来游历在外,也未得空去探望江兄,咱们许久未见,不如咱们去销金阁小酌一杯,如何? 赵玉还不知销金阁明面上是个酒楼,实际上却做的是买凶杀人的生意,江泠微微蹙眉道:“今日不得空,我还有要事需先行一步。” 江泠说完便大步出了赵知府的府宅,赵玉小跑着追了上来,高声道:“江兄等等我,我与江兄同行,如何?” 赵玉上了马车,凑近在江泠的耳边神秘兮兮道:“江兄可是为了今日锦绣阁开业,这才匆匆前去?不过那位来自安乐坊的苏姑娘可真是不简单,听说她的鎏金阁才经营了短短一个月,便已经超过了扬州城十年的老字号品玉轩,将这间小小的首饰铺子做到了扬州城第一。” 赵玉眯着眼睛,眼中暗含欣赏之意,笑道:“一个女子,竟然还有经商的天赋,我听说秦臻的外祖家便是扬州商贾之家,是当年扬州城有名的盐商,秦臻的母亲是柳家嫡出的女儿,听说在当年柳老爷子众多的儿女之中,只有这个女儿是最像他的,她精通筹算和商贾之道,没想到苏媚虽只是个替身,相貌与正主生得一般无二,没想到这能力竟然也丝毫不比这正主差。” 赵玉长篇大论感叹了一番,便将面前几案上的茶水送到嘴边,江泠抬眼看向窗外,马车自永宁街经过,正途径鎏金阁,他淡淡道了句:“苏媚就是秦臻。” 赵玉惊得一口水呛在喉咙口,剧烈地咳嗽,江泠的目光才回到赵玉的身上,勾唇一笑道:“自扬州城安乐坊的第一眼,我便知道她就是秦臻。” 赵玉猛拍自己的后脑勺,他是既后悔又自责,一拳捶在自己的胸口,感叹道:“都是我的错,是我一时不查,是我害了江兄。” 都说红颜祸水,在他看来,秦臻就是那红颜祸水,是要人命的毒药。 他上前握着江泠的双肩,正要扒开他的衣袍,检查他身上是否受了伤,江泠却闪身躲开,冷冷道了句:“我不介意让你变成独臂。” 赵玉手上的动作一僵,赶紧缩了回去。 他看到江泠手背上那深深的牙印,便觑着他的脸色,重重叹了一口气道:“这伤是她留下的罢,你之前受了那样重的伤,也是她所为?” 江泠沉默不语,赵玉摇头叹息:“真是冤家啊,真是孽缘啊!” 赵玉方才说的话倒是提醒了江泠,今日是锦绣阁开业,若是苏媚要逃,今日便是最好的机会。 沐风已经派人暗中盯着林良辰和林素锦,暗中搜查秦栾的下落。 …… 昨日金钏按照苏媚的吩咐,在亥时末刻在鎏金阁燃放烟花,一个时辰之后,林九出现,林良辰早就安排好了出逃计划,今日锦绣阁开业,他会安排三辆马车,同时驶出扬州城门,朝三个不同的方向出发,待出城之后分别去往幽州,朔州和雷州的方向。 江泠定会派人追,林良辰也会派人护着这三辆马车,三辆马车同时出城,江泠若要寻人也不会那样容易。 自今日一早,苏媚就没见过江泠,可她眼皮一直跳,内心也觉得惶惶不安,总感觉今日有大事发生。 锦绣阁离鎏金阁不过一个街口的距离,此刻锦绣阁门前停满了马车,那些受邀而来的贵女结伴而入,安乐坊的李嬷嬷也亲自带着安乐坊的姑娘们前来。 来往的客人鱼贯而入,苏媚在楼上望向熙攘的永宁街,问向一旁的金钏道:“都准备好了吗?” 金钏点了点头道:“奴婢按照姑娘的吩咐只带了两个箱笼。” 苏媚点了点头,带的东西越少,越不会引人注目。 苏媚去铺子里打了个照面,便出了锦绣阁,便按照林九说的,坐上了停在门口众多马车中其中一辆。 计划比想象中更为顺利,今天锦绣阁的客人来了不少,锦绣阁的生意竟然超出了她的预期,鎏金阁为锦绣阁带了不少生意,那些熙攘的人群,和骆驿不绝的马车几乎造成了永宁街街口的拥堵。 待苏媚上了马车,她紧张难安的心才暂时放下,林良辰早在马车里等候多时,看出了她心中的紧张和不安,他眯着凤眸,摇了摇手里的折扇,笑道:“苏姑娘不必担心,林家的高手已经全部出动了,今日便会护送苏姑娘出城。” 苏媚盈盈一福,笑道:“多谢林公子的相助之恩。” 林良辰赶紧去搀苏媚起身,却被她轻盈避开,林良辰微微一顿,也并不恼,而是勾唇一笑,再为苏媚沏了一盏茶,做了个邀请的手势笑道:“听说姑娘最爱这金菊桂花茶,这茶有宁神静气的功效,姑娘饮了这茶,也可安心些,在下已有万全之策,定保姑娘平安无虞出扬州城。” 苏媚点了点头,避开林良辰灼热的眼神,低头抿了一口盏中茶水,沉默了一瞬,便抬眸问道:“不知林公子可有关于我三哥的消息?” 林良辰摇了摇头,“还没有打听到秦三郎的消息,不过苏姑娘不必担心,只要姑娘顺利离开,他便不会有危险,我也会派人去寻,待寻到秦三郎,便会送他出城,去幽州和苏姑娘团聚。” 他已经调动了整个林家的势力去寻找秦栾,可秦栾就像是人间蒸发了,没有打听到任何有关秦栾的消息。 不过他有一点可以确认,江泠也在找秦栾,那秦栾便不在江泠的手上。 林家的生意遍布各州,幽州也有不少林家的铺子,有林家的庇护,能保他们兄妹半生无忧。 第127章 舍命相护 林良辰与苏媚对面而坐,见苏媚那客气而拘谨的笑,他挑了挑眉,笑道:“苏姑娘不必觉得对在外有所亏欠,在下这样做除了仰慕姑娘之外,更是在报恩。” 见苏媚困惑地看着他,林良辰勾了勾唇,解释道:“姑娘可还记得上元节灯会,姑娘曾赠我伞和兔子花灯的事?” 苏媚茫然地望着林良辰那诚挚的眼眸,她摇了摇头,对于林良辰说的话,她半点记忆也没有。 不过他眼神诚恳,脸上露出少有的认真的神色,不像是在骗她。 林良辰便摇了摇手中的折扇,微眯着眼眸看着苏媚道:“在下说的话是真的,在下对苏姑娘的心意也是真的。” 林良辰弯着身子,拱了拱手,“还请姑娘认真考虑考虑在下。” 果然他的认真也不过只有一刻钟,苏媚有些惆怅的想。 马车缓缓行驶,不像是在赶路,倒像是一路去城外踏青。 马车出了城门,便一路朝幽州而行,途径一片密林,林九便策马追了上来,林良辰打起车帘,林九压低声音,在他的耳边道:“公子,有人追上来了。” 林良辰脸上的笑瞬间消失,拧了拧眉心道:“是江泠的人吗?” 林九点了点头,便道:“大将军亲自带人追来。” 江泠果然不简单,竟能这样快就寻到了他的马车,解决了跟在马车后的数十名高手。 林良辰点了点头,那玩世不恭的笑已经消失,此刻像是换了一个人,“你可有把握?” 林九点了点头,夹紧马腹,掉头迎了上去。 数十名高手只能拖他一时,此刻林九对上的是江泠,他并没有几分把握能战胜江泠,只能尽可能的拖延时间。 穿过这片密林,便彻底出了扬州城的地界,便会有人接应林良辰。 林良辰深知江泠的手段,他若是追了上来,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对付他,故他在去往幽州的路上,飞鸽传信调动了林家隐藏在各地的数百名高手。 这些高手并不是为了取江泠的性命,而是想方设法地拖着他,待入了幽州城,任凭江泠手眼通天,要想寻到苏媚的藏身之地并非容易之事。 马车突然加快了速度,车夫扬鞭狠狠地打在马背上,马儿受惊,发出一阵阵高亢的嘶鸣声,苏媚的心忽而一跳,蹙起了眉尖,便问道:“可是他追来了?” 林良辰见苏媚吓得脸色惨白,他的心骤然一紧,她竟然如此害怕江泠,他说什么都不能再让苏媚落在江泠的手上。 车轮发出的嘎吱的声音,耳畔清晰的打斗声传来,苏媚的身子跟着一阵阵发抖。 林良辰知道林九支撑不了多久,宽慰苏媚道:“苏姑娘别担心,出了这片密林,便会有人来接应。” 苏媚捏着帕子,指尖掐着掌心的肉,变得红肿不堪,心也好似被人握住,一阵阵发紧。 她甚至感到一阵阵头晕,胃口一阵翻江倒海,恶心想吐。 她因紧张害怕到不能呼吸,想起了江泠那阴沉的脸色,便摇了摇头道:“算了罢,他是冲我而来的,我不能再连累了林公子。” 林良辰不再说话,那刀剑碰撞的声音渐渐逼近,林九根本就接不了江泠几招,江泠一剑刺穿了林九的肩头,林九从马背上栽倒下来,被沐风活捉。 江泠夹紧马腹,提剑追了上去。 今日他带人去锦绣阁时,便不见了苏媚的踪影,他正待带人去追,突然迎面射来一支箭,他一把抓住了这支箭,却见箭身绑着一张纸条。 纸条上透露了苏媚的马车真正要去的便是幽州。 林良辰准备了三辆马车,往三个不同的方向,便是为了混淆他追赶的方向。 林良辰干脆出去和车夫一起架车,眼看着马车就要驶出密林,突然一支箭对着马车射了过来,那支箭射瞎了马的一只眼睛,马顿时像发疯了似的向前狂奔,马瞎了一只眼,疼痛难忍,它用力挣脱了绳索,马车却仍是飞速向前冲。 苏媚坐在马车内,还不知发生了什么,马车便不受控制地左右乱撞,人差点被耍了出去。 那车夫和林良辰滚下了马车,苏媚还在马车里,吓得脸都白了,马车不受控制地冲了出去,前面都是乱石,车身颠簸不堪,马车开始剧烈地颤动。 眼看着马车便要冲上了前面的巨石,车轮剧烈的颠簸,马车便要向后倒去,正在危难之时,江泠策马追了上来,他立在马背上,纵身一跃,跳上了马车,马车撞上了巨石,向一侧倒去。 苏媚整个人被甩了出来,江泠紧紧地拥着她,他的双手护着苏媚的头,和她一起从山坡上滚了下去。 苏媚在马车之上的那一瞬,她觉得自己难逃一劫,便会随着那辆马车,车毁人亡。 她没想到正在危难之际江泠像天神般从天而降,紧紧地护着她,在她摔下去的那一刻,护她在怀里。 那一瞬发生的太快,她根本来不及反应,也来不及多想,她就躺在了江泠的怀里,可她并未等到身侧之人的暴怒和指责,相反身侧之人反常的安静,让她心中惶惶不安。 江泠闭着双眸,安静地躺着她的身侧,地上都是乱石,他的双手手背被那些凹凸不平的乱石磨破,变得血肉模糊,那些乱石尖尖的棱角割破了他的后背,深深地陷进了他的皮肉。 他脸色苍白,就连唇上都白得无一丝血色。 苏媚吓懵了,第一反应是想要推醒他。 方才他们从山坡上滚了下来,这一地的乱石,她却安然无恙,定是因为江泠紧紧,护着她的缘故,他是习武之人,承受着她的重量,垫在了她的身后。 苏媚心乱如麻,心里慌乱不已,她用力地想要摇醒他,可他却没有反应,难不成他已经…,这个念头被苏媚及时止住,他不会死,他是江泠,是大雍国的战神,他怎会为了仇人之女,连命都不要。 她不觉红了眼圈,眼泪止都止不住,大颗大颗滴落在他的脸上,她坐在他的身侧,将头埋在臂弯里,小声地抽泣着。 他到底是为了什么?他恨她入骨,欺她辱她深甚,又怎会舍命救她? 江泠缓缓睁眼,那些尖硬的石块嵌进了他的皮肉,一阵阵钻心刺骨的疼痛袭卷而来,他咬牙极力地忍着痛,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还敢逃?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了你吗?秦臻?” 苏媚被吓了一跳,她拼命地摇头,哑着嗓子,带着哭腔道:“我再也不敢了。” “将军可是受了伤?” 因疼痛,他的脸色苍白,渗出层层冷汗,汗水和鲜血混合,他仍是咬着牙,极力地忍耐着,捏着苏媚的下颌,眼神冷厉道:“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死了。” 他冷哼一声道:“我偏不会让你如愿。” 第128章 替他清理 江泠本就怀疑林素锦,而绑在箭上的那张字条,他越觉得林素锦有问题。 林素锦是林家的义女,对林良辰有仰慕之意,她是闻名扬州城的才女,这些年自然不乏仰慕者,而她已经年满十九岁还待字闺中,这些年为了林良辰拒绝了多少亲事,可却愿意报名选秀女,入宫为妃,想必是因为嫁入林家无门,遭到林良辰的拒绝。 还有那日她陷害苏媚不成,反而落得身败名裂的下场,她有陷害苏媚的动力。 她绑走秦栾,以此逼迫苏媚就范。她事先便得知林良辰的计划,定会安排自己的人在半路设伏,而她也知道林良辰会安排高手接应,故她唯一的机会便是传信给江泠,江泠势必会派人去追,待他们打斗之时,再趁机劫走苏媚。 林素锦一介弱质女流,她可以暗中策划,却没有能力完成买凶杀人,劫走秦栾,劫杀苏媚。那助她完成这一目的的必定还是林家人。 能带走秦栾之人,必定武艺也不会差,江泠便让沐风查了林家暗中传递消息之人,锁定了几个人选,又查了他们这几日到过的地方,最后便确定了那人便是林家护院林夕。 林夕在少时受过林素锦的恩惠,他表面上看上去是个普通的护院,可实际上,他暗中为林素锦做事,江泠还查到就在半月前,他驾着马车和林素锦去过品玉轩,见过品玉轩的掌柜。 林素锦暗中所做之事,都是他在暗中帮她完成的,江泠便命人暗中跟着林夕,发现他经常出现在鎏金阁附近,关注着苏媚的一举一动,江泠便故意撤离了自己一部分守在鎏金阁外的人,让他觉得自己有了可趁之机。 沐风还查到,秦栾就藏在林家,江泠既然已经知道了秦栾是被林夕带走的,而林夕这十多日只去过林家,他派人跟着林夕,发现秦栾就被藏在林家的柴房。 江泠通过这些线索猜到了林素锦的计划,林素锦得知了林良辰的计划之后,想办法让林夕将消息透露给江泠。 而林夕实现悄悄在林良辰的马车上动了手脚,方才他一箭射瞎了马的眼睛,马受惊发狂,脱离了马车,马车飞速地冲出去,而坐在马车里的苏媚,她轻则被甩出去,身受重伤,重则车毁人亡。 若是苏媚侥幸逃脱,林素锦便会以秦栾的性命相要挟,逼苏媚就范。 林素锦的心思不可谓不缜密,若是待她逃脱,进了宫,还不知会翻出什么风浪来。 江泠舍命救下苏媚,二人双双滚落山坡,沐风带人追杀林夕,林夕武艺虽不错,可他却不是沐风的对手,他受伤被围,背后中箭,命悬一线。 正在这时林素锦命人驾马车而来,接应林夕,林夕跳上马车,沐风继续追了上去,没曾想那林素锦早就已经算好了,今日宫里头会派人来接她进宫,遇到宫里的内官来传旨,赵知府亲自率一众衙役来亲迎宣旨内监,林素锦当众册封锦贵人。 看热闹的人群纷纷围观,车马和行人完成了拥堵,林夕跳下马车,借机逃走。 林素锦册封锦贵人,今日便随宫人们一同入宫,沐风知晓以自己的身份,若是冲撞了宫里的贵人,便会给江泠带来麻烦。 林夕逃脱之后,沐风便去林府寻秦栾的下落,他去林家柴房将伤重奄奄一息的秦栾带了出来,秦栾这几天被关在邢家庄的酒窖和林家的柴房,又重伤坠崖,未能得到及时医治,眼看着只剩下一口气了。 沐风见他这模样,怕他因此送了命,苏姑娘会因此和将军反目,连忙将人抬去了医馆,之后便匆匆折返去寻江泠。 苏媚见江泠暴怒阴沉的脸色,大气也不敢出,见他脸色苍白,嘴角还有血迹,而身下的乱石之上留下了不少鲜红的血迹,她小心翼翼地觑着江泠的脸色,问道:“将军的后背可是受了伤?” 江泠并未理会她,只是强撑着起身,想要将陷进他后背皮肉的碎石子拔下来。 可他试着抬了抬手臂,却发现右手的手臂脱臼了,根本就无法抬起来,他疼出了一身冷汗,手却是无力地垂下,方才他们摔出去之时,苏媚便是压着他的这只手臂,他的手臂便受伤脱臼了。 江泠便换另外一只手臂,因伤在背后,他根本就无法摸到准确的位置,只是胡乱地将那些嵌进皮肉里的碎石块抠下来,背上顿时鲜血淋漓,他的手上也沾满了鲜血。 苏媚实在看不下去,连忙上前握着了他的手,红了眼圈,滴下泪来,“将军背后伤的很重,还是苏媚帮将军清理伤口罢!” 江泠也确实够不上那些伤口,他只得妥协,皱着眉头,点了点头,仍然没什么好脸色。 待江泠转过身去,苏媚这才发现有十几颗碎石子嵌进了江泠的皮肉之中,那些坚硬的石块划破了他的后背的皮肉,深深陷进了皮肉里,黑色的衣袍已经湿漉漉的一片,流出的血染红了碎石子。 他流了好多血。 苏媚捏着帕子的手一阵阵颤抖,泪水漫出了眼眶,模糊了视线,这样重的伤,应该很疼罢。 苏媚的心都揪在了一处,好些石子需要用力才能抠出来,石子被拔了出来,伤口处便开始血流不止,江泠却始终极力忍耐着,连半点声音都没发出,拔出那些石子,苏媚已经满头大汗了,双手抖个不停。 “将军背上的伤口需要清理,否则伤口感染了,可就麻烦了。” 江泠淡淡地嗯了一声,方才他疼出了一身冷汗,此刻身上黏糊糊的,除了鲜血便是汗水,他也需寻个地方沐浴,他向来畏热,流了汗之后,更觉身上难受得紧。 方才马车冲了出去,冲上了山坡,她和江泠从山坡上滚了下去,这四周林木茂盛,杂草丛生,眼见着天又要黑了,他手臂脱臼,不能策马,他看了看周围,便道:“今晚便只能在此歇息一晚,明日再回扬州城。” 他这些年来,四处征战,也曾餐风饮露,就地扎营安寨,睡在这荒郊野外也并不会觉得难受,可苏媚不一样,她是秦家嫡女,自小养尊处优,必不能适应这样恶劣的环境。 他大步往前,想要去寻一处遮风挡雨之处。 见苏媚并未跟上,他便停下脚步,睨了一眼苏媚道:“这是荒郊野外,到了晚上便有野兽出没,你确定要留在此地吗?” 江泠话还未说完,苏媚便吓得从地上弹起身来,她紧紧地抓着江泠的衣袍的一角,小声道:“将军去哪,苏媚便去哪里。” 第129章 不想理她 在这样的荒郊野外寻一处栖身之处并不容易,这一带杂草丛生,脚下的路并不好走,天色已经全黑了,苏媚跟在江泠的身后,脚下深一步,浅一步,甚至周围还有不知名的野兽发出的悉悉索索的声音。 苏媚吓得寒毛倒竖,额上已经冷汗淋漓,江泠身高八尺,身量欣长,宽肩腿长,此刻更是疾步如风,苏媚一路小跑才能跟上他的步伐,苏媚从未走过这样远的路,隔着一双绣鞋,双足被石子咯得生疼。 江泠并未有一刻停下,一路小跑,苏媚跑的面红气喘,脚底火辣辣的疼。 一轮郎月正当空,月色为他们指引方向,否则摸黑前行,苏媚也会被那些低吼的野兽吓也会吓得半死。 江泠突然停下了脚步,苏媚不由得撞了上去,漆黑的夜晚,江泠发出一声冷笑,苏媚被那笑声吓了一跳,对上那双冷若冰霜的眼眸。 江泠只是看了苏媚一眼,便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淡淡道了一句:“你明知本将军背后有伤,怎么?还想要伺机谋害本将军的性命?” 苏媚连忙摇头,低头垂眸,“不是的。”她并未这样想过。 只听江泠冷哼一声,指尖抬起苏媚的下颌,冷笑道:“没有最好!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因为本将军绝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 眼前有一处溪水,月光洒水面上,泛出寒冷的光,江泠俯身低头,睨了苏媚一眼道:“不是说要替我清洗伤口吗?若是本将军发现你想要对本将军不利,我便亲手杀了你!” 苏媚那鸦羽般的双睫轻轻地颤动,绝美的挑花眸中泛着盈盈水光。 她强忍着泪,点了点头。 江泠半退衣袍至腰间,大步走进溪水之中,水没过了他的后腰,他身上的肌肤似白玉微瑕,只是后背之上伤痕累累。他因常年习武的缘故,肩背紧实的肌肉线条,是宽肩窄腰的绝佳身材。 他浸泡在溪水之中,皎皎月光之下,长发如墨,面若冠玉,眉如墨画,眼若朗星,貌若谪仙。 苏媚微微一怔,她不由得面色一红,双颊好似夏日飞霞,一颗心不觉砰砰直跳。 江泠冷冷道:“还愣着干什么?” 苏媚低头垂眸,赶紧上前,跪在水边,替他擦洗后背之上的伤口。 江泠咬着牙,薄唇紧抿,极力地忍耐着疼痛,苏媚动作轻柔,一下一下仔细地擦洗伤口,有水珠从他如玉般的肌肤上滚落,皎洁的月辉下,水珠泛出莹白灿烂的光芒。 他身姿挺拔,如兰芝如树,苍松劲栢。 他后背之上都是伤,待擦洗到那处箭伤之时,苏媚微微一顿,红了眼圈,那箭伤离心口只有一寸,险些伤及了性命,分明已经过了整整两个月的时间,而那箭伤竟像是新伤初愈,留下很深的疤痕。 为何他的伤竟会这样严重? 苏媚蹙着眉头,因这伤,她的心紧紧地揪在一处,她抬手轻抚在那疤痕处,问道:“这伤还疼吗?” 那指尖的力道很是轻柔,待苏媚抚上他后背之时,江泠呼吸一窒,眸色幽深了些许,喉结微微一动,心里窜起了一团火。 江泠并未说话,而是骤然转身,一只手扶着她的脑后,用力地吻了上去。 吻的她的身子一阵阵酥软,那吻带着侵略和占有,像是在攻城掠地。 江泠附身,身体的重量都压了上来,那吻落在耳垂上,脖颈之上,手便抚上了她的腰间,隔着衣裙,用力地摩挲着,便要去解她腰间的绸带。 苏媚双手环在他的后背,碰到他那紧实的背部,苏媚意识到他背上有伤,赶紧将手缩了回去。 那吻令苏媚喘不过气来,她喘息未定,胸口一阵阵起伏, “将军身上还有伤。” 江泠轻嗯了一声,并未理会,手上的动作未停。 “将军,这是在荒郊野外。” 为了不让她继续说话,江泠再次吻了上来。 到底是受了伤的缘故,江泠方才感到有些体力不支,完事之后,他将帕子递给苏媚,“这溪水寒凉,便只能简单用帕子清理,郎中说你体质偏寒,切不可去碰着冷水。” 分明是关心的话,他却像是在和自己闹别扭。 江泠整理了衣袍起身,突然听到一阵咕噜咕噜的叫声,见苏媚羞愧地低着头整理衣裙,她更加羞红了脸,不敢看江泠。 方才她坐马车出城,根本就顾不上吃东西,又一路小跑,跟着江泠的身后,而那事又是个体力活,此刻她腹中空空,已经唱起了空城计。 江泠睨了她一眼,便道:“会烤鱼吗?” 苏媚点了点头,江泠便抽出腰间的长剑,再次去了溪水之中,溪水清澈见底,有几尾鱼游了过来,江泠左手执剑,对着水中的鱼儿的身子刺了下去。 长剑刺穿了鱼儿的身体,两条手掌大小的鱼儿串在长剑之上,那鱼儿还未死透,还在挣扎摆尾。 江泠将长剑之上的鱼儿取了下来,交给苏媚,问道:“够了吗?” 苏媚点了点头,她食量小,这两条鱼于她而言已经足够了。 她见方才江泠用左手执剑,自方才他们一路走来,他好似都没有用右手,便问道:“将军的右手可是受了伤?” 江泠的左手从腰间摸出火折子,寻了些干柴生火,他抬眸看向苏媚道:“无碍,只是手臂脱臼,暂时不能动罢了。” 若非救她,江泠也不会伤了手臂,他驰骋疆场,是要执剑杀敌的,如今却连那执剑的手都抬不起来了。 “都是我的错,都是因为我才害得将军受伤。” 这句认错的话,他已经等了太久了。她的心就像是捂不热的冰块,他越是靠近,苏媚却越要将他推开。 她只是迫于他的威压,不得已才认错,她这幅低眉顺眼的模样,也是为了某种目的。她对他百般顺从和讨好,就已经让他气急了。 江泠蹙紧了眉尖,避开苏媚的话,只是淡淡道了句:“天色已经很晚了,早些歇着罢。” 他靠在一棵大树下,微瞌双眼,五月天的夜晚,寒意并未褪尽,可那火堆带来的暖意,也足以抵挡这空气中的寒凉之意,火堆上的烤鱼已经飘来了香味,苏媚却连半分食欲都没有。 江泠离她的距离有些远,他闭上了眼眸,好似并不愿和她说话。 苏媚双手环着双膝,缩在一棵大树下,夜里很安静,能听见枯木燃烧时发出的噼啪的声响,她还能听到野兽的低吼身,她往后一看,身后的群山好似一头头凶猛的怪兽,看上去张牙舞爪的,渗得慌。 苏媚连忙转过身来,闭上眼,可脑子里便不由自主地开始胡思乱想。 她实在太害怕了,身子还在不停的发抖,不自觉便往江泠身旁靠。 第130章 温馨画面 江泠见苏媚吓得脸色惨白,不自觉便往他的身侧挪,而江泠见她吓得脸色发白,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他的脸色也稍缓和了些,一把将她拉入自己的怀里,闭着眼,声音也有些疲惫:“快睡罢!” 她靠在江泠的胸膛,听那强有力的心跳声,苏媚这才缓和了心里的紧张难安,一阵困意席卷而来,她沉沉地睡去。 后半夜火已经熄灭,苏媚许是迷糊中觉得有些冷的缘故,她不由得蹙了蹙眉头,她的头下意识地去蹭了蹭江泠脖颈,感受到脖颈处的温暖,这才睡得踏实些。 江泠后背上有伤,伤口疼痛难忍,这一夜他过得并不好,疼得无法入眠,苏媚那娇软的身子又蹭了上来,他不由得往外挪了挪,怀中美人身上带着独有的香气,那香气萦绕在鼻尖,再次撩起了心里的那团火。 江泠憋屈的紧,他将自己已经被火烘干的外袍铺在地上,再将苏媚轻放在他的衣袍之上,刚要起身,却发现苏媚翻个身,像是嫌弃地上太硬,又将头枕在他的双腿上。 江泠无可奈何地看了她一眼,便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夜都不曾挪动一寸,免得惊扰了她的清梦。 直到次日清晨,江泠实在太过疲累,这才睡得沉了些。 天已经大亮了,江泠骤然睁开眼睛,却发现衣袍被披在了他的身上,苏媚已经不见了。 他的第一反应是苏媚趁他睡着了逃跑了,他面色铁青,神情暴怒,赶紧提剑去追。 双腿被苏媚枕了一夜,此刻又酸又麻,他只想开口骂人。 若非身上伤得太重,他不会睡得这样沉。 难不成这便是苏媚和林良辰的计划,难不成他们早就知道林素锦的计划,打算将计就计,苏媚以自己为诱饵,引他上当,反正同样的事苏媚也做过,大婚那日,她便是以自己为诱饵,让秦栾趁机刺杀他。 江泠大步去寻,每走一步,他的脸色便更加阴沉一分。 四周都是荒野,此刻更是薄雾骤起,连个人影也没有,更别说苏媚了。脑子里便开始胡思乱想,若是她敢再逃,即便是天涯海角,他也要将她抓回来,绑也要绑在他的身边。 他的左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之上,即便他对苏媚下不去手,也要一剑结果了林良辰的性命,此人三番两次地挑唆苏媚出逃,他绝不能再忍了,大不了他杀了林良辰,再去向皇帝请罪。 那层薄雾清笼这荒芜人烟的荒野,视线并不开阔,江泠远远见到身穿月白衣裙的女子正掂着脚尖,想要去摘树上那亮晶晶,红通通的果子,那裙摆之中还兜了不少树上的野果,苏媚掂着脚尖,吃力地用手够着面前枝头的野果,她的额上累出了一层汗水,晨曦的微光穿过层层薄雾,轻笼在苏媚的身侧,她身上好似笼着一层薄薄的光晕。 江泠不觉怔了一瞬,便皱了皱眉头,怒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苏媚吓了一跳,裙摆之中有一个果子滚落在地,一直滚在江泠的脚边,苏媚脸色一红,低垂着眉眼,掖了掖额上的汗水,便道:“我学着将军的样子去溪水里抓鱼,可是那鱼儿实在是游得太快了,一条鱼也抓不到,便打算到处去转转,看看有什么可以吃的。不过我找到了这个。” 苏媚拿起裙子中的果子,脸上带着明媚的笑,见江泠那冰冷震怒的脸,笑容慢慢僵住了,她又惹将军生气了吗? 她低头细细用帕子擦拭了一遍,便递给江泠,笑道:“将军已经饿了罢?将军要不要尝一尝这果子?” 从溪水边到这里还有一段距离,她走了许久的缘故,她额上渗出了薄汗,又跳着去够树上果子的缘故,她云髻松散,粉面桃腮,美得让人睁不开眼,尤其是那笑,好似那灼灼耀眼的明珠,瞬间抚平江泠心里的烦躁和愤闷。 江泠缓和了脸色,看了那果子一眼,问道:“方才你是为了去寻这果子才离开的?” 苏媚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她方才见江泠还在睡着,便没有吵醒他,他们身处荒郊野外,这一路走来,并没有发现什么可以吃的,唯有这树上的红果。 江泠却并未去接那果子,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为了几个果子,就搞得这样狼狈。” 苏媚嘴唇微微一颤,却一句话也没有解释,江泠身受重伤,若是什么都不吃,只怕会支撑不住。 他脸上虽然嫌弃,语气却柔和了不少,苏媚连忙将果子塞到江泠的手里,急忙去整理发髻和衣裙,便对江泠道:“那这样呢?” 江泠微抬星眼,嘴角勾起了一抹似有若无的笑,突然生了促狭的心思,“你头上落了花瓣。” 苏媚抬手拂去鬓边的花瓣,那发髻被弄散,如瀑般的长发散落下来,才发现根本就没有花瓣,她有些茫然地看了一眼江泠。 他竟然还有这样一本正经地捉弄她的时候。 苏媚见江泠并没有吃那果子,便问道:“将军不尝一尝那果子吗?” 她走了许久的路,才寻到这树上的果子,就像是辛苦做了饭菜,却无人问津,苏媚的脸上写满了失望,江泠轻咳了一声,皱着眉头,将那果子咬了一口。 他不觉蹙了蹙眉,苏媚觑着江泠的脸色,柔声问道:“好吃吗?” 江泠点了点头。 苏媚欢喜地捧着果子咬了一口,酸得直皱眉头,将那果子从嘴里吐了出来,吐了吐舌头道:“好酸!这野果根本就不能吃,太酸了。” 江泠却不动声色地将那酸得发苦的果子都吃了下去,暗暗勾起了唇角。 苏媚很少见江泠笑,她已经习惯了江泠平日里一副冷脸,不苟言笑的模样,苏媚不觉惊呼一声,也跟着扬起了嘴角,笑道:“将军笑起来真好看。” 江泠绷直了嘴角,直接转身,给了苏媚一个背影。 江泠大步离开,见苏媚并未跟上,便淡淡道:“不是说抓不到鱼吗?” 这是要帮她的意思吗?苏媚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跟了上去,江泠手执长剑下水,轻易便抓上来了几条鱼,苏媚将鱼放在火上慢烤,虽然没有任何佐料,但是这鱼却带着天然的鲜美滋味。 苏媚将拷好的鱼递给江泠,江泠倒是没再跟苏媚客气,将那条鱼吃下,拿余光扫了一眼苏媚,淡淡道:“秦栾是被林素锦带走的。” 第131章 启程回京 竟然是她! 她看着江泠的眼眸道:“那追杀三哥之人并非是将军,而是林素锦,对吗?” 江泠点了点头。 她看着江泠手背上的牙印,一阵阵懊悔不已,她误会他伤了三哥,他却从未辩解。 “那今日拦截马车之人,也是她,对吗?” 那匹马竟能轻易甩开了马车,想必也是她动了手脚,她是林家义女,想要接近林府的马车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果然是她所为。 苏媚眼圈一红,眼中盈满了泪水,声音不觉便哽咽了,“将军从未想过伤害三哥,对吗?” 她心中又酸又涩,她不惜利用自己,刺杀江泠,三哥几次三番刺杀江泠,他却从未想过去伤害三哥,她竟然从来都没有去证实过他的话,从来只觉得受委屈受伤害只有她自己。 她双眸微微收缩,珠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她心里对江泠筑起的高墙,瞬间崩塌。 “为什么?”她咬了咬下唇,只是道出了这几个字。 江泠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苏媚,并不知她她此刻心情复杂,心中五味杂陈,又酸又涩。 他淡淡道:“秦栾只是我的手下败将,我根本就不屑杀了他。” 方才下水抓鱼的功夫,他背上的伤口已经裂开了,额上冷汗涔涔,他勉强从唇齿间挤出了几个字,“这是最后一次。” 见苏媚并不明白他的话,江泠冷冷地睨了她一眼,“若你再逃,我便只能杀了你!” 苏媚连连摇头,她不会再逃了,江泠并非她想象的那般无情,她有种直觉,他还是从前那个珍视他的泠哥哥,大抵是父兄的死,对他打击太大,才会导致他性情大变,变成了这副冰冷得让人无法接近。 苏媚看着他冷着脸,脸色不善,这一次,她好像没有那样害怕了,而是盈盈一笑道:“我不会再走了。” 他轻嗯了一声,“最好是这样。你知我这个人从来都没什么耐心。” 江泠从袖中取出一支烟花,那烟花嗖的一声,直飞冲天,在天空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半个时辰之后,沐风寻着烟花的信号,策马疾驰而来, 沐风翻身下马,江泠便问道:“可曾追到林夕?” 沐风半跪在地上,拱手道:“是属下无能,林素锦掩护着林夕逃走了,林素锦算准了今日宫里的内监会来宣旨,她已经被当众册封为锦贵人,被奉旨太监迎进了宫。” 江泠摆了摆手,皱着眉头道:“罢了,那林家险狡诈,如今又有了圣上后妃的身份,凭你也奈何不得她,此事就是作罢,待回京再说罢。” 朔州边境军情告急,他要尽快赶去朔州,亲自坐镇朔州,以武力镇压回鹘的进犯。 当务之急便是将苏媚送去京城,扬州城有林良辰和那柳家表哥虎视眈眈,他这一战打的也会不安心。 沐风见江泠的手背上受了伤,看上去脸色苍白,气色极差,便问道:“将军可是受了伤?” 江泠和苏媚从马车上摔出去时,沐风并不知道,他正带着手下收拾林良辰派出的那些高手。 江泠点了点头道:“只是受了些轻伤,并不严重,只是这只手臂脱臼不能策马,便在此处耽搁了一夜。“ 征战沙场之人,断胳膊断腿都时有发生,不过是脱臼,伤在右手,江泠的左手不便于用力,便让沐风帮忙将他的手臂正位。 苏媚在一旁神色担忧地问道:“沐将军可有把握?” 沐风笑着劝慰苏媚:“苏姑娘不必担心,还请苏姑娘先行回避。” 毕竟苏媚是姑娘家,见到这种场面,势必会觉得害怕,苏媚因担心,不肯离开,只听那骨头缝里发出的咔嚓一声响,骨头被复位,江泠的手也能动弹了。 苏媚这才长吁了一口气,沐风便道:“苏姑娘可瞧着,将军的手臂已经好了。苏姑娘莫要太过于担心,在军营里,将士们要上阵杀敌,不可避免便会受伤,将军便让军医教了我们简单的医术,便是在受伤后,也能及时自救,尤其是在一场大战之后,死伤的将士们人数太多,军医忙不过来,而军医教我们的医术便会起作用,在下甚至还能识别那些疗伤的草药。” 沐风絮絮叨叨说个不停,江泠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冷眼看了一眼沐风,轻咳一声道:“还不快去准备马车,启程去京城。” 那眼神冰冷似凛冽的寒风刮过,沐风缩了缩脖颈,额上冒出了冷汗,想是他与苏媚多说了几句话的缘故,便惹得将军不高兴了。 苏媚连忙问道:“将军背上伤得很重,还是应休息些时日,待养好了伤再启程也不迟。” 江泠冷笑道:“难不成你还惦记着回扬州守着那个摔断腿的林公子?” 苏媚心头一惊,林良辰竟然摔断了腿,都是因为她,林良辰才会受伤。 林良辰并不会武艺,想必是那匹马发了疯,也连累了他也摔了出去,也不知他的伤是否严重,苏媚更觉得心中内疚自责。 她又因江泠的阴阳怪气蹙了蹙眉头。 江泠将她那愧疚的眼神尽收眼底,冷哼一声道:“怎么,被我猜中了,恼羞成怒了?” 苏媚脸色一白,摇了摇头,小声道:“不是这样的。”她只是关心他的伤势,担心他伤重未愈,若是再千里跋涉,势必会不利于背后伤势的恢复,他为何总是这般咄咄逼人,随意便曲解了她的意思。 江泠见她不说话,脸上愈发怒气冲冲道:“启程,回京。” 他片刻都不能让苏媚留在扬州城了。 苏媚觑了觑江泠的脸色,她还想问三哥的下落,听说三哥重伤坠崖,也不知他身上的伤势到底如何了,有没有性命危险,尽管这件事会惹怒了江泠,她还是鼓起了勇气道:“将军,不知三哥现在在何处?” 江泠抬了抬眼皮便道:“他留在扬州城。” 他又见苏媚神色黯然,脸上露出明显的失望,便又道:“他只剩下一口气了,若是这个时候去扬州,只怕会死在马车上。” 今日一清早,苏媚便走了很远的路去寻吃食,此刻更是又困又累,便靠在马车壁上打盹,江泠轻扫了一眼苏媚,只见她颤了颤双眸睫,便睡着了。 江泠气得脸上清白交加,她发髻散乱,鬓边几缕松散的发丝垂在额前,轻拂她莹白的双颊,更觉妩媚动人,许是靠在马车壁之上的这个姿势有些难受,她于睡梦之中,不觉蹙了蹙眉头。 江泠将她额前的发丝拢在耳后,手指待要碰到她的脸颊之时,便缩了回来,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让她平躺在马车之上,那温柔的眼神似要渗出水来。 方才抓鱼的这会功夫,他身上的伤口就已经裂开,他一直忍着痛,便是不打算让苏媚知道了,心里自责。 直到今日他才发现,他愿意为了苏媚拿命相护,相比那些刻骨铭心的仇恨,他其实更不愿失去苏媚,哪怕她并不愿意,他也要禁锢她在身边,也绝不会再不让她离开自己。 第132章 保住孩子 马车日夜不停地赶路,十多日后,马车抵达京城,江泠将苏媚送到了常芜院,便回了江府。 苏媚一路上觉得小腹坠胀,身子有些不爽利,以为是来葵水的缘故,自从回来之后,便一直在屋里里歇着。 晚间,金钏去小厨房准备了晚饭,轻叩房门而入,见苏媚脸色苍白,蜷缩着身子,躺在床上,额上已经疼出了一层冷汗,赶紧上前问道:“姑娘到底是怎么了,气色怎的这样差?” 苏媚摇了摇头,她捂着小腹,疼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好不容易从唇齿间挤出一句话道:“我大抵是要来葵水了,待歇息一会就会好。” 她的月事一直不准,有时候两三个月才会来一次,且来月事时,都会腹痛,她都是这样呀着牙熬过来的。 自那日她和江泠摔下马车,在荒郊野外过了一夜之后,她的小腹便一直不舒服,这几日在马车上,她小腹坠痛,但她一见到江泠那冷冰冰的脸色,也不敢说话,只是咬着牙忍着疼。 她在马车上颠簸了十多日,回到常芜院时,她已经疼得直不起身来了。 金钏见苏媚疼得双唇发颤,脸色惨白若纸,她蜷缩着身子,正在极力地忍耐着。她急忙问道:“姑娘疼得这样厉害,奴婢还是去请郎中来罢?” 苏媚强忍着疼,摇了摇头道:“不必了。”只是来月事,咬咬着牙,忍一忍便过去了,又何必去惊动郎中。” 苏媚正待强撑着起身,突感头重脚轻,直直地往后倒去,幸得金钏扶着,人这才并未摔倒在地上。 而就在这时,苏媚的身下竟然流出了鲜红的血迹,金钏这才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她赶紧将苏媚扶在床上,便匆匆去往偏院寻尚嬷嬷。 尚嬷嬷自从苏媚去了扬州城,她便一直留在常芜院,她知江泠为了苏媚受伤,并不待见苏媚,金钏来偏院来唤尚嬷嬷时,她的脸色也不好看,正待要开口训斥金钏几句。 金钏却哇地一声,急得大哭出声来,“嬷嬷快去看看姑娘罢,姑娘她流了好多血,姑娘她现在很不好。” 尚嬷嬷拧了拧眉,板着脸,看着那正院屋子,翻了个白眼,“事儿可真多。” 若非苏媚行刺将军,尚嬷嬷还觉得这姑娘可真是不错,她教养良好,知书达理,却并未有恃宠生娇。 金钏在一旁急得直跳脚,催促道:“嬷嬷快走罢!” 可到底她还是嘴硬心软,见金钏着急大哭的样子,她也怕苏媚真的出了事,便跟着金钏去了正院。 尚嬷嬷一进屋子,见到苏媚身下的血迹,便明白了几分,急得直皱眉头,瞪了一眼金钏道:“人都已经这样了,为何还不快去请郎中来?” 金钏刚要跑出去,尚嬷嬷却一把将她拉了回来,便道:“去江府,坐马车去,要快!” 江府设有医馆,医馆里的郎中是给江老夫人请平安脉的,比外头的那些江湖郎中更让人放心。 先头的那个孩子说没就没了,将军虽然从来不提,但她知道将军很是伤心消沉了一段时日,且从不信神佛的将军,竟然好几次去了城外的济安寺,为那个还没出生就夭折的孩子做法事。 有一天深夜,她还见到江泠跪在江家祠堂,对着自己父母的灵位跪了一整晚,她听到江泠说自己杀孽太深,他愿意折寿三十年,换这个孩子重新回到他的身边。 思及此,尚嬷嬷又红了眼圈,她赶紧出去打了一盆热水进来,细细地替苏媚擦拭她额上的汗水,为她擦拭身子。 她双手合十,跪在地上,对着天上的神灵叩头一拜,嘴里喃喃道:“请天上的菩萨念在将军父母早亡,这些年四处征战,落得一身伤的份上,求求菩萨留下将军的这个孩子罢!” 金钏将李郎中请来,尚嬷嬷赶紧迎了上去,“李郎中,快请替姑娘看看,姑娘见了红,还请郎中尽全力替将军保住这个孩子,将军定会重赏您!” 李郎中点了点头,对尚嬷嬷拱手行礼,便道:“嬷嬷不必客气,这是老夫分内之责,老夫自当尽力而为。” 金钏听闻见红,又听说有了孩子,震惊不已,姑娘竟然又有了身孕,先头的那个孩子没了,她还伤心难过了好一段时日,没想到姑娘竟然再次有孕,真是天大的喜事。 可方才尚嬷嬷说姑娘见了红,让李郎中想方设法保住这个孩子,又乐极生悲,心中一时悲喜交加,忐忑难安地等在一旁,一时心中又涌起了深深的自责,若是她早些发现姑娘怀了身孕,那姑娘就不必受这个罪了。 尚嬷嬷将金钏拉到一旁,悄声问道:“将军没过来吗?” 金钏悄声道了几句,原来江泠亲自送苏媚回来之后,便回了江府,晚些时候,宣旨的内官便来传旨,让江泠领兵十万,今夜便出发去朔州,迎战回鹘部。 江泠还去了西郊的军营,亲自点了十万将士,连夜去了朔州,正好与金钏的马车错过了。 金钏又对尚嬷嬷抱怨道:“我去江府之时,正好遇到江老夫人,她不许我替姑娘请郎中,还让府里的下人将我赶出去,幸好我遇到了江芙小姐,是江芙小姐偷偷去了医馆请了医术最高明的李郎中。” 尚嬷嬷叹了一口气,板着脸道:“郎中这不是已经请来了,你少说几句罢。” 她看着苏媚蹙眉紧闭的双眸,再次长叹一口气道:“也不知姑娘肚子里的孩子能不能保的住。” 尚嬷嬷又对金钏吩咐道:“姑娘有孕这件事,切不可派人去告知将军。” 朔州军情紧急,将军连夜去了战场,若是他知道苏媚昏迷不醒,孩子还不知能不能保得住,若是这孩子保不住,定会击垮将军,只会让他分心,战场本就凶险万分,随时都会有性命危险。 金钏拧着眉头,看着李郎中一脸严肃的神色,便问道:“嬷嬷,姑娘这种情况是不是很严重?” 尚嬷嬷摇了摇头,她也在担心,待李郎中诊了脉,尚嬷嬷赶紧上前问道:“李郎中,姑娘肚子的孩子到底如何了?” 李郎中叹道:“姑娘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因先前落了胎的缘故,身子孱弱,又带着寒症,并不宜怀孕,好在一直服用汤药调理着,只要仔细将养着,也并无大碍。只是这房事太勤,操劳过度,又因数日劳累不曾歇好的缘故,这才伤了胎气,已见落红。” 金钏一听,心都凉了半截,难不成这孩子真的又要保不住了吗? 金钏拿出帕子不停的抹泪,哽咽道:“姑娘的命真是太苦了。” 尚嬷嬷剜了金钏一眼,便道:“你哭什么?还没到哭的时候。” 只听郎中摇头叹息道:“若是再晚来半个时辰,这孩子便保不住了,但现在或许还有机会救回来,不过老夫也不敢保证能不能成功?” 第133章 宫墙之内 李郎中为苏媚施针,开了方子,不觉便已经天黑了。 金钏刚要拿着方子出去抓药,尚嬷嬷拦住了她,“你在这里守着,我亲自回一趟江家,这会子街上的药铺子已经关门了,而江家的药材齐全,且都是最好的,我这就回一趟江家,亲自替姑娘将这些药取来。” 苏姑娘的腹中怀了将军的骨肉,半分都马虎不得,相信江老夫人定然不会为难自己的孙子,况且在外面抓的药材,她也不放心。 将军在外打仗,她一定要想办法保住这个孩子,她是江泠的奶嬷嬷,早就将江泠视作亲儿子看待,自然也将苏媚腹中的孩子视为自己的亲孙子。 …… 江泠昼夜不停的策马赶路,沐风夹紧马腹追了上前,“将军,回鹘部四十万大军兵临朔州城下,陛下却只给将军十万大军,反而借口守护皇城城防的需要,将咱们数十个营的将士都调去了禁军和巡防营,可分明是朔州军情紧急,现在皇城并无异样,倒是朔州深陷危机,陛下这样做不是明摆着为难将军嘛。” 江泠微蹙剑眉,面带不虞,反问道:“你这是揣测圣意吗?” 沐风赶紧认错:“属下不敢,属下只是为将军打抱不平。” 沐风的话倒是提醒了江泠,他今日才返回京城,当晚便启程去朔州,还没来得及安排好一切,现在还有两件事让他放心不下。 “秦栾的伤势如何了?” 沐风回禀道:“扬州城那边传信,说是他肋骨摔断了,十天半个月都下不了床。” “那便想办法让他一个月都下不来床。”回鹘部不足为惧,朔州之战一个月足矣,除非…… 江泠沉思了片刻,希望他担心之事不要发生。 “想办法告知苏媚关于秦栾的消息。” 他其实是有私心的,秦栾对他极为仇视,他不希望在自己领兵打仗之时,秦栾在苏媚的身边再次怂恿她逃走。 江泠又道:“皇城之内突然增加了禁军和巡防营,你让人暗中关注宫里是否有异常,尤其是那位新入宫的锦贵人。” “属下领命。” …… 两个宫女正在四处寻找昭阳公主丢失的猫,途径蕊馨宫外,听到男子的喘息声,那名叫心儿的宫女便催促兰草离开,“咱们快走罢,若是咱们被那位发现了,咱们都会像春喜一样,被白绫勒死,裹着席子被抬出去。” 兰草瘪了瘪嘴,对着蕊馨宫内的努了努嘴,小声道:“春喜也是倒霉,她居然撞见了太子殿下和那位的丑事,唉,活生生一条人命啊,说没就没了。” 心儿听闻脸色都变了,对兰草道:“这新来的锦贵人,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听说陛下病重,实际上是传她侍寝之时,倒在她的床上。” 林素锦的画像被皇帝挑中,进宫的当晚便命她侍寝,皇帝接连十天都传她侍寝,独得圣宠。 便是当年云贵妃最得宠之时,也比不上,可成宣帝已经年过五十,身体已不比从前,于房事之上也是有心无力,偏这林素锦对于伺候人会不少花样,便怂恿成宣帝服用道士的秘药,终于在第十日,他倒在了龙床上。 林素锦吓得花容失色,太子慕容瑾和云贵妃带着人来皇帝寝殿,林素跪在地上衣衫不整,哭得雨花带雨,慕容瑾见她不过二八年华,前面的雪白和高耸,身段玲珑,便动了心思。 云贵妃不能说话,慕容瑾便命人将她禁足在蕊馨宫,待皇帝醒过来再治罪,当晚慕容瑾便翻墙而入,与林素锦云雨一番。 从此他也尝到了滋味,二人便约定每夜子时,慕容瑾都会来蕊馨宫与她夜夜相会,夜夜笙歌。 就这样一来二去,林素锦名义上在蕊馨宫禁足,实际上却与慕容瑾夜夜同眠。 二人正是干柴烈火,难分难舍之时,比起年迈的老皇帝,林素锦当然更中意慕容瑾这个未来的储君。 二人欢好了多日,她便在慕容瑾的耳边吹耳旁风,慕容瑾本就耳根子软,才能平庸,又没什么主见,他们便勾结了皇帝身边的王内官,假借朔州军情危机为由,便命江泠带十万大军去迎击回鹘部的四十万大军。 他们伪造圣旨将西郊兵营半数兵力都收归禁军和巡防营,而这些兵力都掌握在太子的手里,再命禁军封锁宫墙,不让皇帝病倒的消息传出去。 将江泠支走之后,他们越发肆无忌惮,有一天晚上他们的丑事被蕊馨宫的宫女发现,当夜,林素锦便让人勒死了那名宫女,将人扔去了乱葬岗,他们的丑事在宫墙之内已经人尽皆知了。 兰草连忙竖起手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快别说了,有人过来了,咱们快到别处去找找。” 两个宫女低着头,装作什么都没听到,正待要悄声离去,慕容燕却喝道:“你们在那里鬼鬼祟祟地做什么呢?还不快滚过来。” 两名宫女连忙上前,跪在地上,低垂着眼眸,慕容燕也听到那男欢女爱的声音,她不觉便涨红了脸色,怒瞪双眼,抬手打了这两个宫女两个巴掌,怒吼道:“你们这两个贱婢,竟然躲在这里偷懒耍滑,本公主的猫呢?” 两个宫女被打得眼冒金光,满脸泪痕,突然那蕊馨宫里传来了一声猫叫声,慕容燕便要带人闯进去,宫女打扮的沈莺儿连忙拉住了她,笑着劝道:“昭阳姐姐,这蕊馨宫可去不得呀。” 慕容燕一把挣脱了沈莺儿,气极了道:“你拉着我做什么!难道我还怕了那个害我父皇的贱人不成。” 慕容燕非但没有忍气吞声,反而还高声骂道:“她就是个狐狸精,勾引了父皇,又去勾引我皇兄,我偏不信,难不成她还敢对我动手不成。” 沈莺儿是以宫女的身份,被慕容燕接进宫的,她很不屑慕容燕冲动易怒,心思简单的性子,但如今慕容燕便是她唯一的依靠,她只得耐着性子劝道:“昭阳姐姐别忘了,若是陛下醒来,昭阳姐姐可是要远嫁回鹘了。” 她此前一直在昭阳宫装病,而云贵妃也三天两头去养心殿哭,今上这才同意暂缓慕容燕远嫁回鹘。 提及和亲,慕容燕也冷静了下来,沈莺儿又笑道:“太子殿下是昭阳姐姐的亲兄长,若是太子殿下继位,殿下还舍得让昭阳姐姐和亲吗?” 慕容燕骄傲地昂首,“皇兄必定不会。” 可慕容燕听了半天,皱眉反问道:“你说了这么多,又与那贱人有什么关系?” 沈莺儿趁此机会将慕容燕拉开,在一旁苦口婆心地劝道:“如今谁最得太子殿下的宠爱?” 饶是慕容燕极不愿承认,她也指着蕊馨宫,点了点头道:“自然是蕊馨宫的这只狐狸。” 第134章 密谋大计 蕊馨宫累,芙蓉纱帐之内,正在上演春宫图,云雨之后,林素锦枕着慕容瑾的手臂,浅笑道:“殿下夜夜留宿,就不怕太子妃吃醋吗?” 慕容瑾轻点怀中美人的眉心,捏了捏林素锦的下巴,笑道:“她可不敢。” 那谢家女虽说名义上是太子妃,可她在东宫里就是个摆设,在慕容瑾的眼里就是个木头美人,又不解风情,若非母妃的旨意,他是绝不会娶谢家女为妃的。 林素锦靠在慕容瑾的胸口,捏着嗓子撒娇道:“殿下夜夜留宿,长此以往,势必会惹人怀疑,如此也非长久之计呀!” 林素锦也深知以美色诱人并非长久之计,若她想要在这宫里长久地站稳脚跟,唯有手握至高无上的权势,她的目的是太子妃之位,是大雍国的皇后之位。 慕容瑾一把捏在林素锦的腰间,故作生气,怒道:“谁敢议论,孤便割了他们的舌头。” 林素锦拥着慕容瑾,洒下几滴感动的泪水。 她乖巧地点了点头,又笑道:“若是殿下登上帝位,妾身自然也没什么可惶恐不安的。但殿下一日未登上帝位,妾身与殿下的事,便是死罪,妾身因此日日寝食难安,夜夜难眠。” 慕容瑾抬起她的下巴,翻身压了上来,“卿卿就别怕,有孤在,孤已经是储君了,自然那皇帝之位也是孤的。” 林素锦一把将慕容瑾推开,慕容瑾突然被搅了兴致,脸上带着怒色,却听林素锦道:“殿下说得都对,只是如今陛下成年的皇子已有了两个,皇贵妃又诞下了皇子,听说陛下欲立皇贵妃为继后。” 慕容瑾皱然变了脸色,自己的母妃已经失宠,若是父皇欲立皇贵妃为后,她和母后多年不和,势必会从中作梗,他的脸色越来越严肃,问道:“依卿卿之言,可有什么好主意?” 林素锦在慕容瑾的耳边悄声道了几句,慕容瑾顿觉大惊失色,急忙道:“那可是谋逆之罪。” 林素锦笑了笑,便又道:“若是殿下当上了皇帝,便没有人会想要去弄清楚殿下的皇位是如何得来的。” 父皇一直对他不满意,还总是拿他和先太子做比较,可何况如今是皇贵妃掌管后宫,若是再立为皇后,她的儿子便是嫡子,他和母妃又拿什么和她去争,慕容瑾也被说的心动了。 他勾了勾林素锦的鼻尖道:“孤都听卿卿的。” 一夜云雨之后,慕容瑾整理衣袍从西侧门出去,林素锦赶紧起身,对宫女惠儿道:“伺候沐浴罢。” 每次欢好之后,她都会泡在水里,将自己的肌肤搓得通红,她仍在寂静无人的夜晚想起兄长,终有一日,兄长也会跪在她的面前,仰望着她。 窗外传来几声猫叫声,林素锦赶紧披衣起身,惠儿伺候她穿衣,林素锦便问道:“这宫里哪来的猫?” 惠儿一直守在屋外,自然也听到了沈莺儿和昭阳公主说的话,她赶紧上前,将她们说的话复述了一遍,林素锦点了点头,抬手让惠儿为她涂抹养肤的香膏,便笑道:“这沈家女倒是个聪明通透之人,若是留在慕容燕那个蠢货身边倒是可惜了。” 林素锦抬起指尖,让宫女惠儿替她染指甲,过去她喜欢的那些素雅的衣裳,装得柔弱,扮演着扬州第一才女,可如今她越来越喜欢那些鲜亮的衣裳,就连指甲的颜色,她也挑了最鲜亮的红色。 “你亲自去昭阳宫走一趟,将那只猫给慕容燕送去,找机会试探沈家女,问她是否愿意来蕊馨宫为我效力。” 她才入宫,身边最缺帮手,像沈莺儿这种聪明通透的,又没有什么根基的,若是能为她所用,于她所谋之事是极为有利的。 夜色退尽,天色已经渐白,李郎中擦拭额上的汗水,累的长吁了一口气,尚嬷嬷连忙推醒靠在她肩膀上的金钏,上前问道:“姑娘的情况如何了?孩子能保住吗?” 李郎中道:“老夫已经为苏姑娘施针,孩子暂且是保住了,这是这头三个月最是凶险,姑娘应卧床休息,切记不可劳累,不可行房事,不可食寒凉之物,还有这安胎药一日都不可落下。” 尚嬷嬷送李郎中出去。 金钏揉了揉迷糊的双眼,见苏媚缓缓睁眼,便急忙上前报喜:“姑娘并不是来葵水了,而是有了身孕,已经快两个月了。” 苏媚听说有孕,先是一怔,而后泪水夺眶而出,她竟然又有了身孕,先头失去了那个孩子,她在夜里不知偷偷哭了多少回了,她抬手抚向自己的小腹,似乎能感受到腹中那个小小的生命。 金钏见苏媚哭了,也跟着心慌不已,姑娘此前刺杀过将军,说不定姑娘是恨将军的,她生怕苏媚因此不想要这个孩子,便小心翼翼地试探地问道:“姑娘会要这个孩子吗?” 苏媚沉默了,这个孩子来的太突然,她毫无准备,她不知自己该如何和江泠相处,甚至她能感觉到自从她那日和林良辰一起逃了出去,便再次惹怒了江泠,这一路上江泠冷着脸,甚至都不愿和她同坐一辆马车,独自策马前行。 金钏见苏媚只是默默地流泪,并不说话,金钏便越发担心。 尚嬷嬷走了进来,金钏连忙用求助的眼神看向尚嬷嬷,悄声地问道:“姑娘听说自己有了身孕,便已经这样的,奴婢也不知该如何劝姑娘。” 尚嬷嬷板着眼,睨了一眼金钏,便催促道:“快去为姑娘准备吃食,姑娘如今有了身子,可不能饿着肚子里的小公子。” 金钏担心地看了一眼床上的苏媚,但还是不放心就这样离开,尚嬷嬷催促道:“快去罢,我来劝劝姑娘。” 有了身孕的妇人难免会伤感,待哭过之后,想通了也就好了。 尚嬷嬷坐在床沿边上,轻拍在苏媚的手上,劝道:“姑娘想知道将军小时候的事吗?” 江泠是尚嬷嬷带大的,江泠小时候是个很漂亮的小娃娃,尤其是那双眼睛,灿若星辰,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江泠自小自持自律,功课和骑射都没有一次落下,是她见过的最聪明的孩子,他得了什么好吃的,便总会第一个想到她。 尚嬷嬷想起江泠小时候那小小的模样,眼神中绽出慈爱的温柔的光,她已经盼得太久了,将军已经年满二十八岁了,却没有妻妾也没有子嗣,她已经老了,身体一年不如一年,她害怕自己等不到小公子出生。 她是个苦出生,丈夫是种田的,那年闹饥荒,儿子尚在襁褓之中,自高烧之后,便没能留住,若非她被选入江府,只怕早就和丈夫孩子一同去了。 尚嬷嬷一面说着江泠的事,一面拿出一个绣着金色锦鲤的小肚兜来,笑道:“老婆子要多谢姑娘,是姑娘给了老婆子希望,老婆子只怕活不到小公子出生,便已经入了土。” 第135章 河氏死了 哭过之后,苏媚便擦干眼泪,看着尚嬷嬷的苍老的脸,“让嬷嬷看笑话了,我只是突然有些伤感罢了,我会护着这个孩子,陪着他长大。” 这孩子虽然来得突然,但毕竟也是她的孩子,先头那个孩子直到失去她才知道,而她绝不会再让这个孩子离她而去了。 尚嬷嬷偷偷抹了抹眼泪,对苏媚万分感激道:“老婆子替将军多谢姑娘了。” 苏媚自昨日起便再没有见过江泠,她担心江泠不会喜欢这个孩子,毕竟他们两家有仇怨,他恨秦家人,只怕他也不喜她所生的孩子。 思及此,苏媚不觉叹了一口气,觑向门外,并未见到那熟悉的身影,她不觉有些失望,脸上更写满了落寞。 尚嬷嬷知道苏媚的心思,便在一旁劝道:“姑娘可是在寻将军?将军已于昨夜前往朔州,抵御回鹘部大军。” 原来他一路匆忙赶路,便是为了去朔州战场。 苏媚脸色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她不过是好奇一问,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尚嬷嬷为何看她的神色有些复杂? 尚嬷嬷又在一旁劝道:“还请姑娘不要怪罪将军,将军也是怕姑娘担心,这才瞒着姑娘的,待将军凯旋而归,定然会给姑娘一个名分。” 尚嬷嬷像是害怕苏媚会拒绝,便又道:“老奴知道姑娘并不在乎名分,可姑娘也该为肚子里的孩子想一想,这嫡子和庶子的差别可大了。” 苏媚摇了摇头,她担心的并不是嫡庶的事,而是江泠并不知她有了身孕,若是他知道了,会不会不愿留下这个孩子。 金钏端着热粥进来,不知尚嬷嬷是否劝得姑娘改变了心意,便将那热粥并几道小菜端到到苏媚的面前,劝道:“姑娘有了身子,不能挨饿,喝些热粥罢。” 这孩子悄无声息地便来了,她甚至都没感觉到任何不适,这孩子便在她肚子里了,定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她闻到那粥的香味,也觉得肚子饿了,便待要起身去接金钏手里的热粥。 尚嬷嬷连忙提醒道:“方才李郎中吩咐过,姑娘应尽量避免多走动,待过了头三个月,坐稳了胎,便无碍了。” 苏媚点了点头,轻轻地抚着小腹,将那碗粥喝完了,待喝下安胎药之后,苏媚担心尚嬷嬷会让她躺下,便道:“我想亲自为肚子里的孩子做些衣裳和鞋袜,嬷嬷,可以吗?” 尚嬷嬷最喜欢的就是苏媚的懂事知礼,听说苏媚刺杀将军的消息之后,她甚至都不相信这是苏媚所为,直到她得知苏媚就是秦臻。 秦臻是个刚强的性子,又曾和侯方卿定了亲事,且秦家和江家又有仇怨,将军确实不该爱上她,可有句话说的好,不是冤家不聚头,什么出身,什么深仇大恨,都拗不过将军喜欢。 只要秦臻不再想着去伤害将军,愿意安心和将军过日子,将军有情有义,他定然不会辜负他们母子。 她和将军都有了孩子,但愿为了这个孩子,秦臻不会再做出伤害将军的事。 尚嬷嬷也知她躺在床上难受,她点了点头,笑道:“我和姑娘一起做。” 苏媚选了一匹最柔软的料子为肚子的孩子做件贴身的衣裳,尚嬷嬷有带孩子的经验,便在一旁指导。 金钏轻推房门而入,笑道:“姑娘,表小姐来了。” 苏媚笑道:“快请表妹进来。” 苏媚不便下床,因是女子的房里,男子不方便入内,柳灵珊的夫婿裴子瑜便在正院外等着,柳灵珊款步而入,盈盈一福道:“表姐万福。” 苏媚连忙问道:“表妹怎会来京城?” 柳灵珊将随身带着的小匣子打开,里面是三千两的银票和两本账簿,她笑道:“这是这半月来鎏金阁和锦绣阁的进账还有账簿,还请表姐过目。” 苏媚笑道:“扬州千里之遥,你何必为了这点小事亲自跑一趟,况且我又不等着钱用。” 柳灵珊羞涩一笑道:“我也是为了子瑜哥哥才入京。” 柳灵珊已经在扬州成婚,他新婚夫婿裴子瑜考中了举人,打算入京城的太学就读,参加明天的春闱科举考试。 苏媚听说了她和新婚夫婿一道进京,这才放下心来,拉着她的手笑道:“看来裴子瑜待你很好,我也打心底为你感到高兴。” 柳灵珊羞红了脸,点了点头,裴子瑜是她的表哥,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裴子瑜很尊重她,也并不在意她在外抛头露面,支持她做生意。 苏媚点了点头,她真心为柳灵珊感到高兴,柳灵珊坐在床边的杌子上,小声道:“表姐可知婶婶去世了。” 苏媚心头一惊,便问道:“那是多久的事?” “表姐走后不久,二叔便给常新哥哥说了一门亲事,新妇进门的第三日,便让婶婶去睡柴房,不出十日,婶娘就死在柴房里,听说尸体被人抬出来之时,她身上臭烘烘,已经有十多日未曾沐浴过,吃喝拉撒都在一个屋子。” 原来河氏的病已经有了好转,她也能慢慢能说出几个字,只不过她仍是瘫痪在床,只能挪动上半身。 柳则成外出做生意,河氏便让下人去唤柳常新来一旁伺候,使唤的次数多了,新妇便越发看河氏不顺眼,便不顾柳常新的反对,让府里的下人将她关进了柴房,每日除了三顿饭,便不再管她的死活。 柳常新被河氏欺压惯了的,性子软弱,娶了新妇之后,又有了惧内的毛病,他虽不忍心河氏被关在柴房,却又不敢反抗。 陈氏住在偏院,每晚都能听到那柴房传来的嚎哭声,可她也痛恨河氏,便装作没听到。 听说去柴房给河氏送饭的下人是在晚上发现河氏没气的,那一日送去的饭菜都没动过,那屋子臭烘烘的,送饭的下人根本就呆不了一刻,便赶快离开。 他见河氏倒在了地上,眼睛瞪得大大的,死死地盯着屋顶,下人将手指去探她的鼻息,这才发现她早就已经断了气。 河氏死得实在凄凉,下人们甚至都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时候闭了眼。 柳则成自河氏死后,便消沉了一段时日,柳佳莹也没能接回来,河氏又闭了眼,他根本就没有心思做生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家里铺接连子关门,散了铺子里的伙计之后,他也病倒了。 苏媚听说了舅舅的病倒了,便撑着身子起身,他便红了眼圈,滴下泪来。 柳灵珊便道:“表姐,我有一个想法,二叔的那些铺子的位置都不错,况且那些铺子一直都在亏损,就这样空着也实在可惜,不如咱们将那些铺子都盘过来,表姐觉得如何?” 苏媚轻拍她的手笑道:“当然好呀。” 这些铺子这些年一直亏损,根本就无人问津。 苏媚点了点头,笑道:“不知表妹打算将这些铺子盘下来,准备做什么?还是你已经早就想好了?” 柳灵珊笑着点了点头。 苏媚笑道:“咱们一起说。” “当铺。” 第135章 朔州难保 苏媚让金钏将自己攒下的四千两银票,并匣子中的三千两银票一并又交给柳灵珊,笑道:“柳家如今只靠着舅舅一个人苦苦支撑,柳家的那些铺子我打算按照市价盘下来,你选择其中的三间铺子,打通为一间,将这间铺子改为当铺,其余的待我先想想。” 苏媚顿了顿,少顷又道:“开当铺需不少现银,想必这些银子也是远远不够的。” 苏媚便对金钏吩咐道:“将我的那些房契和地契拿来。” 若是秦家没有被抄家,罚没了家产,秦家的家底又何尝只有这些。 苏媚从箱子中抽出一张房契,将剩下的房契和地契交给柳灵珊,又道:“这些我留着也没什么用,不如都卖了换成现银,若是还不够,加上鎏金阁和锦绣阁下个月盈利的银子,应该是够了。” 柳灵珊点了点头,“表姐放心,我一定不让表姐失望。” 她在扬州城时便已经想办法去考察了当地有名的几家当铺,一入京城,她便去了京城最大的当铺,经过多日来的学习,她也已经掌握了经营当铺的窍门。 苏媚摇了摇头道:“我打算另请他人。” 柳灵珊有些失望地垂下眼眸,手指搓着裙角,想要再说些什么和苏媚去争取,但又想到许是表姐觉得她不懂如何经营当铺的缘故,这才打算另外请人打理。 苏媚怎会不知她的心思,她知柳灵珊一门心思都扑在了鎏金阁和锦绣阁两间铺子上,人又勤奋好学,比大多数男子还能吃苦,也证明她当初并没有看错人。 她并非不相信柳灵珊的能力,而是她对柳灵珊还有另外的安排。 苏媚拉着柳灵珊的手,将手里的一套宅子的房契交给了她,宽慰道:“你夫君在京城读书,你们夫妻若不在一处,终究不利于你们夫妻的感情,这处宅子,位置不算太好,也并不大,只当是我送给你们新婚的贺礼。” 柳灵珊拉着苏媚的手,激动地颤抖着双唇,红了眼眶,滴下泪来,她当然想和夫君在一处,可她能有今日,能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都是苏媚对她怜惜之意,尽管她每日早出晚归,忙得脚不沾地,她也觉得乐在其中,她也想和苏媚一样,终有一日拥有自己的铺子。 夫君出身寒门,也是穷苦出身,十年寒窗,才考中了举人,夫君也是过苦日子的人,自然也能理解她,支持她。 可她听表姐的意思是想要她来京城,表姐是想要另外请人去打理鎏金阁和锦绣阁这两间铺子吗? 柳灵珊顿觉鼻头一酸,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她跪在床前,“若是珊儿有不足之处,还请表姐指出,珊儿一定改。” 苏媚赶紧起身去搀扶她,金钏激动地在旁高声提醒道:“姑娘当心身子。” 金钏连忙去搀扶苏媚,见苏媚无恙,这才松了一口气,若是尚嬷嬷知道姑娘弯腰下床去扶柳灵珊,说不定又会罚她站规矩。 柳灵珊急忙上前道:“是珊儿的错,方才见表姐在床上躺着就该有所察觉才对,是我蠢笨不知表姐已有了身孕。” 寻常人若是知晓她未婚先孕,必定会面带鄙夷,可柳灵珊的眼中只有赤忱的关心。 苏媚点了点头,面带羞涩,垂下双眸,柳灵珊知道表姐是江泠的外室,担心会让苏媚难堪,她并未多说什么,只是道了声恭喜,又嘱咐了她安心养胎。 苏媚担心她误会,便握着她的手,“我并非是你想的那个意思,鎏金阁和锦绣阁都可以请人,但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我想要你来京城帮我。” 柳灵珊先是一怔,跪在地上,又流下了感激的泪水,她对苏媚磕了几个头,“表姐都替我想到了,珊儿无以为报,自当殚精竭虑,竭尽全力帮助表姐!” 她虽然舍不得那两个铺子,但她更舍不得和夫君分开,她和裴子瑜成婚不过才短短几日,正是难分难舍之时,连这一点表姐都替她想到了。 “那表妹先收下这铺子,只当是日后在京城帮我的工钱。” 柳灵珊这才肯收下房契,又对苏媚叩头道谢,便匆忙赶回扬州,柳灵珊从柳则成手里买下铺子,准备当铺开业的事,便请了柳家远房的几个表亲管理这三间铺子,一个月之后,这才回京。 苏媚虽一直在常芜院中,但在这一个月里,多半时间,她都躺在床上养胎,给未出生的孩子做衣裳和帽子,绣肚兜上的花样。 京城自入夏之后,便很少下雨,天气干热得难受,苏媚怀着身子,比往常更加惧热,她虽然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可小腹依然平坦,根本就看不出有孕,仍像是未出闺阁的少女。 这一个月来,江泠音讯全无,连封报平安的书信也无,苏媚偶尔也会和金钏出门去清风茶馆坐一会,看能不能听到有关江泠的消息,可尚嬷嬷每次得知她出门,都会训斥几句,只说是外头暑热难当,当心中暑。 而朔州却连日大雨,江泠自来到朔州,派出一万精锐迎战回鹘部,取得了一场小规模的胜利之后,便一直按兵不动。 他派出探子来报,回鹘部与大显国已经暗中勾结,大显国派出三十万大军已朝朔州进发,数日将抵达朔州城下。 江泠此刻正在营帐中和手下的副将商量作战方案。 朔州连日大雨,每日从早下到晚,待江泠从营帐出来之后,便亲自去城墙上巡查,朔州暴雨,若是回鹘部若是采用水攻,先修筑堤坝,拦截江水,再让江水决堤,水淹朔州城,非但朔州城会失守,朔州城的百姓也会跟着遭殃。 他已经开始安排百姓出城,为了避免战祸和水患灾害,百姓们逃去了临近的州县。 沐风见江泠神色严肃地出了营帐,便急忙跟上,他带领将士们加固城城,商量作战方案,已经好几夜都不曾阖眼。 他背上还有伤,又因连日没有休息的缘故,气色看上去极差,就连唇上也无一丝血色。 沐风上前道:“将军,属下为您上药?” 江泠捏着眉心,点了点头。 沐风一面为江泠换药,一面道:“将军,大显国的三十万大军已经在半路了,若是待三十万大军一到,只怕这朔州城难保。” 江泠面色阴沉,他怎会不知现在朔州的形势,他已经传信去京城,请求陛下派兵支援,可那些信却石沉大海,毫无音讯,况且回鹘四十万大军在朔州城外虎视眈眈,只待大显国大军一到,十万大军根本不足以和他们抗衡。 第136章 赚取差价 “不能再等下去了,我亲率五万大军,在岐山一带设伏,想办法阻止大显国和回鹘部汇合。” 这些年他守护着大雍的疆土,且从无败绩,他拼死守护着大雍国的每一寸疆土,不容有失,更何况若是朔州城一破,大雍国根本就无法抵挡这七十万大军。 “可将军身上还有伤,况且军中若无主帅坐镇,若是回鹘突然来袭,只怕朔州城有失。” 回鹘部倾全国之兵力攻打朔州,后方必定空虚,若是他手里还有有多余的兵力,能袭击回鹘部的后方,回鹘部必定会撤兵。 可没有援兵,又缺少粮草,他只能选择速战速决。 江泠直皱眉头,他除了去迎战大显国,还要想办法联系熙国。 熙国虽小,但与回鹘部比邻而居,若是熙国派兵骚扰回鹘后方,回鹘部腹背受敌,这也是他获胜的唯一的机会。 “无妨,只需三日,我便会返回朔州。” …… 蕊馨宫内,一场云雨之后,慕容瑾一把捏在林素锦的腰间,“父皇病倒在床,孤听说好几位内阁大臣已经透露出拥护新帝登基的意思。” 林素锦娇滴滴地轻哼了一声,“妾身提前恭祝殿下荣登九五!” 慕容瑾喜不自胜,又俯身压了上去,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眸道:“都是卿卿出的好主意,太医院的张院判是孤的人,孤让他想办法不让父皇醒来。” 慕容瑾似又想到了什么,便又道:“可张松那个老东西实在可恨,他竟然想让皇贵妃临朝,代父皇理政,还说什么父皇正当壮年,且并未立诏,还说什么孤此时即位,名不正言不顺。” 在大雍开国之初,太祖皇帝也曾病重,那些皇子年幼,也曾由皇后代为理政,张松提出让皇贵妃代为理政也是有先例的。 慕容瑾吻在林素锦的脖颈上,正待更深一步去探那幽深之处。 林素锦一把将他推开道:“张松位居首辅,朝中有不少的臣子唯他马首是瞻,他的话自然也是有一定的分量的,殿下准备如何应对?” 慕容瑾冷哼一声道:“张松那个老狐狸,他最欣赏的便是皇长兄,他从来都看不上我,他又是三朝元老,德高望重,实在是不好应付。” 林素锦微微蹙眉,没想到他们控制了皇帝,又跳出了皇贵妃和张松两个绊脚石。 林素锦沉思了片刻便道:“皇贵妃育有五皇子,且她出身名门世家,若是她掌握了朝政大权,她定会为自己的儿子作打算,若是她把持朝政,待五皇子成年,到那时可就没有殿下的位置了。” 慕容瑾气得坐起身来,方才林素锦这几句话令他兴致全无,他才能平庸,又无政绩,父皇立他为太子也实属无奈之举,况且大雍也有过废太子的先例,若是待皇贵妃掌权,势必会想方设法为她的亲儿子作打算。 林素锦见慕容瑾一脸憋闷,便在一旁开解他,为他出谋划策,“不如咱们一不做二不休,张松不就是因为皇贵妃诞下皇子,想方设法地巴结谄媚吗?那咱们干脆釜底抽薪,五皇子尚在襁褓,宫里头明枪暗箭,五皇子只怕也难以顺利长大,殿下觉得此计如何?” 毕竟是亲兄弟,慕容瑾面露难色,有些于心不忍。 林素锦看出了慕容瑾的心思,冷笑一声道:“殿下当他是亲兄弟,而成春宫却并不会这样认为,殿下试想,若是等到皇贵妃把持朝政,她还会对殿下仁慈吗?若是让她知晓了咱们所谋之事,她又会如何对付咱们,对付昭阳宫。” 慕容瑾深皱眉头,这才点头同意。 他一把将林素锦搂在怀里,亲在她的唇上,喜笑颜开道:“此事就交由卿卿去做。” 他刚要翻身压上来,林素锦便又道:“殿下也是时候动一动张松这个老狐狸了。” 慕容瑾挑了挑眉,有些迟疑地问道:“这老狐狸滑不溜手,根本就寻不到他的错处,若是冒然处置了,势必会给那些言官们留下了弹劾孤的把柄。” “殿下自然不能立刻动他,可张松已经老迈,殿下可安排自己的心腹分去一部分他的实权,朝中众臣也会因殿下体恤老臣,而夸赞殿下施行德政。” 慕容瑾一阵阵犯难,正在苦思冥想派谁合适,而那人又不会被张松压制,又要有能力和足够的才能与张松斡旋。 林素锦将头埋在慕容瑾的臂弯内,试探般的问道:“妾身可为殿下推荐一个人,此人高中春闱甲榜进士,现位居翰林院编修一职,又是妾身的义兄,背后又是扬州四大家族的林家,无论是才能还是出身,也足以与张松抗衡。关键是他定会效忠于殿下。” “好,如此甚好!” 林素锦帮慕容瑾解决了这个大难题,慕容瑾拥着林素锦躺在床上。 蕊馨宫用了冰,一阵阵凉意袭来,慕容瑾长喘一口气道:“江泠传信让父皇派出援兵支援,还开口要粮草,说是回鹘部和大显国勾结,图谋朔州,图谋大雍。不知卿卿有何良策?” 林素锦看了一眼慕容瑾,笑道:“现成的理由就有一个,京城荀月未曾下雨,殿下以城中久旱百姓缺粮为由,便可拒绝了大将军。” 慕容瑾勾了勾她的鼻尖道:“卿卿妙计,真乃女中诸葛。” 此刻正值四更天,林素锦催促慕容瑾离开,待慕容瑾离开后,林素锦便对惠儿道:“伺候沐浴罢。“ 她靠在木桶边上,让惠儿替她轻按太阳穴,林素锦深深叹了一口气,问道:“那沈莺儿可曾答应了?” 惠儿点了点,伺候林素锦穿衣。 林素锦又道:“将西偏殿收拾出来,让沈莺儿住进西偏殿。” “奴婢这就去办。” 惠儿退了出去。 翌日仍是艳阳高照,红日高悬,用过早膳之后,苏媚便在莲池边的凉亭里纳凉,她让人去请了柳灵珊过来,她每日除了吃便是睡,日子过得很是单调,可这连日的干旱天气,她心里也有了主意。 柳灵珊福身道了万福,苏媚命金钏捧茶捧果。 柳灵珊笑道:“表姐可是想到了什么主意?” 苏媚将那金菊桂花茶放在嘴边轻抿了一口,便道:“京城久旱,定然会缺粮,若是咱们去周边州县运粮,囤积粮食,只需稍微高于市价,也能挣得不少银子。” 第137章 巧妙化解 米粮现在的市价并未受到天气的影响,但若是大规模的囤积米粮,势必会影响米粮的价格,而苏媚是在临近州县运来米粮,也不会引起京城米粮价格的上涨。 但米粮还需挑一处干燥之处来囤放,自当铺开业之后,手头上的现银不够,便只能赁一处仓库来存放这些米粮。 苏媚现在怀着身子,不便四处奔走,这活计自然交由柳灵珊去办。 待柳灵珊离去之后,苏媚便坐在一棵大树下纳凉,不自觉轻抚自己的小腹,想到孩子,她便又想起了江泠,江泠去朔州已经月余,并未有任何消息传来,她便让金钏去打听江泠的消息,却得知江泠只带了十万大军去朔州。 她隐隐觉得心中不安,每日都会让金钏去打听江泠的消息。 朔州一直没有消息传来,江泠也并未班师归朝。 便是最简单熟悉的肚兜上的花纹,她也已经被扎了好几次手指,已是心神不宁,心中惴惴难安。 与其坐在常芜院等着消息从天而降,今日趁着尚嬷嬷不在常芜院,苏媚便想出去酒楼和茶肆走走,看能不能打听到关于更多朔州战场的消息。 刚要出门,迎面却见到一群丫鬟小厮簇拥着江老夫人走进了院中,一位杏眼桃腮的貌美女子陪伴在身侧。 江老夫人一进门便对身后的几名小厮吩咐道:“去将这院门关上,任何人都不能放出去。” 那些小厮关上院门,守在几个侧门的出口处,江老夫人又对身后的丫鬟道:“今日之事你们一个都不许说出去,否则我便让人将你们乱棍打出去,通通发卖了。” 邢如烟亲昵地搀着江老夫人,在一旁劝道:“老太太可不能忘了方才答应如烟的话,动怒伤身,还请老太太莫要生气。” 邢如烟是她亲姐姐的外孙女,也是江老夫人替江泠选的未来的将军夫人。 邢如烟不仅生得貌美,性子温和,乖巧懂事,关键是还很孝顺。 她那亲姐姐将人带来时,曾在她的耳边说过,邢如烟是她的心头宝,邢家又是书香门第之家,父兄都是文官清流,且她那般模样,一看那胸和臀,便知是个能生养的,定能一举得男。 可这样好的孙媳妇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可江泠此前一直在扬州城,回京之后便去了朔州,连邢如烟的面都没见着,最可恨的他竟然还将苏媚带回京,如今人就在常芜院,江泠便学着京中纨绔,又养起了外室。 若只是个寻常的歌女也就罢了,偏偏苏媚就是秦臻,是几次三番要过江泠的命的秦臻。 江老夫人轻握住邢如烟的手,慈爱地笑道:“待会你就在一旁看着,不许替她说话,我知你心地善良,又是个性子软的,可不能叫她三言两语就给哄骗了。” 邢如烟乖巧地点了点头,便又劝道:“如烟都听老太太的。” 苏媚见江老夫人冷着脸进了院子,声势浩大,来者不善,便对金钏使了使眼色,金钏准备溜出去寻尚嬷嬷,江老夫人喝道:“拦住她!” 金钏刚准备跑出去,却被江老夫人身后的一位身形高大的丫鬟一把揪住,让金钏跪在院子里。 江老夫人怒气冲冲地进了屋子,苏媚连忙福身给江老夫人请安。 邢如烟连忙搀扶江老夫人坐下,江老夫人冷哼一声道:“跪下!” 金钏急忙大声道:“老夫人,姑娘已经有了身孕,不能罚跪啊。” 江老夫人瞪了金钏一眼,便又道:“一个贱婢,也敢随意插嘴,来人,掌嘴三十。” 苏媚连忙跪在江老夫人的面前替金钏求情道:“请老夫人饶了金钏,她若有得罪老夫人之处,一切过错由我来承担。” 苏媚跪得笔直,言辞诚恳,江老夫人并未真正要想为难苏媚,而只是借此上门敲打她,不能因为有了身孕,便恃宠生娇,肆意妄为。 毕竟她腹中已经有了江家的骨肉,为难她便是为难自己的孙儿,这是江家第一个孙儿,她自然看得宝贝,她便是不喜苏媚,也不会和她肚子里的孙儿置气。 邢如烟见苏媚这样好的模样和气质,便知晓江泠未娶妻也未纳妾,也要将人养在外头的原因了。 她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款步上前搀着苏媚起身,温声道:“老太太最是刀子嘴豆腐心,方才还念着姑娘有了身子,要来探望,我看老太太啊,就是拉不下这个脸,还请老太太卖给如烟一个人情罢,日后都是自家姐妹,大将军在外征战辛苦,家宅安宁和睦,男儿才能在外征战无忧。” 苏媚微微一怔,脸色一白,原来这才是江老夫人今日来的真正原因。 她却并未起身,而是去觑江老夫人的脸色,江老夫人又怎会不知她的心思,只是江家和秦家结怨太深,她唯一的儿子和长孙都死在秦家父子的手上,她如何能接受秦臻。 可如今秦臻有了身孕,打不得骂不得,若是她安分守己,待她日后生下孩子,她也不会亏待于她,只是她万万不能以正妻的身份入江家的宗祠。 想起死去的儿子儿媳,江老夫人脸上露出了悲痛的神色,邢如烟站在一旁,见江老夫人的态度和缓了不少,便劝道:“老太太,不如就让苏姑娘起身罢,若是动了胎气,最后心疼的还不是老太太。” 江老夫人板着脸,仍是嘴硬道:“我心疼什么!再说她哪能那样娇贵了,只不过跪个一时半刻。” 已经怀孕三个月了,胎也已经坐稳了,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江老夫人又拉着邢如烟的手,看着苏媚,冷哼一声道:“还是如烟最懂事,待日后二郎回来了,我便让二郎去邢家提亲,促成你们的婚事。” 这话是故意说给苏媚听的,若是她安分守纪,便知道该如何做。 江老夫人见苏媚脸色苍白,敲打的目的已经达到,她也不会让苏媚一直跪着,她见苏媚的脸色不太好看,便道:“起身罢。” 邢如烟赶紧去搀苏媚,苏媚却避开她的触碰,邢如烟的笑僵在了脸上,却未见恼怒的神色,只是笑道:“都是自家姐妹,日后咱们一起服侍将军。” 苏媚并未接话,而是自己起身,坐在一旁的雕刻着梨花的木椅上强装镇定,手指捏着帕子,脸色有些苍白。 江老夫人又道:“今日你们姐妹见面了也好,日后也能有个照应。” 苏媚却无故冷笑了一声。 江老夫人见苏媚无故发笑,面带不虞道:“你何故发笑?” 苏媚捧茶轻抿了一口便道:“将军领兵十万,却要面对回鹘四十万大军,已经在外奋战了月余。” 第138章 商量对策 江老夫人是将门世家,并非深闺妇人,她自然知道江泠的处境危险。 邢如烟便笑道:“将军是战神,若要打退回鹘部还不是轻而易举吗?” 江老夫人面色一冷,看了邢如烟一眼。 邢如烟不知发生了什么,便听苏媚道:“战场之事苏媚并不懂,但今上颇为信任将军,可这一次却只让将军领兵十万。今上不会不知,以十万大军对四十万,数倍弱于回鹘部的兵力根本就没有取胜的把握,老太太就不觉得事有蹊跷吗?” 她一直关注着朔州的战况,江老夫人点了点头,才道:“你说的没错。” 苏媚其实想说的是,这一战太过凶险,而江老人却在这个节骨眼操心江泠的婚事,显然是在避重就轻了。 江老夫人脸色一沉,连苏媚都看出了事情不对劲,经苏媚提醒,她又如何不知,朔州战场的形势定然是极其凶险,否则江泠不会连一封报平安的书信也没有。 江老夫人走出院子之时,她的腿都在颤抖,下人们总算放开了金钏,一群人浩浩荡荡的离开。 金钏吓得不轻,仍然跪在地上不停地颤抖,若是江老夫人下令掌嘴三十,她的脸可要毁掉了,可没想到最后竟是雷声大雨点小,那巴掌始终也没落到她的脸上。 苏媚上前去搀金钏起身,宽慰道:“已经没事了。” 金钏这才回过神来,只见苏媚脸色惨白若纸,便急忙问道:“姑娘这脸色如此难堪,难不成是被老夫人罚跪动了胎气?” 苏媚摇了摇头,今日她见到江老夫人如此神色,便知江泠此战凶险,十万大军对战四十万,也不知江泠会如何应对,若是朔州保不住,江泠又要如何脱身? 金钏连忙搀扶苏媚坐下,以为她是受了江老夫人和那邢如烟的刺激,便在一旁宽慰道:“将军在意的是姑娘,将军对姑娘的宠爱,并非是那个凭空冒出来邢如烟可以取代的,将军还未回来,姑娘莫要自苦,伤了身子,那什么邢姑娘当真要幸灾乐祸了!” 苏媚点了点头,苦笑道:“我不会的。” 她在沈莺儿那里吃亏上当过一次,又如何看不透那邢如烟绵里藏刀的真面目。 她又如何看不穿那邢如烟与沈莺儿其实是一个路数。 邢如烟百般讨好江老夫人,其实是想要得到将军嫡妻的位置,而她之所以对自己笑脸相迎,实则是看出了江老夫人知自己身怀有孕,并不会真正为难她罢了。 说不定她还对江老夫人说过,她根本就不会在意江泠在外头养了个外室,若是她和江泠成婚,便会劝说江泠迎自己入门的话。 江老夫人一路沉默无言,神情严肃,邢如烟觑着江老夫人的脸色,以为自己方才的那句话惹怒了江老夫人,便跪在江老夫人的面前,红了眼圈,滴下几滴眼泪,连忙认错:“若是如烟哪句话说错了,还请老夫人看在如烟年幼无知的份上,请原谅如烟这一回罢?如烟日后定会更加尽心伺候老太太。” 江老人见邢如烟哭得梨花带雨,还是有些于心不忍,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说出那样的话也是出于对二郎的崇拜和仰慕之意。也是无心之言。 江老夫人连忙上前去扶她起身,点了点头,慈爱地笑道:“好孩子,快起来罢!你是个大度的好孩子,能容忍二郎的那个外室,我自不会亏待于你,待二郎平安归来,我定会为你们二人做主,将军嫡妻的位置只能是你的。” 关键是二郎能平安归来,苏媚的一句话点醒了她,她要想办法查清楚宫里头到底出了什么事。 江老夫人让人送邢如烟归府,自己则去了几个内阁老臣的府宅。 凭着夫君和他们几个多年的交情,必定能打听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江老夫人回到江府时,脸色越来越难看了,便对身旁的老嬷嬷道:“你去常芜院将那孩子接来,记得要用软轿。” 马车太过颠簸,苏媚身怀有孕,不容有失。 她虽不喜秦臻,但她知道秦臻是个聪慧的,越是这个时候,身边有个能一起商量之人,自是极好的。 苏媚被金钏搀着入寿和堂之时,江老夫人手捻着佛珠正在礼佛,苏媚福身请安,江老夫人仍是一脸严肃,但看苏媚的眼神明显柔和得多,便对苏媚道:“坐下说话罢。” 下人们捧茶捧果进来,江老夫人对身边的老嬷嬷使了眼色,下人们掩上了门,退了出去。 江老夫人面色沉重,缓缓道来:“这里没有外人,我便将实情告知于你,让你也有个心里准备,我知你也并非不谙世事养在深闺的女子,不枉二郎疼爱你一场,没有人会想要站在孤独的山顶,而是希望有人在一旁共赏风景,你可明白?” 苏媚点了点头,听说江泠处境艰难,她一直心神不宁,不知怎的,此刻心头竟然泛起了一阵阵细密的疼痛,心中又苦又涩。 江老夫人回想起父君当年战死沙场,死前她未能陪在他身边的遗憾,心中怅然若失。 江老夫人轻叹一口气,缓缓道:“皇帝病重多日,是太子代为理政,二郎于十日前千里传信,说是朔州一战,回鹘部与大显勾结,大显国三十万大军已经在半路上了,另外军中可支撑的粮草已经不足十日了,而朔州已经连续下了十日的暴雨了,若是回鹘部用水攻,朔州城危矣。” “太子殿下拒绝了?” 十日前来信,若是太子同意派出援兵和粮草,将军的捷报必定已经早就传来了。 江老夫人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江老夫人每说一句话,苏媚的脸色就更加白了一分,那个自小随父兄上战场杀敌,在苏媚的眼里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攻无不克的江泠,竟然快要走入了绝境。 而她竟然还在怪他,一去数日,音讯全无。 苏媚紧紧捏着帕子,半响才缓过神来,不觉便泪流满面。她心里千头万绪,五味杂陈,心里猜测了万般可能,但每一种可能的结果都是万劫不复。 她看着江老夫人苍白的脸色道:“我知这些年江家在京城暗中也有些势力,粮草之事,我为将军想办法解决。“ 她已经耗费了几千两银票,囤积了大量的粮米,这些粮食便可解江泠的燃眉之急。 金钏搀着苏媚起身,“还请老夫人将这些粮草派人运去朔州。” 江老夫人知苏媚是太师嫡女,并非从未经历风浪的温室里的花朵,也欣赏她的聪慧和冷静,若是他们两家没有仇怨,她自然也配得上江泠,江老夫人颇感惋惜地轻叹了一声。 第139章 皇子夭折 京城已经连续半月不曾下雨,几个内阁大臣为拨粮赈灾一事,在东宫争论不休。 慕容瑾靠在圈椅上打瞌睡,这几日他都在蕊馨宫过夜,从前他都是子时便从西侧门出去回东宫,后来他和林素锦越来越明目张胆,他也干脆宿在蕊馨宫,夜夜笙歌。 他日日欢愉到半夜,白日里难免会打瞌睡。 几个大臣吵得激烈,声音越来越大,户部尚书李大人拱手道:“还请太子殿下定夺!” 慕容瑾骤然惊醒,神色不虞,看着几个大臣争得面红耳赤,便道:“那便依李大人之言。”其实方才他正在打瞌睡,根本不知几位大人到底说了什么。 其他的几个大臣齐刷刷地跪在慕容瑾的面前,“还请殿下三思啊,京城久旱成灾,百姓今年秋收时颗粒无收。发放粮食,搭建粥棚,抚恤灾民都需耗费大量的银子,百姓秋收无粮,来年春日的播种便会受到影响,二十万两白银是远远不够的呀。” 李尚书又道:“哪里都需要银子,大将军在朔州打仗,不需要银子吗?朔州一战已经耗时月余,购买粮草和马匹都需要不少银子,你们张口闭口就是一百万两银子,余大人,干脆这户部尚书你来当好了!” 几位尚书大人又开始吹胡子瞪眼,激烈地争吵了起来,慕容瑾被吵得心烦,借口身体不适,赶紧起身,将几位大臣都丢在东宫书房。 几位大臣见太子就这样离开,个个目瞪口呆,面面相觑,关乎国计民生,百姓危机存亡的大事,慕容瑾身为大雍的太子就这样不管不顾地说走就走,他们彼此看了对方一眼,拂袖离开。 慕容瑾揉了揉被吵得发疼的太阳穴,匆匆用了晚饭,待天色渐暗之后,便带着贴身内官,踩着他的肩背,偷偷翻墙进了蕊馨宫。 慕容瑾溜进了蕊馨宫一把从背后抱住了林素锦,“卿卿,孤好不容易才盼到天黑,孤当真是一日都离不开你了!” 林素锦冷哼一声道:“那不如殿下让我去东宫伺候,便可日日都陪在殿下的身边。” “你的身份多有不便,卿卿可是父皇的宠妃。” 林素锦靠在慕容瑾的身上,仿佛柔弱无骨,见慕容瑾并未答应,她也不恼,只是娇滴滴地道:“我不过是与殿下说笑的,殿下竟然还当了真了。” 东宫太子妃,良娣和孺人足有几十人,并非是那些女子不够美貌,而是慕容瑾贪恋上了这种偷偷摸摸的滋味,更何况她还是父皇的宠妃。 林素锦心里气闷,若非她想要一个名分,实现她的目的,她又怎会与太子苟且,事情一旦败露,她便是死罪。 林素锦轻推开慕容瑾,起身下床,坐在镜前,拿着一把玉梳慢慢地梳自己齐腰的青丝。 慕容瑾知她生气了,也下了床,一把搂住她,哄着她:“卿卿跟了孤一场,孤是万万舍不得卿卿的,待局势安定之后,孤便封卿卿为淑妃,可好?” “当真?殿下可得说话算话。” 慕容瑾急不可待地去解自己的玉带,凑到林素锦的耳边道:“昨晚那样的,咱们再试一次。” 林素锦半推半就,妩媚一笑:“不要。” 慕容瑾却勾唇一笑,用她腰间的绸带绑住了她的双手,将她的双腿抬了起来。 那欢好声一阵阵地传遍整个蕊馨宫,待慕容瑾睡下后,林苏锦便去了偏殿的汤池沐浴,惠儿在一旁为她揉捏手臂和肩背,林素锦皱眉道:“这太子简直就是个变态。” 他于房事之上简直花样百出,想着法子折腾她,经常将她弄得一身的伤,方才她手腕上和脚踝上留下了两道深深的勒痕,沐浴之时那受伤之处疼痛难忍,若非为了那至高无上的位置,她不会这般带着屈辱,苟且地活着。 惠儿在一旁轻柔地捏着她的肩背,便大着胆子劝道:“奴婢也为娘娘日夜担心,宫里头已经传出了不少关于娘娘和殿下的闲言碎语,若是被人察觉,娘娘的处境岂不凶险。” 林素锦又何尝不明白,可若不行险招,又如何拥有那至高无上的权势和地位,自她进宫起,她抛下自己的过往,斩断和林良辰的情缘,便是为了握着那至高无上的权势,那种能左右一个人生死的滔天权势。 “那件事,沈莺儿那边可有结果了?”身上的疼痛减缓了些,林素锦便靠在汤池边上微阖着双眸。 “她说今夜便会有好消息传来。” 半夜子时,宫里传来阵阵凄厉的嚎哭声,成春宫内,皇贵妃容氏抱着已经断气夭折的儿子,哭得晕死过去好几次。 中毒的是五皇子身边的奶娘,人已经横死当场,七窍流血而亡。 五皇子吃了奶娘的奶,也身中剧毒,医官一直在旁施救,又是催吐,又是扎针,可那毒药实在太过霸道,两个时辰之后,五皇子已经彻底没了气息。 皇贵妃哭得声嘶力竭,最后彻底地晕死了过去。 消息传到了蕊馨宫,宫女惠儿得知消息后,在林素锦的耳边悄声说了几句,林素锦赶紧进入寝殿将慕容瑾摇醒,对慕容瑾道喜:“恭喜殿下大功已告成。” 五皇子夭折,皇贵妃病倒,皇权便名正言顺地落入慕容瑾的手里,林良辰并几个大臣连名上书,想让太子慕容瑾登基即位。 慕容瑾已经提拔林良辰为翰林院大学士,分了张松一部分权势,首辅大臣张松干脆告病不朝,在府中闭门不出。 慕容瑾扫清了宫里的障碍,正在兴头上,便要缠着林素锦再度云雨一番,林素锦在一旁劝道:“还请殿下回东宫准备即位事宜。” 皇贵妃病倒,掌管六宫之权落到了云贵妃手里,她命尚衣局将皇帝的冕服和冕冠赶制出来,命礼部和钦天监选择了良辰吉时,测出三日之后便是良辰吉日,登基大典定在六月初三的辰时。 已经过了子时,林素锦终于将慕容瑾打发回了东宫,不久后,从朔州传来急报,说是大将军在岐山兵败被围,回鹘部不日便会攻破朔州。 天亮时分,林素锦得知消息后,换了身华丽的孔雀蓝华服,对沈莺儿道:“走罢,去准备下一步计划。” 没想到她的计划竟然如此顺利,而她的大仇也终于要报了。 沈莺儿在蕊馨宫时颇得林素锦的信任,又因毒害五皇子立了大功,她被提升为林素锦的贴身女官。 …… 常芜院中,苏媚听说江泠兵败被围,生死未卜,她躬着身子,心一阵阵发紧,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连气都喘不过来。 金钏和尚嬷嬷见她一脸惨白,身子好似摇摇欲坠,他们便将苏媚扶上了床,在一旁宽慰道:“姑娘切不可忧伤过度,姑娘应为肚子里的孩子多想想。” 金钏和尚嬷嬷虽然在劝苏媚,可也不由得红了眼圈,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金钏看着尚嬷嬷,暗自叹了一口气,在心里叹道:姑娘怎的如此命苦呀。 第140章 兵败被围 金钏瞧着姑娘这模样,便知她定然早已对将军生了情,早知今日,他们就该珍惜彼此,免得留下遗憾,而在生死面前,没有什么是放不下的。 金钏长叹了一口气,正待要说些什么,可那些话却都堵在喉咙口,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 苏媚一时悲痛难忍,却忍住了眼泪,对尚嬷嬷道:“咱们去江府。” 她根本就不相信这是真的,江泠从未战败,她根本就不信他居然兵败被围,她要将前因后果都查清楚,江老夫人派人暗中运粮去朔州,朔州那边定然会有消息传来。 越是这个时候,她越不能慌。 江老夫人经历丧夫丧子之痛,又传出了江泠战死的消息,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得住。 苏媚赶紧坐马车去常芜院,径直去了江府,江老夫人得知江泠兵败的消息后,病倒在床上,此刻头上戴着抹额,躺在床上,不断地呻吟。 李郎中正在为她医治,邢如烟在一旁伺候,见苏媚前来,江老夫人强撑着身子起身,邢如烟连忙将她扶坐在床上,江老夫人遭受打击,声音苍老而虚弱:“你怎么来了,快坐着说话。” 她唯一的孙儿也死在了战场,若非苏媚肚子里的孩子,江家便要绝后了,江老夫人看苏媚的眼神也更加温和慈爱。 苏媚在一旁宽慰道:“还请老夫人保重身体要紧。” “也难为你这个时候还来看我。”江老夫人叹了一口气。 她见苏媚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对一旁的邢如烟道:“好孩子,你先回去歇息片刻罢,我和苏媚说几句话。” 待邢如烟离去后,苏媚着急问道:“老夫人可曾派人去打听过,将军被围之事可是属实?” 江老夫人也不愿相信孙儿兵败被围之事是真的,可她派去的那些人也已经打听过了,回鹘部四十万大军兵临城下,为了救下朔州城,江泠只能兵行险招,他亲率两万大军连夜出城,在岐山一带设伏,却不料他的计谋被大显国识破,兵败被围,生死不明。 三十万大军,兵败被围,那便只有一个结果,被俘或是战死,江泠是大雍国的大将军,是守护大雍百姓的神只,以他宁折不弯的性情,那便只有一种可能,他便是战死沙场,也宁死不降。 苏媚的脸色越来越白,她由无声地流泪,慢慢捂着胸口,流泪不止,最后崩溃的哭泣着。 若非金钏搀扶着,她那苍白的脸色,颤抖着身子只怕随时会倒下。 她为江泠想过无数的后路,但自己的种种的猜测又被另一个声音堵死,江泠绝无生还的可能。 她脑子里有两种声音正在呼喊,叫嚣,甚至争吵着,她心痛如绞,头痛欲裂。 正在这时,江府闯进了一队禁卫军,很快这些禁卫军冲了进来,把守着江府的三个出口,府中下人慌忙来报信,“老太太,不好了!禁卫军已经包围了咱们府邸,西侧门,东侧门,甚至南面的角门都被重兵把守了。” 江老夫人急的大喝一声道:“这是大将军府,谁敢如此大胆!” 江老夫人对身后的老嬷嬷吩咐道:“你快扶我起身,我倒是看看这到底是何方神圣敢来江府耍威风!” 苏媚却蹙了蹙眉头,觉察出不对劲来,便上前劝道:“老夫人,敢带兵包围江府的恐怕只有宫里的人了。” 今上得了急病,一直昏迷不醒,敢带兵围府的只有那位准备称帝的东宫太子,太子还未即位便已经开始排除异己了。 江老夫人觉得一阵阵心凉,只有苏媚扶着她,她才站稳了身子,不至于当场栽倒下去。 苏媚在一旁劝道:“江家现在都指望着老夫人,老夫人一定要保住自身,没有什么事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 江老夫人点了点头,默默地垂泪,“我便是拼了这把老骨头也定要保住我们江家的骨肉,也要保住你!” 沈莺儿搀着林素锦缓缓地走了进来,林素锦一身华美衣裙,裙摆上绣了无数的珍珠和宝石,极尽华美,短短一个月未见,林素锦从穿着到气质的变化可不止一星半点,俨然一副宠冠后宫的宠妃模样。 一群宫女和太监浩浩荡荡地跟在她的身后,还有十数名禁卫军守护其后,当真是威风凛凛。 林素锦轻抬眼眸,她的视线扫过江老夫人,目光停留在苏媚的身上,身后的宫女殷勤地上前,在那红木雕花椅子铺上了软垫,林素锦优雅地坐下,慢慢抬眼道:“苏姑娘好久不见!” 林素锦可不是什么好人,她今日必定也是来着不善。 苏媚只是点头一笑,福身道:“拜见锦贵人!”三哥便是被她所害,没想到她竟然摇身一变,成为帝王的宠妃,还真是狭路相逢,冤家路窄。 “既是故人重逢,那便请苏姑娘进宫一叙罢!也省的禁卫军再去常芜院请苏姑娘。”她发出一声极轻的冷笑。 江老夫人连忙站出来出言维护:“你不是冲着江家来的吗?她并不是江家之人,要抓就抓我这个老婆子。” 林素锦轻嗤一声道:“不急,今日在坐的一个都不会落下。” 林素锦对身后的禁卫军吩咐道:“来人,将他们都带进蕊馨宫,好生看管。 若是江泠还在,她是万不敢轻易对江家动手,对苏媚动手的,可江泠已死,她倒要看看到底还有谁会护着她。 林素锦此刻心里已经涌起了大仇得报的快感和喜悦来。 林良辰得到消息,得知林素锦带着禁卫军去了江府,将江家家眷和苏媚带进宫后,他便打算进宫救人。 此时宫门已经下钥,他是外臣,无诏不得入宫,他被拦在宫门外,心急如焚,只能急忙去东宫寻太子讨要诏书。 慕容瑾这几日被那些内阁大臣吵得头疼,见林良辰前来,很是不喜,想也没想便要让人将他打发了,林良辰却执意跪在东宫外,请一道进宫的旨意。 他自那日带苏媚出逃,从马车上摔下去之后,便留下了腿疾,他腿疾未愈,若是一直在门外跪着,只怕会落下残疾,他执意跪在殿外不肯走,慕容瑾心绪烦躁,从床上爬起身来,怒吼道:“这么晚了,他到底有什么事非要见孤不可!” 若不是看在林良辰是林素锦的义兄的份上,他只想将他拖下去,先打三十大板解气。 他揉捏着眉头,心情烦燥,“让他进来罢。” 太子身边的内官宣林良辰进来觐见,林良辰跪在太子的面前,恳求道:“臣恳请殿下赐一道让臣进宫的旨意。” “这么晚了,你一个外臣为何要执意进宫?有什么事明日再说罢,若是没有其他的事,便退下罢。” 林良辰却并未离开,而是以额触地再次恳求道:“臣有急事要面见锦贵人,还请殿下赐臣一道进宫的旨意罢!” 他也听闻了宫中的流言,自从林素锦进宫之后,她只怕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在林家的义女林素锦了,她若是不择手段,苏媚在宫里早晚会出事。 第141章 君臣关系 更鼓敲响了三声,很快便过了三更天了,林良辰好不容易求来的太子的旨意,匆匆赶去了宫门口,林九搀扶着他下了马车,林良辰拖着疲累的身子,对林九点了点头,“你不便入宫,便在这里等着我。” 但愿一切都还来得及,但愿苏媚能等到他前来相救。 他因跪了许久的缘故,双腿被摔伤的部位疼痛难忍,疼出了一身冷汗,但他还是疾步去往蕊馨宫。 蕊馨宫宫门大开着,宫中高挂着美丽的琉璃宫灯,惠儿提着宫灯等在正门首,左顾右盼地四下张望,见到于那黑暗之中提着宫灯而来的身影,那人绯袍玉带,玉冠束发,俊美不凡,定是锦贵人口中的兄长林良辰。 她赶紧上前,迎了上去,低头行了个礼,“奴婢拜见林大人。” 林良辰微微颔首,看来林素锦早就知道他会来,便一直派人在此处等着。 “奴婢这就带大人去见锦贵人?” 蕊馨宫离圣上的寝殿不算近,但林素锦以贵人的身份独居一宫,看来是颇受宠爱的。 这蕊馨宫有东西南北四个偏殿,也不知苏媚现在到底被关在哪里。 蕊馨宫里种了不少名贵的花木,宫中华贵牡丹和芍药散发着阵阵幽香,宫中寂静无声,无宫灯悬挂之处,便是树木和花草投下的重重黑影。 林良辰盯着那些处在黑暗中的无法探究之处,他的心急速地跳动着,双手紧握成拳。 “林大人。” 惠儿等不到回答,便再次出言提醒。 “在前面带路罢!” 林素锦已经在寝殿内准备了上好的酒菜,并盛装打扮了一番,她盼着兄长能来,自扬州城她见兄长最后一面已经过了月余,但她也明白兄长此番深夜前来也非为了她,而是为了苏媚。 苏媚的命都握在她的手上,今日他会来,只是为了苏媚求自己吗? 她将面前那白玉酒杯送到嘴边,饮尽了杯中美酒,莹白的玉器上留下了一道鲜红的唇印。 那急匆匆前来的熟悉的步伐像是一步一步踩在了她的心上,将她的心脏肆意踩在地上碾压。 她的余光已经不自觉地飘出了殿外,紧紧地追随着那道熟悉欣长的身影。 月余未见,兄长仍是俊美如玉,是那光风霁月的君子。 只是他右腿处好似落下的腿疾,走起路来,看上去有些跛足。 她骤然起身,林良辰却低头拢袖一揖:“臣拜见锦贵人。” 她嘴角浮起一抹心酸的笑,他就如此迫不及待地提醒自己,如今他们就只是君臣关系吗?还是说他早就看穿了她的心事,便着急出言提醒她。 林素锦微微蹙了蹙眉,“兄长这么晚入宫,可是为了何事?想来并非是为了入宫和素锦叙旧的罢?” 她为自己倒了杯酒,便打算先晾着林良辰,她在宫里饱受相思之苦,用这种方式逼他相见,可不是为了看他的冷脸和客套,她在林家早就已经看够了。 林良辰抬起衣袍,从容地跪在地上,劝道:“娘娘如今宠冠后宫,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国法和宫规便摆在那里,娘娘应当时时自省才是,流言如刀,娘娘的一言一行,万万不能给那些言官落下把柄。” “兄长陪我喝一杯罢!”林素锦耐着性子道。 她入宫后,算是看明白了,什么国法宫规,在权势面前都不值一提。 林良辰却并未起身,“臣今日来是要规劝娘娘,莫要为难无辜之人。” 那红色的指甲在葱白般的手指上尤为显眼,林素锦手执酒杯一饮而尽。 呵,说得冠冕堂皇,不就是为了苏媚吗? “如何?兄长竟然不愿意?今日兄长是以翰林院大学士的身份来劝谏帝王嫔妃的,还是以兄长的身份劝说自家妹妹的,如若是前者,那便请兄长回去罢!” 林素锦无奈起身,叹了一口气,抬了抬眼道:“素锦,为兄劝你一句,莫要一错再错下去。” 太子腰间挂着玉坠是林素锦贴身所戴,就连那玉坠之上的穗子,也是林素锦亲手所做,旁人不认得,可逃不过他的眼睛,宫里的传闻非虚,帝王的嫔妃和太子有染,这可是杀头灭族的大罪。 “兄长难道要一直站着和我说话吗?” 林良辰只好坐在苏媚的对面,林素锦摇摇晃晃地起身,将手搭在林良辰的肩上,“那便请兄长教教我何为对,何为错?” …… 西偏殿内,门嘎吱一声,被人打开了,漆黑的殿内透进一丝光亮来,满屋子的贵眷惊慌失措地看向推门而入的沈莺儿,她身后跟着一个宫女,宫女的手里的木托盘内放着一条白绫,一把匕首,还有一杯毒酒。 “这不是沈老将军的孙女沈莺儿吗?她不是已经死在了破庙里,怎么会出现在蕊馨宫,和锦贵人勾结在一处?” 有位武将的家眷高声喝道:“让林素锦那个贱人来见我,她凭什么绑走我们,我夫君戍边数十年,为大雍立下了汗马功劳,她一个小小的贵人,竟敢对官眷动手。” 说话的是定北侯的夫人,出身将门,说起话来气势汹汹,只是人被绑在椅子上,气势也矮了半截。 她们之中有不少人会武艺,身手不差,禁卫军将她们带进这间偏殿时,便将她们绑住了手脚。 沈莺儿冷笑道:“娘娘有令,明日的登基大典,若是你们的夫君肯乖乖拥立太子殿下登上帝位,你们便可以全须全尾的回去,否则娘娘便让你们在这托盘内选一件。” 沈莺儿从这些贵眷的身旁走过,她们的脸上流露出害怕,惊诧或者愤怒的神色,有的甚至身子已经抖若筛糠,涕泪横流。 太子政绩平庸,这次旱灾处理不当,京郊还发生了暴乱,宫里又传出了他与嫔妃苟且的消息,朝中有不少反对之声,林素锦便想办法扣押了这些官眷。 沈莺儿将木托盘中的匕首拿在手上,走过苏媚身边之时,天真一笑道:“臻姐姐,别来无恙啊!你没想到我还活着罢,甚至比以前还要好。” 江老夫人连忙挺身而出,怒道:“沈莺儿,你要做什么!有什么恩怨冲我这个老婆子发泄便是。” “哦?难不成江老夫人已经忘了自己的儿子和孙儿是怎么死的吗?还是说老夫人年老昏聩,亦或是秦臻给老夫人灌了什么迷魂汤?”沈莺儿手执匕首抵在苏媚的脖颈之上,冷笑道。 “臻姐姐果然好气度,性命都捏在别人手上,还是这般从容不迫的模样。”她话锋一转,那匕首锋利的刀刃在苏媚的欺霜赛雪的脖颈之上留下了一道划痕,“怎么臻姐姐竟然忘了自己父兄是如何惨死的吗?需要我提醒臻姐姐吗?” 第142章 反被药倒 沈莺儿凑近,在苏媚的耳边道:“秦伯伯父子于西市枭首示众。还有秦夫人,秦二郎,被大火活活烧死,臻姐姐可真能忍呢?竟然献身杀死全家的仇人。臻姐姐就不怕夜里入梦时,自己父母,兄长会为一句为什么吗?” 沈莺儿句句戳心,揭苏媚的伤疤。 苏媚冷笑一声道:“你当真过的很好吗?你好歹是沈老将军嫡亲的孙女,是小公爷的妻子,如今呢?甘愿成为锦贵人手中的刀,躲在这里,只能藏身暗处,这便是你想要的吗?” 这句话终于激怒了沈莺儿,她眼神犀利如刀,冷冷盯着苏媚,像是毒蛇吐出那长长的蛇信子,“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了你吗?江泠已死,看谁还能来救你?” 提到江泠,她的心又一阵阵发紧,胸口涌起一阵阵窒息的疼痛,沈莺儿想要她的命,她甚至想过就这样如了沈莺儿的愿也好,那一瞬她甚至产生了轻生的念头。 小腹处好似轻轻动了一下,腹中那个小生命向来乖巧,自怀孕起从未让她遭过罪,方才只是很细微的那点动静,好似在提醒苏媚,还有个生命正在她的腹中。 那是她和江泠的孩子,她不能就这样轻易便放弃自己的性命。 而江老夫人也不断地咳嗽来提醒着她,要为了腹中的孩子着想,她并非是自己独自活着。 “一个活不过今夜之人,有什么资格指责我,你当真不怕死吗?臻姐姐。” 惹怒沈莺儿的代价,便是那刀子又逼近了一寸,险些当场割断了苏媚的脖颈。 脖颈之上的伤口渗出了血珠子。 苏媚蹙紧了眉头,反问道:“便是我死了,你便能活得长久吗?你以为你甘愿成为锦贵人的刀子,你为她做过的那些事,他日东窗事发,你还有活路吗?” “你到底知道些什么?”她做的那些事,就连皇贵妃都没能查出来,五皇子奶娘的家人,她也已经悄悄处理了,苏媚又怎会知道,她到底从何得知? 其实苏媚根本就不知沈莺儿到底替林素锦做过什么。但看押官眷这样的大事林素锦都交给了沈莺儿,沈莺儿定然颇得林素锦的信任。 沈莺儿一无所有,又犯下大错,就连沈家都对她避之不及,林素锦居然敢用她,那唯一的可能便是她甘愿成为林素锦的刀子,替她暗中做了不少的事。 她眼中闪过的慌乱没能逃过苏媚的眼,看来沈莺儿替林素锦做的事,是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之事。 苏媚冷静地分析着沈莺儿做过的事,想以此与她斡旋。 不过有一点她可以确定,沈莺儿是极惜命的。 她此前如同过街老鼠,整日东躲西藏在破庙中以乞讨为生,这样的人显然是极看重自己的性命,否则她不会连尊严都不要了,只要苟且地活着。 苏媚只是淡淡一笑道:“都是故人,我自然要奉劝你一句话,锦贵人是皇帝的嫔妃,若是那些事情败露,她会如何做?” 沈莺儿是聪慧之人,不用想都知道她们暗中所做的那些事,桩桩件件都是死罪,一旦事发败露,林素锦定会将一切都推在她的身上,而单凭谋杀皇子一条,就足以让她五马分尸。 “臻姐姐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啊,口齿伶俐,杀人诛心啊,别以为我不知你想要离间我和娘娘。” 只是沈莺儿的脸色苍白,说出的话根本就没有底气。 “来人,带走!” 她便是死,也要在死前拉一个垫背的,况且江泠已死,太子明日便要登基称帝,而凭太子对锦贵人的宠爱,日后大雍的天下都是他们的。 她替林素锦做了这许多事,不过就是为了寻求庇护,保住自己的命,她已经过够了东躲西藏吃不饱饭的日子,故她明知自己为刀子,也要选择留在林素锦的身边帮她。 苏媚被几个宫女带了出去,关进了北边的偏殿,空荡荡的大殿中,像是许久没有人住过,里面布满了蛛丝灰尘,一股呛人的灰尘味直扑鼻尖。 沈莺儿对身后的那名婢女做了个手势,那名婢女手中捧着那个木托盘上前,匕首在沈莺儿的手中,托盘里只剩下一条白绫和一瓶毒药。 “看在我与臻姐姐相识一场的份上,我便为臻姐姐留具全尸,日后到了地底下,也莫要怪莺儿,这都是锦贵人的意思。” 沈莺儿凑近,在苏媚的耳边道:“毒药还是白绫,臻姐姐自己选罢!” 那厢蕊馨宫的寝殿之中,林良辰已经被灌了好几杯酒了,不觉已经过了一个时辰,外臣不能在宫里留宿,他也快要到了离宫的时辰,他只得再次开口,“还请素锦放了那些官眷,放了那些无辜之人。” 林素锦再次将酒杯满上,干脆坐在了林良辰的身旁,“兄长在这里留宿一晚,我便什么都依了兄长。” 林良辰激动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气极了,半响才道:“你,你竟然如此……” “不知廉耻吗?” 林良辰竟然一时语塞,他竟然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又生怕激怒了林素锦,她便会要了苏媚的性命。 “那兄长便走!” “我答应你。” 林素锦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连忙起身,修长的指尖碰到林良辰的双肩,顺势坐在了他的腿上,勾住了他腰间的玉带,“兄长,时辰已经不早了,素锦伺候兄长早些安置了罢。” 林良辰强忍着自己恶心想要作呕的冲动,手执酒杯将林素锦的酒杯满上,“不急,天色还早,素锦,先饮了这杯酒罢!” “兄长喂我。” 林良辰手中的酒杯堵住了她的嘴,林素锦将那杯酒饮了一口,顿时她身子一软,便倒在了林良辰的怀里。 他深知林素锦不好对付,便在入宫之前,让林九准备了致使人昏睡的药粉,趁她不备,将药粉下在了酒里。 自方才进入蕊馨宫,他一直在暗中观察,发现这里并没有禁卫军守着,他将林素锦药晕,这药粉药性十足,不睡到明天天亮,绝不会醒来,他有足够的时间在四个偏殿中找到苏媚,他已经买通了一个小黄门,他会让苏媚换下太监的衣裳,偷偷带她出宫。 可林良辰还未走出这座寝宫,实现他那完美无缺的计划,他便觉得头脑昏沉,四肢酸软无力,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直到他看到那冒着缕缕紫烟的香炉,原来林素锦竟然在这香炉的熏香中动了手脚。 他扶着门首,昏昏沉沉之时,便见到有人关上了寝殿的门。 而正在这时,林素锦从椅子上起身,将含在嘴里的那口酒吐了出来,用帕子掖了掖嘴角,摆手一笑道:“兄长当真为了苏媚无所不用其极啊。” 第143章 从天而降 偏殿中只有一根儿臂粗的蜡烛,风从殿中破旧的窗纸中往里灌,拉长的不断跳跃的烛火在窗子上投下暗影。 烛火忽明忽灭,沈莺儿的笑声在空荡荡的殿中形成一阵阵回音,“怎么,臻姐姐如此难以抉择,还是想要莺儿替臻姐姐选择?” 苏媚摇了摇头,手不自觉地护住自己的小腹,她正在绞尽脑汁地在想退路。 沈莺儿并不好对付,难道她今日当真难逃一死了? 浓而密的双睫轻轻颤动,她低垂着双眸,眉头紧锁,而后灵机一动,抬起双眸,尽量让自己看上更有底气。 她盯着沈莺儿笑道:“江老夫人于十五日前派人运粮去朔州,将军下令死守朔州城,将军是一军主帅,又怎会亲自带兵去岐山迎战大显国三十万大军!你当知军不厌诈,虚虚实实,这不过都是大将军的计谋。” “你是说大将军兵败的消息是假的,他其实根本就没死?” 江泠向来狡诈,苏媚的话成功地在沈莺儿的心中种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为了苏媚,江泠可是什么都做的出来,若是苏媚死在她的手上,倘若江泠还活着,只怕会千刀万剐了她。 沈莺儿蹙了蹙眉头,脸色看上去很不太好看,江泠是大雍的战神,若是兵败被围的消息是假的,那江泠定然打了胜仗,说不定他此刻已经在回京的路上。 见沈莺儿似乎相信了她的话,苏媚指甲掐着掌心的肉,强装镇定道:“你不过是想要一条活路,一个去处,那又有何难!你抓了那些朝臣的家眷,为沈家树敌,就连沈家都不会放过你,我还听说沈将军颇得今上的信任,圣上已经打算重新重用沈家。” 圣上重用沈良,便不再因沈老将军之前的过错而迁怒沈家。 沈莺儿虽说在宫里寻了个栖身之处,可因自己做过的那些事成日里提心吊胆,沈家恢复了从前的风光,沈良颇为疼爱沈莺儿这个外甥女,那她便还有机会回到沈家,还是从前那个风光的沈三小姐。 两相比较,权衡之下,苏媚相信她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经苏媚如此一说,沈莺儿便动摇了,她早就已经厌倦了活在暗处,东躲西藏的日子了。 “我可以放了你,但是你也要带我走,想办法送我去沈家。”沈莺儿想了想又道:“不,是去沈家别院。你替我给沈良将军送信。”她怕极了沈怜儿,若是去沈家,落在沈怜儿的手上,她只怕仍然没有活路。 这不过是苏媚脱身的权宜之计,沈莺儿作恶多端,她也难逃大雍律法。 沈莺儿一掌打晕了面前的宫女,便对苏媚道:“跟我走,我带你出去。” 话音未落,一个阴沉的女声骤然响起,“你想带她去哪里?” 林素锦突然带人出现在偏殿中,沈莺儿慌乱之中将手中的匕首抵在苏媚的后腰处。见林素锦前来,慌忙推了一把苏媚,看向林素锦道:“莺儿正打算带她去见娘娘。” 林良辰已经被迷晕在寝殿里,林素锦亲自将扶他上了罗汉床,今夜极为关键,过了今夜,明日一早便是新皇的继位大典,可不能出了任何纰漏,她便来偏殿查看,是否一切按照她的计划进行。 她扫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宫女,冷冷地睨了一眼沈莺儿,便明白了一切,只是淡淡地道了一句,“杀了她!” 她要亲眼看着苏媚死,她才能放心,看来沈莺儿根本就不可信,若是她再晚来一步,沈莺儿必定会带着苏媚逃出去,杀了苏媚,她再亲手处置沈莺儿。 “敬遵娘娘旨意。“ 她凑近在苏媚的耳边轻声道:”对不住了臻姐姐,看来你活不过今日了。” 苏媚闭上双眼,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之上,心里念道:“孩儿别怕,娘亲这就带你去见你的父亲。” 抵在她身后的匕首正准备往前送出一寸,从背后刺穿苏媚的腹部。 突然一支利箭嗖的一声,划破那破烂的白色窗纸,直逼沈莺儿的面门而来,一箭射穿了她的咽喉,只听得一声闷响,沈莺儿直愣愣地倒在地上,当场毙命。 林素锦惊慌未定,若非惠儿扶着她,她只怕会惊慌失措,当场栽倒在地上。 “来人,有刺客!”林素锦按着心口,心跳加速,一阵狂跳,身后的禁卫军连忙上前,护卫在她的面前。 黑暗之中,一个身披黑色战甲,手执银剑,俊美若谪仙的男子疾步迈进了大殿。 苏媚骤然睁开双眼,正对上那双幽黑的眼睛。 她呼吸一窒,泪水一涌而出,顺着两颊流下了。 她轻唤一声“将军。” 江泠轻嗯了一声,看了她一眼。 他眼中布满了红血丝,眼下两道青影,他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薄唇上也没有一丝血色,身上好似受了极重的伤,一身利落的黑色战甲,身后红色披风随风飞扬,仍是俊美不凡,好似天神降落人间。 一个月多月未见,他清瘦了一圈,那立体的五官,眼眶微微凹陷,像是连续多日都未曾睡好的缘故,看上去甚是疲惫。 “过来!”那声音好似冰冷不带一丝温度,眉眼间好似结着一层薄霜。 见苏媚并未做出反应,而是怔怔地望着他,那红红的眼尾,还挂着晶莹的珠泪,一颗一颗无声地垂落,她好似受了很大的委屈,正在无声地倾诉着。 于是他便放缓了语气道:“本将军已经回来了。” 他大步上前,轻抚上她的面颊,拭去她眼角的泪水,“好了,别哭了。我带媚儿回家。” 江泠单手将苏媚搂在怀里,一手执剑,一步步地走出院外,那些拿剑指着江泠的禁卫军,连连后退,他每进一步,那些禁卫军便退后一步,有他在身侧,面对那些带刀的禁卫军,苏媚并未感到一丝一毫的惧怕之意。 江泠并未放慢步伐,而是一步步地走到了院中。 “江泠竟然私闯后宫,持剑擅闯,你们快给我拿下他!” 林素锦的声音变得尖厉,她的声音同时也变得颤抖,她脸色煞白,慌忙退到了禁卫军之后。 她知道江泠于禁卫军是怎样的存在,那些禁卫军半数都是从西郊大营调来护卫宫禁的,都曾在江泠的麾下效力的,面对得胜归来的战神,他们根本就不敢轻举妄动。 “谁敢拦本将军!朔州大捷,这是朔州捷报,本将军要亲自面见陛下,将捷报呈上,陛下准许臣佩剑入宫,相信无论多晚,陛下也会等着臣的捷报,锦贵人若是不信,便请亲自随本将军去陛下跟前对质。” 第144章 大获全胜 朔州大捷,江泠领兵十万,战胜了回鹘部,瓦解了大显和回鹘的七十万联军,此一战,他便是不可磨灭的功劳。 “锦贵人,请罢!” 林素锦的脸色愈加苍白,良久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本宫自然是信将军的,看来方才都是误会,本宫身子不适,不便与将军一道前往,既是陛下有旨,本宫也不计较将军夜闯蕊馨宫了。” 她对禁卫军做了个手势,便道:“你们都退下罢。” “本宫不为难将军,将军也给本宫一个薄面,如何?“ 江泠皱着眉头答应了。 怀中之人吓得不轻,他拥着她,仍能感到她的身体在颤抖,江泠低头看着苏媚道:“还能自己走吗?” 可苏媚才走了一步,差点摔倒在地,双腿一软,跌在了他的怀里。 “早就说过,媚儿不必事事逞强。” 他将苏媚打横抱起,大步出了蕊馨宫。 苏媚抬眼见江泠那紧紧蹙着的眉头,尤觉身在梦中,她捏了一把自己的手臂,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见苏媚那神色,江泠微微皱眉,抿唇一笑,“你并非是在做梦。” 那双绝美的桃花眸弯了弯,苏媚点了点头,这才觉得安心。 靠在他的胸膛,耳边那强有力的心跳声,苏媚这才将连日来心里绷紧的那根弦放松,从蕊馨宫到宫门还有一段距离,江泠走得很稳,似乎是怕摔着怀中之人。 夜色已退,太阳的从层层白云中透出红光,今日又是一个晴天,好在早晨还算凉爽,靠在江泠的怀中,苏媚觉得有一丝凉风轻轻拂过她的面颊,她眨了眨眼睛,一阵困意很快便席卷了过来。 怀中传来一阵轻柔的呼吸声,这一个多月未见,苏媚的身子更轻了,脸也越发清瘦了,像是未曾睡好的缘故,看上去很是疲惫。 江泠低头吻在她的额间,他眉心自然舒展,仿佛这一吻让他暂时忘了连日的疲惫不堪。 正是因为江老夫人送去的那十车粮草,让十万将士在朔州多支撑了五日,也为他争取了更充足的时间。 他亲自率领两万大军连夜去了岐山,将大显国的十万精锐大军引入山谷之中。 岐山一战,大显国十万精锐只剩下三千。 此战重挫了大显国三十万大军,比战之后他又连夜去了熙国,与熙国国君谈判,达成了两国的停战协议。 熙国率兵佯装偷袭回鹘的都城,回鹘都城的守军只有一些老弱病残,得知熙国进犯的消息后,而大显的三十万大军并未在约定的时间赶到,回鹘只得放弃朔州,连夜回都城迎战熙国。 而熙国在回鹘撤兵的路上便已经撤了回去。 而正在这时,粮草已经运到,有了这些粮草,连续两次打了胜仗之后,大雍将士们士气大振,江泠便命令打开城门,亲自带领十万精锐,痛击大显国大军。 大显国接连大败,士气低落,又不见了回鹘部的踪影,几乎是溃不成军,仓皇之间逃回了大显。 江泠带兵去朔州之前,便在京城留了人手,他在朔州战场时便知宫中遭逢变故,今上重病昏迷,锦贵人和太子勾结,云贵妃把持着后宫,打算拥立太子称帝,大获全胜之后,江泠又顾不得休息,便连夜赶回京城。 一入京城便得知,禁卫军夜袭朝臣的府邸,将官眷带入了宫,也包括江老夫人和苏媚。 林素锦几次三番陷害苏媚,苏媚必定有生命危险,他情急之下,便孤身闯入蕊馨宫,将苏媚救出。 方才的情况很是凶险,若是他来迟一步,苏媚定会被奸人所害,他心里惦记着苏媚的安危,他便一箭射杀了沈莺儿,救苏媚于危难。 他将怀中之人抱上了马车,便走下马车,呕出一口鲜血来。 沐风连忙上前,焦急地问道:“将军的伤势愈发严重了。” 于岐山一战,若非江泠以自己为饵,诱敌深入,那狡猾的大显国兵便不会孤军深入,深入岐山山谷,江泠以身犯险的代价便是自己肋下中箭,重伤坠马。 大显国兵以为江泠已死,十万精锐义无反顾地冲进了山谷之中。 而江泠带来的两万大军早就埋伏在山顶上,待大显国十万精锐进入山谷,他便下令击落山顶碎石,阻断了他们的去路,再利用火攻,大显国的十万精锐只剩下三千残兵,几乎全军覆没。 江泠虽说是假死诱敌,但身上的伤却是真,他连夜奔袭熙国,不知流了多少鲜血,朔州之战,江泠几乎是不要命地拼杀,全靠一口气撑着。 “你亲自送苏媚回去,不要告诉他关于我受伤的这件事。” 沐风拱手道:“属下领命。” 苏媚今日在蕊馨宫受到了不小的惊吓,若是见到他身上的伤,怕会吓到了她。 “将军不可再策马了。” 江泠淡淡道:“无妨。” 江泠带着十万大军凯旋而归,林素锦自然不敢再扣押着蕊馨宫的那些官眷,她将罪责推到了沈莺儿的身上,便派人将这些官眷都送回了各自的府邸。 林素锦也被吓得不轻,待江泠出宫之后,便连夜乔装成宫女,出宫去东宫见太子。 一见面,林素锦便哭得梨花带雨,跪在地上,满腹委屈道:“殿下差点就见不到妾身了。” 慕容瑾连忙亲自去扶她起身,将她搂在怀里亲,“到底发生了何事?” 这是书房,东宫的婢女和太监还在外面守着,林素锦轻推开他,满面娇嗔道:“殿下,这是东宫。” 他满脑子就只想着那事,要不说这太子就是个草包呢。 “卿卿不必忧心,孤的书房不敢有人进来打扰。” 他说着便要去撩她的衣裙,林素锦又道:“殿下可要为妾做主啊!” 见林素锦不高兴了,他这才停下手里的动作,便去哄着她,“卿卿尽管说,孤定为卿卿撑腰。” 她便将江泠闯入蕊馨宫之事附耳告知了慕容瑾,慕容瑾听闻脸色大变,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甚至有些恼怒林素锦竟然不知死活,要去惹江泠那个阎王, “孤就说不能动江府的人,你偏不信,如今倒好,大将军回来了,你说该怎么办罢?” 若是惹怒了江泠可没什么好果子吃,若是让江泠发现他和林素锦在暗中所谋之事,只怕会一剑杀了他。 四皇子慕容砚至今还在死牢里圈禁着,他的好日子还没过够,他可不想去那阴暗恐怖的牢房去陪他那个倒霉的四弟。 林素锦不由得蹙起了眉尖,“殿下与江泠那是君臣,难道他敢违逆殿下的旨意不成!” 第145章 郎心似铁 太子不但软弱无用,还没有主见,林素锦一心为他筹谋,他竟还将过错都推在她的身上,慕容瑾实在可恨。 若非深陷困局,骑虎难下,她才不会卖力去讨好他。 “他就是个阎王,连父皇都要给他三分薄面,我能怎么办?”慕容瑾仿佛已经看到了江泠手执长剑冲进了东宫,那剑就横在了他的脖颈之上。 他坐回圈椅上,拿出绣帕为自己擦拭额上的汗水,更觉如坐针毡,坐立难安。 ”既然殿下不能下旨处置,那便只能拉拢大将军为殿下所用。“ 慕容瑾看着林素锦就来气,他便是听了这妇人的话,将大将军的家人抓进了宫,惹怒了大将军。 见慕容瑾的态度冷淡了不少,更觉失望,“大将军此次大捷,殿下应当重赏大将军才是。” 慕容瑾觉得她说的有些道理,觉得这不是为讨好江泠的法子,但他很快又陷入了为难之中,“大将军已是武将之首,他身居高位,权势滔天,至于钱财,只怕会很难打动他。” 书案上琉璃盏中是雷州快马进献的荔枝,林素锦拿出一方丝帕,将那荔枝用帕子包裹住,那修长的指尖剥去荔枝的外壳,送到慕容瑾的嘴边。 这荔枝冰镇过,鲜嫩多汁,冰冰凉凉,最解暑热,慕容瑾满足地吃下一颗荔枝,见林素锦沉默不语好似有了主意,便耐着性子哄道:“卿卿可是有了主意?” 他一把将林素锦拉在怀里,坐在他的双腿上,林素锦垂着眼眸,把玩着他腰间那玉佩的穗子,“殿下的胞妹不是还未婚配吗?而将军也并未娶妻,不若殿下为将军赐婚,让大将军尚公主。” 如此一来,江泠便是驸马,是皇亲国戚,又可拉拢他,如此尊荣应该可以打动他罢。 “殿下觉得此计如何?” 这计策虽好,若是江泠和慕容燕成婚,江泠虽从不涉党争,只要这门亲事能成,江泠必然难以独善其身。 慕容瑾正要缠着她亲热,林素锦便在一旁提醒道:“殿下,事不宜迟,明日便是登基大典,殿下还应立刻宣大将军入东宫觐见才是。莫要错过了这最后的时机。” 江泠是明日登基大典最大的阻力,若是张松那些内阁老臣找到江泠,以江泠如今的威望,若是他公然反对慕容瑾称帝,只怕她和太子的计划都会落空。 她什么事都算到了,唯独没有料到江泠非但没死,他还打了胜仗,在百姓中的威望更胜从前。 而兄长还躺在寝宫的床上等着她,劝说了太子之后,林素锦就匆匆回宫,退下身上的衣裙,躺在林良辰的身侧。 只有一个时辰,天已经亮了,林良辰揉了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醒了过来,他正待要坐起身来,却发现自己不着寸缕,而身侧之人如玉藕般的手臂正环在他的脖颈之上。 他见身侧躺着林素锦,她身上只穿一件小衣,林良辰顿时觉得恶心作呕,脸色冰冷似铁, 他一把推开她,几乎是从床上弹起身来,他避开林素锦的触碰,飞快地穿衣逃离蕊馨宫。 林素锦却缓缓睁开眼,看着林良辰穿衣的动作,笑吟吟道:“兄长当真要对素锦如此绝情吗?昨日春宵一刻,今日便要翻脸不认人了吗?” 林良辰面色一红,便叹了一口气道:“你竟如此不知自尊自重,难道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兄长怎知这并非我想要的,兄长爱慕苏媚,自然从不会正眼看一看素锦,素锦便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得到自己想要的,素锦并不觉的哪里错了,喜欢便要去得到,这便是素锦心中所愿。” “兄长自然明白素锦最想要的是什么?”林素锦披上衣裙,慵懒地坐起身来,靠在玉枕上。 她不过是退了衣裙,躺在他的身旁,什么事都没过,他那毫不掩饰的嫌弃和厌恶,当真是一点都没变。 她只不过是想要试探林良辰的反应,他依然没有让她失望,果然郎心似铁。 她心中油然而生一种怅然,只是那股怅然只是一瞬便消失了,她早就已经习惯了林良辰会如此对待她,在扬州城是这样,如今仍是这样。 “你到底有何目的?”林良辰的神色已经不耐烦到极致,他从前只知林素锦做任何事都带着目的,带着伪装,就连他也并未真正看透过她。 “我要兄长帮我,帮太子登上帝位,帮我得到大雍的皇后之位。” 说出这话时,林良辰已经震惊不已,他皱紧眉头道:“你疯了,你是陛下的嫔妃,又怎能和太子殿下!” 林素锦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所以需要兄长为素锦筹谋,这也是太子殿下的意思。” …… 苏媚在蕊馨宫受到了惊吓,见到沈莺儿惨死在自己面前的场景,她见到了沈莺儿眼珠子瞪得圆圆的,喉咙被一箭射穿,鲜血淋漓,倒在地上的惨状。 苏媚又梦到了秦家的那场大火,梦到母亲和二哥质问她,“身为太师嫡女,你为何要爱上江泠,难道你全然忘了秦家和江家的仇恨了吗?” 她跪在母亲和二哥面前,拼命的摇头解释,“不是这样的,我没有,我都是被迫的,我并非是心甘情愿的。” “都是借口,你分明已经对江泠动了心,你还怀了他的孩子。你不配秦家的女儿,你不配!” 苏媚哭得满脸泪痕,母亲和二哥不信她,不愿意原谅她,突然起了薄雾,母亲和二哥飘然离去,苏媚慌忙跑过去追,那雾却越来越大,很快便不见了母亲和二哥的踪影,她蹲在地上崩溃大哭道:“我没有!母亲,二哥,你们不要走。” 江泠此刻正坐在床沿边上,见她像是被梦魇住了,手在半空中挥动,像是要去牢牢抓住什么,她最后抓住了他的衣袍,再也不肯放开,嘴里喃喃道:“母亲,二哥。” 睡觉仍是如此不安分,江泠叹了一口气,想要将她的手松开,结果她皱了皱眉,翻了个身,手环着他的手臂。 他回了一趟江府,简单地处理了伤口,便来了常芜院,因他得知苏媚还在睡着,便没有让人吵醒她。 没想到她半夜受到了惊吓,也不知梦到了什么,吓出了一身冷汗,便抓着他的衣袍不让他走。 他正待用帕子擦拭她额前的汗水,却发现了不对劲,她额头滚烫,正在发烧,他赶紧起身将苏媚抱回了江府,叩开江家医馆的门,去寻李郎中。 第146章 赐婚 金钏和尚嬷嬷在一旁守着,李郎中诊完了脉,便道:“并无大碍,只是受了些惊吓,做了噩梦,流了冷汗,染了风寒。” 江泠这才放心,正在这时,东宫的内官前来传召,让江泠即刻入东宫觐见。 “劳烦嬷嬷在此照顾,我去去就来。” 江泠大步出了江府,策马匆匆去往东宫。 尚嬷嬷便问道:“还请李郎中为姑娘诊诊脉,看看姑娘腹中的小公子可还安好!” 尚嬷嬷年纪大了,总是容易忘事,便对金钏吩咐道:“将军乃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你回头让姑娘劝劝将军,让将军这几个月忍耐着些,可不能像以前那般不知节制,对了,你可将姑娘有孕的消息告知将军?已经过了头三个月,姑娘已经坐稳了胎,可以告知将军了。” “还没顾得上。” “罢了,咱们先别说,让姑娘亲自告诉将军,给将军一个惊喜罢!” …… 东宫书房之中,几个内阁大臣被连夜诏入东宫,他们都是太子请来的说客,林素锦出的主意虽说不错,江泠可是执剑闯过公主府的,他若是想要当面翻脸,有这些大臣劝着,他也不至于动起手来。 内官在前面引路,江泠疾步进了书房,他对太子行礼之后,便拱手道:“不知太子殿下深夜传召臣入东宫所为何事?” 慕容瑾见到江泠那冰冷的脸色便心里发怵,他轻咳一声道:“朔州一战,将军击退回鹘部四十万大军,而在岐山一役,将军痛击大显国三十万大军,大显国十万精锐大军全军覆没,将军英勇无敌,将军所到之处,战无不胜,所向披靡,真乃大雍战神。” “此战并非臣的功劳,而是大雍将士奋勇杀敌的结果。”面对慕容瑾浮夸的表情和演技,江泠只是淡淡道了一句。 慕容瑾见江泠不为所动,便对几个大臣使了眼色。 礼部尚书李大人对着江泠拢袖一揖,“将军实在谦逊,大将军立下汗马功劳,殿下理当重重封赏将军才是。” 几个大臣也极力附和道:“臣附议。” 慕容瑾点头一笑,觑着江泠的脸色道:“那是自然,父皇派将军去往朔州,便知将军此战定会大捷,便已事先拟好褒奖的圣旨。” 今上一直在昏迷之中,对朔州一战全然不知,也并不曾让人拟什么褒奖的圣旨,拟旨的玺印都掌握在慕容瑾的手里,这圣旨自然也是假的。 王内官觑着慕容瑾的脸色上前,展开圣旨朗声宣读:“大将军江泠于朔州一战立下汗马功劳,加赐侯爵之位,封为永信侯,昭阳公主姿容端丽,蕙质兰心,品貌端庄,特许配大将军为妻,朕愿大将军夫妻琴瑟和鸣,延绵子嗣。” 原来太子打的是这个注意,拐着弯地为他和昭阳公主赐婚。 王内官宣读完圣旨后,便对江泠道:“请大将军接旨罢!” 江泠并未接过王内官手里的圣旨,只是冷冷地一扫众人,冷笑道:“大雍局势未定,臣无能,未能为大雍扫清内忧外患。臣有愧,不敢冒然领功,更不敢高攀公主!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江泠你竟敢狂妄无礼,竟敢公然抗旨不从!” 礼部尚书李大人跳了出来,当面指责江泠,怒斥道。 在旁的几个大臣也附和道:“陛下好意赐婚,大将军不可公然忤逆圣意。” 江泠大笑一声,太子早就在东宫书房搭好了戏台子,这便是太子和几个大臣唱的一出好戏,想要逼他娶了慕容燕。 可笑慕容燕是慕容瑾的胞妹,为了皇权,他竟然将自己的亲妹妹推入火坑,他若是记得没错,慕容燕为了云依依之死,极为痛恨他。 而后她又想办法将沈莺儿接进了宫中,看来这赐婚的圣旨并未告知慕容燕罢,若是慕容燕知道了指不定会闹成什么样呢。 江泠拱手道:“臣于朔州一战中,身受重伤,天命不永,只怕会辜负了公主。” 他说完便疾步走出了东宫,策马离去。 身受重伤是真,那箭从他左边最下面的第三根肋骨穿过,郎中说他身上积年的旧伤实在太多,且他身上的伤大多都伤在经骨,年少时不知保养,势必会影响寿数。 故他的话未有一句隐瞒,全都是实话。 江泠从东宫出来,于途中被首辅大臣张松府里的管家阻拦,请他去了张松的府邸。 张松称病不朝多日,他得知江泠会在今日去东宫,便让人悄悄守着半道上。 见江泠前来,他便亲自相迎,和江泠一道去了前厅,着急问道:“大将军可曾见到过陛下?” 江泠摇了摇头,见张松脸色严肃,便知陛下病重只怕是另有隐情。 “太子对外宣称陛下病重,需要静养,可自上月陛下昏迷后,便一直没有人再见过陛下,我怀疑陛下是被太子和云贵妃软禁在宫里。” 江泠眸色变得冰冷,面色一沉,便道:“张大人可曾问过太医署关于陛下的病情,好端端的陛下为何会一直昏迷不醒?” 张松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道:“陛下寝宫内外都是东宫的人,而为陛下诊脉的刘医官也被接进了东宫,旁人根本就没有办法接触到这位刘医馆,陛下的病到底是什么情况,根本就无人得知。” 他颤抖着双手从袖中摸出一方帕子,擦拭眼角的泪水,那浑浊的眼神,看起来凄婉非常。 ”张松恳请大将军救救陛下,救救大雍,救救百姓。”张松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江泠连忙躬身去搀他起身,“张大人这是做什么,张大人快快请起!” 他今上病重,太子带人封锁宫禁,太子和锦贵人苟且,五皇子被人害死,皇贵妃缠绵病榻,群臣劝谏,太子不顾百姓死活,这一桩桩一件件他都在江泠的面前一一道出,说完已是老泪纵横,涕泪横流。 “张松恳请大将军救救陛下,救救大雍。” 江泠神色冷峻,脸色阴沉,他在朔州时虽然暗中派人关注着宫里的动向,却并不知短短一个月里,宫里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太子和林素锦勾结,为了皇权,害死皇嗣,封锁宫禁,只手遮天。 “太子殿下深夜诏将军入东宫,是否是为了将军和昭阳公主的婚事?” “正是。”江泠神色淡淡答道。 “张松恳请将军先答应这桩婚事。” 见江泠变了脸色,张松便左顾右盼之后,在江泠的耳边悄声道了几句,江泠犹豫了片刻,便点了点头。 “还请将军依此计行事,先忍耐几日。张松代替大雍百姓多谢将军!” 第147章 来者不善 出了张松的府邸,江泠便策马回了江府,见苏媚还在睡着,他便问了尚嬷嬷关于苏媚的病情,得知苏媚因受了惊吓,只是寻常的风寒症,得知她的病情并无大碍后,便去了寿和堂。 天色尚早,云层已经被红日着了颜色,清晨就已经变得闷热无比,持续了月余的暑热天气,燥热难耐。 江老夫人从宫里出来后,便一直卧病在床,邢如烟一直在旁伺候,她每日都跑的殷勤,一清早便来寿和堂伺候。 她身旁跟着婢女紫衫,她穿过长长的抄手游廊,远远见到了身穿黑色锦袍的江泠,她不由得怔在原地,紧张得扯了扯紫衫的衣裙,“那便是将军罢?” 虽然她和江泠从未见面,这几日又阴差阳错地错过了,可她见过江泠的画像,那种只要看上一眼,就足以让人过目难忘的俊美容貌。 她捂着自己的心口,心砰砰直跳,阳光穿过树叶的空隙,那光影投在她的身上,刺眼的阳光也变得柔和了不少,她站在那光影之下,看着大步走进寿和堂的身影,只觉一阵阵头晕目眩,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了。 紫衫并未见过江泠,见那容貌俊美的男子,气度贵气逼人,也跟着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没想到将军竟然生得如此俊美,也不枉费小姐每日守在江老夫人的跟前,忙前忙后事事躬亲地侍奉着。” 邢如烟赶紧整理衣裙,抬手抚上发髻之上的簪花,焦急发问:“衣裙是否太过素雅,发髻可是乱了?” 早知今日会碰上江泠,她定然会换身绯色的衣裙,这淡青色显得略寡淡了些,也不知能不能给将军留下好的印象。 “小姐已经很美了,小姐若是再犹豫不定,便要和将军生生错过了。” “紫衫,你扶着我些。”因紧张和激动,她的双手也止不住地颤抖,双腿也跟着颤抖不已。 她赶紧跟着那身影入了寿和堂的院子,她脚步轻缓正要上前叩门,却听到屋子里传来江泠的声音:“祖母,今上欲为孙儿和昭阳公主赐婚,太子昨夜召臣入东宫,便让王内官当众宣读了圣上的旨意。” 江老夫人皱眉不喜,随身伺候的老嬷嬷将她扶起身来,她咳嗽了一声道:“昭阳公主不是个安分的,圣上不是之前还定下了昭阳公主和亲回鹘,竟然这样快便改变了主意。” “尚公主虽并非是什么好的亲事,然而圣意难违,你需三思而后行,切莫冲动行事,让人拿捏住了把柄。” 她又怎会不明日江泠对苏媚的心思,只怕他心里是极不愿同意这门亲事,只是一道圣旨压过来,这亲事也并无转圜的余地了。 尚公主虽说表面上看上去风光,可天家公主身份高贵,打不得也骂不得,无异于娶了尊大佛日日供着,那慕容燕自小目中无人,刁蛮任性,可并非是什么良配。 江老夫人叹了口气,她一再出言提醒,便是担心江泠会冲动,做出抗旨不从的事来,她神色担忧地看向江泠。 “孙儿谨遵祖母教诲,孙儿已经决定遵从陛下赐婚的旨意。” 邢如烟听到赐婚的消息,犹如青天白日里一道闷雷在耳边轰然作响,她用力捏着帕子,整个人都呆在当场。 江老夫人觉得不可置信,江泠竟然会同意这门亲事。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便好好和苏媚说清楚,待公主过门,我会亲自去劝公主让苏媚进门。” 江家的子孙不能流落在外,便是得罪公主得罪皇家,她也要让江泠纳了苏媚。 只见江泠摇了摇头道:“我并不打算迎苏媚过门,我想请祖母帮我一件事,还请祖母将苏媚送出京城,京城现在的局势十分危险,她留在京城,我不放心。” “你到底打算做什么?” “请恕孙儿还不能告知祖母。”他所谋之事实在危险,要想揭穿太子和锦贵人的阴谋,势必会在京城掀起一阵腥血雨,只有确保苏媚无虞,他才能无后顾之忧。 他只能将苏媚托付给祖母,待日后再慢慢和她解释。 邢如烟站在院子里,只觉得天都要榻了,她想要冲进去当面问江老夫人,江泠既然要和公主成婚,那她要如何自处,她日日在江老夫人面前尽孝,江老夫人连那低贱的外室都想到了,竟然从未想过她,想过她要何去何从。 江泠说完便从江老夫人的屋子里出去,她连忙对紫衫使了眼色,匆匆离开。 回到玉竹堂,她更觉坐立难安,父兄好不容易替她寻了这样好的亲事,她原想着只有她坐稳了大将军嫡妻这个位置,暂时答应江老夫人让苏媚进门。 不过是个罪臣之女,日后她多的是办法收拾苏媚,没曾想竟然凭空降下一道圣旨,让江泠尚公主。 江泠让人瞒着苏媚,她偏不让他们如愿,苏媚还怀着孩子,听说她还病了,若是她得知江泠成婚的消息,自然会去和江泠闹,她若是因此动了胎气,日后也可免去手段对付她肚子里的孩子。 须臾之间,邢如烟已经想好了计策,对紫衫道:“听说苏姑娘病了,将那支上好的山参带上,咱们现在就去落梨院探望苏姑娘。” 苏媚昨夜觉得身子忽冷忽热,一时觉得身处酷热的夏日,一时感觉如坠冰窖,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金钏端着汤药进来伺候苏媚喝药,关心地问道:“姑娘可好些了吗?” 苏媚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看到这黑黢黢的汤药直皱眉头,便问道:“这药是哪里来的?我如今怀了身子,吃的用的都需格外留心些!” 这是落梨院,她竟然又回到了这里,她不觉叹了一口气。 “姑娘放心,昨晚姑娘高烧,将军将姑娘抱回了江府,又亲自嘱咐李郎中为姑娘开了药方,这药也是江老夫人送来的药材,奴婢亲自去熬的,奴婢确保不会出半点问题,更不会伤了姑娘腹中的小公子。将军还亲自吩咐了奴婢和尚嬷嬷要照顾好姑娘,将军又不放心,昨夜一直在常芜院守着姑娘,今日一清早又过来探望,走的时候还不舍得和姑娘分开呢?” 金钏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如今姑娘有了身孕,姑娘和将军又彼此在乎着对方,她希望这一次姑娘和将军能修成正果。 她一想到姑娘和将军夫妻恩爱的模样,她脸上洋溢着笑,笑得合不拢嘴。 苏媚骤然红了脸,好似霞飞双颊,为那清瘦苍白的脸色添了几分娇俏喜人的颜色。 “你今日话有些多了。” 第148章 口是心非 金钏见苏媚害羞了,她抿嘴一笑:“奴婢等着姑娘和将军的好消息,对了,姑娘可得防着玉竹堂的那位,那位至今还住在江府呢?” 话音未落,院中下人来报说是邢如烟前来探病。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姑娘安心养病,奴婢这就去将她打发了?”金钏眉头一拧,便要撸起衣袖,摆出找人打架的架势来。 苏媚虚弱地摇了摇头,笑道:“放心罢,她也不能对我如何。” 邢如烟急匆匆地进来,见苏媚虚弱地躺在床上,后腰处枕着玉枕,一副病西施模样,她心中不喜,却装作担心的模样。 她眼圈一红,便装模作样地拿出帕子抹泪,挤下了几滴眼泪道:“妹妹的脸色怎的如此难看,可是身子哪里觉得不适,请了郎中不曾?不知这病症可要紧?妹妹如今是有了身子的人,可要当心些。” “我已经无碍了,只是寻常的风寒症,有些发热,我已经服下汤药,觉得大好的了。”苏媚又抬眼道:“金钏,去给邢小姐准备茶水来。” 金钏听闻在一旁白眼都快要翻上了天,轻嗤了一声,极不情愿地掀开珠帘,去外间倒了茶水进来。 却听邢如烟又道:“妹妹,这是姐姐的一点心意,妹妹的身子弱,这支山参便给妹妹补补身子,于妹妹腹中的胎儿也是极好的。“ 这一口一个妹妹的称呼,金钏强忍着赶人的冲动,便要开口怼人:“邢小姐一口一个妹妹,邢家父亲是正五品的大官,兄长也官居六品,咱们姑娘实在高攀不上邢小姐这一句妹妹。” 还未进门,就俨然一副江家当家主母的做派,摆出这种虚情假意的亲热,到底是作戏给谁看呢,没的让人看着觉得恶心。 “是我高攀不上姑娘,姑娘怀了将军的孩子,若是将军奉旨和昭阳公主成婚,江老夫人也会为姑娘主持公道,让姑娘进门伺候将军。我今日是来和苏姑娘告别的,将军即将成婚,父亲已经来了书信催促我回去了。” 奉旨成婚吗?江泠和昭阳公主。 苏媚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看,那苍白的脸色在邢如烟看来,她不过是在强装镇定罢了。 “只是听说那昭阳公主刁蛮任性,甚是娇纵无礼,只怕不好相处。” 她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看着苏媚的唇轻轻颤动,好似深受打击的模样,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正要想借口起身告别,却听苏媚笑道:“这便是邢小姐来落梨院的真正目的罢?” 邢如烟先是一怔,便急忙解释道:“苏姑娘这是什么意思?我只是不忍心看着苏姑娘还被人蒙在鼓里,想要在临走前将这个消息告知苏姑娘,也算是我和苏姑娘相识一场的缘分。” “是吗?”苏媚冷笑一声道:“我知道了。我身子不适,有些头痛,不便留邢小姐在此久坐了。”她又对金钏道:“你送送邢小姐罢!” “都被人上门欺负了,难不成还要继续忍着吗?”那冰冷的声音不怒自威,也不知何时,江泠突然出现在门首。 若是今日他实在放心不下她的身子,前来探望,便不会撞见这一幕,今日邢如烟言语不善,上门挑衅,她又会独自在此胡思乱想,亦或是打算再次逃离他的身边? 一想到她几次三番的出逃,江泠的脸色又冷了几分。 那冰冷的眼神好似锋利的刀子刮过,邢如烟不由得流下委屈的泪水,她觑着江泠的脸色,急忙解释道:“将军误会如烟了,如烟只是来探望苏姑娘的。” 丫鬟紫衫也在一旁解释道:“小姐得知苏姑娘病了,便特地让奴婢准备了这支上好的山参,小姐身子弱,这支山参还是老爷送给小姐补身子的,小姐自己都舍不得吃,还请将军莫要误会了小姐。” “是吗?”江泠淡淡地睨了一眼邢如烟,那眼神犀利如刀,好似能一眼看穿人心。 “这支山参确实不错,看来已有不少年头了,既然方才邢小姐说今日便打算离开江府,邢家路途遥远,那本将军便让沐风送邢小姐一程。” 邢如烟急的脸色通红,她其实根本就没打算这么快就离开,她已经年满十九岁了,好不容易由外祖母出面,替她选了这门好亲事,她的父兄的官职并不高,只能选择和父兄差不多官职,最好的也不过是一个五品官家的公子。 像江泠这般出身高门,位高权重的将军,还是一品侯爵,人也生得俊美不凡,貌若谪仙错过了便再难遇上比他更好的了。 可这里毕竟是江府,她一个女子,哪好主动要求留下的。 她只得低头行礼,“如烟不敢劳烦沐将军相送。” 她再找借口留下来。 江泠却摆了摆手道:“那就如此定了,至于祖母那里,本将军为替邢小姐去说,祖母还病着,邢小姐就不必再跑一趟了,我会让沐风一路护送,将邢小姐平安送回邢家。” 邢如烟脸色煞白,悔恨不已,甚至打算豁出去连脸面都不要了,正要恳求江泠让她留下,江泠见她还不走,愈发不喜,便对沐风道:“你亲自将邢小姐送回邢家,若是未能办成此事,便不必再回来了。” “属下领命。” 见到江泠那阴沉的脸色,邢如烟帕子捂着脸,哭着跑开了。 沐风还轻轻叹了一口气,他看得出这位邢小姐是对将军存了心思的,可将军的心里只有苏媚,并没有旁人的位置。 待邢如烟走后,江泠看了一眼神色倦怠的苏媚,“她说什么你便受着,竟不知要反抗吗?” 江泠大步上前,坐在床沿边上,正要抬手去碰她的额头,却被她避开了,她盈盈抬眼,反问道:“难道她说的不是真的吗?将军大喜,恭喜将军觅得佳偶。” 江泠冷哼一声,并不理会,而是执着地用手背去碰她光洁饱满的前额,“看来烧已经退了。” 虽说是陛下赐婚,可得知江泠要娶别人,她心口又酸又涩,说出的话也酸溜溜的,自己听了也直皱眉头,方才从邢如烟的口中得知赐婚的消息,她也的确是在强装镇定。 “这是你的真心话?你当真希望看着我娶别人?” 苏媚倔强地抬眼:“恭喜大将军大婚。” 江泠的漆黑的眼眸变得冰冷,早知她心里没有自己,他却仍不死心,非要听她亲口说出。 第149章 知道有孕 苏媚以为自己彻底惹恼了江泠,下一刻便会迎来暴风骤雨。 可却迎来了良久的沉默,那漆黑的眼眸中绽出冷厉的寒光,江泠就这样冷冷地看着她。 他却什么都没说,他只是淡淡地问了句:“这些都是你的真心话?” 语气虽是淡淡的,但他的脸色却愈来愈难看,面色几乎是铁青的,甚至因生气和愤怒,额上的青筋凸起,冷冷地看着苏媚。 苏媚觉得委屈,分明就是圣上赐婚,要成婚的也是他,他为何要如此霸道。 鼻头一酸,眼中已经噙满了泪水。 江泠抬起她的下巴,冷冷地看着她,怒道:“你是不是巴不得我去娶别人,而你想趁此机会再次逃走,是也不是?” 苏媚只是摇头不语,蓄了满眶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下。 “说话。”那冰冷的不容违逆的命令口吻说道。 “将军想要我说什么?我想要离开,将军便会放我走吗?” 果然如此! 秦臻就是一匹养不熟的狼,他便是将自己的心挖出来捧在她面前,她根本就连看都不会看一眼,就像她屡次想要弃了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出逃。 江泠气极了,一手握着她的后腰,便压了上来。 苏媚拼命去推开他,他却紧紧地钳住她的手腕,将她的双手禁锢在身后,便去解她腰间的绸带。 她知道接下来便是一场狂风骤雨,那吻已经密密麻麻地落在了脖颈之上。 她惊得叫喊出声来,哭喊道:“你快放开我……孩子……我的孩子!你都要成婚了,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为什么要如此欺负我……” 泪若雨下,苍白的脸色像是在风雨中摇摇欲坠的梨花。 江泠的动作僵住了,他惊得整个人都呆住了,任由苏媚一把将他推开。 苏媚抓过自己的衣裙,抱膝缩在角落,头埋在臂弯里,哭得一抽抽的,身子一颤一颤的,嗓音也略显得嘶哑,江泠的一颗心揪在一处,眉尖也紧紧蹙起。 终于她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她还以为他们还要彼此纠缠折磨一辈子,她恨他对自己的粗暴对待,恨他不顾一切地占有,更恨江泠如此可恨,她竟然还是放不下。 良久江泠才反应过来,他几乎是从床上弹起身来,陷入深深的自责和懊悔之中,见到苏媚如此难过伤心的模样,他激动得握住了她的双肩。 “媚儿,你在说什么?” 苏媚继续哭,并未理他。 孩子,方才苏媚是说他们有了孩子吗? 眼角不觉有一滴泪滑下,这一天他等得太久了,漫长的像是过了一辈子,自从失去了那个孩子,他甚至在夜深无人之时,曾数次对着父母的灵位起誓,他愿意折寿三十年,换那个孩子再次回到他的身边。 这个孩子是他求来的吗? 激动之余,心中骤然而生了一股慌乱,他方才做了什么,那样做会不会伤了苏媚,伤了他们的孩子? “媚儿可是哪里觉得不适,方才我可有弄疼了媚儿吗?方才的那个姿势会不会伤到孩子?” 江泠顿时慌了神,心中既喜又忧,脸上露出少有的笨拙和惊慌失措的神色来,“媚儿别哭了。” 他好似并不擅长安慰人,也并不擅长哄人,说出的话很是别扭。 而后又陷入深深的后悔和自责,江泠也意识到自己并不会哄人,见苏媚仍是在哭,还哭得一抽一抽的,他小心翼翼地将人抱在怀里,轻抚她的小腹之处,“方才是我弄疼了这里吗?” 他一下一下轻柔地抚摸着,这才察觉苏媚的小腹已经微微隆起,想是她腰细臀圆,并未显怀的缘故。 他难得耐心地哄道:“下次,我一定小心些,动作再轻柔些,不会再弄疼了你和孩子。” 苏媚抬眼怔怔地看着他,直皱眉头,双眼又红又肿。 她并未说话只是哭,江泠的心里越发慌乱了,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将军这是要带我去哪里?” “去医馆。” “我并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不必去医馆。”苏媚抽泣道。 江泠却并不信,而是匆匆出了落梨院,去了江府医馆。 他连一口气都没喘匀,便急忙问李郎中道:“方才那个……不知伤没伤到孩子,李郎中快给媚儿瞧瞧。” 苏媚脸色一红,满脸娇嗔地睨了江泠一眼。 李郎中先是一愣,而后才明白了江泠的意思,赶紧上前替苏媚诊脉,笑着扶上那花白的髭髯,“姑娘怀胎已经将近四个月,此时胎像沉稳有力,并无大碍。即便是偶尔行房事也无甚要紧,只需于房事之上稍加节制些便可。” 苏媚满脸通红地低下头。 苏媚正待起身,江泠却拦腰抱着她回了落梨院,将苏媚抱上了床,让她平躺在床上,“媚儿好好休息,从今天起,什么都别做。” 他又看着床头放着的那些绣品,便又嘱咐道:“做这些伤神,你如今有了身子,这些便让下人们去做便是,若是觉得府里感到无聊,我便让人将江芙接来陪你说说话。” 还未等苏媚说话,江泠便又道:“这样也不妥。京城现在不太平,我会尽快安排让人送你和祖母出府避一避,待朝中局势安定之后再接你回来,可好?” 江泠何时会主动问过她的意见,苏媚心头一暖,乖巧地点了点头。 “可不许再逃了,你如今有了身孕,怀了江家的子嗣,日后是要入江府宗祠的。” 他到底是何意?只有嫡妻才能入宗祠,圣上不是已经为他和昭阳公主赐婚了,他不久便会成婚了,可为何他会如此说? 苏媚微蹙眉尖,“将军不是要尚公主吗?” 江泠在她的额上轻琢了一下,而后将她搂在怀里,“不要旁人说什么你便信什么,要学会用心去听。” 他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处,苏媚感受到强有力的心跳声,心也不由得急速地跳动着。 “这里一直有你。”江泠在心里默念着。但他张了张嘴,觉得那句话有些矫情,羞于说出口,便又道:“反正不要听信旁人的话,信我便好,明白了吗?” 她不太明白江泠说的话,那别扭又奇怪的眼神,她觉得有些怪怪的。 看着她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皱着眉头问道:“还不明白吗?” “将军。”苏媚轻唤一声,茫然地看着江泠。 “不许说话,用心地倾听。我有要事需出门一趟,回来后,我便会再问你,你听到了什么,不然本将军便会罚你。” 她的心里什么时候才会有他,江泠轻叹了一口气,他们已经有了孩子,而她的人,她的心都将属于他。 慢慢来罢。 江泠凑近,在她的耳边道了几句,她脸色通红,就连耳根都红若滴血。 她干脆将头埋进了被子里。 江泠勾唇一笑,这天热的,不会觉得热吗? 他大步离开了落梨院。 关于张松的提议,他已经有了两全之策了。 第150章 继位风波 今日辰时便会举行继位大典,文武众臣需跪列在宣政殿两旁,太子自东宫前往宣政殿,文武百官需叩拜迎接太子登基。 昨夜张松便领着一帮文臣跪在了殿前的台阶上,群臣联名上书,太子继位并无皇帝的传位诏书,实乃名不正言不顺,他们要求太子拿出传位诏书。 而反对太子继位称帝的折子也堆成了山,最后自然被送到了慕容瑾的书案上。 跪在殿外的都是一帮文臣,慕容瑾又不能让禁卫军拿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提到西市当众处决了,那帮老臣跪在殿前,今日的继位大典便无法举行。 慕容瑾揉捏眉心,颇感头疼。 他已经让林良辰带着翰林院的那帮学士去挨个劝过,张松是从御史台的台谏一路升上来的,他口齿伶俐将林良辰骂得狗血淋头,还扬言若是太子没有继位诏书,那便请皇贵妃代为理政,暂缓继位大典,也不能乱了大雍的章法和祖宗定下的规矩。 那帮老臣在殿外跪了一夜,可今日仍是精神抖擞,文人骂起人来也是引经据典,出口成章,大有慕容瑾不答应便要死谏的意思。 慕容瑾看向一旁东宫侍女打扮的林素锦,叹道:“卿卿,孤现在到底该如何做?” “妾身早就说过,既然陛下龙体欠安,咱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陛下薨逝,那些老家伙自然就该闭了嘴。” 如今骑虎难下,那帮老家伙守在宣政殿外,要求太子提供皇帝亲手写下的继位诏书,在林素锦看来,都怪太子心慈手软,这才让自己陷入了如今的两难的境地。 眼看着就要过了继位的吉时,慕容瑾焦急地起身,在东宫书房来回踱步,听林素锦言语中的埋怨之意,更觉不喜, “事已至此,卿卿该替孤想办法才是。” 林素锦冷笑一声道:“为今之计,便是请一位位高权重之人出面,将那些老东西劝回去。” “大将军江泠。”慕容瑾不觉说出了这个名字,不过他很快摇头否定了,他一想起江泠那张冷脸,赶紧缩着脖子打了个寒战。 “他不会帮我的。” 林素锦却不以为然,笑道:“大将军回了一趟江府,大将军尚公主的消息便传遍了京城,江泠对陛下最是忠心,他不会违抗圣意的,更何况没有人能拒绝至高无上的权势和地位。” 慕容瑾觉得她说的在理,便道:“依卿卿来看,谁能请得动大将军去劝说那些老臣,派林翰林去如何?” “兄长又怎能去见江泠。”一开口,林素锦便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听说那苏媚如今就住在江府,兄长此番前去便会与那苏媚相见。 “唯有殿下亲自前去,才能显得殿下对大将军的敬重和看重,此事不可由旁人代劳。” 林素锦话音未落,只听东宫的一个小太监进来回禀:“禀告殿下,大将军来了。” 慕容瑾喜出望外,连忙对林素锦使了使眼色,林素锦赶紧躲在了屏风之后,慕容瑾亲自出门相迎,见到江泠便笑道:“孤正要去江府寻大将军,没想到大将军就来了,孤有一事相求,还请大将军一定要帮孤解决这眼前的困境啊。” 江泠自然知道慕容瑾指的是什么事,昨日张松领着一帮老臣跪在殿外阻拦太子继位便是和他事先商量好的。 而今日他来东宫也是算准了时机。 江泠和慕容瑾面对面跪坐地上,慕容瑾便将今日发生之事告了江泠。 “孤想请大将军出面将那些老臣都劝回去。大将军是此次朔州之战的大功臣,此事唯有大将军才能办到。” 江泠微皱眉头道:“让那些老臣离开,全凭殿下的意思,京城久旱无雨,京郊大旱,饿殍遍野,听说殿下只让户部划拨了二十万两白银用于赈灾?” 慕容瑾有些不解地看着江泠,这两件事难道其中有什么关联吗? 江泠冷嗤了一声道:“张松那干老臣是想要一个明君,一个真正胸怀天下百姓,心系万民的明君。” 慕容瑾若有所思,他好像有些明白江泠的意思了。 那帮老臣个个都是老狐狸,什么都也不说,难道还让他堂堂大雍太子去猜测他们的意思吗?简直不知所谓,待他登上皇位,定将今日无故阻拦的老臣们个个都贬黜了。 他当即便拍案下了决定,“这有何难,今日孤便让户部尚书算出此次赈灾需要的银子来,下旨让受灾的州县开仓放粮便是。” “幸亏大将军替孤出谋划策。孤这就让户部将此事办妥。” 江泠点了点头。 “既然孤已经答应了大将军的条件。”慕容瑾觑着他冷峻严肃的神色急忙改口道:“是那些老臣的条件。还请大将军出面将那些老臣劝离宣政殿。” “慢着!臣今日来是为了赐婚一事,臣可答应和公主成婚,但臣有一事还需殿下应允,既是陛下下旨赐婚,那臣和公主理应去陛下面前谢恩才是。” “那是自然。”慕容瑾并未多加思索便点头答应了江泠的要求。 江泠又道:“现在离辰时还有一个时辰,臣已经多日未曾见过陛下,还请殿下便准臣入宫和公主一同谢恩。” “如此甚好。” 待江泠走后,林素锦从屏风之后走了出来,急忙劝道:“殿下方才应该阻拦江泠进宫面见皇上才是。” 慕容瑾因江泠答应了他的要求,便觉得阻止他登上帝位的障碍都已经扫清了,他只需耐心等着吉时入宣政殿登基称帝便是。 “怕什么,大将军一言九鼎,他都已经同意娶慕容燕,从此大将军便是支持孤,站在孤这边之人,用人不疑,孤应该相信大将军才是。” 林素锦觉得太子不仅傻还很单纯,她仍是担心,见太子的脸上已见不虞,便提醒道:“陛下服用了使人昏迷的药草,若是被大将军瞧出端倪来,若是让大将军得知妾身和太子所谋之事,只怕会……” 慕容瑾正沉浸在坐上皇位的美梦之中,哪里能听得进去劝告,连忙打断了林素锦的话,“孤觉得你这是妇人之见,还有一个时辰就是继位大典了,你也赶紧回宫罢,莫要让人瞧出端倪来。” “对了,卿卿有空也去劝劝慕容燕,让她嫁给大将军还委屈了她不成,孤怎么会有如此愚蠢的妹妹,都这个时候了,还不让孤省心。” 第151章 并非纳妾 林素锦回到了蕊馨宫仍是觉得不放心,便对宫女惠儿吩咐了几句,惠儿便出了蕊馨宫。 一盏茶的功夫,惠儿引着一个模样清秀的太监进了蕊馨宫的偏殿,隔着珠帘,那太监对林素锦行了叩拜大礼,“小姐今日唤我前来,可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去做?”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林素锦不觉红了眼圈,落下泪来,有些伤感地道:“你说你要以自己的方式入宫,这便是你说的方式?若非你暗中助我,我怎么都不会相信,你竟然会成了……” 这句话并未说完,后半句便哽咽了。 那模样清秀的小太监便是林夕,在扬州城时,他从沐风手里逃脱,待林素锦进宫之后,他为了进宫,甘愿净身成了一位太监。 他为人勤快,又寡言少语,皇帝便留他在御前伺候,这两个月来,皇帝一直昏迷不醒,他便留在寝殿伺候,他从未露面,但却暗中和惠儿传递消息,林素锦暗中所做的几件大事也都是他暗地里促成的。 “我只是换了身份护着小姐,小姐也不必替我觉得可惜,做出这样的选择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林夕的话并不多,说完之后,便陷入了良久的沉默,安静的偏殿中只闻一声声叹息和风吹动珠帘碰撞时,簌簌的声响。 今日林素锦唤他前来,定是发生了什么棘手的事需要他出面,他曾给林素锦传过信,不到关键之时,他不会露面,他便一直隐藏在暗中做林素锦的刀子。 林素锦拿出锦帕掖了掖眼泪,自己和林夕付出了这么多,她一定要坐上皇后的位置,给林夕最好的,来回报林夕的忠心。 她对身旁的惠儿道:“你且先退下罢!”她对任何人都不放心,唯有林夕。 “眼下还有一件事需你亲自来做我才能放心。江泠今日便要进宫,他要求面圣谢恩,只怕这只是他的借口,他怕是另有企图,皇上至今昏迷,若是让他发现了端倪,我和太子的大业难成,你替我盯着他,若有异动,便速来告知我。” “好。”林夕只是点头道了一个字,便准备离去。 林素锦急忙叫住了他,桌上的木托盘内都是她为林夕精心挑选的珠宝玉器,盘中还有几十个大小一致圆圆喜人的金饼子。 而这些是她在林家一辈子都不能给他的。 “我知你不喜这些,如今我已不比在林家,每天过着寄人篱下,看人的眼色的日子,这些都是赏给你的,你可在京城买一处大宅子,再将你胞弟接来,你可在蕊馨宫挑个可心的人儿伺候你,待大业完成的那一天,你也能有个家,从今往后也过上好日子了。” 她说着便红了眼圈,可惜他身体残缺,已经不能过正常人的生活了。 “多谢小姐,林夕从不需要这些。” 只有小姐还需要他,他便一直陪在小姐的身边。 …… 今日进宫,江泠便带着李郎中混在随从之中一同前往,眼看着快要入宫门,他对李郎中悄声吩咐道:”待会我进宫见陛下,你便在一旁寻机会查看陛下的病情。” 李郎中点了点头,便道:“小人明白,最好是能让小人为陛下诊脉,小人才能判断陛下到底是何病症。” 江泠微微颔首。 慕容燕得知沈莺儿被江泠所杀,她的闺中密友都因江泠而死,她在昭阳宫哭闹不止,说什么都不愿嫁给江泠,但今日还是早早地被云贵妃押了来,等候在宫门前,和江泠一道进宫谢恩。 她远远地见到江泠那冰冷的脸色,顿觉头皮发麻,脸色苍白,扯着云贵妃的衣袍,恳求道:“母妃,女儿不要嫁给江泠。” 云贵妃轻握着慕容燕的手,她也不愿意,没想到她那儿子如今翅膀硬了,并未告知她,便做主定下了女儿和江泠的婚事,更让她没想到的是江泠竟然还答应了。 云贵妃不能说话,用手势比划:“今日只能先委屈燕儿,待你皇兄坐上皇位,我再想想办法。” 江泠大步上前,对云贵妃母女拱手行礼。 云贵妃身边的女官道:“今日贵妃娘娘和公主殿下专程在此迎接大将军,陪大将军亲自走一趟。” 江泠微微颔首,拱手道:“有劳贵妃娘娘。” 云贵妃被毒哑了之后,看上去像是老了十几岁,又失了宠爱,想是在深宫中郁郁寡欢,又少眠多梦的缘故,眼角留下了几道深深的皱纹,头上也生出了不少白发。 离寝殿还有一段路,云贵妃便用手势对江泠说道: “过几日便是公主殿下和将军的大婚,听说将军已经让苏媚住进了府里,且那女子如今有了身孕,将军是否打算将人迎进府吗?” 虽说臣子有个三妻四妾也很是正常,可江泠是与公主成婚,而江泠身为臣子,臣子纳妾需先问过公主的意思,得到公主的同意之后才能纳妾。 可江泠并非普通的臣子,而是位高权重的大将军,如今又有了一品侯爵之位,就连云贵妃都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去问他的意思,生怕因此惹怒了江泠。 “媚儿如今有了身子,我自不会亏待她。”提及苏媚有孕,他那如刀刻斧凿般俊朗的眉眼轮廓也看上去柔和了些许。 慕容燕一听便板着脸,顿觉委屈道:“母妃你看,还没成婚他就要纳妾,他根本就没把本公主放在眼里,母妃,燕儿不要嫁给他。” 江泠冷笑了一声,他又怎会委屈让苏媚做妾。 云贵妃想用手势打断了她的话,可慕容燕是个说话不过脑子的,性子又冲动,不觉便脱口而出:“燕儿这就去求太子哥哥,太子哥哥就要登基称帝了,她难道就忍心将自己的亲妹妹往火坑里推吗?” 云贵妃骤然变了脸色,一巴掌打在慕容燕的脸上,她这般任性刁蛮,只知惹事,若是她因此得罪冲撞了江泠,只怕江泠会当场拔剑翻脸。 好在江泠的脸色虽泠,却并未发怒,云贵妃连忙用手势比划道:“燕儿是被我骄纵坏了的,她是小孩子心性,还请大将军不要放在心上,本宫一定带回去好好管教。” “本公主不嫁他,本公主死都不嫁。”慕容燕捂着脸,大哭着跑回了昭阳宫。 慕容燕于他而言只是不相干的人,她不愿嫁,而江泠也从未想过真正娶了她。 前面便是皇帝寝宫,慕容燕不在寝宫,更加方便他行事,云贵妃一路觑着江泠的脸色不敢说话,心也好似被人提着,忐忑难安。 云依依之所以落入山贼的手中,她事后派人调查过,后来才得知是江泠让他身边的亲随将云依依去青州的消息透露给了那伙山贼,这才有了云依依那样的凄惨悲凉的下场。 一切只是因为云依依动了他心尖上的人,如此看来,自己的女儿还不如云依依的城府深,嫁过去也不知是福是祸? 不行,待瑾儿登基称帝,她一定要想办法取消了这门婚事。 第152章 饥民闹事 出了皇帝寝宫后,待出了宫门,江泠便对身旁的李郎中道:“方才可瞧出了陛下是何病症,因何会昏迷不醒?” 寝宫内都是太子的人,虽说那些人都是内官打扮,他们却隐藏了气息,应该个个都是会武艺的高手。 若非他事先派人隐藏在暗处,弄出了动静,将那些高手引了出去,李郎中根本就寻不到机会替皇帝把脉。 李郎中摇了摇头:“陛下虽然龙体受损,但不至于至今昏迷不醒,不知是宫里的那位太医替陛下诊治?” “太医署,张太医。”那位张太医如今被接进了东宫,人就捏在慕容瑾的手里,也不知人是否还活着。 江泠见李郎中满脸疑惑的神色,便问道:“李郎中可是心中有了怀疑?” “事关陛下,小人不敢随意猜测,但小人知道有一种草药,虽服下不会伤了身体,但会使人陷入昏迷之中,此草药可用于制作麻沸散,服用此草药的症状和陛下的症状很像,但这只是小人的猜测,并不能确定,最好能弄到陛下服用之汤药的药渣,小人便可有办法证实小人的猜测。” 从寝殿中出来,江泠的面色阴沉,太子竟然如此大胆,胆敢对陛下下药,又派人控制了寝殿和张太医。 他让人送李郎中回府之后,他便对沐风道:“你今夜便去一趟张相的府中,让张相想办法联系皇贵妃,若要弄到药渣,唯有她能办到。” 五皇子被人害死,皇贵妃虽然没有证据证明五皇子的死和昭阳宫有关,和太子有关,但她只要往深处想一想便知,朝中谁最希望五皇子去死,她想必已经对凶手有了猜测,只是苦于没有证据。 五皇子的奶娘被毒死,奶娘的家人也已经被杀,线索已经被斩断,根本就无从查起,五皇子死了十多日,她派人暗中关注着昭阳宫的一举一动,却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待她病好后,便想办法出宫去了张松的府邸,请张松帮忙搜寻五皇子被害的证据。 江泠从宫里出来,慕容瑾便一直等在宫外,那些老臣还跪在殿外,那些老臣大多年纪老迈,若是今日发生了什么意外,只怕那继位大典便不能按时举行了。 “孤答应了将军的事孤已经说到做到了,那将军也应当遵守诺言,替孤去劝那些老臣离开?” 江泠点头答应,正要前往宣政殿前去劝说张松等一帮老臣。 可就在这时,巡防营的沈将军策马匆匆来报:“殿下,饥民已经聚众在街头闹事,他们见到铺子便冲进去抢劫财物,还损毁了铺子里的货物,甚至因抢夺铺子里的货物,打伤了店家,如今整条街的店家都挤在京兆府衙门首,要求府尹大人惩治闹事的饥民,还要求赔偿他们的损失。” “饥民闹事,你们巡防营将人抓了便是,区区小事又何需来报孤做主。” 慕容瑾捏着眉心,眉头紧拧,面带不虞,若不是顾及江泠还在,他定会黑着脸将沈良臭骂一顿解气。 一天到晚竟是事,人人都来回禀,事事都来问他,眼看着吉时已到,却个个都来烦他,他心中躁动难安,皇位分明唾手可得,却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不让他如愿。 他甚至有些怀疑钦天监给他测的良辰吉日很本就是诸事不顺,钦天监的那帮废物还不如街头算卦的。 江泠看了沈良一眼,便道:“他们都是良民,殿下可不是为难了沈将军。” 慕容瑾这才脸色稍缓和,耐着性子道:“大将军所言甚是,是孤思虑不周。” 沈良又道:“殿下,饥民人数实在太多,将近三万人,而闹事的只是少数,多数饥民只是为了能有一口饱饭吃,臣是在不忍心伤害他们。” “依大将军看来,孤该如何做才是?” 江泠拱手道:“臣以为殿下应亲自前去京兆府衙安抚百姓,劝说百姓离去,若是放任那些饥民不管,任其发展成暴民,乱民。到那时百姓揭竿而起,势必会成为祸患。” 各朝各代都有农民揭竿起义的先例,若是放任不管,到时候发展成难以控制的局面,甚至会有可能会形成叛乱,最后导致一个国家的覆灭。 “那继位大典怎么办?”眼看着他离龙椅只有一步之遥,他却要放弃,他如何会甘心。 只听江泠又道:“吉时吉日可由钦天监和礼部再次测出,可那些饥民却不会等,臣相信殿下贤德,心中自有了选择,臣愿亲自护送殿下去京兆府尹安抚饥民。” 慕容瑾只得点了点头道:“罢了,去京兆府尹罢!” 情况比想象中更严重,饥民人数太多,江泠带着一队将士和沈良的巡防营赶到之时,饥民已经发展成了数万人的队伍,他们已经攻陷了京兆府,京兆府的大门都被人卸了下来,府尹秦大人已经被那些饥民抓住。 太子慕容瑾坐在车辇之上,看着那些激动愤怒的饥民,他根本就不敢说话,他并未上过战场,也并不精通骑射,只会些附庸风雅的诗文,他哪里见过如此声势浩大的场面,他吓得脸色苍白,连说话都结巴了:“大将军,孤,孤实在觉得身体不适,这里就交给大将军和沈将军了。” 太子便对东宫的侍从道:“快,赶紧回东宫。” 为首的饥民认出了太子的车驾,高声喊道:“这便是太子的车辇,就是他,身为太子却不顾咱们百姓的死活,迟迟不肯划拨赈灾的银子和米粮,才导致咱们村一半的人都被活活饿死了。” “拦住他,不要让太子跑了,是他,我妻儿整整饿了三天,给活活饿死了。”八尺男儿说到激动之时,已经泣不成声。 “对,旱灾还带来了疫病,我爹娘和妹妹没钱看病,最后都病死了。” “反正都活不下去了,老子反了,抓住他,抓住太子!” 人声鼎沸,震聋发聩,慕容瑾慌不择路,落荒而逃,那些饥民会武,很快便朝四面八方冲向太子的车撵,那些民愤,民怨,巡防营的将士们拦都拦不住,只听慕容瑾大声疾呼:“大将军救我!” 只见江泠策马疾驰,冲了出去,众人都没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他手中那银色的长剑绽出刺眼的寒光,那剑便横在为首的那人的脖颈之上。 “袭击朝廷命官,意图谋害太子,是灭族之罪,赈灾的银子和米粮都已经划拨到各州府,无家可归的可住在万安寺,那里有清粥供应,若是你们执迷不悟,执意在此闹事,本将军手下的将士都不会答应。” 太子确实可恨,若非他不管不顾,任由灾情发展成如今的态势,便不会出现今日这般局面。 可江泠答应过陛下会守护大雍江山,势必要替陛下解决眼前饥民的隐患,待陛下醒过来,还他一个江山稳固,社稷太平。 沐风带领手下的将士也很快控制了那几个带头会武的饥民,而后他们纷纷放下手中的武器,跪在地上:“我们相信大将军,大将军是大雍国的战神,他是不会骗我们的。” 第153章 夜袭江府 晚些时候,江泠亲自去了张府,张松派人传话,说是皇贵妃想要见他,有要事相商。 皇贵妃刘氏一直派人暗中关注着昭阳宫的一举一动。昨夜终于让她发现了端倪,昭阳公主身边的宫女玉珠行踪诡异,每晚亥时便会偷偷出宫。 她便暗中派人跟着玉珠,便发现玉珠竟然去了齐王在京郊的别院,她定是受慕容燕指使,暗地里图谋些什么。 皇贵妃刘氏在深宫半生,知这名叫玉珠的宫女定然有问题,今日她亲自出宫,便是因此事提醒江泠,玉珠是昭阳宫的宫女,又与逆王有了关系,想让江泠暗中调查这位玉珠进宫前的来历。 皇贵妃身披黑色披风,头戴兜帽,进了张府的内院,虽她还未从丧子的悲痛之中缓过来,但大仇未报,她不能倒下,仇恨让她很快便恢复了昂扬的斗志。 她不会放过云贵妃母子,杀害她儿子的真凶。 江泠拱手行礼:“臣拜见娘娘。不知娘娘今日亲自前来,可是宫里发生了什么事。” 皇贵妃让贴身的女官将藏在身上的一小包药渣交给江泠,便道:“这是陛下服用汤药的药渣,有劳将军了。” 宫里到处都是云贵妃母子的眼线,太医署已经被云氏母子控制,她只能将药渣带到宫外,交给江泠。 “昭阳宫近日有异动,慕容燕身边的宫女频频去往齐王别院,和一些身份不明的人有了来往,只怕齐王的一案之后还有余党。”皇贵妃脱下兜帽,捧茶抿了一口。 “慕容燕她没有那样的脑子,更没有谋反的胆子。”江泠便对沐风道:“你去查一查那宫女玉珠的来历。” 宫女出宫并不容易,定是奉了主子的命令出宫,慕容燕必定想做些什么,却反被那有心之人利用。 对了,今日她在宫里,她便扬言不会嫁给自己,糟了!江泠脸色一变,便对皇贵妃道:“臣家中有急事需先走一步,还请娘娘恕罪。” 皇贵妃见他神色匆匆,便问道:“将军可是想到了什么?” “慕容燕定是冲着臣来的。” 她不愿成婚,便让宫女带人夜袭江府,他还真是小看了慕容燕。 他说完便疾步走了出去,策马飞奔回了江府,匆忙赶往落梨院。 苏媚早早地睡下了,而江府也并没有任何动静。 江泠这才长喘了一口气,压在心口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下来。 皇贵妃说是今日看到玉珠去了齐王别院,慕容燕今晚必定会有所行动。 自那日苏媚得知赐婚的消息之后,她却是借口身体不适,对他避而不见。 他虽说为了宫中之事日夜忙碌着,但仍是放心不下苏媚,他每日早出晚归,但不论多晚都会去落梨院坐一会,或是半夜躺在苏媚的身侧,第二次天没亮便出府。 苏媚并不知他来过。 听尚嬷嬷说,这几日苏媚总是闷闷不乐,好几次看到她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 苏媚正躺在床上,眉尖微微蹙着,许是天气太过炎热的缘故,她额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雪白的肌肤微微泛粉,气色红润,当真是粉面含春,香腮朱唇,江泠不由得俯身吻了上去。 苏媚于睡梦中发出一声轻哼,江泠吻得动情,舌尖萦绕着如兰花般芬芳香甜的气息。 “唔。” 苏媚骤然睁开眼,睡的朦胧之时,就连声音也带着一丝飘渺之感。 那吻带来的那种酥麻的感觉自尾椎骨一直蔓延至全身。 她轻唤一声:“将军。”她脸上带着娇嗔,下意识便捂住了胸口。 江泠轻轻勾唇一笑,自从她有了身孕之后,她的身子也有了细微的变化,那柔软饱满之处更胜从前。 夏日的衣衫太过薄透,这几日天气炎热,她便是躺着也会觉得香汗淋漓,薄薄的寝衣之下欺霜赛雪的肌肤若隐若现,那双足交叠,好似在江泠的心间点火。 因出了薄汗的缘故,苏媚身上散发着诱人的梨花香,每一寸细腻的肌肤都好似在勾引。 终于来了动静,房顶上的细微的动静还能没能逃得过江泠的耳朵,看着那雪白的脖颈之上留下的痕迹。 江泠满意的微微勾了勾唇角,凑近在苏媚的耳边道:“李郎中说媚儿如今的月份已经大了,只要动作轻柔些,便不会伤了腹中的孩子。” 苏媚羞得满面通红,沉默不语。 江泠见苏媚如此羞涩的模样,便生出了促狭的心思,在她的耳边道:“不过媚儿需再等一等,待我处理了眼前这件事之后,咱们再继续。” 那深情一吻过后,江泠便整理衣袍走了出去。 今夜无风无月,星辰稀朗,比往常更加闷热难耐。 江泠对沐风使了眼色,暗示可以开始行动了。 他们早已经于暗中安插了人手,正待活捉那伙打算袭击江府的贼人。 那伙黑衣人已经轻手轻脚地翻过高大的院墙,而江泠于暗处做了个手势。 他还故意让府里熄灭了部分烛火,只留下几盏昏暗的风灯,枝叶繁茂的大树投下漆黑的阴影,当那伙黑衣人轻手轻脚地从翻墙落入院中之时,便被藏身树上,或是暗处的江泠的手下拿刀横在他们的脖颈之上。 那伙黑衣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二十几个黑衣人全部被擒,江泠从暗处走了出来,沐风上前回禀道:“将军,共有二十三个黑衣人,属下已经全都将其抓住。” 江泠点了点头,便道:“将带头的那个人绑了带进屋子。” 既然慕容燕的人送上门来,便由她去和苏媚解释,也可免去了自己不少口舌。 那带头的黑衣人颇为谨慎小心,她指挥那些黑衣人进江府之后,便一直藏身在对面街巷中的一辆马车之中,直到那些黑衣人顺利进了江府,她才探头探脑地下了马车。 她焦急地等着江府里的动静,可等了半个时辰,江府却仍是如往常般安静,她便准备乘坐马车逃走,突然从街巷中窜出几个人,从背后打晕了她。 她被捆住了手脚扔进了柴房之中,被人用水泼醒后带去了落梨院。 苏媚见到江泠让人将一个被捆着手脚的女子带了进来,方才院中的动静她也已经听到了,江泠又嘱咐她不要出去,她便已经明白了府里来了刺客。 难不成这女子便是刺客? 江泠猜到她心中所想,便点了点头道:“媚儿猜的没错,她便是今日带人来刺杀本将军之人。” “你便是昭阳公主身边的宫女玉珠罢?”江泠居高临下,冷冷发问。 第154章 虚情假意 玉珠冷笑道:“大将军果然手段高明,公主出身高贵,金枝玉叶,她又怎会嫁给你这样的兵鲁子,今夜便是公主让奴婢来取你的狗命,可惜竟叫你识破了。” 今上不是已经为了江泠和慕容燕赐婚了,昭阳公主为何要杀了江泠。 苏媚焦急起身,上前查看江泠是否受伤,看到他身上并未留下伤口,这才放宽了心,便问道:“昭阳公主为何要刺杀将军?” 玉珠恨得咬牙切齿道:“公主不愿嫁他,他竟然要强娶公主,公主只得出此下策。” 那玉珠的话实在蹊跷,公主不愿嫁给江泠,只需解除婚约即可,为何会要江泠的命,江府守卫森严,她想要刺杀江泠,根本就没有胜算。 苏媚皱眉道:“你在说谎。” “说罢,你到底是齐王什么人!”江泠懒抬双眸,看向那名叫玉珠的宫女。 玉珠是齐王府的丫鬟,曾经受过齐王的恩惠,齐王和太子太子斗得你死我活,玉珠便是齐王安插在昭阳宫的眼线,只是这颗棋子还没来得及用,齐王便逼宫不成,被废为庶人,终身圈禁。 江泠看了一眼玉珠,便道:“你倒是忠心,只不过是你利用了昭阳公主,私自去了齐王在京郊的别院,安排了这些杀手,是要行刺大将军的罪名推给昭阳公主。” 没想到江泠竟然猜到了她的意图,玉珠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慕容燕心思单纯,但胸无城府,她今日在宫里说过不愿意嫁给他的话,却被云贵妃阻拦了,想必也是狗急跳墙,病急乱投医了。 这宫女也确实是奉旨出宫,只不过慕容燕却还没有这个胆子来行刺。 玉珠冷笑一声,便道:“事已至此,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慕容燕那个蠢货整日在昭阳宫哭闹,可她却只会哭闹,却根本就没有办法……” “你便怂恿她去行刺本将军。” 玉珠冷笑道:“她整日都说想要杀了你,想要杀了苏媚那个狐狸精,她不过也只是说说罢了,她根本就不敢做,她也没这个本事,她就是个草包,慕容瑾也是,他根本就没法和四殿下相比,他才华不及四殿下,侥幸得到了太子之位。天上眷顾那个傻子,却不眷顾四殿下。” 玉珠愤怒地看向江泠,大笑一声道:“老天不睁眼,没能让我亲手杀了你为四殿下报仇。” 玉珠看向窗外,目光好似飘到了远方,那里好像有什么人在冲她笑,她的目光变得温柔,脸上挂着笑,温柔地笑道:“殿下,奴婢无能,无法救出殿下,也未能替殿下报仇。” 突然从她的嘴角溢出了鲜血,江泠眉头一拧,便大步上前将苏媚笼进了他的怀里,手轻柔地覆上她那双绝美的桃花眸,“别看。” 玉珠睁大双眼,咬舌自尽,倒在地上。 江泠又对沐风道:“将人带下去罢,那些黑衣人便送去刑部审问,看是否还有逆王的余党。” 沐风拱手道:“属下领命。” 玉珠知自己没有了活路,便当场咬舌自尽,沐风正要将人带出去,江泠却又道:“将这名叫玉珠的婢女送去昭阳宫,将今日发生之事告知昭阳公主。” 沐风出去了,还体贴地带上了门。 “现在媚儿明白了吗?” 苏媚从江泠的怀里探出头来,茫然地摇了摇头。 江泠屈指落在苏媚的眉心,那力道很是轻柔,可她那光洁如白玉般的前额还是留下了一片小小的红色的痕迹,像是额上新描的花钿。 “你可有信我?”她若是信她,便该知道他的心里唯有她一个,自少时起,他的心里便从未有过旁人,唯有她而已。 她若是信他,便该相信他与慕容燕的婚约只是权宜之计。 苏媚抬眸看着江泠,从他黑色的瞳仁中倒影着自己的容颜,她甚至有一种错觉,少时,她喜欢过的那个男子与眼前容颜俊美,貌若谪仙的男子好似在慢慢重合。 她不觉皱眉摇了摇头。 “我并不知将军是何意。” 他们之间的血海深仇仍在,江泠不过是因她腹中有了他孩子的缘故,这才对她心生怜惜,而仅仅只是怜惜罢了,他们彼此并未说破,便是彼此都知说出来之后,便是戳破了那一层层伪装的面具之后,全都是虚情假意。 她不过是在扮演苏媚,那个对江泠乖巧顺从的女子,但她是秦臻,便知爱上江泠只会让她陷入无尽的痛苦和悔恨之中。 苏媚不由得蹙起眉尖。 江泠虽皱眉不喜,今夜他好似格外有耐心,一步步地引导着苏媚,“今日入宫,慕容燕便说过不愿嫁给本将军。” 苏媚轻嗯了一声,自从她得知玉珠是慕容燕的人,便猜到了,不管今日的行刺是不是慕容燕所为,但慕容燕不想嫁给江泠却是真的。 他轻咬在那小巧的耳垂上,从身后环着她,同她耳鬓厮磨,“答应和慕容燕成婚只是我的权宜之计。今夜你也已经明白,慕容燕她口口声声说要杀了我。” 怀中美人的身子轻轻一抖,传来一声轻呼,耳垂之上传来的酥麻的触感,她便要躲开江泠的吻。 那吻却密密麻麻地落在那修长的脖颈之上,江泠轻咬着她的襟口。 江泠从不曾如此温柔,那吻让身子轻轻地颤抖,浑身都像是过了电。 一切都是水道渠成,江泠的吻细密,绵长而缱绻,从齿缝间传出细碎的声音。 好似船快速穿行在深海之中,穿过一个又一个浪头,海浪亲吻着船身,船逐浪穿行,穿过层层海浪,那清晰的水声,胜过这世间所有的琴曲。 触觉被放大,苏媚紧紧地抓着锦被,脚趾轻轻地翘起。 突然窗外传来一声闷雷,终于暴雨倾盆而至,清晰的雨声掩盖了屋内那破碎的哭声和求饶声。 江泠出了一身汗,便径直去了屏风后沐浴,听到那屏风之后的水声,和那绣梨花屏风后若隐若现的结实强健的身影,苏媚捧着通红的脸,深吸了一口气。 江泠随便披了一身衣袍起身,那雪白的里衣只是慵懒地挂在江泠的身上,从那敞开的衣襟口那如白玉无暇的肌肤,和那强健结实的肌肉,长发披散下来,如缎如墨。 苏媚赶紧蒙上了双眼,脸似煮熟的蟹,红得彻底。 见苏媚如此举动,他不觉便勾了勾唇,却只是躺在苏媚的身侧,“不累吗?还不想睡?” 听他说累,苏媚又想到了方才那脸红心跳的画面,脸色更红了,她也赶紧躺下,用那低若蚊吟的声音道:“睡觉。” 江泠一把将人捞进了自己的怀里,轻吻她的前额,“别再胡思乱想了,快睡罢,明日我便让人送你出府。” 第155章 准备毒药 后半夜,雷声轰隆,暴雨未歇,一夜暴雨缓解了连续数月的暑热天气,府里耷拉着叶子的树木久旱遇甘霖,很快变得精神抖擞。 江泠食色餍足,轻拢住怀里的人儿,听到苏媚轻柔的呼吸声,不觉满足地勾了勾唇角。 那种搂着妻儿入睡的美好,他曾经幻想过无数次这样的场景,又觉得好似并不真实,他低头吻在那柔软饱满的薄唇之上轻轻摩挲着。 苏媚迷迷糊糊中,蹙眉轻哼了一声,一条玉臂便伸出了薄薄的锦被外,江泠勾了勾唇,将那条不安分的玉臂轻握在手里,放进被中。 他甚至想过待这场风波之后,他便卸甲归田,和苏媚游历山水,学那些得道高人避世隐居。 他俯身轻吻在苏媚的眉心,又依依不舍地在唇上轻啄了几下,他便披衣起身,沐风早已等在院中多时,他见江泠前来,便急忙上前回禀道:“将军,李郎中来了。” 江泠微微颔首:“去书房。” 沐风带着李郎中进了书房,李郎中拢手便道:“将军,小人已经查验了那堆药渣,已经可以证实陛下所服用的汤药的确有问题,那药材中掺了那种致使人昏迷的草药,导致陛下昏迷不醒。” “那草药可会有损身体,可会危及性命?”江泠面色一沉,眼神变得冰冷,前朝夺嫡之争引起了大乱,导致江山覆灭的比比皆是,没想到太子竟然为了皇位,不惜在陛下的汤药中动了手脚,对自己亲生父亲下手。 李郎中摇了摇头,“倒不至于会危害性命,但那毕竟是药,于身体多少会有些影响。” 江泠抬了抬手道:“那李郎中可有什么法子让陛下醒过来。” “只需停止服用此种草药,再调养几日,陛下便可醒来。只是陛下在龙榻之上接连躺了好几个月,便是苏醒也仍需卧床月余,视身体恢复的情况,或许会影响言语和行走……势必也会对身体造成一定的伤害。” 在床上躺了数月,语言和行走的功能便会慢慢退化,而这些都能慢慢花时间恢复,但长期服用此种草药,于身体也是日积月累的耗损,到底还是有损身体,只怕会天寿不永啊。 李郎中叹了口气,尽量往隐晦的说。 江泠那幽深的眸色比窗外漆黑的夜色更深了几许,他骤然起身道:“对于陛下的病情,还请李郎中保密,事关大雍社稷安定,如今大雍内忧外患,大显国和回鹘部虎视眈眈,今日之事,李郎中不可对外泄漏半个字。” “小人遵命!” 沐风送李郎中出去之后,再次回到了书房,江泠便嘱咐道:“你想办法将此事告知张相,让张相请皇贵妃相助,看是否能接近陛下的寝宫,将那汤药换成李郎中开的药方。” “另外你去近郊寻一处宅子,要安静,环境清幽,不能让人打扰,过几日,你便亲自送祖母和媚儿出府,将她们安置在那宅子中,日夜派人保护。” 今夜暴风雨之后,宫墙之内只怕会迎来更为猛烈的暴风骤雨。只有确保祖母和苏媚平安无虞,他才能安心地去应付。 “属下领命。”沐风掩上房门,退了出去。 他们的孩子快要出生了,最好是个女孩,女儿长得像苏媚,定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至于孩子的名字,江泠提笔在白纸上写下了几个名字,又觉得不满意,便将白纸揉成一团。 从书房出来后,他便回到了落梨院,在苏媚的身侧躺好,轻抚着那微微隆起的小腹。 感受腹中那小小的生命好似毫不客气地一脚踹了过来,江泠勾唇一笑,心中从未如此满足,这种满足感好似正在慢慢填补他心里被撕开的那条大大的口子,他将身侧之人再次笼进了自己的臂弯。 …… 皇城之内,一个小太监低着头,脚步匆匆地进了蕊馨宫,从西侧门轻叩了三声,宫女惠儿开门将他引进了偏院。 珠帘之外,他仍是低着头,声音越显得低沉,“大将军今日于陛下寝宫谢恩的确带了不少人,我不敢靠得太近,只能守在寝殿外,大将军好似并未见什么异常举动,他于殿中的半个时辰,只是对陛下汇报了朔州一战的结果,半个时辰之后便离开。” 林素锦轻抚额上的金凤钗,自从那日林良辰在蕊馨宫过了一夜,她便以各种由头召林良辰入宫,今日头上的这支凤钗还是兄长为她亲自带上的。 虽说她也看出了兄长并不情愿,对她的态度依然冰冷和敷衍,但却好过在林府。 那时虽他们同在一个屋檐下,但她却在女眷的内宅,并不能时常见到兄长,她便借口让林良辰教她下棋,三天两头便召林良辰入宫陪伴,对外只说是思念亲人,召兄长入宫叙旧。 难道江泠的目的真的只是进宫谢恩这样简单? 林素锦还是不信,便蹙眉问道:“今日江泠进宫的那半个时辰你是否发现有何可疑之处?皇上寝宫相比平常有何不寻常之处?” 林夕想了想,沉思了片刻便道:“今日养心殿外发现有刺客,守在寝宫的那些禁卫军闻声出去追捕刺客,中途离开了一刻钟。” “他已经知道了。”林素锦突然变了脸色,皇城有禁卫军层层把守,宫门处还有巡防营巡视,哪会有什么刺客前来,定然是江泠故布疑阵,将那些禁卫军引了来,他定然是发现了什么端倪。 接下来便该有所行动了。江泠的手段了得,他定然已经有了万全的计划。 她不能再等下去。 “我之前让你准备的毒药可弄到了?” 林夕点了点头,在皇城之中弄到毒药可并不容易,出入皇城都要接受层层检查,毒药还是他几日前出宫,划开自己的手臂,将那一小包毒药缝进了腿上的皮肉内,带进了宫。 “小姐可想好了,若是此事败露了,便是灭族之罪,林夕孤身一人,死不足惜,只是小姐……” “无妨。”慕容瑾许了她皇后之位,那位置于她只有一步之遥,在这个时候,她又怎能轻易放弃,在皇帝的汤药动手脚本就已经是死罪,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退下罢。” 今夜她借口月事才避开了太子,这几日身上被折腾的不轻,身上带着伤,林夕走后,她便去了偏殿的汤池,让惠儿替她上药,那看不见的地方伤的更重,行走间衣裙摩擦之时,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背上都是纵横交错的伤痕,都是被慕容瑾的腰间的玉带鞭打所伤。 惠儿红了眼圈,洒下泪来,“娘娘这是何苦呢,这到底何时是个头啊!” 要登上高位,势必要付出代价,身上这点伤算什么,只要她能达到目的,她便一一容忍。 第155章 准备毒药 后半夜,雷声轰隆,暴雨未歇,一夜暴雨缓解了连续数月的暑热天气,府里耷拉着叶子的树木久旱遇甘霖,很快变得精神抖擞。 江泠食色餍足,轻拢住怀里的人儿,听到苏媚轻柔的呼吸声,不觉满足地勾了勾唇角。 那种搂着妻儿入睡的美好,他曾经幻想过无数次这样的场景,又觉得好似并不真实,他低头吻在那柔软饱满的薄唇之上轻轻摩挲着。 苏媚迷迷糊糊中,蹙眉轻哼了一声,一条玉臂便伸出了薄薄的锦被外,江泠勾了勾唇,将那条不安分的玉臂轻握在手里,放进被中。 他甚至想过待这场风波之后,他便卸甲归田,和苏媚游历山水,学那些得道高人避世隐居。 他俯身轻吻在苏媚的眉心,又依依不舍地在唇上轻啄了几下,他便披衣起身,沐风早已等在院中多时,他见江泠前来,便急忙上前回禀道:“将军,李郎中来了。” 江泠微微颔首:“去书房。” 沐风带着李郎中进了书房,李郎中拢手便道:“将军,小人已经查验了那堆药渣,已经可以证实陛下所服用的汤药的确有问题,那药材中掺了那种致使人昏迷的草药,导致陛下昏迷不醒。” “那草药可会有损身体,可会危及性命?”江泠面色一沉,眼神变得冰冷,前朝夺嫡之争引起了大乱,导致江山覆灭的比比皆是,没想到太子竟然为了皇位,不惜在陛下的汤药中动了手脚,对自己亲生父亲下手。 李郎中摇了摇头,“倒不至于会危害性命,但那毕竟是药,于身体多少会有些影响。” 江泠抬了抬手道:“那李郎中可有什么法子让陛下醒过来。” “只需停止服用此种草药,再调养几日,陛下便可醒来。只是陛下在龙榻之上接连躺了好几个月,便是苏醒也仍需卧床月余,视身体恢复的情况,或许会影响言语和行走……势必也会对身体造成一定的伤害。” 在床上躺了数月,语言和行走的功能便会慢慢退化,而这些都能慢慢花时间恢复,但长期服用此种草药,于身体也是日积月累的耗损,到底还是有损身体,只怕会天寿不永啊。 李郎中叹了口气,尽量往隐晦的说。 江泠那幽深的眸色比窗外漆黑的夜色更深了几许,他骤然起身道:“对于陛下的病情,还请李郎中保密,事关大雍社稷安定,如今大雍内忧外患,大显国和回鹘部虎视眈眈,今日之事,李郎中不可对外泄漏半个字。” “小人遵命!” 沐风送李郎中出去之后,再次回到了书房,江泠便嘱咐道:“你想办法将此事告知张相,让张相请皇贵妃相助,看是否能接近陛下的寝宫,将那汤药换成李郎中开的药方。” “另外你去近郊寻一处宅子,要安静,环境清幽,不能让人打扰,过几日,你便亲自送祖母和媚儿出府,将她们安置在那宅子中,日夜派人保护。” 今夜暴风雨之后,宫墙之内只怕会迎来更为猛烈的暴风骤雨。只有确保祖母和苏媚平安无虞,他才能安心地去应付。 “属下领命。”沐风掩上房门,退了出去。 他们的孩子快要出生了,最好是个女孩,女儿长得像苏媚,定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至于孩子的名字,江泠提笔在白纸上写下了几个名字,又觉得不满意,便将白纸揉成一团。 从书房出来后,他便回到了落梨院,在苏媚的身侧躺好,轻抚着那微微隆起的小腹。 感受腹中那小小的生命好似毫不客气地一脚踹了过来,江泠勾唇一笑,心中从未如此满足,这种满足感好似正在慢慢填补他心里被撕开的那条大大的口子,他将身侧之人再次笼进了自己的臂弯。 …… 皇城之内,一个小太监低着头,脚步匆匆地进了蕊馨宫,从西侧门轻叩了三声,宫女惠儿开门将他引进了偏院。 珠帘之外,他仍是低着头,声音越显得低沉,“大将军今日于陛下寝宫谢恩的确带了不少人,我不敢靠得太近,只能守在寝殿外,大将军好似并未见什么异常举动,他于殿中的半个时辰,只是对陛下汇报了朔州一战的结果,半个时辰之后便离开。” 林素锦轻抚额上的金凤钗,自从那日林良辰在蕊馨宫过了一夜,她便以各种由头召林良辰入宫,今日头上的这支凤钗还是兄长为她亲自带上的。 虽说她也看出了兄长并不情愿,对她的态度依然冰冷和敷衍,但却好过在林府。 那时虽他们同在一个屋檐下,但她却在女眷的内宅,并不能时常见到兄长,她便借口让林良辰教她下棋,三天两头便召林良辰入宫陪伴,对外只说是思念亲人,召兄长入宫叙旧。 难道江泠的目的真的只是进宫谢恩这样简单? 林素锦还是不信,便蹙眉问道:“今日江泠进宫的那半个时辰你是否发现有何可疑之处?皇上寝宫相比平常有何不寻常之处?” 林夕想了想,沉思了片刻便道:“今日养心殿外发现有刺客,守在寝宫的那些禁卫军闻声出去追捕刺客,中途离开了一刻钟。” “他已经知道了。”林素锦突然变了脸色,皇城有禁卫军层层把守,宫门处还有巡防营巡视,哪会有什么刺客前来,定然是江泠故布疑阵,将那些禁卫军引了来,他定然是发现了什么端倪。 接下来便该有所行动了。江泠的手段了得,他定然已经有了万全的计划。 她不能再等下去。 “我之前让你准备的毒药可弄到了?” 林夕点了点头,在皇城之中弄到毒药可并不容易,出入皇城都要接受层层检查,毒药还是他几日前出宫,划开自己的手臂,将那一小包毒药缝进了腿上的皮肉内,带进了宫。 “小姐可想好了,若是此事败露了,便是灭族之罪,林夕孤身一人,死不足惜,只是小姐……” “无妨。”慕容瑾许了她皇后之位,那位置于她只有一步之遥,在这个时候,她又怎能轻易放弃,在皇帝的汤药动手脚本就已经是死罪,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退下罢。” 今夜她借口月事才避开了太子,这几日身上被折腾的不轻,身上带着伤,林夕走后,她便去了偏殿的汤池,让惠儿替她上药,那看不见的地方伤的更重,行走间衣裙摩擦之时,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背上都是纵横交错的伤痕,都是被慕容瑾的腰间的玉带鞭打所伤。 惠儿红了眼圈,洒下泪来,“娘娘这是何苦呢,这到底何时是个头啊!” 要登上高位,势必要付出代价,身上这点伤算什么,只要她能达到目的,她便一一容忍。 第156章 院中罚站 邢如烟被江泠送回去后,邢家便再次给她说了一门亲事,一个六品官家的庶子,人也长得其貌不扬。 两家相看之后,邢如烟便将自己关在房中不吃不喝,说什么都不愿意出嫁,母亲周氏便来房里劝说:“为娘又怎会不明白你的心思,那李家二公子虽说比不上大将军,但人也是熟读诗书,榜上有名那也是迟早的事。” “娘看看他哪一处比得上大将军,长得丑,还是庶出,李家大公子娶的是礼部侍郎的嫡女,李家哪里还有他的一席之地,至于功名,他可算了罢!秀才考了三年才中,都已经三十岁了,去年才勉强中了举人,他那样的也能算得上是熟读诗书?李大人也是官拜六品,瞧他那抠门样,是个小娘养的,根本就拿不出手。” 初次见面送的那对翡翠玉镯,于西市也只能值二两银子。 周氏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我看你是心里还放不下大将军罢!这才看谁都不顺眼。你的婚事不顺心,娘也替你觉得可惜,若非是凭空一道赐婚的圣旨,不然这将军嫡妻的位置早就是你的,毕竟江家的老太太都已经答应了。” 从小到大,她这个女儿是最有主见的,心气又高,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千挑万选看中了大将军,又岂会轻易放弃。 邢如烟红了眼眶,拿出帕子抹泪,她跪在母亲的面前,恳求道:“我便是去求老太太,便只留在老太太身边做个丫鬟服侍她,女儿也不愿嫁给李家二公子,求母亲让我回江府。” 她爱慕将军,也不甘心就这样放弃了这桩好亲事,她不要嫁给那个无论是相貌,家世,才华都不及江泠的李家二公子。 便是做妾也好过嫁入李家。 周氏知道她这个女儿性子倔强,一旦下定了决心,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她只得点了头道:“你既然已经决定了,我便去求你外祖母,让你外祖母找个由头,再将你送回江家,能不能留下,那便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晚些时候,邢如烟便随着外祖母去了江府,见到江老夫人,邢如烟跪在了江老夫人的面前,哭得双眼红肿不堪。 江老夫人见她那可怜兮兮的模样,便问道:“你这孩子到底是怎么了?怎的眼睛又红又肿?” 邢如烟抽泣道:“如烟只是有些想老太太,惦记着老太太还病着,如烟又不能在老太太身旁伺候,有些心急。” 江老夫人轻拍着邢如烟的手,将她搂进怀里,心疼的不得了,这才意识到前几天她突然回了邢家,必定是有所隐情, “好孩子,祖母也放心不下你,你和祖母说是不是二郎欺负你了?我先前还觉得奇怪,你这孩子好好的,怎的突然说走就走了。” 今上赐婚的消息之后,江老夫人正要去玉竹院劝说邢如烟,却得知她已经回了邢家,她便想着许是邢家出了什么急事,着急将人叫回去了。 江老夫人为此事惋惜不已,毕竟邢如烟这孩子孝顺,又聪明机灵,邢家也是知根知底的好人家,是她亲自挑的孙媳妇。 邢如烟抽噎着,拿出帕子掖了掖眼角,便道:“其实也不怪将军,是我与苏姑娘有了些误会,将军误以为是我为难了苏姑娘,都是误会罢了。” 这样去头掐尾的话,她又是那样一副受了委屈,申诉无门的模样,江老夫人不觉心中怒火乱窜,怒气冲冲道: “此事我也知道,你带着山参去看她有什么错,她还没进门呢!老婆子还在一日,江家还由不得她做主。” 江老夫人轻哼一声,她知自己的孙儿颇为宠爱苏媚,眼里只看得见苏媚,想必是处处看邢如烟不顺眼,那苏媚定是仗着有孕侍宠生娇了,使了手腕。 金钏搀着苏媚来寿和堂请安,老嬷嬷便进来传话,“老太太,苏姑娘来给您请安,人这会子已经在院子了。” “让她等着!”江老夫人板着脸,“若非她腹中怀了江家的子嗣,这样狐媚善妒的女子,咱们江家是不能要的。” 邢如烟惯会讨好卖乖,看人的脸色行事,便赶紧上前,搀着江老夫人的手臂,在一旁故作大度地劝道:“老太太,若是将军知道苏姑娘怀着身孕,还站在院中,必定会心疼的。” 她之所以决定厚着脸皮再次回到江府,便是听说了昨夜大将军遇刺,昭阳宫行刺,那这婚约,说不定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听说慕容燕被下令禁足在昭阳宫,太子和云贵妃先后亲自来江府给江泠赔罪。 “不过是让她站一会,对她小惩大戒罢了,可不能再助长她这种娇气了。” 邢如烟脸上闪过一丝得意的笑,不过很快那笑便被她隐藏了。 “如烟向祖母讨一个人情,可否请祖母先让苏姑娘进来,如烟想当面将那日的误会向苏姑娘解释清楚。” 江老夫人轻拍着她的手道:“你呀,就是太过于心善,也好,日后都是自家姐妹,也不可闹得太僵,如烟放心,有祖母替你撑腰,你不必害怕,若是她侍宠生娇,欺负了你,你只管来告诉祖母便是。” 邢如烟福身道:“多谢祖母!” 苏媚不觉在院中站了半个时辰,如今她已经有了四个月的身孕,只因她的腰太过于纤细的缘故,小腹看上去微微隆起,却并不太明显。 只不过入夏之后,她胃口并不好,每日吃得不多,不但没长胖,那巴掌大的小脸看上去还清瘦了不少。 金钏见她脸色苍白,额上出了些汗,便上前劝说道:“姑娘,咱们还是快回去罢。” 老嬷嬷在一旁提醒道:“老夫人吩咐姑娘在院子里等着,若是姑娘此时回去了,只怕会因此惹怒了老夫人。” 连她都能看出那位邢家小姐不是个省油的灯,老夫人却偏偏被蒙在鼓里。 “嬷嬷说的对,我便在此等一会便是。” 屋子里传出了欢笑声,邢如烟逗得江老夫人笑声连连,苏媚便问道:“嬷嬷,不知是谁在里面?” 老嬷嬷笑道:“是邢姑娘。” 金钏心直口快,脱口而出道:“她怎么又来了,还真是阴魂不散。” 这邢如烟一来,江老夫人便让她在院子里罚站,苏媚便已经猜到了邢如烟必定是来者不善了,看来她定是在江老夫人面前说了什么。 “姑娘可需要老奴再进去问问江老夫人?姑娘的月份大了,还在此站着,只怕身子会受不住。” 苏媚摇了摇头道:“无妨。我再等等罢。” 第156章 院中罚站 邢如烟被江泠送回去后,邢家便再次给她说了一门亲事,一个六品官家的庶子,人也长得其貌不扬。 两家相看之后,邢如烟便将自己关在房中不吃不喝,说什么都不愿意出嫁,母亲周氏便来房里劝说:“为娘又怎会不明白你的心思,那李家二公子虽说比不上大将军,但人也是熟读诗书,榜上有名那也是迟早的事。” “娘看看他哪一处比得上大将军,长得丑,还是庶出,李家大公子娶的是礼部侍郎的嫡女,李家哪里还有他的一席之地,至于功名,他可算了罢!秀才考了三年才中,都已经三十岁了,去年才勉强中了举人,他那样的也能算得上是熟读诗书?李大人也是官拜六品,瞧他那抠门样,是个小娘养的,根本就拿不出手。” 初次见面送的那对翡翠玉镯,于西市也只能值二两银子。 周氏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我看你是心里还放不下大将军罢!这才看谁都不顺眼。你的婚事不顺心,娘也替你觉得可惜,若非是凭空一道赐婚的圣旨,不然这将军嫡妻的位置早就是你的,毕竟江家的老太太都已经答应了。” 从小到大,她这个女儿是最有主见的,心气又高,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千挑万选看中了大将军,又岂会轻易放弃。 邢如烟红了眼眶,拿出帕子抹泪,她跪在母亲的面前,恳求道:“我便是去求老太太,便只留在老太太身边做个丫鬟服侍她,女儿也不愿嫁给李家二公子,求母亲让我回江府。” 她爱慕将军,也不甘心就这样放弃了这桩好亲事,她不要嫁给那个无论是相貌,家世,才华都不及江泠的李家二公子。 便是做妾也好过嫁入李家。 周氏知道她这个女儿性子倔强,一旦下定了决心,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她只得点了头道:“你既然已经决定了,我便去求你外祖母,让你外祖母找个由头,再将你送回江家,能不能留下,那便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晚些时候,邢如烟便随着外祖母去了江府,见到江老夫人,邢如烟跪在了江老夫人的面前,哭得双眼红肿不堪。 江老夫人见她那可怜兮兮的模样,便问道:“你这孩子到底是怎么了?怎的眼睛又红又肿?” 邢如烟抽泣道:“如烟只是有些想老太太,惦记着老太太还病着,如烟又不能在老太太身旁伺候,有些心急。” 江老夫人轻拍着邢如烟的手,将她搂进怀里,心疼的不得了,这才意识到前几天她突然回了邢家,必定是有所隐情, “好孩子,祖母也放心不下你,你和祖母说是不是二郎欺负你了?我先前还觉得奇怪,你这孩子好好的,怎的突然说走就走了。” 今上赐婚的消息之后,江老夫人正要去玉竹院劝说邢如烟,却得知她已经回了邢家,她便想着许是邢家出了什么急事,着急将人叫回去了。 江老夫人为此事惋惜不已,毕竟邢如烟这孩子孝顺,又聪明机灵,邢家也是知根知底的好人家,是她亲自挑的孙媳妇。 邢如烟抽噎着,拿出帕子掖了掖眼角,便道:“其实也不怪将军,是我与苏姑娘有了些误会,将军误以为是我为难了苏姑娘,都是误会罢了。” 这样去头掐尾的话,她又是那样一副受了委屈,申诉无门的模样,江老夫人不觉心中怒火乱窜,怒气冲冲道: “此事我也知道,你带着山参去看她有什么错,她还没进门呢!老婆子还在一日,江家还由不得她做主。” 江老夫人轻哼一声,她知自己的孙儿颇为宠爱苏媚,眼里只看得见苏媚,想必是处处看邢如烟不顺眼,那苏媚定是仗着有孕侍宠生娇了,使了手腕。 金钏搀着苏媚来寿和堂请安,老嬷嬷便进来传话,“老太太,苏姑娘来给您请安,人这会子已经在院子了。” “让她等着!”江老夫人板着脸,“若非她腹中怀了江家的子嗣,这样狐媚善妒的女子,咱们江家是不能要的。” 邢如烟惯会讨好卖乖,看人的脸色行事,便赶紧上前,搀着江老夫人的手臂,在一旁故作大度地劝道:“老太太,若是将军知道苏姑娘怀着身孕,还站在院中,必定会心疼的。” 她之所以决定厚着脸皮再次回到江府,便是听说了昨夜大将军遇刺,昭阳宫行刺,那这婚约,说不定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听说慕容燕被下令禁足在昭阳宫,太子和云贵妃先后亲自来江府给江泠赔罪。 “不过是让她站一会,对她小惩大戒罢了,可不能再助长她这种娇气了。” 邢如烟脸上闪过一丝得意的笑,不过很快那笑便被她隐藏了。 “如烟向祖母讨一个人情,可否请祖母先让苏姑娘进来,如烟想当面将那日的误会向苏姑娘解释清楚。” 江老夫人轻拍着她的手道:“你呀,就是太过于心善,也好,日后都是自家姐妹,也不可闹得太僵,如烟放心,有祖母替你撑腰,你不必害怕,若是她侍宠生娇,欺负了你,你只管来告诉祖母便是。” 邢如烟福身道:“多谢祖母!” 苏媚不觉在院中站了半个时辰,如今她已经有了四个月的身孕,只因她的腰太过于纤细的缘故,小腹看上去微微隆起,却并不太明显。 只不过入夏之后,她胃口并不好,每日吃得不多,不但没长胖,那巴掌大的小脸看上去还清瘦了不少。 金钏见她脸色苍白,额上出了些汗,便上前劝说道:“姑娘,咱们还是快回去罢。” 老嬷嬷在一旁提醒道:“老夫人吩咐姑娘在院子里等着,若是姑娘此时回去了,只怕会因此惹怒了老夫人。” 连她都能看出那位邢家小姐不是个省油的灯,老夫人却偏偏被蒙在鼓里。 “嬷嬷说的对,我便在此等一会便是。” 屋子里传出了欢笑声,邢如烟逗得江老夫人笑声连连,苏媚便问道:“嬷嬷,不知是谁在里面?” 老嬷嬷笑道:“是邢姑娘。” 金钏心直口快,脱口而出道:“她怎么又来了,还真是阴魂不散。” 这邢如烟一来,江老夫人便让她在院子里罚站,苏媚便已经猜到了邢如烟必定是来者不善了,看来她定是在江老夫人面前说了什么。 “姑娘可需要老奴再进去问问江老夫人?姑娘的月份大了,还在此站着,只怕身子会受不住。” 苏媚摇了摇头道:“无妨。我再等等罢。” 第157章 轻易答应 一个时辰之后,苏媚的脸色越发苍白,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就连额上也渗出了层层汗珠,老嬷嬷见她脸色不好看,怕会出事,便上去搀着她。 “这邢小姐也不知和老太太说了什么,姑娘还怀着身子呢,哪能数个时辰的站着。我这就进去提醒老太太,金钏,你扶着姑娘些,莫要让姑娘摔倒了。” “那便有劳嬷嬷了。”苏媚扶着小腹,说话都显得有气无力,小腹坠胀,腿脚酸痛,在院外站了一个时辰,她早已经头晕目眩,随时快要晕倒。 邢如烟站在江老夫人的身后替她轻柔头部,在跟前献殷勤,“外祖母患上头风之后,如烟便特地去向郎中学了这套按摩的手法,虽说按摩无法治病,但郎中说经常按摩头部的穴位,能减缓疼痛。” 江老夫人微阖着双眼,笑得慈爱,“你的手法的确不错,最难得的是你的这份孝心。对了,你和二郎也已经见了面,你可要多花些心思在二郎的身上才是。” “二郎是个武将,自小随着父兄上战场,不及弱冠之年便四处征战,他身边最缺个贴心温柔的人儿,别看他平日里一副冷脸,也没几句软话,可二郎和他父亲一样,是个长情的,是个值得托付一生的人。” 邢如烟是个聪慧的,心思玲珑,对自己又有孝心,一看便知是个好生养的,又肯放下身段做妾。 江家人丁单薄,她还指望邢如烟嫁进门之后,为她添几个大胖重孙子。她将来过门便可分去苏媚的宠爱,也可避免苏媚侍宠生娇,再次对孙儿动手。 她始终对儿子儿媳和孙子的死耿耿于怀,她不喜自己的孙儿和苏媚继续纠缠,答应让她过门已是她对苏媚最大的宽容。 “如烟明白,将军什么都好。”邢如烟含羞带怯地低下头,那样的神仙之姿,在她的眼里已将这世间所有的男子都比下去了。 “如烟过来,祖母再给你支支招。”邢如烟躬身靠近,江老夫人在她的耳边道了几句,她捧着红得发烫的脸颊,满脸娇羞,“祖母,还未成婚,如烟怎能如此。” 江老夫人朝屋外努了努嘴,便道:“你也学学人家,反正你迟早也是江家的人,那位如今怀着身子,正是你的机会。你放心,只要祖母知道你是个自尊自爱的好孩子就行了,咱们可不能学那些迂腐的酸秀才,凡事也要懂得变通才是。” 邢如烟红着脸点了点头。 老嬷嬷急匆匆进了屋子,到江老夫人的跟前提醒道:“老太太,苏姑娘还站在院子里,奴婢瞧着她的脸色可不好看,只怕再站下去会出事的。” 江老夫人神色不耐地摆了摆手,便道:“让她进来罢!” “老太太到底还是嘴硬心软,其实还是舍不得让苏姑娘受苦的。”邢如烟在一旁讨好卖乖道。 金钏搀着苏媚进了里屋,江老夫人扫了一眼苏媚,皱起了眉头。 苏媚福身道:“给老夫人请安。” “坐罢!” 苏媚坐在圆凳上,江老夫人便对身后的邢如烟道:“人老了身子不中用了,病痛缠身,哪里都不舒坦,多亏了如烟,这孩子孝顺,又是个心善的好孩子,从今往后你便安心在玉竹院安心住着,二郎那边由祖母出面去说。” 苏媚刚坐下,江老夫人一个冷眼便扫了过来,“你虽怀了江家的骨肉,江家自不会亏待你,但如烟是我瞧中的人,便由我做主留在二郎屋里伺候。” 苏媚突然发出一声冷笑,这邢如烟的确不简单,知道江泠最是孝顺,只要她哄着老夫人,江泠自不会违逆老夫人的意思,他也定会答应罢。 江老夫人见她无故冷笑,更为不喜,便问道:“怎么?你不愿意?” 她一个无名无份的外室,又有什么资格反对,她根本就没想过再嫁给江泠,嫁入江家,她有孩子就足够了。 她突然觉得很累,身心疲惫,只想赶紧逃离这令人窒息的氛围。 她顿感苍白无力地摇了摇头,“苏媚不敢。” 江老夫人便厉声道:“那日后你便和如烟齐心协力,一同服侍主君,若有人故意挑事,我绝不轻饶。好了,今日时辰已经不早了,你便早日回去歇着罢。” 苏媚盈盈一福便退了出去,看着那晦暗不明的夜空,她深吸了一口气,轻抚腹中的那个小生命,孩子好似能感受她低落和沮丧的情绪,随着她的抚摸轻轻的动了一下。 好似是在回应安慰着她。 江泠一回府便得知苏媚在寿和堂罚站,便匆匆赶来为她解围,苏媚已经离去,他正好撞上了从寿和堂出来的邢如烟。 紫衫的手里提着绸纱制的宫灯,见到江泠前来,她赶紧上前福身行礼,“如烟见过将军。” 见到那张朝思暮想的俊美容颜,她的心跳也好似擂鼓。 江泠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便皱着眉头,毫不掩饰眼里的不耐烦和嫌恶,“你怎会在此。” 邢如烟脸色一白,心也好似从云端突然坠下,急忙解释:“是老夫人体恤如烟,同情如烟的遭遇,这才收留了如烟。” 祖母要留什么人在府里与他无关,但那个人心思不端正,要害苏媚,他便不会跟她客气。 “今日媚儿罚站之事可与你有关?”江泠冷冷发问,苏媚并非是挑事的性子,甚是还惯会忍气吞声,受了委屈便往肚子里咽。 紫衫瞧着自家小姐无故受了委屈,急忙上前替她解释道:“将军可冤枉了小姐,小姐还在老夫人面前替苏姑娘说了不少好话。” 就怕一面假意维护,一面却暗中挑拨,祖母只怕是听信了她的一面之辞,而误会了苏媚,这才命她在院中罚站。 江泠沉着脸,并不想再和她多说一句话,想要赶紧回落梨院安慰苏媚。 “将军请留步!” 邢如烟小跑着追了上去,“康老王爷想让如烟做妾,老夫人可怜我,想让姑娘留在将军身边伺候,苏姑娘也已经答应了。” 她紧紧地攥着手里的帕子,紧张得手心出了层薄汗。 康老王爷是皇帝的亲哥哥,已经年近七十,也确实对邢如烟透露出想要纳了她的意思,只不过被邢如烟的父亲婉拒之后,便未再提及此事。 江泠听说苏媚答应了,越发生气了,脸色已经难看到极致,挑了挑眉头,不耐烦道:“我竟不知老王爷是邢小姐口中的那个会强人所难之人。” 那冰冷的眼神看的她心里发怵,她拿出帕子一面抹泪,一面觑着江泠阴沉的脸色,顺着江泠的话道:“老王爷自然不是,只是父兄官职低微,因老王爷的话心中难安,便有了将我嫁给康老王爷做妾的打算。” 江泠冷笑了一声,这样的技俩又岂能瞒过他,“从今往后你不许踏入落梨院一步,否则我便不会轻饶了你。” 第157章 轻易答应 一个时辰之后,苏媚的脸色越发苍白,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就连额上也渗出了层层汗珠,老嬷嬷见她脸色不好看,怕会出事,便上去搀着她。 “这邢小姐也不知和老太太说了什么,姑娘还怀着身子呢,哪能数个时辰的站着。我这就进去提醒老太太,金钏,你扶着姑娘些,莫要让姑娘摔倒了。” “那便有劳嬷嬷了。”苏媚扶着小腹,说话都显得有气无力,小腹坠胀,腿脚酸痛,在院外站了一个时辰,她早已经头晕目眩,随时快要晕倒。 邢如烟站在江老夫人的身后替她轻柔头部,在跟前献殷勤,“外祖母患上头风之后,如烟便特地去向郎中学了这套按摩的手法,虽说按摩无法治病,但郎中说经常按摩头部的穴位,能减缓疼痛。” 江老夫人微阖着双眼,笑得慈爱,“你的手法的确不错,最难得的是你的这份孝心。对了,你和二郎也已经见了面,你可要多花些心思在二郎的身上才是。” “二郎是个武将,自小随着父兄上战场,不及弱冠之年便四处征战,他身边最缺个贴心温柔的人儿,别看他平日里一副冷脸,也没几句软话,可二郎和他父亲一样,是个长情的,是个值得托付一生的人。” 邢如烟是个聪慧的,心思玲珑,对自己又有孝心,一看便知是个好生养的,又肯放下身段做妾。 江家人丁单薄,她还指望邢如烟嫁进门之后,为她添几个大胖重孙子。她将来过门便可分去苏媚的宠爱,也可避免苏媚侍宠生娇,再次对孙儿动手。 她始终对儿子儿媳和孙子的死耿耿于怀,她不喜自己的孙儿和苏媚继续纠缠,答应让她过门已是她对苏媚最大的宽容。 “如烟明白,将军什么都好。”邢如烟含羞带怯地低下头,那样的神仙之姿,在她的眼里已将这世间所有的男子都比下去了。 “如烟过来,祖母再给你支支招。”邢如烟躬身靠近,江老夫人在她的耳边道了几句,她捧着红得发烫的脸颊,满脸娇羞,“祖母,还未成婚,如烟怎能如此。” 江老夫人朝屋外努了努嘴,便道:“你也学学人家,反正你迟早也是江家的人,那位如今怀着身子,正是你的机会。你放心,只要祖母知道你是个自尊自爱的好孩子就行了,咱们可不能学那些迂腐的酸秀才,凡事也要懂得变通才是。” 邢如烟红着脸点了点头。 老嬷嬷急匆匆进了屋子,到江老夫人的跟前提醒道:“老太太,苏姑娘还站在院子里,奴婢瞧着她的脸色可不好看,只怕再站下去会出事的。” 江老夫人神色不耐地摆了摆手,便道:“让她进来罢!” “老太太到底还是嘴硬心软,其实还是舍不得让苏姑娘受苦的。”邢如烟在一旁讨好卖乖道。 金钏搀着苏媚进了里屋,江老夫人扫了一眼苏媚,皱起了眉头。 苏媚福身道:“给老夫人请安。” “坐罢!” 苏媚坐在圆凳上,江老夫人便对身后的邢如烟道:“人老了身子不中用了,病痛缠身,哪里都不舒坦,多亏了如烟,这孩子孝顺,又是个心善的好孩子,从今往后你便安心在玉竹院安心住着,二郎那边由祖母出面去说。” 苏媚刚坐下,江老夫人一个冷眼便扫了过来,“你虽怀了江家的骨肉,江家自不会亏待你,但如烟是我瞧中的人,便由我做主留在二郎屋里伺候。” 苏媚突然发出一声冷笑,这邢如烟的确不简单,知道江泠最是孝顺,只要她哄着老夫人,江泠自不会违逆老夫人的意思,他也定会答应罢。 江老夫人见她无故冷笑,更为不喜,便问道:“怎么?你不愿意?” 她一个无名无份的外室,又有什么资格反对,她根本就没想过再嫁给江泠,嫁入江家,她有孩子就足够了。 她突然觉得很累,身心疲惫,只想赶紧逃离这令人窒息的氛围。 她顿感苍白无力地摇了摇头,“苏媚不敢。” 江老夫人便厉声道:“那日后你便和如烟齐心协力,一同服侍主君,若有人故意挑事,我绝不轻饶。好了,今日时辰已经不早了,你便早日回去歇着罢。” 苏媚盈盈一福便退了出去,看着那晦暗不明的夜空,她深吸了一口气,轻抚腹中的那个小生命,孩子好似能感受她低落和沮丧的情绪,随着她的抚摸轻轻的动了一下。 好似是在回应安慰着她。 江泠一回府便得知苏媚在寿和堂罚站,便匆匆赶来为她解围,苏媚已经离去,他正好撞上了从寿和堂出来的邢如烟。 紫衫的手里提着绸纱制的宫灯,见到江泠前来,她赶紧上前福身行礼,“如烟见过将军。” 见到那张朝思暮想的俊美容颜,她的心跳也好似擂鼓。 江泠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便皱着眉头,毫不掩饰眼里的不耐烦和嫌恶,“你怎会在此。” 邢如烟脸色一白,心也好似从云端突然坠下,急忙解释:“是老夫人体恤如烟,同情如烟的遭遇,这才收留了如烟。” 祖母要留什么人在府里与他无关,但那个人心思不端正,要害苏媚,他便不会跟她客气。 “今日媚儿罚站之事可与你有关?”江泠冷冷发问,苏媚并非是挑事的性子,甚是还惯会忍气吞声,受了委屈便往肚子里咽。 紫衫瞧着自家小姐无故受了委屈,急忙上前替她解释道:“将军可冤枉了小姐,小姐还在老夫人面前替苏姑娘说了不少好话。” 就怕一面假意维护,一面却暗中挑拨,祖母只怕是听信了她的一面之辞,而误会了苏媚,这才命她在院中罚站。 江泠沉着脸,并不想再和她多说一句话,想要赶紧回落梨院安慰苏媚。 “将军请留步!” 邢如烟小跑着追了上去,“康老王爷想让如烟做妾,老夫人可怜我,想让姑娘留在将军身边伺候,苏姑娘也已经答应了。” 她紧紧地攥着手里的帕子,紧张得手心出了层薄汗。 康老王爷是皇帝的亲哥哥,已经年近七十,也确实对邢如烟透露出想要纳了她的意思,只不过被邢如烟的父亲婉拒之后,便未再提及此事。 江泠听说苏媚答应了,越发生气了,脸色已经难看到极致,挑了挑眉头,不耐烦道:“我竟不知老王爷是邢小姐口中的那个会强人所难之人。” 那冰冷的眼神看的她心里发怵,她拿出帕子一面抹泪,一面觑着江泠阴沉的脸色,顺着江泠的话道:“老王爷自然不是,只是父兄官职低微,因老王爷的话心中难安,便有了将我嫁给康老王爷做妾的打算。” 江泠冷笑了一声,这样的技俩又岂能瞒过他,“从今往后你不许踏入落梨院一步,否则我便不会轻饶了你。” 第158章 宫中变故 江泠正要疾步去往落梨院,却听闻一阵阵沉闷的钟声响起,他骤然停下脚步,对身后的沐风道:“那钟声可是皇城的方向?” 沐风点头道:“正是,好像是丧钟。” 那沉重的几声钟响,江泠黑着脸,脸色阴沉到极致,宫里有人薨逝才会敲响丧钟,上一次敲响丧钟还是五年前皇太后去世。 此刻敲响了丧钟难道是陛下出了事?分明李郎中说只是暂时昏迷,并无生命危险。 江泠三步并作两步跑了出去,他策马匆匆入宫,在宫门处便遇到了张府的轿子,张松下了轿,对江泠挥了挥手道:“大将军请留步,等我一同进宫。” “深夜敲响了丧钟,也不知到底是谁?”张松心中惶惶难安,他心中虽说已经有了猜测,可他还是不愿相信,分明大将军此前带人入宫替陛下诊脉,得知陛下只是昏迷,并不致命。 他并不相信陛下已经薨逝的事实,又见江泠目光冷厉,脸色阴沉,他只是点头道了句,“进宫罢。” 事已至此,只能查看现场可有留下什么线索,陛下骤然薨逝,必定是被人所害,或许早一步进宫便能找到一些线索。 …… 慕容瑾得知消息之后,便怒气冲冲地去了蕊馨宫,林素锦正在对镜上妆,她换了身素色衣裙正要前往皇帝寝殿,慕容瑾暴怒上前一巴掌打在林素锦的脸上,怒吼道:“你这个贱人,竟然胆敢对父皇下手。” 屋里伺候的宫女跪了一地,惠儿在一旁跪地求饶:“还请太子殿下息怒!” 林素锦捂着红肿的半边脸,气的大笑一声,缀着无数珍珠宝石的华丽裙摆微微地颤动,“殿下是想杀了妾身吗?” 她大笑了几声,冷冷地看着慕容瑾道:“我一心为了殿下,一心助殿下登上皇位,便换来了殿下的这般对待?殿下可知大将军已经带人进宫查看了陛下的病症,他已经怀疑到殿下的身上。妾身这样做是为了帮殿下!” “你说什么!”慕容瑾还未从丧父的悲痛中缓过神来,却听闻江泠竟然暗中要对付他,他紧握双拳,一拳锤在镜前的几案之上,人也好似深受打击,瘫坐在交椅上,眼睛呆滞,空洞无神。 他从未想过要害死父皇,父皇却因他而死,他一心想要得到江泠的支持,江泠却背叛了他。 “殿下可知大将军暗地里已经去了西北行宫,听说他受皇贵妃指使,打算派人接回慕容潭。”林素锦的话无疑是在他心口上扎刀子。 良久,慕容瑾才回过神来,嘴里喃喃道:“慕容潭,父皇最不喜欢的就是慕容潭。” 慕容潭是三皇子,成宣帝醉酒之后宠幸了一个容貌丑陋的宫女,没曾想那个宫女竟然怀了身孕,不久之后便生下了皇子,那皇子就是慕容潭。 他因生母出身卑微,并不讨父皇喜欢,三年之后那宫女便病死了,慕容潭自出生便养在淑妃的宫里。 淑妃有自己的孩子,便处处看慕容潭不顺眼,他经常被挨打罚跪,长得又瘦又小,性子也是低眉顺眼,后来淑妃的孩子不小心被淹死了,淑妃坚持指认慕容潭是杀害她儿子的凶手,将他打得双腿落下了残疾,从此只能坐在轮椅上。 后来淑妃便疯了,慕容潭也被皇帝认为不祥,将他送去了西北行宫,只留一个太监和宫女伺候,这多年来不闻不问,也从不提及让他回宫。 慕容潭是今上的第三子,年纪还比慕容瑾小了三岁,今年刚年满二十五岁。 “一个残废,接进宫里能做什么?”慕容瑾言语中充满了不屑与讥讽。 林素锦冷笑一声道:“殿下别忘了,成春宫的那位死了儿子,若是她选择扶持慕容潭登上皇位,慕容潭是皇子,他也是有资格继位的,而朝中还有半数大臣是支持皇贵妃理政的。” 慕容瑾听闻震怒非常,气的将案前的金银玉器和名贵首饰全都拂落在地上,“一个贱婢生的儿子有什么资格和孤争皇位。” 他更恨江泠竟然背叛了自己,从一开始江泠便是站在皇贵妃那边的,可恨自己竟然轻易相信了他,上了他的当了。 他这才意识到能真心相助自己的人真是少之又少,他赶紧上前将林素锦楼在怀里,“方才是孤太过冲动,是孤气昏了头,才会动手打了卿卿,卿卿知道孤不是故意的,对吗?” 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再次提醒了林素锦,她不过是在与虎谋皮,慕容瑾只是将她当成了玩物,说的话也根本不可信,也不作数,她只能凭自己的手段得到自己想要的。 她柔弱无骨地靠在慕容瑾的怀里,乖巧地点了点头,“妾身自然相信殿下。不过妾身要入东宫。” 慕容瑾顿时变了脸色,将她一把推开,紧握着她的双肩,“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卿卿再耐心地等待,待孤坐上了那个位置,定会信守承诺。” 又是等,她已经等得太久了。 她在宫里已经不安全了,江泠很快就会怀疑到她的头上,若是皇贵妃查到了她的头上,她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妾身与殿下之事在这宫墙之内本就不是什么秘密,陛下之死与殿下脱不了干系,大将军和皇贵妃很快就会查到殿下的头上,到时候莫说是皇位了,谋害皇上,意图谋反,这桩桩件件都是死罪,到时候殿下比那位齐王的下场可好不了多少!五皇兄之死与殿下脱不了干系,到那时皇贵妃会饶过殿下吗?” “你这个贱人!你敢威胁孤!”他扬起了手,林素锦将自己的另外半边脸主动迎了上去,慕容瑾颤抖着手却迟迟没有落下。 “那殿下可是答应?”林素锦大笑一声,眼泪顺着脸颊滑下。 “你准备一下,今夜孤便安排你出宫。”那抬高的手还是放下了。 群臣跪在皇帝寝宫哀悼痛哭之时,蕊馨宫的宫女惠儿进寝殿寻太子殿下。 “回禀太子殿下,贵人娘娘对陛下情深似海,恨不得追随陛下而去,她已经剪了头发,要去万安寺出家,长伴青灯古佛前,娘娘说请殿下成全。” 慕容瑾摆了摆手道:“锦娘娘对父皇一片深情实属难得,便由她去罢!” 林素锦连夜被送出了宫,去了万安寺,不久后便偷偷宣布病逝,入了东宫,成了太子良娣。 第158章 宫中变故 江泠正要疾步去往落梨院,却听闻一阵阵沉闷的钟声响起,他骤然停下脚步,对身后的沐风道:“那钟声可是皇城的方向?” 沐风点头道:“正是,好像是丧钟。” 那沉重的几声钟响,江泠黑着脸,脸色阴沉到极致,宫里有人薨逝才会敲响丧钟,上一次敲响丧钟还是五年前皇太后去世。 此刻敲响了丧钟难道是陛下出了事?分明李郎中说只是暂时昏迷,并无生命危险。 江泠三步并作两步跑了出去,他策马匆匆入宫,在宫门处便遇到了张府的轿子,张松下了轿,对江泠挥了挥手道:“大将军请留步,等我一同进宫。” “深夜敲响了丧钟,也不知到底是谁?”张松心中惶惶难安,他心中虽说已经有了猜测,可他还是不愿相信,分明大将军此前带人入宫替陛下诊脉,得知陛下只是昏迷,并不致命。 他并不相信陛下已经薨逝的事实,又见江泠目光冷厉,脸色阴沉,他只是点头道了句,“进宫罢。” 事已至此,只能查看现场可有留下什么线索,陛下骤然薨逝,必定是被人所害,或许早一步进宫便能找到一些线索。 …… 慕容瑾得知消息之后,便怒气冲冲地去了蕊馨宫,林素锦正在对镜上妆,她换了身素色衣裙正要前往皇帝寝殿,慕容瑾暴怒上前一巴掌打在林素锦的脸上,怒吼道:“你这个贱人,竟然胆敢对父皇下手。” 屋里伺候的宫女跪了一地,惠儿在一旁跪地求饶:“还请太子殿下息怒!” 林素锦捂着红肿的半边脸,气的大笑一声,缀着无数珍珠宝石的华丽裙摆微微地颤动,“殿下是想杀了妾身吗?” 她大笑了几声,冷冷地看着慕容瑾道:“我一心为了殿下,一心助殿下登上皇位,便换来了殿下的这般对待?殿下可知大将军已经带人进宫查看了陛下的病症,他已经怀疑到殿下的身上。妾身这样做是为了帮殿下!” “你说什么!”慕容瑾还未从丧父的悲痛中缓过神来,却听闻江泠竟然暗中要对付他,他紧握双拳,一拳锤在镜前的几案之上,人也好似深受打击,瘫坐在交椅上,眼睛呆滞,空洞无神。 他从未想过要害死父皇,父皇却因他而死,他一心想要得到江泠的支持,江泠却背叛了他。 “殿下可知大将军暗地里已经去了西北行宫,听说他受皇贵妃指使,打算派人接回慕容潭。”林素锦的话无疑是在他心口上扎刀子。 良久,慕容瑾才回过神来,嘴里喃喃道:“慕容潭,父皇最不喜欢的就是慕容潭。” 慕容潭是三皇子,成宣帝醉酒之后宠幸了一个容貌丑陋的宫女,没曾想那个宫女竟然怀了身孕,不久之后便生下了皇子,那皇子就是慕容潭。 他因生母出身卑微,并不讨父皇喜欢,三年之后那宫女便病死了,慕容潭自出生便养在淑妃的宫里。 淑妃有自己的孩子,便处处看慕容潭不顺眼,他经常被挨打罚跪,长得又瘦又小,性子也是低眉顺眼,后来淑妃的孩子不小心被淹死了,淑妃坚持指认慕容潭是杀害她儿子的凶手,将他打得双腿落下了残疾,从此只能坐在轮椅上。 后来淑妃便疯了,慕容潭也被皇帝认为不祥,将他送去了西北行宫,只留一个太监和宫女伺候,这多年来不闻不问,也从不提及让他回宫。 慕容潭是今上的第三子,年纪还比慕容瑾小了三岁,今年刚年满二十五岁。 “一个残废,接进宫里能做什么?”慕容瑾言语中充满了不屑与讥讽。 林素锦冷笑一声道:“殿下别忘了,成春宫的那位死了儿子,若是她选择扶持慕容潭登上皇位,慕容潭是皇子,他也是有资格继位的,而朝中还有半数大臣是支持皇贵妃理政的。” 慕容瑾听闻震怒非常,气的将案前的金银玉器和名贵首饰全都拂落在地上,“一个贱婢生的儿子有什么资格和孤争皇位。” 他更恨江泠竟然背叛了自己,从一开始江泠便是站在皇贵妃那边的,可恨自己竟然轻易相信了他,上了他的当了。 他这才意识到能真心相助自己的人真是少之又少,他赶紧上前将林素锦楼在怀里,“方才是孤太过冲动,是孤气昏了头,才会动手打了卿卿,卿卿知道孤不是故意的,对吗?” 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再次提醒了林素锦,她不过是在与虎谋皮,慕容瑾只是将她当成了玩物,说的话也根本不可信,也不作数,她只能凭自己的手段得到自己想要的。 她柔弱无骨地靠在慕容瑾的怀里,乖巧地点了点头,“妾身自然相信殿下。不过妾身要入东宫。” 慕容瑾顿时变了脸色,将她一把推开,紧握着她的双肩,“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卿卿再耐心地等待,待孤坐上了那个位置,定会信守承诺。” 又是等,她已经等得太久了。 她在宫里已经不安全了,江泠很快就会怀疑到她的头上,若是皇贵妃查到了她的头上,她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妾身与殿下之事在这宫墙之内本就不是什么秘密,陛下之死与殿下脱不了干系,大将军和皇贵妃很快就会查到殿下的头上,到时候莫说是皇位了,谋害皇上,意图谋反,这桩桩件件都是死罪,到时候殿下比那位齐王的下场可好不了多少!五皇兄之死与殿下脱不了干系,到那时皇贵妃会饶过殿下吗?” “你这个贱人!你敢威胁孤!”他扬起了手,林素锦将自己的另外半边脸主动迎了上去,慕容瑾颤抖着手却迟迟没有落下。 “那殿下可是答应?”林素锦大笑一声,眼泪顺着脸颊滑下。 “你准备一下,今夜孤便安排你出宫。”那抬高的手还是放下了。 群臣跪在皇帝寝宫哀悼痛哭之时,蕊馨宫的宫女惠儿进寝殿寻太子殿下。 “回禀太子殿下,贵人娘娘对陛下情深似海,恨不得追随陛下而去,她已经剪了头发,要去万安寺出家,长伴青灯古佛前,娘娘说请殿下成全。” 慕容瑾摆了摆手道:“锦娘娘对父皇一片深情实属难得,便由她去罢!” 林素锦连夜被送出了宫,去了万安寺,不久后便偷偷宣布病逝,入了东宫,成了太子良娣。 第159章 天赐良机 从皇帝寝殿出来时已是第二日的清晨,今日天色灰蒙蒙的,太阳被云层遮挡严实,根本就没有一丝光亮透出,阴沉的天色就跟江泠的心情一样,沉闷,烦躁而压抑。 他并未与同僚说一句话,便沉着脸策马回去,他先前已在皇帝的寝宫安插了自己的人,可竟然还是让那个人得了手。 虽说并未证实皇帝死于意外,可江泠知道必定是皇帝每日服用的汤药被人换了,今日李郎中跟着他一道进宫,也已经证实了他的猜测,皇帝的确是死于中毒。 太子竟然为了皇位对自己的亲生父亲下手,回到江府,江泠一拳捶在身旁那碗粗的树干上,大树剧烈地抖动,树叶落了一地,他的手背上已是猩红一片。 沐风觑着他的脸色上前回禀道:“将军,翰林院林大人求见,早已在前厅等候多时。” “他来做什么!”林良辰诱骗苏媚出逃,这笔帐他还没算,他竟然还敢找上门来,他自然对林良辰没什么好脸色。“他还敢再来!” 江泠冷哼一声,摆了摆手,烦躁地说道:“不见。” 沐风却又道:“林大人说是有关陛下的病症,他发现了一些线索,他还说自己并不愿与将军为敌,还请将军暂时抛下成见,当以大局为重!” 事关陛下,江泠还是顶着那阴沉的脸色,大步去了前院。 林良辰见江泠那黑沉的脸色,一改平日里那玩世不恭的做派,脸色也变得严肃,拢袖作揖道:“林某见过大将军。” 江泠斜睨了一眼林良辰,只是淡淡道:“本将军听说林大人时常进宫与你那位义妹叙旧,月余未见,你们兄妹二人的关系比以前更为亲密了。” 宫里流出了不少关于他和林素锦的传言,江泠那话里有话的冷嘲热讽,言语中又暗含着警告,警告他若是与林素锦暗中勾结,串通一气,也休想骗过他人。 林良辰羞得满面通红,虽那晚他中了林素锦的圈套,与她睡在了一张床上,但他知道那晚自己与林素锦并未发生什么。 但此事到底不是可以光明正大去议论的事,他仍是看了她的身子,而他也不着寸缕。 江泠那冷厉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他做贼心虚似的低下了头。 他轻咳了几声便道:“这是林某的事,与将军无关。林某今日前来是有一事要告知将军。” 他那端着杯盏的手都有止不住地颤抖,江泠的眼神好似能洞穿人心,是他一时大意这才着了林素锦的道,才给了她可乘之机,就像是藏在内心深处的某个污点,费尽心机地藏着,却被人一眼看穿,还以此要挟自己。 林良辰蹙眉道:“林某的侍从在皇帝寝宫发现一位与林夕生得极为相似的内监,据林某调查得知,这位内监就是林夕,也是他在暗中替锦贵人做事。” 江泠早就怀疑到林素锦的头上,慕容瑾才能平庸,也并非是心机城府极深之人,定是暗中有人在替他出谋划策,他怀疑过云贵妃,但云贵妃不会去谋害皇帝,成春宫一直暗中留意着昭阳宫的一举一动,若是云贵妃有所行动,必定也会被人发现些什么。 若是有人暗中替林素锦做事,这便能解释林素锦为何能弄到那些害人命的毒药了。林夕武艺不凡,宫墙必定也无法困住他,弄到毒药也并非是什么难事。 这条线索对他很重要,只要办法抓住林夕,他必定有办法寻到扳倒林素锦和太子关键证据。 他虽不喜林良辰,彼此看对方不顺眼,但他们视对方为对手,自然也是了解对方的,他轻抬双眸,“你有何目的,或者说有什么条件?” 林良辰放下手中的茶盏,轻笑了一声,“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大将军,我自负有才,却并不想看着大雍的一切都葬送在庸才的手里,林素锦在暗中搅弄风云,陷林家于万劫不复之地,他日她自食恶果,林某希望新君上位之后,大将军能替林家说几句好话,免去林家的诛连之罪。” 林素锦已经泥足深陷,被权势冲昏了头脑,他旁敲侧击劝说过她,可她却一意孤行,他肩负着整个林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林家葬送在林素锦的手里。 “我答应你。” 他相信林良辰所说的都是真话,林良辰何其聪慧,他又怎会看不透如今朝堂的局势。 朝中的局势已经渐渐明朗,由张松出面劝说各位朝臣,朝中大臣支持皇贵妃,拥立慕容潭登基的声音已经盖过了支持太子慕容瑾。 毕竟慕容瑾做的那些荒唐事不止一箩筐,他无视灾情,不顾百姓的死活,又在饥民闹事之后,临阵逃脱,朝中上下已经对这位太子殿下失望透顶,慕容瑾可谓是大失民心。 皇贵妃已将慕容潭接进了成春宫,慕容潭虽说一直在行宫长大,可他的功课一刻都不层又曾落下,又拜了张松为老师,张松对其赞不绝口,将他写的几篇策论交给同僚看,对于他的见解和治国之策,朝野上下都是一片称赞之声。 林良辰从前厅出来后,便在半路上碰到了去寿和堂请安的苏媚。 才两个月未见,苏媚愈发清瘦了,脸色看上去也些苍白憔悴,她微微蹙眉,瞧着像是满腹心思的模样。 林良辰长袖作揖,“林某见过苏姑娘,林某一直派人去寻姑娘,多日未见,苏姑娘竟然住进了江府。” 自他听说江泠救下苏媚便不知她的下落,算起来也已经过了两个多月了。 苏媚见他步伐虚浮,左脚有些跛足,便知他腿上的伤并没好,脸上带着歉意道:“林大人腿上的伤还未好吗?伤得一定很严重罢!” 林良辰扯了扯嘴角,苦笑道:“已经无碍了。苏姑娘这是在关心林某吗?” 换来了这句关心,那他身上的伤都是值得的,唯一遗憾的是那日他并未成功带走苏媚,让她落入江泠的手里。 可她跟着江泠却好似过的并不好。 思及此,林良辰心中泛起了一阵苦涩和惋惜,“得一句苏姑娘的关心,林某已经心满意足了。不知姑娘可否愿意随林某一道走走。” “对不起,是我连累了林大人。”已经过了两个多月,竟还未痊愈,他腿上的伤必定是极重的。 紫衫眼尖,看见莲池边上苏媚和一位贵公子并肩同行。 “小姐,您看。” 邢如烟自然也见到了苏媚身旁的那位俊美贵气的男子,她对紫衫做了个嘘声的手势,悄声道:“别说话。” 她轻手轻脚地上前,躲在一棵大树下偷听苏媚和林良辰说话。她看那男子看苏媚的眼神充满了爱意,便料定他们之间必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小姐,咱们要不要现在就去告诉将军?” “让我再想想。”这无疑是她绝佳的机会,机会难得,这一次,她一定不能白白错失了这次良机。 第159章 天赐良机 从皇帝寝殿出来时已是第二日的清晨,今日天色灰蒙蒙的,太阳被云层遮挡严实,根本就没有一丝光亮透出,阴沉的天色就跟江泠的心情一样,沉闷,烦躁而压抑。 他并未与同僚说一句话,便沉着脸策马回去,他先前已在皇帝的寝宫安插了自己的人,可竟然还是让那个人得了手。 虽说并未证实皇帝死于意外,可江泠知道必定是皇帝每日服用的汤药被人换了,今日李郎中跟着他一道进宫,也已经证实了他的猜测,皇帝的确是死于中毒。 太子竟然为了皇位对自己的亲生父亲下手,回到江府,江泠一拳捶在身旁那碗粗的树干上,大树剧烈地抖动,树叶落了一地,他的手背上已是猩红一片。 沐风觑着他的脸色上前回禀道:“将军,翰林院林大人求见,早已在前厅等候多时。” “他来做什么!”林良辰诱骗苏媚出逃,这笔帐他还没算,他竟然还敢找上门来,他自然对林良辰没什么好脸色。“他还敢再来!” 江泠冷哼一声,摆了摆手,烦躁地说道:“不见。” 沐风却又道:“林大人说是有关陛下的病症,他发现了一些线索,他还说自己并不愿与将军为敌,还请将军暂时抛下成见,当以大局为重!” 事关陛下,江泠还是顶着那阴沉的脸色,大步去了前院。 林良辰见江泠那黑沉的脸色,一改平日里那玩世不恭的做派,脸色也变得严肃,拢袖作揖道:“林某见过大将军。” 江泠斜睨了一眼林良辰,只是淡淡道:“本将军听说林大人时常进宫与你那位义妹叙旧,月余未见,你们兄妹二人的关系比以前更为亲密了。” 宫里流出了不少关于他和林素锦的传言,江泠那话里有话的冷嘲热讽,言语中又暗含着警告,警告他若是与林素锦暗中勾结,串通一气,也休想骗过他人。 林良辰羞得满面通红,虽那晚他中了林素锦的圈套,与她睡在了一张床上,但他知道那晚自己与林素锦并未发生什么。 但此事到底不是可以光明正大去议论的事,他仍是看了她的身子,而他也不着寸缕。 江泠那冷厉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他做贼心虚似的低下了头。 他轻咳了几声便道:“这是林某的事,与将军无关。林某今日前来是有一事要告知将军。” 他那端着杯盏的手都有止不住地颤抖,江泠的眼神好似能洞穿人心,是他一时大意这才着了林素锦的道,才给了她可乘之机,就像是藏在内心深处的某个污点,费尽心机地藏着,却被人一眼看穿,还以此要挟自己。 林良辰蹙眉道:“林某的侍从在皇帝寝宫发现一位与林夕生得极为相似的内监,据林某调查得知,这位内监就是林夕,也是他在暗中替锦贵人做事。” 江泠早就怀疑到林素锦的头上,慕容瑾才能平庸,也并非是心机城府极深之人,定是暗中有人在替他出谋划策,他怀疑过云贵妃,但云贵妃不会去谋害皇帝,成春宫一直暗中留意着昭阳宫的一举一动,若是云贵妃有所行动,必定也会被人发现些什么。 若是有人暗中替林素锦做事,这便能解释林素锦为何能弄到那些害人命的毒药了。林夕武艺不凡,宫墙必定也无法困住他,弄到毒药也并非是什么难事。 这条线索对他很重要,只要办法抓住林夕,他必定有办法寻到扳倒林素锦和太子关键证据。 他虽不喜林良辰,彼此看对方不顺眼,但他们视对方为对手,自然也是了解对方的,他轻抬双眸,“你有何目的,或者说有什么条件?” 林良辰放下手中的茶盏,轻笑了一声,“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大将军,我自负有才,却并不想看着大雍的一切都葬送在庸才的手里,林素锦在暗中搅弄风云,陷林家于万劫不复之地,他日她自食恶果,林某希望新君上位之后,大将军能替林家说几句好话,免去林家的诛连之罪。” 林素锦已经泥足深陷,被权势冲昏了头脑,他旁敲侧击劝说过她,可她却一意孤行,他肩负着整个林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林家葬送在林素锦的手里。 “我答应你。” 他相信林良辰所说的都是真话,林良辰何其聪慧,他又怎会看不透如今朝堂的局势。 朝中的局势已经渐渐明朗,由张松出面劝说各位朝臣,朝中大臣支持皇贵妃,拥立慕容潭登基的声音已经盖过了支持太子慕容瑾。 毕竟慕容瑾做的那些荒唐事不止一箩筐,他无视灾情,不顾百姓的死活,又在饥民闹事之后,临阵逃脱,朝中上下已经对这位太子殿下失望透顶,慕容瑾可谓是大失民心。 皇贵妃已将慕容潭接进了成春宫,慕容潭虽说一直在行宫长大,可他的功课一刻都不层又曾落下,又拜了张松为老师,张松对其赞不绝口,将他写的几篇策论交给同僚看,对于他的见解和治国之策,朝野上下都是一片称赞之声。 林良辰从前厅出来后,便在半路上碰到了去寿和堂请安的苏媚。 才两个月未见,苏媚愈发清瘦了,脸色看上去也些苍白憔悴,她微微蹙眉,瞧着像是满腹心思的模样。 林良辰长袖作揖,“林某见过苏姑娘,林某一直派人去寻姑娘,多日未见,苏姑娘竟然住进了江府。” 自他听说江泠救下苏媚便不知她的下落,算起来也已经过了两个多月了。 苏媚见他步伐虚浮,左脚有些跛足,便知他腿上的伤并没好,脸上带着歉意道:“林大人腿上的伤还未好吗?伤得一定很严重罢!” 林良辰扯了扯嘴角,苦笑道:“已经无碍了。苏姑娘这是在关心林某吗?” 换来了这句关心,那他身上的伤都是值得的,唯一遗憾的是那日他并未成功带走苏媚,让她落入江泠的手里。 可她跟着江泠却好似过的并不好。 思及此,林良辰心中泛起了一阵苦涩和惋惜,“得一句苏姑娘的关心,林某已经心满意足了。不知姑娘可否愿意随林某一道走走。” “对不起,是我连累了林大人。”已经过了两个多月,竟还未痊愈,他腿上的伤必定是极重的。 紫衫眼尖,看见莲池边上苏媚和一位贵公子并肩同行。 “小姐,您看。” 邢如烟自然也见到了苏媚身旁的那位俊美贵气的男子,她对紫衫做了个嘘声的手势,悄声道:“别说话。” 她轻手轻脚地上前,躲在一棵大树下偷听苏媚和林良辰说话。她看那男子看苏媚的眼神充满了爱意,便料定他们之间必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小姐,咱们要不要现在就去告诉将军?” “让我再想想。”这无疑是她绝佳的机会,机会难得,这一次,她一定不能白白错失了这次良机。 第160章 流言蜚语 果然,那男子言语暧昧,眼神中流露着对苏媚的倾慕之意,邢如烟瞧着也生了嫉妒的心思。 那男子容貌俊美,又生得气度不凡,苏媚还真是好命,竟都对她死心塌地。 她急忙将紫衫拉到一旁,在她的耳边轻声道了几句。 紫衫点了点头,便急匆匆了出了江府,果然见一辆马车等在门首,她赶紧上前去和林府的车夫和婢女套近乎,便问了几句,又神色匆匆地来到邢如烟跟前。 眼见着那男子对苏媚行了礼,便要告别了,紫衫焦急道:“小姐,人都要走了,咱们真的不打算告诉将军吗?” 邢如烟看着那男子离开,这才从树后走了出来,嘴角挂着势在必得的笑:“是要告诉将军,不过不能由咱们去说。” 单凭几句话根本就无法撼动苏媚在江泠心里的位置,有了上一回的教训,这一次她不得不更谨慎些。 但若是他们发生了什么,还恰好让江泠碰见,最好是能将苏媚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一起除去,待她除了这个眼中钉,日后她再嫁给江泠,再想办法赢得江泠的心。 宫里的局势发生了变化,三皇子回宫,认了皇贵妃做母亲,父兄来信说将军是支持皇贵妃和三皇子的,此时正遇国丧,江泠和昭阳公主的婚事延期,于邢如烟而言便是绝佳的机会。 说不定待三皇子登基后,这婚约便能取消了,她便有了机会,她还是大将军嫡妻。 这一次需格外谨慎些,最好是能一举让苏媚再无翻身的机会。 “方才那位便是翰林院的林大人?”果然生得一表人才,风流倜傥。 紫衫笑着点了点头道:“正是。奴婢给了那车夫和林府的丫鬟几两银子,他们便什么都说了,还说在扬州城时,这位林大人还曾帮助苏媚逃走,还是将军亲自带人将那位抓了回来。” 邢如烟心中庆幸,甚至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她尤为庆幸林良辰的出现给了她天赐的良机。 还不到半日,晚饭时分,江府下人都在私底下议论,说是苏媚和翰林大学士林大人有过一段过往,还曾经约好了一起私奔,今日林大人来府里,有人见到他们眉目传情,举止亲密。 府里下人们传的有鼻子有眼,自然也传到了江老夫人和江泠的耳中,江泠一把将几案之上的杯盏摔碎,沐风闻声进了书房。 “去查一查到底是谁在暗中捣鬼。” 他心情烦躁地揉捏眉心,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致。 江老夫也知道了此事,便派身边的老嬷嬷来书房唤江泠过去问话。 江老夫人气得不轻,铁青的脸色像是随时都会发作,见江泠前来,便劈头盖脸地一顿臭骂,“你怎的如此糊涂呀!我听说苏媚和林大人在扬州曾有过一段,那她肚子里的孩子……” 那话实在刺耳,江泠忍不住立刻打断了江老夫人的话:“我相信媚儿,而我的孩子也绝不容他人置喙。” 江老夫人知道江泠对苏媚情根深种,又从未对旁的女子动过心,难免会一叶障目,在感情上犯糊涂。 她便着急提醒道:“也不知她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竟要如此袒护她!依我看如烟那孩子不错,人懂事知礼,又孝顺,她才是你的良配,那位就是个冤孽啊!” 江泠的面色不虞,脸上已经明显的不耐烦,“祖母,我从未说过娶她,以前是,以后更是!” 江老夫人气的变了脸色,指着他的鼻尖骂道:“我看你是鬼迷了心窍!如烟那样的好孩子你不满意,却被那狐媚子迷得神魂颠倒。你给我在这里跪着,好生反省。” 老嬷嬷上前替江老夫人顺气,便在一旁劝道:“老太太消消气,您的病还未痊愈,动怒伤身,莫要气坏了身子,说不定此事另有隐情也未可知。” 江老夫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若是她当初执意反对,或是派人去调查真相,就不会有今日这样的结果,她何尝又不是被人迷惑,被人蒙骗,如今人就住在院中,若是那些流言传了出去,她的孙儿只怕会被人戳着脊梁骨看笑话。 而江家也会沦为笑柄。 落梨院中,金钏怒气冲冲地进了内院,苏媚正坐在床沿边上为肚子里的孩子绣个小肚兜,见金钏气鼓鼓地进来,便问道:“到底发生何事了?难不成是跟人吵架了?” 金钏确实是跟人大吵了一架,府中的下人们说的实在太难听了,她实在气不过,将那些背地里嚼舌根的人都大骂了一顿。 “姑娘分明和林大人清清白白,那些人却那样说姑娘,那话实在太难听,奴婢实在气不过。”金钏气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若是将军听说了,会不会多想,因此错怪姑娘?” 苏媚微微一怔,府里的人真会捕风捉影,今日林良辰来了府里,她不过和林良辰说了几句话,便被有心之人利用了,这时候传出了她和林良辰的流言,必定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苏媚摇了摇头,扯了扯嘴角苦笑道:“应是不会的。”可她说出这句话时根本就没什么底气,江泠的性子实在令人难以琢磨,说不定真的会因她和林良辰说几句话而生气暴怒。 她轻抚了微微隆起的小腹,一颗心因不安而快速地跳动,腹中的小生命也像条小鱼似的在轻微的游动。 感受到腹中的生命,她那颗不安的心也渐渐地变得心安了些。 江泠疾步进了落梨院,在屋外正好听见了她那句没什么底气的回答,他微微一怔,一口气郁结在心,她是不信他,还是她心中没有自己,因此在她看来,他的信任对她而言根本就不值一提。 那些流言根源根本不难查,邢如烟自做聪明的行为根本就是漏洞百出,京城里不太平,他早已派人暗中护卫着府里的安全,邢如烟的婢女出府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他一查便知。 江泠冷着脸,推门而入,苏媚觑了他那阴沉的脸色,心里只觉得泄气,看来他的确没有信她,也的确生了气,看他的脸色还气得不轻。 她低垂双眸,不动声色地上前福身,轻唤一声:“将军。” 可她还是欲言又止,她想要解释,但最终还是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就没什么对我说的?”江泠抬眼扫了一眼苏媚,冷冷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苏媚想了想,便摇了摇头,那些她没有做过的事,自然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时辰不早了,苏媚服侍将军安置了罢!” 第160章 流言蜚语 果然,那男子言语暧昧,眼神中流露着对苏媚的倾慕之意,邢如烟瞧着也生了嫉妒的心思。 那男子容貌俊美,又生得气度不凡,苏媚还真是好命,竟都对她死心塌地。 她急忙将紫衫拉到一旁,在她的耳边轻声道了几句。 紫衫点了点头,便急匆匆了出了江府,果然见一辆马车等在门首,她赶紧上前去和林府的车夫和婢女套近乎,便问了几句,又神色匆匆地来到邢如烟跟前。 眼见着那男子对苏媚行了礼,便要告别了,紫衫焦急道:“小姐,人都要走了,咱们真的不打算告诉将军吗?” 邢如烟看着那男子离开,这才从树后走了出来,嘴角挂着势在必得的笑:“是要告诉将军,不过不能由咱们去说。” 单凭几句话根本就无法撼动苏媚在江泠心里的位置,有了上一回的教训,这一次她不得不更谨慎些。 但若是他们发生了什么,还恰好让江泠碰见,最好是能将苏媚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一起除去,待她除了这个眼中钉,日后她再嫁给江泠,再想办法赢得江泠的心。 宫里的局势发生了变化,三皇子回宫,认了皇贵妃做母亲,父兄来信说将军是支持皇贵妃和三皇子的,此时正遇国丧,江泠和昭阳公主的婚事延期,于邢如烟而言便是绝佳的机会。 说不定待三皇子登基后,这婚约便能取消了,她便有了机会,她还是大将军嫡妻。 这一次需格外谨慎些,最好是能一举让苏媚再无翻身的机会。 “方才那位便是翰林院的林大人?”果然生得一表人才,风流倜傥。 紫衫笑着点了点头道:“正是。奴婢给了那车夫和林府的丫鬟几两银子,他们便什么都说了,还说在扬州城时,这位林大人还曾帮助苏媚逃走,还是将军亲自带人将那位抓了回来。” 邢如烟心中庆幸,甚至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她尤为庆幸林良辰的出现给了她天赐的良机。 还不到半日,晚饭时分,江府下人都在私底下议论,说是苏媚和翰林大学士林大人有过一段过往,还曾经约好了一起私奔,今日林大人来府里,有人见到他们眉目传情,举止亲密。 府里下人们传的有鼻子有眼,自然也传到了江老夫人和江泠的耳中,江泠一把将几案之上的杯盏摔碎,沐风闻声进了书房。 “去查一查到底是谁在暗中捣鬼。” 他心情烦躁地揉捏眉心,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致。 江老夫也知道了此事,便派身边的老嬷嬷来书房唤江泠过去问话。 江老夫人气得不轻,铁青的脸色像是随时都会发作,见江泠前来,便劈头盖脸地一顿臭骂,“你怎的如此糊涂呀!我听说苏媚和林大人在扬州曾有过一段,那她肚子里的孩子……” 那话实在刺耳,江泠忍不住立刻打断了江老夫人的话:“我相信媚儿,而我的孩子也绝不容他人置喙。” 江老夫人知道江泠对苏媚情根深种,又从未对旁的女子动过心,难免会一叶障目,在感情上犯糊涂。 她便着急提醒道:“也不知她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竟要如此袒护她!依我看如烟那孩子不错,人懂事知礼,又孝顺,她才是你的良配,那位就是个冤孽啊!” 江泠的面色不虞,脸上已经明显的不耐烦,“祖母,我从未说过娶她,以前是,以后更是!” 江老夫人气的变了脸色,指着他的鼻尖骂道:“我看你是鬼迷了心窍!如烟那样的好孩子你不满意,却被那狐媚子迷得神魂颠倒。你给我在这里跪着,好生反省。” 老嬷嬷上前替江老夫人顺气,便在一旁劝道:“老太太消消气,您的病还未痊愈,动怒伤身,莫要气坏了身子,说不定此事另有隐情也未可知。” 江老夫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若是她当初执意反对,或是派人去调查真相,就不会有今日这样的结果,她何尝又不是被人迷惑,被人蒙骗,如今人就住在院中,若是那些流言传了出去,她的孙儿只怕会被人戳着脊梁骨看笑话。 而江家也会沦为笑柄。 落梨院中,金钏怒气冲冲地进了内院,苏媚正坐在床沿边上为肚子里的孩子绣个小肚兜,见金钏气鼓鼓地进来,便问道:“到底发生何事了?难不成是跟人吵架了?” 金钏确实是跟人大吵了一架,府中的下人们说的实在太难听了,她实在气不过,将那些背地里嚼舌根的人都大骂了一顿。 “姑娘分明和林大人清清白白,那些人却那样说姑娘,那话实在太难听,奴婢实在气不过。”金钏气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若是将军听说了,会不会多想,因此错怪姑娘?” 苏媚微微一怔,府里的人真会捕风捉影,今日林良辰来了府里,她不过和林良辰说了几句话,便被有心之人利用了,这时候传出了她和林良辰的流言,必定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苏媚摇了摇头,扯了扯嘴角苦笑道:“应是不会的。”可她说出这句话时根本就没什么底气,江泠的性子实在令人难以琢磨,说不定真的会因她和林良辰说几句话而生气暴怒。 她轻抚了微微隆起的小腹,一颗心因不安而快速地跳动,腹中的小生命也像条小鱼似的在轻微的游动。 感受到腹中的生命,她那颗不安的心也渐渐地变得心安了些。 江泠疾步进了落梨院,在屋外正好听见了她那句没什么底气的回答,他微微一怔,一口气郁结在心,她是不信他,还是她心中没有自己,因此在她看来,他的信任对她而言根本就不值一提。 那些流言根源根本不难查,邢如烟自做聪明的行为根本就是漏洞百出,京城里不太平,他早已派人暗中护卫着府里的安全,邢如烟的婢女出府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他一查便知。 江泠冷着脸,推门而入,苏媚觑了他那阴沉的脸色,心里只觉得泄气,看来他的确没有信她,也的确生了气,看他的脸色还气得不轻。 她低垂双眸,不动声色地上前福身,轻唤一声:“将军。” 可她还是欲言又止,她想要解释,但最终还是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就没什么对我说的?”江泠抬眼扫了一眼苏媚,冷冷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苏媚想了想,便摇了摇头,那些她没有做过的事,自然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时辰不早了,苏媚服侍将军安置了罢!” 第161章 不相信他 江泠夜夜都宿在落梨院,苏媚已经习惯了睡梦之中,突然有个人从背后环了上来,江泠的的头埋在她的脖颈深处,呼吸也萦绕在她的脖颈处。 那又麻又痒的触感,她不由得侧了侧身子,想要避开那进一步的亲密举动,可她眼皮沉重,根本就睁不开,下意识地想用手臂挣开身后之人的束缚,最后还是被紧紧地搂在怀里。 困意最后战胜了意志,她渐渐习惯了身后之人拥着她入睡,还有那不安分的双手和柔软的薄唇。 只是今日她主动说出了服侍他安置的话,江泠竟然无动于衷,甚至因为她无故转移话题,更为恼怒了。 江泠的眉头深皱着,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冷哼了一声:“还不说吗?” 今日江泠因为那些流言而生气,她根本就没什么好说的,更没什么要解释的。 她和林良辰清白坦荡,他此前因她而受伤,她也不过是说了几句关心的话,她实在不觉得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 她微微一怔,为江泠宽衣解带的动作一僵,她鼻头有些发酸,眼尾看上去红红的,那双楚楚可怜的桃花眸蒙着一层水雾,随时便要落下泪来。 她倔强地抬眼,反问道:“将军想让苏媚说什么?” 她知江泠霸道,可什么时候她连和人说话的自由都没了,他甚至不去查明那流言是不是真的,便已经断定了她和林良辰之间有了什么。 苏媚自嘲一笑,她嘴唇轻轻地颤动,却半个字都没能说话,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流到唇边,那眼泪的滋味,尝起来又酸又涩。 江泠见她那委屈的眼神,红红的眼尾,心里更觉堵的慌,他更生气了,脸色阴沉难看到极致,苏媚甚至已经闭上了双眼,像是打算用彻底的沉默来承受他的怒火。 “你从未试着去相信我,不信我会护着你,会站在你这边。”江泠一句一字道。 苏媚冷笑一声,睁开眼睛,静静地看着他,她的确不信他,可他又何尝相信过自己,若是他相信自己便不会来质问。 “听说你答应了祖母,让邢如烟进门,是觉得我于你而言,根本就是可有可无,随随便便就能推给别人?” 并非是邢如烟说什么他便信什么,昨日苏媚被罚站,祖母的训话,他也已经了解过,他生气的是苏媚至始至终都是沉默接受。 气他看重她,视她为唯一,她却像是个旁观者,始终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而她的这种可有可无毫不在乎的态度,恰恰便是说明了她的心里根本就没有他。 她都没有提出一句反对,甚至她的脸上并未流露出一丝不愿意的情绪。 苏媚皱了皱眉头,江泠气冲冲地上前,她的手扶着小腹,不觉往后退,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江泠如此暴怒的神情,又许是她看错了,她竟然在他那冷若冰霜的眼眸中看到了一丝悲伤。 直到她的后背抵在了墙角,他的手臂撑在她的身侧,附身向下,分明是烈日炎炎的天气,她却觉得周身的温度骤然下降,她感受到江泠带给她的那强烈的压迫感。 “说话。”说出的话冰冷又霸道。 他害怕听到她的回答,又不甘心被自己放在心间的人,无视自己的心意,心里没有自己,因此急切地想要她的回应。 “将军想听什么?将军想听什么苏媚便可以说什么。” 江老夫人执意留下邢如烟,她又能如何?她又以何种身份说出这样的话,邢如烟能否留下的关键在于他,并不在自己,他又何必来为难她。 那漆黑如墨的眼眸幽深似寒潭,江泠俯身一口咬在她的脖颈之上,那密密麻麻的吻像是在无声地发泄着他的怒火。 他早该知道苏媚的心中没有他,只听一声声清脆如裂帛般的响声,衣裙变成了地上随意散落在地的碎布,苏媚下意识地用双臂挡住了面前的春光。 她深蹙着眉头忍耐着,那锋利的齿尖咬在脖颈之上,她本就怕痛,此刻她眉头更是深深地皱着,泪水簌簌而落,江泠见她不出声,便再用了些力道。 苏媚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像是要将自己受到的全部的委屈都释放出来,她用力地推开了江泠,哑着嗓音道:“既然你不喜欢邢如烟,又为何要让她留在府里?” 这些事都是因邢如烟而起,为何江泠要将别人的过错迁怒于她,她又做错了什么! 那使劲一推像是用完了身体里的所有力气,她蹲在地上,双臂环在自己的臂弯里,低声地哭泣着。 江泠见苏媚崩溃大哭,哭成了泪人,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是着了邢如烟的道了,她利用了他对苏媚的感情,利用他眼里揉不得一点沙子的性子。 而他却忽视了问题的根本,若是邢如烟没有入府,那府里便能风平浪静,他们之间也并不会发生那样多的误会。 苏媚在意他是否喜欢邢如烟,埋怨他将邢如烟留在府里,是不是说明她还是在乎他的。 他脱下身上的外袍,披在苏媚的身上,心中的怒火已经渐渐平息,甚至还弯了弯唇角,苏媚微微嘶哑的嗓音传来,他对苏媚的心疼取代了心底的愤怒。 他抱起苏媚,语气也变得柔和了不少,“媚儿如今也是有了身子的人,不能像这样蹲在地上,我抱着媚儿去床上躺着。” 苏媚并没有理会他,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她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江泠,方才暴怒生气的是他,可这会子又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对她小意温柔。 这样喜怒无常之人,她根本不想招惹了。 她侧身躺着,背对着江泠,拉过身侧的锦被盖在身上,并不打算理会江泠。 某人却没脸没皮地在身后蹭了蹭,苏媚感受到那灼热之处的异样,便朝里侧缩了缩。 江泠从背后环着她,凑近在她的耳边道:“媚儿怎的视本将军如豺狼虎豹,我只想抱着媚儿,并不会做什么。” 一刻钟之后,苏媚被折腾得不轻,酸软的身子,连腿都在发抖,在心里呸道:“男人的话果然半句都不能信。” …… “你说什么!为什么会这样!”邢如烟听说江泠黑着脸去了落梨院,最后却是雷声大雨点小,居然在半个时辰之后,还要了水。 现在落梨院已经吹灭了灯烛,江泠今夜又宿在了落梨院,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紫衫,又再三确认道:“你确定将军和老太太都已经知道了那些流言。” 紫衫再次点了点头道:“府里的下人们都在私底下议论,但晚些时候也不知将军对沐风将军吩咐了什么,府里的管家便将我们唤到跟前,说是谁敢在背后嚼舌根,胆敢再议论此事,便将我们都发卖了。” 邢如烟坐在楠木雕花椅上,苏媚比想象中更难对付,利用流言离间江泠和苏媚的计划已经失败了,还需从长计议才行。 她紧紧地捏着帕子,眉心皱起,陷入了深思之中。 第161章 不相信他 江泠夜夜都宿在落梨院,苏媚已经习惯了睡梦之中,突然有个人从背后环了上来,江泠的的头埋在她的脖颈深处,呼吸也萦绕在她的脖颈处。 那又麻又痒的触感,她不由得侧了侧身子,想要避开那进一步的亲密举动,可她眼皮沉重,根本就睁不开,下意识地想用手臂挣开身后之人的束缚,最后还是被紧紧地搂在怀里。 困意最后战胜了意志,她渐渐习惯了身后之人拥着她入睡,还有那不安分的双手和柔软的薄唇。 只是今日她主动说出了服侍他安置的话,江泠竟然无动于衷,甚至因为她无故转移话题,更为恼怒了。 江泠的眉头深皱着,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冷哼了一声:“还不说吗?” 今日江泠因为那些流言而生气,她根本就没什么好说的,更没什么要解释的。 她和林良辰清白坦荡,他此前因她而受伤,她也不过是说了几句关心的话,她实在不觉得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 她微微一怔,为江泠宽衣解带的动作一僵,她鼻头有些发酸,眼尾看上去红红的,那双楚楚可怜的桃花眸蒙着一层水雾,随时便要落下泪来。 她倔强地抬眼,反问道:“将军想让苏媚说什么?” 她知江泠霸道,可什么时候她连和人说话的自由都没了,他甚至不去查明那流言是不是真的,便已经断定了她和林良辰之间有了什么。 苏媚自嘲一笑,她嘴唇轻轻地颤动,却半个字都没能说话,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流到唇边,那眼泪的滋味,尝起来又酸又涩。 江泠见她那委屈的眼神,红红的眼尾,心里更觉堵的慌,他更生气了,脸色阴沉难看到极致,苏媚甚至已经闭上了双眼,像是打算用彻底的沉默来承受他的怒火。 “你从未试着去相信我,不信我会护着你,会站在你这边。”江泠一句一字道。 苏媚冷笑一声,睁开眼睛,静静地看着他,她的确不信他,可他又何尝相信过自己,若是他相信自己便不会来质问。 “听说你答应了祖母,让邢如烟进门,是觉得我于你而言,根本就是可有可无,随随便便就能推给别人?” 并非是邢如烟说什么他便信什么,昨日苏媚被罚站,祖母的训话,他也已经了解过,他生气的是苏媚至始至终都是沉默接受。 气他看重她,视她为唯一,她却像是个旁观者,始终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而她的这种可有可无毫不在乎的态度,恰恰便是说明了她的心里根本就没有他。 她都没有提出一句反对,甚至她的脸上并未流露出一丝不愿意的情绪。 苏媚皱了皱眉头,江泠气冲冲地上前,她的手扶着小腹,不觉往后退,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江泠如此暴怒的神情,又许是她看错了,她竟然在他那冷若冰霜的眼眸中看到了一丝悲伤。 直到她的后背抵在了墙角,他的手臂撑在她的身侧,附身向下,分明是烈日炎炎的天气,她却觉得周身的温度骤然下降,她感受到江泠带给她的那强烈的压迫感。 “说话。”说出的话冰冷又霸道。 他害怕听到她的回答,又不甘心被自己放在心间的人,无视自己的心意,心里没有自己,因此急切地想要她的回应。 “将军想听什么?将军想听什么苏媚便可以说什么。” 江老夫人执意留下邢如烟,她又能如何?她又以何种身份说出这样的话,邢如烟能否留下的关键在于他,并不在自己,他又何必来为难她。 那漆黑如墨的眼眸幽深似寒潭,江泠俯身一口咬在她的脖颈之上,那密密麻麻的吻像是在无声地发泄着他的怒火。 他早该知道苏媚的心中没有他,只听一声声清脆如裂帛般的响声,衣裙变成了地上随意散落在地的碎布,苏媚下意识地用双臂挡住了面前的春光。 她深蹙着眉头忍耐着,那锋利的齿尖咬在脖颈之上,她本就怕痛,此刻她眉头更是深深地皱着,泪水簌簌而落,江泠见她不出声,便再用了些力道。 苏媚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像是要将自己受到的全部的委屈都释放出来,她用力地推开了江泠,哑着嗓音道:“既然你不喜欢邢如烟,又为何要让她留在府里?” 这些事都是因邢如烟而起,为何江泠要将别人的过错迁怒于她,她又做错了什么! 那使劲一推像是用完了身体里的所有力气,她蹲在地上,双臂环在自己的臂弯里,低声地哭泣着。 江泠见苏媚崩溃大哭,哭成了泪人,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是着了邢如烟的道了,她利用了他对苏媚的感情,利用他眼里揉不得一点沙子的性子。 而他却忽视了问题的根本,若是邢如烟没有入府,那府里便能风平浪静,他们之间也并不会发生那样多的误会。 苏媚在意他是否喜欢邢如烟,埋怨他将邢如烟留在府里,是不是说明她还是在乎他的。 他脱下身上的外袍,披在苏媚的身上,心中的怒火已经渐渐平息,甚至还弯了弯唇角,苏媚微微嘶哑的嗓音传来,他对苏媚的心疼取代了心底的愤怒。 他抱起苏媚,语气也变得柔和了不少,“媚儿如今也是有了身子的人,不能像这样蹲在地上,我抱着媚儿去床上躺着。” 苏媚并没有理会他,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她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江泠,方才暴怒生气的是他,可这会子又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对她小意温柔。 这样喜怒无常之人,她根本不想招惹了。 她侧身躺着,背对着江泠,拉过身侧的锦被盖在身上,并不打算理会江泠。 某人却没脸没皮地在身后蹭了蹭,苏媚感受到那灼热之处的异样,便朝里侧缩了缩。 江泠从背后环着她,凑近在她的耳边道:“媚儿怎的视本将军如豺狼虎豹,我只想抱着媚儿,并不会做什么。” 一刻钟之后,苏媚被折腾得不轻,酸软的身子,连腿都在发抖,在心里呸道:“男人的话果然半句都不能信。” …… “你说什么!为什么会这样!”邢如烟听说江泠黑着脸去了落梨院,最后却是雷声大雨点小,居然在半个时辰之后,还要了水。 现在落梨院已经吹灭了灯烛,江泠今夜又宿在了落梨院,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紫衫,又再三确认道:“你确定将军和老太太都已经知道了那些流言。” 紫衫再次点了点头道:“府里的下人们都在私底下议论,但晚些时候也不知将军对沐风将军吩咐了什么,府里的管家便将我们唤到跟前,说是谁敢在背后嚼舌根,胆敢再议论此事,便将我们都发卖了。” 邢如烟坐在楠木雕花椅上,苏媚比想象中更难对付,利用流言离间江泠和苏媚的计划已经失败了,还需从长计议才行。 她紧紧地捏着帕子,眉心皱起,陷入了深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