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家的嫡小姐又美又娇》 第1章 前尘 昭国。 世子府内的一处厢房里,轻纱幔帐悬挂于头顶,罗汉床上,女子的外衣散落在一旁。 青黎从沉睡中醒来,头昏昏沉沉,她缓缓睁开双眼,入眼的就是一名男子的身影。 男子立于床头,眉头紧蹙,细密的汗水蒙在他刚毅的五官上,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在他脸颊两侧古铜色的皮肤上,泛着两坨不正常的红晕。 “宋延舟。”青黎吓了一跳。 宋延舟是她的青梅竹马,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昏迷前的记忆慢慢出现在青黎脑子里。 那时,她正和她的丈夫程修呆在一起,程修给她递了一杯茶,她喝完后便不省人事。 在她昏迷前的最后一秒,她看见了程修嘴角滑过了一丝阴谋得逞的微笑,“青黎,你活得太长了,在死之前,帮我做最后一件事。” “帮我除掉宋延舟,他向来对你与他人不同,若是用你做诱饵,他一定上钩。” 程修缓缓凑近她的耳朵,低语道:“还有,既然你要死了,那我就让你死个明白,你可知道,当初言伯侯府的灭门,也是我|干的。” 回想起这些,她才弄明白眼前这些是怎么一回事! 是程修! 程修把她和宋延舟关在了一起,他想置自己和宋延舟于死地! 她怎么也没想到,与她同枕共眠几年之久的丈夫竟如此人面兽心! “青黎。”宋延舟的呼吸有些急促,他额上的青筋暴起,像是强压着某种欲望,低声道:“你快走,我被下药了。” 青黎眉头一拧,问:“你被何人下药?” “程修。”这两个字从宋延舟嘴里说出来,打破了青黎最后一丝幻想。 心里的怒火止不住地往外冒,除了怒火,身体里被药力所催动的那一股欲望也愈演愈烈,青黎知道这是什么。 她转身看向床头的男子,明明他早已无法忍受这药力的摧残,却不曾对她有过半分越矩,始终温和有礼。 许久不见的青梅竹马,对她都能如此,而她的丈夫,却害她亲人惨死,只想着将她利用了个干净。 宋延舟是二皇子的人,而她的丈夫程修,是太子的人,两人向来势同水火。 程修此番,是为了利用自己扳倒宋延舟。 青黎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往日种种浮现在她眼前,她只觉得自己以前是多么的愚蠢。 既然程修那么想让她和宋延舟交合,那就如了他的愿。 “宋延舟。”青黎轻唤一声,抓住了他那早已被自己扯得起皱的衣领,“别再忍了,这药效强劲,再这样下去我们会死的。” 宋延舟抬眼看向青黎,幽深的眸子如寒潭的深水,让人捉摸不透。 “你确定了?”他哑声询问道。 青黎未曾言语,只是轻点臻首。 程修像是生怕这件事情出了什么差错,给两人用的药,药效极强。 并且,宋延舟从小习武,身子硬朗,这一番折腾下来,青黎全身像是要散架一般,最后实在支撑不过,沉沉睡去。 青纱帐内,宋延舟细细描看着青黎的眉眼,眼里的柔情都快要溢了出来。 “你说,若是我当初能赶在程修之前三书六聘娶了你,我们现在会不会不一样。” 他抬手用指腹轻抚着青黎的脸颊,青黎感觉到脸上有些发痒,刚想睁开眼,就听见一声闷响。 是门被踹开的声音。 “宋延舟,你竟然在元宵宴上与我的妻子行如此苟且之事!”程修怒气冲冲地从门口冲了进来,看着床上衣裳凌乱的两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与程修一起闯进来的,还有一大片乌泱泱的人,他们看见床上的两人后,皆是震惊不已。 而程修,像是对此事丝毫不知情一样,扮演着一个眼睁睁看着妻子与他人偷情,痛心疾首的丈夫。 看着这副模样,青黎只想作呕。 “给我们下药的不是你吗?现在在这装什么无辜。”青黎冷声道。 程修一脸嫌恶地看向青黎,大骂道:“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干了这种事情竟然还反过头来栽赃我?” 其他人看着这幅场景,皆是破口大骂:“今日若不是亲眼所见,我们怎么也想不到你竟然是这种女人!言伯侯府一族皆数丧命,只有你一人仗着程修的官位活了下来,如今还不知感恩,我看你就该和言伯侯府那一家人一样,全都去死!” “不用你们说,我也是要死的。”青黎沉声说道,随后拿起床上那把方才宋延舟遗落的佩剑,直直朝程修刺去。 周遭都是文官,这一剑他们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连程修也是长剑抵在胸口的那一刹那才露出惊慌的神色,不过为时已晚,他还没来得及作出任何动作,长剑已经没入了胸口。 鲜红的血从他胸口涌出,程修满脸错愕地看着面前的青黎,眼里的光彩渐渐暗淡。 这时,周围的人才反应过来,全都朝青黎冲了过来。 “谁敢过来。”宋延舟不知从哪又夺来了一把剑,他长手一挥,剑尖直指着众人。 众人见状,连忙停下脚步,“宋延舟,难道你要一错再错吗?” “阿黎愿意做什么便做什么。” 宋延舟这句话语气平静,却异常的坚定。 阿黎是青黎的小名。 青黎不知道宋延舟为何如此帮她,但她没有时间犹豫,将刺进程修胸膛的剑又往里推了几公分。 温热的鲜血喷涌而出,溅在青黎的身上、脸上。 程修的身子也往一旁倒去,重重摔在地上。 见程修已经死了个透彻,青黎果断抽回宝剑,郁结在胸中的一口气也舒缓了些。 只见下一秒,她的目光一凝,眼神变得决绝起来,手中的长剑迅速抵在自己的脖颈处。 “不要!” 宋延舟见状刚要阻止,长剑就已经划破了青黎的喉咙,她的身躯也缓缓向一侧倒去。 匆忙间,宋延舟只能接住她即将落地的身子。 父亲、母亲、哥哥、祖母,阿黎不孝,没能与你们共赴黄泉,我现在就来陪你们了。 感受着身旁男人的体温,青黎的意识渐渐模糊,直到失去所有知觉。 第2章 重生 青黎缓缓睁开眼,入眼的便是悬挂于屋顶的一大片十二连枝琉璃灯。 这琉璃灯是青黎的继母桑氏在青黎金钗之礼时送给青黎的,当时听说这灯上的琉璃是从江南那一带运过来的,价值连城。 只不过这盏灯在言伯侯府一家被灭满门时就被锦衣卫给收走充公了,它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姑娘,姑娘你终于醒了。”旁边传来一阵小女孩欣喜的声音。 这是她未出阁前的丫鬟知秋的声音。 知秋不是在她还未出嫁的时候就被府中养的大狼狗给活活咬死了吗?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青黎环顾着四周,这分明是她在未出阁前居住的言伯侯府的闺房。 “姑娘,你怎么了?可是淹水后还有哪里不舒服?”知秋满脸的担忧。 “淹水?什么淹水?” “姑娘,你前日在广阳侯府的宴会上,不慎落水了,你不记得了?” 青黎眉头微蹙了起来。 她这一生只淹过一次水,就是她十五岁时。 那时她刚好到青春期,脸上突然间长了许多痤疮,她向来最是要强,不愿意用这幅容貌去见外人。 但那次是广阳侯世子的大寿,她不得不去,无奈,只得顶着一张丑脸出门。 这一出门,果然平日那些相熟的贵女看见青黎这副模样,都一个劲的奚落她,青黎说又说不过,气恼不已,就要扑上去打那些贵女。 谁知她一个没站稳,摔倒在了广阳侯府的池塘里,最后还是被宋延舟给救了起来。 青黎看着周遭的一切,怎么想都想不通。 莫非自己重生了?现在是自己十五岁的时候? 看着知秋一副为她担心的模样,青黎心头突然酸得发涨,一把抱住了知秋,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身体里似的。 知秋吓了一跳,“诶诶,姑娘,你到底是怎么了?可别吓我啊,你要是出了什么事,让少爷夫人该怎么办呀。” “哥哥和母亲?”青黎松开了知秋,“快,快带我去见她们。” “好,奴婢这就去。” 两人刚走出门口,就看见一个和青黎一样年纪的女子,站在门口正准备敲门。 女子身着一件月白色襦裙,发髻上系着同色系的丝带,耳边挂着两串清淡素雅的水滴形耳饰,水波纹的束腰刚好裹住了那盈盈一握的细腰。 女子长相较为普通,但好在皮肤白皙,身材姣好,且此番装扮一看就是下过功夫的,倒是给人营造出一种遗世独立之美来。 这是青黎的庶姐姐,青瑾。 “阿黎,你醒来了。”青瑾惊讶道,“我还正想来看看你,你现在没事,真是太好了。” 她一把抱住青黎,“之前看着你落水,真是吓死我了,以后你可千万不要再这么激动了。” 这一番深情拥抱,倒像是真的为她担心一样。 要是青黎没记错的话,当初那些贵女奚落她时,青瑾可就站在一旁,也并未帮她说话,现在当着她的面倒是这番情真意切。 她现在多活了一世,回看这些往事,当真觉得自己从前是被猪油蒙了心,从来都分不清哪些人是真的对她好,哪些人对她又是虚情假意。 如今上天给了她重活一次的机会,她定不会再让这些险恶用心的小人得逞。 不就是装嘛,重活一世,她演技定不会比她差。 “瑾姐姐,我好怕,我还以为我死定了呢。”青黎语气带着哭腔。 “不怕不怕。”青瑾轻拍着她的后背,“都过去了,你往后不要再那么鲁莽便是。” “是。”青黎眼角挂着两颗泪珠,“还是瑾姐姐对我好,想来我昏迷这几日,瑾姐姐一定是日日往我这跑的。” “姑娘,你方才不是说要去看少爷和夫人吗?”知秋问,她方才一见到青瑾,就知道姑娘这次又要被她拖住了。 果然,青瑾一听见这话就急忙问:“什么?你去找她们做什么?” “你可不知道,这几日你昏迷时,你那继母整日就知道打叶子牌,根本就不关心你的死活。你那哥哥也是,这几日虽说休沐在家,但也成日呆在他的书房里。”青瑾义愤填膺道,像是很为青黎感到委屈。 “唉,我这阿黎也真是可怜,继母不疼,哥哥不爱,也只有我日日来守着你了。” “呸。”站在一旁的知秋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夫人和少爷这几天来的次数根本就不比瑾姑娘少,只是这次姑娘刚醒正好碰见了她而已,她可真会说大话。 第3章 点心 青黎听了这话却没什么反应,“想来母亲和哥哥只是太忙了,没时间经常过来,他们都是我的亲人,定不会置我于不顾的。” 青瑾用奇怪的眼神看着青黎,“你今日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帮他们说起话来?你难道忘了他们平日是怎么对你的?” 她用手背探了探青黎的额头,“莫不是落水之后烧傻了?” “自然不是。”青黎拂下她的手,不愿再与她争辩这些无谓的话题。 她深叹了口气,用惋惜的眼神看向青瑾,“说到这里,瑾姐姐,我倒是有些觉得对不起你。你生母走的早,大伯母又是个极怕麻烦的性子,这些年过得其实还不如我,我又怎么能总是因为这些琐事来烦你呢。” 青瑾是言伯侯府大房的妾室所生,整个言伯侯府就她一个庶女,地位之低,可以想象。 青黎轻拭着眼角,用怜悯的目光看向青瑾,“明明瑾姐姐这些年过得还不如我,却还日日为我担心,真是苦了你,瑾姐姐如此待我,日后我定要好好报答瑾姐姐才是。” 青瑾眉心跳了跳,这蠢丫头,淹了一次水,脑子变得更不好使了,竟然还编排起她的身份来,竟然还敢可怜她! 偏偏青黎还做出一副为她担心的模样,倒让她不好发作。 “唉,”青瑾深叹一口气,“我这还不是为了你吗?” 她将方才一直拎着的篮子放在了茶桌上,打开盖子,里面是一小碟点心。 这些点心个个精致圆润,外型小巧,捻得极细的糯米团成团子,外面裹着一层甜粉,入口即化,甜腻适中。 这是青瑾亲手做的点心,前世的青黎最是爱吃。 “这是我今日新做的,本来也不确定你今日会不会醒,想着碰碰运气,让你醒来就能有点心吃,没想到今日一来就撞见你醒了。” 若是以前,青黎听见这番话,一定会感动得不行,青瑾都不确定自己会不会醒来,就下这么大一番功夫下厨。 但现在她的眼里却没有丝毫波动,拿起一颗团子放在手里瞧了一会儿,又放回了篮子里。 “瑾姐姐的一番好心,我本来是不想辜负的,但是知秋方才与我说,我现在才刚醒来,不能吃这种甜腻的东西,”青黎内疚地看着青瑾,“瑾姐姐,实在对不起。” 知秋站在一旁疑惑地歪了歪脑袋,她什么时候和姑娘说过这话了,不过姑娘不吃瑾姑娘这糕点是对的,她早就觉得糕点有些问题,还没来得及去核实呢。 青瑾倒是没想到这一出,神色一顿,宽慰道:“没事,还是阿黎身体更重要。” 青黎把篮子往青瑾那推了推,“这是瑾姐姐好不容易做的,既然我吃不了,那瑾姐姐多吃一点,这毕竟是你花了那么多心思做的,不吃实在是可惜了。” “阿黎忘了吗?我向来不爱吃这些甜点,以前我每次做,也只是做给你吃而已。” “也是。”青黎听了这话更感动了,“瑾姐姐对我向来都是最好,我心里清楚得很。” “只不过。”青黎看着这些个精致小巧的糕点,不由得深叹了一口气。 “姐姐可曾知道现在边关正在打仗?” “我自然是知道,大伯父现在不就刚打完胜仗,在回来的路上吗。”青瑾不知道青黎为什么要问这个。 “是的,父亲以前常与我说,边关生活不易,那些将士们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而我们生在京城,活在那些将士的庇护下,却在这里肆意地浪费粮食,我实在有些于心不安。” 青瑾眉头跳了跳,这蠢货,以前也没见她有多关心这些事情,今日这是怎么了。 果然,青黎拿起一块小团子递给青瑾,“瑾姐姐,我们虽衣食不愁,但绝对不能浪费这种好东西,若是让父亲知道我在京城过着这般奢靡的生活,会责骂于我的。” “所以,这些团子你还是吃了。” 青黎捻着团子的手一直举在半空中,青瑾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她犹豫良久,还是把青黎举在她嘴边的手推开了,“我实在是不喜吃这些玩意,阿黎要不还是赏给下人们吃。” 青瑾的再三拒绝,让青黎有些疑惑,“以前我也没发现瑾姐姐这么不喜欢吃甜食,怎得今日妹妹再三相劝,姐姐却是连一口都不愿意尝。” 青黎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说笑道:“莫不是姐姐在做着团子时,故意往里面放了什么东西,想整妹妹。” 青瑾听了这话,动作一顿,立马用绢帕捂着嘴,笑了起来,“怎么可能,阿黎可真会说笑。” “那姐姐吃,每次姐姐都送这么多来,可不要浪费了。” “好。”青瑾也不再推辞,捻起一个团子,啃了一小口。 这团子味道是极好的,但却让青瑾无法下咽。 第4章 知秋的死 青黎看着青瑾这极其秀气的吃法,直接上手一推,将那团子整个推进了青瑾口中。 “这团子一口一个才最是好吃,瑾姐姐在我面前又何必这么秀气。” 青瑾无奈,只得将这团子整个咽下,极其美味的团子在她口中却味同嚼蜡。 随后,青黎又用同样的方式劝青瑾吃了几个团子,青瑾越吃脸色越差,最后随便找了个借口,从青黎房里溜了出去。 青瑾走后,青黎一直盯着桌上剩下的这些糯米团子,愣得出神。 不论是这一世还是上一世,她脸上都长满了痤疮,而上一世,她是直到嫁给程修之后,脸上的痤疮才消了去。 上一世她懵懂无知,只认为这痤疮是正常的生理反应,可经过了前世种种再这么一细想,只怕没这么简单。 特别是方才青瑾的反应,几乎验证了青黎心里的这个想法。 “知秋,我记得以前你就不喜我吃瑾姐姐送来的糕点,这是为什么?” 知秋听了这话一愣,以为姑娘是要责怪她。 “奴婢表现得这么明显吗?”她嘟囔道。 其实不明显,上一世的青黎并未留意过这件事情,所以知秋的反应她并不在意,直到这一世细想起来,才记起上一世时知秋的反应。 “你为何不喜我吃这些糕点?你母亲生前曾是医婆,所以你也略通一点医术,你是看出这些糕点有什么问题吗?” 知秋没想到一向迟钝的姑娘竟会问出这种问题,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那些糕点是十分可口,但姑娘若是过度食用肥甘厚腻之品,会导致湿热互结于胃肠,姑娘近日里脸上生了许多痤疮,实在是不该再吃这些点心了。” 青黎点点头,却并不十分认可知秋的说法。 甜腻之品会加重脸上的痤疮,这是没错,但是也绝不至于会让她的皮肤变得如此之差。 若是青黎没记错的话,她的痤疮就是吃了青瑾的糕点后才有的。 所以,这些糕点里,绝对放了一些别的东西。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知秋就是在她落水后没多久被府里的大狼狗给咬死的。 那大狼狗养在府里偏远的院子里,知秋也不知道怎么会突然走到那里去,那时夜已深,没有别的目击者,知秋就死得这么不明不白,没有下文。 而这一世,她既然重生在了知秋死亡前,就决不能让知秋重复上一世的老路。 知秋平日里生活规矩,近日里生活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动,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此时,她十分在意青瑾的糕点。 所以,突破口或许就在这里。 “若我并不听你的劝,依旧十分喜爱这糕点,你会怎么做?你会眼睁睁地看我满脸的疙瘩,然后整日郁郁寡欢?” “当然不会。”知秋连忙否认。 “那你会如何做?”青黎语气十分认真,“好好想想,无论你要做什么,都要告诉我。” 知秋觉得姑娘这次醒来后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变得更聪明了,以前的姑娘从不会与她说这些。 不过姑娘既然这般认真地问了,她也要认真回答姑娘的问题。 她细细想了一会儿:“我会去找瑾姑娘说说,让她莫要再给姑娘送这些糕点。” 青黎目光一沉,果然,此事和青瑾有关。 “你寻个时间,把这些糕点拿到外头去,给医馆里的大夫瞧瞧。” “是。” 青黎又询问了知秋一些最近的情况,确定并无任何异常之后,青黎缓缓起身:“好了,我们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什么?” - 言伯侯府,青琛的别院里。 “哥哥!”青黎大老远地看见青琛,就连忙张开双臂冲进了青琛的怀里。 青琛被突然这么热情的嫡妹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两只胳膊半悬在空中,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摆。 “这是怎么了?”青琛看向一旁的知秋。 她这妹妹性格内敛,自从懂事后,就与他日渐疏远起来,两人虽是亲兄妹,但异性毕竟没有同性那么好相处,总是要疏离一些。 这次阿黎病重在家,他也只能请假回家呆在自己的院子中随时关注着阿黎的动向,并不能整日整日往她那跑。 这次也不知他这妹妹怎么了,突然如此热情。 还未等知秋回话,青黎就抢着回答,“阿黎就是想哥哥了,想抱哥哥一会儿。” 一反常态撒娇的语气,她的头还不自主地在青琛怀里来回拱,十分亲昵的样子。 这幅模样倒更让青琛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身子愈发僵硬起来。 “好了好了。”青琛一把推开青黎,“怎得年纪越大越胡闹,你我虽是兄妹,但毕竟男女有别,更何况这里还有外人在呢。” “哪有外人?”青黎嘟囔道,眼睛往旁边一转,对上一双含笑的眸子。 宋延舟正站在不远处看着她,眼角带笑,一副看戏的模样。 青黎条件反射般地立马从青琛怀里跳了出来,背过身,不去看宋延舟。 她怎么给忘了,宋延舟向来与她哥交好,在她还小的时候,两人就常往对方家里跑。 该死!她今日才刚重生过来。 这要是严格论起来,她方才还在和宋延舟一番云雨,如今就变成了小孩模样与他相见,这让她的老脸往哪搁啊。 第5章 又不是你妹妹 宋延舟见着青黎这反应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莫非自己脸上是有什么脏东西,这姑娘前一秒还对她哥笑语晏晏,下一秒见了他,怎么跟见鬼似的。 青琛也察觉出了不对劲,问:“阿黎,怎么了?” “没什么。”青黎慢悠悠地转过身,脸上堆满了笑。 她现在已经重生了,而宋延舟此时还是一个小屁孩,自己跟他害什么羞。 但当她看着宋延舟那张略显青涩的脸庞时,还是瞬间就移开了眼。 这一模一样的五官,瞬间让青黎记起了那时的情景。 那药使人发热,宋延舟浑身都附着一层薄汗,他的脸就在自己的正上方,一滴汗珠顺着他的鼻尖往下落,滴在自己的额头上。 那时他的眼里满是情欲,低声在耳边唤着自己的名字,像是催情的魔咒。 要死了! 青黎强忍着掉头就走的冲动,挤出一副十分牵强的笑容,“宋公子。” 宋延舟微微点头,心里却满是不解,他怎么觉得青黎方才只看了他一眼,脸就变红了。 “这落水可不是小事,身体可好些了?”宋延舟问。 “好多了。”青黎微微福身,连忙道:“哥,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说完,还没等对面回应,提起步子就往回走。 像是后面有什么豺狼虎豹,她步子迈得又急又大,知秋在后面一路小跑着才追上。 别院里,两位玉树临风的青年男子注视着前方女子的背影。 “她最近是有些咋呼,你别太在意。”青琛道。 “无事,”宋延舟轻笑了一声:“不过你这嫡妹倒是挺有趣的。” 青琛听了这话,瞬间感觉到危机感,“别看了,又不是你妹妹。” 宋延舟: 青黎急匆匆地跑回了自家院子。 若要真论起来,无论是上一世的死亡,还是这一世的重生,都和宋延舟脱不了干系。 上一世自刎时,他就在一旁。 这一世,她重生在落水后,而宋延舟是把她从水里捞起来的那个人。 所以,于情于理,她都该好好地对宋延舟道一番谢,只是,她实在做不到! 缓缓,等过了一段时日,那番云雨的记忆消退后,她再去道谢也不迟。 青黎落水后醒了,这对言伯侯府来说可是件大事,母亲、祖母、大伯母甚至连她的大伯和小叔听了这个消息,都赶紧前来慰问了一番。 青黎挨个与这些故人拥抱了个遍,只觉得自己能重活一世,实在是上天眷顾。 第二日,知秋出府问了大夫糕点的情况之后,便赶忙跑回来将消息告诉青黎。 “姑娘,这糕点果然没这么简单,没想到瑾姑娘竟如此心狠手辣,姑娘这脸上的脓疮都是这糕点害的。” 青黎看着知秋一副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连忙给她倒了一杯水。 “你慢点说,这东西又不会马上要了我的命,看你急得这满头的汗。”青黎拿起绢帕为知秋拭汗,知秋喘了一会儿才接着说。 “这糕点里的东西放得十分隐蔽,我是跑了许多家药馆,才有大夫看出来其中的猫腻,那大夫说,这糕点里大多都是面粉,但是这面粉里却掺杂了甜草、荨麻等药材,这些药材本就会让人肠胃湿热,再加上这点心十分甜腻,这才让姑娘脸上的痤疮一直好不了。” “大夫说这些药材只能加重痤疮,不会让痤疮长出来吗?” “若瑾姑娘给姑娘吃的一直是这个配方的点心,自然不会让痤疮长出来,但很有可能瑾姑娘最开始给姑娘吃的点心里放的是别的东西。” 那自然是了。 毕竟上一世她是吃了这团子之后脸上才长的疙瘩。 “那大夫说,这些药材都是带甜味的,甜草能让团子更香甜,荨麻能让团子带着清香,因此这些药材在团子里也并不突兀,甚至还能提味,所以才有这么多大夫看不出来。” 如此说来,就算有人发现了团子里的药材,青瑾也能说她只是想用这些药材提味,并不清楚这些药的药效。 所以上一世知秋极有可能知道这一套说辞无法说通自己,便单独去质问青瑾,两人发生了矛盾,最后才让知秋死亡。 只不过,这些都只是猜测,这事关知秋的性命,是一分都马虎不得。 她又把知秋这段时间的事情从头到尾问了个遍,的确再也没有任何值得注意的事情了。 接下来的两日,青瑾不敢再带着团子过来,却还是日日来青黎屋里与她聊天,青黎也还是如往常一样待青瑾,像是丝毫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一样。 知秋在一旁看着干着急,姑娘已经知道了瑾姑娘的真面目,为何还是同往日一样的与瑾姑娘要好。 她这姑娘,还是这般与人为善,若是没有她在一旁为姑娘盯着,姑娘可怎么办呐。 青黎坐在圆桌旁看着窗外愣神,丝毫不知道知秋已经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傻子。 第6章 跟踪 她在想知秋的事情,这两日里,知秋都没有碰上任何特殊的情况。 那上一世知秋遇害很有可能是一个随机事件,若她不按照上一世的路线去行动,这一世便可安然无恙。 只是,这样也没有办法揪出幕后的真凶。 青黎在房里思量了许久,还是决定要把真凶给抓出来,若是这个疑虑不消除,怕是知秋之后也会有同样的风险。 是夜。 知秋独自一人提灯前往瑾姑娘的去处,言伯侯府财大气粗,到了夜晚,廊上也是灯火通明。 知秋走到一半便看见瑾姑娘独自一人提灯出门,心中有些疑惑,便迎了上去。 “瑾姑娘。”知秋朝青瑾微微俯身。 青瑾看见知秋出现在这里,有些惊讶,“你为何会在这里,莫不是阿黎她有什么事要找我?” “并非是姑娘,而是奴婢有事想要找瑾姑娘说。” 青瑾皱了皱眉,看了一眼这渐渐昏沉的天色,“何事?” 知秋也没再拐弯抹角,“奴婢想请瑾姑娘以后莫要再给姑娘做点心了,姑娘手艺极好,点心也十分可口,但那毕竟是甜腻之物,会让姑娘脸上的痤疮变得更严重的。” “姑娘本就十分在意容颜,前些日子还因为这事不小心落了水,若是脸上一直都是如此,想必姑娘会十分伤心的。” 黑暗中,青瑾的脸色稍变,“我那团子会让阿黎的痤疮变重?” “正是。”知秋回道。 青瑾深叹了一口气,“知秋,我知道你也是为了阿黎好,可这也未免有些太小题大做了,再说了,此话你为何不与阿黎说,反而绕了弯子来与我说?” “姑娘的性子瑾姑娘也是知道的,若是我与姑娘说了,姑娘也定会觉得我是小题大做,大夫说了这病是因为姑娘体质属阳热偏盛,与吃食的关系不大,正因为如此,我才来找瑾姑娘的。” “瑾姑娘心思向来要比姑娘细腻许多,定知道其中利害。” 青瑾倒有些听不懂知秋的话,“大夫都说了,这是阿黎的体质问题,那自然是与我的团子没有什么关系,现在天都已经黑了,你还是早点回去,阿黎此时说不定正等着你呢。” 说完,她就提灯往前走。 知秋站在原地,朝后面的黑暗处看了一眼,给自己鼓了把劲,朝青瑾追去。 黑暗中,青黎看着前方逐渐远去的两人,也追了上去。 言伯侯府的家规并不严,所以青瑾深夜外出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但奇怪的是,她此时一个侍从都没有带。 再加上前世的知秋就是在今晚遇害的,青黎很难不去怀疑,青瑾接下来要办的事,或许就是今晚知秋遇害的原因。 知秋一直跟在青瑾身后,边走边说:“瑾姑娘,你或许不知道,我的生母曾经是医婆,所以我也略微知道一些医术,那糯米团子的确会让姑娘的病情加重,过度食用肥甘厚腻之品,会导致湿热互结于胃肠的。” “大夫都说了跟吃食没关系,这些话你去和你家姑娘说,你与我说有什么用。”青瑾明显被知秋问烦了,语气逐渐冷了下来。 知秋却仿佛听不出青瑾的驱赶之意,继续亦步亦趋地跟在青瑾身后,边走边说话。 青瑾现在去的这个方向,竟是去往上一世将知秋咬死的大狼狗所在的地方。 青黎的心瞬间揪了起来,上一世知秋的死,果然和青瑾脱不了干系。 两人在离关押大狼狗的院子还有一些距离的地方停了下来。 “好了,你不用再跟着我了。”青瑾说道,“我今日出来也只是为了消食,现在我要回去了,你继续逛着。” 说完,掉头往回走。 “奴婢本就是来和瑾姑娘说话的,自然要跟着瑾姑娘一起走。” 青瑾也没反驳,只是瞪了知秋一眼,“阿黎也真是心善,凡是都不计较,才让你如今这番没规矩。” 知秋此时就像一个没皮没脸的二流子,干笑了两声,继续跟着青瑾。 两人又继续往回走,中途青瑾找了一个如厕的借口便往一边走去,甩开了知秋。 等青瑾彻底走没影之后,青黎从黑暗里走了出来。 “跟我走。”青黎吹熄知秋手里的灯火,两人隐入了黑暗中。 这里是言伯侯府中很偏僻的角落,四周没有了整夜不熄的灯火,两人只有依靠着微弱的月光看清前方的路。 青瑾还在恭房,青黎带着知秋提前她一步走到了大狼狗所在的院子。 这院子无人居住,有些荒凉,但此处也看不出与往日有些什么不一样。 第7章 吴氏 “姑娘,你大半夜的,把我带到这来做什么?这里一个人都没有,让人瘆得慌。”知秋两手抱着胳膊,微微瑟缩着。 “嘘,有声音。” 在不远处,还真有人说话的声音,两人朝着声源处走近了一些,这才能听清。 “青瑾那死丫头怎么还不过来,这大晚上的,冷死我了。”一个尖锐的女声传来。 这声音,是青黎大伯父的妾室,吴氏。 青家一共有三房,大房有两个妾室,一个妾室是青瑾的母亲,在青瑾还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另一个妾室就是吴氏。 “她本就是个不靠谱的,来,把手伸过来,我帮你暖暖。”一阵年轻男子的声音响起。 这男子的声音,青黎上一世出嫁后,便经常能听到,一定不会听错。 这是她上一世的丈夫程修的侍从,孙会。 “哼,以后我不要再出门与你见面了,这地方,冷得要命。”吴氏语气里带着些娇嗔。 “以后不见,那你可舍得我?日日面对着那老头子,你真不会思春?” “混蛋。” 这明显调情的话语,青黎就是再怎么愚蠢,也明白过来这是怎么回事了。 这吴氏在言伯侯府并没有什么存在感,她身份低微,能给大伯父当妾室也是因为有几分姿色。 但在青黎的印象中,吴氏一直是个低调的性子,在这府里就像一个透明人,上一世,青黎从来没关注过她。 也从来没想过,知秋的死会与她有关。 想来,上一世定是知秋无意间撞破了这对狗男女在此私相授受,然后不小心被他们发现,最后被杀人灭口。 也或许,上一世知秋与青瑾说了那团子有毒,青瑾便故意将知秋引来此处,借刀杀人。 没过一会儿,不远处传来一丝火光,青瑾快步走了过来。 “干什么去了,让我等你这么久。”吴氏骂道。 青瑾像是习惯了吴氏的脾气,也不恼,“中途有些事情给耽搁了,天色已晚,我们快走。” “下次若再来这么晚,以后没钱买衣裳了,你可别再来找我。” “不会了。” 两人提灯往外走去,孙会见两人走远,也连忙翻墙出了言伯侯府。 孙会是程修的得力手下,他与吴氏私相授受,想来也是程修批准的。 程修! 没想到他竟在这么早的时候,就已经将爪牙伸进了言伯侯府,借用吴氏的这层关系,暗中查探府内的动向。 程府向来与言伯侯府交好,哪怕程修如今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官,言伯侯府待他也从未有过半点不尊重。 所以上一世,程修才能借着这一层关系败坏青黎的名声,成功娶到青黎。 原来在这么早的时候,他就已经打上了言伯侯府的主意。 只不过这一世,他定不能如愿! 青黎衣袖里的双手紧蹙着,望着孙会翻出去的那一面墙,后槽牙都咬得发酸。 “姑娘。”知秋小声叫了一声,“他们都走了,我们也快些回去,今日撞见了这桩事,可要回去从长计议为好啊。” “好。” 第二日,青黎刚起了个大早,桑氏和青瑾就一同走了进来。 同二人一起进来的,还有一大堆下人,这些下人手里捧着各式各样的补品,接二连三地往青黎房间里送。 “阿黎,这些补品都是府里库房的,你先吃着,若是不够,我再出去买,你看你这次落水,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要多吃些好东西才行。” 桑氏一边指挥着下人,一边同青黎说话,她知道青黎不喜她的靠近,特地坐在了青黎的对面。 青黎看着这琳琅满目的补品,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若是她能把这些补品都给吃光了,怕是要补到七窍流血。 青黎的生母去得早,在她还小的时候,父亲就娶了桑氏做续弦,桑氏并无子女,膝下只有丈夫前妻所生的青琛和青黎两个孩子,这些年来,她早已是把青黎和青琛当做自己的孩子来养。 可前世时,青瑾总是在青黎耳边念叨。 桑氏在吃穿用度上对她大方,也只是因为言伯侯府财大气粗,从来不缺这些玩意,其实桑氏心里指不定怎么恨青黎和青琛。 桑氏至今无所出,想来都是父亲的意愿,因为父亲太过于疼爱他们两兄妹,所以不想让桑氏有孕。 而桑氏,肯定会把这一怨恨甩在她的身上,桑氏如今只是把这份怨恨藏得深,若是她真信了桑氏是真的对她好。 往日,桑氏指不定什么时候反咬她一口,让她躲都没法躲。 这种幼稚且无凭无据的言论,上一世的自己竟然还真信了,并且因此而疏远了桑氏,现在想来,她还真是替桑氏感到委屈。 第8章 母亲 “阿黎向来身子虚弱,若是一下补得太狠了,怕是会受不了,反而让身子有所亏损呢,伯母。”青瑾落座在青黎身旁,好心提醒道。 桑氏听见这话,表情有些错愕,她偷偷看了青黎一眼,像是生怕青黎会误会,“我一时没有想到这些,阿黎还是听大夫的话,这些补品也不要乱吃。” “母亲是一番好心,这些我都懂。”青黎温声道。 “那就好。”桑氏见着青黎没有误会自己的用意,心也放下了一些。 她这女儿哪里都好,就是懂事之后,反而变得与她不亲近了,这让她很难办。 “等你这次病再好一些,我陪你去一趟聚宝阁,你看你头上那朱钗,都是去年的款式了。” “好,”青黎笑道:“母亲安排就好,等您哪日打叶子牌得了空闲,我们就出门一趟。” 桑氏没想到青黎竟然说出如此体己的话,顿时笑得合不拢嘴来,“我哪日都有空闲,叶子牌哪有我这闺女重要。” 青瑾坐在一旁瞧着两人这一番母女情深,说不出是一番什么滋味。 她瞧着青黎头上那朱钗上镶的玉石,又大又闪,竟是说不要就不要了。 哪像她,平日里就手头那一点月例,每月都要省着花,若想要多买一些衣裳,还要在深夜里去帮吴氏打掩护。 可是青黎,明明一个簪子还没戴过几次,就有人嚷嚷着给她买新的。 凭什么,大家都是青家的女儿,凭什么青黎想要什么就能得到,她却只能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 青黎没有注意到青瑾那阴沉的脸色。 直到上一世体会到了失去亲人的切身之痛,她才知道之前的自己是多么不懂得珍惜。 她特地挪了个位置,坐到桑氏旁边,紧握住桑氏的手,“往日里,是女儿太不懂事,枉顾了母亲的一番心意,经过这次落水,女儿才明白,这世上只有母亲待我最真,往后,女儿定当好好侍奉母亲,不再与母亲作对。” 桑氏听了这番话,惊讶地都快要叫出了声。 这真的是她的女儿吗?之前还一直与她作对,怎么如今变得这般懂事了起来。 她在青琛和青黎还小的时候就嫁了过来,这两个孩子都是她看着长大的,早就已经把他们当成了自己的儿女。 如今青琛已成人,性格沉稳,她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倒是她这个女儿,性格内敛,又有几分娇气,如今到了叛逆的时候,更是什么话都不与她这个当母亲的说,反而还对她有所针对,真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如今女儿语重心长地与她说了一番这话,顿时让她有了一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 她手捻着绢帕轻轻拭泪,“你能如此想,当然是最好的,母亲没有什么别的要求,只要你别再疏远母亲便好。” 这一番小心翼翼,顿时让青黎心里有些发酸。 上一世她嫁给程修后,桑氏怕她在那边吃苦,给她塞了许多嫁妆,甚至还把自己的私房钱都给了青黎。 那时程修在朝廷上正是需要银两打点关系,他将青黎的嫁妆用完后,就让青黎来府里找家人要。 每次青黎一开口,桑氏总是二话不说直接给青黎塞钱,只是看着她银两越花越多,总是会提醒几句,但又怕说多了惹得青黎不快,每次都是小心翼翼。 今日看着桑氏这番模样,往事突然浮现在心头,她只觉得上一世的自己真是做了好多错事。 但还好,上天给了她重生的机会,一切都还来得及。 两人又说了许多,桑氏知道青黎向来和青瑾要好,便也没打扰她们,聊完后便兴致高昂地约上了几位好友一起去打叶子牌了。 第9章 讨要首饰 青瑾方才见两人这气氛就十分不对劲,桑氏一走,她就连忙问,“阿黎,你最近怎么想变了一个人?莫不是被桑氏灌了什么迷魂汤。” “迷魂汤?”青黎不可置信地看着青瑾,“瑾姐姐这是怎么了?母亲好歹也是你的长辈,你怎么能这样说母亲呢。” “可快别说了,这若是让别人听见了,会说瑾姐姐没有教养的。” 青瑾一口闷气郁结在心中,说都说不出来。 这蠢货,竟然还骂她没有教养?往日里,她们两人私下不都是这么说的吗? 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以前青黎每次去买新首饰的时候,都会帮她也捎上一份,同时,还会把自己平日里那些没戴过几次的首饰分给她许多。 她虽然是庶女,但是每年靠着从青黎这拿走的首饰,也是半点不输给那些嫡女的。 方才桑氏说了要帮她买新首饰,想来这次青黎也会把她平日里的那些首饰拿出来任自己挑选。 两人又在房里说了许久的话,却一直不见青黎开口,眼看着这天色渐黑,青瑾实在有些坐不住了。 “阿黎,方才伯母说要为你买新首饰了。” “哦,对了。”青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招呼着知秋:“知秋,快把我之前那些首饰都拿出来。” 知秋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好。” 她就知道瑾姑娘总要从姑娘这里拿走点什么才会罢休,偏偏姑娘是个不计较的,唉。 知秋将首饰摆好后,青黎在一堆首饰里拿出了一支梅花琉璃簪,放在手上看了一会儿。 “姐姐觉得这个怎样?” 这个簪子青瑾之前就见青黎戴过一次,精致典雅中又带着一些俏皮,她很是喜欢。 “阿黎眼光自然是最好的,我很喜欢。”说完,都准备伸手接过了,青黎却突然话锋一转。 “这个簪子我也很是喜欢,不过我已经有好几只梅花簪了,这次出门就不买这个款式了。” 说完,青黎又将簪子放回了原位。 青瑾嘴角一抽,回道:“这簪子款式是挺别致的,想来阿黎也是十分喜欢。” 这个簪子她舍不得给,别的簪子她总舍得了。 青黎又拿起一个镂空蝴蝶金步摇,她粗略地看了两眼后,直接递给了青瑾。 这步摇做工精美,但却只是镶金,并没有宝石镶嵌,自然没有方才那个梅花簪贵重,只是这金子分量足,款式也是最新的,倒也不差。 “姐姐瞧着这个怎么样?”青黎问。 “自然是极好的。”青瑾拿着这步摇左看右看,也是极其喜欢。 这步摇与她新做的那身衣裳是极配的,下次出门时,她就可以戴这步摇了。 “我也觉得这步摇不错,但这款式有些招摇,我不太喜欢,不过既然姐姐喜欢。”青黎话拖着长音。 青瑾等着青黎的下一句,青黎却把步摇从青瑾手里拿了过来,放回原位。 “姐姐的眼光向来是极好的,那我便先留着,这个款式我也有了,就不买新的了。” 说完,青黎亲昵地搂过青瑾的手臂,撒娇道:“还好有姐姐在,帮我一起整理首饰,我今日就把家里已经有的首饰记下来,下回和母亲出门时就不买了。” 青瑾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青黎这是要做什么,十分勉强地扯出了一个微笑,“阿黎怎么变得这番节俭起来了。” 青黎不谙世事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精明的亮光,抬了抬下巴十分神气地说道:“母亲虽总是纵容我,想着把好东西都给我,但我也知道,皇家人最不喜奢侈,我们这些官宦世家自然不能奢靡。再说了,这也只不过是省几个簪子而已,我只有一个头,哪里戴得了那么多。” 这神情仿佛在说,你看我有多聪明,快点来夸我。 青瑾被青黎这幅蠢模样,气得牙痒痒,却也无可奈何。 你一个头戴不过来,可以给我戴啊! 无奈,她只能轻抚着青黎的头,“阿黎现在竟然这般懂事了。” “我也觉得自己懂事了许多。”青黎笑道。 后面,青黎又把这些簪子在青瑾面前展示了个遍,最后挑了几只款式实在有些过时的簪子送给了青瑾。 青瑾看着这些不知道从哪拿出来的叫花子都不要的玩意儿,十分想硬气地直接说一句不要。 但她最近刚买了一个大物件,正是需要用钱的时候。 这些簪子若是拿去当了,也能买一件新衣裳了,最后还是十分憋屈地把簪子收了下来。 第10章 情窦初开 程修今日闲来无事,便来了一趟言伯侯府。 他经常来此处,所以对这里十分熟悉,并不需要下人带领,便径直走进了青家大房的院子。 “你今日怎么来了。”坐在书房里的青安鸿看着推门而入的程修,有些吃惊。 “徒儿前段时间偶然间得了一本胡圣贤的孤本,今日无事,特来送给师父。”程修从身后拿出一本有些破旧的书,递了上去。 青安鸿立马站起了身来,“你是说胡兴思的孤本?” “正是。” 青安鸿连忙拿起书,仔细翻看起来。 胡兴思,是昭国着名的道法家,因其思想超前,受到了许多文人的喜爱。 他是十几年前才去世的,因为时间并不久远,所以他的孤本价格不高,但因为其孤本散落在四处,甚至他国,却是十分难寻。 程修能够找到他的孤本,想来也是花了一番心思。 青安鸿甚是喜欢胡兴思,程修此举,也算是投其所好了。 “这一定花了你许多时间。” “偶然间遇到的,师父喜欢就好。”程修缓缓道。 这东西哪是随便就能碰上的,青安鸿知道程修这说法也只是自谦。 他拍了拍程修的肩膀,“我青安鸿能有你这孝顺的徒弟,也是一大幸事啊。” 程家本就与青家交好,而程修读书时,正好是他的学生,所以二人自然要亲密许多。 再加上程修这孩子在读书时就十分刻苦,现在入朝为官,也在朝廷上博取了一番功名,算得上是青安鸿最得意的门生。 唯一可惜的就是这孩子的家门并不显赫,程家虽算得上是百姓口中的达官显贵,但在京城这个全是达官显贵的地方就有点不够看了。 若是没有显赫的家室,要在这朝廷之上混出什么名堂,还是十分辛苦的。 只不过他这学生,人品好,性格好,又十分刻苦,想来定会混出一片天地,为程家争光,他也乐意帮程修这个忙。 程修听了青安鸿这番赞誉也并未喜形于色,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 “师父说笑了,师父对我有知遇之恩,这些东西都不算什么。” 青安鸿满意地点了点头,拿起了桌面上的书,“你来帮我看看,这书里的这段话,你作何解读?” 两人开始就着这本书攀谈了起来,程修的学识自是没话说的,两人从下午一直聊到天渐黑。 “现在时辰也晚了,你就留在府中用膳。” 程修之前就经常在言伯侯府用膳,此番也并未推辞,“既然如此,那就叨扰了。” “没什么,只不过今日家里为阿黎办了一个康复宴,就是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个饭,你也一起,刚好幼时你们就经常一起玩耍,现在也多亲近亲近。” 程修脸上有些错愕,“会不会太过于打扰了,这是家宴,我一个外人怕会有许多不便。” “诶,哪有那么多讲究,”青安鸿笑道:“说是康复宴,也不过是找个由头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个饭,再说了,我们青家也早就把你当成了自家人,不用拘束。” “这”程修还有一些犹豫。 青安鸿知道他这徒弟最是怕给他人添麻烦,便擅作主张帮他答应了下来,“就这么定了,不过是多一双筷子的事,你不用纠结。” “好。”程修轻叹了口气,“那便叨扰了。” 现在距离晚宴还有一段时间,程修先行走出了大房的院子,在一个转角处,遇见了青瑾。 青瑾双手背于身后,低头看着地面,像是在等什么人。 “青姑娘。”程修行礼道。 “程大哥,我就知道你今日会来。”青瑾看见程修有些欢喜,脚后跟不自觉地轻掂了一下。 “哦?这话怎么说。” “今日是阿黎的康复宴,你一定会来的。” 程修轻笑了一声,“我今日只是碰巧来给师父送书,碰上了这次宴会而已。” 青瑾并不相信程修的这番话,他定是知道了今日是什么日子,才特地来的。 想到这里,青瑾心里不由得泛起了一阵酸意。 “青姑娘近日可是有些上火?”程修看着青瑾鼻尖冒出的一粒红色的疙瘩,问道。 “啊?”青瑾连忙用绢帕把脸遮了起来,语气不免有些急了,“程大哥不要再看了,只是近日里吃得有些过于甜腻,才会如此。” 都怪上次青黎硬逼着自己吃了几颗点心,脸上这才长了一颗疙瘩。 程修知道女子最是在意容颜,轻笑了一声,立刻撇开眼。 他温声道:“不过是一粒痘而已,青姑娘不用如此上心,过一阵时间自然就会好,青姑娘皮肤本就是极好的,不用为此感到负担。” 青瑾听了这话,才把捂着脸的绢帕拿开。 她就知道,程大哥最是善解人意,定不会让他人难堪,与他说话,始终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温润如玉,翩翩君子,说的就是他。 第11章 送礼 “对了,程大哥,这个给你。”青瑾从衣袖里拿出一把折扇。 “上回我生病,是你替我找大夫寻的方子,还一直没好好感谢你,这扇子是我上回在街上偶然看见的,觉得甚是适合你,便买了下来,还望程大哥莫要嫌弃。” “哦?”程修有些惊讶,接过扇子翻看了一下。 这扇子的扇骨是湘妃竹制成的,扇面上画着一副简易的山水图,名贵又不乏雅兴,的确是一把好扇子。 只不过这种扇子,可不是青瑾方才说随便在街上就能买到的。 “这扇子太过贵重,程某受之有愧。”程修双手举扇,准备还给青瑾。 青瑾却没有接过,“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我也只是为了感谢程大哥之前的一番好心,程大哥若是不收,往后我有什么事,怕也不敢再麻烦程大哥了。” “这”青瑾这番话,倒让程修有些犹豫。 “程大哥你就收着,这扇子我留着也没什么用。” “如此,便谢过青姑娘了。”程修不再推辞,目光也渐渐柔和起来。 青瑾一抬眼,正对上了程修的眼神,心瞬间停了半拍。 每次程修用这种眼神看她时,她便没有办法再让自己平静下来。 程修一向有礼,知分寸,从来不曾对她有过半分逾矩的的行为。 但她知道,她在程修心里是有分量的,因为程修与她相处时,总是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这种眼神。 她知道程修最看重的是青黎,但想来也只是看中了青黎的身份罢了。 毕竟,青黎除了那尊贵的身份,也并没有什么能招人喜欢的地方。 可程修对她却是真的,毕竟她只是一个庶女,程修在她这并没有什么能得到的东西。就算这样,程修也愿意帮助她,关心她,这足以证明,程修心里是有她的。 青瑾掩下心底的悸动,朝程修微微俯身,“程大哥,那我先走了,晚宴时再见。” “好。” 青瑾转身往前走去,程修注视着她背影,嘴角划过一丝冷笑。 他打开手里的折扇,细细观看着。 这折扇不是便宜的玩意儿,想必花了青瑾不少钱,没想到她一个庶女竟也能有此积蓄,花钱竟毫不吝啬。 既然她执意要送给自己,那他就只能收下了。 - 青黎并不想办这样一场康复宴,只是一不小心落水了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 再说了,她落水的原因并不光彩,这件事,她希望所有人都不知道是最好,但桑氏看着她的宝贝女儿终于没事了,恨不得让所有人都来为女儿庆祝一番。 还是青黎这番好说歹说,才让桑氏同意,只和家人一起吃顿饭。 青黎收拾好自己后,便和知秋一同走向前厅,快要走到大堂时,她在帘下看见了一名男子的背影。 这张背影,她前世不知道凝望过多少回,所以哪怕他此时的穿着与前世完全不同,她也能认出来。 程修。 前一世的他不是穿的官服就是上好的云锦绣,不像现在,只是一身素锦披身。 想来也是,前一世他光是靠着自己的嫁妆都能雍容华贵几辈子,而此时的他,只是京城一个不知名的小官而已。 若是没有与大伯父的那层关系,便是连言伯侯府的门都进不了。 程修今日出现在这里,青黎并不意外,因为上一世康复宴时,他也来了。 再次见到这个人面兽心之徒,青黎还是止不住心底的恨意,衣袖里的手紧握成了拳头,指甲掐进了肉里都不觉得疼。 程修听见后面有动静,便转过了头来。 “青姑娘。”他朝青黎微微行礼,一副翩翩公子的做派,“听闻你落水后便一直呆在府中修养,现在身体可好些了?” “已经康复了,这落水本就是小事,不劳程公子费心。”青黎语气淡淡地。 “那便好。”程修也并未多问,即使地转移了话题:“今日是你的康复宴,我此次来得匆忙,并未准备什么礼物,方才在街边见着一个好玩的小玩意,便当做礼物送给青小姐,还望青小姐不要嫌弃。” 说完,他从衣袖中拿出一个精致却有些怪异的小木盒,递给青黎。 “这本是绛国的玩意儿,因这段时日两国的交战,这东西才传到了昭国来,我觉得很有意思,便买了回来。” 他打开小木盒,里面是一叠一叠的木质的小卡片,卡片上画着不同的图形。 “这是类似于手牌一样的东西,你平日无事的时候可以和府中的姐妹们玩一玩。” 第12章 康复宴 这种东西的确是街边能随便买到的玩意儿,但对于身在闺中的姑娘来说,确是新鲜的东西,不得不说,程修还真是会选东西。 这种小玩意儿,既能逗自己开心,又不会显得太刻意讨好。 始终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不刻意靠近,也不过分疏远。 上一世程修送的,也是这玩意儿,当时的她是极其喜欢的,一拿到这东西便和青瑾玩了好几天都玩不腻。 “如此,那我便谢过了。”青黎朝知秋使了个眼色,知秋上前接过小木盒收进了衣袖中。 “时候不早了,入席。”青黎道。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大堂,青黎注意到,现在跟在程修身后的侍从,并不是孙会。 上一世,孙会是程修最得力的下属,程修不管去哪都会带着他,但今日没带,想来也是怕那件事情万一败露,他也可以立马把自己撇清。 他的心思如此缜密,也怪不得上一世言伯侯府无一人发现他的野心。 此时参加宴席的人基本上已经来齐了,青黎一出现在大堂,坐在正位的李氏便向青黎投来了慈爱的目光。 “来,阿黎,坐祖母身边来。” “是。” 青黎一落座,李氏便拉住了青黎的手,“此番你也是运势好,落水后便立马得了广阳侯府宋公子相救,才没出什么事情,下回你可不要在这么鲁莽了。” “是,祖母,阿黎记住了。” 李氏满意地点点头,“你父亲现在正在回京的路上,这次他为昭国打了一个漂亮的胜仗,朝廷必会嘉奖于他,到时候我们言伯侯府可就和现在不一样了,你行事也要更加端庄一些才好,要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是。” 上一世,父亲打仗回京后,的确受到了圣上的嘉奖,这次胜仗是永安帝登基后的首次大规模战争,直接把昭国的领土向西扩展了一千公里,永安帝龙心大悦,言伯侯府也因为父亲的这一次领兵,在朝中的声望渐渐大了起来。 但这次的胜仗只是开始,之后的几年,言伯侯府在朝廷上的地位会越来越高,甚至可以和广阳侯府相提并论。 但青黎记得很清楚,当时言伯侯府覆灭的时候,势力如日中天,正是最鼎盛之时。 “是啊,二弟此番也真是为我们言伯侯府长脸,想来我们言伯侯府世代从文,当时二弟想要习武时,父亲和母亲还多番阻挠,如今看来,我们三弟兄里最有出息的还是二弟啊。”青安鸿说道。 “我看也是。”坐在一旁的三叔也跟着帮腔。 “你们两个。”李氏看着他这两个不成器的儿子,有些哭笑不得,“从武有什么好的,打了胜仗不也是日日在外面奔波,一不小心还会丢了性命,你看你们两,虽不学无术,但也日日呆在这京城享清福,不比你那二弟要好?” 这番话若是让朝中那些有声望的大族听了,怕是会气死,看当今的朝廷,谁不想自己族中出一两个人才,为祖上争光,偏偏言伯侯府却是这般不争不抢。 “我和三弟哪里不学无术了,我不是也日日上朝,为朝廷效力嘛。”青安鸿念叨道。 整日待在家游手好闲的三叔青安言倒是很大方的承认,“母亲说得对,我是整日在家不学无术。” 此番没有志气的话,竟逗得周围的人笑出了声来。 青黎看着这一家和睦的气氛,真是半点也舍不得打破。 青家人丁并不兴旺,当初青黎的祖父只有祖母这一位正妻,并未纳妾,祖母生了三儿一女,家庭和睦,并未有其他豪门氏族一般的恩怨与争吵。 祖母性情温婉,只希望儿女能够安稳度日,健康平安,并未希望他们在朝廷中有什么建树。 就是这样一个并无野心的宗门世家,最后竟会落得一个满门抄斩的结果,青黎每当想起这些前尘往事,便会感叹世道不公。 宴席就在这喧闹的气氛中开始,府中人知道青黎病刚好,所以菜肴也都是一些清淡的口味。 一直坐在角落的吴氏看着这些菜肴,心中便有些不满,转头向青安鸿抱怨了起来,“这些菜太清淡了些,实在是不合妾身的口味。” 她这句话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整桌的人听见,一桌人都抬眼看了过去,坐在正位的李氏对这不守规矩的妾室,微微有些不满。 只是一个妾室,却在这种场合抱怨菜肴,还真是给她长脸了。 青安鸿听了这话,却不恼,只是安慰道:“回去了再让小厨房帮你做一些来便是。” 吴氏微微叹了口气,“也只有这样了。” 随后,她睨了一眼坐在上坐侧旁的青黎,温声道:“青姑娘身份尊贵,整家人迁就着她的饮食,这也是应该的。” 第13章 怀孕了 这番阴阳怪气的话,倒让青黎有些不解。 这吴氏是怎么了?自己还没找她的麻烦,她怎么还有胆子找自己的麻烦了? 以前她最起码还会在人前装作安分守己,今日却故意说出这种话,不是自找苦吃吗? 果然,青黎还没来得及回嘴,祖母直接把手里的筷子往桌上一摆,“这里是你说话的地方吗?” 桑氏也在一旁帮腔,“大哥,你这院里真是愈发没有规矩了。” 青安鸿被母亲和弟妹这么一番说道,也觉得吴氏太过于没有规矩,转头呵斥吴氏:“不爱吃就给我滚回院里去,别在这给我丢人现眼。” 吴氏顿时委屈了起来,低着头道:“妾身只是怕饿着肚子里的孩子,并没有半点针对青姑娘的意思。” 此话一出,在座的众人神色各异,青黎趁着这个空档偷瞄了程修一眼,他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丝毫不为此感到惊讶。 怪不得吴氏无事找事,原来是肚子里怀了孩子。 怪不得她总觉得记岔了些什么,上一世吴氏的确为青家生了个儿子,因大伯母膝下只有一女,再加上青瑾这庶出的女儿,大房家中一直无子,她这儿子是大伯唯一的儿子,身份自然变得尊贵了许多。 因老来得子,大伯父对这儿子也十分娇养,所以养得他性格嚣张跋扈,年纪轻轻便做了许多混账事,因此还败坏了青家的门楣。 折腾了许久,原来这孩子竟不是青家的。 祖母最先反应过来,她问道:“安鸿,吴氏说得可是真的?” “是真的,”青安鸿道:“儿子并非有意隐瞒,只是这孩子如今并未足月,儿子想等胎儿稳定后再告诉母亲。” 李氏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儿媳关氏,只见她整张脸往下搭拢着,也不说话,想来她先前也是知道的。 李氏叹了口气,“怀了当然是好事,只是也不能因此恃宠而骄,你再怎么说,也是个妾室,要知道自己的身份。” “是。”吴氏低眉顺眼地应着。 李氏睨了吴氏一眼,“这段时间你就在家好好养胎,来日我也送点补品到你屋去,你这身子还是太瘦了,要多补补。” “是。” 一场骚动就这么结束了,大家继续和和气气地吃饭。 吴氏看着这些清淡的菜肴,真是一点胃口都没有。 青家人丁并不兴旺,她此番也是好不容易怀了这么个孩子,可青家的人,竟完全不把她肚子里的孩子当一回事。 青姑娘落个水,都要办一个康复宴,而她怀了一个孩子,大夫人竟只是说了几句话,送了她一些补品就完了。 府中的其他人没把她这孩子当一回事就算了,就连老爷都是如此,她只是抱怨了两句青姑娘,老爷明知她怀了身孕,吃不惯这清淡的玩意儿,老爷竟因为此事而凶她。 凭什么? 程修衣袖掩面,缓缓喝了一杯青花酿,一双眼睛却一直盯着吴氏,将她这嚣张的气焰全都看在眼里。 这吴氏还真是个拎不清的人,青黎是什么身份,岂容她在这嚼舌根,不过是怀了个孩子,就如此嚣张。 亏他之前还以为吴氏是个性子沉的,以后能为他所用,现在看来,也只能用她做一些小事了。 这次让他奇怪的倒是青黎的反应,在他的印象中,青黎从来都不是一个不计较的人,甚至因为青家人对她的喜爱,还有一些骄纵的脾气。 而吴氏今日这样针对她,她的脸色竟没有变过分毫,始终像看一场闹剧一般,这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青黎。 宴席最后,下人们端来了一大盅佛跳墙摆在宴席正中间。 这佛跳墙的食材是江南那一带独有,昭国处于内陆,想要吃这些东西,只有等江南的进贡,平日里就连言伯侯府都很少能吃得起这种美味,今日饭桌上直接煮了这么一大盅,想来也都是因为青黎落水的缘故。 下人首先给青黎盛了一碗汤,李氏道:“阿黎,这佛跳墙里的海参,是今年江南进贡的新品,最是又营养,如今你正是需要补身体的时候,要多吃一些。” 青黎正准备应下,三叔在一旁酸溜溜地说道:“母亲最是偏心,上回我染风寒咳了半个月,母亲也不曾拿这海参来炖汤,今日阿黎只是落了个水,母亲就这般大方起来。” 这种一碗水没端平的事被人当众给拆穿了,李氏也不尴尬,“风寒本就不宜受补,给你吃了也是浪费。” “对,给阿黎吃便不浪费。”三叔抱怨道。 青安鸿爽朗地笑了两声:“母亲一直疼爱阿黎,三弟难道还不清楚吗?” “再清楚不过了。” 第14章 广阳侯府 圆桌上的主子们相互打趣,站在一旁的下人开始给各自的主子盛汤。 青黎看着程修身后的侍从,开口问道:“程大哥,近日你身边的侍从怎么换人了?” 程修没想到青黎会突然开口问他,有些受宠若惊,“青姑娘心可真细,之前那侍从感染了风寒,近日正在家中修养呢。” “原来如此。”青黎朝他展开了一个笑颜,“想必那侍从一定和程大哥关系很好,只是风寒而已,程大哥便让他在家中修养,真是体恤下人呢。” 青黎本就生得十分貌美,五官精致,近日里她不再吃青瑾的团子后,皮肤也好了起来,只见她笑眼一弯,如新月生晕,脸颊两边的梨涡也因展露的笑颜更加深邃起来。 面对着这么一张明媚的脸,程修的心跳也跟着这笑容骤停了一瞬。 青黎是这言伯侯府的天之娇女,凭他的身份,只能远远观之。所以,青黎此次找他搭话,已经出乎了他的意料,没想到,她竟然如此关注他,还对他笑得这么开心。 他是一直想靠近青黎,想得到青黎这尊贵的身份。 但此时面对着青黎的这番容颜,怕也没几个男子能不对她神魂颠倒。 “那侍从是从小与我一起长大的,就如同青小姐与知秋一样,我对他的关心自然会比别人要多一些。”程修答道。 “原来如此。”青黎微微一笑,便不再继续说话。 今日能当着众人的面收到他的这个回答,就足够了。 凡是要一步一步来,总有一日,她会让程修再也不能踏进言伯侯府一步。 青瑾看着程修方才对青黎的那番言语,嫉妒得不行。 程大哥方才态度虽和平时无异,但语气中明显带着一丝炫耀,像是要故意告诉青黎自己对待下人有多好似的。 可他面对自己时,却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像是什么都不能引起他的关注。 这一番差别对待,让她怎么能不多想? 一场宴席就在这各怀心思中结束。 青黎既然已经养好了身体,自然要去广阳侯府与宋延舟道谢一番。 第二日,桑氏便从库房里搬出了许多珠宝,作为给广阳侯府的谢礼。 青黎和青琛来到家门口,看着这一箱箱货物,颇有一点嫁女儿的阵仗。 “母亲,你这是要把阿黎嫁到广阳侯府去?”青琛问。 “你这说得哪里的话。”桑氏睨了青琛一眼,“人家是你妹妹的救命恩人,我送点礼过去不是应该的吗?” “当时若是他不救,自然也会有别人救,再说了,他家那池子又不深,淹不死人。” “那他也让阿黎少吃了许多苦,懒得跟你说,”桑氏转头问青黎,“阿黎觉得用这些做谢礼,可够了?” 青黎也觉得桑氏这番送礼,有些大题小做,只不过,礼物多送一些也不是什么坏事。 毕竟,过不了多久,他们家或许还有事情要麻烦广阳侯府呢。 “母亲决定就好。” “还是阿黎比你哥更懂人情世故。”桑氏满意道。 这到底是谁不懂人情世故,青琛翻了个白眼,“母亲还是在这些箱子上绑一些红绸缎,这样更像嫁女儿,反正阿黎也快及笄了,母亲早做打算也是好的。” “胡说八道,哪有当哥哥的日日把妹妹出嫁挂在嘴边。”桑氏不再理会青琛,牵着青黎,一同上了马车。 两家府邸相隔并不远,马车并没行驶多久,就到了广阳侯府。 广阳侯侯爷与夫人今日都在府上,他们看见这一箱箱的珍宝往自家运,也是吓了一跳,问宋延舟:“儿子,你这是救了青姑娘的命吗?” “唉,这些都是俗物,送再多也抵不上宋公子的恩情啊。”桑氏笑道。 “夫人真是客气了,以我们两家人的交情,不用说这些。” 接下来就是双方一番客套的道谢和还礼。 就这么一来二去,桑氏像极了一个交际花,把广阳侯府从人到物给夸了个遍。 青黎早就见识过桑氏的这番本领,坐在一旁,百无聊赖之际,偷瞄了一眼宋延舟。 宋延舟端坐在对面的椅子上,习武之人的习性让他的背挺得笔直。 此时他的五官轮廓比上一世要青涩许多,下颚还没有青色的胡渣,皮肤也还是世家公子一般的暖白色,一双眼睛还未经历过岁月的洗礼,清澈透亮,但不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毫无疑问,他都是好看的。 第15章 你是不是在躲我 宋延舟坐在一堆长辈面前,也觉得十分无趣,一抬眼,就看见对面的小姑娘正盯着他看。 四目相对,宋延舟朝小姑娘递过去了一个友好的笑容,小姑娘又再次像见了鬼似的,连忙将脸转到了一边,装作一副认真听大人讲话的模样。 这是怎么了? 以前这小姑娘也挺正常的,怎么淹了一次水后,每次见他都变得像个受惊的小兔子似的。 青黎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要死了! 果然还是不能看宋延舟,只要一对上那一双眼睛,以前的事就止不住地往她脑子里钻。 接下来的时间里,青黎的眼睛再也不敢随便乱瞟,一动不动地端坐在桑氏旁边,感受着长辈们的夸奖。 一群人又在大堂里聊了许久,桑氏也知道青琛和青黎不喜欢这种场面,便让小辈们自己出去玩。 往日青黎来广阳侯府时,都会屁颠颠地跟在青琛和宋延舟身后,这次也一样。 两位男子坐在八角亭中,一会儿讨论朝中事物,一会儿又说到近期得来的兵器,青黎坐在一旁,同样也是无趣极了。 青琛感觉到自家妹妹的无聊,从小厮那拿出一个话本递给青黎,“看看这个,打发一下时间。” “好。” 青黎对着话本认真研读起来,不得不说,这话本写得还真有意思,青黎坐在亭中不知道看了多久,直到宋延舟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她才抬起头来。 “我哥呢?”青黎问。 “如厕去了。” “哦。”青黎低下头又准备继续看话本。 “青姑娘是不是在躲我?”宋延舟问。 “啊?”青黎条件反射般地抬起了头来,又和宋延舟的眼神对了个正着。 慌乱中,她连忙将视线撇开,“没有啊。” 这一套动作再配上这一句否认,十分没有说服力。 宋延舟也没拆穿,只是缓缓道:“若是上次姑娘落水时,宋某有什么得罪之处,还望姑娘见谅。” 青黎不知道他这番道歉是为了那番,正准备问,他又接着说。 “因为事情太过于突然,宋某要将姑娘从水中救起,必然要与姑娘进行肢体接触,但宋某此举,并没有半点冒犯之心。” 说完,还朝青黎行了一个公子礼。 宋延舟竟然认为自己是因为这种事情而躲他。 可问题是,她从来就没有认为宋延舟是有意冒犯她,而是她在有意冒犯宋延舟。 每次一看见宋延舟,她就会忍不住想起那些乌烟瘴气的东西来。 怎么他还在这先道歉了起来。 “宋公子误会了,”青黎连忙摆手:“我从来没有觉得宋公子是有意冒犯我,若不是宋公子将我从池塘里捞起来,我今日也没办法出现在广阳侯府。” “宋公子此举,让我感激都来不及,又怎么会觉得你冒犯我呢。” 宋延舟眉头微挑。 不是因为这件事,那这小姑娘为什么要躲着他。 “如此便好。”宋延舟回道,也没再继续问下去。 既然青黎不愿意说,他也不好再继续追问。 两人相对而坐,没再言语,青黎低头继续看着话本,宋延舟一边品茶,一边看青黎看话本。 之前一直没注意,这姑娘竟比之前又长开了许多,两双像扇子一样的睫毛不停地眨巴眨巴,倒是十分有趣。 真可惜,他的父母未能给他生个妹妹来玩玩,如今就只能在这里觊觎别人家的妹妹。 真是可怜。 两人在亭子里没待一会儿,青琛就回来了,宋延舟连忙收回了目光,转头看向亭外的风景。 青琛一到亭中,便走到了青黎的身后,用食指关节力敲了敲青黎的后背。 他用的力道有些大,又刚好敲在青黎突出的脊椎上,青黎不满地动了动肩膀,“干嘛?” “你干脆把头埋进话本里算了,你看你背驼成了什么样。” 青黎自知理亏,连忙将背挺直。 “我错了。”她火速道歉,然后继续认真研读话本。 青琛不满地咂着嘴,也没再说什么。 正当他准备坐回自己方才的座位上时,听见宋延舟十分感慨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青琛问。 “没什么。” 他只是觉得某些人饱汉不知饿汉饥,有一个这么好的妹妹,也不知道宠着。 第16章 赏月亮 青黎这几日,日日晚上缠着青瑾,要她陪自己玩上一回程修送来的小卡片。 两人之前本就关系好,日日玩在一起也没什么,但青黎却偏偏白天不找青瑾,每日都是傍晚时分才找她。 青瑾觉得青黎定是落水时摔坏了脑子,无奈,也只能陪着她玩。 这一日晚上,青瑾派了房中的丫鬟来说她实在有些困了,今日没法再来玩,青黎立即起身,跑到了桑氏房里。 “这么晚了,过来可有什么事?”桑氏问。 “无事,只是觉得今日气候好,想找母亲一同去赏月亮。” “赏月亮?”桑氏不解,“你这大晚上急匆匆地来找我,只是想要赏月亮?” “是的。” 桑氏觉得青黎这个请求实在有些莫名其妙,但女儿大晚上兴致高昂地来找她,她又实在不想扫了女儿的兴,便应了下来。 “你要去哪儿赏?” “母亲不急,我们把大伯母也一同叫上。” “也行。” 桑氏虽与关氏关系并不算多好,但好歹也是一个府中的夫人,此番叫着一起也是情理之中。 两人商量好后便一同来到了大房的院子。 “赏月亮?”关氏用方才桑氏同款惊讶的表情看向两人。 “是的,伯母。”青黎情致高昂地回道:“我仔细观察过,今日的月亮是这半个月里最圆的一次,若不去看看,实在是有些可惜。” “以前倒没看出来阿黎有这等雅兴,”关氏笑得合不拢嘴,“行,那伯母今日就陪着阿黎去赏月亮,省得你那大伯父总说我俗气,今日我也跟着阿黎高雅一番。” 话毕,三人便一同来到了室外。 关氏抬头看了看此时已昏暗的天色,道:“我看这月亮也不亮啊。” “这里视野不好,母亲和伯母跟我来,我知道府里有一个地方最适合赏月。” 两人继续跟着青黎往前走,走在后方的关氏拉了拉桑氏的衣袖,低语道:“你这闺女今日耍什么名堂?” 桑氏无奈地摇摇头,“我也不知,看她今日心情好,就当陪她玩玩。” 三人继续往前走,可谁知,青黎带的路越来越偏,最后竟然走到了一个犄角旮旯来,若不是青黎今日把她们带到这里,她们都快忘了言伯侯府竟然还有这么破败的院子。 “母亲、伯母你们看,这里的月亮是不是要比那边的要亮一些。” 两人一起抬头看天,这月亮的确是比那边亮一些了,只是,她们也的确看不出这月亮有什么好看的。 关氏干笑了两声,“阿黎喜欢看就好。” “阿莹。”她叫着自己的贴身丫鬟,“你去附近寻几把椅子来。” 看阿黎这架势,她们怕是一时半会还走不了。 找把椅子来,干坐着总比干站着要好。 “是。”阿莹应道,随后便招呼着几个丫鬟一同去寻椅子。 丫鬟们四散开来,没多久,不远处就传来一阵女子的尖叫声。 “夫人,你们快过来看看,出事了。” “怎么回事。”桑氏皱了皱眉,“走,一起过去看看。” 在一片被树林环绕的空地上,吴氏和一名年轻男子衣着不整地站在原地,正在手忙脚乱地往身上套衣服。 他们的周围,围着一圈丫鬟。 “要死啦。”桑氏见状,连忙捂住了青黎的眼睛。 关氏见这场面,也是一惊,厉声道:“你们在这干什么?” “大夫人。”吴氏连忙跪倒在关氏脚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夫人,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看到的这样子。” 关氏嫌恶地后退了一步,“先把衣服穿上再跟我说话。” “还说什么话呀,”桑氏吩咐道:“你们几个,去把这两个人给我绑起来。” “是。” 因为此地较偏远,桑氏特地带了几名家丁同行,家丁们一听这话,立马把两人制服。 此番赏月是赏不了了,众人压着一双奸夫,一同来到了大堂。 桑氏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青黎,“阿黎,你先回去睡,这些事情,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不好参与。” “是。” 已经在现场把人捉住了,青黎也没有继续看戏的想法。 没想到这事情竟能进展得这么顺利,以后终于不用再日日和青瑾玩卡片了。 第17章 认罪 第二日一早,青黎便从知秋口中听到了小道消息,昨天晚上,吴氏和孙会已经全都认了。 妾室通奸,按道理来说是应该浸猪笼处死的,但吴氏毕竟怀着孩子,言伯侯府也不想戕害无辜之人,便准备把她驱逐出府,自生自灭。 至于孙会,他是程修的侍从,青家没有权利处置他,便把程修叫来了言伯侯府,一同商议。 大堂里,孙会被五花大绑地跪在正中央,程修看向他,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你怎么,你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已经鼻青脸肿的孙会跪在地上,低着头,一言不发。 站在一旁的青安鸿直到现在怒气都还未消,他大手一挥,怒不可遏,“程修啊,不是为师说你,你这侍从也太不知好歹了。” “为师本来以为你做事妥当,能担大任,想在朝廷中举荐你一番,谁知你竟犯下这等错来,他是你身边最亲近之人,竟在你眼皮子底下翻天,你就半点也没有察觉?” 程修连忙鞠躬:“是徒儿对下属管教不严,才酿成今日这番大错,他今日做出如此禽兽不如的事情来,徒儿也实在没脸把他要回去,这人就交给师父处置。” 青安鸿冷哼一声,“交给我处置?那他怕是活不过今天晚上。” 程修听了这话,十分惋惜地看了孙会一眼,随后深深地叹了口气,“那这也是他的命,我一会儿回府就将他的卖身契送过来,此人就交由师父处置了。” 青安鸿没想到程修如此爽快地就将人送了过来,毕竟他前些日子才说过,这侍从同他一起长大,亲如兄弟。 “你当真舍得?” “若师父能留他一条命当然是最好不过,但他做出这等事来,我实在无颜面对师父,也不敢再求师父什么了。” 程修这番话说得痛心疾首,倒让青安鸿的怒意消了一些。 这毕竟只是他侍从的过错,他也无非是管教不严罢了。 他这徒儿,他最清楚不过,想来也是心太善了,才让手下的人翻了天。 青安鸿叹了口气,“罢了,我打他二十大板,若还能有命,你就领回去。” “多谢师父。” 青黎来大堂的时候,就正好撞见了这一幕。 程修此时也再没心思当什么求偶的花孔雀,跟青黎打了个招呼,便走了出去。 青安鸿见着青黎,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阿黎,你怎么来了?” “昨天晚上我也在场,所以今天特地过来看看。” 这种事情有什么好看的,青安鸿眉头皱了起来,“这件事情本不是你该管的,你一个未出阁女子,还是不要掺和进来得好。” “我知道,我这次过来也并非是为了凑热闹,而是有事情想要麻烦伯父。”青黎道。 “什么事?” “阿黎有些事情想要问吴氏,麻烦大伯父将人带过来一趟,且此番问话与大伯父有关,希望大伯父能旁听一二。” 青黎找吴氏能有什么事,这本是两个八竿子打不着一块的人,青安鸿心中暗想。 看着青安鸿不悦的脸色,青黎生怕他不答应,继续说:“阿黎保证,现在说要见姨娘,绝对不是胡闹,若伯父听了之后依然觉得我是胡闹,大可以去跟我母亲告状。” 跟你母亲告状有什么用,全家谁不是向着你。 “你有何事要问她,先与我说说看。” “据我得知,程公子家的侍从恐怕想要从姨娘那图谋什么东西,阿黎想要问清楚。” 他对吴氏有所图谋! 青安鸿的眉头不自觉得皱了起来。 吴氏并没有什么东西值得侍从去图谋,那他唯一可以图谋的便是言伯侯府。 青安鸿没再问下去,连忙叫一旁的下人将吴氏带了上来。 没过多久,吴氏就被两名粗使婆子给押了上来。 经过一晚上的审讯,她整个人疲惫极了,低头哈腰地跪坐在地上,整个人像是瞬间被人抽走了精气神一般。 “姨娘。”青黎唤了一声,吴氏抬起了头来。 “老爷可还有什么要审的,方才不都审完了吗?” 按道理,妾室见了老爷和小姐,都要站起来行礼,但吴氏却只是坐在原地一动不动,话语也极其不尊敬。 这番没规矩,若是换做以前,她必然是要受罚的。 第18章 揭穿 青黎并不在乎吴氏的态度,说道:“此番找你的并不是大伯父,而是我,我有些事想要问问姨娘,希望姨娘能如实告知。” 吴氏疑惑地看了青黎一眼:“什么事?” “程公子那位侍从与姨娘在一起时,是否时常询问姨娘言伯侯府的近况?” 青黎此话一出,青安鸿和吴氏都一脸诧异地看向青黎。 “青姑娘为什么这样问?”吴氏道。 “姨娘别管我为何问这个问题,你只管回答便是,若是你如实回答,伯父说不定网开一面,在你出府时还能多留一些银钱给你。” 青安鸿听了这话,睨了青黎一眼,这小妮子,他好心把人带过来让她询问,她竟然还擅自帮自己做主了。 青黎开出的这个条件,对吴氏来说简直可以算是恩赐。 毕竟放整个京城也没几个大户人家会给通奸的妾室这么好的待遇,但吴氏却并没有动容,反而高昂着下巴,一副不屑的模样,“青姑娘这番话,倒是说孙会对我是别有用心了,此事不劳青姑娘费心,他对我如何,我心里自是清楚得很。” 看她这神情,竟然对那孙会是认真的,青黎偷瞄了一眼自家伯父,此时青安鸿的脸色阴沉到了极致,像在强忍着要杀了吴氏的冲动。 青黎一面替伯父感到可怜,一面又觉得这件事变得有些难办起来。 一个坚信自己所遇之人是真爱的女子,又怎么会去相信那男子接近自己是另有所图呢。 这么看来,此次还没那么容易从吴氏口中套出话来。 青黎微叹了一口气,“姨娘当真觉得那侍从对姨娘是真心的?你可知道,方才伯父单独审那侍从时,他可是一个劲地说是姨娘勾引的他,从头到尾没有维护过姨娘半句。” 吴氏听了这话,整个人愣了一瞬,随即轻笑了起来,“青姑娘为何要这样挑拨我们,这样做对青姑娘可是有什么好处?” “我并非是有意挑拨,姨娘可以认真想想,那侍从是否经常询问姨娘言伯侯府的事情,若是没有,姨娘大可以当我在胡诌,若确有其事,姨娘难道还要再自欺欺人?” 青黎语气带着惋惜:“姨娘为了他,如今已经身败名裂,言伯侯府的好日子对姨娘来说也到了头,难道姨娘还要一错再错下去,为了他,连最后安身立命的银两都不要了?” 吴氏听了这话,眼神微颤,立马撇过了头去,却依旧嘴硬,“青姑娘这番说法是没用的。” 她这一瞬间的迟疑,没有躲过青黎的眼睛,自然也没有躲过青安鸿的眼睛。 青安鸿方才一直觉得,青黎的这番话是无稽之谈,但又不想驳了侄女的面,只有陪着她一起胡闹。 一个侍从,找吴氏打听言伯侯府的事情作甚,但他现在看吴氏这眼神,倒像是确有其事的样子。 青安鸿不耐烦地从怀里拿出一个东西,朝吴氏丢了过去,嫌恶道:“他说你就是用这东西勾引他的。” 青黎看着眼前的这个抛物线,心里暗暗想到,原来还真有这一回事,方才她那番话,也不过是为了诈吴氏一番,没想到那孙会竟如此狼心狗肺,就这么把吴氏给出卖了。 那一团东西就这么丢在吴氏的眼前。 那是一个墨绿色的香囊,上面绣着一颗清雅的兰花。 这香囊所用的布料十分普通,但上面的绣花却极其精美,一看就是花了心思的。 吴氏看着这个香囊,整个人都定住了。 这个香囊,她是最熟悉不过的,乃是她日日夜夜一针一线所绣成,这是她与孙会的信物,孙会竟然真这么轻易地将这香囊交了出去。 若说方才青姑娘的那一番话,她可以当做是挑拨离间,故意不去回想孙会平日里询问她的那些点点滴滴。 但这个香囊,若不是孙会亲自交了出去,老爷又怎会知道是她赠与的。 吴氏就这么在原地定了一会儿,当她再次抬起头来时,本来眼中的决绝与自信仿佛都被蒙上了灰尘,眸子里的光也渐渐暗淡了下来。 她输了,满盘皆输。 青黎从看见吴氏的这番眼神开始,便知道这件事情成了。 她缓缓问道:“姨娘,现在你可信了?” 吴氏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青姑娘想问什么便问,只要给我和孩子留下一条活路,我定当知无不言。” 青黎唇角微勾,缓缓喝了一口茶,道:“那侍从问过你哪些与言伯侯府有关的事情,你一一道来。” 第19章 居心叵测 吴氏开始仔细回忆起以前的点点滴滴,青黎特地叫了一个小厮在一旁将吴氏的回答记录下来。 就这么说了半个时辰,吴氏才将事情说完。 孙会问的问题,无非就是一些言伯侯府的日常,比如青黎何时办康复宴,父亲何时回京。 大多都是青家人的动向,和青家人的喜好,当然,问得最多的便是大伯父的事情。 现在看来,程修所做的这些事也只是为了方便他日后与青家拉近关系,至少目前为止,对言伯侯府并没有什么敌意。 但一旁的青安鸿听着吴氏说的一桩桩一件件,皆是震惊不已,吴氏每说上几件事,他便要反复问吴氏说得可是真的。 反复这么几次下来,他也不再提问,只是垂着眼,静静在一旁听着。 吴氏说完后,就被粗使婆子给带了下去,青安鸿连忙问:“阿黎,你是如何得知这件事?” “不瞒大伯父,是知秋先发现的,有一回她无意中听见了程公子与那侍从的对话,程公子问侍从可在姨娘身上打探到了什么,侄女觉得此事有蹊跷,便问了这一出。” 青安鸿本就未曾舒展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若方才只是听吴氏的说辞,他还可以找借口说,那只是侍从自身的行为,与程修并没有什么关系,但青黎这番话,就让他再也没有借口可以为程修辩护。 “真有此事?”青安鸿抬头看向知秋。 知秋从听见姑娘说自己的名字时,便开始察觉到不对劲,她何时发现过程公子与侍从的对话了? 这就算了,可姑娘后面的话让她越听越不对劲,自家姑娘何时变得这么会扯谎了,并且扯谎时与她打个商量都没有。 但面对大老爷的质疑,她也只有装作一本正经地点头,“的确是我听到的。” 青安鸿收回眼神,低头陷入沉思,过了一会儿他才道:“程修想来也是想关心我们府邸,并无什么恶意。” 青黎知道只因为这件事,没有办法让大伯父彻底对程修改观,毕竟程修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他最是信任不过。 况且,程修到目前为止,所问的问题的确都是些鸡毛蒜皮,顶多也只能算是对青家居心叵测罢了。 但这么一来,程修在大伯父心中向来清高的形象,也毁于一旦。 大伯父并不是傻子,经过此番之后,他必然会对程修多留一个心眼。 许多事情,未曾察觉时发现不出其中端倪,但人一旦刻意去观察,所见之事,便会大有不同。 “侄女将此事告诉大伯父,也只是看着大伯父与程公子向来交往密切,觉得此事应该告知大伯父,程公子向来守礼,这其中说不定有什么误会也不一定。” 青安鸿点了点头,并未言语。 他也宁愿相信,这件事情是一个误会,但前因后果都这么清楚了,又哪来的什么误会,看来他日后还是要多观察观察他这个徒弟。 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青黎也没再过多打扰。 “伯父,这件事情已经水落石出,我便先回去了。” “好。”青安鸿深深地看了青黎一眼,“阿黎,似乎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哦?”青黎微微一笑,“伯父觉得阿黎是变好了,还是变得不好了?” “自然是变好了,心变得更细了,更有主见了,这是好事。” “阿黎也觉得自己是变好了,阿黎懂事了,日后不用事事再求青家的庇护,甚至可以保护青家。” 听了青黎这稚气的言论,青安鸿难得欣慰地笑了起来,“一家人,向来都是互相照顾,不用分得这么清楚。” 听着这长辈对小辈慈爱的话语,青黎不由得鼻头一酸。 上一世,大伯父因为吴氏肚子里的那儿子,过得并不舒坦。 因为那纨绔子弟整日无所事事,还在民间做了许多混账事,这些事情传到了圣上的耳朵里,大伯也因此被圣上罢免了官职,因此赋闲在家,整日郁郁不欢。 最后,在青家遇难时,大伯和三叔在这京城街头,被当众斩首,了去了此生性命。 那时的青黎因为程修的关系,被免除一死,她在人群中,眼睁睁看着昔日的长辈穿着破旧的囚衣,跪在斩首台上。 当时,大刀就悬在他们的头顶之上,大伯和二叔依旧挺直了背脊,当着行刑台前众人的面大喊着:“青家没有通敌!青家誓死效忠昭国!” 但那时,已经没有人再相信他们的话,刽子手长刀一挥,血溅当场。 往事不能细细回想,青黎定了定神,朝青安鸿行礼后,便走出了院子。 第20章 知秋背锅 刚回到自家院子门口,丫鬟就连忙跑来通报,说母亲已经在房里等了她许久。 青黎缓步走进厢房。 “阿黎,听说你方才去找大伯父了?” “正是。”青黎回道。 “你找他做什么?” “女儿有些事想要问问吴氏,便去找了大伯父。” “你找吴氏?你找她作甚?”桑氏看向青黎的眼神更加奇怪了,但她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多久。 “阿黎,你老实与母亲说,昨天晚上,你是不是故意将我和你大伯母带去那院子的?” 桑氏会这么想,青黎并不感到奇怪,毕竟自己昨晚的行为的确有些奇怪。 青黎撒娇似的挽住了桑氏的胳膊,“还是母亲聪明,女儿什么事都逃不过母亲的眼睛。” 若是平常,青黎对桑氏这番撒娇,桑氏早就高兴地心里冒泡了,但现在她却高兴不起来。 她依旧板着脸询问道:“你早就知道吴氏与那侍从的事了?” “是的,是前段时日知秋告诉我的,她上回晚上起夜,撞见了吴氏鬼鬼祟祟地往那偏僻的院子走,便跟了上去,这才发现的。” 知秋站在一旁,神情逐渐从一脸疑惑变成了气定神闲。 果然,姑娘又要用自己做借口了,她得赶紧管理好表情,别让夫人发现出什么来。 桑氏抬头看了知秋一眼,知秋坚定地点了点头。 “唉,这么大的事,你大可以直接和母亲说,难道母亲听了这件事后,不会管吗?你又为何大晚上的要演这一出。” 青黎连忙道歉:“此事是女儿的错,女儿是怕打草惊蛇,想直接抓吴氏一个现行,若是与母亲说了,母亲想必也要思虑一番,反而还会因此错过了时间。” 话虽是这个理,但桑氏心里却还是有个疙瘩。 以前女儿虽说不亲自己,但她凡事没那么多主意,不会这么大胆,现在女儿与自己亲密了许多,但遇上事若总喜欢自己做主,倒会让自己整日提心吊胆,放不下心来。 青黎也看出了桑氏的顾虑。 这件事情,青黎本身并不是有意瞒着桑氏,只是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念头,但今日看着桑氏这番担忧的模样,她倒有些于心不忍起来。 为人母的,自然希望儿女与自己不要有隔阂,不要有隐瞒。 她当时只顾着将此事揭露,将程修的真面目揭露,竟忘了母亲的心思。 这是她的不该。 往后,若要弄清楚言伯侯府到底因何获罪,还需要父亲、母亲甚至整个青家的帮助。 所以,她不能什么事都自己单干,她本身的力量十分微小,需要借助整个言伯侯府的力量才能办成自己所想之事。 “母亲,阿黎这次知错了,往后无论什么事,女儿都不再瞒着母亲。” 桑氏本来看着女儿不肯与她说心理话,心里也没辙,但没想到青黎竟然会主动道歉,倒有些受宠若惊了起来 “你若能这样想,自然是最好不过的。”桑氏深叹一口气,握住了青黎的手。 “你父亲马上就要回京了,往后,你遇到的事情自然会比现在更多,你如今还小,母亲不希望你什么事情都自己担着。” “你要记住,你的父亲与生母身份高贵,无人敢招惹你,也无人敢招惹青府,你若有何不如意,大可以直接跟我们说,我们定当能帮你出气。” 青黎没想到只是一出这样的事,桑氏就联想到了她今后在外面受欺负,欣慰中又有些哭笑不得。 没法,她又安慰了桑氏好一会儿,桑氏才止住了话头,回了自家院子里去。 几日后,便是父亲回京城的日子。 昭国已经很久没有打过这么顺利的战争,此消息也早就传到了百姓耳中,都在这一天齐聚在大街上等着青焱军的归来。 这天,京城的主干道都被士兵给围了起来,青安之身着黄金铠甲,骑着汗血宝马,身处队伍的最前列。 昭国的百姓围在街道两侧,手里捧着花环,为凯旋而归的青焱军欢呼不已。 青家所有的家眷,也都和百姓一样,站在道路的两旁。 在最前列的马匹从青黎身边经过时,青黎大声叫了一句:“父亲。” 她的声音很大,但周围的欢呼声更大,这一声“父亲”就这样淹没在欢呼中。 青黎本没抱希望父亲能听见这句话,但青安之却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上一秒还在朝对面的群众挥着手,下一秒就朝青黎所在的方向转了过来。 他脸上本是大胜归来喜悦的笑容,看见青黎的那一刹那,眉眼中突然多了一丝柔和与温情。 看着这张熟悉的脸,青黎一瞬间有些恍惚。 第21章 父亲归京 “你父亲在看你,你看到了吗?”桑氏激动地握出了青黎的肩膀。 “看到了。”青黎笑道,随后她将右手举在空中,向父亲挥手。 青安之笑了笑,也朝青黎挥着手。 征战回京,青安之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进皇城复命,如今在这人潮涌动的街上与亲人相见,却也只能寥寥见一面。 马匹依旧随着人流继续往前走,青家众人凝望着最前方的背影,直到青焱军的军队走完了全程,才收回了视线。 一直站在后方的祖母早已热泪盈眶,她深叹了一口气:“安之变黑了许多,也瘦了。” 三叔拍着祖母的肩膀安慰道:“二哥能平安归来就是最好的,他现在打了胜仗,圣上必然会好好嘉奖他一番,以后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等着二哥呢,母亲就不要操心了。” “我从来就不求他有什么荣华富贵。”祖母抹了一把眼泪,“行了,不说了,今日是安之回京的日子,我们要高高兴兴地一起回府等他。” 说完,众人又一齐回到府中。 在府中等了许久,众人等到的却不是青安之,而是一封圣旨。 当今圣上的贴身内侍常公公站在言伯侯府的大堂中,向众人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言伯侯府征北将军青安之因护国有功,此次在与绛国一战中,击退敌军千里,乃是朕登基以来,最胜利的一场战事,着即册封青安之为骠骑将军,赏黄金白两,白银千两,珠宝无数,钦此。” 父亲以前只是征北将军,专门守护国土北边的安全,是从二品,而镖旗将军却是直接位列于大将军之下的一等将军,是正一品。 若是官职低微,直接跳升两级并不是什么很难见的事情,但父亲原本就已经是从二品,此番跳级,便格外的显眼。 但若是结合起父亲在这次战事中所立下的汗马功劳,此番连跳,倒也不足为奇。 众人谢恩后,跪在最前端的祖母刚准备站起了身来,常公公伸手轻压了一下祖母的肩膀,笑道:“老夫人莫急,圣上还有一封圣旨,老奴还没念完呢。” 还有一封! 这该赏的都赏了,该升的官的也升了,还能有什么赏赐。 青家众人低着头互看了对方一眼,又继续跪下接旨。 常公公不紧不慢地从侧旁太监的手里拿过圣旨,掐着嗓子宣读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言伯侯府镖旗将军青安之因护国有功,故封青安之为一等勇北侯,其子不得世袭。期勉之。” 竟是封爵位。 言伯侯府本就是侯府,自有爵位在身,祖父的爵位因嫡长子世袭制,传承给了大伯父,如今圣上竟又给父亲封爵,如此以来,言伯侯府竟有了两尊爵位,两位侯爷。 这放眼整个昭国,也无几例。 常公公看着众人惊讶的脸色,抿嘴笑了起来,“怎么呆住了?还不快谢恩。” 众人连忙俯首谢恩。 此番奖赏虽出乎众人的意料,但言伯侯府好歹也是权贵世家,也不至于家里多了个侯爷,便忘记了礼数。 身在前位的祖母连忙起身,温声道:“常公公专为此事来一趟言伯侯府,也是辛苦至极,如今快到饭点了,可否赏脸留在府内用餐?” “老奴还要回宫伺候皇上呢,就不叨扰了。”常公公朝祖母拱了拱手,说了几句客套话,便带着乌泱泱的一大批奴才回了宫。 此时,言伯侯府的大堂都已经被圣上的赏赐给堆满了起来,这阵仗,怕是比京城最出名的珠宝阁都还要奢华一些。 这些是父亲得来的赏赐,桑氏便毫不客气地当着众人的面招呼着下人们将珠宝都搬入二房的库房。 关氏看着二房的人凭空得了这么多赏赐,自己却一点没份,心里不免有些不甘,但这些东西都是御赐的,自没有大方送人的道理,她也没脸去跟桑氏讨要些什么东西,倒显得自己跌价。 关氏一边心里打着小算盘,一边将自己的丈夫拉到了一旁,“你那二弟封了爵,以后在这府里,哪还有你什么位置?” 青安鸿此时还正沉浸在二弟加官进爵的欢喜中,听见关氏这般泼冷水,不满地睨了关氏一眼,“妇人之仁,一府两爵这是无上的荣耀,光宗耀祖的事情,再说了,这个爵位是二弟多年征战沙场,拿命换来的,你在这质疑什么。” “光宗耀祖有什么用,”关氏小声嘀咕道:“以后别人提起言伯侯府只记得你二弟,你就只能跟在你二弟身后转悠。” “你这个”青安鸿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算了,不跟你一般见识。” 说完,就独自往一边走去。 第22章 团聚 关氏看着青安鸿这个只知道读书的榆木脑袋,都要气炸了。 她这个丈夫,只想着青家的荣辱,却不考虑自己以后在府中,在朝堂上的脸面。 他好歹也是青家的嫡长子,就这么被二房盖过一头,也亏得他如此甘心。 关氏越想这事越气,看着站在一旁用羡慕的眼光看着这些珍宝的青瑾更加不爽了。 “看什么看,有本事去找你那好姐妹阿黎要一些回来啊。” “没看什么。”青瑾缩了缩脑袋,自觉地离关氏站远了些。 也不知道她这主母没事又朝她撒什么气,一整天跟个疯婆子一样,她惹不起还躲不起了。 至于这些珍宝,她当然是想要的,这么多御赐的东西,她光是看着就眼馋,若是就这么被下人放进库房里,那才叫可惜,反正青黎那的珍宝数之不尽,她不会介意给自己一两个的。 这么说来青黎已经有许久没有给过自己什么东西了,想必她这次开口,青黎一定会答应的。 青瑾缓步走到青黎身边,亲密地挽起了青黎的手臂,“阿黎,二叔这回可真是替咱们府长脸了,不仅升官加爵,圣上赏赐的这些东西,也是一个比一个好,都把我看花了眼来。” “姐姐怎么这就看花了眼?”青黎一脸惊讶道:“看来姐姐以后还是要多出去走走,好歹也是我们言伯侯府的人,以后出去若也是这番,会被人家看笑话的。” 青瑾脸上的笑容一僵,青黎如此不按套路出牌,倒让她原本想说的话,说不出口来。 “唉。”她深深地叹了口气,整个人的气场瞬间柔弱了下来,“我只是府上身份低微的庶女,自然不能与妹妹相比,如今二叔又立下这么大的功劳,想必妹妹日后也会跟着飞黄腾达,怕是有一日会看不起我这个姐姐,疏远了我。” “姐姐怎么会这么想?”青黎连忙道:“姐姐待我向来都是最好的,妹妹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会疏远姐姐。” 上一世你对我所付诸的暴行,我还未曾一一还回去,又怎会如此便宜了你。 “阿黎对我向来都是最好的,”青瑾欢喜道:随即走到一个白玉摆件面前,“阿黎你看,这摆件清新淡雅,和我那屋子是不是挺配的?” 她那屋子里一直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所以她也只有将房间装扮成一副脱俗的模样,显示出自己别具一格的审美。 但哪个女孩不喜欢那些闪闪的宝石呢,就像青黎的屋子,天上地下全是水晶和琉璃,如同梦幻的宫殿。 但这些东西都不是她能奢望的,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去装点自己的屋子,莫让他人看了笑话。 这个白玉摆件一看就是上好的东西,若是能出现在她的房间,那才是真的淡雅脱俗,而不是因为穷才故意淡雅脱俗。 青黎转头看向桌上的白云摆件,这摆件上方放着一个白玉圆盘,白玉上泛着一层温润的光泽,光滑剔透,御赐的东西,自然都是一些外面买不到的玩意儿。 “这摆件是挺好看的,”青黎笑道:“姐姐这番话倒是提醒我了,母亲房间若是放上这样一个摆件,必然会更好看一些。” 说完,青黎就招呼着一旁的下人将摆件送去桑氏的房间。 “还是姐姐眼光好。”青黎笑盈盈地拉着青瑾的手,“就这么遥遥一看就知道这摆件是个好东西,若是就这么放进库房,倒是让它蒙了尘。” 青瑾看着青黎这一番连贯的动作,连插嘴的机会都没有。 眼看着这摆件已经要送去桑氏房间了,她也不好再说自己喜欢,只得陪着笑脸。 收拾好御赐的东西后,众人又继续在大堂中等待青安之的归来,直到用晚膳时,他才风尘仆仆地赶回了家。 他一到家,众人就齐齐朝他围了过去,尤其是祖母,看着自己常年离家在外的儿子终于归家,眼里一直噙着泪。 祖母一阵嘘寒问暖,两人聊了许久许久的话,祖母这才将青黎拉到青安之眼前。 “你看你这女儿,你在她那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京城,如今她都长到这么大了。” “阿黎,”祖母催促着青黎,“你父亲好不容易归家,跟你父亲说两句贴几的话。” 青安之看着面前这个又长大了许多的女儿,倒有些尴尬起来。 对待母亲的想念和指责,青安之可以全数接纳,但面对这与前妻拥有相似面孔的女儿,他却不知道该怎么相处。 他常年在外行兵打仗,与儿女相处的时间非常短,总是出去一段时日,回来后,儿女又变了样。 以往他每次回家,都能感觉到亲生女儿对自己的疏远,他却丝毫没有办法。 “阿黎。”青安之慈爱地看着青黎,他将手举在半空中顿了一会儿,本来想抱抱这许久未见的女儿,但又觉得女儿会抗拒他的拥抱,又讪讪地收回了手,只在青黎的脑袋上摸了摸,感叹道:“许久未见,阿黎又长大了许多。” 第23章 父亲 青黎感觉到了父亲方才意图,毫不吝啬地给了父亲一个大大的拥抱,“阿黎好想父亲。” 青安之一怔,没想到女儿竟如此热情,想来是长大了,也懂事了不少。 他欢喜地回抱着青黎,“父亲这番离家太久,没能照顾好你,让你和你哥受苦了。” “不苦。”青黎摇摇头,“母亲待我和哥哥极好,阿黎只是想父亲了。” 遥想过去,上一次见到父亲时的记忆都已经模糊,只记得当时父亲病重,却还要坚持跟随军队去前线。 那次一别,竟是天人相隔,随之而来的就是青家被灭门。 直到再次感受到父亲怀中的温度,青黎才意识到自己重活了一世,上一世的痛苦已经逐渐远去。 感觉到青黎紧箍着自己的双手,青安之欣慰地笑了笑,随即抬眼看了一眼桑氏,朝桑氏微微一笑,桑氏也回了青安之一个笑脸。 上一世时,青安之与桑氏一直聚少离多,好不容易相聚的岁月里,两人的相处也是相敬如宾,始终淡淡地。 在年幼时,青黎不明白父亲母亲为何是这样相处,直到大了些,经历过一些事情才明白。 桑氏出身并不好,只是京城中一个小官的庶女,按这样的身世,是绝对高攀不起言伯侯府这样的名门望族的。 父亲当时也因为青黎亲生母亲的离去,悲痛不已,他本无心续弦,但因为青琛和青黎尚且年幼,他又常年出征在外,没有办法照顾这一双儿女,这才娶了桑氏这地位卑微,但温顺贤良之人做当家主母,为他照顾好他与前妻的一双儿女。 这桩婚姻,也可以说是一桩买卖,桑氏能从此脱离她那水深火热的家庭,获得显贵的身份,青安之也能安心去前方打仗,同时对青黎的生母做到问心无愧。 而两人的这种关系,青家众人也是心知肚明,从来没人提过桑氏为何这么久都未曾有身孕,桑氏也默认房中那丈夫前妻的画像。 青琛站在青黎身后,也同样只是对父亲点头示意。 他是男子,且如今已在朝堂中谋职当差,自然不能像青黎一般将心中念想全都表达出来。 父亲归家,他当然是高兴的,对于父亲,他也是敬重大于亲情。 青安之拍了拍青琛的肩膀,“看着你们一切安好,我便放心了。” 接下来就是其乐融融的晚饭,祖母看着常年在外的儿子终于回来,恨不得将库房中所有好的东西都拿出来炖了,往年过年都吃不上的东西,摆满了整整一桌。 晚饭后,青安之在李氏房内呆了许久,与母亲说了许久的话,这才刚回到自己房间,青黎就找上了门来。 青安之与桑氏是分房睡,所以青黎必然是来找自己的。 “何事?”青安之问道。 “无事,女儿只是许久未见父亲,想和父亲聊聊天。” 女儿想念父亲,想与父亲多聚聚,这自然是好事,但他此次回京并不是只呆一两天,而是要呆上个半年一年。 女儿如此心急地深夜来访,倒让他有些受宠若惊。 以前他回京时,女儿莫说粘人,便是不埋怨他就是好的了,没想到这次回家女儿会如此热情。 “快进来。”青安之侧身让青黎进房。 青黎进屋后眼睛就一直停在青安之身上,将他全身上下看了个遍。 现在父亲已经褪下了坚硬的铠甲,换上了常服,他虽已不再年轻,但常年的军旅生活让他的身形如同青年男子一般充满了力量感。 此时他身着暗纹玄衣,镶金的腰带系于腰间,头发束于脑后,戴着金冠。 这身打扮与京城一般世家贵族无异,但父亲却穿不出世家公子那副养尊处优的气质,顶好的绸缎也压不住他眉眼中的戾气。 青安之看着女儿一直盯着自己看,便大方地张开了双手,问:“好看吗?这是你祖母新帮我做的衣裳。” “父亲长得好看,自然穿什么都是好看的。”青黎笑道。 这番恭维让青安之笑得合不拢嘴,“阿黎真是长大了,都会逗人开心了。” “阿黎说的都是真话,才不是为了逗父亲开心才说的。”青黎转身坐在了椅子上,闲聊似地问了一句:“对了,沙场征战向来危险,父亲这次回来可有受伤?” 如今闺女都会关心起人来了,青安之锤了锤自己的胸口:“你看为父这样,像是受伤的样子吗?” “外伤自然是看不出的,父亲可有受什么内伤,或是中什么毒?”青黎问道。 青安之听了这话,表情僵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了笑颜,“阿黎为何这样问?” 方才父亲脸上那一瞬的迟疑,青黎看见了。 她方才一进屋就盯着父亲看,也并不是为了看父亲这身衣服,而是为了看他身上有没有伤。 上一世父亲在回京的路上,被刺客刺杀,身中毒箭。 这一箭伤的并不深,父亲在回来的途中就已将伤养好,但致命的,却是毒箭上的毒。 因沿途跋涉,父亲只让随行的医官检查伤口,医官发现箭上有毒,却看不出是什么毒。 直到父亲回京,他又请了许多名医为他诊治,这些名医依旧看不出父亲身上有任何中毒的征兆,并且这段时日内,父亲也并未感觉到身体有任何的不适,便也再把这毒箭当一回事。 直到两年后,毒性才发作,起先是父亲的身体越来越虚弱,武功尽失,再后来竟变得连普通男子都不如,连他常伴左右的青渊剑都无法再将其举起。 堂堂一届镖旗将军,变得手无缚鸡之力,再也不能亲自上战场杀敌,只能屈于幕后,充当军师一样的角色。 这让从小习武,心有宏图壮志的父亲怎么受得了,所以这一世,他定不会让父亲重蹈上一世的覆辙。 青黎深叹了一口气,“前些日子,女儿梦到父亲在回京的路上遭刺客暗杀,身中毒箭,最后暴毙而亡,女儿方才看见父亲身体无碍,却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今日才特地过来问上一遍。” “竟有此事?”青安之大吃一惊。女儿的梦竟和自己之前遇到的事重叠了起来。 他向来都不相信鬼怪之说,但他在回京途中遇害之事,连陛下都未曾说过,青黎又如何会得知。 “你梦到了什么?一一说来与父亲听。” 第24章 梦境 青黎看见父亲如此郑重的脸色,便知道今生的父亲,同样也重了毒箭。 她正了正神色,说道:“女儿梦见父亲在回京的路上被蒙面刺客刺杀,那些刺客人数不多,但武功精湛,当时父亲的军队正在原地休息,刺客突然从一旁冲了出来。” “他们人数不多,对战军队必然毫无胜算,所以他们从一开始便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在混乱中,一名刺客用箭射中了父亲的肩膀,同时,一起受伤的还有数名士兵,没过多久刺客就被军队给全数覆灭。” 青安之低头认真地听着青黎的话语,青黎每说一句话,他的神色就乱了几分。 青黎只是京城一名普通的深闺女子,又怎么可能知道他在回京途中发生的事情,还知道得如此清楚。 思来想去,也只有青黎所说的托梦一事能解释得通。 “父亲,您还没有回答我,您在回京的路上有没有受伤?” 青安之深深看了青黎一眼,反正到时候他都要在京城广招名医,人尽皆知的,现在也没有瞒着女儿的必要。 “我的确如你梦中所言,回京途中遭遇刺客,并且身中毒箭,此毒极其神秘,随行的军医并未看出有什么端倪。” 青黎倒吸一口冷气,“此事竟是真的?我真的梦见了父亲在回京中的遭遇。” 青安之看着女儿惊恐未定的模样,连忙拍着女儿的后背以示安慰。 “阿黎莫怕,你在梦中梦见的事我遇害时的情形,想来那神明是来帮你的,并不会害你,阿黎若实在害怕,可以去你母亲那睡,让你母亲陪着你。” “阿黎不怕,阿黎只是觉得惊讶,”青黎笑道:“若我这能在梦中梦见现实中的场景,那我是不是就与普通人不同,我是不是就如同神仙一般。” 青安之看着女儿这神气的模样,心里瞬间松了一口气。 还好她这女儿向来是个神经大条的,遇到了这种事都能毫不在意,此时若是给一个心思细一点的姑娘遇上,怕是都要吓得几个晚上睡不着觉才是。 “有可能我的女儿得到了神仙的指点也不一定。”青安之附和道。 “想来也是。”青黎一脸欣喜道,随后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又沉了下来,“那父亲这毒可有破解之法?” “并未找到,”青安之道:“这次回京我本就打算在京城中广招名医,解了我这毒。” “父亲现在不必招名医,女儿有办法。” 青安之看着女儿这带着一丝狡黠的目光,问:“什么办法?” “其实女儿还做了一个梦,梦中,父亲中毒后,被广阳侯府的一位门客给医好了,此人来自天金国,而父亲的毒也正是来自天金国,若是父亲信女儿的话,明日可跟随女儿一起前往广阳侯府。” 天金国处于整个大陆的最北边,那里气候干燥,道路崎岖,且天金国常年处于封闭状态,并不与他国建交。 所以,整片大陆都对于天金国知之甚少,更别说离天金国如此之远的昭国了。 如果说此毒的确是从天金国传来,哪怕是巡遍昭国的名医,都没有办法医治。 但青安之此时最关心的并不是他的毒,而是青黎的梦。 “你那梦境不仅可以梦见发生的事,还能找到解决之法?”青安之愈加觉得这世界离奇了起来。 “正是,为了验证真假,父亲过几日跟我走一趟便可。” 青黎一幅你看我多厉害,快来夸我的表情。 青安之见着女儿兴致如此高昂,便将心头的担忧给压了下去。 听说了这事,他哪里还有心思管自己中的毒,现在最重要的是女儿做的梦。 只是这梦境一事,哪怕他武功再厉害,家族势力再强大,却也是没法。 还好女儿天生乐观,看来今日之后,他还要派些人手去打探此类消息。 青黎深知父亲此时的担忧,其实除了说自己做梦外,还有许多能够探清父亲时候中毒的方法。 至于她为何要用最笨的方法,自然也是为以后打算。 往后她所知道的事情,要与父亲商议的事情,只会一件比一件多,到时若事事都要找借口,只怕会极其麻烦。 倒不如用托梦这种简单直接的办法,次次都可重复使用。 两人又聊了许久,将明日的计划商量好后,青黎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25章 调查 一夜无梦,第二日青黎起了个大早,在用早膳时,看着父亲眼角下一大片的淤青。 青黎询问道:“父亲昨晚可是没有睡好?” “啊。”青安之干笑了两声,“许是太久没有见到亲人,一时有些激动,便睡得晚了些。” “想来你这回京的路上也是一路奔波,并未睡好,”祖母一脸担忧道:“用完早膳,你便去歇着,这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不用担忧战事,便放心睡。” “不用了,母亲。”青安之道:“一会儿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去处理,要出门一趟。” “这都已经回京了,怎么还这么忙,一些琐碎事交给下属去处理就好了。”祖母抱怨道。 坐在一旁的青安言实在看不下去了,“母亲,二哥再怎么说现在也在朝廷当官,还是一个正一品,出去办事很正常,您就不用操心了。” “你还好意思说,”李氏睨了一眼自己这不成器的三儿子,“你看你大哥二哥,都是日日早起,赶着去上朝和办事,你倒好,每日都是守在家中,也不出门,也不知道你一天到晚再干些什么。” “怎么又说到我了?”青安言十分憋屈地平白无故又挨了一顿骂。 青黎坐在一旁见着这情景,止不住地发笑。 其实小叔并不像祖母说的那般无所事事,虽他整日都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但小叔在京城中的名气却很大。 青安言,出生于名门世家,却不从政,但他从小才气过人,笔下生花,整日赋闲于家中,创作了许多诗文佳品。 他的诗集,几乎京城的世家子弟人手一本,甚至远销他国,宫中若出了什么贤能之才,陛下也会让青安言为其作诗一曲,以表重视。 若是寻常世家贵族,家中出了一位如此有天赋的诗人,必当放在家中供着,说不得,骂不得。 祖母自然也为三叔的才气感到自豪,只是看不惯三叔那昼夜颠倒的习性和文人所具备的颓靡之气。 用完早膳后,青安之便独自一人出门,他走进繁华大街旁的一家茶馆,径直往里走,进了包间。 包间里,一名身材魁梧的青年男子朝青安之行礼道:“将军。” 这男子名唤孟兴,是青安之最得意的下属,也是他的副将之一。 青安之微微颔首,沉声道,“此番特地叫你出来,是有一事想要你去调查清楚。” 看着自家将军如此郑重的神色,孟兴也慎重了起来。 按理说他们已经到了京城,此时正是论功行赏的时候,不会有什么太重要的事,莫非将军要说的事与回京途中追杀他们的刺客有关。 “将军请讲。”孟兴俯首道。 “帮我去查一查,世间可有什么托梦的说法,无论是神魔还是巫术,哪怕是邪门歪道,都去给我查清楚。” “托梦?”孟兴愣了一瞬,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看着下属奇怪的神色,青安之也觉得这要求十分荒谬,但此事关乎阿黎的安危,哪怕再荒谬他也必须要查下去。 “是,托梦,任何与托梦有关的事情都去给我查清楚。” 孟兴低头沉默了一瞬,行了一个军礼,“是,属下这就去查。” 多年在战场中的厮杀,“军令如山”这一词已经印在了青焱军所有人的脑子里。 军队,最重要的就是服从,所以哪怕将军提的要求再离谱一百倍,他们也会一丝不苟地照办。 当然,孟兴此举除了服从,还有对将军的信任。 “还有一事,去查查我女儿近期身边可有什么可疑之人和可疑之事,任何人和事不要遗漏,同时再派两名精兵暗中跟随保护她。” 托梦一事,虽说是与神魔相关,但也不排除有心之人借助药物和一些什么手段故意如此,若真是这样,阿黎的处境会十分危险。 “是,属下立马去查探。” 虽然不知道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但此事与将军的宝贝女儿有关,孟兴是半点都不敢马虎。 青安之满意地点了点头,又与孟兴聊了许多战场上的事情,孟兴犹豫良久,才开口问道:“将军,回京途中遇刺一事,您并未告知皇上,这是为何?” “想必将军也十分清楚,那次遇刺是在军队已入昭国腹地之时,敌国刺客是绝对没有办法潜入进来的,如此,对将军下手的必定是昭国人,如今那始作俑者极有可能就在京城,敌在暗我在明,属下也是担心将军的安危。” 按道理来说,面圣一事,孟兴是不该过问的,但孟兴跟随青安之多年,也早已清楚他的脾性,他向来有分寸,想来此事他也只是担心则乱。 “此事告知圣上并非明智之举,如今我已到京城,刚获战功,想来那人也没那么大胆子敢在京中动我。” “是。” 听到这句回答,孟兴没有再过问,只要将军在京中没有危险,此事就不是他该过问的。 第26章 道谢 两日后,言伯侯府大门外又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 青琛看着这似曾相识的场景,只觉得他的父亲母亲是不是吃错了什么药。 “上次不是去广阳侯府感谢过了吗?为何此次又要去感谢一趟,还要带上这么多的礼品。” “上回我不在府中,并不知道这回事,宋家公子对你妹妹乃是救命之恩,我身为人父,自当也要亲自去感谢一番。”青安之义正严词道。 这是哪门子的救命之恩,阿黎落水时旁边站了那么多人,就算宋延舟不去救,自然还有别人,再说了,就那个池子的深度,能不能淹死阿黎还是一回事呢。 但青琛已经懒得再去争辩,今日他并非休沐,此次去广阳侯府也并不需要他陪同,就随便父亲去折腾,反正整个言伯侯府对于阿黎的溺爱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青琛甩袖往府中走去,青家二房这一家三口就带着一箱箱礼品奔向广阳侯府。 广阳侯府大堂中,一名小厮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进来。 “侯爷、夫人,镖旗将军带着他的夫人和女儿来咱们府上了,还带来了几大箱的东西说是谢礼。” “青安之?”广阳侯疑惑道:“他才刚回京,这么急着来咱们府上作甚?” “说是要感谢公子对她们女儿的救命之恩。” “上回不是感谢过了吗?”广阳侯夫人觉得甚是奇怪,问一旁的宋延舟,“儿子,你这是又做好事了?” “自从上回在府中一聚后,我就再也没见过青姑娘了。” “那他们这是作甚,莫非是刚得了赏赐,钱多得没地花?” 虽心里这么想,但表面功夫也要做足。 “安之兄,真是好久不见,你这刚回京就得了封赏,我还没来得及恭喜你呢。”广阳侯道。 “为国效力罢了。”青安之爽朗地笑了几声,“许久不见,侯爷倒是愈加年轻了起来。” “安之兄莫要取笑我,人老了,又哪来来的年轻,安之兄倒还是和往日一样,身子硬朗。” “带兵在外,也是没有办法。”青安之笑道:“此次我携妻女而来,是为了感谢宋家公子上回救了我女儿的性命,之前我不在府中,未能亲自道谢,如今回京了,必定要当面感谢宋公子一番。” “只是举手之劳,伯父不必如此客气。”宋延舟恭敬地朝青安之行了一个后辈礼。 “对你来说是举手之劳,对于我家女儿来说,可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宋延舟淡然一笑,“青姑娘吉人自有天相,晚辈不敢擅自邀功。” 青安之看着昔日还跟在他屁股后面要他教自己武功的小屁孩,如今变得如此沉稳起来,也是感慨颇深。 他欣慰地看向宋延舟,“几年不见,延舟已经和我那儿子一样入朝为官了,我那儿子从小就不爱习武,一心从文,没想到却与延舟性情相投,倒是缘分啊。” “无论从文从武,只是施展抱负的手段不同罢了,我与青琛兄从小一起长大,且志向相同,才会如此要好。” “好啊。”青安之拍了拍宋延舟的肩膀,还顺带捏了两下,“你这身体倒是挺结实的,是块习武的好料子,当时你日日求着要拜师于我,我还一直不同意,如今看来,倒是我有眼无珠了。” “伯父说笑了。”宋延舟笑道,“当时伯父不让我拜师,也是心知父亲母亲不舍让我远赴边疆罢了。” 两家人又相互寒暄了一会儿,便各自落座在椅子上。 “安之兄尝尝,这是府中新进的好茶,嘉山千年大红袍古树上刚摘下来的。”广阳侯道。 “哦?据我所知,那几颗古树离昭国甚远,侯爷竟然有这等本事,能得来这种好茶?” “近日我家中来了一个远房亲戚,他速来喜爱走南闯北,这茶叶乃是他带给我的。”广阳侯笑道:“不然,这皇宫都难得的茶,我又哪来这等福分。” 喜爱走南闯北的远房亲戚,想来这就是阿黎所说的此时正借住在广阳侯府中的神医了。 “原来如此。”青安之感叹道,随后轻抿了一口红茶。 这被人说得神乎其神的好茶,他除了喝出茶味,再也品不出什么别的味道来,也不知这些文人雅士偏爱这些东西做些什么。 “这真是好茶啊。”青安之感叹了一声。 “那是自然。安之兄若是喜欢,我便让下人拿一些给你带回府中。” “不用不用,我这等粗人,向来喝不惯这种好茶。”青安之又拿起茶杯往嘴上递,手一个没拿稳,把茶水洒在了肩膀上。 “哎呀。”青安之连忙站起身来拍打着肩上的茶叶,嘴上还解释道:“这茶水太烫了,我没拿稳。” 一个整日在战场中英勇杀敌,一拳头能砸死一个大汉的男人说自己因为茶水太烫而没拿稳茶水,这多少有些牵强。 青黎从来不知父亲的演技竟然如此拙劣,但是没法,只有配合下去。 “父亲,你没事。”青黎焦急地问道。 坐在上座的广阳侯见这一幕,也立马唤着身旁的小厮:“快,快带勇北侯去换身衣裳。” “不碍事,”青安之摆手道,“这茶水溅在身上并不是什么大事,主要是我肩膀上还有一些箭伤未愈,怕是需要重新整理一番。” “箭伤?”广阳侯惊讶道:“这好端端地,哪来的箭伤?快快,带勇北侯去换衣裳,再找个大夫来,把伤口重新包扎一下。” 下人连忙带领青安之走出了大堂,青安之走后,大堂中一片沉寂。 第27章 箭伤 广阳侯开口问桑氏:“安之兄这箭伤是从何而来,若是在战场中受伤,回程路上也早就该痊愈,莫是此伤十分严重,才导致这么久了,都未曾痊愈?” 桑氏对此也是毫不知情,只能硬着头皮回答:“此伤并无大碍,再养一段时日就会好起来的,侯爷莫要担心。” “原来如此,”广阳侯听出了桑氏语气中的敷衍之意,便没再继续询问。 若此时事关机密,自己此番询问,倒显得有些不识抬举。 青黎却在一旁惋惜道:“实不相瞒,父亲此伤正是在回京途中被人射伤,想来是敌军刺客潜入昭国境内,想要行刺父亲,此伤并不严重,但因箭有毒,父亲的伤口才一直未能痊愈。” 原来是敌国刺客,那此事就不是什么机密,广阳侯连忙问:“此毒可解?” “并未解,此毒闻所未闻,只是听随行的军医说,这毒可能来自天金国,父亲此次回京,正准备在京中广招名医。”青黎惋惜道,“只是,若这毒真是来自天金国,怕也是无人能解。” “不过庆幸的是,此毒目前并未有什么明显的征兆,只是会让人时不时地手抖,这才让父亲方才打碎了茶杯。” “原来如此。”广阳侯道。 他方才就觉得疑惑,安之兄从小习武,为何连个茶杯都拿不稳,原来是中毒了。 只不过,会让人手抖的毒,他还是闻所未闻。 但若真是敌国刺杀,此事还是要慎重对待,现在看来并无什么并发症,但若此毒潜伏个年再爆发,也是有可能的。 说来也是凑巧,他家近日刚来了一个远房亲戚,来自天金国,还正好是个大夫,说不定,他有得解。 桑氏坐在一旁听着青黎的这番言论,也觉得甚是奇怪。 自家女儿什么时候和她父亲关系如此亲密起来,竟知道她不知道的事。 虽说她与自家丈夫只是逢场作戏,有名无实,但与女儿却是实打实的感情。 而她的那个父亲,一年到头都见不到人,竟然还能和女儿关系这么好,这让桑氏有一种好不容易养大的女儿转头就另有新欢的感觉。 不过也没办法,谁让他是女儿的亲爹呢。 众人又聊了一会儿,青安之换了身衣裳走进大堂。 “父亲伤势可有碍?”青黎问。 “并无大碍,那茶水只是将绷带打湿了一些,换了就好。” 青黎轻点着头,不再言语。 广阳侯连忙问:“安之兄,听贵千金说,你这伤口是中毒了?” 青安之听了这话,脸上有些诧异,随后转头看了青黎一眼,这才道:“的确是中毒,此毒闻所未闻,只是猜测此毒来自天金国,如今我正打算在京城广招名医。” “若安之兄不嫌弃,我府中刚住了一位从天金国而来的远房亲戚,他本是大夫,此毒若是来自天金国,我那亲戚或许能了解一二。” 反正他那亲戚每日在他府中蹭吃蹭喝,让他帮帮忙也不是什么大事。 “竟有此事?”青安之惊讶道,“你那亲戚当着来自天金国?” “当真。”广阳侯回道。 说起他那亲戚,其实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外姓远房亲戚,也不知他从哪学了一身医术,还跑到天金国挣了一大笔钱回来。 此番他找到广阳侯府,说是初到京城,找不到像样的宅子,便想借住在府中。 若不是他这亲戚气度非凡,一看便是非富即贵之人,他也不会仅凭着一个信符便让人住在府中。 “竟有如此凑巧之事,天金国向来封闭,且离我们昭国遥远,我还正愁着这毒怕是没人知道,看来此番来广阳侯府道谢真是明智之举啊。”青安之拱手道。 “想来是安之兄福大命大,那亲戚此时正在我府中,我这就让他过来一趟。” “有劳了。” 没过一会儿,小厮带着一名身着华服的男子走了进来。 方才众人只知这人是大夫,本以为他会是一副郎中打扮,谁知,这人身着银白色华服,不宇轩昂,风度翩翩,任谁看,都是一副京城中贵公子的模样。 他缓缓朝广阳侯行礼,“不知侯爷叫我过来,所为何事?” “这是我家的亲戚,耿星渊,耿公子。”广阳侯介绍道,随后向耿星渊说明缘由。 “天金国的毒?”耿星渊略微有些惊讶。 “正是。”广阳侯回道。 第28章 天金国神医 他朝青安之缓步走来,“侯爷可否容我把脉,探查一下究竟?” “当然。”青安之立马将袖子撸起,将手臂放置在早就准备好的诊巾上。 耿星渊站在一旁正准备把脉,青黎立马站起身来,“耿公子请坐。” 青黎的位置离青安之最近,她让座也十分合乎情理。 耿星渊也并未谦让,道谢后便坐在青黎方才的座位上为青安之把脉。 青黎看着耿星渊那纤细地十指搭在父亲手腕处,回忆涌上了心头。 上一世,父亲毒发后,偶然间遇见了当时已是名震昭国的大富商耿星渊,耿星渊替他把脉后,回道:“此毒已深入骨髓,并无可解之法,他也只能开一些药,缓解一下毒发的症状。” 当时他惋惜道,可惜一代枭雄就此落寞,若是他在父亲刚中毒时遇见父亲,可以将此毒完全消解。 而上一世,父亲并不知道此毒来自天金国,所以哪怕耿星渊就居住在广阳侯府,却还是错过了给父亲把脉的最好时机。 耿星渊低头细细把脉着,又将父亲带入隔间,查看了一番父亲的伤口后,回道:“此毒名叫牵机,的确来自天金国。” 见此事竟然进展得如此顺利,青安之下意识地看了青黎一眼,随即压下心头的震惊,连忙问:“可有解?” “自然是有的,此毒在天金国并不算少见,原料来源于天金国沙漠中的马钱子,只是此毒经过了一些人为的改良,减少了毒性。” “若不出意外,此毒要两年后才会发作,发作后,将军的身体会越来越虚弱,从力大无穷变成手无缚鸡之力,到最后,甚至会因为浑身脱力而卧床不起。” “竟如此歹毒?”广阳侯拍桌愤怒道:“这绛国当真是用心险恶,竟用这等方法毒害我国的大将。” 青安之听了这话,却并未如广阳侯那般愤慨,只是朝耿星渊抬手道:“那便有劳耿公子,耿公子今后若是有什么难处或者要求,大可以直接来我言伯侯府,我等定当全力支持。” 耿星渊轻笑一声,“侯爷不必如此客气,鄙人如今并无所求,侯爷就记着还欠鄙人一份人情就好了。” 这话一出,让在座之人都有些惊讶。 这耿星渊虽穿着气派,但毕竟还是无名之辈,一般人来京城,无非图名或利,但如今言伯侯府欠了他一桩如此大的恩情,他却说如今别无所求。 并且,一般人若是听见这话,都会先客套一番,而他却直接了当地说让青安之欠着这份恩情。 这性子除了直接爽快,怕是还参杂了一些傲慢在其中。 青黎听见这话,却不觉得奇怪。 耿星渊此时在昭国还是默默无闻之辈,但两年后,他却成了昭国家喻户晓之人。 那时,他的钱庄已遍布昭国各地,京城随便哪一条街上都有他的商铺和房产,他精通于做外国贸易,从中赚取差价,因为利润可观,原本各国之间闭塞的商路,因为他的贸易甚至还专门开辟了新的道路。 他并不是在两年后才飞黄腾达起来,他一直都如此富有,只是他此时隐瞒了身份罢了。 他的确有资格在父亲面前傲慢。 只是他如今为何要隐姓埋名,居住在广阳侯府,青黎却不得而知,上一世的她,整日的生活都围绕着程修和后院中的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若不是上一世耿星渊在昭国的名气实在太响,想必她也不会知道。 “那便多谢耿公子。”青黎代替青安之道谢。 耿星渊随意地在青黎脸上瞥了一眼,看着这闭月羞花的容貌,耿星渊觉得这姑娘倒是有些意思。 方才自己那番话并不好听,这姑娘竟还帮他父亲道起谢来。 这要说起来,方才这姑娘也是主动起身给他让座,虽说是为了方便他诊脉没错,但她毕竟是言伯侯府尊贵的小姐,而他身份低微。 这姑娘明明可以不用理会他,却还是主动让座,再加上这一番于理不合的道歉,倒变得有几分讨好之意。 想到这里,耿星渊不由得轻笑了一声,看来自己的老毛病又犯了,这姑娘只是人美心善而已,他一个默默无闻之辈,这姑娘有什么可讨好他的,莫不是因为他这张脸。 耿星渊瞥开了眼,回道:“青姑娘客气了,只是这毒在天金国虽说常见,但也并不易解,侯爷还需要定时服药一段时日,若是侯爷方便,日后我恐会时常来青府为侯爷探脉。” “如此,那便麻烦了。”青安之道。 第29章 害羞 这一事圆满解决,众人又继续聊了起来,都是一些大人之间的陈年往事,青黎听着没劲,便找个借口溜到了花园中。 她刚在花园中清净没一会儿,宋延舟也跟了上来。 即使已经重生了这么多日,青黎再见到宋延舟也还是会想起重生前的那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但宋延舟现在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她总不能在和之前一样,掉头就走。 无奈,只得转过身。 宋延舟今日身着一件玄色锦缎长袍,一丝不乱的长发束于脑后,露出精致的五官,这玄色除了衬得他身姿挺拔之外,还多了一丝威严。 若青黎没有记错的话,上一世的宋延舟便十分喜欢穿玄色的衣裳,当时两人云雨时,他穿得也是玄色。 真是见鬼了,怎么每次见他,脑子里就会自动生成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站在青黎身后的知秋感觉到自家姑娘这突然僵硬起来的身子,也觉得莫名其妙,姑娘为何每次见到宋公子,都是一副紧张的模样。 莫非 莫非姑娘倾心于宋公子? 仔细想想,这也并无可能,宋公子的相貌在京城的世家子弟中,也是十分出众,并且宋公子一直与少爷交好,与姑娘交往虽谈不上密切,但也经常能见到。 想来,整个京城中,有多少贵女倾心宋公子,不得不说,咱家姑娘的眼光还是顶好的,这门亲事,她同意了。 青黎此时还不知道自家丫鬟已经把她就这么卖了,她看着缓步朝自己走来的宋延舟,挤出了一个僵硬地微笑:“宋公子。” “方才看着青姑娘这犹豫的脚步,我还以为青姑娘又要见我转身就跑呢。”宋延舟笑道。 原来方才自己那一瞬的迟疑都被他看见了,青黎瞬间有些尴尬,“我怎么会转身就跑呢,宋公子想多了。” 宋延舟也没拆穿,只是笑笑。 他本来没想追着青姑娘来花园的,但方才在大堂时,青姑娘的举止实在让他有些疑惑,便就这么鬼使神差地跟了过来。 方才在大堂时,青姑娘虽说只是在诉说自家父亲的状况,一副为父亲感到担心的模样,但宋延舟却莫名觉得整件事情她运筹帷幄。 并且,在他的印象中,青姑娘一直是个软糯的性子,但方才她在大堂时,无论是话语还是神情举止,都变得更有主见了。 但奇怪的是,现在站在他面前的青姑娘,却还是一副小白兔的模样。 这么看来,的确是自己想多了,青姑娘的性格一直如此,方才在大堂时与平常不一样的表现,也只不过是面对自家父亲的病症,一时激动罢了。 “宋公子可有什么事?”青黎小声问。 宋延舟回过神,目光转向青黎,在两人视线交织的那一刹那,青黎十分慌张地立马垂下了眼。 这小白兔近日还真是越来越怕他了,也不知自己是哪里做得不对。 “无事,我只是想要提醒你,这条路再往前走便是你上次摔下去的池塘,我想,青姑娘应该不想再看见那池塘了。” 我不想看见的人是你!青黎心里怒吼道。 她怕再抬眼,又会和宋延舟的目光对上个正着,便一直低着头,“多谢宋公子,那我就先走了。” “慢走。” 青黎迈步与宋延舟擦身而过,一个劲地往前走。 知秋一直跟在青黎身后,心里止不住的兴奋。 方才姑娘在与宋公子聊天时,她清楚的看见了姑娘那被碎发半遮挡着的耳尖已经红透了。 果然,姑娘是爱慕宋公子的,与宋公子说个话都能害羞起来。 看来日后她要多在老爷和夫人面前说说宋公子,让老爷和父亲也知道自家姑娘的心思。 第30章 敌人是谁 青家三人在广阳侯府带了一个下午,直到用完晚膳后回到了自己府上,一到府中,青黎连自家院子都没来得及回,就被青安之带去了书房。 到了这没有外人的地方,青安之原本带着笑容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阿黎,如今看来你这梦不仅能验证现实,还能预知未来,此事事关重大,你除了告知了我以外,可有告知他人?” “未曾,此事我连知秋都没说过,只有父亲知道。” 青黎知道父亲如今的担忧,安慰道:“父亲不用如此焦心,此事对于言伯侯府来说,未必是坏事,能印证现实,预知未来,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能力,女儿如今有了这能力,定能保家人平安顺遂,能助父亲平步青云。” 青安之听这话后,眉头皱了皱,“这些事哪用你来操心,你只要记住,此事你万不可再告知他人。” “父亲放心,此等玄幻之事,女儿定不会让外人知晓,不过父亲,现在最重要的并不是我的梦境,而是你的毒。” 青安之有些诧异,“我的毒不是已经能解了吗?” “是解了,但父亲可知道下毒之人是谁?” “为父不是说过,是绛国的刺客。” “不是。”青黎否认道,“在梦境中,父亲遇刺时已入昭国腹地,敌国刺客潜入不进来。” 青安之没想到女儿的梦境,竟然还能梦见这种事,他沉默了一瞬,回道:“的确如此。” “此人必定是昭国之人,父亲可有什么怀疑的人选?” 青安之垂眸回道:“并未有可疑之人。” 是真没有可疑之人,还是父亲不愿意同自己说,青黎更偏向于后者。 向来,父亲都不喜将公事带入家中,他只想要儿女平安顺遂,风雨他来扛,上一世,青黎也听从父亲的话,从来不去管这些事,天塌下来了还有父亲顶着,但到最后,父亲却还是被这风雨给催垮了下来。 而这一世,她决不能让父亲独自承担。 “父亲,你这次回京,可觉得我与从前有什么不同?” 青安之不明白青黎为何突然话题一转,问了这个无关问题。 他回答道:“自然是有的,阿黎变得更信任父亲,更有主见,变得更好了。” “是,但是父亲却不信任女儿。”青黎目光凿凿地看向青安之,“父亲不愿意将事情和盘托出,哪怕父亲明知道女儿因为梦境一事,能帮助到父亲,父亲也还是不愿信任女儿。” 青安之听了这话,身躯一震。 青黎继续道:“能在父亲回京途中行刺父亲之人,必定是权势滔天之人,如今敌在暗我在明,形势对父亲十分不利。” “女儿如今能凭借梦境知晓现实,必然能助父亲一臂之力,女儿想帮父亲,想帮言伯侯府,还望父亲知无不言。青家人,自当同进退,还望父亲不要再瞒着女儿。” 青安之听了这话,目光渐渐柔和了起来:“阿黎如今真的与从前不一样了,以前的阿黎,从来不会关心这些事情,整日都是女孩子家的心思,如今都知道帮父亲想主意,为父亲担忧了。” “只是,这一事也如同阿黎所说,敌在暗我在明,处境十分危险,为父并不是有意欺瞒阿黎,只是不想让阿黎卷进来罢了。” 青黎却并不赞同父亲的说话,“难道父亲不想让阿黎卷入其中,阿黎就能独善其身了吗?” “父亲,我是你女儿,是你的血脉至亲,他们若想害你,大可以从我下手,就算我侥幸逃脱,父亲被害,我就当真能活得安心吗?”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青黎这番话说得言之凿凿,有理有据,她挺直了胸膛,目光坚定,全身散发着一种凛然的气势。 她的这番话,如当头棒喝,击在青安之的心头。 青安之呼吸一滞,开始细细琢磨起青黎的这番话。 是啊,若是他被歹人所害,阿黎又怎么能独善其身,亲人本就是一体,妄他征战沙场数十载,竟没有一个女孩子家看得通透。 如今的阿黎,已经不再是那个需要他护在羽翼下的孩儿了,况且,她也不甘再继续被人保护。 她有眼光,又谋略,如今有有了这个等同于作弊的梦境,是要比自己还要强上几分。 是该让她同自己一起并肩战斗了。 青安之重重叹了一口气,“阿黎说的是,是为父目光短浅了,只想着不将儿女给牵扯进来,但其实,你们早就身处其中。” 见父亲终于松了口,青黎语气也软了一些:“并非是父亲目光短浅,父亲也只是太过爱惜儿女罢了,那父亲在京中可有怀疑之人?” 既决定要并肩作战,就不能有所隐瞒。 青安之并未直接回答青黎的问题,而是反问道:“此人在回京途中对我下毒,但这毒却并不是立马暴毙而亡,而是要两年后才发作,他的目的是什么?” “如今我大获战功,的确触动了许多人的地位,但若是这些人想要下手,大可以对我使用烈性毒药,立即暴毙,又何必要等两年后?” “那么此毒,只可能是为了防患于未然,若是立即杀掉我,恐怕会太明显,而我如今一时半会却也触动不了他的利益,如今为父升官为武将中的正一品,往后最可能触动到谁的利益?” 第31章 阴谋 青黎心头一怔,一个人的名字出现在她的脑海中,还未等她细想,青安之便将她的想法说了出来。 “自然是当今昭国的武将之首,大将军居丰羽。” 竟真是他。 大将军居丰羽,他的祖辈是昭国的开国大功臣,家中世世代代在朝中担任武将,且都是军官要职,家族兴盛,在朝中根基极深,甚至与广阳侯府不相上下。 而言伯侯府相较于那两府,实力就要低上许多,虽都是侯府,但言伯侯府鼎盛之时早已成过去,若是没有父亲的这一胜仗,怕是还要继续日渐衰弱下去。 上一世,父亲屡获战功,的确触动了居丰羽的利益,当时朝中一直有声音让父亲担任大将军,而父亲就是在那时身体日渐虚弱,再也无缘问鼎那一位置。 “这是父亲的猜想,还是说父亲有证据?” 青安之走到柜子旁,从抽屉里拿出一支剪羽递给青黎。 青黎拿起翻看了一会儿,也没看出什么名堂。 “看这羽毛,”青安之指着剪羽的尾端,“是不是有一些褪色?” 果然,这羽毛的尾端是白色的,但其中有一块突兀的蓝色颜料。 “这是将我刺伤的那支剪的剪羽,居家军的剪羽就是蓝色的,而这支剪羽被染过色,这颜料做得极其逼真,若不是我不小心将这剪羽沾染了水,怕也不会发现,并且当时我被刺杀的地方,正好有居家军在那驻守。” 竟真是他。 “父亲可与这大将军相处过,可知他的为人?”青黎问。 “此人武功深厚,并十分重情义,在为父眼里,他一直是忠肝烈胆之人,却没想到,他竟做出如此事来。” “知人知面不知心,他的官位比父亲要高,想要随便给父亲安插一个罪名十分容易,父亲日后还是要小心为上。” 上一世时,那居丰羽便与父亲不和,当时青黎还只以为是公务上的摩擦,如今看来,却并没有那么简单。 “为父自会小心为上。” 青黎轻点着头,如今父亲愿意敞开心扉与自己说朝堂上的事,就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如今一切事情都还没有发生,一切都还来得及。 重活一世,她定不会让青家重蹈覆辙。 正午时分。 青瑾在闺房中焦急地来回踱步,她走到铜镜前,将头上本就端正的发簪又扶了扶,询问一旁的丫鬟:“语嫣,你觉得今日我这发饰和衣裳配吗?” “配的,姑娘,这发簪您都挑选了一个上午了,最是配这新衣裳的。” “也是,我也没有别的发簪能配这衣裳了。”青瑾盯着头上翠玉的发簪出神。 这发簪是青黎去年送给她的,青黎的东西自然都是极好的,只是与她这新买的衣裳却不太相配。 可她的首饰本就不多,这已经是首饰盒中最相配的一个发簪了。 若要真说最相配,其实之前在青黎那看的金步摇才是与之最相配的,但青黎却不知突然抽什么风,不管自己怎么暗示都不愿意送给自己。 “你说,程大哥今日找我会是什么事?”青瑾问道。 “奴婢不知,但程公子向来守礼,如今单独找姑娘,定是有一些悄悄话要与姑娘说。”语嫣语气带着些暧昧。 “你可真是,”青瑾娇羞地轻拍了一下语嫣,“程大哥平日公务繁忙,今日找我也定是有事要与我说。” “是的,姑娘,时辰快到了,我们快些过去。” 两人相约的地方在一条并不算繁华的巷子中,这巷子不及寻常大街上那样热闹,但也时常有人走动。 这样的地方,是最适合说话的,既不会因为太过吵闹而不方便说话,也不属于私密的地方,未婚嫁的男女说话也不会破了规矩。 程大哥向来心细。 青瑾欣喜地走到巷口遥遥望去,见程修单手拿扇站立于榕树下,身姿欣长,气质翩翩。 “程大哥。” 程修转过身,“青姑娘来了,今日冒昧叫你前来,可有叨扰?” “没有没有,”青瑾连忙道。 “那就好,此番叫你前来,也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程修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从衣袖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上一回青姑娘送了我一把折扇,当时我并不懂这折扇的门道,后经朋友指出才知道,这折扇竟如此贵重。” 第32章 炫耀 “无功不受禄,我本不该收下瑾姑娘如此贵重的礼物,但此扇我已用了一段时日,自然不好再归还于姑娘,所以,前些日子我去了一趟聚珍阁,也不知道姑娘喜欢什么,便选了一枚簪子当做回礼,还望姑娘不要嫌弃。” 青瑾没想到程大哥此番叫她出来,竟然是为了送她礼物,往日程大哥从来不会做这种事情,就算有,也是对青黎。 “自然不会。”青瑾欢喜地打开那木盒,里面装着一支晶莹剔透的紫玉缕空金钗,这紫玉的成色一看就并非凡品。 这支簪子想必比她送给程大哥那扇子还要贵上许多。 虽心中雀跃,青瑾还是矜持地问了一句:“这会不会太贵重了一些。” “钱财都是俗物,若能以钱财换来姑娘的喜爱,自然是最值的。” 这话听起来像是恭维的话语,但其中却夹杂着丝丝暧昧,像是男子对心爱的女子诉说的情话。 青瑾听出了其中的含义,随即娇羞地低下了头。 程修却并未感觉到此话有什么不妥,将那金钗拿起,放在青瑾头上笔画了一下,他的视线停在青瑾头上的发簪上。 若是他没记错的话,这支簪子青黎去年戴过一次,青瑾这是又从青黎那要过来的? 他心里不由得冷笑起来,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的庶女,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寒酸。 自己若不是极需要用她,也不想在她身上花费这么多功夫。 虽心里这么想,程修脸上的笑容却分毫不变,又默默将金钗放回了盒中,在这一瞬间,他的眼底闪现出了一丝失落。 这转瞬即过的情绪被青瑾捕捉到了,她的心头立即化成了一滩春水。 程大哥方才是想把发簪为自己束上,随后又觉得于理不合,便收回了手。 果然,程大哥心中是有她的,之前只是出于礼数,为了顾及女子的名节,才并未表露出来。 青瑾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将盒子收下:“那就多谢程大哥的好意。” “这本就是回礼,没什么好谢的。” 两人又聊了许久,因未出阁的姑娘与男子并不能单独相处太长的时间,程修便面带不舍的让青瑾尽早回府。 青瑾深知程大哥是为了自己的名节着想,也并未多留,转身就往外走去。 程修看着青瑾离开的背影,脸上原本如沐春风的笑容慢慢冷了下来。 方才青瑾的雀跃他都看在眼里,果然是未出阁的女子,心思单纯,他一拉钩,对方就上钓。 上次吴氏和孙会的奸情被青家发现之后,他就损失了一个用来监视青家的筹码,偏偏最近青安鸿也不知怎么的,对他有所疏远。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侍从的过错,导致青安鸿迁怒于他,气还未消,可过了这么久,青安鸿对他还是一副不冷不淡的模样,倒让他百思不得其解起来。 这件事,他最多也只能算是不察之过,青安鸿对他不至于如此,但偏偏现在他在青府又也没了眼线,无法探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如今朝堂的路越来越不好走,若光凭他自己,是没有办法出头的,他只有借助青家这势力雄厚的阶梯,才能一步一步往上爬,所以,他只能再从青瑾这下手。 今日看青瑾这满心欢喜的模样,想来他以后若是再多说一些好话,青瑾就会乖乖地帮他打探情报了。 只是,光靠着和青安鸿的师徒情谊还是不够,若是有什么办法能光明正大的将青黎娶回家,他的官途才会一路顺遂。 看来,是该在青黎身上做些打算了。 - 青瑾回府后,并未立即回自己的闺房,而是来到了青黎的房中。 “阿黎,自从吴氏出了那件事后,你都未曾来找我玩过卡片了。”青瑾娇嗔道。 青黎正坐在桌旁看着父亲帮她整理的近期昭国朝廷上的见闻,见青瑾来了,立马将书收了起来。 “瑾姐姐怎么过来了?” “自然是想阿黎了。”青瑾十分自然地坐在了青黎身边,随后抬手扶了扶头上的发簪。 青黎顺着她的指尖看了过去,只见她头上带着一支紫玉发簪,这紫玉成色温润,是极好的玉石。 在青黎的印象中,青瑾并没有这样的发簪,并且这种贵重的东西,她也买不起。 “瑾姐姐这发簪倒是好看,可是新买的?” 第33章 鱼儿上钩 “阿黎眼睛真厉害,我今日才刚把它带上,阿黎就发现了,”青瑾手帕捂着嘴“咯咯”笑着,“这簪子的确是我新买的,是聚珍阁的东西。” 废话,你方才像是生怕我看不见那簪子似的,用手摸了好几回,我要是再看不见怕就是瞎了。 虽然心里这么想着,青黎脸上依旧不动声色,“这簪子成色真好,瑾姐姐花了多少银两?” “反正挺贵的,可是花了我好多银两呢。”青瑾又扶了扶头上的簪子,终归是未出阁的姑娘,藏不住那么多心思,语气里的炫耀之意止都止不住。 青黎冷眼看着青瑾如今这幅自得的模样,只觉得上一世的自己能被如此肤浅之人欺骗,也属实是自己缺心眼。 买了十分贵重的簪子,花空了心思想要到自己面前炫耀一番,却不告知自己价钱,这不是青瑾的作风。 如此看来,这簪子并不是青瑾自己买的。 因为她并不知道这簪子的价钱,且不常去这种贵重珠宝的店铺,所以才不好信口开河,以免在自己面前漏了怯。 况且,若这簪子真是青瑾自己买的,她也不会这么特意要来自己面前炫耀一番,以后的节日盛典多的是,她大可以在众人一起出府时再将簪子带上,在青黎印象中,青瑾并没有这么沉不住气。 如此看来,这簪子除了贵重,还有别的让她炫耀的资本。 是程修送给她的。 心爱的男子给自己送了如此贵重的东西,自然要去假想情敌面前炫耀一番。 看来,程修已经开始下手了。 如今他在青府没了眼线,大伯父又对他有所猜忌,想必他这段时日定然十分焦心。 鱼儿就要上钩了。 青黎嘴角滑过一丝微笑,“这紫云成色虽好,但细看却有些瑕疵,想必也要不了瑾姐姐多少银两。” 青瑾愣了一瞬,青黎接着道:“不过,这瑕疵若是不仔细瞧,还是瞧不出来的,瑾姐姐眼光真好,向来会用最少的银两买最划算的东西。” 青黎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青瑾听了这话,脸色却是一沉。 程大哥家境并不好,能买来这种成色的簪子送给她,已经是全心全意,可这些东西在青黎眼中,却什么都不算。 想到这里,青瑾再也没有了那种想要炫耀的心情,像是从头到脚被人泼了一身的冷水,心凉了个彻底。 没有了炫耀的心情,自然也不想在青黎这呆下去,她见着青黎也没有留她之意,便早早地走了出去。 青瑾走后,青黎也准备出门,她刚走出院子,就见父亲大步朝她走来。 “阿黎,我正要找你。”青安之面带喜色。 青黎看着父亲这一身轻便的衣服和手中拿着的佩剑,已清楚父亲找自己是为何,但还是明知故问:“父亲找我有何事?” “自然是带你练功。”青安之将佩剑横举着,想让青黎接住,青黎却并未伸手。 青安之叹了一口气。 一直以来,他都想让自家儿女学会习武,如今儿子已经从文,没有了指望,他只有把心思放在女儿身上。 “阿黎,父亲想让你习武也是为了你好,你的母亲一族皆是武将,无论男子或是女子,都精通武艺,你和你哥哥是他们家族中唯一存活下来的嫡系子女,父亲这想法虽然自私,但也希望你和你哥哥能够继承你母亲家族的风骨。” 青安之这番话,青黎已经不知道听了多少遍,但每次都能从父亲的语气里听出深深的怀念。 青黎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在父亲心中的分量,也十分理解父亲想让她和哥哥习武的想法。 自从她有记忆以来就从未见过她的亲生母亲,在她还是襁褓之时,母亲便跟随家族一同领兵出征,最后家族中人皆丧命于战场中,无论男子女子。 严家,就是母亲家族,本就是战功赫赫,又因为皆在战场中丧命,先帝便给予了严家十分崇高的荣耀,而青黎和青琛是严家的后人,是忠门之后,这才是他们在言伯侯府中如此受宠的原因。 “阿黎,你也不要嫌父亲烦,习武对你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如今这京城,看似风平浪静,但却并不太平,还有你那诡异的梦境,细细想来,也是十分危险。” “没有人能永远寸步不离的保护你,只有武功在自己身上,才能保障自己的安全。” 第34章 习武 “父亲,我学。”青黎道。 青安之本来还准备接着劝道,见着女儿就这么轻易地答应了,却觉得一切来得太突然。 以前他就是说破了嘴皮子,青黎也不会动一下,只会嫌他烦,如今怎么这么轻易就同意了。 “你莫不是诓我?”青安之疑惑道。 “自然不是,女儿是当真想要学。就如父亲所说,习武对我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上一世的她嫌弃习武太苦太累,并且也不符合女孩子家的气质,是半点也不肯学,可这一世,她已知道接下来要面临多少的困境,自然要多学一些保命的技能。 “好,你明白就好。”青安之见着女儿终于同意了,也是十分欣喜,拿剑往青黎面前一抛,“来,接着。” 青黎顺势接下剑,“父亲莫急,让我练剑可以,父亲还需答应我一件事情。” “何事?” 若是女儿肯习武,莫说一件事情,便是百八十件事情,他都可以答应。 “女儿如今已经长大了,除了有自己的丫鬟,应该也要有自己的护卫,父亲可否选一些得力的护卫,将他们送给女儿?” 原来是这种小事,此事若是阿黎不说,他也是要给阿黎配一些人手的,他虽已派了护卫保护阿黎的安全,但如今阿黎已能独挡一面,自然需要能为她做事之人。 “阿黎想要几个便要几个,这种小事,父亲自然同意。” 青黎欣然一笑。 上一世,父亲也给她配了许多护卫,只不过那是在她更大一些时候的事情了。 父亲给她的护卫,自然都是顶好的,但那时的她什么都不懂,只让这些护卫去做一些鸡毛蒜皮的后院小事,在她嫁给程修后,这些护卫也都尽归程修所有。 而这一世,她定要让这些护卫发挥出最大的功效,要让他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监视程修。 如今程修在大伯父那的名声已一落千丈,只需要给他最后一击,他便再也不能再踏进言伯侯府半步。 只有彻底断了他在言伯侯府的念想,他才能去找他想要攀龙附凤的下家,自己也才好顺藤摸瓜,找到幕后之人。 上一世,程修说是他害的言伯侯府被满门抄斩,但仅凭他,是没有这么大本事的,他背后定有另外谋算之人,只要找到此人,才能找出当年言伯侯府被陷害的原因。 “父亲同意便好,阿黎从今日起,便跟着父亲习武,父亲让我几时起,我便几时起。” “好,这才有当年严家女子的风范。”青安之欣慰道,随后拍了拍青黎这小身板,有些不满意,“你这身子还是太弱了,你母亲当年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能拿剑上场杀敌了。” “不过没有关系,以后有父亲陪着你,虽不说让你重振你母亲当年的雄风,但最起码也能让你自保。” “那就多谢父亲了。” 青黎从未正经地学过武术,直到今日这样彻彻底底地跟着父亲习武后,才知道习武有多难。 父亲虽然平日里对她十分宠爱,但在这方面,却是半点也不手软,就这样练了一个下午,她早已是全身酸痛。 虽是这样,青黎还是日日早起练功,青家众人看见青黎突然变得如此勤奋,都认为是父亲强迫于她。 特别是祖母,还特地叫父亲过去问话,让他不要苛责青黎,这还是青黎去祖母面前好一番说道,说自己是自愿的,祖母这才放过了父亲。 父亲如今回京已有几日,宫中也为父亲召开了庆功宴。 为了这次庆功宴,桑氏特地为青黎置办了一身新行头。 一身藕粉色斜纱烟罗裙,裙摆上绣着细碎的樱花瓣,头上斜簪着一只粉玉玲珑簪,缀下细细的银丝串珠流苏,这粉嫩的颜色将青黎这本就白皙的皮肤衬得仿佛能透出水来,显得人更加软糯起来。 再配上青黎这仿佛盈盈秋水的美眸眨巴眨巴,活像是话本中走出来的年画娃娃。 青黎看着铜镜中这一身不符合自己心理年龄的装扮,有些无奈。 回想起来,她已经有多少年没有穿过粉色了,现在看着这大片的粉色出现在自己身上,倒是别扭得很。 桑氏对青黎的这身装扮倒是十分满意,“这才是我青家的闺女,生的真好。” “母亲,这衣裳会不会太嫩了一些,我穿上像个小孩儿似的。”青黎无奈道。 “阿黎本就是小孩儿,”桑氏满意道:“这粉色与阿黎相配得很,阿黎若是现在不穿这粉色,往后年纪大了,便是想穿都穿不了。” 第35章 庆功宴 罢了,母亲喜欢便好,况且现在也没有时间再让她换另外的衣裳。 青黎低头看着正在为她系香囊的知秋,“为何连香囊的颜色都要换成粉色?” “自然一切都要配套,要粉咱们就要粉到底,姑娘。” “好了好了,就这样。”青黎看着镜中被粉色包裹的自己,实在有些别扭,拿掉知秋正在帮自己系香囊的手,抬步往外走去。 “姑娘,还没系好呢。”知秋叫道。 “够好了够好了,再不出门就赶不及了。” 青黎率先走出院子,青安之早就在一旁等得不耐烦,但看见青黎这身装扮,也没说些什么。 在与大房和三叔集合后,众人便一同入宫。 青瑾从进宫开始就寸步不离的跟着青黎,亲密的挽着她的手,一副很要好的模样。 上一世,青瑾每次到公众场合都会这样亲密的挽着青黎,当时的青黎只当做青瑾与自己要好,但现在细细想来,又哪有这么简单。 因为她身份低微,在这种地方也没有多少的存在感,若想让自己更加出彩一些,必然要往自己身边凑。 青黎也没有把青瑾的手甩开,她要跟着自己就让她跟着,反正如今她跟在自己身边也未必能讨得到什么好处。 快临近宫宴开始时,父亲和母亲一直在正厅中应酬,青黎就一直呆在偏厅中,正当她百无聊赖之际,一名身着湖蓝色罗纱襦裙的女子朝青黎走了过来。 “哟,我当这是谁呢,穿的跟我家还不会走路的小妹妹似的,原来是青黎啊。” 青黎抬眼看过来,来的人正是大将军居丰羽的嫡女居月杉。 上一世,青黎自从嫁人后,就很少再见到此人,所以当这半陌生半熟悉的面孔站在自己眼前时,青黎一下子竟有些认不出来了。 但若这真要论起来,自己的这次落水其实还与居月杉有关,当时就是她一直在嘲笑自己脸上的疙瘩,自己才忍不住想要去扑打她,掉进水里的。 居月杉看着青黎这仿佛不认识自己的神情,笑了起来,“怎么这样看着我,莫不是落水落成了傻子?” “自然不是,我只是在看傻子罢了,怎么有人明知道对方不想见自己的,却还要巴巴地贴过来。”青黎冷声道。 “你!”居月杉没想到青黎竟然如此怼自己,被气得半天说不出来。 他的父亲是昭国的武将之首,位高权重,平日里,有多少官宦子弟等着巴结她,往日里,青黎对她也只能毕恭毕敬的,可谁知她这次淹了个水,就这么肆无忌惮起来。 她可是忘了,她的父亲就算再怎么升官,也还是自己父亲的下属。 “大胆,”居月杉大叫一声,“你以为你父亲如今升了个官职就了不起了?竟然敢这么与我说话。” 经过了家破人亡的伤痛后,再面对这种往日十分在意的如同小孩子过家家似的吵架,青黎只觉得无聊万分。 青黎给了居月杉一个白眼,”我为何不能与你这样说话,你我皆是平民,难道我对你还要用什么尊称?” 他们的父亲在朝中都有官职在身,分上级和下级,但她们却都是平民,无官职无诰命。 话虽如此,但官宦子女谁不是凭借着自家父亲的官职分为三六九等的,但青黎除了她父亲的官职外,还有她母亲一族的荣誉在身。 严氏遗孤,光是这个身份,便是连当朝宰相的女儿,也不敢对青黎怎么样。 但往日里,这丫头懦弱得很,别说是她,就是连那些地位低微的官宦小姐都能对她大呼小叫,但今日她是怎么了,竟然变得这么硬气起来。 两人之间的气氛慢慢胶着起来,正在居月杉犹豫要不要给青黎一点教训的时候,青瑾从一旁插话了,“居姑娘,你可千万别跟我这妹妹一般见识,她说这些话都是无心的。” 青瑾的语气很急,像是生怕青黎会招惹什么是非一样。 往日里,青瑾也总是用姐姐的身份帮青黎道歉,若是她和别人起了一点冲突,青瑾就要先拉着她向别人道歉,久而久之,不论是什么事情,青黎都会认为是自己不对,性子才愈加软弱起来。 可她是言伯侯府的嫡女,是严氏一族的遗孤,就算她真做错了什么事情,也不需要向这些人道歉。 上一世的她懵懂无知,这一世,她不会再任由青瑾摆布了。 “瑾姐姐为何要我道歉,是居姑娘先对我语气不敬,我只不过是用她对待我的方式去对待她罢了,这也有错?” “这是阿黎的不对,居姑娘的父亲是大将军,阿黎怎可这样无礼?”青瑾焦急地在青黎耳边小声训斥道。 第36章 争吵 青黎斥笑一声,“她是居将军的嫡女,我是言伯侯府的嫡女,同是官宦子女,莫非她的身份就要比我更高一等?我言伯侯府再怎么说也是在昭国有头有脸的府邸,姐姐如此蛮不讲理的叫我道歉,莫不是让我丢了言伯侯府的脸面?” 青瑾没想到青黎将此事上升到这个高度,立马就不敢说话了。 她只是一个庶女,再怎样也不敢背上这个锅。 居月杉本来在等着青黎向自己道歉,可谁知青黎竟如此不识抬举,往日里她这个庶姐无论说什么,她都会照做的,今日这是怎么了? 此时宴会已经快开始了,周围聚集的贵女越来越多,众人都发现了这边的争吵,正朝这边看了过来。 若是在这种场合下她输给了青黎,众人都会怎样笑话她? 可偏偏平时的那些威胁青黎都不再放在眼里,居月杉想起前些日子父亲与她说的话。 “青黎,你别以为你现在有多了不起,你父亲这次的胜仗是怎么来的,你知道吗?还不是凭借着一些邪魔歪道的手段。”居月杉不屑道。“你父亲这个官能当多久都不知道,我就看你还能嚣张几天。” 如此议论朝廷命官的话,居月杉当然不敢大声说,所以听到的人只有青黎和青瑾二人。 这番话在青黎心中却激起了千层浪,居月杉一个娇娇小姐哪会知道这些东西,也只有居将军会同她说。 青黎压下心中的震惊,皱着眉露出一副厌恶的神情,“你在胡说些什么?我父亲大胜归来,乃是整个昭国的荣耀,你倒是说说看,我父亲是用了什么歪魔邪道的手段?” 看来青黎还并不知道此事,也是,她父亲做了如此卑鄙的事,又怎么会告诉女儿呢,也只有自己的父亲如此宠爱自己,什么都和自己说。 “这种事情,你应该要回去问你父亲,问他是怎样杀了那敌国将领。”居月杉冷哼一声,如骄傲的孔雀,往一旁走开。 这种机密的事情,她才不想要和青黎细说。 青黎看着居月杉离去的背影,陷入沉思。 这次父亲大胜归来,是因为在最后一仗中,提前潜入敌国军营,刺杀了敌国的将领,导致敌国军心打乱,这才旗开得胜。 此事人尽皆知,但居月杉说的这话,就十分奇怪。 在战场中,无论我国对敌军使用什么手段,只要赢了,那便是好的兵法,居月杉这话倒像是父亲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一般。 青瑾在一旁听着也十分迷惑,问青黎:“阿黎可知道二叔是怎样杀了那敌国将领。” “她说的话你也信?”青黎毫不在意地说了一句,便转头往里走去。 青瑾看着青黎这丝毫不愿意理睬自己的模样,越想越气。 方才在居姑娘面前,青黎是半点面子也不给自己,现在还对自己摆脸色,她还真以为她是什么嫡小姐了,不过就是一个恃宠而骄的怂货。 宴会开始了,这是昭国难得一见的大喜事,所以整场宴会都十分热闹。期间,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席间觥筹交错,言语欢畅。 青黎跟随父亲母亲落座在较显眼的位置,期间圣上褒奖了一番,朝中官员还轮流来向父亲道喜。 父亲不喜这种应酬,却也没办法,只有迎着一张笑脸,相互寒暄着。 宫中宴会都会在宫殿外放置一些好玩的东西,桑氏知道青黎不喜这番应酬,便让青琛带着青黎去往宫殿外。 “都多大人了,还要我带。”青琛嘴上抱怨道,却还是拉着青黎往宫殿外走去。 “宋延舟也在。”青琛看向不远处。 青黎随着青琛的目光看去,宋延舟正站在一棵柳树下,同一名女子在聊天。 两人身姿欣长,立于柳树下,头顶的垂柳撒下一片阴影将两人笼罩起来,身后是春意盎然,头顶是艳阳高照,倒是一番美景。 “我就说怎么一直找不到他,原来在外面同女子聊天。”青琛轻笑一声,大步朝前走去。 青黎无奈,也只得硬着头皮往前走。 这段时日里,她已经把宋延舟列成了她此次重生最大的障碍,偏偏,却哪里都有他。 两人走到近处,青黎却发现同宋延舟聊天的女子竟是居月杉。 她看起来十分高兴,正对着宋延舟笑语晏晏,宋延舟始终一副淡然的模样,但却看得出他在认真的倾听。 第37章 情敌 “二位在聊些什么,可否让我们听听。”青琛打趣道。 居月杉听了这话,立即娇羞地撇开了头,宋延舟依旧是那副淡然的模样,“一些闲事罢了。” 他眼神一转,看向青琛身后的青黎,这一身娇艳的粉色,他方才从大老远就看见了,心中还在想是哪家的姑娘,原来是青家的小青黎。 ”青姑娘也来了。”宋延舟笑道。 青黎立即撇开眼,微微俯身当做回礼。 这姑娘,怎么现在还是如此怕我。 宋延舟心中暗想着,面上却不动声色,转头对居月杉道:“居姑娘,若没别的事,我就和青兄走了。” 这就要走了?他们方才还没说上几句话呢。 但是没法,她作为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自然不好去开口挽留男子,只能轻声道:“无妨,宋公子慢走。” 三人提步往外走,居月杉看着三人的背影,心里的愈加不忿。 她自然知道宋延舟和青琛向来交好,但青黎跟在两人身后算是怎么回事。 同样是未出阁的女子,青黎为何就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地和宋延舟说话,跟在宋延舟身后,她不过就是有一个好哥哥罢了。 其实自己的哥哥也不少,因为父亲膝下全是儿子,只有她一个女儿,所以父亲才对她宠爱有佳,可偏偏她那些哥哥,没有一个与宋延舟交好的。 按理来说,她的哥哥都是武将,青琛是文官,应该是她那些哥哥与宋延舟更交好才是,但却让青黎这么白白钻了空子。 她十分不甘心地看着前方三人的背影。 远处,青黎往前走时,仿佛落了什么东西在地上,居月杉定睛一看,只能看见一团糊糊的粉色。 她招呼着身旁的丫鬟绿萍,“去,帮我把那东西捡回来。” 绿萍当然知道自家主子的心思,便轻手轻脚的走上前去,将那东西捡了回来。 此地来往的人并不多,更不会有人注意到一个丫鬟的举动。 “姑娘,是香囊。”绿萍将香囊双手呈上。 居月杉拿起香囊翻看着,这是一个桃粉色绸缎缝制的香囊,上面绣着一个“黎”字。 这定是青黎的香囊没错。 居月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可是上天特地把青黎的把柄给送上门来了,她可要想想该怎么利用才好。 因为父亲升了官,就变得如此嚣张跋扈,连自己都敢顶撞,她还真是不知死活。 青黎并不知道自己的香囊已经落在了地上,正在一心想着别的事。 上一世的宴会上,青黎因为上一次的落水而觉得羞愧无比,没有同青琛一同出来,自然也没有撞见宋延舟与居月杉聊天,但有一次,她在大人的口中无意听到,宋延舟和居月杉是从小订了娃娃亲的。 当时只是大人随口提了一句,当做玩笑,长大后,双方也并没有将此事当真,因为就两家的势力,若是联姻势必会引起圣上猜忌。 青黎一路边走边想,一时恍惚,竟撞上了前面人的后背。 “想什么呢?也不看路,还好这次是撞着我,若是摔着了该怎么办?”青琛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青黎自知理亏,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揉了揉额头不再说话。 他这哥哥对她向来严厉,因为父亲一直不在京中,桑氏又对青黎溺爱,青琛便自动充当起了父亲的角色,将慈爱放在心中,表现出的都是严厉的模样。 所以上一世,青瑾才能成功挑唆自己与青琛的关系,以为青琛对她的严厉便是不喜欢。 “青姑娘只是一时不小心,这都要被你训一顿。”宋延舟在一旁冷声道。 有个这么可爱的妹妹,跟个年画娃娃似的,也不知道疼着宠着,反而整日里对她大呼小叫。 宋延舟往青黎身边走了一步,对青黎说:“你若不想看路就不看路,我们俩在这,还能让你摔了不成。” 青黎并不觉得青琛对自己严厉,青琛的良苦用心,她直到重活一世才明白过来。 倒是宋延舟的这番维护,让青黎有些受宠若惊。 上一世时,青琛若对青黎太过严厉,宋延舟同样也会帮青黎说话,如对待妹妹一般,上一世的青黎从来没多想过,只当做是爱屋及乌,可如今,她却不得不多想。 不一会儿,她的思绪又到了重生前的那个瞬间,脸蹭的一下变得滚烫起来。 青琛也从宋延舟的话里听出了危机感,这番话,倒像是宋延舟是青黎的哥哥,他倒像个外人一般了。 “她是你妹妹还是我妹妹?” “我看你这德行,也没必要有个妹妹。”宋延舟不爽道。 第38章 射箭 青琛没有看见青黎这番变化,反倒是宋延舟,视线一转,便看见青黎那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的耳尖,在太阳的照射下,她那圆润的耳尖,红得近乎透明。 宋延舟一愣,青姑娘这是怎么了? 被宋延舟这么一看,青黎更加不自在起来,连忙撇过头,装作若无其事地向前走去。 宋延舟的视线没有再追随过来,青黎瞬间松了口气,一直躲在青黎后面的知秋却忍不住地笑出了声。 宋公子方才那样为姑娘出头,看来他对姑娘也是有意思的。 郎才女貌,门当户对,互相奔赴。 她都快要根据方才的场景脑补出一本话本来。 青黎睨了知秋一眼,“你方才笑什么?” “没什么。”知秋止住了笑意。 女子遇见这事多半都是害羞的,若是她当众拆穿了姑娘的小心思,姑娘说不定还会因羞怯而拒绝和宋公子接触了。 看着知秋这明明心中有事,却憋着不说的模样,青黎正准备再问,宋延舟便开口:“青兄,可玩射箭?” “玩。” 这宫宴中能玩的东西,来来回回就这么几样,不过就是为打发时间罢了。 众人走到射箭的地方,此时周围已经围了许多人,其中大部分都是小辈,被父母带进宫中,不喜应酬便来这里打发时间,也有一些女眷带着年龄较小的孩子在里面看热闹。 三人走进人群中,青琛指着前方礼品区中一个身着粉色襦裙的小玩偶,问青黎,“你看那玩偶,像不像你今日的穿着?” 青黎顺着青琛的手指尖看过去,远处礼品区的柜子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玉石娃娃,其中有一个粉色的娃娃格外抢眼,圆圆的脸蛋上是一双乌黑的眼睛,身下一身粉色樱花的襦裙。 这是射箭的小奖品,那玉石是一些值钱玩意儿,若是把它们放在宫外,是能卖上一些银两的,但对于这些时常出入宫中的皇室贵族来说,自然是不够看的,这也只是作为一个小奖品而已。 青黎本就因为今日这身粉色衣裙,感到浑身不自在,偏偏青琛还要特地提一嘴。 “不像。” “我觉得很像,”宋延舟低笑一声:“既然如此,我便和你哥将这娃娃射下来,送给你可好?” 不好,我要那玩意儿作甚。 青黎这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宋延舟便已走向前去拿起了两把弓箭,一把递给青琛,一把自己举了起来,瞄准箭靶。 青琛和宋延舟都是京城中还未娶妻的官宦子弟,两人家世显赫,相貌俊朗,不论走到哪里,都是京城中各家小姐们的谈资,尤其是当他们二人聚在一起时,那更是众人的焦点。 一箭射出,正中靶心,场上传来一阵欢呼,紧接着,青琛的箭也射了出去,八环。 宋延舟能中靶心,青黎并不意外,宋延舟是武将,平日里在这种场合没少出风头,让她惊讶的是青琛。 青琛是文官,平日里整日就是呆在书房,青黎从没见他练过箭。 “哥,厉害啊。”青黎兴奋道。 青琛挑了挑眉,没有说话,又射出一箭,九环。 两人这高超的箭术迅速吸引了许多的目光,但他们像是早已习惯了这种被围观的感觉,依然能做到心无旁骛的拉弓、射箭。 青黎时常与他们二人呆在一处,自然也经常遇到这种被围观的事情,但上一世的她十分自卑,每次遇见这种情形,都是低着头,在一旁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甚至因为这种注视而不喜和青琛走在一起,转而投奔青瑾。 而这一世,她不再惧怕这种目光,笑靥如花,如他们二人一样,无视着周围的目光。 “又中了。”青黎兴奋道。 青琛淡然一笑,“这是我在我射箭,怎么你比我还激动。” “我从来不知哥哥箭术这么好,自然要激动一番,改日哥哥教我射箭,如何?” 青琛眉头一挑,“这还真是转性了,竟然对这种东西感兴趣起来,你若真要学,我就教你。” “好。”青黎开口应道。 宋延舟刚射出一箭,就转头朝两人看了过来。 青黎今日这一身粉色实在是过于显眼,方才他射箭时余光中一直有一抹粉色,让他难以忽视。 再配上青黎这娇嫩的脸蛋,整个人软软糯糯地,让人忍不住想要逗弄一番。 “青姑娘,我箭射的比你哥好,你怎么只知道夸你哥,也不夸夸我?” 青黎知道若是对上他的脸,自己肯定又要脸红,干脆将脸撇向一边,怼道:“你又不是我哥。” 宋延舟轻笑一声,转头继续射箭。 第39章 此时他还是少年 人群中,一名身着绿衣的男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那粉色衣裳的小姑娘,问身边的好友:“程修,你向来与青府交好,可知道青琛兄身旁的那位姑娘是何人?” 程修今日也跟着同门一同来到了这宫中的宴会,本来按照他的官职,是进不来这皇宫的,但这种宴会最是能结交权贵,他便拖着他身旁好友的关系,一同进了宫。 从青黎进来开始,他的眼睛就一直未曾离开过青黎,她今日身着一身粉色,往日里,她不爱穿这娇嫩的颜色,但今日这粉色穿在她的身上,倒有一种与往日不同的气质,让他挪不开眼。 “是镖旗将军的嫡女,青琛兄的嫡妹,青黎青姑娘。”程修回道。 “竟是宋府那嫡女。”绿衣男子惊讶道,“往日这嫡女低调得很,虽身份显贵,但并没有什么存在感,今日一见,当真是宛若天人啊。” 青黎的容貌向来是一等一的好,说句傲慢的话,在京城的贵女中,青黎的容貌说是第二,怕是没有人能称得上第一。 只是她平日里总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僵硬的肢体,低垂的脑袋,便让这美貌蒙了尘,可如今她却突然自信了起来,仿佛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光芒,衬得她那本就娇艳的五官,更加鲜活起来。 “平日里,我只知道青家的青琛兄是才貌双全,今日一见他这嫡妹,无论是相貌还是气质,竟是不输青琛兄半分。” “日后若是谁娶了这青姑娘,才真是走了大运,美人在怀,又有如此优秀的兄长和青家这雄厚的家世,以后那人的仕途必定是顺风顺水啊。”绿衣男子感叹道。 程修站在一旁,并没有搭话,只是一直看着前方那一抹粉色的倩影。 青黎的确是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往她的优秀,只有她的身边人和自己能够看见,可如今,她光芒万丈,竟让所有人都为之叹服。 以前,只有他知道青黎的好,这就像是他一直藏在心中的宝藏,可这宝藏有一天突然散发出了光芒,竟让所有人都知道了她的存在,他突然间感觉到无比的失落。 但这宝藏是属于他的,就算让世人都知道了这宝藏的存在,别人也不能觊觎属于他的东西。 程修的目光渐渐从柔和变成了阴郁,但只是一瞬,他又恢复成了之前那谦逊的模样。 宋延舟刚射出一支箭,常年习武的直觉,让他敏锐地察觉到身后有一束让人感到不快的目光,他立马转过头去。 身后是一片乌泱泱的人群,在人群中他看见一位男子目不转睛地看着青黎,他目光柔和,与旁人没有什么不同,但宋延舟却从那眼神中看到了一丝黏腻。 方才是这男子的目光让他感觉不舒服吗? 宋延舟没再细想,转头继续射箭。 这已经是他箭筒里的最后一只箭了,方才他射出的那只箭毫无悬念的正中靶心。 只见他右手扣弦拉弓,随后闭上一只眼,认真地将视线与箭尖和靶心持平,随后右手一松。 一阵破风声响起,剪羽笔直地向前俯冲而去,犹如破竹之势,将先前正中靶心的箭从剪羽到剪尖劈成两半。 剪分成两半掉落在地,另一只箭取而代之,正正插入之前的那箭孔中,将木头做的箭靶震出了丝丝裂痕。 周围又是一阵欢呼声,宋延舟垂下手臂,看着被震得仿佛要碎掉的箭靶,那如同刀刻般俊美的脸上扬起一抹张扬的笑。 青黎看着宋延舟此时的模样,一瞬间竟晃了神。 他上挑的眉尾,含笑的双眸,这不可一世的嚣张。 这是宋延舟年少时独有的模样,像雨前的月光,清澈明亮,此时的他还没有经历爱恨情仇、生离死别,此时他的肩上还是莺飞草长、清风明月。 上一世,青黎虽已很少再见到宋延舟,但偶尔相见时,他那双原本清澈的双眼,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给蒙住了一般,黑沉沉的。 见惯了他那阴郁的模样,此时他在阳光下的笑颜,竟变得如此夺目。 如果可以,她想让宋延舟一直如此,现在灾难还没有发生,无论是言伯侯府还是广阳侯府。 宋延舟一转头,便看见青黎这略带伤感的目光,他心中有些疑惑,不过并没有去多想。 “青姑娘,我和你哥中的这些靶子,足够你选娃娃了,自己去选。” 青黎回过神来。 她有说过她想要这些娃娃吗? 青黎翻了个白眼,“我不要。” 青琛只当自家妹妹面子薄,便拍了拍宋延舟的肩膀,“走,我们去帮她选。” 说完,两人朝礼品区走去。 第40章 打情骂俏 还听不听人说话了,青黎心中有些无奈,不过也没法,只得跟了上去。 青琛径直走到那柜子前,都没花时间细看,便直接将那粉色的娃娃拿了下来。 宋延舟看着自己喜欢的娃娃已经被青琛拿走了,便继续在柜中挑选。 没看一会儿,他从柜中拿下了一个穿着青色衣裳的娃娃。 “青色,刚好是青姑娘的姓氏,就这个。” 青黎看着他手中的娃娃,脸“噌”地一下又红了起来。 这身青色的衣服,和上一世她和宋延舟云雨时所穿的衣服一模一样,甚至连腰边垂着的蝴蝶结都是一样的款式。 若不是知道宋延舟没有重生一次,她都忍不住要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了。 “如何?”宋延舟问。 此时青黎正面对着他,他可以清晰地看到青黎低垂着头,耳尖泛红。 直到这时,他就是再迟钝,也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青姑娘竟然对自己芳心暗许? 如此想来,自从上回她落水后,就愈加变得奇怪起来,还不敢看自己的眼睛。 他自然知道自己在京城中是众多女眷心中的香饽饽,但青黎不一样,他一直是将她当做妹妹看待的。 再说了,就青琛兄那副见不得别人抢他妹妹的模样,若是让他知道自家妹妹喜欢上了自己,怕是要和自己断绝来往。 青琛看着青黎和宋延舟两人,一个低着头,一个不说话,觉得有些莫名其妙,“阿黎,怎么不说话?” “无事。”青黎连忙抢过两人手中的娃娃,就不再说话。 青琛只当自家妹妹是受不起自己的捉弄,赌气了起来。 人群中,居月杉一直看着前方的那三人,心中的怒火止不住地往外烧。 宋延舟方才对青黎笑了,而且还不止一次,他还送娃娃给青黎了。 凭什么?他们难道就不知道要避嫌吗?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情骂俏。 妄她之前还以为青黎是什么正经的未出阁姑娘,没想到她竟然如此不知廉耻,既然如此,她也没必要再给青黎留脸面了。 方才她已经在人群中物色到了人选。 有一名男子,看向青黎的眼神格外与众不同,其实他隐藏的很好,在旁人看来,他只是在欣赏射箭表演而已。 但居月杉方才一直在观察人群中的人,盯了他许久,发现出他的端倪。 居月杉在绿萍耳边低语了两句,绿萍向前走去。 “这位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程修看着面前这丫鬟模样的女子,觉得甚是奇怪,“是你家主子找我?你家主子是何人?” “公子跟我来一趟,自会知晓。” 程修有些疑惑,不过在这宫中盛宴中,自然不会有人敢做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或许她家主子真找自己有事也不一定。 程修跟着绿萍走到了一个人烟稀少处,等他从那地方出来时,手里已经攥紧了一个东西。 他看着自己那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的双手。 这真是连上天都要帮他,他正在想要怎样才能得到青黎时,这东西就送到了他的眼前。 这香囊,一看就是青黎的贴身之物,若他当着众人的面将这东西拿出来,那青黎便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此举虽然会损害自己和青黎的名声,但跟能娶到青黎相比,这点名声又算什么。 他捞起衣袖,准备将这香囊放进袖中。 此时,前方来了一名男子,这男子明显是对着他走过来,程修定睛一看,是宋延舟。 宋延舟射箭后,便和青琛、青黎分开了。 方才他注意到的那一抹黏腻的目光,一直让他无法释怀,这才想来四处找找看。 方才他在人群中找了一圈,都没能将人找到,原来这男子竟来了这种偏僻的地方。 “宋公子。”程修恭敬地向宋延舟行礼。 宋延舟大步走上前,“请问公子姓甚名谁,来自那家府邸?” 程修一愣。 他与宋延舟并不相识,宋延舟为何会这样问话。 莫非是他在什么场合偶然间得知了自己的才名,想借着这宫中庆典,特来交结一番。 程修压下心中的激动,回道:“国子监监丞程修,来自七里程家,久仰宋公子大名。” 七里程家。 宋延舟从未听过,想来是京中哪个不知名的小府邸。 不过此人年纪尚轻就能做到正七品的官职,倒也不低,但这在偌大的京城,委实也算不上什么。 此人地位如此卑微,为何会对青黎露出那种眼神,按道理,青黎平日里应该接触不到此人才是。 方才在程修拱手时,他手中一直捏着一团东西,从他指尖的缝隙中能看清那东西是粉色的。 一名男子,为何会有这种东西。 “过奖,程公子素来有才,宋某也是倾慕已久啊。”宋延舟恭维道。 像这种家室并不显赫的男子,最爱听别人夸自己有才名。 程修听了这话,果然喜笑颜开。 “哪里,宋公子在我们年轻一辈中是最才气的,文武双全,说的便是宋公子,程某同样也是仰慕宋公子已久啊。” 这番恭维的话,宋延舟不知听了多少遍,若是两人再怎么恭维下去,还不知道要说到什么时候。 宋延舟直接开门见山,“程公子手中的东西,怎么像是女子之物?” 第41章 香囊 另一边。 射箭结束后,青黎便独自一人走在宴会中,此次宫宴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办,不宜和青琛、宋延舟走在一起。 在她正赶往目的地的时候,还离得大老远,就看见居月杉一脸笑盈盈地朝她走了过来。 她会对自己露出这种表情,一看就没什么好事。 青黎没有理会她,继续往前走,居月杉却亲昵地贴了上来:“青黎,我今日出门忘记带香囊了,可否借你的给我一用?” 她这句话一出,青黎就更觉得她没什么好事了。 两人向来势同水火,她居月杉脑子坏了会找自己借香囊,青黎往腰间一摸,果然香囊不见了。 都怪自己,今日早晨不该贪图一时之快,知秋都还没给自己系紧香囊,自己便不耐烦了。 “不借。”青黎简短说了两个字,便往一旁走去。 居月杉哪会放过青黎,快走两步上前堵住了她的路。 “我不过是想借青姑娘的香囊一用,青姑娘为何还要凶我?莫不是我什么地方得罪了你?”居月杉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委屈极了。 青黎: 这是怎么了?这还真是重活一世,什么都能见着。 她居月杉的性子一向要强,遇到什么让她不开心的事情,从来都是直来直去,她什么时候竟委曲求全来装白莲花了。 不过,装白莲花这种事情,她可没有自己擅长。 “唉,居姑娘可真是为难我了,这香囊本就是姑娘家的贴身之物,又怎么能外借呢?” “我前段时日才刚被居姑娘推进水中,如今病刚好,居姑娘又来找我的麻烦,我真是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说罢,青黎还轻捻着手帕做出一副拭泪的动作,看上去委屈极了。 这无病呻吟的模样,倒是把居月杉给看恶心了。 “你干什么?恶心死了!少在这假惺惺的,把香囊给我拿出来。” 哟,怎么这就装不下去了? 青黎冷笑一声,她的段位实在太低了,和青瑾想比,根本不值一提。 “不给。”说罢,青黎就往一旁走去。 居月杉方才一直在旁边搜寻那男子的身影,只要那男子当众将青黎的香囊拿出来,青黎就再也没有办法翻身了。 但她在周围反复看了几遍,都没有看到方才那名男子的身影。 怎么回事?说好的让他不要走远,这一会儿又跑到哪里去了。 “慢着!”居月杉有些急了,连忙拽着青黎的衣袖,不让她走。 青黎有些烦了,她一甩胳膊,却发现完全挣脱不开居月杉的束缚。 居月杉是武将之女,是实打实从小学武长大的,自己自然比不过。 青黎又挣扎了两下,发现还是挣脱不掉。 她叹了口气,“你到底要干什么?” 话音刚落,不远处一个威严的声音传来。 “在吵些什么?” 青黎转头看去,迎面走来的是大将军居丰羽和父亲。 “大老远就听见你们俩在这吵,这是在宫中,你怎么愈发没有规矩起来。”居丰羽训斥道。 居月杉看到自家父亲后,连忙把青黎的胳膊放开了,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模样。 而青黎,又默默地在一边捻起了手帕,在眼角偷偷拭泪。 “你这是作甚?怎么把人家姑娘给欺负哭了?”居丰羽斥责道。 居月杉转头一看,脸顿时垮了下来。 烦死了,这人怎么又在这里装。 “父亲,我什么都没干,她自己要哭的。” “居将军,这不关居姑娘的事,”青黎一边吸着鼻子一边道:“方才是我不小心得罪了居姑娘,居姑娘硬拉着我不让我走,也是应该的。” 说完,又继续偷偷拭泪了。 居月杉听了这话,只想现在、马上、立刻撕烂青黎的嘴。 此时,因为这里的争吵声,周围已经聚集了一群人,因为居月杉和青黎身份尊贵,没有几个人敢进来掺和一脚,但都聚在一旁看戏。 居丰羽看着这摆明了是自家女儿欺负他人的场面,只觉得头疼。 在朝为官,最看重的便是脸面,若是让别人看到他居丰羽的女儿如此刁蛮不堪,只怕会觉得他教女无能。 “阿月!”居丰羽厉声呵斥道,“这是皇宫,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我” 居月杉正准备说话,又被青黎打断了。 “居将军莫要责怪居姑娘,都是我不对,上回居姑娘把我推下水后,我就应该知道居姑娘讨厌我,我不该再在她眼前晃悠的。” 居月杉:??? “父亲,我真没有。” “行了,别说了,你看你把人家姑娘给欺负成什么样子了。”居丰羽厉声打断道,随即问一旁的青安之。 “安之,这是你的女儿?” “是。”青安之回道。 第42章 御花园 “小女顽劣,欺负了你爱女,这是她的错。”居丰羽转头看向居月杉,厉声道:“快点,跟青姑娘道歉。” “父亲,我什么都没做,为何要我道歉?” 青黎也在一旁擒着泪道:“居姑娘不用和我道歉,都是我的错。” “你别说话!”居月杉忍无可忍,对着青黎大吼一声。 烦死了,她以前怎么不知道青黎是这样的人。 看着居月杉在这当众大吼大叫,居丰羽的脸色更差了。 这阿月,怎得还是如此刁蛮任性。 偏偏她欺负的还是自己下属的女儿,若是让旁人看见这一出,还以为是他居丰羽居功自傲,放任女儿借着自己的权利,胡作非为。 “阿月!你现在怎么如此嚣张跋扈起来?这次回去后罚你禁足半个月。”居丰羽沉声道。 居月杉听了这话,却是一脸不可置信。 父亲竟然要为了青黎禁足她?虽然父亲在外面,总让她注意言行举止,但在家中,却是十分宠爱她的,从未禁足过她。 这次看来,父亲是真生气了。 但真是冤啊,她今日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呢,怎么就被给青黎摆了一道? 但父亲如今真的生气了,她又不敢再忤逆父亲。 都怪青黎这个白莲花。 居月杉狠狠地瞪了青黎一眼,转身朝一旁走去。 “真是愈发没有规矩了。”居丰羽看着居月杉离去的背影,脸色愈加难看。 “爱女顽劣,让青姑娘受委屈了。”居丰羽轻声道。 青黎微微俯身,“居姑娘并未对我做什么,居将军言重了。” 这居丰羽,虽然她上一世与他接触不多,但通过居月杉也知道了他的性情。 此人虽为莽夫,但也十分看中脸面,方才居月杉那么一通闹,想必也让他心中十分难受。 居丰羽看着面前这虽说较弱,但礼数却十分周全的姑娘,不免有些叹息。 别人家的姑娘,就算受了委屈,也行事周到,哪像她那个女儿,说了两句不中听的,就会给他甩脸色。 还真是丢了他们居家的脸面啊。 “安之,你这女儿倒是十分聪慧啊。”居丰羽道。 “将军过奖了,只不过是女孩子家的小打小闹罢了,将军不用放在心上。” 双方又寒暄了几句,居丰羽便先走了。 宋延舟正站在不远处,看着方才的那一出闹剧,嘴角扬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程修说这香囊是他方才在地上捡到的,正准备还回去。 此话虽没有什么破绽,但宋延舟想起方才他看向青黎的眼神,还是觉得有些不安,便连忙赶了过来。 不出所料,果然有人来找青黎麻烦,但他是男子,若是公开将那香囊交给青黎,怕会引起更大的误会,便只有在原地静静观看,便看见了方才的那一出。 方才的青黎,看似是委屈至极,还是同以前一样,是一个软糯的性子,但其实却是以退为进。 他以前怎么不知道,这青姑娘软糯的外表下,还有着这样的本事。 如此看来,青黎的确变得和之前不一样了,她变得更聪明,更耀眼了。 但她,却喜欢自己。 这是什么孽缘。 想到这里,宋延舟就觉得头疼不已。 而青黎,在居丰羽走后,也辞别了父亲,快步朝前方走去。 被居月杉这么一搅和,时间又过了不少,该办的事却还没办。 上一世,她在这场宫宴中,遇见了一个人,而这一世她同样需要遇见那个人。 若是今日遇不上那人,日后她还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契机去揭开那场害人性命的阴谋。 青黎穿过热闹的人群,走到一处相对僻静的花园,知秋一直跟在青黎后方,她看着姑娘这逛皇宫如同逛自家院子一般的乱走,不免担心起来。 “姑娘,您这是要去哪啊,您可别再乱走了,这儿是皇宫。” “放心,我心中有数。”青黎回道。 姑娘能有什么数啊,这地方她又没来过,知秋心中暗想着。 突然,前方传出了一些动静,青黎向着声源处走去。 “姑娘。”知秋连忙拉住青黎,“这是皇宫,前面说不定是哪位贵人正在休息,姑娘若是就这样过去,岂不会冲撞了贵人?” “就算是贵人,我们在这遇上了,自然要去打一声招呼才显得有礼。” 这不是还没遇到,还能躲着走吗? 知秋心里嘀咕着,却也只有跟着姑娘一起往前走。 走过一个转角,前面的八角凉亭中,一位穿着雍容华贵的女子半倚在贵妃椅中,悠闲地吃着葡萄,在她的周围,围着一圈侍女。 看这架势,一定就是宫中的哪位娘娘,并且位分还不低,就姑娘这鲁莽的性格,若是冲撞了该如何是好。 知秋正这样想着,青黎却没有丝毫犹豫地抬步往凉亭走去。 上一世,她便是在这赏花时突然遇见了贵妃娘娘。 方才她在外面耽搁了许久,还担心这一世遇不上了,还好,贵妃娘娘还没走。 青黎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在没有人注意到的地方,她左手偷偷放入右手手袖中,将袖中的袋子悄悄地打开了一个口。 几只小黑蚊从她的衣袖中飞出,青黎看着这些飞在天空中的小黑点,抬步继续往前走去。 第43章 安贵妃 在她快要走进凉亭的时候,旁边的一个丫鬟拦住了她的去路,“安贵妃正在亭中小憩,请问姑娘是哪家府邸的小姐?” 丫鬟的语气倒是恭敬,但其中却夹杂着显而易见的上位者对下位者的质问。 这是自家主子有强大的背景,才自然流露出来的气派。 青黎微微俯身,恭敬道:“言伯侯府青安之之女青黎,见过安贵妃,小女无意闲逛至此,看见贵妃娘娘在此小憩,特来请安。” 听见青黎的名讳,安贵妃神色微动。 是青家的姑娘。 她缓缓偏过了头,看了青黎一眼,“请进。” 她的声音如同被风吹动的风铃一般,婉转清脆,沁人心脾。 “是。”青黎缓步走入了亭中。 安贵妃依然倚在贵妃榻上,她身着淡红色宫装,外面披着一层金色薄纱,宽大的袖摆上绣着凤尾的暗纹,三千青丝一丝不苟地盘于脑后,插着缕空飞凤金步摇。 这是宫中地位仅次与皇后的女人,从一品皇贵妃,前任兵部尚书的嫡女,广阳侯夫人的嫡妹。 若说年龄,她应是青黎的长辈,但她那略施粉黛的脸上,竟看不出半点岁月的痕迹,一双桃花眼,如同秋日横波,一颦一笑,风姿绰约。 尽管前世见过她的面容,但再次见到,青黎还是心中一跳。 不亏是皇宫中最受宠的妃子,盛宠十几年,经久不衰,这盛世美颜,试问哪个男子不对其动心呢。 “民女青黎参见贵妃娘娘,愿娘娘万福金安。” “起来。”她的声音带着慵懒:“今日是你父亲的贺宴,你怎得一个人走到这来了?” “民女今日身体有些不适,想找一处安静的地方呆着,不小心便走到了此处。” “原来如此,都说你那娘亲是昭国第一美人,你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她生的女儿又会是怎样一番绝色。” 青黎抬起头,眼神还是往下瞟着,避讳着安贵妃的目光。 直视妃子是十分失礼的事情,上一世的自己便是莽撞地对上了宋贵妃的眼,被她的婢子责骂了一番。 宋贵妃在青黎的脸上细细端详着,她的目光平静,且带着一丝慵懒,但在突然的一瞬间,她的眸子却散发出了一丝柔情,只是一瞬,又恢复成了之前平静的模样。 这是青安言的侄女,倒是和他有几分相像。 这要说起来,她在这小女孩年幼时,她还曾亲手抱过她呢。 当时青安言的二哥刚得了这个侄女,青安言喜欢的不得了,便特地将她带到自己面前炫耀了一番,还说是,以后也要和她生一个这么粉雕玉琢的女娃娃。 都是往事了。 安贵妃眼睫微垂,“如此出尘,和你那娘亲一样。” “谢娘娘夸奖。”青黎低下头,行了一个宫礼。 “倒是个懂规矩的,”安贵妃大袖一挥,“赏。” “丝雨,将本宫那套玲珑点翠滕花银簪拿来。” 名唤丝雨的宫女听了这话,表情一顿,“是。” “这套簪子是本宫还未入宫时常戴的,如今年岁大了,带不得那玩意,就将它赏给你,毕竟这簪子落在你头上,才不会遭埋没了。” 青黎也并未推辞,恭敬地应了一声“是。” 在等候宫女去拿簪子的途中,安贵妃又与青黎聊了许多。 但大多都是询问青黎家中可安好,宫外又有哪些新鲜事,待宫女将那套簪子拿过来后,青黎行礼便准备告退了。 “对了。”安贵妃叫住青黎,“那簪子是看你长得秀美才赐给你的,你回去后可莫要将那簪子供起来,赏给你就是给你戴的,若是供着,反而让它蒙了尘。” 这番话语,倒显得安贵妃十分爱惜她那套簪子,想送给能戴上她的人。 此举难免有些骄纵和傲气,倒是极其符合她宠妃的身份。 上一世,安贵妃同样送了这簪子给青黎,但青黎知道,安贵妃并不骄纵,这套簪子本就是她三叔送给安贵妃的。 安贵妃此举,也只是为了物归原主罢了。 “是。”青黎应下,便缓步走出八角亭。 宫宴结束了,青家众人一同回府,一到府中,青黎便拉着父亲来到书房。 “今日居月杉同我说,父亲此次征战,是用了什么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杀了敌国的将领,这是怎么一回事?” 青安之眉头一皱,“她当真是这么说?” “当真,父亲可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自然不会,”青安之厉声道,“也不知那居丰羽是从哪听来的谣言,战场上的事,又有什么正当不正当的手段。” “这也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堂堂一国将领,自然不会在这种事情上犯迷糊,会不会是父亲的什么举动,让他误会了什么?” “不知,但若只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就对我起了杀心,显然是不够的,一个人若想要害你,自然有无数种办法诋毁你。此事为父暂且没有眉目,只有先记下,再细细观察。” “也只能如此。”青黎道,“今日与居将军这番接触,只能看出他是个明辨是非之人,但知人知面不知心,谁能想到他竟然如此包藏祸心,为了自己的前途,不惜伤人性命。” “官场上,多得是这些虚与委蛇之人,凡事不能只看表面,对了,上次你找为父要的暗卫,为父已为你准备妥当,待会用过膳后,我便让他们去你房间寻你。” “好。” 第44章 暗卫在手 青黎吃完饭后,便回了院子,厅堂中,一排穿着束身衣的武士挺直了胸膛排成一列,看起来倒是有几分气魄。 “姑娘。”武士们看见青黎,齐齐行礼。 这次父亲给的武士,一共十人,三名女子,七名男子,都是上一世的老熟人。 父亲赐的暗卫,自然都是顶好的,青黎分配完任务后,便让一名女子单独留了下来。 女子名唤凝冬,年岁和青黎差不多大,她个子不高,相貌也十分普通,方才她在这一堆暗卫中,并不出众。 但她唯一与这些暗卫的不一样的地方就是,她看起来并不像一个暗卫。 没有杀气,没有那尖锐的眼神,若是将她换一身装扮,看起来便就像寻常的市井女子。 能将自身的锐气掩藏得如此好,自然也是积年累月的成果,父亲考虑的事情一向周全。 “你以后便做我的随行丫鬟,与知秋一起。” “是。”凝冬应道。 第二日,青黎起了个大早,抬步便往青琛的院子里走。 青琛在书房中铺好宣纸,正准备提笔,青黎便大咧咧地冲了进来。 “哥,你答应了今日要教我练箭的,怎得回了家,反而像没有这事一般。” 看着青黎这一身轻便的服装,青琛愣了愣。 这丫头还是来真的。 “你每日在父亲那练武,还闲不够累,还要来我这找虐?” “你还好意思说,父亲都日日教我,你这做兄长的,反而像个甩手掌柜一般。” 青琛: “若真要在我这学箭,可要认真一些,我可不会像父亲那样,让你玩个两三天,想不练就不练了。” “那是自然,你嫡妹可不是这样的人。” 青琛听了这话,挑了挑眉头。 这丫头是不是把练箭想得太简单了? 罢了,今日便教她一回,若她累了,下次自然不会再找自己。 “好,你去练武场先等着,我让下人将箭靶摆好,稍后就来。” “我已经让下人们摆好了,就等哥哥。” 这也太积极了一些。 青琛一甩衣袖,“我换套衣服,马上来。”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练武场,青琛本以为青黎练不了一会儿便会放弃,谁知她却咬着牙坚持了下来。 看着青黎在一旁反复地拉弓,做着重复的动作,他都有些心疼。 “练了半个时辰了,歇会儿,这会儿你的手臂应该都开始发酸了。” 青黎用袖口胡乱地擦拭着脸上的汗水,“不用,还能坚持得下。” “父亲不是给你配了一队护卫吗?为何还要如此认真的练箭?” “别人的东西,终归不如自己的好。”青黎一边拉弓,一边认真道。 他这妹妹何时有了这种觉悟? 青琛正准备再问,余光中,看见了两道人影正向着自己的方向走来。 程修和青瑾,他们二人到这来作甚。 青黎此时也看见了那两人,她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放下了手中的弓。 “阿黎。”青瑾迈着小碎步向青黎走来,“方才我找了你许久,听下人说你在练武场,我还吓了一跳,你最近为何喜欢上了这舞刀弄剑的玩意儿?” “打发时间罢了。”青黎敷衍道。 “这就是阿黎的不对了,我们女子本就应该在家多做做女红,将来才会讨夫家的喜欢,像阿黎这般舞刀弄剑,将来夫君家定会觉得阿黎粗鄙的。” 青瑾语重心长道:“姐姐这都是为你好,阿黎年岁也不小了,是该好好考虑一下以后的婚事,莫要像之前那般玩闹了。” 她说这话时,还时不时地偷看着程修的脸色。 程大哥素爱习文,喜欢的女子必然也是知书达理,文弱的模样,如今青黎这番粗鄙被程大哥撞见,必然也会心生鄙夷。 “竟会如此?”青黎惊讶道,“可我才刚体会到这射箭的乐趣,难道以后我不能再跟随父亲和哥哥习武了?” 见青黎对自己的话如此受用,青瑾满意地点点头,“自是如此,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自然要为将来的夫家考虑。” 青琛在一旁听着青瑾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再见着自家妹妹这一脸认同的模样,心中有些恨铁不成钢。 方才他还以为自家妹妹长进了不少,近日里说话行事都更加得体了一些,还愿意跟随父亲习武,如今看来,她还是之前那个榆木脑袋。 这种贬低自己的言论,她都能听得进去,还真是如以前一样,青瑾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青瑾说习武的女子粗鄙,可是再说我与阿黎的娘亲?”青琛冷声道。 青瑾心中一惊,连忙解释:“自然不是,我说的只是这世间大多数人的想法,定没有说阿黎娘亲坏话的意思。” “我想瑾姐姐也没有这个意思,哥哥可莫要错怪了瑾姐姐。”青黎亲昵地搂着青瑾的手腕,帮青瑾解围。 果然还是以前那个榆木脑袋。 第45章 沙场练箭 “阿黎不用为今后的夫家考虑,若是夫家不喜,不嫁便是,你堂堂言伯侯府嫡女,什么时候用看他人脸色?” “兄长说得也有道理,”青黎认可道:“我的父亲与兄长都是昭国数一数二的贤能之辈,我做事,只用考虑自己的喜好便好。” 还真是耳根子软,别人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你知道便好。” 言伯侯府的嫡女,莫说日后不要看夫家的脸色,便是她想在院中养面首 养面首还是太过分了,他这个当兄长的还是不能接受。 “不过瑾姐姐也是为我好,阿黎都知道的。“青黎对青瑾笑语晏晏。 青瑾看着青黎今日如此这番亲切,倒觉得有些奇怪,近日里,青黎明显对自己有些疏远,怎么今日,像是转了性了。 “我自然是为了阿黎好。”青瑾柔声道。 青黎今日对青瑾这番热情,自然不是吃饱了想要恶心自己。 若是她不表现得与青瑾要好一些,程修也不会在青瑾身上花那么大的功夫,若是这样,她还怎样去抓住程修的把柄。 “对了,程大哥今日来此,可是有什么事?”青黎问道。 “程某此次来,是有事情想要与青姑娘解释。”程修拱手道。 “可是昨日香囊一事?” 昨日宫宴快结束时,青琛便将香囊还给了青黎,说是宋延舟不方便将如此私密的物品交还过来,便让哥哥代劳。 “正是。昨日在宫宴中,程某无意间拾到了青姑娘的香囊,正欲交还,却被广阳侯府宋公子遇见,宋公子向程某讨要香囊,程某便给了宋公子。” “这本应是一件小事,但宋公子与程某并不熟识,恐他对程某会有些误会。” “程某的确是无意间拾到了青姑娘的香囊,听说青姑娘昨日还因为香囊一事与她人有争吵,程某担心青姑娘误会程某欲有歹心,便特来解释一番。” “原来是这样。”青黎笑道:“昨日之事,宋公子已与我家哥哥说了,青黎相信,程公子定是无意间拾到了我的香囊,程公子向来守礼,又怎么会有歹心呢,程公子莫要多心。” “如此便好。”程修长叹了一口气,一副如此便安心了的模样。 青瑾看着程修这副略带讨好的举动,只感觉心中堵得慌。 原来昨日两人在宫中竟然有那般的机缘,男子无意间拾到了女子的香囊,欲将归还。 这是只有画本子里才有的桥段,天赐的良缘,就像他们二人是天生的一对一样。 可是凭什么? 明明程大哥心中是有她的,明明她和程大哥才是最般配。 “不过,说来也是凑巧,程大哥刚捡着我的香囊,居姑娘就来找我的麻烦,就像是两人商量好了似的。” 青黎没心没肺地说笑道。 程修一愣,“青姑娘误会了,程某不认识居姑娘,更不可能与那居姑娘商量些什么。” 见着程修如此认真的模样,青黎笑了,“我方才只是说笑的,程大哥怎么认真了,不过昨日居姑娘的确是有些奇怪,她就像是知道这香囊不在我身上一般。” 程修听了这话,脸色更差了。 也不知青黎到底是真以为他是故意的,想要试探他一番,还是只是心直口快,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不过依照青黎的习性,应该只是心直口快罢了,从来被娇养的姑娘,自然会目中无人一些。 不过这居姑娘,还真是个蠢的,这么一点小事都能让她做的这么明显。 昨日,他还在为没能当众将香囊交还给青黎,懊悔不已,今日这么看,倒是幸好。 若真是在那种场合下交还香囊,只怕自己是再怎样也逃脱不了故意如此的嫌疑。 “或许是我拾取青姑娘香囊时,正好被她瞧见,这才让有心人钻了空子,程某在这给青姑娘赔礼了。” 青黎并不是想要试探他,昨日那事,明摆着就是程修和居月杉串通的,此事毋庸置疑。 她这么说,只是想恶心程修一番罢了。 “无碍,我只是说笑罢了。”青黎笑道。 青琛方才一直冷眼旁观着这一切,没有插话,不过对这程修,他倒是愈渐不满起来。 本来府中多一位门客,不是什么大事,他对此人也并未在意过,但经过昨日之事,他却不得不多一个心眼。 这世间难道真会有如此凑巧之事,他可不会像阿黎那么单纯,别人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如此看来,他的阿黎当真长大了,竟有在暗中将算盘打到她头上的男子,如日后他这个当哥哥的,还是要多一个心眼。 阿黎是这言伯侯府的掌中宝,可不能被这无名无姓还心怀不轨的男子给骗了去。 第46章 银簪 “只是小事,程公子不必如此客气,若无事,便请回,我还要与阿黎继续射箭,就不作陪了。”青琛的语气算不上和善,甚至有一些冷冽。 若说青黎方才的那两番话,只是不好听,青琛的这番话,就是直接在打程修的脸。 这番言论,再加上这冷冰冰的话语,如逐客令一般。 程修听了这话,也是一愣,随即脸上立马换上了一丝不苟的笑容。 “如此,那便不再叨扰。”说完,便转身向外走去。 看来青琛因为上次的事,已经对自己有了成见,他可不能让事态这么继续发展下去,言伯侯府这条大鱼,他一定要抓牢了。 见程大哥转身就走,青瑾也连忙追了过去。 “程大哥,方才青琛哥哥的那番话没有别的意思,他对人向来冷淡。”青瑾安慰道。 “我知道。”程修心不在焉地回道。 这一转身,他的语气立马没有了方才的热切,变得冷淡起来。 青瑾明显感觉到了程修的这番变化,心中委屈不已,却也无可奈何。 程大哥的这番双标,她早就已经习惯了,她只是不甘。 她青黎有好的家世,有好的兄长,有好的父亲。 她明明什么都不用愁,为何还要来抢自己的程大哥? 总有一日,她会让程大哥再也不会正眼看青黎一眼的。 两个碍眼的人走了,青琛与青黎继续练箭。 “明日可还要练?”青琛问。 “之后的几日就先歇着,我还有事要办。”青黎道。 随即转过头,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知秋,像是在盘算着什么。 青黎能有什么事干,不过是因为不想练箭而找的借口罢了。 青琛也没强求,“你做主就好。” 说完,便大步往外走去。 知秋觉得方才姑娘的眼神有些吓人,小心翼翼地问道:“姑娘,之后几日你要办什么事?” “知秋,你演过戏吗?从明天开始,我教你演戏,如何?” 知秋:??? - 几日后,青黎坐在妆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 “姑娘,这银簪真是好看,不愧是安贵妃送给姑娘的,这款式别致得很,明明是十几年前的东西,戴在姑娘头上,却半点也不显得俗气,倒是灵气逼人。” “贵妃娘娘赏赐的东西,自然不会差。”青黎伸手扶了扶头上的银簪,问:“都戴上了吗?” “戴上了。” “那便走。” 青黎抬步走进青安言的院子,由下人指引,将她带进书房。 青安言正在书房内捧着一本书仔细研读,看着青黎来找他,有些惊讶。 “阿黎怎的来了?” “昨日听祖母说,三叔前些日子感染了风寒,今日特来探望一二。” “原来如此,阿黎还真是有心了,不过你三叔这风寒并不严重,在家休息几日便好了,”青安言笑道:“听闻你这几日在院中和知秋排起了话剧,此时竟还有空来我这。” “三叔病了可是大事,我和知秋在院子里不过玩玩罢了,自然没有三叔重要。” “你倒是有心了。” 青家人丁稀薄,而他又一直未曾娶妻,没有子嗣,因此也十分疼惜大哥和二哥的子女。 “阿黎今日还特地带了一些补品来给三叔,这是我从自家库房里拿出来的,省得三叔总说祖母疼爱阿黎,不疼爱三叔。” 说完,青黎转身招呼着身后的下人将补品抬进房间。 此时青黎正背对着青安之,青安之一抬眼,便看见青黎头上的银簪。 这银簪有些眼熟,青安言又站近了一些,定睛一看。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竟真是那簪子。 青黎回过头,正看到青安言这幅震惊的模样。 “三叔,怎么了?” “无事。”青安之压下心头的震惊,“阿黎,你这银簪,是从哪买来的?” “这个?”青黎抬手摸了摸头上的银簪,脸上扬出一抹得意之色,“这不是我在街上买的,是安贵妃赠与我的。” 果真是她。 这银簪的样式当初还是他亲手绘制,交由匠人打造而成,这世间不可能再有第二幅。 “你是何时遇见了贵妃娘娘?” “上回父亲庆功宴时,我嫌那里太过烦闷,便散步到御花园,在那遇见了贵妃娘娘,娘娘说我长得像我娘亲,便将簪子送给我了。” “她说这款式正是适合年轻女子戴,还让我莫将簪子供在家中。” 当初他精心为她准备的生辰礼,如今她却转手送给了自己的侄女。 她这是想借机告诉自己,两人情缘已断吗? 可他们二人的情缘,从她入宫那一日起,便断了个彻底。 那她此举又是何意呢。 “三叔也喜欢这银簪?”青黎问道。 “这款式别致,我不由得便多看了两眼。” “三叔喜欢,那我便将它送给三叔,来日三叔遇见了喜欢的女子,便将这银簪赠于她。” “胡闹,这是贵妃赏赐给你的东西,怎能再赠于他人。”青安言温声训斥道。 “阿黎自然知道,只是逗逗三叔而已。”青黎笑道,“阿黎以前从未见过安贵妃,昨日一见,当真是宛若天人,听闻三叔过些时日要去宫中给安贵妃画像,可否带上我一起?” 第47章 入宫作画 青安言狐疑地瞥了青黎一眼,“你今日来找我,是为了让我带你入宫?” “自然不是,阿黎是真心来看望三叔的。” 青安言还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侄女如此心疼人,“罢了罢了,你要是想去,我带你去便是。” 多一个人在面前吵吵,两人之间也不会这么尴尬。 “我就知道三叔宠我。”青黎笑盈盈道。 - 几日后,青黎跟随青安之一同入宫。 马车上,青安言半倚在靠座上闭目养神,身子随着马车的颠簸左右摇晃。 他懒洋洋地半睁开了眼:“待会进了宫,你可要给我安分一些,那是皇宫,不要像在言伯侯府那般胡闹了。” “阿黎自然知道,阿黎也是入过宫的。” “知道最好。”青安言叮嘱了一句,便又闭上了眼。 马车在京城的主干道上颠簸了一会儿,便进了宫。 二人直接来到了安贵妃的承乾宫,青安言带着青黎信步走进了大殿的厅堂。 “劳烦青公子与青姑娘在厅中稍等片刻,娘娘这会儿还有一些事情。”一旁的丫鬟恭敬道。 青安言神色未变,一副恭谦的模样,“贵妃娘娘身份尊贵,我们二人恭候娘娘的尊驾,也是应该的。” 两人并未在厅中等多久,安贵妃便缓步走入厅堂,与上回见她时一样,依然还是那么风姿绰约,一举一动,皆如画卷。 “辛苦青公子了,此番特地赶来宫中,想必也是十分辛苦。”安贵妃端坐于上位,语气平和地说着客套话。 “娘娘言重了,能为娘娘作画,乃是青某之幸。”青安言鞠躬道,同样也是目光平和。“若娘娘已准备妥当,那青某现在就为娘娘作画。” “好。” 两人这般客套和干脆,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倒让一旁的青黎插不了一句话,只能端坐在一旁目送两人走远。 算了,等他们作完画出来,再办事也是一样。 两人移步到偏厅中,安贵妃同样端坐于上位,青安言坐在不远处,沾墨,提笔。 “娘娘的这幅画,想要什么风格,浓墨、淡墨,还是写意?” 安贵妃兴致缺缺,懒洋洋地靠在贵妃榻上,“青公子随意便好,反正这也是皇上的安排,本宫也只是照办罢了。” “是。”青安言落笔于宣纸之上。 此次青安言并非只给安贵妃一人作画,后宫中凡是有些恩宠的妃子,他都要一一作画。 他前些日子才刚给皇后画完,如今刚好排到了安贵妃而已。 作画,需要仔细研磨对方的面容。 但青安言并不需要过多的抬头,只在宣纸上挥洒着墨水,安贵妃的轮廓就已被他描摹了出来。 许久未见,她的面容并没有增长些许的皱纹,还是如年轻时一样。 看来这些年她在宫中过得很好啊。 想来也是。 锦衣玉食,万千荣宠,这可比跟着自己这个无名之辈要好多了。 “自从我入宫后,就未曾再见过青公子,听说青公子一直未曾娶亲,这是何故?”安贵妃缓声问道。 这不在意的语气,像是觉得作画太过于无聊,想要找个人聊天解闷般。 青安言画笔一顿。 怎么,这是在嘲笑他这么多年孤苦伶仃,始终为她苦等吗? “劳娘娘忧心了,青某心向大道,并不愿拘泥于凡事之中。” 意思就是,我不娶妻,是因为我不想,并不是因为你。 安贵妃恍然,“原来如此,倒是本宫狭隘了,想起幼年时,你我还曾是要好的玩伴,待我如兄长一般,如今长大了,却连对方的习性都不曾知晓。” 兄长。 这词可真是讽刺。 “娘娘说的是,如今娘娘已是这宫中的贵人,而青某依然还是个无名小卒,整日恍惚度日,已与娘娘有了天壤之别。” “青公子倒不必如此妄自菲薄,青公子的才名整个昭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倒是本宫羡慕了。” 青安言淡然一笑,继续专心作画。 这番虚与委蛇的对话,对于两人来说实在没有必要。 “贵妃娘娘,可要涂药了?”站在一旁的丝雨开口道。 “不用,那药膏涂了也并没有什么用,你帮本宫挠挠。”安贵妃伸出右手手臂,递给丝雨。 “可是太医说了,若是再这样抓挠,会留下疤痕的。” “拿他倒是给我开一点像样的药来啊,用了几日都未曾好转,我用了作甚?”安贵妃语气带着温怒。 “是。”丝雨接住安贵妃递过来的手臂,隔着外衣在她的手臂上抓挠。 青安言看着这一幕,无奈地轻摇着头。 她还是如从前一般,性子大咧咧的,竟当着他这个外男的面,做出如此不雅的举动。 还好他是个不介意的,这若是让别的男子看到了,指不定要如何编排她。 第48章 麦虫 作画作了一个多时辰,青安言才停下了笔。 “青公子辛苦了,随本宫去外堂歇一会儿,想必青姑娘也在外堂等你许久了。” “是,”青安言缓缓开口:“入宫作画,本不该带家属来的,但因我那侄女前些日子在宫中得了贵妃娘娘的赏赐,特地想来宫中给娘娘道谢,便将她带来了,请娘娘莫怪。” “自然不会,那赏赐只是寻常之物,青姑娘喜欢便好。” 寻常之物。 这安千凝今日说话,真是一次比一次噎人。 “谢娘娘。” 两人信步来到大堂,此时青黎正坐在椅子上,手中捧着话本,一副悠闲的模样,在看见两人来后,连忙起身问安。 “让青姑娘久等了。”安贵妃温声道。 青安言再怎么说,也是昭国的名人,就算她是宫中的主子,也没有让人作完画就走的说法。 无奈,只得耐着性子坐在大堂中与二人聊天。 不过还好青家姑娘是个性子跳脱的,有她在,自己与青安言也并不需要交流什么。 青安言也满意地看了自家侄女一眼,这正是他此番带上青黎的作用。 “贵妃娘娘,我看您时常抓挠手臂,可是上回在御花园中,被蚊虫叮咬所致?”青黎问道。 安千凝一愣,“青姑娘如何得知,莫非你也是?” “正是,上回我从宫中回去后,便发现手臂上有一些红点,于是便让我的的贴身婢女查看了一番,她说这是蚊虫叮咬所致。” “只不过这蚊虫,并不是普通的蚊虫,用一般的药膏,并没有什么作用。” 这种事情,安贵妃从未听太医说过。 “不是普通的蚊虫?” “正是,这种蚊虫名叫麦虫,本生于炎热地带,按道理,昭国的气候是不会有这种蚊虫的,但因其常居在金雀花中,或许是御花园中近日新进了此品种的花,这才让娘娘被那蚊虫叮咬。” “如此说来,近些时日,御花园是新进了一批花种。”安贵妃身旁的丝雨说道。 “是,”青黎说完,便撩开了自己的衣袖。 “安贵妃请看,我手臂上也被那蚊虫叮咬过,不过我已涂了我家侍女自制的药膏,如今已然痊愈,只留下了一些淡红的印记。” 青安言见状,连忙撇开眼往一旁看去。 这一个两个的,竟都如此不讲究,手袖说掀就掀,也不给他半点准备。 安千凝向一旁的丝雨使了个眼色,丝雨连忙走下台阶来到青黎面前。 “娘娘,果真如此。” 听了这话,安千凝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想来这宫中的御医竟没有青姑娘身边的侍女有用,净给本宫开一些无用的药膏,让本宫白白难受了好几日。” “娘娘莫动怒,这蚊虫不是昭国产物,想来太医也不清楚这蚊虫的习性,还好此蚊虫并无什么毒性,只是会让人奇痒难耐。” “今日我正好将这侍女带入了宫中,这就让她重新给娘娘配上一副药膏,不出三日,定然痊愈。” 安贵妃一眼看了青黎身后的知秋,“如此甚好,那便有劳了。” 青黎向知秋使了个眼色,知秋心领神会。 她努力做了一个犹豫的表情,便走向前去,面朝安贵妃跪下了。 “回娘娘,奴婢这药膏的确可让此病痊愈,但这药膏并非适用于所有人,若娘娘不介意,奴婢需先给娘娘把脉后才能确认娘娘是否能够使用。” 安贵妃身份尊贵,其脉象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摸的。 因此,知秋说话时,也是小心翼翼。 “这有何难。”安贵妃朝知秋摆了摆手,“你上前来,我让你把脉便可。” “是。”知秋深吸一口气,朝前走去。 今日这出大戏,便是前些日子她和姑娘在院中日日排练的。 两人排练了那么多次,今日可一定不能出差池。 知秋先翻看了安贵妃手臂上被蚊虫叮咬的印记,便将手搭在了安贵妃的脉搏处,认真把脉起来。 此时,殿中数双眼睛都盯着知秋,而她在开始认真把脉后,脸色却越来越差。 就这么反复地探了几次脉,知秋还是没有开口说话,但她的神情却告诉众人,她有话要说。 此时,殿中无一人说话,安静得只能听见殿外一些微弱的鸟鸣声。 第49章 乌头毒 安贵妃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问:“如何?” 知秋还是紧闭着嘴,一张脸垮得,仿佛她现在就要去见阎王一般。 青黎也面露疑惑,“知秋,若是贵妃娘娘不能用此药膏,你直说便是,贵妃娘娘贤良,定不会怪罪于你。” 知秋看了青黎一眼,眼神里的恐惧藏都藏不住。 突然,她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快步走到安贵妃面前跪下,弓下背,郑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奴婢的药膏,娘娘可以用,只是奴婢还探出,娘娘中毒已久。” 此话一出,震惊皆座。 一时之间,宫殿中竟比方才还要安静许多,宫外的鸟雀都像是看懂了此时的氛围,连叽喳声都停了下来。 “大胆。”丝雨厉声道,“你一个身份低微的婢女,不知从哪学来的乱七八糟的医术,竟然还敢胡乱编排起娘娘的身体来。” 安贵妃眉头也皱了起来,“宫中太医时常来为我把脉,个个说我身体康健,如今你却说我中毒已久?” “奴婢所言,无半句虚假,更无恶意,奴婢,奴婢只是为娘娘身体着想。”知秋话语里带着些哭腔,但语气却十分坚定,像是认定了这个事实一般。 “你的意思是说,你的医术比宫中御医还要厉害?”安贵妃冷声道,随后她又想起了方才殿中的那一幕,轻咳了一声。 “就算方才你那药膏的确比太医给的要好一些,但也只不过是误打误撞罢了,让你探脉是为了让你看能不能用那药膏,并不是让你看别的东西,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说完,她下意识地看了青安言一眼。 她与这人,已有十余年未曾见面,今日一见面,他就给她带来一个这么大的惊喜。 莫非是对她怀恨在心,想要故意整她? 青安言此时也是有些懵。 这聊天聊着聊着,怎么还聊出一个毒来了。 此时,唯一不懵的只有青黎一人,她连忙上前鞠躬,“娘娘息怒。我这婢女行事鲁莽,她向来爱钻研医书,视医如命,今日才会说出这大不敬之话,还望娘娘恕罪。” 视医如命? 如此说来,这婢女是当真精通医术。 其实就方才蚊虫叮咬那一出,也能看出来这婢女的确是有几分本事。莫非是她真有什么病,连太医都未曾查出来。 虽然知道此事不太可能,但事关性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安贵妃又看了青安言一眼。 虽然许久未见,但青安言也并不是一个能用这种事情来报复她的人。 安贵妃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看了一眼此时正跪在地上浑身发抖的知秋,问青黎:“青姑娘,你这婢女的医术如何?” “回娘娘,知秋只是幼时跟着她的母亲学过医术,这些年来,民女的身体都是她在照料,基本上未请过什么大夫,但知秋的医术自然是无法与太医院的太医相比的,求娘娘看在她并无坏心的份上,莫要怪罪于她。” 安贵妃自然知道青家人并无坏心。 那这么看来,方才这婢女的言论,只是因为她真的探到了自己身上的毒? 况且,青姑娘说这些年她的身体都是这婢女在照料,如此看来,她的医术应该也是十分靠谱的,不然青姑娘也不会放心将自己的身体交给她。 “你且说说,你方才探脉,探出了我中的是什么毒?为何太医院的御医诊不出来,你却能诊出来。” 一直低垂着脑袋的知秋终于抬起了头,她吸了吸鼻子,开口道:“娘娘所中之毒名为乌头,这乌头本身毒性不强,甚至还可入药,此毒若是少量服用,并不危害健康,但娘娘曾长期服用过此毒。” “因其服毒年份较为久远,中毒不深,且中了此毒之人的脉象与寻常的心律不齐的脉象较为相同,奴婢猜想,太医或许就是将娘娘的脉象当成了心律不齐。” “而奴婢之所以能辨别中毒与心律不齐,并不是因为奴婢的医术比御医高超,而是奴婢知道娘娘并不是心律不齐之人,心律不齐之人血液流通不畅,被麦虫叮咬后,其肿硬处呈现青色,而娘娘的手臂上肿硬处却与常人一样,是红色。” 知秋说话时声音虽然颤抖,但她目光坚定,有理有据,像是认定了自己说出的这番话没有错。 太医的确说过自己有心律不齐之症,安贵妃眼睫微垂,倒是有些自我怀疑了起来。 站在安贵妃身旁的丝雨此时也被知秋这番言论给唬住了,她小声提醒道:“娘娘,要不让太医来一趟,当面对质,便可分辨谁真谁假,毕竟这是娘娘的身体,娘娘还是多一个心眼较好。” 安贵妃沉默片刻,“那就把太医叫来。” “是。”丝雨向一旁的宫女使了个眼色,那宫女便走出了殿中。 青安言看着此时这局势,也是觉得苦恼万分。 第50章 争论 青安言看着此时这局势,也是觉得苦恼万分。 这知秋今日是怎么了?怎么变得如此莽撞。 况且,他之前从未听闻过知秋爱看医书,今日倒是让他开眼了,他们这言伯侯府竟卧虎藏龙了起来。 罢了,此事事关安千凝的身体,还是马虎不得,便是知秋此番诊断有误,想必安千凝也并不会怪罪于她。 若是当真怪罪了,自己便帮她求求情,两人之间就算不论风月,情谊也还是在的。 若是今日,知秋折在了宫中,他回去指不定要被母亲、哥哥和嫂嫂骂成什么样。 片刻后,丫鬟领着一名拿着药箱的太医踏进了殿中。 “太医院御医王宏义见过贵妃娘娘,娘娘可是因为上一次被蚊虫叮咬之事,叫微臣过来。” “并不是。” 一旁的丫鬟向王太医讲明事情原委后,王太医的神情渐渐从凝重转为了不屑。 “微臣从未听过麦虫一词,请问这位婢子是如何得知娘娘是被麦虫叮咬?” 知秋回道:“麦虫叮咬的肿块会比普通蚊虫叮咬的肿块更硬一些,且周围轮廓也不如普通蚊虫叮咬那般圆滑,这种蚊虫并未来自昭国,王太医未曾听闻也是正常,奴婢也是从书本中习来,并且在姑娘身上验证过。 “普通的药膏对麦虫叮咬所致的肿块并无药效,需要在药膏中掺入金雀花磨成的粉末,方能有效。” 王太医嗤笑一声,“简直荒唐,就算你所言为真,这种能让毒素流进全身血液中的蚊虫,也是少之又少,御花园中又怎么会有这种蚊虫。” “我为贵妃娘娘诊治多年,她的脉象明显就是心律不齐所致,因其养尊处优,不经常运动,后宫中许多娘娘都患有心律不齐之症。这种并不危害身体的病症竟能被你说成是中毒之症,可真是其心可诛。” 知秋也丝毫不退让,此时她眼中完全没有了方才的担惊受怕,面对王太医的质疑,她目光如炬。 “王太医未曾听过这种蚊虫,并不代表这种蚊虫不存在,王太医可曾看过《诸病蚊虫论》一书,若是未曾,可去太医院将此书寻来,一看便知。” 《诸病蚊虫论》,这一书,王太医闻所未闻,这个小妮子也不知道从哪听来的这乱七八糟的书。 他不欲与这小妮子纠缠,但多年的宫中行事,让他下意识地偷瞄了上座的安贵妃一眼,安贵妃此时神情凝重,显然也是极其看中此事。 罢了,那他便多跑一趟,给贵妃娘娘求一个心安。 “娘娘,那我便去太医院将此书取来。”王太医行礼道,说完便大步跨出了大殿。 大殿再次重归宁静,知秋依然立于大殿之中,腰杆挺得笔直,没有丝毫的怯意,也不知道她这股子自信是从哪来的。 青安言扶额叹息。 青黎倒是一脸自在地坐在椅子中,对知秋今日的表现十分满意。 上一世,安贵妃也是身中此毒,太医院众人迟迟没有发现。 是直到安贵妃的嫡姐,广阳侯夫人身中此毒且毒发身亡,众人才发现,安贵妃同样中了这毒。 只不过,那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安贵妃虽然无碍,但广阳侯夫人却已身消玉殒。 从那之后,宋延舟便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再也找不到上一回射箭时的肆意与傲然。 这一回王太医耽搁了许久,就在安贵妃等得不耐烦,想要派人去催促的时候,他便与一位穿着太医院服饰的男子一同走进大殿。 “太医院御太医丁良弼参见贵妃娘娘,愿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御太医是太医院中最大的官职,可以说是太医院院长。 这种婢女的无忌言论,竟然引来了太医院的院长,若不是这院长太闲,那便是知秋所言为真。 丁良弼先是上前为安贵妃检查了一番,半晌后,他郑重道:“那婢女所言非虚,娘娘的确是中了乌头毒。” 这话一出,众座哗然。 贵妃中毒,太医院的人发现不了,最后竟是让一个不相干的婢女查了出来。 犯了这种大错,怕是整个太医院都要被降罪。 安贵妃此时也是面色铁青,从方才丁良弼来时,她便隐隐有了预感,这次的事,不会那么简单。 “本宫是何时中的毒?这毒又对本宫有何危害?” “据微臣观察,此毒已在娘娘体内存续十年有余,所幸娘娘体内毒素不多,并不会危害性命,但会有损肝脏,娘娘一直以来眼睛干涩,容易疲劳,想来就是这毒的原因。” “混账,”安贵妃大骂一声,“你们这太医院留着还有什么用?这毒在我体内存续了这么多年,你们都未曾发觉,是眼瞎了吗?” 丁良弼自知太医院罪责严重,只能默默跪在一旁,承受着安贵妃的怒火。 而王太医更是如此,面如死灰地跪在一旁,害怕得牙齿上下都在打颤。 而青安言听了此话,神情也是瞬间凝重了起来。 十年前,安千凝还没有入宫,她竟然在那时就已经中了毒,而他一直守在她身旁却未曾发觉。 青黎看着此时这凝重的气氛,心中缓缓舒了一口气。 还好这太医院院长不是个榆木脑袋,若是方才那太医坚持说安贵妃没中毒,她还不知道该怎么才好。 青黎默默地给知秋使了个眼色,知秋连忙道:“娘娘息怒,娘娘体内的毒素并不重,只要稍加调理,便无大碍。” 听到知秋的这番话,安贵妃的脸色才缓和了起来,“起来,这次若不是你,本宫也发现不了这毒。” “是。”知秋缓缓起身,走到了青黎身后。 丁良弼这时才正眼看向知秋,方才的事情,他已经听王太医说过了。 这女子年纪轻轻,医术就能有如此造化,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可惜,她是个女子,不然他必定要把她纳入太医院。 但现在不是想这种问题的时候,此番太医院责任重大,莫说招人,不死人就不错了。di 第51章 广阳侯夫人 丁良弼又战战兢兢地与安贵妃说了许多此毒的病症,还开了一些调理身体的方子。 安贵妃的情绪也慢慢缓和了下来,“你们退下,此事我定会禀告皇上,一切交由皇上处理。” “是。”丁良弼连忙拉着王太医一同行礼告退。 今日弄了这么一出,安贵妃也是十分烦躁,她有些不耐烦地揉了揉太阳穴,抬眼看向知秋,“你叫知秋?” “是。” “此番也是多亏了你,你可有什么想要的赏赐?” “知秋不图什么,只要娘娘安康便好。” 安贵妃点点头,这种场面话,她一向不会当真。 “此次你立了大功,我定会好好嘉奖于你,若你今后有什么想要的,便让你家姑娘告诉我,我能做到的,自然会做到。” 安贵妃身份高贵,可她这番话,却是主动把自己的姿态放低了,这倒是让知秋惶恐起来。 这些都是姑娘让她这么做的,要奖赏也是奖赏姑娘才对。 “谢娘娘。”知秋行礼道。 安贵妃长叹了一口气,只觉得今日的事,已经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本来想着今日要应付青安言,就让她烦闷不堪,但却突然出了这样一番事,这让她本就郁结的心情变得更加焦躁。 她向来是一个十分惜命的人,往日里,她宫中的燕窝补品从来就没断过。 本来她想着就这么养尊处优,闲适自得地在宫中过完下半辈子,可谁知,突然出了这样的事。 往日,都是王太医为她把脉,这十年来,莫说千次,至少也有百次了,可这愚蠢的家伙,竟一次都没有发现过自己体内有毒。 真是折寿啊。 她看着殿外这快要昏沉的天色,强撑着让自己打起精神。 按道理来说,青家二人不应该在她宫中待这么长的时间,但临时出了这样的事,倒是耽误了许多时辰。 现在正是用膳的时辰,但她是后宫妃子,不能留外男吃饭。 也是该让他们回去了。 至于她体内的毒的事,便之后再说,此事已过十年之久,并且那时她还在宫外,怕是不好查。 安贵妃正想开口,脑中却突然闪过一丝精光。 方才太医说的那些症状,她的嫡姐也有。 广阳侯夫人,她的嫡姐,两人关系向来甚好。 之前嫡姐入宫时,也常向她抱怨道眼睛偶尔看不清东西,每日只做一点事情,便很累。 当时两人还说笑道,两人不亏是亲姐妹,这症状怕是遗传下来的。 但经历了方才的事,还真是细思极恐。 莫非当时下毒之人,不仅要害她,还要害她的嫡姐! 安贵妃的脸色瞬间又沉了下来,“青姑娘,本宫还有一事想要麻烦你和知秋姑娘。” “娘娘请讲。” 安贵妃将她的担忧说了一遍,“若青姑娘方便,明日我想让太医随同知秋姑娘,一同前往广阳侯府,为我那嫡姐诊治一番。” 青黎倒吸一口凉气,“竟有此事?娘娘放心,民女明日便和知秋一同前往广阳侯府。” “那便有劳了。” 在回府的路上,青黎和青安言同坐在马车中,从方才开始,青安言一直紧皱的眉头就从没放松过。 “知秋当真会医术?” “不过就是平日里爱钻研罢了,此番她能看清安贵妃的病症,也全靠那蚊虫。” “也是,回去后,你记得要将此事与你父亲说清楚。” “三叔放心,阿黎知轻重。” 青安言点点头,眉头依然紧皱着。 她这侄女的确是比以前稳重了许多,只不过现在最让他担忧的,却不是这件事。 十年前,在安千凝身上下毒之人,到底是谁? 为何他只是在安千凝身上下毒,却并不致死,他有着怎样的目的。 马车缓缓驶向言伯侯府,青黎一回府便来到了父亲的院子。 “如何?”青安之紧皱着眉头,一脸担忧。 “进展顺利,明日我便和知秋一同去广阳侯府。” “好,明日我同你一起去。” 第二日,青黎跟随青安之一同赶往广阳侯府。 太医院的御医比他们早来一步,此时,丁良弼正在给广阳侯夫人把脉,他紧绷着脸,一遍又一遍地探着广阳侯夫人的脉搏。 “夫人的确中了乌头毒,并且这毒在夫人体内存续时间已久,与安贵妃娘娘一样。” “唯一不同的便是,夫人所中之毒要比贵妃娘娘深许多,夫人,您体内并不只是十年前残留的余毒,您现在,同样也日日饮此毒,且有一年之久。” 此话如平地惊雷一般,激荡在众人的心头。 是了,上一世,广阳侯夫人的毒之所以比安贵妃的要重,便是因为,此时她身边一直有一个潜藏在暗处的下毒之人。 广阳侯夫人瞳孔微缩,眼神里都是震惊,她愣愣道:“你说什么?” “微臣所言无半分虚假,若夫人不信,可以让在座的御医或者青姑娘身旁的婢女再为夫人把脉,安贵妃体内的毒,便是昨日青姑娘身旁的婢女探查出来的。” 广阳侯夫人的目光转向青黎身后的知秋,目光带着询问。 知秋上前一步行礼道:“奴婢医术不精,无法探查夫人是否中此毒,昨日奴婢能发现安贵妃的毒,只是因为安贵妃曾被麦虫叮咬过,御太医是太医院首席,奴婢不敢在御太医面前班门弄斧。” 一个贴身丫鬟,能查出安贵妃的病已经十分惊人,若再说自己的医术能与太医院首席比肩,那才真是惹人怀疑。 第52章 下毒之人 听了这话,众人又将目光收了回去,只有一人,目光还焦灼在知秋与青黎两人之间。 青黎顺着这道目光看去,是一位白衣男子。 他半倚在门框处,目光中带着些探究,还带着些饶有兴致。 是耿星渊。 广阳侯府的门客,名享全国的富商。 青黎朝耿星渊笑了笑,耿星渊也回了青黎一个谦逊的微笑。 这段时日,耿星渊依旧如常地给父亲进行诊治,到如今,父亲的毒已经消退了一大半。 不论怎么说,耿星渊都是青府的恩人。 “我自然相信丁大人的医术,我只是,只是一下子不太能接受罢了。”广阳侯夫人深叹一口气。 说实话,她一直到现在还有没缓过神来。 今日侯爷和宋延舟都不在府中,她同往常一样用完早膳后准备理一理最近府中的开支,可突然,这些御医走进了府中,说要为她探脉,还说她的嫡妹安贵妃也中了这毒。 无奈,她只好让他们把脉,可这把脉把着把着,又说她中了毒,还说她如今日日饮此毒。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子,怕是个人都有些接受不了。 “我近日里,的确是身体不太好,但也一直以为是人老了,自然而然得来的病,从未想过,竟然是有人下毒。” “夫人体内的毒,比安贵妃要深许多,若是此次安贵妃没有发现异常,怕是夫人” 丁良弼的话并没有说完,但众人都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所以,夫人往日还需要精心调养,如今夫人的身体看上去并无什么异常,但此毒一旦爆发,就算是微臣,也无力回天啊。” 广阳侯夫人倒吸一口冷气,“竟如此严重?” 这句话将青黎拉进了前世的回忆。 那时,广阳侯夫人病重,宫中指派御医为广阳侯夫人诊治,但此毒已入膏肓,药石无医。 因广阳侯夫人中毒已久,且刚中毒时,她还在兵部尚书府待嫁,宫中御医便多留了一个心眼,丁良弼亲自为安贵妃诊脉,这才发现安贵妃也身中此毒。 广阳侯大怒,下令彻查,于是众人在京郊外的一口枯井中发现了广阳侯夫人贴身丫鬟的尸体,从此,便再也查不出任何痕迹,幕后真凶就此逃匿。 上一世,广阳侯夫人毒发身亡,下毒之人侥幸逃脱,这一世,青黎不会再让此事发生。 她已经救回了广阳侯夫人的命,这下毒之人,她必定也要揪出来。 青黎看着此时正站在广阳侯夫人身旁的丫鬟。 方才,她听到广阳侯夫人唤这丫鬟叫柳儿,只见这女子长相清秀,此时正皱着眉聚精会神地听着丁良弼说话,像是对广阳侯夫人的毒很上心似的。 光这么看,也看不出什么异样。 一个侯夫人,贴身丫鬟肯定不止一个,但上一世,青黎并不知道下毒的是哪一个贴身丫鬟,所以,她并不敢轻举妄动。 “夫人莫要着急,这毒虽已在夫人体内许久,但也是可以解的,只不过这过程十分漫长,还需要夫人配合才好。” 丁良弼认真安慰道:“既然已经知道夫人日常饮食中含有此毒,还请夫人把您每日的饮食明细和日常用药的药渣拿过来。” 广阳侯夫人点点头,看了身旁的柳儿一眼,柳儿同身旁的另一位侍女往外走去。 大约一刻钟,柳儿拿着两样东西走了回来。 丁良弼仔细检查片刻,又问了广阳侯夫人平日里的饮食习惯,回道:“这些东西并无异样,想来侯夫人所中之毒,是有人另外放进去的。” 广阳侯夫人眼神一沉,“如此还需要把这下毒之人找出来才是,看来,我还需要在这府中彻查一番啊,到底是谁心思如此恶毒。” 丁良弼又与侯夫人说了许多平日里需要注意的事项,侯夫人一直在一旁用心听着,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一些响动。 众人抬眼望去,只见青安之如同提溜小鸡仔似的,将一个系着围裙、厨娘模样的女子提在手中,他手往前一丢,那女子顺势跌倒在地。 “方才我在去入恭的路上,发现这个厨娘正在往土里埋什么东西。” 青安之摊开右手,他的手中是一团土色的东西,这东西外形有些像红薯。 丁良弼将拿东西拿过来闻了闻,“这就是乌头。” 方才众人还在寻找下毒之人,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了,这未免有些太过于巧合了一些。 广阳侯夫人见此,却是气愤不已,“原来是你,是你将乌头掺杂在吃食里,想要置我于死地。” 那厨娘本来被一个莽夫提溜到这全是大人物的正厅,就惶恐不已,现在听到侯夫人突然说出这一番话,更是害怕起来,她那双充满恐惧的双眸中还带着一丝不解。 “夫人,奴婢为何要置夫人于死地啊,这东西是柳儿姐姐让我埋起来的,说是这红薯已经焉了,吃不了,便让我将它埋在树底下给树做养分,说是夫人最喜爱那颗桂花树了。” 第53章 当局者迷 听了这话,柳儿神色一变,“你在胡说些什么?我何时让你把这东西埋起来了?你莫要栽赃于我。” 厨娘也是更加激动起来,“明明就是柳儿姐姐让我把她埋起来的,你现在为何又不认?” “你可有什么证据说是我让你埋的?我从方才开始就一直呆在夫人身边,有什么时间去找你?” “你是在御医们刚来的时候找我” “够了,”广阳侯夫人出声打断道。 本来她还以为就此抓住了谋害她的凶手,正想让她就地伏法,谁知这厨娘到了厅堂中,竟开始攀咬起了柳儿。 柳儿是她出嫁前,就一直带在身边的丫鬟,若说柳儿是下毒之人,她是说什么也不会信的。 “人赃并获,你还在这里攀咬他人?莫不是当我广阳侯府没有规矩了不成?” 此时,站在一旁的太医们看着这一幕,也是相顾四盼。 如今,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广阳侯夫人的病查了出来,药方和之后要注意的事项也全都告知了侯夫人,也是该告辞了。 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一个府邸出现家奴谋杀主母的事情,本就是一桩丑闻,而现在,这两个丫鬟竟然还当着众人的面争吵了起来。 想来,这广阳侯夫人也是难做啊。 丁良弼带头向前行礼,“侯夫人,下官已按照安贵妃的吩咐,探清了您的病情,这就告退了,日后,我们太医院会定期派人来府中查探侯夫人的病情。” “侯夫人请放心,您如今虽中毒较深,但好在发现及时,日后若是严格按照医嘱行事,是可以将体内的毒肃清的。” “有劳了,”广阳侯夫人的脸色这才稍稍缓和了一些,“今日实在事发突然,未曾招待好众位,让众位见笑了。” “哪里哪里,侯夫人说笑了。” 说罢,丁良弼便带着他的御医团离开了广阳侯府。 他可没什么时间再在这里看戏了,昨日安贵妃向皇上禀明情况后,皇上大发雷霆,差点就要拆了他的太医院,现在他得赶忙回去汇报,让安贵妃消消气。 宫中那主子宠爱安贵妃,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只要把安贵妃哄好了,他的太医院才能苟活下来。 真是造孽啊。 厅堂上,此时外人走了一大波,只剩下青黎和青安之死皮赖脸地呆在原地,没有半分要走的打算。 不,同样死皮赖脸的还有一人。 耿星渊。 他依旧还是那副散漫的样子站在不远处。 方才还有太医们站在那儿,他一袭白衣混在人群中,倒也不怎么突出,现在太医一走,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立在那,就显得格外抢眼。 虽然他隐藏得极好,但青黎还是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些许的异样的神情。 他像是一个置身事外的人正坐在台下悠闲地看戏。 这眼神,实在是让人不爽。 就算言伯侯府如今欠了他一个大人情,青黎还是不能就此认为他是个好人。 直到现在,青黎也想不通,他一个堂堂首富,屈居在这侯府中作甚。 而这次的事情,是否又与他有关。 广阳侯夫人现在也没有心思去管还站在房间里的三个闲人,她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厨娘,只觉得气愤不已。 “当初我和老爷看着你孤苦伶仃,被坏人欺辱,便把你从那勾栏中买了出来,把你放在府里。你呆在府里的这几年,我和老爷也从未苛责过你半分,月例按时发,也从未让你多干过什么活,可你呢?就是这样报答我和老爷的恩情?” “夫人冤枉啊。”此时跪在地上的厨娘已哭得泣不成声,“当真是柳儿姐姐让奴婢埋的乌头,奴婢当真没有撒谎。” “到了如今,你还要污蔑柳儿。”侯夫人气极,手一拍桌子,尽显主母威严,“说,你是受何人指使?” “夫人冤枉啊。”厨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奴婢一直铭记着老爷和夫人的恩情,绝不会做出这等谋害主子的事情来。” 青黎在一旁看着这出戏,想起了一句话。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广阳侯夫人至始至终都未曾理会厨娘对柳儿的控诉,只当做厨娘的话是狡辩,想来,侯夫人对那柳儿的感情一定十分深厚。 这并不怪广阳侯夫人,若是有人告诉她,知秋想要害她,想来她同样也不会信。 青黎抬眼看向站在侯夫人身旁的柳儿,她此时也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倒真是忧主子之忧,痛主子之痛。 青黎向身旁的知秋使了个眼色,知秋心领神会。 第54章 对峙 知秋上前走去,凑到柳儿身旁嗅了嗅。 “柳儿姑娘身上为何会有乌头的味道?” 柳儿听了这话,原本痛心疾首的模样,瞬间大变,像见了鬼似的看着知秋,“我,我没有。” “若是柳儿姑娘没有碰过这乌头,你身上又为何会有它的味道?并且,能在身上留下味道,想来柳儿姑娘也并不是只碰过它一小会儿,而是长年累月留在身边。” 知秋从容而淡定,眼神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 看着知秋这么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青黎不由得在心中为她竖了一个大拇指。 上一世,惨死在井中的丫鬟是广阳侯夫人的贴身丫鬟,而地上跪着的只是个厨娘。 想来,凶手必定是柳儿了。 只是,知秋用的这办法未免也太简单粗暴了一点,方才御医们都未曾闻见柳儿身上的味道,她竟然闻见了。 还好此时御医们已经不在这里,从昨日开始,她就感觉那丁太医看知秋的眼神怪怪的,像是在看什么稀罕的宝贝。 若是方才那一出让他们瞧见了,说不定会把知秋捉去太医院试药。 柳儿见知秋这幅认定了她就是凶手的模样,也是惶恐极了。 “你,你在胡说些什么?我,我没有。” 知秋一脸“我看着你狡辩”的表情,问:“那你如何解释你身上乌头的气味?” 侯夫人此时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你当真闻见了?” “当真,乌头味辛苦,还有一些怪异的腥气,而柳儿姑娘身上,正好就有这腥味。”知秋直视着柳儿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这些知识,是前些日子姑娘硬让她背下来的,本以为这次用不上了,没想到在这用上了。 柳儿直面着知秋的审视,下意识地闪躲开了目光,像是心虚一般。 这一幕被广阳侯夫人看见了,她心头一震。 “柳儿?”她轻声呢喃道,话语里带着明显地不可置信。 柳儿立刻下跪匍匐到侯夫人的脚边,十分惊恐,“夫人,柳儿当真没干这种事,求夫人相信柳儿。” 她嘴上虽说着没有做过这种事,但行为却印证了她的心虚。 明明方才侯夫人从未怀疑过她,她现在却这么激动,不是心虚,还能是什么。 侯夫人明显也感觉到了这一点,整个人瞬间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转头问厨娘,“你说柳儿是何时让你去埋乌头的?” “在太医们为侯夫人诊治时。” 那时,太医要看每日的食谱和药渣,柳儿的确出去帮她寻过,但就算是这样,也不能证明什么。 “奴婢当时是出去帮夫人寻食谱,并未见过这厨娘。”柳儿连忙道。 “当时柳儿身旁可有别的侍女跟随?”青黎问道。 柳儿听了这话,身子猛地抖了一下。 她此时正匍匐在广阳侯夫人的脚边,侯夫人明显感觉到了她身体的颤动。 这样明显的举动,让侯夫人再也无法忽视。 她对一旁的下人道:“当时是杏儿和她一起进来的,去把杏儿叫来。” 没过多久,杏儿走进了大厅,她回道:“柳儿当时的确是奴婢一同去拿食谱的,但那时,柳儿说她想要入恭,便让我在那等了她一会儿,我大概等了她五分钟,便和她一起将食谱给了太医。” 这么看来,柳儿的确有这个时间能将乌头交给厨娘。 其实就柳儿如今的这幅心惊胆战的模样,同认罪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但侯夫人毕竟与她感情深厚,总要见了棺材才落泪。 “当时柳儿让你埋乌头,是何时?”青黎问厨娘。 “大概是巳时一刻。” “杏儿,当时柳儿入恭的时辰,你可还记得?” “当时因为夫人和太医都在等着,我特地看了一眼日晷,也是巳时一刻。” 此话一出,柳儿再也没有办法伪装下去,长时间悬在头顶上的那把利剑让她险些崩溃。 “夫人,奴婢该死,奴婢做了对不起夫人的事,奴婢无颜面对夫人。”柳儿跪坐在地上,默默落泪。 她语气平缓,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的到来,只是在等着自己的死期而已。 “当真是你。”侯夫人满脸的不可置疑,指着柳儿的手指,都开始微微发抖起来。 若说方才厨娘陷害她,她只是感到愤怒,但如今换成柳儿,她却感觉到阵阵惊悚与心寒。 一个日日夜夜陪着自己,与自己谈话聊天之人,竟然在暗处每日每日地往自己吃食里投毒。 “你为何要这么做?” 柳儿抬手拭掉脸上的泪痕,“一年前,有人挟持了奴婢的父兄,硬逼着奴婢这样做的。” 说到此处,柳儿那原本灰暗的眼睛中又多了一丝神采,她猛然跪坐起来,磕头哀求道:“求夫人留我父兄一条性命,柳儿背弃夫人,罪该万死,可我的父兄是无辜的。” “柳儿被人胁迫,在父兄与夫人之间,选择了父兄,本已无颜再要求夫人什么,但夫人,柳儿跟了您二十多年,这二十多年里,柳儿也是尽心尽力啊。” 第55章 活个明白 侯夫人脸上浮现出一丝苦涩的冷笑,“你所谓的尽心尽力,就是日日给我喂毒吗?” 柳儿身形一怔,垂下头,不再言语。 “你的幕后之人是谁?” 柳儿自知已逃不过这劫,无半分反抗,回道:“是安家的庶小姐,安曼容。” 安曼容,是以前兵部尚书的庶女,广阳侯夫人的庶妹,也是现如今大将军居丰羽的妾室。 没想到此事竟然和居丰羽有关,青黎下意识地和父亲对视了一眼,两人皆从对方眼里看见了震惊。 安曼容为何要在十年前毒害她的两位嫡姐,又为何要在十年后,继续毒害广阳侯夫人? 此事又是否与居丰羽有关。 广阳侯夫人听见这话,也是震惊不已,呢喃道:“是她。” 青黎并不清楚当初广阳侯夫人和安曼容的关系,但能够对嫡姐投毒,想来也并不是很好。 这应该又是一出庶女嫉妒嫡女,恨不得毁了嫡女的大戏。 如此看来,青瑾对自己倒是要仁慈许多,只是想毁了她的容,目前对她还并没有杀心。 不过,这也只是目前而已,相信过不了多久,青瑾对她做的事,只会比这安曼容更过分。 “她为何要让你害我?” “奴婢不知,她未曾与我说过缘由,只是让我这么做。” 侯夫人又问了许多柳儿平日投毒的细节。 一个让主母如此信任地丫头,每日要在主母的饭食里投毒,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也不会让任何人发觉。 今日经历了太多事,广阳侯夫人只觉得这一切像一场梦一样。 柳儿是她还在尚书府时,就一直跟着她的丫鬟,这么多年,她最是熟悉她的脾性。 她平日里并没有什么别的喜好,不爱打扮,也不会和她人争什么,她唯一的寄托便是她的父兄。 她对她的父兄极好,平日里得来的碎银,有一半都交给了父兄,而他兄长近日里刚买的那套宅子,还有一半的钱是她出的。 若说安曼容是用她的父兄做要挟,让她对自己下毒,她并不会感到太过于惊讶。 如此说来,柳儿已经有许久的时间未在自己面前说过她的父兄了,往日里,她连她那个还不足三岁的小侄儿,都喜欢拿来四处跟旁人炫耀。 想到这些,侯夫人只觉得胸口闷得慌,有些喘不过气起来。 看着侯夫人如此痛心的模样,青安之和青黎也是有些尴尬,如今事情已经水落石出,两人若是再继续呆在这里,倒是真有些不知好歹了。 但此事涉及到了安家内部的事情,现在还扯出了一个居丰羽,再怎么看,也不是什么小事。 如今京城形势错综复杂,青安之和青黎对其的认识也是少之又少,对于这些密辛,自然是知道得越多越好。 知道得越多,眼前的迷雾就越少,就越能找到上一世家破人亡的真相。 但两人若是再继续呆下去,怕是也发现不了什么问题。 此事涉及到两条人命,而安曼容现在又是居丰羽的妾室,想来,广阳侯府定会将此事告知居丰羽,那么两人等那时再来了解情况也不迟。 青黎和父亲对视了一眼,两人皆从对方的眼神里看见了一个字:“撤。” “如今真相已经水落石出,那我便和小女回府了,还望侯夫人好好保重身体。”青安之道。 “今日真是辛苦安之兄和青黎了,劳烦你们走这么一遭。”广阳侯夫人勉强地扯动着脸上僵硬的肌肉,想要扯出一个微笑,但今日她已经历了太多事,实在是笑不出来,于是那微笑就变成了苦笑。 青安之见此也是感慨不已,“水落石出就是好事,侯夫人不需再多想,其他的事情交给侯爷就好,侯夫人今后只需要好好养身体。” “希望如此,我已老了,变得看不懂这世道了。”侯夫人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讥笑,也不知是在嘲笑他人,还是在嘲笑自己。 其实广阳侯夫人并不老,她的容貌虽比不上安贵妃那般倾国倾城、夺人心魄,但毫无疑问,她是美的。 若说安贵妃是张扬美艳的牡丹,那她便是盛开在寒冬的傲梅,美得宁静,不张扬,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甚至因为从未接受过风雪的洗礼,而有一丝难得的单纯。 上一世,青黎亲眼看着这个美妇人身消玉陨,在她临死前的最后一刻,依然不知道是谁害得她。 而这一世,她活了个明白。 第56章 谢罪 在回程的马车上,青黎问:“父亲,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如今我还看不出什么眉目,但是什么让一个人沉寂十年之久,再次对另一人下毒,要么是她得了一个偶然的契机,更方便动手,要么便是有了什么别的必须要投毒的目的。” “阿黎也是这么认为,此事如今还牵扯到了居将军,也是让我愈发看不懂了。” “为父也是,若不出意外,明日居将军便会给广阳侯府一个说法,我们明日再来,到时候便能水落石出。” “也只能如此了。”青黎道。 “不过阿黎,你当真没有梦见此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 青黎听了此话,有些哭笑不得,“父亲,我又不是神算子,哪能事事都知道啊。” “经过这次的事,阿黎在为父眼里,简直比那神算子还要灵验,你今日早些入睡,看还能不能梦见什么。” “阿黎也想。”青黎无奈道。 若是她真如父亲所言,什么都能知道,也就用不着精心设计这一出了。 第二日,青安之同样带着青黎一大早便来到了广阳侯府,同她们一同来的,还有身后那一箱箱补品。 “昨日我听知秋说,侯夫人这病,需要用一些温补的药材,刚好前段时日皇上赐了我许多,我便将它们拿来了。”青安之笑道。 广阳侯看着青安之身后这一排排硕大的人参、鹿茸、冬虫夏草,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是皇上御赐给你的,你都拿来给我作甚。” “如今我府上没有人需要用到这些药材,便都给侯爷了,若来日我府中缺些什么,自然也不会与侯爷客气。” 广阳侯向来与父亲交好,便也没再推辞,“也好,我夫人一直身体不太好,本来府中的那些药材都要被她吃完了,我正准备让管家去京城的药铺逛一逛,如此看来,倒是没这个必要了。” “夫人身体不好的原因已经找到了,今后,只要稍稍调养便可。”青安之安慰道。 提到此事,广阳侯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是啊,想不到这毒竟然隐藏得这么深,若不是青姑娘的丫鬟发现了安贵妃所中之毒,怕我这夫人当真是” 广阳侯深叹了一口气,“青姑娘对安家有恩,对广阳侯府有恩啊。” “侯爷客气了,我这丫鬟也只是阴差阳错发现了此事,还是安贵妃和侯夫人福大命大,自有神明庇护。”青黎温声道。 广阳侯抬眼看向青黎,目光里都是慈祥。 往日他倒不知道这青姑娘竟如此玲珑剔透,想来也是,严氏后裔,就没有无能之辈。 一群人在正厅寒暄了一会儿,一位小厮模样的人急匆匆地走上前来,“侯爷,居将军到了。” 听到这话,广阳侯脸上的笑容一滞,“让他进来。” “是。” 没过多久,居丰羽便大步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身藏青色的常服,这常服虽也是用上好的绸缎缝制,但款式简单,没有了平日里穿官府的那身气派。 但他身材魁梧,脚步沉稳有力,整个人往那一立,便让旁人不敢接近。 此时,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美妇人。 那妇人低垂着头走在居丰羽身后,一副畏缩的模样。 想来这就是安曼容。 居丰羽朝广阳侯拱手道:“侯爷,昨日你让家奴带给我的信件,我已收到,今日我特地请假一日,将这妾室带来,准备给侯爷一个交代。” “辛苦居将军了。”广阳侯温声道。 随即向一旁的侍从交代道:“去把夫人请来。” “是。” 待那侍从走后,广阳侯让一旁的丫鬟给居丰羽奉茶,居丰羽头一转,便看见了一旁的青黎和青安之,有些惊讶,“安之,你今日怎么也在此?” “安贵妃的毒,是下官小女的丫鬟看出来的,因此昨日下官也在此,今日一早便来给侯爷送补品。” “原来如此。”居丰羽点点头,便也没再多说什么。 “我夫人昨日经受了一些打击,此时心情还有一些低落,居将军先在此等候片刻。”广阳侯道。 “应当如此,”说到这个话题,居丰羽面色瞬间沉重了下来,“此事事关重大,昨日我收到侯爷的信件后,便连忙将这妇人抓了起来,拷问了一番,今日一早,便来给侯爷一个交代。” 广阳侯叹了一口气,“真是有劳将军了,出这事时,安氏还未去到将军府上,这本与将军无关的。” “又怎会无关?这妇人在我府中做出这种天理不容之事,这一年来,我竟未曾发觉,此事我也有不查之过。” 广阳侯叹了口气,未再言语,没过多久,广阳侯夫人便走进了大堂。 她还是如往常一样,衣着精致,头发一丝不苟,但她那双眼睛,却有着难掩的疲惫。 侯夫人一入大堂,侯爷便迎了上去,他虚扶了侯夫人一把,关切地问道:“可好些了?” “好了许多。” 两人一同坐在正位中,居将军见状,厉声道:“侯夫人都来了,你也该说了。” 他这是在对安曼容说话。 安曼容这时才战战兢兢地从侧旁走到了大堂正中央,屈膝跪了下去。 第57章 真相 等她抬起头来,众人才发现,她的一边脸颊肿起,两只眼睛也是红肿着,看来昨日居丰羽没对她多客气啊。 “快说。”居丰羽厉声道。 “是。”妇人微微俯身,没有半分抗拒,也未为自己辩白,直接道:“安贵妃和侯夫人之毒,皆是我所下。” 她声音虽带着颤抖,但语气平静。 接着,她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十年前,安曼容想下毒害死安贵妃和侯夫人,是因为当时他们的父亲已经为家中嫡女寻了广阳侯的亲事,准备等嫡女到了年纪便出嫁。 而府中仅有两位嫡女,若是她们二人死了,安曼容便可取而代之,名正言顺地嫁个侯爷,而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只能委曲求全当一个妾室。 这乌毒毒性并不强,甚至还可入药,因此当时她行事起来也从没有人注意过,甚至是两位已中毒的当事人。 但这乌毒虽然隐蔽,其缺点也十分明显。 若将其掺在日常的饮食中,并不能放太多,因其味苦,掺多了容易引起怀疑。 但又因乌毒毒性不强,若是不长年累月的饮入此毒,并不能对人造成很大的伤害。 所以,那时的她并没有把握好用毒的剂量,安贵妃和广阳侯夫人在毒发身亡之前,便各自嫁了出去。 从此,她便再也没机会对两人动手。 至于广阳侯夫人现在所中之毒,是因为她一直对安贵妃和广阳侯夫人怀恨在心。 安贵妃远在宫中,她没有办法,但广阳侯夫人她却可以动手。 于是,她便买通了杀手,把柳儿的父兄一家给囚禁了起来,逼迫柳儿对广阳侯夫人下毒。 青黎看着此时跪坐在地上的安曼容。 她虽然还是战战兢兢地,但语气已经完全缓和了下来,她像是已经看到了自己的结局,连最后的挣扎都不再指望。 这副模样,倒是有些像昨日的柳儿,但两人又有细微的不同。 柳儿的那种平静,是如解脱了一般,终于不用再昧着良心的谴责,做着伤害夫人的事,她是早就在等待这一天。 而安曼容,却是已经知道自己没有了任何指望,已经被人断了所有的后路,才会连挣扎都不再有。 但青黎却觉得,她的话透露着些许怪异。 十年前,她对安贵妃和广阳侯夫人下毒,完全可以理解,因为她必须要除掉安贵妃和侯夫人,自己才能高嫁。 高嫁,这对于庶女来说,是一个很诱惑的条件,这可以让她去杀人。 但这一年她对广阳侯夫人下的毒,却仅仅是因为嫉妒吗? 从目前看来,这安曼容不至于蠢到这个地步,放着好好的大将军妾室不做,来毒害一个早就与她没有什么关系的嫡姐。 除非是她现在的日子过得很不好,但看她今日的穿着和红润的面色,也不像是一个生活凄惨的女子。 就算她只是妾室,但整日呆在将军府,同样也是吃穿不愁。 这么简单的道理,青黎不相信旁人看不出来,也不相信广阳侯看不出来。 青黎抬眼看着上座的广阳侯,他此时正垮着一张脸看着面前的安曼容。 这个表情,只能看出来他现在很不悦,看不出别的什么东西。 倒是广阳侯夫人,她的目光微微颤动,像是在两天内,同时承受了巨大的打击。 “我往日里是对你做了什么?竟让你如此怨恨我和千凝,甚至恨不得我们去死。” “我记得当时,父亲刚为我谋来这份亲事,你还在一旁恭喜我,还送了我一副你亲手绣的鸳鸯图,我一直以为你是真心待我的。” “当时千凝与我说,让我不要和你靠得太紧,说你城府太沉,我常与你待在一起,会吃亏的。那时候我还不信,直到现在,我终于知道千凝说得是什么意思了。” “我可真是瞎了眼,从来都看不清身边人的真假。” 说罢,广阳侯夫人还捻起绢帕在眼角拭泪,广阳侯见状,也是心疼不已。 “夫人,不必为了这种人感到伤怀,不值当。” 侯夫人深叹一口气,“侯爷说的是。” 这番场景,莫名地让青黎感到熟悉。 上一世,她也如侯夫人一般,单纯、善良、容易轻信他人。 这种美好的品质,在那种险恶用心之人的眼里,便是愚蠢、懦弱、可欺。 上一世,青黎单纯可欺,等待她的后果却是亲人离去,家庭破碎,唯一的丈夫还将自己利用了个干净。 而广阳侯夫人,她同青黎一样善良可欺,但她却有疼爱她的丈夫,有一个优秀的儿子,还有一个担心她、会为她辨别身边人的嫡妹。 所以,侯夫人带着她的单纯直到如今这个年纪,因为她的家人将她保护得很好。 看着这一幕,青黎心中受到了极大的安慰。 侯夫人如今的生活,向她证明了。 前一世的她懵懂无知,并不是她的过错,因为同她一样懵懂无知的人,现在过得很好,将来会过得更好。 第58章 真相当真如此 青黎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抛去了这些想法。 安曼容依旧跪在原地承受着侯夫人的责骂,一声不吭,她眼睫低垂,眼神空洞,像是里面什么情绪都没有,又像是有无限的情绪,被她强压了下去。 她语气平静,“你说你待我很好,那是因为你一直站在高处可怜我,你是尚书府的嫡小姐,从小金娇肉贵,又哪会懂我这种身份的人每日在想些什么?你所说的对我的好,只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罢了。” 听了这话,侯夫人神情中出现了一丝迷惘和悲凉,“你每月月俸不够,我将我的私房钱挪给你,是我一厢情愿?你说你的朱钗太过于老旧,戴出去怕丢人,我每次同你逛街,都会帮你买一些首饰,这是我一厢情愿?” “安曼容,虽说你我二人嫁人后,就鲜少再有交集,但年幼时,我对你难道未曾掏心掏肺?” 侯夫人紧盯着安曼容,像是终于看清了她的真面目,要一次性看个够。 面对侯夫人的目光灼灼,安曼容却心虚地避开了眼。 “你当时是怎样待我的,我自是知道,不用你在这复述。” 侯夫人冷笑一声,“是,你自然知道,你明知道我对你有多好,你却还是要这样待我。” 这番悲凉的言语像是刺痛了安曼容,她的眼眸中罕见地出现了一丝挣扎。 “你又懂些什么,从小到大,你的人生都被安排好了,什么都不用去做,就能好的前程,而我呢,我如果不杀你,我就只能做妾,和我的生母一样,这一生都被别人看不起。” “你不用再说这些,”安曼容直面迎上侯夫人的目光,眼神中带着决绝,“没能将你毒死,是我败了,如今你已经站在了胜利的制高点,不用再对我说教,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安曼容的这番话语,像是佐证了青黎方才的想法。 她这一次,并没有杀害广阳侯夫人的动机。 从始至终,她只说了上一次投毒,而这一次投毒,她却未曾说明。 侯夫人也垂下了眼眸,她像是累了,疲倦了。 “就这样,事情已经水落石出,接下来的事情,侯爷做主便好。”说完,她站起身来,向门口走去。 看着侯夫人离去的背影,青黎突然生出了一种错觉。 明明她的背挺得笔直,但青黎却感觉,她每走一步,她的背脊便要弯上一分。 像是有什么沉重的东西,把她压得喘不过气来。 方才的那一番争吵,在场的所有人都未曾插话,因为那是属于安家人曾经的故事,需要侯夫人自己去做一个了断。 直到侯夫人走后,广阳侯才缓缓开口:“临死前,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跪坐在地上的女子一动不动,“没了。” 居丰羽见状,也皱起了眉头,“这妇人做了如此歹毒之事,今日,我就将她交由广阳侯府,从此,她的性命与我居某再无半点关系。” “今日这事,也怪我对家中女眷管教不严,今后广阳侯府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居某帮忙的地方,居某定当尽心竭力。” 广阳侯端坐在上位,神色未动,“此事与居将军无关,居将军不用自责,明日我会和夫人将她带入宫中,给安贵妃一个交代,明日之后,她也要为她之前做的事负责了。” “侯爷安排便好。” 到了此时,事情已经水落石出,众人也不便久留。 居丰羽先拱手道:“若侯爷没别的事情,我就先走了。” “居将军慢走。” 其实按照居丰羽如今在朝中的地位,他没有必要对广阳侯这么客气,但他今日这番,着实是给足了广阳侯面子。 想来也是因为自家府中出了这种事,心中有些愧疚,毕竟就算此事他毫不知情,安曼容也是他的妾室。 所以,他今日的举止并看不出半点异样,从头到尾,他都像一个不知情的人。 青安之见状,也连忙向广阳侯行礼告退。 从方才开始,青黎就一直觉得这件事有古怪,在回府的路上,青黎将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 “那安曼容,再怎么说也是个妾室,她当真有那么多心力去绑架柳儿的父兄,将他们软禁一年之久,再用来威胁柳儿?” “此事对她没有半分好处,若当真仅仅是因为嫉妒,她十年前就动手了,为何又要等到今日。” “况且,今日从安曼容的举止上来看,她也不像是对广阳侯夫人有多大的仇恨,不至于侯夫人对她已没有了利益纠葛,还要去毒害侯夫人,当时侯夫人在质问她时,她明显有了一些触动。” 第59章 被女儿教育 青安之沉吟片刻,“你说的这些,为父注意到了,十年前安曼容对侯夫人和安贵妃下的毒,是为了她的前途,这能够说通,但这一次她对侯夫人下的毒,却不会像表面上那么简单,或许,她还有着别的目的,也或许,这件事还有别的幕后之人。” “可今日居将军的反应,却让人看不出半点异常,这倒是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父亲觉得,此事会是居将军所为吗?若安曼容身后真有什么幕后之人,最有可能的便是居将军,他是最方便的。”青黎问。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我却实在想不出居将军要杀害广阳侯夫人的理由,若说他是为了除掉朝堂上能与他平起平坐的敌人,那也是针对广阳侯,他去害广阳侯夫人并没有什么用啊。” “不过,今日之事,我们能够看出猫腻,想来广阳侯定然也能看出其中的猫腻,他必定不会坐以待毙的。” 青黎轻点着头,“此事到如今依然是迷雾重重,只有先看广阳侯日后会有什么动作了。” 不论如何,这一世广阳侯夫人的命已经保住了,就算现在真相还未曾真的明朗,但总有一日,它会有大白于天下的一天。 看着青黎这思索的神色,青安之只觉得一阵欣慰。 “阿黎,这次的事你和知秋都做得很好,为父也算是放心了,当初你刚跟我说这件事的时候,我还担心你行事鲁莽,一不小心就会把自己卷入这场漩涡,不得脱身,如今看来,你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听了这话,青黎心头泛起一阵苦意。 若是经历了上一世的那么多事,如今却还是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那才真是叫白活了。 但这次的事情,的确可以给父亲提个醒。 “父亲放心,阿黎已经长大了,定不会再和之前一样不知分寸,如今言伯侯府看上去正在蒸蒸日上,可背后却说不定有无数危险潜伏,阿黎日后会更加小心谨慎,父亲也要如此。” “况且,如今京城的局势看上去四平八稳,可这安稳的背后,却不知潜藏了多少危险,比如上一次对父亲的刺杀,还有这一次针对广阳侯夫人的投毒。” “真正的危险从来都是看不见的,它只会在你最放松之时,给你最致命的一刀,所以父亲,如今您在朝堂的地位的确是在蒸蒸如上,但也切不可大意。” 听了这话,青安之一愣,他没有想到青黎竟然会想到这么远。 如今,他刚获战功,此时外界对言伯侯府的看法,从来都是正向的,觉得言伯侯府前途不可限量,而他自己,因为上一次的刺杀,一直多留了一个心眼,凡事都不敢太张扬。 但在他内心深处,对这一份晋升,始终是欢喜大于忧虑的,阿黎说的这些却是他不曾考虑到的东西。 从这段时间的事情来看,如今京城潜藏在暗处的东西,的确有很多,若是没有阿黎这个做梦的能力,他怕是到现在都没办法知道广阳侯府还有这样一件事,怕是直到广阳侯夫人去世时,这件事才能渐渐浮出水面。 但是,虽知道自家女儿是一番好意,但被她这样诚心诚意地教育一番,着实是有点没面子。 青安之轻咳一声,“阿黎放心,为父知道轻重,今后在朝堂上的一举一动,都不会大意。” 青黎轻点着头,认真道:“父亲能这么想,自然是最好不过,但阿黎还是希望父亲今后事事能都与阿黎商量一二,如今阿黎的梦境是愈发的准确,父亲若事事都告知阿黎,阿黎说不定还会在梦中再梦见什么。” “阿黎放心,如今阿黎行事愈加稳妥,为父也对阿黎放心了,今后的事情,定当与阿黎商量,哪怕你并没有梦见什么,多一个人商量,也是好的。” 两人坐在马车上,认真地分析着当前朝中的局势,不一会儿就到了言伯侯府,此时府中的人也都得知了这次的事情,正围在大堂中,等候着两人的回来。 第60章 赏赐 两人回府后,青安之将事情经过一一说给了他们听,一字不落。 但他们对这件事情的怀疑,却没有说。 众人听后,也是感叹不已。 “想不到安家那庶女竟然如此歹毒,竟敢戕害安贵妃和广阳侯夫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大伯父感叹道,“还好如今侯夫人并无大碍,但想来,那庶女也是活不成了。” “是啊。”祖母一脸慈祥地看着青黎,“不管怎样,这次阿黎都是立大功了,想来,宫中来的赏赐也不会少啊。” “都是知秋的功劳。”青黎笑道。 “知秋能查出这件事,也多亏了你平日里的悉心管教,反正此事就这么阴差阳错,竟真让你立了个大功,阿黎还真是我们府上的福星啊。”大伯父道。 “谁说不是呢,”祖母也笑得合不拢嘴,“想来宫中的赏赐也快来了,阿黎这几日就莫要出门了,免得赏赐来的时候,你不在府中。” “是。”青黎应下。 宫中的赏赐来得很快,隔天,安贵妃宫中的嬷嬷就带着大件小件的东西,一同来到了言伯侯府。 嬷嬷亲切地拉着青黎的手,“这些东西,都是贵妃娘娘宫中的宝贝,平日里,娘娘都是舍不得拿出来的,但这次要给青姑娘赏赐,娘娘可是半点都不心疼,恨不得将那库房给搬空了。” 青黎微微一笑,“多谢贵妃娘娘赏赐,民女实在是受之有愧。” “这些都是你应得的,”嬷嬷拍着青黎的手,轻声道,“今日来的还只是贵妃娘娘的赏赐,皇上的赏赐还没有来的,青姑娘就且先等着。” “是,还劳烦嬷嬷帮我转答一句,民女谢贵妃娘娘抬爱。” “好说好说。” 说罢,嬷嬷就招呼着身后的宫人将赏赐一件件地抬进了大堂。 这阵仗,虽然不如上一回父亲征战回来的赏赐多,但也是琳琅满目。 青黎如今还是一个未出阁的小姐,就能获得这么多赏赐,这是整个京城的姑娘们都难得的殊荣。 青瑾站在一旁,看着这些精美的物件一个一个地往屋里送,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这段时日,程大哥找她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她本来还沉浸在这场美梦中,可谁知,青黎转头就弄出了这样的事情,让宫中的贵妃和皇上都要挨个地给她赏赐。 不过就是运气好罢了。 不过这样一来,她却和青黎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近日里,程大哥总是有意无意地向她探查青黎近日的动向,她心中万分不悦,但无奈,也只得应下。 可如今,青黎这样大出了风头,让她怎样平复自己的心绪,莫不是让她当着程大哥的面夸青黎的好? 若是再这样下去,青黎只会越来越耀眼,到时候,程大哥心中便只有她,再也没有自己半分余地了。 不行,事态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青黎如今什么都有了,地位、荣耀、亲情,可她却只有程大哥。 想到这里,青瑾掩在衣袖中的手不自觉得捻成了拳头,过了良久,她才掩下自己心中的愤怒,笑盈盈地朝青黎走去,“阿黎,真是恭喜你了,想不到你竟立了这么大的功。” “瑾姐姐日日呆在府中,不知道也是常事。”青黎脸上挂着亲和地微笑,说得话看似无意,却总是刺人。 这段时日,青瑾也习惯了青黎的话语,脸上并无波澜。 “我只是个庶女,自然不能像阿黎一样,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府里的人都宠你,就连去皇宫,他们也都是纵容着你的。” 说罢,青瑾还深叹了一口气,像是在感叹世道的不公。 “瑾姐姐可莫要这样想,你虽为庶女,但生在言伯侯府,同样锦衣玉食,府中人也未曾苛责过你,在这京城的深闺大院中,因为身份低微,在府中连丫鬟都不如的庶女不知道有多少,瑾姐姐应当知足。” “这次毒害安贵妃和广阳侯夫人的便是安家的庶女,因心生嫉妒,最后落了一个这般下场,也是十分不值当。”青黎的语气,像是当真为安曼容感到可惜,正在对青瑾好言相劝一般。 青瑾听了这话,瞬间一愣。 她突然对自己说这番话是因为什么?想要借由安家庶女的事情敲打自己一番? 可是凭什么?她竟然拿自己和安家那庶女比较。 真是荒唐。 青黎看着青瑾这幅惊讶中带着一丝怒气的模样,便知道青瑾在想些什么。 她本意的确是想借着安家庶女的事情,敲打青瑾一番。 毕竟青瑾这一世,还没做出什么害人性命的事,况且,若是青瑾当真做出了什么,想必大伯父也会因此痛心,所以,方才那一番话,只是给她一个警告。 但她从青瑾的眼神中,却看不见半点愧疚,只有愤怒与不屑,由此可见,青瑾不仅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反而还因此仇恨上了她。 既然如此,她也不必再与她多费口舌,害人终害己,她今后也绝不会再对青瑾手软。 所以,还未等青瑾回话,青黎就转身离开了。 青瑾看着青黎的背影,紧咬着后槽牙,努力压制住自己眼神中迸发而出的恨意。 她这是什么意思?刚说了这番话,现在就转身就走? 安家那庶女,用下毒这么拙劣的手段,自然会被抓,她可不一样。 她不仅要让青黎身败名裂,同时,还不会给自己留下任何把柄。 第61章 入宫谢赏 安贵妃和皇上的赏赐五花八门,除了各种女子佩戴的珠宝、男子用的上好的笔墨纸砚,还有家中的各种摆件、屏风。 青黎在桑氏的帮助下,挑选了一些适合的玩意儿,投其所好地给府中所有人都送了一份,就连青瑾也不例外。 按照规矩,得了赏赐后,需要再次进宫谢赏。 过了几日,青黎得了空闲,便特地梳妆打扮一番,再次进宫。 赏的是青黎一个人,这次进宫,自然也是青黎一人进宫,身边带着知秋。 按道理,这次的功劳,知秋是最大的,但因知秋是言伯侯府的奴婢,就算是宫中的人,也不能对其直接行赏,因此,所有的赏赐便都给了青黎。 当然,青黎并未私吞知秋的赏赐,给知秋的只有多没有少。 马车停靠在宫外,青黎便由宫人指引,走到了安贵妃的寝宫。 安贵妃此时正端坐在厅堂中,一看见青黎出现在门口,便亲自迎了下来。 “民女参见贵妃娘娘。”青黎行礼道。 “起来。”安贵妃笑盈盈地扶起青黎。 “贵妃娘娘近日身体可还好?”青黎问。 “我的身体本就无大碍,太医说了,只要稍加调养便可。”安贵妃笑道。 “只不过,我那嫡姐的身体,却并没有这么乐观,那毒她饮了一年之久,想来,也是十分麻烦的。” 说到此处,安贵妃的神色明显软了下来,还带着一丝忧虑。 “贵妃娘娘不用担心,上一回我在广阳侯府时,看见侯夫人脸色并不差,如今下毒之人已经找到,侯夫人只要按照太医说的方法细心调养,定能痊愈的。” “这是最好不过了。”安贵妃微叹了口气。 她知道,青黎这番话只不过是安慰她罢了。 她那嫡姐,最是善良不过,如今刚得知了丫鬟的背叛和往日姐妹对她的毒杀,想来日子并不好过。 这不,这件事已经过去几天了,也一直没见她进宫来,往日里,她那嫡姐最是喜欢往她这里跑了,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反而不来了。 想来,定是身体不好的缘故。 无奈,她现在入了后宫,被这层层宫墙围住,只有等着别人来看她,就算她心中有着迫切想见之人,也只有日日等着。 本以为自己习惯了这种生活,但一想到她还要再在这里生活大半辈子,就感到绝望和窒息。 “你们去的那一天,她是不是很伤心?”安贵妃问道。 “是。”青黎如实回答:“侯夫人天性善良,遇到此事,伤心是难免的,不过,总会挺过来。” 安贵妃轻点着头,目光沉沉。 青黎知道她是在担心广阳侯夫人,这种事情她人安慰再多,也无用。 两人又聊了许久,青黎故意将话题岔开,聊得都是些女子常聊的闲事,安贵妃性情也十分温和,并没有一般后宫娘娘的架子。 “时辰不早了,就留在我宫中用膳。” “是。” 两人刚坐上饭桌,还未动筷,一位丫鬟就小跑了进来,脸上带着欣喜,“娘娘,广阳侯府宋公子来了。” “延舟来了。”安贵妃满脸欣喜,“快,快让他进来。” “是。” 安贵妃是宋延舟的姨母,他此番过来,也是合情合理,但青黎在一旁却不免扶额叹息。 这是不是太巧了一点,她前脚刚来宫中,他后脚就来了。 在青黎的印象中,上一世她和宋延舟,见面并没有这么频繁,怎么这一世,两人的交集反而多了起来。 是不是因为她自己做贼心虚,对于宋延舟格外在意一些。 一定是如此,看来她重生后每次见到宋延舟,脑子里就全是春宫图的问题,着实需要改一改了。 两家向来交好,如今她还帮了广阳侯府这么大的忙,日后两人肯定少不了交集,若她今后还是这样一副没出息的样子,定会让人看出些什么来。 若是让宋延舟误会自己暗恋于他,那她可真是有十张嘴都说不清了。 青黎正想着,一位宫女就领着宋延舟走了进来。 他今日身着武将的朝服,墨绿色的锦袍上镶着银线,衬得他的皮肤白皙中透着光泽,少年修长的身形被这袍子一裹,显得人更加笔挺。 看来他今日是上朝后直接赶过来的,连朝服都未曾换。 “姨母。”宋延舟朝安贵妃拱手。 安贵妃一见宋延舟,脸上就堆满了笑意,“延舟,你终于来了,姨母也是盼了你许久。” 宋延舟脸上一直带着浅笑,“前些日子公务繁忙,再加上回府后还需要照顾母亲,一直没得空闲,还望姨母莫怪。” “怎么会呢,自然是你母亲的身体要紧。” 安贵妃赶忙让一旁的宫女添上一个座位,“想来你还没有用膳,坐下来一块吃。” “是。”宋延舟转头看向一旁的青黎,神色微动,“青姑娘也在啊。” 青黎轻点着头,视线依旧避开宋延舟的目光,“我是来向贵妃娘娘谢赏的。” “原来如此。”宋延舟并未多问,落座于青黎身旁。 第62章 两情相悦 待宋延舟一落座,安贵妃就连忙问:“你母亲现在身体如何?” 宋延舟这次过来,就是专程来告诉姨母现在母亲的状况的,“母亲身体并无大碍,只是接连受到了一些打击,如今整日闭门不出,但并不是什么大事,母亲以前也会如此,等过些时日,她自然就会好的,姨母不用过于担心。” 安贵妃听了这话,心瞬间安了许多。 她自然知道她这嫡姐的性子,若只是闭门不出,的确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事情,小时候她发脾气也经常这样。 看来过了这么多年,她这嫡姐的抗打击能力的确比以前好多了。 “姨母莫要担心,等母亲想开了,自然会入宫来陪姨母的,姨母放宽心便好。”宋延舟安慰道。 心中的一块大石落了下来,安贵妃也露出了一个舒缓的微笑,“我知道你母亲的性子,好了,不说了,吃饭。” “是。” 宫中的宴席,自然和外面的没得比,从方才开始,青黎就一直低头认真吃饭。 他们二人谈论的都是家事,青黎自然不好开口。 安贵妃看着青黎吃得这么香,也十分贴己地给她夹了一块肉片。 “这是我宫里的厨子最擅长的一道菜,青姑娘尝尝。” “多谢娘娘。”青黎笑盈盈地谢恩,继续低头吃菜。 看着眼前这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安贵妃是越看越喜欢,她闲聊道:“青姑娘如今多大年岁了?想来,应该快及笄了。” “民女今年十五,已经及笄了。” “原来如此,言伯侯府向来是把你当做宝贝,想来他们也不愿意让你刚及笄就出嫁,如今你这个年岁的姑娘大多都在议亲了,可青姑娘却迟迟没有听到这个消息。” “是。”青黎回道:“府中长辈向来疼爱小辈,我那两位姐姐年岁都比我大,长辈们却也不急着为她们议亲,他们都想让女儿在他们身边呆的时间更久一些,在亲事上,也会更加征求女儿的意见,若能两情相悦,自然是最好的。” 宋延舟本来在一旁认真听着,听到两情相悦这个词,他心头却不由得“咯噔”一下。 青姑娘当着他的面说这些,莫不是在向他暗示些什么? 他视线转向青黎,青黎面色如常,像只是在和姨母解释府中的状况,并无任何他意。 或是自己多心了,宋延舟提着的心放了下来,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这种女子的话题,他听听就好,没必要插嘴。 “女子能遇上这种心疼自己的长辈,自然是最好的。”安贵妃目光也渐渐柔和起来,像是想到了一些往事。 她感叹道:“若能两情相悦,这对于女子来说,是多大的殊荣,你们青家姑娘还真是命好。” 看着安贵妃那仿佛怀古伤今的神色,青黎瞬间明白了她此时在想些什么。 “两情相悦终归是难得的,身处官宦世家,又哪能事事都如自己的心意呢。”青黎安慰道。 宋延舟本放宽了心,正在安静地吃着西湖醋鱼,听了这番话,心头又是一惊。 青姑娘的这番话如此露骨,难道还只是误打误撞胡乱说的? 以青家人对她的宠爱,她往后想要什么样的男子,青家都会帮她抓来,但偏偏,广阳侯府与言伯侯府是不能结成亲家的。 她这是在暗示什么? 想到这里,宋延舟不免有些发笑。 这小姑娘什么时候变得竟有了这种心思,开始学会旁敲侧击了,这可不得了。 安贵妃不知道自家侄儿的这番心思,她听了青黎的这番话,倒是十分认同。 “说的是啊,这世间留给女子走的路,本就不多,又哪来的事事如愿呢。” “娘娘说的是。”青黎附和道,语气中同样带着一些惋惜。 听到这里,宋延舟夹菜的手一顿,转头看向青黎,目光里带着一些震惊。 青黎本来在悲安贵妃之悲,突然看见宋延舟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也是觉得十分奇怪。 “怎么?”青黎问道。 宋延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将撇开眼。 “无事,只是觉得青姑娘年纪轻轻就能有此番感慨,实属难得。” 安贵妃听了这话,也是觉得十分有道理。 “青姑娘莫非已是心有所属,今日才有了这番感叹?” 青黎不知道这事怎么突然扯到了她身上,她方才明明是在为安贵妃惋惜啊。 “未曾,”青黎尴尬地笑了两声,“我如今年岁还小,这些都是我之前在话本中看到了。” 安贵妃自然知道这个年岁的姑娘心中都在想些什么,“青姑娘若是真有了也不打紧,昭国民风开化,只要你去和你的父亲母亲说说,就算是再美貌的男子,你那父亲也可以将人掳来。” 宋延舟听着自家姨母这大胆的言论,不免心头一跳。 姨母,这番话可说不得。 第63章 一同散步 青黎听了这话,也是感到十分难办起来,今日这番相处,她算是看出来了,安贵妃虽然身份尊贵,但骨子里就是一个随意的性子。 哪有拿未出嫁女子的心意开玩笑的,倒是个自来熟的。 “当真没有。”青黎无奈道。 安贵妃看着青黎这番神色,也只当青黎是害羞,在她还是青黎这个年纪的时候,可是喜欢青黎三叔喜欢得不得了。 “看来,还真是我会错意了,青姑娘年岁还小,不懂这些也是正常。”安贵妃道。 青黎心中暗叹了一口气,回道:“是。” 看来之后她说话还是要小心一些,莫又让安贵妃误会了什么。 幸好,接下来的聊天一直很平和,大多时候是安贵妃像长辈一样询问青黎和宋延舟一些日常事,没有什么让人难以回答的问题。 就是发觉宋延舟偶尔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也不知是不是她多想了。 用完膳后,青黎就向安贵妃行礼告退,宋延舟也一同和青黎走出了寝宫。 “青姑娘要回府了吗?”宋延舟问。 “是。” “若是青姑娘今日下午无事,可否留一些时间给我,我有一些话想要同青姑娘说。” 他能有什么话要同自己说? 青黎带着疑惑,转头看向宋延舟。 他一双剑眉微挑,眸子里若有若无地带着一些笑意。 两人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青黎强忍着让自己不要移开目光。 “好。”她应道。 两人一同走出宫门,青黎让随行的车夫自行回府,车夫本来还有一些疑惑,在他看见了青黎身旁的宋延舟后,便也没再迟疑。 宋公子和青公子交好,有他陪着青姑娘,青姑娘不会有什么意外的,他回去也能和夫人交差。 于是,他架着马车扬长而去,青黎和宋延舟并肩往前走去。 “宋公子有何事要说?”青黎问。 “前段时日我正在处理一件棘手的案子,一时脱不了身,便没能回府陪母亲,后来听母亲说起,才得知这次母亲体内的毒能够得以发现,全靠青姑娘和知秋姑娘。” “方才姨母也在场,我若那时道谢,会显得我此番道谢不够郑重,现在,我正式向青姑娘和知秋道谢,感谢两位对姨母和母亲的救命之恩。” 说罢,他郑重地向青黎拱手行礼。 青黎方才猜到了宋延舟或许是因为这件事,想要同自己道谢,但她没想到,宋延舟竟直接在大街上对她行礼。 “宋公子严重了。”青黎下意识地就想去扶起宋延舟,手刚碰到他的胳膊,便意识到不对,立马收了回来。 “宋公子不用行此大礼,我和知秋也只是误打误撞罢了。” “这对于青姑娘来说,是误打误撞,但对于母亲和姨母来说,却是救了她们性命的大事,今日这番道谢,只是表达我对青姑娘的感谢,若是青姑娘日后有什么难处,需要我的帮忙,我定当竭尽全力。” 此时,宋延舟弯下的腰还是没有直起,在大街上,他对自己行此大礼,的确不至于,青黎又抓住了宋延舟的胳膊,想把人拉起来。 “宋公子的心意我已经知道了,不用行此大礼,快快起来。” 宋延舟也没再坚持,顺着青黎手上的力道,直起了身。 “今日这番话,我是当真的,若是青姑娘日后有什么难处,尽管跟我提便是。” 青黎自然知道宋延舟的诚意。 “知道了,宋公子是哥哥的好友,就算没有这次的事情,我若是有什么需要宋公子帮忙的,也不会与宋公子客气的。” “那就好。”宋延舟笑了笑,“那我们继续走。” 说罢,他便抬步往前走。 现在的季节有些微热,所以他今日所穿的衣服并不厚,直到现在,青黎方才握着他手臂时的温度还在。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又立马收回了眼。 青黎还站在原地,她抬眼看着宋延舟的背影。 此时是正午,灼灼日光倾泻而下,在他头顶,是一排茂密的榕树,他脚踩着斑驳的树影,头顶着烈阳。 以前,青黎一直觉得画中的景色美虽美矣,但却不够真实。 直到现在亲眼见到这幅场景,她才觉得,并不是画中景色不够真实,而是有些人,他站在那,就是一副画。 宋延舟往前走了一会儿,发现身后的人并没有跟上,他转过头,朝青黎招了招手。 青黎回过神,甩掉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立马跟上。 “方才在想些什么?”宋延舟问。 “啊?” 宋延舟唇角微勾,语气带着一丝调侃,“你方才在看着我发呆。” 青黎一愣。 这人方才不是还说要谢她吗?怎么才过一会儿,就开始拆她的台。 “宋公子看错了,我只是许久未曾来街上,觉得这里景色甚美。” “哦?”宋延舟转头看向周围,“这里每日都是如此。” “但我并不常来。” 宋延舟轻笑了一声,并未接话。 第64章 上屋顶 “知秋的医术是从哪学的?以前我从未听你哥说过知秋懂医术。”宋延舟问。 这话题转得有点快,不过青黎也能接住。 她拿出日常敷衍的话术:“知秋的医术并不是跟谁学的,是她平日里喜欢看一些医书,自己瞎捉摸的。” “能看透御医都看不透的病症,这并不是靠瞎捉摸就能悟出来的。” 这是在试探她? “误打误撞罢了。” 她自然知道自己这次设的局的确是太过于巧合,别人多想,这也是十分正常的,不过多想归多想,任他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她到底是为何会知道这件事,到最后也只能当做是巧合。 “想来也是。”宋延舟道。 他没有再接着问下去,因为,就算青黎当真知道些什么,她也不会害姨母和母亲。 她只会救她们。 青黎不愿说,他自不会多问。 言伯侯府离皇宫并不远,但若是走路,还是需要走一段时间。 两人走到一繁华处,发现前面的路被拥挤的人群给堵住了,众人像是在看什么热闹,喧闹无比。 “这是何事?”青黎问。 “不知,青姑娘若想看热闹,我也可带你进去一看。” 青黎并不想看这个热闹,她还没有闲到这个地步。 但前面的路早已被人群堵得水泄不通,走也走不过,这热闹不是她们不想看,便能不看的。 “那就去看看。” 说罢,青黎抬步往人群中挤起。 她还没走几步,手腕就被人攒住了。 “你这是要自己挤进去?”宋延舟问。 “不然呢?” “不必如此。” 话毕,宋延舟一手抓着她的手腕,一手揽过她的肩膀。 还没等青黎反应过来,她只感觉到身体骤然失重,宋延舟竟将她带上了房顶。 这会不会太亲密了一些,像是将她揽在了怀里似的。 但宋延舟并未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一上屋顶,他就松开了青黎的手腕,还往后退了一步,让两人的距离保持得刚刚好。 青黎此时也没空去计较什么亲密不亲密地,她猛拍着胸脯,惊魂未定,“你,你怎么这么突然,吓死我了。” “你哥不是说你最近在学武功吗?我还以为你不怕。” 话虽这么说,但她到如今学到的东西连皮毛都算不上,更别说轻功了。 但这话说出来,实在是有点丢脸。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一小步,弯下腰去看下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此时,下面还是那么喧闹,在人群中央,一个红衣女子在和两名壮汉打架。 双方打得十分激烈,轻功武器,样样不落,那女子身形纤细,看上去柔弱不堪,但她出手又准又狠,身法又极其灵活,对战两名大汉,竟完全不落下风。 本对此事并不敢兴趣的青黎越看越来劲,“我何时才能同这女子一样,武艺这般精湛。” 宋延舟听了这话,倒是觉得有些奇怪,“你不是向来和居月杉不合吗?怎么如今还羡慕起她来了。” 居月杉? 青黎定睛一看,那红衣女子当真是居月杉。 方才她一直盯着女子的身形,从来没注意过她的脸。 “真是晦气。”青黎的脸瞬间垮了下来,“我们快走,可不想在这又跟她攀上什么关系。” 宋延舟轻笑一声,“你不要再看看?她方才的武功招数的确是有些怪异,想来应该是居府的什么独门绝技。” “不想看了,与我无” 青黎话还没说完,只见原本在地上打架的三人,都跳到了房顶上。 此时,那两名壮汉已经被居月杉打得节节败退,居月杉身法利落地躲开大汉的拳头,正准备攻上去,目光一转,看见了不远处的宋延舟和青黎,她身形一顿。 那两名壮汉看见了居月杉此刻的迟疑,立马抡起拳头准备往居月杉身上砸,宋延舟眼疾手快,一个箭步拦下了两名大汉的拳头。 “你们还要再打?”宋延舟目光一凝,眼眸中原本的柔情瞬间退散,迸发而出的杀意像是凝成了一股实意,直逼两名大汉。 两名大汉身形一震,两人对视一眼,没有半分犹豫,转身用轻功跳下屋顶。 居月杉此时有些出神,愣愣地看着宋延舟。 方才宋延舟是在英雄救美吗?就如同话本子中写得那样? “居姑娘可有受伤?”宋延舟问。 “未曾。”居月杉定了定神,“多谢宋公子出手相救。” 宋延舟轻点颔首,“居姑娘不用如此客气,方才若是我没有出手,他们也伤不到居姑娘。” 说完,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青黎。 只见青黎依旧站在不远处,没有朝居月杉走近半分。 这小姑娘,真记仇。 “居姑娘,有什么话,我们下去再说。”说罢,他转身朝青黎走去。 如同上来时一样,他依旧抓着青黎的肩膀,一个轻功,将青黎带到了地面。 第65章 闹剧 居月杉看着宋延舟如此自然地揽过青黎的肩膀,心里的酸意止不住得往外冒。 方才她只顾着想宋延舟英雄救美的事,竟忘记了还在一边的青黎。 这是怎么一回事?他们二人为什么会在一起? 为什么宋延舟会对青黎做如此亲密的动作,是因为要下屋顶? 那她也要下屋顶,为何宋公子不这样揽着她?就因为她会武功? 该死! 无奈,她只有独自一人气囊囊地跳下房顶。 “居姑娘因何事要与那两武夫打架?”宋延舟问。 说起这个,居月杉就气不打一处来,“这家店铺欺人太甚,这胭脂在外面的店铺买,只要一两银子,他们家竟然卖我十两,这是把我当傻子吗?” “若是这样就算了,我不买便是,可他们硬说,我方才试用了这胭脂,就必须要把它买下来,可他们把这胭脂放在展柜上,不就是给人试的吗?” “这是看着我人傻钱多,故意坑我呢。” 就因为这种小事? 青黎听了这话,只觉得这居月杉当真是一天吃饱了没事撑的。 这人一天没事就喜欢找自己麻烦,现在找不到自己麻烦了,就来大街上找麻烦。 “这种小事,居姑娘交给仆从去应付就好了,又何必自己出手。”宋延舟说道。 本来居月杉这次出手,只是为了活动活动筋骨,练习一下新学的武功。 但听到宋延舟这样说,她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说来也是,向来男子都是喜欢柔弱的女子,就如同青黎一样,下个屋顶还要人搀着,像个残废。 “宋公子说的是,今日是我太过鲁莽了,日后我定当会注意的。”说完,还朝宋延舟行了一个女子礼。 青黎在一旁听着居月杉这尖着嗓子说话的声音,只觉得头皮发麻。 这会不会太做作了一点,她居月杉最近是不是吃错药了。 宋延舟对此倒并无什么反应,“居姑娘没事就好,我方才答应了姑母,要将青姑娘送回青府,如今天色已晚,我们二人就先走了。” 原来是答应了安贵妃。 这么一解释,居月杉就懂了。 青黎查出安贵妃和广阳侯夫人体内的毒这事,她已经听过了。 想来也是,如今青黎对宋延舟有恩,宋延舟因为安贵妃的缘故和青黎走在一起,倒也正常。 想到这里,她的心稍微安了一些。 宋延舟不是自愿和青黎走在一起的,是因为自家姑母交代了,他不得已而为之。 “好,宋公子慢走。” 围观了这么一出乌龙,宋延舟和青黎一同往远处走去。 居月杉的性子,青黎再熟悉不过,本就是这种会闹事的人,所以二人也并未在意。 此时喧闹的人群依旧还在,身后还有居月杉扯着嗓子和他人理论的声音。 在人群中,众人都在关心这次打架到底谁赢了,只有一人的目光紧跟着青黎和宋延舟的背影,恨不得将目光黏在他们身上。 程修站在人群中,盯着两人的背影,眼睛都要盯得发酸。 他们二人为何会走在一起? 方才宋延舟还是把青黎从屋顶上抱下来的。他们二人的关系从何时开始变得这么好?难道就不知道要避嫌吗? 宋延舟向来与青府走得近,莫非是他们二人已互生情愫,只是还未挑明? 方才在人群中,已经有不少人都认出了他们二人,一个是广阳侯府的公子,一个是言伯侯府的小姐,他们都在说,两人真是一对金童玉女,般配极了。 但,青黎是他的,她又怎么能去和别人般配。 特别是那个宋延舟,上一回他碰见自己拿了青黎的香囊,像是认定了自己就是故意的,想要借此去损害青黎的名声,还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留。 还真是好笑,他又有什么权利质疑自己,说到底,他宋延舟不就是靠着广阳侯府才能混到这个位置上。 最近朝廷刚给了他一个税银被盗的案子,这种案子一看就不是什么普通人能做下来的,背后一定牵连甚广,晾他也不敢查出些什么东西。 到时候宋延舟一无所获,看他怎么去和圣上交差。 还有青黎。 本来他还想着言伯侯府不舍得让女儿早出嫁,这件事情不急。 最近他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青安鸿对他的态度刚有了一些好转,他想让青家人对他的态度再好转一些,才行动。 但现在看来,必须要尽早行动了,青黎是他的,不管他用什么办法,都必须要把青黎娶回家。 想到这,程修又狠狠盯了前面的二人一眼,在人群中渐渐隐匿身迹。 宋延舟方才又感觉到了身后有一道让他不舒服的目光,他转头一看,却只能看见身后乌泱泱的人群。 “在看什么?”青黎问道。 “没什么。”宋延舟收回目光,“青姑娘最近莫要单独一人出门,最好叫人随行。” 第66章 腹黑 青黎不明白宋延舟为何会这样说,她当然不会单独一人出门,平日里出门自然都会有仆从跟着。 “好,多谢宋公子关心。”青黎道:“对了,宋公子,如今居将军那妾室安曼容,还在你们府上吗?” “还在的,青姑娘问这作甚?” “没什么,只是问问,毕竟当时我也在场,听见她的那番话,免不了唏嘘一番。”青黎敷衍道、 按道理,安曼容已是死罪难逃,但广阳侯府如今却还留了她一条性命,想来也是对此事心存怀疑。 青黎正默默想着,宋延舟看着青黎这神情,倒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青黎觉得奇怪,转头看向宋延舟,此时他脸上的笑意还未及时收散。 他在笑什么? 笑自己的谎言太过拙劣?明明是想要问安曼容现在的情况,好自己做推测,却要装作一副只是闲聊的模样。 大灰狼装小白兔? “宋公子笑什么?”青黎问。 “没什么。”宋延舟止住笑意,恢复成正常的模样。 青黎:??? 她正想发问,宋延舟又道:“只是觉得青姑娘最近不再躲我了。” 他方才笑得根本就不是这个好吗?这明显就是个借口。 但这个话题,让她要怎么接下去。 宋延舟就是故意的! 青黎怒瞪了他一眼,语气硬邦邦地,“宋公子留步,我家就在前面,不要送了。” 说罢,还未等宋延舟回话,她便大步向前走去,敲门、进院子、关门一气呵成。 宋延舟看着那紧闭的房门,眉头轻轻挑起。 这才刚说她不怕自己了,怎么又逃得这么快? 还有,这个问题有这么难以回答吗? 宋延舟轻摇着头,往自家府邸走去。 青黎回府后,快步朝自己院子走,知秋看着自家姑娘步履匆匆,连忙追了上去。 今日真是磕到了,磕到了。 根据方才自家姑娘和宋公子的相处,她已经在脑中脑补了几出大戏。 青黎并不知道知秋在自己身后正在想些什么。 她仔细回忆着宋延舟方才那意味深长的笑容。 不管她怎么想,都觉得他那笑容就是一副已经看穿了她的谎言,却不揭穿的模样。 看来广阳侯府也是觉得此事有问题,不仅他们自己觉得,也认为言伯侯府看出了此事的问题。 双方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她还要在这里打哑谜,这才让宋延舟笑起来。 要死了!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宋延舟这翩翩公子的外表下,竟然是个喜欢捉弄人的。 - 第二日,青黎闲在家中,并没有什么事情,便又拉着青琛来教自己射箭。 如今她的射箭本领已经比之前好了许多,虽然做不到像宋延舟和青琛那般,环环正中靶心,但也能大概射个两三环。 对于这个结果,青黎十分满意,至少在女子中,她的成绩已是傲人的了。 沙场中,青琛正坐在沙场旁的椅子中,为了监督自家妹妹练箭,他特地命人将书桌搬到了沙场中。 这样,正事和监督两不误,他每次闲下来,便可以抬头看看自家妹妹练得怎么样。 而青黎,站在沙场正中央,在她身旁,还站着青瑾。 她本没想到青瑾今日会来陪她练箭,毕竟自从她主动疏远青瑾后,青瑾也并没有死皮赖脸地贴着自己。 但今日青瑾也不知怎么了,硬要说来陪自己练箭,青黎也不好拒绝,便让她来了。 青黎又射出一箭,随后熟练地从背后的箭筒里拿出一支箭,拉弓、瞄准。 “还当真这么努力。”旁边一个男子温润的声音传来,语气中还带着一丝调侃。 青黎不用瞥头,都知道是谁。 宋延舟。 他今日怎么又来了,整日阴魂不散的。 青黎手一松,箭支从青黎脸侧直直地向前俯冲而去,四环。 这可是个好成绩,她平日里很难射得这么准。 “阿黎好厉害,”青瑾欢喜道。 宋延舟此时已走到了青黎的身后。 “挺准的。”他评价道。 “宋公子今日怎么来了,不是说最近有一个案子正在处理吗?这么闲?”青黎语气懒洋洋地,但宋延舟听出了其中的不欢迎。 这是怎么了?火气这么大,难道是昨天的气还没有消? “今日正好有事来找青兄,正好听闻青兄在沙场上看青姑娘练箭,便过来瞧瞧。”宋延舟解释道。 青琛这时才从案卷中抬起头来,他的书桌距离青黎射箭位置还有一些距离,便大声朝这边喊道:“延舟,你要的东西,我刚整理出来。” 说罢,便站起了身来“东西在我的书房,我现在去拿,你要同我一起去吗?” 第67章 弓弦伤人 “不了,”宋延舟摆摆手,“你自己去拿,青姑娘独自一人在这射箭有些危险,我在这帮你看着。” 听了这话,青琛嘴角抽了抽,但也没说什么,转身往外走去。 这小子,拜托自己办事,他还摆起架子来了,真是不得了。 青黎没有理会青琛与宋延舟的对话,她拿起弓,准备继续射箭,青瑾在一旁开口道:“阿黎,这把弓你方才用了许久了,换一把。” “也好。” 一把弓箭的确不能练习太长的时间,这样极易磨损,言伯侯府虽说家大业大,但这弓箭也是顶好的,没那个必要。 说罢,青黎转身去一旁换了一把弓箭。 但当她再次提箭拉弓时,明显感觉到了一丝异样,这触感,与她平日里拉弓时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几乎是下意识地,青黎脑子还没明白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头就往一旁偏了过去。 果然,下一秒,已经被拉扯到极致的弓弦骤然断开,以肉眼都无法看清地速度瞬间回弹了过来,直接弹在青黎的右脸颊上。 拉弓射箭时,那弓弦本就极其靠近脸颊,就算方才青黎转头躲了一下,却还是没完全躲过。 这弓弦极细,又十分坚韧,青黎只感觉到右脸颊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站在一旁的青瑾连忙惊呼,“阿黎,你没事。” 青黎愣了一瞬,她抬手一摸脸颊,触到了一片温热。 抬手一看,手上全是鲜血。 “阿黎,你的脸”青瑾立马捂着嘴,两只眼睛里全是惊恐。 看着青瑾的这幅模样,青黎心中泛起一阵冷笑。 装得真好。 她现在这幅神情,若是在旁人看来,只会觉得她此时的反应再正常不过,只是一个无辜的旁观者。 但青黎上辈子被她骗了整整一世,她这神情,青黎再熟悉不过。 那惊恐的眼神中,明明还夹杂着一丝得意和狠毒。 她就说为何今日青瑾如此殷勤,原来是有这一出戏正在等着她呢。 上一世的青瑾,同样也对青黎动手了,只不过手段是下毒,而不是用弓弦伤她的脸。 或许是这一世她拿起了弓箭,便让她转变了对付自己的方法。 上一世的青瑾便是在这差不多的时间里对她动的手,但她却没有先发制人。 或许是她对青瑾还抱着一丝希望,但现在看来,是她想多了,青瑾还是一如既往的恶毒。 她事先给过青瑾机会的,可青瑾还是要这样执迷不悟,再三地伤害她,到如今她可不会再手软了。 “血。”青黎看着手中的鲜血,脸上都是惊恐,像是惊吓过度,她此时连站都站不稳了,整个人往青瑾身上倒去。 青瑾连忙伸手来扶青黎,但青黎不知怎么的,原本娇柔的身上像是灌了铅,仿佛有千斤重,直直地朝青瑾压过来。 青瑾一个没站稳,往一旁的桌子上倒去。 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在这时,青黎却一把压住青瑾的身子不让她起身。 青瑾正觉得奇怪,准备开口,只见青黎一个转身背对着宋延舟,拿起手中断了的弓弦,将它绷直后,对着青瑾的脸狠狠地割去。 这极细的弓弦瞬间割开了青瑾的血肉,青瑾立马大叫起来,随后用力地推开青黎的身子。 但她是仰躺着的,这样推根本使不上什么劲,再加上青黎这段时间日日习武,身体素质早就与之前完全不同。 青瑾推了半晌,都没办法将其推开分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青黎用弓弦在她的脸上滑动。 青黎低垂着眼,眸子里没有丝毫的情绪,但却十分专注。 青瑾直视青黎那一双眼眸的一瞬间,她只感觉到一股寒意从她的心头直接涌上天灵盖,吓得她直打了一个寒颤,脑子一片空白,连恐惧都快要忘了。 等到那弓弦割到足够深度后,青黎才丢下弓弦。 “瑾姐姐,你没事?你的脸怎么了?”青黎惊慌失措,连忙伸手准备将青瑾扶起。 这么一番表情变化,从活修罗到一个胆小的闺阁女子,青黎只用了几秒钟,活像一个患有精神分裂的人。 青瑾:??? 她此时才反应过来,连忙直起身子。 “青黎。”她大声怒吼道:“你为何要这样对我?为何要划伤我的脸?” 她两眼死盯着青黎,眼里全是怒火。 此时,她的脸颊上是一片火辣辣的疼痛,她不用去摸脸颊,也能知道,她的脸上早已是一片血肉模糊。 因为就在她站起的一瞬间,那鲜血已经顺着她的脸颊、脖颈,染湿了她的衣领。 “瑾姐姐,你在说什么?我方才明明是想要扶你起来,方才你的脸摔在了弓弦上,我不小心划了一下弓弦,这才伤了你的脸,瑾姐姐,我不是故意的,你莫要错怪于我。” 青黎睁大着双眼,两只眼睛里满是委屈。 看着青黎这幅颠倒黑白的模样,青瑾心里的怒火止不住地往外冒,她抬起右手,就要往青黎的脸上挥去。 但她的手还未碰到青黎的脸颊,手腕就被人从身后攒住了。 青瑾回头看去,是宋延舟。 宋延舟抓着青瑾的手腕,看向青黎,神情有些复杂。 其实方才青黎背对着他时,他知道青黎在做些什么。 她的背影很小,挡不住她正在做的事情。 他看见青黎用力推了青瑾,看见青黎将那染血的弓弦绷得笔直,看见她将弓弦直直地对着青瑾的脸过去 第68章 毁容 青琛的书桌离这里有些远,等到他赶到这里时,只看见两名女子的脸上布满了鲜血。 他不知道青黎为什么这么做,但他隐约,也能猜到一些什么。 青瑾的手就这么被宋延舟抓在半空中,看着身旁还有外人在,她终于恢复了一些神志。 “宋公子,你方才可看见了,青黎她,她是故意的。” 青瑾眼睫微颤,两眼都是泪水,仿佛求救一般的看着宋延舟。 这幅楚楚可怜的模样,在任何男子面前,都是令人动容的。 “瑾姑娘是否误会了,我方才并未看见青姑娘故意做了什么。”宋延舟语气平淡,随即放开了青瑾的手臂。 青瑾听了这话,立即瞪大了双眼。 “宋公子方才就在这里,你为何会看不见?难道你要包庇青黎?” “瑾姑娘在说些什么?我听不懂。”宋延舟冷声道,随即走向青黎。 此时她的右脸已经被鲜血渗透了,但她的眼中,却没有半点无措,冷静得有些过分。 宋延舟立马从衣服下摆上撕出一块布条,将它叠成长条后递给青黎,“拿这个捂着,别让血再继续留了。” “好。”青黎伸手接过,立刻附在脸上。 此时青琛也跑了回来,他看着青黎和青瑾脸上的鲜血,也是一脸震惊。 “这是怎么了?” “我去叫大夫,你快把青姑娘送回房中。”宋延舟连忙道,说罢,便往外跑去。 青琛也马上反应了过来。 “走。”他搀扶着青黎,连忙往外走去。 因为练箭时,不便有太多人在身边,所以青黎和青瑾都未曾带仆从到沙场上,青琛走到一半,转头看了一眼此时正孤苦伶仃站在沙场中的青瑾。 “你随我们一起走,你的侍女就在外面,让她扶你回房。”说罢,他便快步搀扶着青黎继续往前走。 青瑾并未跟上他们的脚步,她依旧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气得身体直发抖。 方才宋延舟和青琛明显都是帮着青黎的,她不敢当着他们二人的面发作,但这并不代表她就不愤怒。 青黎,她方才为何突然这么做? 她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所以才会这样对自己。 还有她方才看着自己的眼神,明明没有一点波澜,但她却从中看见了滔天的恨意。 青黎为何会那么怨恨自己?明明那个该怨恨的人是她! 此时,她的脸颊还是火辣辣的疼,可这偌大的言伯侯府,竟没有一人管她,他们全都围着青黎,帮着青黎,宠着青黎,任由她一人站在这沙场中。 明明她的伤比青黎还要重,但青琛和宋延舟却都不曾正眼看过她。 “姑娘,姑娘。”语嫣一路小跑地走到青瑾面前,在看见青瑾脸上的伤疤后,她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姑娘,我扶你回去,我们快些去找个大夫,这伤,不能再拖了。” 青瑾自然知道这伤到底有多严重,她没再犹豫,由着语嫣搀扶,回到了屋内。 “你这是怎么弄的?”青琛问,“怎么我才走开这么一下你就受伤了?这宋延舟,到底会不会照顾人!” 青琛的语气很急,明显带着埋怨。 只不过,这可不能怪宋延舟。 那弓弦弹到她脸上时,连她自己都未曾反应过来,更何况距离那么远的宋延舟呢。 那时宋延舟已经十分迅速地往她那里赶了,为了不让宋延舟看到她准备划青瑾的脸,她还特地用自己身子挡了一下。 “这不关宋公子的事,是那弓弦出了问题,我一拉弓,那弦就断了,当时连我都未曾反应过来,更别提宋公子了。” “那青瑾脸上的伤又是怎么一回事?总不可能你那弓弦一下伤了两个人。” “那个啊。”说道此处,青黎的声音明显软了下来,语气里带着无措。 “都是我的错,方才瑾姐姐为了扶我,不小心摔在了放弓箭的桌子上,她的脸正好摔在弓弦上,我一时情急,想要去扶她,却不小心碰到了那柄弓箭,这才让弓弦刮伤了她的脸。” 青黎解释了这一通,青琛还是没弄明白青瑾的脸到底是怎么伤的,不过现在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青黎脸上的伤。 女子的容貌,是最重要的东西,他可不能让他妹妹的脸给毁了。 宋延舟找的大夫来得很快。 不,应该说是宋延舟来得很快。 因为,那大夫明显是被宋延舟一路拉着跑过来的,或许是宋延舟嫌弃大夫走得太慢,甚至把药箱都挂在了自己身上。 大夫进屋后,细细检查着青黎脸上的伤。 “这伤并不打紧,只是看着血流得多,有一些吓人,但只是皮肉伤罢了,并不碍事。” “这会不会留疤。”青琛急忙问。 “这”大夫迟疑了起来。 “仅凭我的医术并不能保证不会留疤,但你们言伯侯府是上等人家,去求一些珍贵的药膏,等伤口愈合后日日涂抹药膏,或许能将疤痕消除。” 青琛听了这话,眉头皱了起来,“不能保证这疤痕能完全消除吗?” “这种事情,除了需要上好的药膏,还要看每个人的情况,这个我不能保证。” “行,”青琛叹了口气,“快治。” “是。” 大夫从药箱中拿出药品,就如同他所说的,青黎的脸只是皮外伤,只需要简单清洗后上一些药粉便好了。 但这药粉上到脸上时却十分疼痛,比那弓弦刮到脸上时还要更痛。 青琛看着青黎这幅难受的模样,也是于心不忍,他递过自己的手臂,“掐着,掐着会好受一些。” “不用。”青黎紧咬着后槽牙,只是握住了青琛的手掌,默默忍受着疼痛。 她已经够疼了,没必要再让兄长陪她一起受这疼痛。 待伤口包扎好后,青黎问,“瑾姐姐那边,可有大夫过去?” “青姑娘放心,我方才也顺便叫了医馆中的另一位大夫过去,此时那大夫应该已经到她房中了。”宋延舟回道,他神色如常,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但青黎听着他的这番话,不免有一些心虚。 也不知之前在沙场上,宋延舟有没有发现什么。 第69章 救治 那时她怒气上头,没有管那么多,便直接对着青瑾下手了,竟没有顾忌身后的宋延舟,真是失策啊。 不过,若此事重来一次,她依旧还会那么做。 因为青瑾今日的举动,就是想让她彻底毁容,彻底毁了她。 若她今日没有因为直觉偏了一下头,那她此时脸上的伤可就不会单单是皮外伤了,而是深到见骨,就如同她方才在青瑾脸上划的那一道伤口一般。 那种伤口,就算好起来,也会在脸上留下很深的疤痕的。 青瑾这是想要毁了她,没有给她留下一点后路,既然如此,她只有一一地还回去了。 大夫走后,青琛看着青黎这被绷带遮了半边脸的容颜,不免深叹了一口气,“阿黎,你放心,为兄一定会去帮你寻上好的药膏,你且安心养伤,不用去想其他的,我不会让你脸上留下疤痕的。” 听了这话,青黎心中涌过一丝暖流,果然,还是兄长疼她。 “好,阿黎等着。” 青琛轻点着头,沉吟道:“你脸上若是留疤了,父亲母亲怕是会把我赶出家门去。” 青黎:??? 宋延舟也认真道:“青姑娘放心,这件事情我也有责任,我会进宫去向姑母求药的,宫中的药膏都是最好的,定不会让青姑娘脸上留疤。” “对。”青琛十分认可,“你去找安贵妃要药膏,免得我去到处求人,此事你的确有很大的责任,若是我妹妹这脸上留下一点疤,我唯你是问。” 宋延舟深深看了青琛一眼,认下了这桩罪过,“好。” 看着自家妹妹这被划伤了脸,却没有丝毫伤心的模样,青琛也不知道要如何安慰,便没再继续呆在青黎房中。 “你先好好修养,让知秋好好照顾你,我明日再来看你。” 他今日还要先去向父亲母亲赔罪一番,还要挨一顿骂呢。 “好。” 宋延舟也跟随青琛一同走出了青黎的房间,从方才开始,青黎就一直再观察宋延舟的神情。 看着他的神情并无半分异样,青黎心中才舒了一口气,看来是自己多想了,宋延舟应该是没有发现之前的事情。 另一边。 大夫拿着银针在烛火上翻烤着,“姑娘,缝针会有些痛,你要忍着啊。” 青瑾自从回房照了镜子后,泪水就一直没停过,她哀求道:“大夫,你有没有办法让我这脸上不留下疤痕?我脸上要是有疤,我这辈子就毁了。” “你这伤口,是不可能不留疤的,我能做的,也只有缝针缝得仔细一些,让你的疤痕更淡一些,”大夫深叹了一口气,“你一个姑娘家,是怎么弄了这么深的伤口,真是作孽了。” “是青黎。”青瑾连忙道,“是言伯侯府二房的那个嫡小姐,是她用弓弦将我的脸刮伤的,她自己的脸被弓弦割伤了,便看不过我的脸,她要让我的脸也变得跟她一样。” “这”大夫瞬间就不敢再往下接话了。 青家这种大府邸,里面的弯弯绕绕多得很,他一个普通的平民百姓,哪敢在人家府里议论这些。 “我们还是快些缝针。”说罢,拿起银针往青瑾脸上去。 青瑾看着那比绣花针还要粗的银针,也是一阵后怕,她连忙抓着大夫的衣袖,像是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大夫,我求求你帮帮我,你一定还有更好的办法,让我的脸上不会留疤的,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 “我尽量。”大夫安慰道。 但这么狰狞的伤口,就算是华佗在世,也是没有办法的。 “好,大夫,只有拜托你了。”青瑾抹掉脸上的泪水,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随后,一声声痛苦地惨叫从青瑾的院子里传出。 - 青黎和青瑾的脸被刮伤了,这对于言伯侯府来说可是大事,没过一会儿,整个青家都知道了。 桑氏第一个走到青黎的屋子里头,她一看见青黎脸上的纱布,顿时哭成了泪人。 “这么大一个伤口,万一留疤了,这可怎么办啊。” “母亲莫要伤怀,大夫说了,若是好生照管,是不会留疤的。” “唉。”桑氏急得直跺脚,“那弓弦又怎么会突然断掉呢?你父亲不都是买最好的弓箭给你用吗?怎么还会出现这样的事?” “凡事总有意外啊。”青黎安慰道。 那弓弦是青瑾弄断的,这毫无疑问,但这件事情却无从查起。 青家人口本就简单,谁也不会去特地留一个心眼将这弓箭如同财宝一样认真保管。 这是一个谁都可以接触到的东西,所以就算之后青家人有所怀疑,也必定查不到什么。 青瑾心思十分细腻,无论是上一次的团子还是这一次的弓箭,她都能很好地将自己置身事外,让旁人抓不到任何把柄。 所以当时青黎才会用那么简单粗暴的方法,直接划破青瑾的脸。 但上一世,青瑾对青黎用的并不是这种手段,所以青黎才没能躲过这一遭。 身为女子,最知道容貌对于女子来说意味着什么,她此举虽不是杀人,但已与杀人无异。 桑氏还在一旁偷偷抹泪,一边顶着一张哀怨的脸,一边安慰青黎说没事,最后反倒是青黎不停地安慰桑氏。 “大夫说了,我这疤是能够痊愈的,宋公子已经去找安贵妃要祛疤的药了,母亲莫要担心。” “唉。”桑氏深叹了一口气,“本来我还想着我们阿黎容貌绝色,将来一定能够配一个好人家,可谁想到,现在竟出了这种事情。” “会好的,会好的。”青黎缓声安慰道。 就这么安慰了一会儿,知秋一路小跑了进来,“姑娘,老夫人让你现在去她的院子一趟。” “哦,对了。”桑氏连忙站起身来,“你祖母肯定也是听闻了你的伤情,一定着急坏了,我们赶快过去,莫让她等急了。” “好,”青黎立马起身,跟着桑氏一同去往祖母的房间。 青黎知道,祖母如此着急地让她去自己院子,绝不只是因为担心她脸上的伤情,若是担心,她大可以直接来青黎的院子,不会让青黎受着伤,还要走动。 看来是青瑾跑到她那里去告状了。 第70章 无人相信 两人走得很快,没一会儿就到了祖母的院子,祖母正坐在上位上,一脸愁容,一旁的青瑾脸上绑着纱布,哭得泣不成声。 祖母一看见青黎,神色就立马软了下来,“你们两这是怎么了,一人脸上绑着个纱布,真是造孽哦。” “祖母。”青黎行礼道:“是阿黎太不小心了,练箭时不小心被弓弦划伤了脸。” “我就说你父亲一天没干好事。”祖母气愤道:“自己一天天舞刀弄剑也就算了,还要让你也跟他一起,这下好了,姑娘家的脸花了,以后还怎么嫁人啊。” “这不关父亲的事。”青黎无奈道。 “就是你那父亲非要带着你练箭,才会这样,等他回来,我定要好好教训他一顿不可。”祖母紧皱着眉头,怒斥道。 随后,她的语气突然软了下来,轻声询问道:“阿黎啊,方才瑾姑娘与我说,说你是故意将她的脸划伤的?可有这回事?” 青黎本是一脸哀怨,听了这话,立马瞪大了双眼,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青瑾,“瑾姐姐,我,我不是故意的,瑾姐姐,你不要误会我,我怎么可能去故意划伤你的脸呢?” ”方才我是想要把你扶起来的,我不是有意去碰到那个弓箭,我不知道你的脸正好枕在那弓弦上,我一拉弓箭,你的脸就受伤了,但我不是有意的。” 青黎的语气又急又慌,像是生怕旁人会误会,甚至急得哭出了声。 “你撒谎。”青瑾厉声打断,“明明是你拿弓弦划烂了我的脸,你故意把我推到,然后用弓弦划我的脸,还用手硬顶着我的身子,不让我起来,你就是故意的。” “我,我真的不是。”青黎连忙摆手,“我知道瑾姐姐怨恨我,但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不是故意要去拿起那个弓箭的,我只是想把瑾姐姐扶起来。” 青黎哭得泣不成声,随后她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神色又立马软了起来,语气中带着小心翼翼,“瑾姐姐的伤因我而起,我无从狡辩,瑾姐姐若是要恨我,那便恨,是我对不起你。” 说完,她便垂下了头,默默地拭着眼泪,像是受极了委屈,但是憋着不说,独自舔舐伤口的小兽。 祖母和桑氏在一旁听两人这么一辩论,也算是听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祖母站起身走到青瑾的身边,轻拍着她的后背,温声道:“瑾姑娘,祖母知道你脸被划伤了,很伤心,但阿黎不是故意的,你就原谅她。” 青瑾听了这话,瞬间就急了,“祖母,我当真没有撒谎,我的脸真的是青黎弄的,当时宋公子也在场,你若不信,可以叫” 她说到这,又立马止住了声。 当时在沙场中,宋延舟是什么态度,她是清楚的,若是让宋延舟过来再说一番,那就当真没有人再信她的话了。 想到这里,一股绝望从她的心头油然而生,明明她说的是实话,但这整个青府却没有一人信她。 想到这里,她的表情变得更狰狞了,她恶狠狠地盯着青黎,像是要把她给生吞活剥了似的。 青黎任由青瑾就这么看着,依旧低下头偷偷拭泪。 这也是方才在沙场上她为何敢这么堂而皇之地割青瑾脸的原因,因为,没有人会相信她的话。 对付青瑾,她根本不需要去用什么计谋手段,只要用最原始的方法,便能让她万劫不复。 祖母听着青瑾的欲言又止,立马道:“宋公子当时也在那吗?那快去把他叫过来,一问便知。” “方才我还看见他和青琛在一起,此时应该还没出府。”桑氏连忙道。 “那快去,快去。”祖母道。 “是。”一旁的仆从立马跑了出去。 没过一会儿,宋延舟便和青琛一同来到了祖母的院子。 祖母向他们二人说明了情况后,青黎看见青琛很明显地皱了一下眉头,而宋延舟依旧还是什么表情都没有。 “我没有看见青姑娘要去害瑾姑娘。”宋延舟说话言简意赅,但这句话已经向众人呈现了一个事实。 这本就是众人意料之中的回答,祖母轻声安慰着青瑾,“瑾姑娘,祖母知道你伤了脸很难过,但阿黎的确不是有意的,你就原谅她。” 青瑾也早就知道了这个结果,她低头冷笑一声,那双红肿的眸子依旧死死盯着青黎,露出一个有些病态的笑容,“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撒谎,明明就是她划了我的脸,你们却都说没有。” “既然你们都要包庇她,那我就自己动手。” 说罢,她就朝青黎冲了过来,青瑾的速度本就不快,再加上她与青黎还有一些距离,在她的手都还未碰到青黎身体时,就被青琛给拦了下来。 青琛方才听见青瑾污蔑阿黎时,就十分不爽,如今看着青瑾这幅模样,更是不愿再忍下去。 “疯够了没有。”青琛厉声呵斥道。“你是准备要把阿黎的脸也给毁了吗?” 青琛抓着她的双手往前一推,青瑾便踉跄地倒在地上。 此时的她狼狈至极,像是失去了所有理智。 “我说了,她是故意的,她是故意的,为什么你们都不信我?”青瑾怒吼道。 “你们一个二个全都宠着她,全都信她,为什么没有人信我?她是青家尊贵的大小姐,那我是什么?” “我的脸是被她划成这样的,我想要让她的脸和我一样,我又有什么错?” “瑾姐姐。”青黎见着青瑾这幅模样,也是委屈至极。 她走上前,想要把青瑾给扶起来,却被青琛给一把拦住了。 “她都要害你了,你还要过去?” “不管怎么说,都是我的不对,瑾姐姐恨我也是应该的。”青黎小声道,随后抬手轻拭着脸上的泪痕,对青瑾柔声说道:“瑾姐姐,都是我的错,你原谅我好不好?” 青瑾见青黎这幅白莲花的模样,简直想撕烂她的脸,“青黎,你隐藏得真是太好了,我从不知道,原来你这懵懂愚蠢的背后,竟是这种心思。” 第71章 单纯可欺 青黎听了这话,更伤心了,她低垂着头,瘦弱的肩膀随着抽泣微微颤抖。 青琛低头看着自家妹妹这可怜的模样,真是恨铁不成钢。 他这妹妹,怎么过了这么久,还是个蠢的,别人摆明了就是要污蔑她,要害她,她还在这为别人这么伤心。 真是个没心眼的。 无奈,他只得轻拍着妹妹的头,以示安慰。 青瑾是被她的丫鬟语嫣给扶起来的。 “瑾姑娘算了,”祖母见着这幅姐妹相残的场景,也是心痛不已,但青瑾如今脸被伤成这样,她也说不了什么重话。 “语嫣,快带瑾姑娘回屋去,让她好生休养。” “是。”语嫣应道,随后搀扶着青瑾往屋外走去。 “我不要,我凭什么要回去?青黎划了我的脸,你们为什么都不惩罚她?为什么还要让我走?” 青瑾还在继续撒泼,最后还是语嫣又叫了两个丫鬟一同将青瑾给半拖半拽着给扶走的。 在离去的时候,青瑾的那双眼睛,一直死死盯着青黎。 她早就该知道,青家人最是宠爱青黎,就算他们真知道她的脸就是青黎划伤的,怕也是会向着青黎。 但这件事情,她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她们都还要继续呆在青府,来日方长,总有一日,她会要青黎付出代价。 看着青瑾离去的背影,青黎脸上写满了内疚,“瑾姐姐是真的怨恨我了,我该怎么办呀。” 桑氏在一旁轻拍着青黎的后背,“她只是一时受了这么大的打击,没能缓过来,过段时间就好了,如今你也受伤了,还是在家安心养伤。” 青琛听了青黎这句话,倒是十分不爽,“她方才硬要说她的脸,是你故意划伤的,这是想要害你,你如今怎么还想着她?” “算了,阿琛,”祖母在一旁道,“瑾姑娘今日也是受了打击,才会说出这番话来的,都是青家的姑娘。” “对啊兄长,”青黎也巴巴地拉着青琛的手袖,“此事是我的不对,今日若不是我那么不小心,瑾姐姐的脸也不会变成这样,都是我的不对。” 青琛看了自家这不成器的妹妹一眼,直叹了一口气。 “你以后也长点心。” “是,阿黎知道错了,阿黎以后一定会小心行事,不会再因为失误而伤害别人了。” 青琛: 他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青黎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此时晶莹的泪珠还挂在她的睫毛上,一双眼眸沾染着水汽,她一抬眼,正好就撞上了宋延舟的眸子。 宋延舟的瞳色很浅,在阳光的照射下,像一颗斑斓的玻璃珠子。 他神色淡淡地,但眼神中却若有若无地带着一丝笑意。 这笑容,就像是上一次他看穿了自己拙劣的谎言一般。 一对上这双眼眸,青黎的心跳瞬间停了半拍,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宋延舟仿佛知道了些什么。 几乎下意识地,青黎迅速瞥开了眼,一双小鹿似的眼睛不停地乱动着,像是在极力掩饰自己的慌张。 应该不可能,宋延舟怎么可能会知道,若是他当真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怕是他早就说出来了。 在她的印象中,宋延舟并不是一个明知道对方做了这种穷凶极恶之事,却还帮忙做伪证的人。 是自己做贼心虚了,想到这里,青黎稍稍安心了一些,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尽量平和一些。 “母亲,既然这件事情弄清楚了,我就带着阿黎和阿琛先离开了。”桑氏温声道。 “快快回去。”祖母也是十分疲累,“让阿黎回去好好休息,以后莫要再去舞刀弄剑了。” “是。” 众人一齐走出了祖母的院子,一出院子,桑氏就带着青黎回房了,青琛也和宋延舟一同往外走去。 “青兄,方才那姑娘是否和青姑娘有什么仇怨?”宋延舟问道。 “哪有什么仇怨,我这妹妹向来单纯,平日里都是被青瑾耍得团团转,这不,别人都这样污蔑她了,她还一个劲地帮别人讲话。” “是这样。”宋延舟回道,随即垂下眼眸,若有所思。 “青兄可否觉得青姑娘最近有什么变化,上一回我送她回府时,便能感觉到,青姑娘比以前要聪明伶俐了许多。” “以前我也是这么认为的。”青琛叹了口气,“可你看刚才,明知道青瑾要害她,却还要帮着她说话,这不还是和以前一样,单纯可欺。” 单纯可欺? 宋延舟觉得这个词用在青黎身上十分违和。 “是吗?”他微微一笑,“那弓箭断得十分突然,青兄日后还是要多去查查,此事虽看着是个意外,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放心,就算你不说,我日后也会去查的,此事事关阿黎,我是不会马虎的。”青琛沉声道,“对了,那税银案你查得如何了?” 说到这个,宋延舟的神情渐渐凝重起来,“没什么头绪,那伙人出现在京城郊外后就彻底断了踪迹,我们搜了几日,都没搜到什么。” “总会有结果的,那么一大批银子,总不可能自己长翅膀飞走了,一定还在某个地方,你们未曾查出来。”青琛安慰道。 “说的是,也只有日后慢慢排查了,”宋延舟直面着眼前灿烂的骄阳,惬意地眯了眯眼,“如今天色已晚,我便回府了,你有空就多陪陪青姑娘。” “看她那模样,也不像需要我陪的样子。” 宋延舟笑了笑,转身往大门走去。 - 接下来的几日,桑氏放弃了她最喜爱的叶子牌,日日守在青黎房间,她怕青黎脸受了伤,会一时想不开,整日得给青黎疏导思想。 慢慢地,青黎脸上已经不需要每日敷着绷带,只是右脸颊上有一道褐色的伤口。 这伤口十分长,几乎占据了半个脸颊,但却很细,轻轻浅浅地一道印子。 青黎本就长得极美,此时这张美脸上多了这样一道疤痕,并不显得难看,但也的确没了之前的那种娇娇小姐的韵味。 桑氏看着青黎恢复得这么好,也是十分高兴,“再过几日,等你这结痂脱落后,便可以涂抹宋公子拿给你的药膏了,到时候你这脸上必定还会像之前一样,干干净净地,不会有半点印记。” 第72章 偶遇 “希望如此。”青黎道,“对了,瑾姐姐如今伤口怎么样了?” 桑氏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瑾姑娘恢复得不太好,听说她整日以泪洗面,让那伤口都化脓了,如今那大夫整日整日地往她房间跑。” 青黎倒吸一口冷气,“竟这么严重?” 看青黎这幅模样,桑氏连忙安慰道:“阿黎,你不用感到自责,我们都知道你是无心的,你放心,我们会帮她请最好的大夫,若她之后嫁不出去,我们侯府也会照顾她一辈子的。” “可这几日我去找瑾姐姐,瑾姐姐都不愿意见我。”青黎深叹一口气,“来日,我还要再找宋公子讨要几瓶药膏,到时候也给瑾姐姐送过去一些。 “好孩子,你有心了,瑾姑娘之前那样责怪你,你还能这样为她着想,也是不容易啊。” “毕竟是我伤了她,等过几日,我再去找找她。” “好。” 几日后,阳光明媚,青黎在一片暖阳中踏出了自家院子。 做戏要做全套,青黎抬步往大房的院子走去。 她刚走出自家院子没多远,就看见一名男子立在前方的花圃中,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着什么。 是程修。 这条道路只通往青家二房,程修此时在这做什么。 “程公子。”青黎叫道。 程修转过头,看见青黎有一些惊讶,“青姑娘,好巧啊。” “你在这,可是在等什么人?” “非也,”程修道,随即指了指前方小花圃中的一株鲜红的花朵。 “这花圃中生了一株曼珠沙华,我觉得很是稀奇,便在这驻足了一会儿。” 青黎抬眼看去,那小花圃中当真长着一株曼珠沙华。 这小花圃种在道路沿边,是下人们随手种的花圃,和青家的大花园是没有可比性的。 所以,这花圃中也只有一些矮小的小兰花,这株鲜红的曼珠沙华突兀地立在中央,倒是格外抢眼。 “程公子喜欢这种花?那可以去府中的花园看看,那里种了许多。” “程某并非是喜欢这品种的花,”程修道,“程某只是觉得在这矮小的花圃中,能长出一株如此美艳的曼珠沙华,是一件十分奇妙的事。” “它或许是哪位下人不小心播种在此,无人照管,竟也长成了这种模样,当真是自强不息啊。” 也或许是你故意将它播种在这的。 青黎心中暗想。 在青黎心中,程修从来就不是什么浪漫的人,他做事只论成败、目的,是不可能有这种闲情雅致的。 所以,他今天能出现在这的原因很好猜,就是为了偶遇自己罢了。 只要程修会来找自己就好办,只要来找她,就说明她的计划可以继续实施下去。 “程公子真是好雅兴,我平日里经常走过这条路,竟从未发现过这花圃中有这样一抹绝色。” 程修微微一笑,“这世上美景众多,只是缺乏了发现美景的人罢了。” “受教了。”青黎嗤嗤笑道,“今日被程公子这番教导,怕是以后我路过此地,都会特地多看这花两眼。” 听了这话,程修心头一跳。 今日这青姑娘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对他这么热情起来。 虽心里这么想,但程修脸上依旧维持着和煦的微笑,他转眼看向青黎的脸颊。 青黎今日并未蒙着面纱,脸颊上的伤口就这么明晃晃地暴露在空气中。 “看来青姑娘的伤如今已好了许多,前段时日程某刚听闻此事也是吓了一跳,如今看来,青姑娘已无大碍,还真是上天保佑啊。” 青黎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那道疤,随即像是想要遮掩般地半瞥过了身子。 “今日出门有些急,忘记带面纱了,还望程公子莫怪。” 这有些急躁的语气,像是十分在意这疤痕。 “怎么会?青姑娘本就生的貌美,就算有这印记在脸上,也并不能遮掩姑娘的容颜。” “当真?”青黎右手依旧死死地掩在伤疤上,但眼神却有了丝丝的松动。 “当真。”程修语气坚定,“青姑娘向来容颜娇美,如今有这印记在脸上,不显得难看,反而别有一番风味了。” 听了这话,青黎的神色渐渐缓和了下来,她有些犹豫,最后还是放下了遮盖疤痕的手。 “程公子过奖了,这伤疤对女子来说是莫大的屈辱,但在程公子口中,却反倒成了什么好事。” 她淡然一笑,眼中的忧伤却是十分浓厚。 “程某并非是巧舌如簧,而是当真这么觉得的,青姑娘的美貌想来绝世无双,可莫要因为这次意外,而太过介怀。”程修连忙安慰道。 这番话,看似只是安慰,但如此言之凿凿地当着本尊的面赞赏女子的美貌,是有些轻佻的。 他向来守礼,从不会说这种容易引起他人误会的话语,但今日他就这么说了。 其实他今日特意来此,是有两个目的,一是想看借此机会对青黎表示一番诚挚的关怀,拉拉好感,二是想试探一下青黎如今对他的态度,好做之后的打算。 一直以来,他对青黎从未有过任何过分的举动,始终都充当着一个安分守礼的门客的角色。 他未曾向青黎表露过心际,甚至连半点暗示都没有,所以,他也无法确定青黎如今对他是什么态度。 若青黎对他有心思,他便可借机而上,从青黎身上寻找突破口,若青黎对他没心思,那他就只能用一些非寻常的手段了。 青黎听了这有些露骨的话语,也是一怔,随即有些娇羞地低下了头,在她那用长发掩住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怨恨。 她自然知道程修为何会这样做,因为上一世程修同样也用这种话试探过自己。 而自己那时对程修并没有好感,程修便找人毁了她的清白,然后他再上演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硬逼着自己下嫁给了他。 每每想到自己前一世因为程修所受的磨难,青黎便觉得炙火焚心。 她压下心头的愤怒,缓缓道:“这几日,我整日在房中以泪洗面,生怕以后这脸上会留疤,今日被程大哥这样一番安慰,我心里真是好受了许多。” 她微抬起头,轻瞥了程修一眼,语气渐渐细了起来,“今日真是多谢程公子了。” 第73章 趁虚而入 往日里,青黎与他的相处,从来都是落落大方,一副秀丽端庄的大家小姐的模样。 哪有像现在这般,竟然有些娇怯了起来。 看来,青黎当真是心仪自己啊。 “容颜对女子十分重要,青姑娘对此伤怀倒也能理解,但青姑娘还请记得,容颜易逝,但其本心却是永不磨灭的。” “青姑娘有一颗玲珑剔透的心,这是再美的容颜也替代不了的。” 程修目光灼灼,直视着青黎的面容,青黎因为这句话,瞬间低下了头。 程修见着青黎娇羞的模样,心脏骤停了一瞬。 向来女子以色侍人,世人关注的,也从来都是女子的美貌,但他此番话,却是在赞赏青黎的内在。 试问天下那个女子不想得到男子这样的夸奖。 如此看来,他这番话说得没错,青黎果真因为他这句话而动容了。 看来青黎果真是爱慕着他的,但他也同样喜欢青黎。 他是想要借着青黎平步青云没错,但拥有如此美貌且身份尊贵的女子,他又怎么能不爱慕呢。 一直以来,青黎就像是远在天边的星辰,他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可如今,这绝尘的女子竟像是为了他瞬间脱俗了一般。 她会因为自己的言语而欢喜,因为自己的调情而娇羞,他掌控着她的喜怒哀乐。 果然,他之前的努力都不是白费的。 “程公子说得可当真?”青黎轻声问道。 “自然是认真的,程某的为人,青姑娘再清楚不过,程某又何时诓骗过青姑娘?” “我自然是相信程公子的。”青黎用手帕掩嘴,“咯咯”笑道。 她抬眼看了看四周,发现周围并没有人,犹豫片刻后,她说道:“我今日要去瑾姐姐房中给瑾姐姐送药,就不与程公子闲聊了。” 在无人的地方,女子并不能与男子闲聊太久,青黎此举也是为了自己的名节,程修理解。 “听闻瑾姑娘也受伤了,并且还十分严重,我今日无事,便同你一道去探望探望。” 青黎平日里对他并不热情,但今日对他却有着过分的好感。 他并不是什么自负之人,知道青黎这副模样是有原因的。 想来是因为她如今脸上的疤,容颜损毁,所以整个人都不自信了,这才会对他的示好反向如此热烈,既然是这样,他就需要在青黎伤疤还未完全好时,乘胜追击。 如今两人刚向对方表露了一些心思,在这时候离去,未免有些得不偿失。 于是,两人一同去往青瑾的院子。 二房因为人口最多,所以占着青家最大的别院。 如今吴氏已被发配出府,大伯父就只有大伯母一个正妻,而她们的嫡女青霜因为常年居住在外祖父家,所以院子是空的。 青瑾的院子仅次于主院和青霜的院子,虽有些偏远,但也是宽敞明亮。 两人刚走进青瑾的院子,便听见里面传来了一些动静。 像是有什么东西摔碎了的声音,其中还有夹杂着一些叫骂声。 “这是怎么了?”青黎疑惑道,随即快步朝院中走去。 走到近处,才能听清是青瑾正在叱骂她的仆从,青黎快步走近她的寝殿。 青瑾本来正在训斥跪在地上的仆从,看见青黎进来后,整个人更加暴躁了。 “你来做什么?”她怒斥一声,随即拿起手中的一个瓷器就往青黎脚边砸,瓷器在青黎脚边瞬间四分五裂。 青黎见此也不恼,绕开那团瓷器,朝青瑾走去。 “瑾姐姐,我今日特意来看望你,来给你送药了。”青瑾轻声道,语气中还带着一丝讨好。 随后她从袖中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这是宋公子特地从安贵妃那拿来的,是宫中的东西,我特地让宋公子多拿了几瓶来,这东西最好用不过,你若是抹上,疤痕也能退散得更快一些。” 青瑾脸上依旧敷着绷带,她看着青黎如今那已经快好了的伤疤,只觉得怒火灼心,偏偏她还要装出一副为自己好的模样,青瑾只想冲上去将青黎的脸撕个稀烂。 “谁让你过来了?”她怒斥道。 “我是过来给瑾姐姐送药的,我知道瑾姐姐怨恨我,但这药是我好不容易求来的,还望瑾姐姐以后要日日用它。” 随即,她将手中的瓷瓶交给了一旁的丫鬟,“我知道瑾姐姐怨恨我,我送完药就走。” 说完,她低着头,准备往回走去。 程修正好从外面走了进来,见这场景,连忙问道:“青姑娘怎么刚来就要走?” 他是外男,不能像青黎那样直接走进青瑾的院子,便在外面等着通报后才进来。 但那仆从进来后,就看见青瑾在一旁扔东西,也没来得及通报。 青瑾本来还是一副愤怒的模样,看着程修突然出现在此,瞬间无措了起来。 她瞪了一眼准备通报的仆从后,便立马围上了面纱。 “程,程大哥。”青瑾温声道,之前嚣张的气焰仿佛瞬间熄灭,变成了一副温婉的模样。 程修方才在外面时就已听到了青瑾的怒吼,此时再看她这样一副做作的模样,只觉得虚假。 再加上方才他还在和青黎一番郎情妾意,现在越看青瑾,越觉得恶心。 但他表面依旧不动声色,“听闻瑾姑娘受伤了,我特地过来探望瑾姑娘一番。” “程大哥有心了。”青瑾缓声道,随即立马让身旁的仆从站起来,去为程修奉茶。 “方才瑾姑娘为何要对青姑娘发这么大的脾气?莫不是青姑娘哪里得罪瑾姑娘了?”程修道。 说到这里,青瑾的表情变得复杂了起来,片刻后才道:“未曾。” 程修轻点着头,“如今瑾姑娘伤口未能痊愈,还是需要多加静养啊。” “程某知道瑾姑娘日日拘在这院中,心中不满,但怒意伤身,瑾姑娘还是平和一些比较好。”程修语重心长道。 听了这话,青瑾身形微微一怔。 以前的程大哥从来不会对她说这种大道理的,现在这番话,怎么像是对她现在的言行不满一样? 她看向程修身边的青黎。 第74章 演戏 肯定是青黎害的,她现在成了这幅鬼样子,脸上整日都要贴着一块纱布,程大哥肯定不想看到这样子的她,才会对她心生厌恶。 都是青黎,她不仅毁了自己的脸,还明知道自己喜欢程大哥,却要把程大哥带到这里来看她的笑话,她就是不想让自己好过。 凭什么? 凭什么自己每日还要敷着纱布,连门都不敢出一步,她却能这么招摇地走在程大哥的身边。 明明她的脸是青黎划的,为什么青黎现在什么事都没有,她却要受这样的苦。 但她并不能在此时发作,因为身边还站着一个程修。 但她不会就这么放过青黎的,她不会让青黎好过,她会让她不得好死,让她再也不能翻身,但此时,她只有暂时熄灭自己心中的怒火。 “程大哥今日怎么和青黎走在一起?”青瑾轻声询问道。 “方才在路上碰见了青姑娘,便同他一道来了。”程修解释道,随即转头看了一眼青黎,目光柔和。 青瑾没有错过程修脸上这一表情的变化,方才程修的眼中,出现了她之前从未看见过的神采,是那么温柔,带着丝丝眷恋。 “瑾姐姐,”青黎向前走了一步,脸上带着担忧,“瑾姐姐,你的脸为何还是要蒙着纱布,是伤得很重吗?” “那药膏我已经给你了,你记得,要等结痂掉落后才能开始涂抹,我方才给你的那一瓶分量有些小,但你不用省着涂,用完了也没事,我日后会再去找宋公子要的,到时候再多给你几瓶,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的伤好起来的。” 青黎语气里带着十足地讨好,但青瑾依旧面无表情,只从鼻腔里发出了一个“嗯”。 她当然知道青黎这一番只是做戏,她并不想理会她,但无法,程修现在还站在这里。 她没有办法当着程修的面对青黎摆臭脸,因为程修并不知道青黎是怎么样的人。 他只认为青黎单纯善良,若自己对青黎摆臭脸,程修会误会她的。 青黎见青瑾竟然回应自己了,瞬间开心了起来。 “瑾姐姐原谅我了?”她眨巴着眼睛,眼里都是欣喜。 “是。”青瑾咬着牙回道。 “真是太好了。”青黎连忙走过来拉着青瑾的手,十分亲切地将头靠在青瑾的肩头。 “就知道瑾姐姐对我最好了,瑾姐姐放心,日后阿黎一定会去到处求医的,总有一日,阿黎能让瑾姐姐恢复成之前那样。” 青瑾拼命压下心头灼灼的怒火,回道:“好。” 这种明知道对方是要害你,但你却不得不对她露出一副冰释前嫌的样子的这种滋味,真是比吃了苍蝇还难受。 程修看着这一幕,也笑了起来,他缓声道,“瑾姑娘最是善解人意,自然不会责怪青姑娘。” 他这句话,是对青黎说的,但青瑾听了这话,却是心头一暖。 “程大哥谬赞了。” 能听到这样一句话,也不愧她要捏着鼻子和青黎演戏。 “那是自然,瑾姐姐对我最好不过。”青黎笑道。 程修看着青黎这天真浪漫的模样,心中也不由得冷笑起来。 还真是从小娇养的大小姐,心思当真是单纯。 青瑾是什么德行,他最是清楚不过,但青黎却能对青瑾如此掏心掏肺,还真是缺心眼。 这样的女子对他来说,自是极好不过的,性子纯良,便于掌控,也不会忤逆他的意思。 青黎在与青瑾说话时,瞥到了程修看向她时的这一霎目光,就像是在打量一件极其满意的商品。 她自然知道程修目前在想些什么,她就是要让程修这样想。 青黎假装没看见,撇开了眼,继续亲切地拉着青瑾说话,青瑾只有继续敷衍。 女子聚在一起说私房话,程修一个外男自然不好一直呆在此处,他听了一会儿,便告辞了。 程修一走出大门,青瑾立刻甩开了青黎的手。 青黎看着青瑾突然甩开的手,有一些错愕。 “瑾姐姐。”她愣愣道。 青瑾没理会她的话,而是立马屏退了屋中的下人。 “瑾姐姐这是作甚?”青黎问道,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开心了起来,“莫非瑾姐姐是有什么私房话想要同我说。” “人都走了,你也不用再装了。”青瑾冷声道,直接开门见山,“我问你,你为何要刮伤我的脸?” 青黎皱了皱眉,看了一眼立在不远处的屏风。 “瑾姐姐在说些什么?”青黎不解道。 “不用装了。”青瑾有些不耐烦,“现在就我们两个人,你就不能把话说清楚吗?” “我到底是怎么得罪你了,还是你误会了什么,要让你这样对我?” 青黎眼里闪过一瞬的失望,她低下头,“我知道了,瑾姐姐还是在怨恨我。” “怨恨你?”青瑾冷笑一声,“我不应该怨恨你吗?你这样对我,难道我还应该对你感激涕零?” “你是失忆了吗?”青瑾憎恶道:“演技这么好,你不去街上唱戏都可惜了。” “你骗过了所有人,所有人都相信你只是无意的,但你自己心里清楚,你是故意的,你故意推开我,故意拿弓弦割我的脸,故意想让我毁容。” “可偏偏,整个言伯侯府的人都在帮你,就连那宋延舟,他都要帮你撒谎,他明明知道真相是什么,但他还是要帮你撒谎,因为你是青琛的妹妹。” “凭什么?凭什么你刮花了我的脸,却还能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什么责任都不需要负?就因为你是青家的嫡小姐?” 青瑾几乎是怒吼似的对着青黎发泄,但青黎还是默默低着头,一动不动,默默地承受青瑾的怒火。 “你说话啊。”青瑾怒推了青黎一把,青黎往后退了一个踉跄,随即低下头,继续一动不动。 看着青黎这副模样,青瑾彻底怒了。 她随手从地上捡了一个瓷瓶碎片,缓步向青黎走来。 “现在就你我二人在房中,你就不怕我把你的脸给刮花了吗?” 她死盯着青黎,目光有些癫狂,像是她已经在心中幻想过无数次自己将青黎的脸划烂时的情景。 第75章 反击 “我要向你之前对我那样,也在你脸上也划一条那么深的伤疤出来,我要让你像我一样,再以后的日子里都要顶着一张丑脸出门。” 青瑾手拿着瓷片,慢慢逼近青黎,表情狰狞,眼里带着一丝阴谋得逞的笑容。 青黎震惊地看着青瑾,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瑾姐姐,不要,瑾姐姐,我不是有意的。” “到了现在你还要装?”青瑾怒吼道,但拿着瓷片的手却一直未曾靠近青黎的脸。 “你说,你是不是故意弄伤我的脸?你是不是故意把我推倒?” 青黎此时已经被青瑾逼退到了一个角落,她跌坐在椅子上,仰着头看着青瑾这张愤怒的脸。 她怒不可竭,拿着瓷片的手因为过于用力,手指捏得都有一些变形,但她明明那么想要毁了自己的脸,但那只手却一直停留在不远处,未曾靠近自己半分,只是做出一副威胁的模样。 青黎目光一转,看向房间不远处的那一扇屏风。 青瑾的房中一直有那样一个屏风摆件,可今日,那屏风却貌似挪动过位置。 青黎看向青瑾那张愤怒的脸,嘴角浮现出了一抹讥笑。 “我是故意的,但你又能奈我何?”她用气声说道,一字一句清晰又带着嘲笑。 青瑾现在距离青黎很近,能清晰地看见青黎此时的表情,像是在看一个失败者。 青瑾再也没有办法正常思考,强大的愤怒席卷了她的内心,将她的理智摧毁地连渣都不剩。 “我就说你是故意的!”青瑾怒吼一声,随即毫不犹豫地拿着瓷片向青黎的脸袭去。 青黎却瞬间收起了方才的神情,她紧闭住了双眼,整个人瑟缩成一团,像一只毫无反抗能力,只能任人宰割的小兽。 “够了,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一阵浑厚的声音从屏风后响起,青瑾吓得一惊,手中的碎片掉落在地。 屏风后,一位中年男子一脸怒意地走了出来。 “大伯父?”青黎震惊道。 此时她因为过度惊吓,两眼全是泪水,看起来可怜极了。 青安鸿见了青黎这幅模样,神色瞬间缓和了过来。 “阿黎,没事?” “没事。”青黎回道:“伯父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青安鸿脸上出现了些许的尴尬。 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还不是他这个女儿。 硬说青黎是故意把她的脸划伤的,让他今日来这里躲着看好,她一定能向自己证明,是青黎故意划烂她的脸的。 他本来也是丝毫不相信青瑾的话的,但青瑾毕竟是他的亲生女儿,女儿那样苦苦哀求他,他一时心软,便答应了下来。 方才,便是青瑾临时听闻青黎要到她的院子后,特地叫他过来的。 可方才他在屏风后面看的清楚,青黎不仅善良柔弱,更是因为心怀愧疚,连瓷片贴到了她的脸上了,也不会去反抗一下。 若是他方才没有出来制止,怕是她的脸已经花了。 这样连自保能力都没有的青黎,又怎么会处心积虑地要去害别人了。 说到底,不过是他这女儿不服气罢了。 “若是方才我没有出来,你是不是真要把这瓷片划到阿黎的脸上了?”青安鸿怒不可遏地吼道,声音像沉雷一样烈烈滚动着。 他两道剑眉竖起,脸色铁青地看着面前的不孝女,只觉得痛心疾首。 青瑾早已被青安鸿那一声怒吼吓得恢复了理智,她想起自己方才做的事情,瞬间腿一软,跪了下去,“父亲,真的是青黎故意将我的脸割伤的,方才青黎已经承认了,父亲,你要相信我。” 青安鸿如今哪里还会信青瑾的鬼话。 “当初你和我说这件事的时候,我就觉得荒谬至极,但耐不过你苦苦哀求,便跟你来了,谁知道,你竟然还要当着我的面伤害阿黎,你良心何在?” “阿黎不小心将你刮伤,已是愧疚至极,她如今又是向你道歉,又是给你药膏,连你要划她脸,她也是躲都不躲,她都差点要把命给你了,你还要怎样?” 青安鸿指着青瑾的手都在微微发抖,“我青安鸿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儿,为父看着你脸受伤了,百般迁就着你,可你呢?你看看你做的这都是什么事?” “父亲,当真不是这样的。”青瑾早已哭得泣不成声,“真的是青黎故意划伤了我的脸。” “够了。”青安鸿呵斥道。 他转头看向青黎,面上带着愧疚,“阿黎,今日这事,是大伯父对不起你,我不该听信阿瑾的谗言,任由她这样对你。” “大伯父,没有这回事。”青黎连忙摆手。“瑾姐姐受伤,都是因为我不好,她这样对我,也是应该的。” 青黎说着说着便低下了头,语气里带着委屈。 青安鸿看着自家侄女这模样,也是十分不好受,“你不用再对她感到愧疚了,你欠她的,如今都已经还清了,如果往后她再是这样对你,你尽管反抗就是,没有人会怪你的。” “好,阿黎知道了。”青黎小声说道。 随后,她转过身看着青瑾,像是心里有什么话憋了很久,必须要说出来的样子。 “瑾姐姐,大伯父方才说,我们两已经两清了,以后,我不会再任由你欺负我了。” 她微皱着眉,说话奶凶奶凶的。 青瑾见着青黎这幅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恨不得想要撕烂她这张骗人的脸。 但她不能这么做,她知道,自己已错失了最后一次真相大白的机会,往后,更不会有人听她说话了。 他们只会认为她在无理取闹,她嫉恶如仇,而青黎善良可欺。 她知道,这一次,是她彻底输了。 无奈,她只能死死地干瞪着青黎,仿佛能借由这种方式将自己心中的怨恨发泄出来。 “阿黎做得对,”青安鸿安慰似的轻拍着青黎的后背,“善良虽是好事,但阿黎也要记住,不能任由着别人欺负,哪怕她是你姐姐也不行,以后你可不能再这样任由别人做出这种伤害你的举动了。” “是,阿黎记住了。”青黎乖巧地点了点头。 “对了,今日这件事” 青安鸿欲言又止,像是实在没脸把话继续说下去,一张老脸仿佛皱成了被搓揉后随意扔在地上的宣纸。 青黎却懂了青安鸿要说些什么,“大伯父放心,今日之事,我不会告知他人的。” 见青黎如此为青瑾着想,青安鸿更加没脸了,原本就低着的头更往下沉了几分。 他知道自家女儿今日做了多么混账的事,但此事,的确不能为外人所知,就算是青家内部人也不行。 青黎是青家的宝贝,若是让家人知晓青瑾想要故意划烂青黎的脸,只怕青瑾之后这府中也待不下去了。 她本就是庶女,在府中不受重视,再加上她性格要强,若此事被他人知道,只怕她的情绪会比现在更糟糕。 虽然他知道这也是青瑾罪有应得,但她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啊,谁愿意看自己的女儿以后要在别人的眼色中生活。 “这件事情,是大伯父对不起你。”青安鸿叹息道。 “若没事的话,你就先回去,我要好好和你瑾姐姐说说话,不能再让她像现在这模样了,你放心,大伯父向你保证,她往后绝对不会再做出伤害你的举动。” “好。”青黎应道,随即往外面走去。 在她跨出大门的一刹那,她转过头看向正跪在地上的青瑾,屋外的阳光直射在她的脸上,在她那绝美的容颜上投下一层阴影。 青瑾能看见,青黎那冷漠如冰雪的目光里带着漠然,还有一丝悲悯。 她在可怜她。 第76章 税银被盗 第二日,宋延舟来到了言伯侯府中,这次,他没有走进青琛的院子,而是直接来到青黎的院中。 他从衣袖中掏出了五个精致的小瓷瓶,轻放在圆桌上,“这次我找姑母要了五瓶,你可别再说不够了。” “自然不会。”青黎笑道,“宋公子有心了,还特地来一趟。” “无碍,我闲来无事,正好路过青府罢了。” “哦?”青黎有些惊讶,“宋公子近日里不是在查案子吗?怎么这么有空闲。” 他最近的确是一直在查案子,但近日里大理寺做的都是一些搜查工作,由下属去做就好,可如今搜了这么久,却什么都还没搜出来,他每日倒是无事可做。 “如今没什么头绪,我无事便出来散散心。”宋延舟道。 这本是一句敷衍的话,毕竟朝堂上的事,就算是他同青黎讲了,青黎也只会觉得无聊。 但青黎今日不知是怎么的,听了这话,倒是来了兴致。 “听闻是税银被盗了,这可是大事,怎么有人这么明目张胆的在京城周边劫持税银?”青黎疑惑道。 “宋公子若是无事,可与我说说看,说不定我以旁人的角度,能看见一些宋公子看不见的事情。” “嗯?”宋延舟撩着眼皮看了过来。 此时青黎正手托着腮,睁大着眼睛,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 她何时竟对这种事情感兴趣起来,往日里他和青兄商讨这些事时,她只会觉得十分无趣。 “你当真想听?” “想。”青黎肯定道。 “好,那我就与你说说。” 此案件大致的情况便是,连州今年上缴朝廷的税银,在运往京城的途中,京城附近的郊区被人截走了。 那伙劫匪人多势众,且训练有素,不仅截获了税银,还将运送税银的官兵都杀死了,只有一名官兵,轻功了得,才得以逃生,他逃生后便赶忙回到城中报信,兵马司听后立马去京城近郊支援。 因上缴的税银数目巨大,运送税银的马车也十分沉重,其马车印也与平常马车不同,兵马司便跟随着马车印记,往京城郊外追去,直到追到京城远郊的化兴村,这马车印记突然消失不见。 化兴村是京城远郊的一个小村落,该村虽然不大,但因为是京城通往北方的必经之路,所以商贸来往密切,人口众多,兵马司搜查起来并不容易。 他们一到这村落就立马封锁了该村落的交通要道,那村落顿时成了铁桶一块,若是要将那么一大批税银运送出去,根本就不可能。 于是,朝廷便派人挨家挨户的搜查,但奇怪的是,如今几日过去了,却也没有从里面搜到税银。 这匹银两当真就像自己长了翅膀跑了似的,不翼而飞。 但在化兴村却有人实打实看见了运送税银的马车在村子里出现过,但却没有一个人看到他们最后去了哪里。 不过,应该是有人看见的,只不过那些人都被他们给杀了,因为那一日官府突然报出了许多失踪案。 青黎听了这么久,也算是听明白了,她问宋延舟:“宋公子对此有什么想法?” “银两是必然不可能自己飞走的。”宋延舟沉声道:“或是那群盗贼来到了村镇后,立马将税银分批运送了出去,在兵马司封锁城镇前,在每辆马车上只存放少量的银两,便不会留下很深的马车印。 “那村落平日里来往的马车本就众多,若它降低自身的重量,便可以和普通马车混在一起,仍谁都看不出它的印记。” “但若是要在短时间内将税银重新放入别的马车中,需要非常多的人力和物力,若这么多人同时涌入那村镇,必定会被人察觉的,我前些日子也特地关注过该村的人口和货物流通,却并没有什么发现什么问题。” 说到此处,宋延舟的神情明显凝重了起来,“若真是我想的那样,只怕这批税银早就分散到了北方的城市,北方城镇众多,真要搜索起来,怕是大海捞针,了无音讯。” 青黎思索片刻,点了点头,“但现在并没有证据表明那批税银已经到了北方,宋公子不用如此悲观,今日天气甚好,宋公子若是下午无事,可否带我去案发的地方走走?” 她这语气,仿佛就是在说,今日天气不错,我想去花园逛逛。 宋延舟抬眸看向青黎。 本来今日能与她说这些就已经非比寻常了,如今这姑娘竟还要他带她去案发的地方。 那可是京城近郊,一来一回需要花许多时间的,可不是她说的去街上逛逛那么简单。 “青姑娘近日呆在府中很无聊吗?” 青黎一愣,随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挺无聊的。我已经许久未曾出去走走了,父亲母亲都不让我出去,说我容颜被毁,若是这样出去,会遭人闲话的。” 说到此处,她还十分沉重地叹了口气。 “所以你今日只是想让我带你出去逛逛?” “非也。”青黎目光中带着一丝狡黠,“说不定我真能帮到宋公子也不一定。” 宋延舟轻笑一声,“那你先说说,你方才听完这些事情,可有什么想法?” “是有一些想法。”青黎道:“从宋公子方才所言,可以看出,这些盗贼是有预谋地将这批银两劫走的,这并不是临时起意的抢劫,只是一个有着周密计划的行动。” “那既然他们早有预谋,为何要选在最危险的京城近郊去截获这批税银?为何不在它运送过来的任何一个穷乡僻壤中将其截获?” “或许是他们只能在这附近截获税银,也或许这个地点对他们来说不是危险而是安全,不论是什么,这里面必定有一些蹊跷。” 听了这逻辑缜密的分析,宋延舟一愣。 青黎说的这一点,他之前也曾想过,只要那群人不是傻子,那便不会选择京城近郊来截获税银。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青黎只是方才听他这么一说,就想到了这点。 虽说这一点,并非难以捉摸,但青黎的这番思绪也并不是一个寻常闺阁女子该有的。 青黎见着宋延舟半晌没有说话,问道:“我说得对吗?” “是,你说的没错。”宋延舟微微一笑,“那我今日便带你去一趟。” 说罢,宋延舟便带着青黎往外走去。 第77章 案发现场 就这样在别人家里把人家的妹妹拐跑,终归不是什么君子作为,所以在两人出府前,宋延舟特地带着青黎去了一趟青琛的院子。 “什么?”青琛抬起埋在案卷里的头,“你要带她出去?” “是。方才青姑娘对这起税银案发表了一些观点,倒是十分新颖,所以我想借令妹去一趟案发地点,说不定她能看出一些我们看不见的东西。” 青琛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青黎。 “你当真不是求着延舟带你出去玩?” “不是。”青黎一本正经道。 “那你脸上的疤怎么办?” “我会蒙着面纱的。” 青琛沉吟片刻,点了点头,“那你去,但记得,要在晚饭前回来,不要玩太晚了。” 反正她这段时日呆在家中也是憋坏了,想出去玩就让她去。 “好,”青黎笑道,“是宋公子与我一起,哥哥就放心。” 青琛抬头看了宋延舟一眼,“也是。” 就在两人准备跨出房门,扬长而去的时候,青琛叫住了他们。 青黎以为青琛临时反悔了,她十分不情愿地撇过身子,哀怨地看了青琛一眼。 青琛自然看到了自家妹妹的眼神,“不是想要留你,是有事想要同你说。” 其实这件事,他早就想同青黎说了,但一直在犹豫要怎样同她说。 但方才他看着青黎这没心没肺的样子,也不打算太顾及她的感受,便打算直接一点说了。 “何事?”青黎问。 “你被弓弦刮伤脸的这件事,我前些日子去查了查。”青琛沉声道。 “在那件事的前一天,看管箭支的仆从曾被别的仆从叫出去一起喝酒,在他去找别人来接替他工作的那段时间里,那工具房并无人看管。” “那根断掉的弓弦,我有特地看过,从它的断裂开口来看,并不像是被人割断的,但也不排除是有人用钝器将它慢慢磨损的可能。” “毕竟这件事太过于巧合,我不相信那把弓箭你刚将它拉开,它就能断掉,所以,凡是还是多个心眼的好。” 青黎听了这话愣住了,像是消化了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 “兄长是说,那弓弦断掉并不是偶然,是有人要害我?” “并不排除这种可能。”青琛严肃道,“而且,那次叫看管工具的仆从出去喝酒的人,是青瑾的贴身仆从。” 青黎听了这话更震惊了,“哥哥是觉得瑾姐姐要害我?不可能的,青瑾姐姐不会做这种事的,单单凭着这件事,证明不了什么。” 青琛早就知道了青黎会是这种反应,他本就没对她抱有什么希望,今日跟她说,也只是想给她提个醒罢了。 毕竟,这些也只不过是他的推测,没有证据。 “行了,我就是跟你说说,没事了,你走。”青琛兴致恹恹道。 青黎听了这话,反而不走了。 “哥哥是怀疑青瑾姐姐?” “我只是将事实告诉你而已,具体该怎么想,是你自己的事。” 青黎不解地歪了歪头,“哦”了一声,准备转身往外走去。 这一个转身,她又能看见宋延舟那似笑非笑的眼神。 被这种不明所以地目光凝视了好几次,青黎变得不爽起来,不爽中还带着一丝心虚。 “你在看什么?”青黎怼道。 “没有。”宋延舟撇开眼,“时间不早了,我们快走。” 说罢,两人朝大门走去。 因为需要骑马,所以两人并未带什么侍从,青黎只带了知秋和凝冬,而宋延舟只带了他的贴身侍从,小四。 言伯侯府的小厮此时也从府中牵出四批骏马,青黎一匹,宋延舟一匹,凝冬带着知秋骑一匹,小四骑一匹。 四匹马扬长而去。 案发地点虽说是京城近郊,但言伯侯府在京城的中心,五人骑了半个时辰,才到了目的地。 这是一片树木较为茂密的小山坡,倒是一个好埋伏的地点。 “据那位逃出来的卫兵说,劫匪就埋伏在茂密的树林中,等他们一到这个地方,劫匪就从树上跳了下来,将他们屠杀殆尽。”宋延舟道。 “这些劫匪的武功都很高,且人数众多,训练有素,并不是像寻常的山匪。” 那是自然,押送税银的官兵也并不是什么绣花枕头,一个个都是顶尖的高手,能将这么多顶尖高手屠杀殆尽,绝不仅仅只是因为占据了有利地形,更是因为这些劫匪同样厉害。 在当今,能培养出这种高手的组织并不多。 “这条路是交通要道,难道就没有沿途的商队看见这次截杀?” “自然是有人看到的,只不过那些看到的人已经同运送税银的官兵一样,全都被那些劫匪屠杀殆尽了。” “可真是不把人命当一回事,”青黎道。 她低头看着地上的马车印,因这条道路是京城通往北方的必经之路,所以朝廷特意花重金修缮过,那十分沉重的马车也只在道路上留下了一条浅浅的印记,断断续续地往远处延伸。 “这就是当时马车留下的印记,虽然不深,但也是能清楚的看见有一折一返的两条印记。”宋延舟道。 青黎点点头,“当时可有在这周边查看过?” “都查看过,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我们再去这周边走走。” 青黎的神情十分认真,像是当真要查探出什么一样。 她现在并未带着面纱,应该说是,自从出了言伯侯府,她便将面纱给摘了。 从宋延舟这个距离,能看见她右脸颊上的疤,轻轻浅浅。 这道疤衬得她整个人不再像以前那么软糯,倒是多了一丝疏离感。 再加上她此时如此认真的神情,倒真和她以前的样子有些不同。 不,不应该说是不同,而是他从未真正了解过,她是什么样的。 宋延舟收回视线,回道:“好。” 两人以这案发地点为中心,在四周查看。 这附近的确没什么异常,地上也并未又什么值得注意的印记。 “这里商贸很频繁吗?”青黎问。 “从京城往北边去,大部分马车会经过这里,所以来往的马车很多。” “可看出些什么?”宋延舟问。 青黎斜瞟了宋延舟一眼,“若我只是随你来一趟这里,就能看出些什么,那你如今这个位置,应该给我来坐才是。” 宋延舟被逗笑了,“想做大理寺少卿?青姑娘野心不小。” 第78章 化兴村 “我并没有什么野心,只是这大理寺都未曾查出来的案子,宋公子孜孜不倦地问我这一女子,是宋公子高看了我才是。”青黎下巴微扬,一副不屑的模样。 宋延舟不置可否,“如今说来,倒是我唐突了。” “我不想做什么大理寺少卿,但若我今日真能看出些什么东西了,宋公子可有什么奖赏?”青黎问道。 如此看来,她倒真有信心能看出些什么来。 “若青姑娘今日真能看出些什么,你要什么奖赏,我给你便是。” “一言为定,”青黎像是生怕他后悔似的,连忙接话,“我现在并不想要什么,等日后我想要了,再与你说。” 说罢,她快步向马匹的方向走去。 “快一些,我们再去化兴村一趟。” 宋延舟看着那步履匆匆的背影,面露疑惑,这怎么还真来兴致了? “若再去化兴村,你便不能回家赶上晚饭了。” “那便不赶了,”青黎脚步没停,继续往前走。 这是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就要玩疯了吗? 宋延舟有些无奈,他对同样走在后面的知秋使了个眼色,让她去劝劝她家的姑娘。 知秋却直接装作没看见,连忙拽着一旁的凝冬加快脚步追上青黎。 开玩笑,她怎么可能会去劝姑娘呢? 这是姑娘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和宋公子独处的时间,她才不要去做那个棒打鸳鸯的人,她要在一旁努力地做一个透明人,安安分分地吃瓜。 宋延舟: 这莫不是看他好不容易陪她一趟,便缠上他了? 罢了,要缠就缠。 两人又骑马往北边奔去,同样也是骑了半个时辰,才到村子的入口。 在入口处,还能看见许多士兵把守,来往的行人和货物都要经过检查才能入内。 士兵们看见宋延舟,连忙行礼,“少卿。” “今日可有什么异常?”宋延舟问道。 “并未有异常。” 宋延舟点点头,带着青黎一同走了进去。 化兴村被群山环绕,它的四周都是高山,而它刚好就处在低洼的地势中,形成了一个盆地。 因此,从京城往北方去,只有它这一个交通要道。 所以,这村子虽不同京城那般繁华,但也是随处都能看见来往的马车,和各种客栈。 两人继续骑着马在村中四处闲逛。 还是同之前在案发现场一样,这村里也并看不出什么异样,同样是车水马龙,街头的叫卖声不绝,和普通的街道一样。 唯一不同的,便是村落附近的山脉像是把这村子给包裹住了一般,抬眼望去,四周全是高山,甚至盖住了远方的云彩,倒是别有一番风情。 还有一点,便是这村落附近堆了许多的碎石。 “这附近为何有许多石头堆?”青黎问道。 “这村落附近的山体大多是花岗岩,京城中许多贵族的房屋会用这种材料制作,其材料大多都是从化兴村运过去了,所以这村子开采了许多石头。”宋延舟道。 “只不过在近日里,京城附近的山脉中也挖出了许多花岗岩,京城便不再从这里进货了,而这村落附近的石堆便是之前遗留下来的。” “原来如此。”青黎道,“这附近都逛完了,我们去找个酒楼吃些东西。” 这就没了? 他还以为青黎会发表一些自己的看法呢,就算看不出什么东西,至少也意思意思说两句。 “合着你今日就是来让我陪你骑马玩的。” “我自然有所发现,只不过骑了这么久马,我有些饿了,待会吃完东西,我再与你说。” 青黎有些俏皮地朝宋延舟眨了眨眼,随后拉紧缰绳,往前方奔去。 两人找了这村中最大的一家酒楼,要了一个雅间,二人对立而坐。 “方才在化兴村逛了一圈,我心中一直有一个想法,但这想法实在是有一些天马行空,宋公子听听就好。” 宋延舟挑了挑眉,“洗耳恭听。” “宋公子有没有想过,你们追到化兴村的马车里,装的并不是税银,而是石头。” “是堆放在化兴村旁的碎石,所以马车印记一到化兴村便不见了,因为他们将碎石卸在化兴村旁的碎石堆后,便扬长而去了。” 青黎说这话时的语气十分轻快,像是已经知道了自己说的这话是胡话,所以有些自暴自弃。 但这话在宋延舟心中激起了千层浪。 是啊,这的确可以解释为何马车印记消失在化兴村,但他们却怎么搜也搜不到。 若是这么说来,一切都能想通了。 那些劫匪知道这条路是税银的必经之路,因此提前在一旁存放了许多运送货物的马车,那些马车里装着碎石。 在劫持到税银后,他们便将马车中的花岗岩与银两进行调换,其实运往化兴村的马车里装的并不是银两,而是石头。 到了化兴村后,他们便将石头堆放在村旁,那里碎石众多,就算是多了一些碎石也并不会有人察觉到什么。 所以,那些劫匪并不是在到了化兴村之后,再将税银分批运送出去的,而是在劫持之后,便立马将税银分批运送进了京城。 那时,京城还未对进出的货物进行严查,劫匪借着这个时间差,提前进入了京城。 这也是他们之所以选择京城近郊劫持税银的原因,因为他们的目的地就是京城! 而他们劫持税银的地点处于化兴村和京城中间,这样便能一批马车向化兴村走去,一匹往京城走去。 所真是这样,一切都能说得通了,但唯一一个对不上的,便是时间。 劫匪没有那么多时间在干道上把石头和税银进行交还,并且后面还能在化兴村卸下石头,再躲避掉兵马司的追捕。 所以,问题出在那个独自一人跑回来报信的人身上。 他故意将劫匪劫持的时间说晚了一个多时辰! 这样,劫匪才有大量的时间将税银和石头兑换,再将石头卸下后从化兴村扬长而去。 当然,以上这些想法都只是他的猜想,只有证实了报信的人所说的是谎言,才能对得上。 想通了这些,宋延舟一抬眸,便看见正在吃东西的青黎,她低垂着头,吃得很起劲,完全无视了眼前的人。 方才青黎说完那番话后,便一直没出声,她知道他在思考,所以一直没有打断过。 这种感觉,像是她知道自己说的是对的,所以故意再给自己认真思考的时间。 第79章 演技挺好 青黎看见宋延舟缓过了神来,便放下了筷子,“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是对的。”宋延舟将自己方才的猜想同青黎说了一遍。 “我居然说对了?” 青黎听了后,也是一脸震惊,此时她的嘴角处还沾着一些方才吃东西留下的碎屑,瞪大了眼睛在寻求解释。 这惊讶的神情,让宋延舟分不清她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假装如此。 “说对了。”宋延舟无奈道。 既然她想要假装,就让她假装下去。 反正,自从上次弓弦的事后,他便再也不会把她当成什么软糯懵懂的小白兔了。 况且,一个闺阁女子,查清了大理寺都查不清的案件,这件事若是传出去,对她并无益处。 只是,让宋延舟想不通的是,这件事让他想了这么多天,都没能想明白,她是怎么想到的? 莫不是她有什么特异功能?或者是,她真的只是脑子比自己聪明一些。 一个闺阁女子今日走了这么一遭,就能想明白的事情,他冥思苦想了那么多天都没能想明白。 这不禁让他怀疑,他是不是真的智商有问题。 “竟真的说对了?”青黎变得兴奋了起来,“我就说,你此次带我出来,我是必定能看出一些什么来的。” 小姑娘演技还挺好。 宋延舟微微一笑,“那你明日可有空?” 虽说这个想法,将之前所有的线都给串上了,但还是需要去证实一番。 “明日还有事?那我自然是有空的。”青黎笑道。 她自然是不可能就仅凭着今日陪宋延舟出来一趟,便将所有的事情都给理清了。 其实查出这个案件的人,是宋延舟自己,只不过,是上一世的他。 那时,他刚侦破了这个案件,便在青琛面前大肆宣扬了一番,刚好那时青黎也在场,便听了个大概。 而这一世,宋延舟已经想到了用马车将税银分批装运的方法,想必过不了多久,他便能自己侦破这案件的。 青黎所做的,只不过是让他早日侦破这案件罢了。 毕竟,在上一世,宋延舟侦破这案件时,已经晚了,那批在京城的税银已经悄悄地转运了出去。 希望这一世,还来得及。 那是连州百姓们辛苦了一年积攒下来的税银,昭国将它拿来,是要修桥修路造福百姓的,若就是就这样被那奸逆小人拿走,实属不该。 况且,为了这一批税银,他们还屠杀了那么多无关的性命,自然不能这么轻易的放过那幕后之人。 本来这件事,与青黎的关系并不大,与言伯侯府也没有什么关系,青黎大可以听之任之,不去管就好,毕竟这种出风头的场合,对她来说越少越好,多了容易引起他人的怀疑。 但,身为昭国百姓,她也实在是做不到不管不顾。 两人吃完后,便骑马往京城去,等到言伯侯府时,天都已经黑了一半了。 “不是说好回来吃晚饭吗?怎么去了这么久?”桑氏一看见青黎便迎了上来,“吃过饭了吗?要不要让厨房再帮你做一点?” “吃过了母亲,”青黎道,“今日宋公子带我去了一趟化兴村,路途有些远,便没能及时赶回来。” “是没来得及,还是不想赶?”青琛在一旁悠悠道。 “自然是没来得及。” 她就知道,青琛不是一个那么好说话的人。 “是我要将青姑娘带去化兴村的,”宋延舟上前一步,“是我为了办案一时思虑不周,青兄莫要责怪青姑娘。” 青琛听了这话,眼皮都没掀一下。 宋延舟向来看不惯他责怪青黎,帮青黎说话都说习惯了。 “那你们今日可有什么进展?” “自然是有的,青姑娘的话,给了我一个新的方向,如今我正准备往这个方向去查查看。” 她还当真查出了什么来了? 青琛狐疑地看了青黎一眼。 一旁的桑氏听了这话,情绪瞬间高涨了起来,“当真,阿黎今日当真帮上你的忙了?” “当真,所以明日我还想要请青姑娘再随我走一趟,还望夫人准许,明日我就带她在京城中,绝对不会误了时辰。” “自然可以,自然可以。”桑氏笑道,“反正阿黎日日呆在家中也是烦闷不堪,只要出门将面纱带好,去哪都是可以的。” “母亲,我今日始终带着面纱呢。”青黎乖巧地应道。 她今日何时一直围着面纱了,自从出了这言伯侯府,她的面纱就从未带上过。 宋延舟心中这样想着,但面上却不动声色。 “带了就好。”桑氏语重心长道,“母亲就怕你出门不带面纱,如今你脸受伤了,若是让有心人看见,肯定会传闲话的,说不定以后还会影响你的婚嫁呢。” “母亲放心,女儿心中有数。” “那就好,母亲看你平日里在府中就不愿意围着面纱,生怕你出府了,也由着自己的性子。”桑氏抱怨道,随后便对着宋延舟露出一张笑脸。 “今日辛苦宋公子了,陪了阿黎一整天,你也早日回府休息。” “是青姑娘帮了我才是。”宋延舟道,随后便告辞了。 第二日,宋延舟如约而至,两人行走在京城的大街上。 “宋公子这差事真轻松,每日都不用去大理寺做工的吗?” “大理寺的职责就是查案,所以我现在就在做工。”宋延舟道。 “这么轻松?那你岂不是每日都可借着做工的名号,在京城中随意乱走,或是回府休息。” 宋延舟轻笑了一声,“青姑娘何时见我这样做过?这差事的确在时间上比较自由,但绝没有青姑娘想得那么轻松。” 甚至因为这大理寺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没有多少世家子弟愿意来此,当时他说要来大理寺时,父母还坚决反对了一番。 说罢,他转头看向青黎,“青姑娘怎得又将面纱取了?” 昨日在城郊,青黎不想带那面纱不带便是,反正也没什么认识的人,可今日他们是在京城中,随便到一处地方说不定就能碰见熟人。 “不喜戴那玩意儿,”青黎语气随意道:“那面纱带着又闷又难受,像糊在脸上似的。” 话虽这么说,可这毕竟是关乎于女子的脸面啊。 “青姑娘还是带上,待会我带你见的人身份有些特殊,这一路上,青姑娘还是莫将面纱摘下来得好,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青黎自然知道她待会儿要见的是什么人,便也没再反对,又将面纱重新给带回了脸上。 第80章 审问 宋延舟带青黎去的地方是一处僻静的茶楼,这茶楼开在一条有些僻静的巷子中,生意并不是很好。 两人要了一个雅间,没过一会儿,一位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 他身着布衣,身材精干,一看便是习武之人。 他进门来,看见宋延舟身旁的青黎,有一些惊讶,“少卿今日叫我过来,可还有什么要问的。” 这便是这次护送税银的官兵,也是唯一一个从劫匪手中脱逃的人。 “是有一些细节方面的问题,想要再问问你。”宋延舟语气随意道。 本来这种公事上的询问,应该去大理寺才是,但青黎身份特殊,不便进大理寺,他便特意找了这处地方。 男子神色如常,点了点头,便坐在了两人对面。 “少卿还有哪些事情不清楚的,尽管问便是。” “好。”宋延舟轻抿了一口茶,温声道:“这些问题之前在大理寺中,都已经问过你了,只是我还有些疑惑,就想再问一遍。” “当时那些人的身手,你能否看出一些什么?” “看不出,他们用的都是寻常的武艺,并未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那伙人是否有说话,你能不能听出他们的口音?” “我只听到那首领下了几句命令,当时太过于慌乱,我并没有听清。” 宋延舟点点头,接着问下去。 这些问题,的确都是他之前在大理寺问过的,男子不明白宋延舟为何要特地把他叫来再问一遍,但依旧恭敬地一一作答。 方才听说少卿叫他问话时,他还以为哪里出了什么差错,提心吊胆地来到了这里。 现在看来,这并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宋延舟目光有些散漫地注视着男子,“你上回说你们在税银被截的前一日是在马右县歇脚的,我特地让人去了一趟马右县,找到了你们那日歇脚的客栈,客栈的掌柜说,你们天刚亮,就从那出发了。” “按照脚力来说,你们应该午时便能到京城近郊,可你们为何未时才到。” “因为马右县距离京城较近,且是最后一日赶路,我们便没有向平日那样加快脚程,自然走得慢了一些。”男子依旧对答如流。 “原来如此,当时你们和京城这边约定的时间是酉时,的确赶得上。” 男子点点头,像是为了掩盖些什么,拿起身前的茶,微微抿了一口。 “可当时有一个出城的商队,他们说看见了你们在午时便路过了京城近郊。” 宋延舟的声音依旧不急不躁,但那双原本温和的眸子里却透出一丝锋利,眼神如寒冰一般从男子面上掠过,仿佛被一层摄人的寒气刮过脸颊,男子的脸上透露出一丝的慌张。 看着男子这骤然变化的神色,宋延舟心中了然,他身子往后仰了仰,指关节一下一下叩击着桌面。 “这个,你又作何解释?” “定,定是那商队看错了,我们车队并没有明显的标识,他们是如何发现的?”男子脸色有些微微发白,却强装镇定。 “他们商队中有一人同你们的领队交好,他们说了是绝对不会看错的。” 该死的,那群人不是说把沿路的商队都解决了吗?怎么现在还漏了一个。 “他们一定是看错了,我们商队的确是未时才走到京城近郊。”男子回道。 宋延舟神色微动,“既然如此,你便同我去那商队一趟,和他们当面对质。” “现在吗?”男子一愣,随后又怕被人看出些什么,略微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好。” “那就现在同我走一趟。”说罢,宋延舟站起了身来,那男子也同宋延舟一同站起。 还未等宋延舟迈步向前走时,男子突然加快速度,匆忙地打开包间的门,往外冲去。 宋延舟也并未向前追去,反而镇定自若地又坐了下来。 外面传来了一些嘈杂声,像是在打架,没过一会,两名身着便衣的护卫便押着男子进了包间。 “带到大理寺去,再审一遍。”宋延舟沉声道。 “是。”两名护卫押着男子往外走去。 直到这时,青黎才摘下脸上的面纱。 方才那男子,毫无疑问是军中的奸细,若是让他看见了青黎的容颜,的确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看来一切正如宋公子所料,那税银如今就在京城中,宋公子下一步准备如何做?” “这也是我今日叫上青姑娘的原因。京城封锁严密,短时间内他们无法将税银运送出去,但京城不比化兴村,自然不能大动干戈地去挨家挨户地搜查。” “但京城能藏匿税银的地方众多,怕是不好找。” 青黎轻点着头,从方才开始,她就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这件税银案,当真是需要如寻常办案一般,只是将它查出来便好了吗? 这次劫持税银的幕后之人,究竟是何身份? 他设了这么大一个局,在军中暗插了奸细,在京城公然和朝廷作对,那他,又拥有着怎样的势力。 上一世,青黎并不知道这案件的后续是怎样的,她本就是闺阁女子,对朝堂事物并不感兴趣,能知道之前的事件,也仅仅是因为当时宋延舟与青琛说这件事时,她正好在一旁。 而接下来的事情,她一概不知。 上一世,宋延舟是当真没有再查出来什么,让那幕后之人逃脱了。 还是,他没有继续查下去。 京城势力,牵一发而动全身,他是广阳侯府的嫡子,当真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地再搜查下去吗? 青黎的思绪被宋延舟的动作所打断,只见他从衣袖中拿出一张宣纸,将它平铺在桌面上。 青黎定睛一看,这是一副地图,上面标注着城区和街道,这是京城的地形图。 看他这架势,倒是真准备将此事追查到底了。 “宋公子,你可有想过这件案子的背后之人,会是谁?” 她不愿和宋延舟做那么多弯弯绕绕,便直说了。 宋延舟一愣,抬起了埋在地图里的脑袋,“莫非青姑娘对此事有了一些眉目?” “并没有,只是觉得这案子错中复杂,怕是没那么简单,其背后之人,必定是有着大背景的。” 宋延舟听到这里,算是听明白了。 他唇角微勾,“从我接手这案子开始,便知道这案子不是简单的。” 第81章 逆推法 “所以,宋公子准备继续查下去?” “没有不查的道理。” 看着宋延舟这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青黎也没再多说什么。 人各有志,宋延舟明知这事情不简单,却还是选择迎难而上,她自然也没有劝阻的道理。 况且,这次追查税银一事,宋延舟只是副手,真正负责此事的人是兵马司的指挥使,韩将军。 韩将军是居丰羽的人,若真出事了,居丰羽还在他前面挡着呢。 但照这么说来,上一世的宋延舟并不是不想查下去,而是他真的没有查到。 那么,这背后的事情绝对没那么简单。 认清了这一点,青黎便专心和宋延舟一起研究这张地图。 京城的各个区域有着严格的划分,正中央是昭国的皇宫,而周围的一圈都是皇亲官员的住宅所在,再外圈就是普通居民生活的区域。 而普通居民生活的区域同样也是有着严格的划分,其商铺和住宅不能处于同一片。 “宋公子认为他们会将税银藏在哪里?”青黎问。 宋延舟抬手指向居民区中的一个住宅区。 见宋延舟如此笃定,青黎倒有些疑惑了。 “为何是这?” “你再细看,这处住宅区,可有什么特点。” 青黎对京城的部署并不熟悉,平日里她只在内圈活动,不会到普通居民所生活的地方去。 “除了它处在京城边缘之外,我没看出它有什么特点。” 宋延舟也没再继续卖关子,“这片住宅是近几年新建的,因近期进入京城的民众越来越多,朝廷便特意重新规划了一片住宅出来。” “因为是新建的,所以如今这片住宅居住的人口不多,大多房产也被富商买走了,他们将房屋闲置在那,准备等今后土地升值了,再卖出来,从中捞上一笔。” 被宋延舟这么一解释,青黎就听懂了。 这片住宅中的许多房屋无人居住,用来堆放税银,最不会引起旁人的怀疑,而且就在京城边缘,不论是运出还是运进,都是十分方便的。 “若不出意外,就是这了。”青黎道,“但就算知道了其藏放的大概位置,还是不能将其找出来。” 在京城以外的任何地方,官兵都有权利去挨家挨户的搜查,但在京城,却无权这样做。 京城权贵太多,若是这样做,必定会引起许多人的不满。 所以,无论京城发生了再大的事情,朝廷都没有一次这样做过。 “若是不能主动去搜查,只能想办法让他们自己出来了。”青黎道。 “无论是制造恐慌,引发骚乱,还是别的什么,是否可以让他们自己将银两转移?” 青黎说完,便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宋延舟,正和宋延舟的眼神对了个正着。 青黎从他的眼神中,看见了惊讶和丝丝欣慰。 “青姑娘的确很有做大理寺少卿的天赋,都会使用逆推法了。”宋延舟感叹道,语气中还带着调侃。 青黎:??? 什么是逆推法,她只不过是用正常的思路去想这件事罢了。 “这么说来,宋公子早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自然知道,我好歹也是大理寺少卿,总不能事事都指着青姑娘给我一条明路。” 青黎: “那宋公子今日为何叫我一同出来?” 什么忙都没帮上,是来看戏的? “青姑娘不是在家呆得烦闷,想出来走走吗?” 青黎嘴角一抽,合着是为了让她出来解闷的。 “况且,这次的事是青姑娘看出来的,我自然也要带青姑娘来一趟,让你看看后续的进展。” 他语气轻松,尾调上扬,带着一丝舒缓的惬意,像是完成了某项任务后,心情大好地逗弄着身旁的宠物。 “昨日我与青姑娘说,若你能看出来什么,我便欠你一个奖赏,如今青姑娘不仅发觉了我未曾发觉的东西,还助我理清了这案件的始末,青姑娘如今可有什么想要的玩意儿?” “我想要的并不是什么稀罕的玩意儿,而是情报。”青黎道。 宋延舟听了这话,眉头微挑。 他好像知道青姑娘想要什么东西了。 果然,就听见青黎说:“宋公子之后能否告诉我关于侯夫人被毒害一事的后续进展?” 这话语很直白,没有半点弯弯绕绕。 十分直接地袒露了自己想要窥探别人家中的隐私。 青黎本不想说得这么直白,但又怕宋延舟又会用一种“我看穿了你”的眼神看着自己。 不知怎么的,她一对上宋延舟那眼神,就会觉得心里发毛,浑身都不自在。 宋延舟听了这话,也并无什么反应,“可以。此事本就是青姑娘发现的,青姑娘自然有知情权。” “那便多谢宋公子了,若这税银案之后还有什么进展,还望宋公子也要告知于我,毕竟这案子也有我一份功劳,我自然也有知情权。” 这还真是把他的客套话当一回事了? 宋延舟笑了,“是,青姑娘也有知情权,之后这案子只要不是涉及机密,我定当告诉青姑娘。” “一言为定。” 随后,宋延舟便将青黎送回了言伯侯府。 关于宋延舟之后的计划是什么,青黎并没有去问,他知道,宋延舟说了有把握,那就一定是有把握,她只要等着听好消息便是。 是日,青黎正坐在房中看书,知秋满脸不乐意地走了进来。 “姑娘,这是程公子给你的信件。” 程修? 青黎来了兴致,“拿来给我看看。” 知秋看着青黎这感兴趣的模样,心情瞬间从不快变成了担忧。 未婚嫁的男子和女子互通信件,这可不是什么小事啊,此时传出去,怕是会损害姑娘的名声。 方才程公子的侍从将这信件交到她手上时,她便一直推脱,不肯接下这信件,可那侍从百般保证,说姑娘若是见了这信件,一定会开心的。 她自然是不相信自家姑娘见了这信件会高兴的,姑娘倾心于宋公子,又怎会对程公子的信件高兴。 可她方才见姑娘的反应,明显是高兴的。 这可怎么了得?莫非自家姑娘是见一个爱一个? 前些日子还在同宋公子出门游荡,今日就对程公子的信件爱不释手,方才她还看见姑娘对着信件笑了出来。 虽说这两位公子都是一表人才,相貌堂堂,但姑娘这做法实在也太过分了一些。 第82章 设局2 “是。”青瑾坐下后,缓缓道:“女儿如今容颜已经被毁,想来往后也没有哪位公子再愿娶女儿为妻了,女儿这些时日在房中对此也是十分苦恼。” 说到此处,她还微微叹了口气,“本来女儿对出嫁一事已不抱什么希望了,准备呆在青府,侍奉父亲终老。但女儿在容颜被毁前,曾同程公子互生好感,时常会约着在府外见面,程公子温文儒雅,女儿倾心于他。” “容颜被毁后,女儿本想着,程公子不会再心仪自己,但没想到,前些日子程公子竟说,他愿意娶我为妻。” 说到此事,青瑾脸上明显泛起了一丝红晕,她略做娇羞地撇开了头。 “女儿没有想到,程公子对女儿用情如此之深,女儿,女儿实在是感动得很。” 青安鸿听着自家女儿的话,本是心中不悦,但听到后面,同样也是心生欢喜。 “你说的可是程修?”青安鸿连忙问。 “自然是他。” “你和他以前竟然还互生好感?为何以前我从不曾知晓?” 青安鸿自然是知道青瑾对程修的爱慕之情的,但他不知道的是,程修竟也对青瑾有同样的感觉。 本来因为之前吴氏的事情,青安鸿对程修已有所不满,但后来,程修的举动也实在是让他挑不出错来,便原谅了他。 可谁知,如今程修竟不嫌弃青瑾这样的容颜,依旧喜爱于青瑾,甚至要同她成亲。 这样有情有义的男子,在这世上还真是不多见了,如此看来,倒是他误会程修了。 至于他们二人之前曾私下里互相见面,此事虽不妥,但年轻男子女子,总会有一些情绪无法自控的时候。 这些事情在如今看来,反倒也不是事了。 “他是怎样同你说的?”青安鸿问。 “程公子说,我容颜被毁一事,一定对我的打击巨大,但他却不会因此远离我的。” “本来他想着,青家爱女,不愿意让女子早嫁,便也从来没提过成亲一事,但我如今日日寡欢,倒不如早日嫁给他,让我不要再胡思乱想。” 青瑾本就有些羞涩,而这些话语更是让她难以说出口,说到后面,声音都如同蚊子一般大小。 青安鸿却是越听越高兴,不免觉得这幸福来得有些过于的突然。 她自然知道自家女儿有多喜欢程修,而程修又是他的得意门生,两人无论是家世还是样貌,都是相配的,若他们二人能成一对,是顶好的。 更何况如今青瑾容颜被毁,能得来这样一桩婚事,已是十分难得。 “好哇,”青安鸿一拍大腿,“以前我便知道,程修此人重情重义,我果然没有看走眼。” “对了,既然他已经同你将此事说清楚了,那有没有同你说,他多久会来求亲?” “这个,他倒是没有说。” “无妨。”青安鸿笑道:“既然他同你说了这种话,那想来离提亲的日子也不远了,为父就在家中等着,等着他上门求亲的那么一天!” “父亲。”青瑾略带娇羞地嗔怪道,“哪有做父亲的将女儿的婚事挂在嘴边的。” “是是是。”青安鸿笑得合不拢嘴,“是父亲的错,等程修那小子来提亲时,父亲还要刁难他一下呢。” “倒也不用太过于刁难。”青瑾轻声道。 “你这孩子,还没有嫁入夫家,怎么就帮夫家说起话来了。”青安鸿笑道,“还好程修那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对他品性了解,不然你以后可免不了要吃亏。” 他方才还在奇怪,青瑾怎么突然心境就变开朗了,原来是因为有这种好事。 “阿瑾放心,到时候父亲一定风风光光地把你嫁出去,虽说你还有一个姐姐尚未出嫁,你不能抢在她前头。” “但如今是特殊情况,我会去和你那主母好好说说,想来她会同意的。” 青黎微微一笑,“多谢父亲。” 青安鸿一共有两位女儿,一位是青瑾,还有一位是他同主母生下的嫡女,但那嫡女一直生活在她的外祖父家,与青府众人的关系自然要疏远一些。 “哪有什么谢不谢的。”青安鸿安抚似地拍着青瑾的后背,“父亲疼惜女儿,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只要你不再郁郁寡欢,为父就高兴了。” “女儿不会了。”青瑾道。 “对了,”青安鸿突然想起了什么,“过几日便是青琛的生辰了,你可要准备送些什么?若是没有,便从父亲这拿。” 想来他这女儿日日待在家中,也没什么心思去准备礼物了。 “不用了,我明日便去街上逛逛,给兄长的礼物,自然要心意到。” “这样也好。”青安鸿道。 如今看来,他这女儿当真是看开了,都愿意出府了。 父女二人又聊了许久,青瑾才回到自己院子里去。 - 某日清晨,临安街如往常一样宁静祥和,这条街道居住的人口并不多,所以并没有像其他街道一般的喧闹,若有人静下来细细听,还能听见枝头上的鸟鸣声。 在一片宁静中,只有一两个行人步履匆匆,在天刚蒙蒙亮时,便要赶去不远处的商铺做工。 突然,巷子里传来了一些声响。 只见一个穿着围裙的胖女人正在高声呐喊:“临安街是属于京城百姓的!无良富商滚出去!” 胖女人语气高昂,额头上绑着一个红布条,十分不忿地呐喊着,因为激动,她那本就紧凑的五官更加挤到了一起。 在她身后,同样也站着一群妇女,她们高矮胖瘦什么样的都有,唯一相同的,便是她们额头上都绑着一个红布条。 她们听到胖女人说了这话之后,同样也高声呐喊着:“无良富商滚出临安街!无良富商滚出临安街!” 妇女们的嗓音又高又洪亮,没过一会儿,这声音就传遍了整个临安街。 “走,我们边走边喊,让所有人都听见。”胖女人气势轩昂。 “好。”众人一呼百应,由着胖女人的带领,在临安街的各个街道高声呐喊着。 胖女人名唤刘小春,本是这附近一家酒楼的厨娘,前段时日,他和丈夫商量着,要来临安街买一套房产,给家中长辈和小孩居住,这地方虽然偏远,但价钱应该十分便宜。 可谁知,待她询问完价格后才发现,这里房子的价格竟比别的地方的房子还要贵上一些。 前些日子她就听人说过,说临安街是朝廷特地修建的,就是为了给她们这些平民百姓一个安身之所,可谁知,这里的房子竟全被京城的富商用优惠的价格买走了,如今还用高价再来卖给她们这些平民老百姓。 第83章 设局 青黎并不知道知秋正在想些什么,她方才对着信件笑是不假,但她的笑,是冷笑。 程修的信中,并未有什么要紧的事,但字里行间却透露着丝丝暧昧,还约她三日后同去玉湖游玩。 他还真是沉不住性子,双方才刚互相袒露了心思,他就这么迫不及待地约她去做一些有损女子名节的事情。 在他眼中,她就这么蠢吗?甘愿自毁名节,就为了与他一同游玩。 不过,他这么耐不住性子倒也是能理解。 在程修眼中,言伯侯府是一个大鱼塘,而青黎就是言伯侯府中最大的一条鱼,这是他梦寐以求想要得到的东西,而如今这东西在他眼中,炙手可得。 人在这种时候,难免会做出一些平时做不出的举动。 知秋在一旁看着青黎这喜上眉梢的模样,更是担心不已,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姑娘。” 青黎转过头,“知秋,拿笔墨来。” “啊?”知秋一惊,姑娘竟然还要给程公子回信? 这可怎么了得。 但看着姑娘这认真的模样,她也无可奈何,只有顺着青黎的话去做。 青黎的回信十分简单。 不过就是隐晦地透露了一些她对程修的思念之情,最后以名节为由,拒绝了程修的游湖邀请。 写完后,青黎便让知秋无事时,再交给程修的小厮。 在府中歇了几日,青黎脸上的伤也渐渐好了起来,结痂都开始慢慢脱落,露出了里面粉色的细肉,用手摸上去,还能感觉到伤疤的起伏。 而青瑾这些日子,还是日日闭门不出,不知她是被大伯父禁了足,还是自己不愿出门。 听母亲说,她的伤口如今也在好转,但她伤得很重,就算在好转也还是有一长条突兀的疤痕长在脸上,哪怕是蒙着面纱,也不能将其完全遮住。 看来,是时候要去见青瑾一趟了,想到此处,青黎便提步往青瑾院子走去。 她走到青瑾的住处,还未等丫鬟进行通报,便大步走了进去。 青瑾正蒙着面纱坐在屋子里修女红,看见青黎走了进来,脸上写满了抗拒。 “你来干什么?” 青黎也并不想去维持这表面上的友善,神色淡淡地,“自然是来找瑾姐姐了。” 青瑾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难掩的怒意,“你是想来看我现在多落魄吗?被你划伤了脸,整日闭门不出,你这是上杆子地来奚落我来了?” “瑾姐姐在说什么呢?”青黎自顾自地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坐下,缓声道,“我自然不是那种无聊之人,来这里是有事要和瑾姐姐商量。” 青瑾眉头一皱,“你能有什么事要同我商量?” “程公子的事。”青黎淡淡道,青瑾听了这话,却是心头一紧。 这些日子,她整日闭门不出,自然也没机会和程修碰面,但她心中却始终放不下程修,有一次还偷偷地给他写过一封信,但却没有等到回信。 想来,是程大哥对她厌倦了,她的容颜被毁了,想来这世间也没有几个男子能接受这样的女子。 她一看见自己脸上的疤,连她自己都厌恶自己,更何况别人呢? “你要干什么?”青瑾的语气瞬间带上了敌意。 “我知道瑾姐姐倾心于程公子,我今日来此也只是想问瑾姐姐,想不想嫁于程公子为妻?” 青瑾听了这话,心头一怔,“你又想玩什么把戏?把我弄成这样还不够,你还要再去弄程大哥?” “这还真是不能和瑾姐姐好好说话了。”青黎语气随意道,“我今日过来是想帮瑾姐姐的,瑾姐姐若想继续听下去,我便接着说,瑾姐姐若是不想听,我现在就走。” 说完后,青黎便直接站起身来往外面走去。 “站住。” 在青黎快走到大门处,青瑾出声叫住了她。 青黎唇角微勾,转过了身,缓缓道:“还有一个条件,那就是瑾姐姐需要屏退左右。” 青瑾眉头一拧,“你!你又想玩什么花样?又要划伤我的脸?” “瑾姐姐不相信我,我走便是。”说完,没有片刻犹豫,又往外走去。 “我屏退就是。”青瑾说道,语气中还带着怒意。 对于这个结果,青黎没有丝毫的意外。 她知道,青瑾如今是多么的穷途末路,而现在自己的这番话这么诱人,青瑾自然不会放过。 随后,青瑾便屏退了左右,在所有下人都告退时,青瑾向她的贴身侍女语嫣使了个眼色,语嫣心领神会,往另一个小门走去。 青黎知道那是一个小杂物间,而青瑾让语嫣呆在那,也是怕青黎再对她动手。 这点小心思,青黎没必要去在意。 “你要说什么,就说。”青瑾冷声道。 “我有办法让程公子娶你为妻,但你必须要按我说的做。” “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会把要你做的事情,都如实地跟你说清楚,你可以自己去评估其中有没有对你不利的事情,若是有,你不做便是。”青黎道。 青瑾沉默片刻,“你先说说看。” - 第二日,青瑾在脸受伤后,首次走出了房门。 见着这久违的阳光,她突然感觉到了生活的希望。 昨日青黎说的提议中,的确没有对她不利的地方,虽不知她在打着什么名堂,但总归是对自己无害便是了,她的确可以去做做看。 她踏进了青安鸿的书房。 青安鸿正在书房中看书,看见青瑾突然出现在这,也是十分欣喜,他立马放下手中的书,朝青瑾走过来。 “阿瑾,你终于肯出来了。” “是的,父亲。”青瑾微微鞠躬,她面色温和,完全没有了前些日子的暴躁与焦虑。 “前些日子是女儿太过鲁莽,因为容颜被毁,而整日郁郁寡欢,枉费了父亲的一番教导。” “还真是想通了啊。”青安鸿感叹道,“想通了就好,阿瑾要记住,容颜只是外表,最重要的还是要有一个积极向上的心境啊。” “女儿知道了,前些日子父亲日日为我的事情忧心,是女儿不孝了。” “无妨无妨,”青安鸿摆手道,“只要你能好起来,为父这些担心又算得上什么了。” 青瑾点点头,“其实我今日过来,是还有一些话想要同父亲说。” “哦?何事?”青安鸿来了兴致,领着女儿到了茶桌处,“坐下来慢慢说。” 第84章 街坊游街 听说了这件事,她回家越想越气,便召集了附近同样想在临安街买房屋的街坊邻居,一同来这里闹事。 当然,她也从中间也收了一点点的好费处,不过她主要还是为了这些街坊邻居们好,她们的丈夫都在外面做工,她们整日在家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来这喊一喊,说不定还真能把这价格给喊下来呢。 众人走了一会儿,便在其中的一个街道角落处歇脚。 其中一个妇女走到胖女人身旁,“刘姐,你说我们这么叫有用吗?” “自然是有用的。”胖女人用手袖胡乱地擦拭着脸上的汗,“你没看方才许多户人家都打开门来看这是怎么一回事吗?还有许多人家赞扬我们呢。” “可这又有什么用啊,朝廷又看不到。”妇女叹气道。 “张氏啊,这你就不懂了,”胖女人拿出了一副语重心长的语气,“我们闹得越大,朝廷才越会当一回事,会叫的孩子有奶吃,这个道理你懂不懂啊,若是就这么不吭声,谁知道这里的房子这么贵。” 妇女似懂非懂地点着头,“好像确实是这样,我家那孙子孙女都一样大,但因为孙子会撒娇,我就日日给他吃好东西,孙女不哭不闹,有好东西的时候我反而想不起她了。” “你这哪是因为这个。”另一位妇女上前来说道:“明明就是你更疼爱你家那孙子,每次走我家买布,都只给孙子做衣服,从来不管你那孙女。” 张氏被这番毫不留情的揭短,说得老脸一红。 “我那孙子是要给我儿子传宗接代的,我自然要对他好一点,孙女以后是要嫁出去的,外家人,给她那么多东西,都糟蹋了。你也就是你家媳妇没帮你生个孙子,连生了两个都是孙女。”张氏不屑道。 另一位妇女听了这话,脸瞬间垮了下来,骂骂咧咧地往一旁走去。 “你也少说两句。”胖女人道:“她那儿子是个屠夫,你把她惹急了,到时候砍你就跟砍猪似的。” “还不是她先说我的。”张氏嘟囔道。 胖女人也没再管这闲事,大家都是街坊邻居,平日里拌嘴也习惯了,她便坐在一旁撸起围裙给自己扇风,等歇了一会儿,她又站了起来。 “好了,大家歇息够了,我们就继续。今日我们只是在这街道上喊喊,若朝廷之后还是视而不见的话,我们就叫上自己的丈夫和儿子,到这些富商的家中去了。” “买了房子却不住人,那我们就去他们家中,把他们家里的东西都拿走!” 刘氏兴致高昂,许多妇女都响应了她的话,连声叫好,在队伍中的张氏听了这话,却不免有些后怕。 这些个妇女都是不懂法的,但她却知道,若是她们这么闹,官府怕是会来抓她们。 “刘姐啊,”张氏出声道:“那万一到时候官府把我们都抓起来了怎么办?” “官府会抓人?”其他妇女听了这话,也是隐隐有些骚动。 “法不责众,你听说过没有?”胖女人器宇轩昂道:“我们这么多人一起去拿东西,官府就偏偏捉你了?” “我就不信了,这么多人,官府还敢把我们都抓起来?还敢把我们都砍头了?那到时候酒楼谁去做菜?裁缝铺子谁去量衣?那些个达官显贵,有谁再去给他们做小厮?” “刘姐说得对啊,一看就是有文化的,大家别怕,跟着刘姐干就行了,她儿子是秀才,到时候高中了,一定免不了我们的好。”人群中一个妇女说道。 “有道理啊。”众人附和道。 “我们就跟着刘姐干。”人群中又有一个妇人喊道。 看着有这么多人都支持刘姐,众人也不疑有他,虽然方才刘姐说的话,她们有些听不懂,但这些多人一起干,总归没错。 “跟着刘姐。”众人附和道。 “刘姐不愧是家中有秀才的人啊,说话都跟我们不一样了。”人群中一人道。 胖女人听了这话,喜上眉梢,方才那句话,是她那秀才儿子教她的,不然她一个只会做菜的厨娘,哪里懂这些东西。 这么看来,儿子教自己的这几句话还是有用的,这些个没文化的妇女一听,都信任她了,还有她花钱雇的那两个托,也是儿子帮她办的,嘿,她的儿子可真出息。 一群人又跟着胖女人一同游行,众人边走边喊口号,还叫嚣着若是朝廷再不管她们这些人的死活,她们便要去富商家里抢东西了。 其中一户人家的小厮正扒在墙头看热闹,听见门外的那群人说要来抢东西,便立马跳下了墙,往府中跑去。 “管家,管家,不好啦!” - 青琛的生辰,自然是要整个青府一同庆祝的。 生辰当天,言伯侯府中张灯结彩,仆从们从前几日就一直忙活到现在。 这次生辰青琛也却并未请多少外人,他不喜朝中结党的那一套,便只是同亲友一同庆祝。 按道理,青琛生日,本不关程修什么事,但青安鸿这次却特意邀请了他。 这样也好,他正好也想再找个机会同青黎好好相处一番。 “程公子。”青黎走出自家院子,正好看见程修在上一回的那个小花圃旁。 “青姑娘。”程修微微一笑,“好巧。” 哪里巧了?他这不是特意在自家院子前等自己吗? 青黎脸上的笑容不变,“是啊,没想到今日程公子也会来。” “本来今日国子监是有一些事情要忙的,不过我听闻今日是青姑娘兄长的生辰,便特地请了一日假,赶了过来。” “哦?”青黎有些惊讶,“那这会不会耽误了程公子的事业?” “不会,如今我在国子监已是干事,不过是请假一日,不会碍事的。” “那就好,程公子真是有心了。”青黎道。 “无碍,我府向来与言伯侯府交好,为此请假一日,也是应该的。” 谁和你们府交好了,还真是往自己脸上贴金。 “程公子说的是,如今宴席快开始了,我们先去赴宴。”青黎道。 今日府中来了许多客人,两人若是在这说话久了,会被旁人看见的。 “青姑娘稍等,”程修喊住青黎,随即从手袖中拿出一个锦盒,“前些日子我在街上看见了一件首饰,觉得甚是适合青姑娘,便将它买了下来,还望青姑娘莫要嫌弃?” 第85章 青琛生辰 “啊?”青黎略微有些娇羞,“这是我兄长的生辰,你送东西给我作甚。” “青兄的生辰礼,我自然是备好的,但青姑娘与青兄不同,青兄的礼物送的是心意,而青姑娘的礼物却是” “我知道了,”青黎连忙出声打断,脸颊立马变得通红,“程公子莫要再说了。” 青黎的皮肤本就白皙,如今脸颊上又泛起了两团红晕,活像一个刚沾过水的水蜜桃,仿佛要渗出蜜来,再加上她那两扇又长又密的眼睫轻颤着,若让任何男子见到此场景,怕都是会为之感叹。 宋延舟来到此处,就正好见到了这一幕。 他本是来找青黎说说目前税银案进展的,谁知走到一半,就看见到了这幅场景。 青姑娘这是怎么了?怎么看起来像是害羞了,而且还是当着程修的面,他们二人在聊些什么? 而且,这幅场景,怎么莫名地有一些碍眼。 程修见了青黎这样,更是难掩心中的激动,他打开手中的锦盒,里面是一色玲珑点翠草头虫镶珠首饰,里面发簪、耳环、扁方、花钿样样都有。 并且样样款式精美,宝石成色极佳,上面都泛着一层温润的光泽。 “这,这会不会太破费了一些。”青黎感叹道。 看着青黎这惊喜的神情,程修心中了然。 这一套首饰自然是花了他不少钱,但他要送的是言伯侯府嫡女青黎,而不是那庶女青瑾,自然不能在这上面落了身份。 如今看到青黎这欢喜的模样,这钱花得倒也是值了。 “我只是看着这首饰颜色好看,觉得十分适合青姑娘,便买来了,只要青姑娘喜欢便好。” “自然喜欢。”青黎欢喜道,她接过首饰盒,左右翻看着,有些爱不释手。 宋延舟如今所在的位置,听不见他们二人的说话,但他却将青黎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 不过就是一套首饰,她有那么好高兴吗? 况且,身为外室男子,如此光明正大地送女子首饰,当真合乎礼数吗? 青黎拿起其中的一只簪子,欢喜道:“这玲珑点翠簪,我之前也有一只,只不过送给瑾姐姐了,如今正想着要去买一只这簪子,程公子就送来了。” “对了,说起瑾姐姐,她这些时日伤情恢复得挺好的,听说大伯父都想要为她张罗婚事了呢。” 青黎笑语晏晏,看上去十分为青瑾的婚事感到高兴。 为青瑾张罗婚事? 程修心中有些疑惑。 青瑾如今脸都被花了,能到哪里去张罗婚事?莫非是青安鸿生怕女儿嫁不出去,砸在家里,想要趁着她年岁还小,赶紧嫁出去? 不过这都无所谓了,反正青瑾现在是生是死都与他关系不大。 “瑾姑娘生性纯良,想来必定会觅到好人家的。”程修道。 青黎瞧着程修这淡然的模样,倒是有些奇怪,“咦?程公子莫非不知道,瑾姐姐向来倾心于你啊。” 程修神色一变,“青姑娘何出此言?” “我还以为程公子知道呢,”青黎道,“瑾姐姐之前就与我说过,她倾心于程公子,我还以为程公子听了瑾姐姐如今要觅夫婿的消息,还会不高兴呢。” 青黎说这番话时,明显眨巴着眼睛想要看程修现在的表情,并且语气中还带着一些责怪的意味。 原来是吃味了,程修心中了然。 想来也是,女子本就善妒,青黎知道青瑾痴心于自己,有这样一番试探也是情理之中。 “青姑娘说的是哪里的话,瑾姑娘对我如何,我并不知晓,但若要说我对瑾姑娘,却是没有半点非分之想,他是我老师的女儿,他要出嫁,我只是为她高兴罢了。” “原来如此,倒是我误会了。”青黎道。 “不过,我向来和瑾姐姐交好,小时候我们就曾经约定,等长大了两人要一起出嫁的,可如今,她都要出嫁了,我怕是还要在家中待几年呢。”青黎叹息道。 见着青黎这有些可惜的神色,程修不免觉得青黎这番话,倒有一些别的意思。 这是在向他暗示些什么? 莫非是她想要早日嫁给自己,可身为女子,却不好把话说开了,就只能在这旁敲侧击地试探他? 若真是这样,那可真是天助他也啊。 他正在想着要怎样让青黎早些嫁过来,让他早日得到言伯侯府这个助力,若是青黎也是同他一样的想法,那可就真是太好了。 他压下心头的激动,温声问道:“青姑娘是想要早日出嫁?” “啊?”青黎一愣,随即娇羞地撇过了头,“程,程公子在说些什么呢?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了,程公子可莫要乱说?” 这么大的反应,看来是真的了。 没想到青黎竟如此痴心于他,竟然迫不及待地想要与他日日在一起了。 “我是胡乱说的,青姑娘莫要介意,如今宴席已开,我便先去宴席中了。”程修道,说完,便朝大厅走去。 今日能知道青黎对自己如此痴情,已经够了,若是再继续呆下去,被旁人发现了,对两人都不好。 在这之前,他的确是想要毁了青黎的名节,可如今青黎已是他的囊中之物了,便也不需要多此一举了。 若真是被旁人发现,还会损毁了他在言伯侯府众人中的形象,这样得不偿失。 青黎看着程修逐渐远去的背影,脸上的笑意慢慢淡了下去。 这还真是给他一个套子,他就使劲地往里面钻呢。 这怎么重活一世,之前那些害她的人,都要变得更蠢了一些。 青黎也并未在这条路上呆多久,在程修走后便同知秋一起往前厅走去。 就在她正要跨进前厅大门时,宋延舟从后面走了上来。 “青姑娘。” 青黎回过头。 今日是青琛的生辰,宋延舟出现在此,也是理所应当。 “宋公子今日怎么来得这么晚?以前兄长的生辰,宋公子都是来的最早的。” 宋延舟: 我若说我方才是去找你了,你信吗? “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了。”宋延舟道。 “哦?可是那案子有了什么进展?”青黎问。 第86章 青琛生辰2 宋延舟看着青黎如今这一本正经的神情,不自觉地想起了方才她同程修会面时的模样。 若是他没看错的话,青黎之前对程修可不是这幅神情,那娇羞地,仿佛都能滴出水来,和之前对自己娇羞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这怎么还能同时对两名男子做出相同的表情呢?莫非是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 青黎见着宋延舟对着自己的脸发起了愣来,有些疑惑,她拿手在宋延舟脸前晃了晃。 “在看什么?” “没什么。”宋延舟回过神来,“青姑娘平日里很容易害羞吗?” “啊?”青黎被这摸不着头脑的一句话给说懵了,“宋公子今日怎么了?” 宋延舟嘴角一抽,该这么问的不是我吗? “没什么,”他定了定神,“的确是案子的事情,想要与你说说。”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无非就是网已经铺下了,就等着鱼儿往里钻。 青黎听宋延舟说完后,倒是十分感叹。 “宋公子还有这种计谋,当真是厉害,怪不得年纪轻轻就能当上大理寺少卿。” 这话听着怎么就不像是夸人的。 “青姑娘之前想出来的东西也并不比我差,你若是个男子,想必也能在大理寺谋一个高位。” 算了,就凭她那三脚猫的功夫,估计去大理寺就活不了多长了。 “对了,”青黎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情,“如今已经查出在自己人中存在叛徒,那宋公子是不是有许多人都不敢用了?” 的确是这样,为了保险起见,他这次用的人都是大理寺和兵马司的精兵。 但青黎能想到这一层,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的确如此,如今看来那敌人已经渗透到了我们的内部,我用人的确要谨慎了许多。” “若是宋公子人手不够,我可以派一些人给你,”青黎道,“前些日子父亲才给了我一些暗卫,如今那些暗卫也没什么用,大部分人都在家歇着。” “反正他们闲着也是闲着,我就把他们都借给宋公子?” 如今她只派了一些人去监督程修,而程修一届文官,着实不需要那么多人,所以,她的暗卫如今的确有很多歇在府中 宋延舟听了这话,眉头一挑。 如今暗卫都能拿来这么用了?这还真是不让别人吃白饭了。 “最近的确有一些缺人手,青姑娘若是愿意,自然是最好的。” “愿意,那等兄长生辰过完后,我便让他们都跟着你走了。”青黎说道。 宋延舟看得出来,她此时心情很好,方才与自己说话时,一直都是笑着的。 看着青黎如今的笑眼弯弯,他却觉得这笑容有些刺眼。 是方才同程修聊过天,所以心情才会变得这么好? 他正这么想着,青琛却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哥。”青黎叫了一声。 青琛微微点头当做回应,随即看向身旁的宋延舟,“来了府中也不打声招呼,倒是直接来找我妹妹了?” 宋延舟:…… “因为最近税银案的事情,要和青姑娘交代几句,这才没来得及去找你。” “那你呢?”青琛抬头看向青黎,“今日是我的生辰,你怎么也一句话都没有。” 青黎觉得她这兄长如今越来越小心眼了。 “你这不是刚从翰林院回来,才刚到府上吗?我哪来的时间跟你说话?” 因为今日并非休沐,而青琛又不愿意请假,便是做完一天工后,才回府庆祝生辰。 “就不会在我出门前跟我说?” 那时我还没起来呢。 “哥,我带你看看这次我送给你的生辰礼。”为了转移话题,青黎连忙拉着青琛的胳膊,把他往一旁拽。 “哦?”青琛也来了兴致,跟着青黎一同往一旁去。 到了专门存放礼品的小隔间,青黎从众多礼品中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 “打开看看。”青黎献宝似的将其举在青琛眼前。 青琛拉开周围的捆线,里面静静地摆放着一本书。 这书是崭新的,上面的油墨都像是昨日才干涸的模样,上面还泛着一层光泽。 青琛打开一看,里面全是青黎的字迹。 “这是我为兄长抄写的经文,愿兄长命百岁,万事顺意。” “之前兄长总是说我不愿意习字,只想着玩,这次阿黎便送一本经文给兄长。”青黎道。 这份礼物倒是新奇得很,往日里,青黎送给他的礼物都是一些名贵的玉石、腰带,最多也是些什么笔墨纸砚。 那些东西虽然精贵,但青琛也从来不稀罕那些玩意儿。 而这次的经文,的确能看出她是费心了。 青黎书法本就写得慢,这次写了这么整整一本,想必也是花了不少的功夫。 “倒真是有心了。”青琛道。 待众人聚齐后,生日宴便开始了。 这种每年要举行几次的家庭聚会,也不过就是聚在一起吃个饭,吃完饭后,程修便去了青安鸿的书房。 他是国子监的监丞,而青安鸿之前也在国子监任职,所以如程修在国子监有一些什么事情,都会同青安鸿说。 青安鸿如今对他这徒儿,也是满意得很。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青安鸿便问道:“若我记得没错,你今年也十九了。” “师傅记得没错。” “甚好啊。”青安鸿笑道“这个年纪,也是应当娶一个媳妇了。” 随后,又继续同程修说起了别的事情。 这看似无意的一句话,却让程修忍不住的多想。 方才青黎才有意无意地向他透露过这件事,如今师父又在他面前提上一嘴,当真是偶然吗? 莫不是青黎跟家里人说了些什么,师父便故意在他面前提了一嘴。 想来一定是这样。 师父以前都是说,男子应以朝堂社稷为重,不该拘泥于俗世。 可今日却突然话锋一转,说他该娶妻了,这怎么想,都不应该是偶然。 程修越想越觉得合理,想到后面,甚至都没心思去听青安鸿讲了一些什么了,满脑子都是之后迎娶青黎的画面。 若是他今后迎娶了青黎,又何必要这样日日讨好青安鸿,光是青黎的身世,便能让那些人再也无法小看他了。 第87章 抢夺税银 是夜,四周万籁俱静,只有一轮弯月高挂于夜空,散发着它那微不足道的光辉。 临安街的一处小巷,一个穿着夜行衣的人悄悄地打开了自家后院的小门,他佝偻着身子往外看了一眼。 “快快。”他用气声招呼着身后的同伴,“这里没人。” 于是,身后一群同他一样穿着夜行衣的人,将一车车用黑布蒙着的推车推出了院子。 “动作轻一些,别让别人发现了。”领头人叫道。 于是,在这寂静的巷子中,一车车装着税银的推车,有序地向前方驶去。 此时,在临安街附近房屋的屋顶上,一群穿着护甲,手拿武器的武士匍匐在砖瓦上,静静地注视着下方人群的一举一动。 宋延舟匍匐在其中,等下方街道的人群走到了中心位置,他一声令下:“上。” 房顶上的武士们倾巢而出,一个个施展轻功跳下了屋顶。 一个个黑衣人都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已经被突如其来的敌袭打了个措手不及。 许多黑衣人被武士一刀毙命,黑衣人瞬间死伤过半。 “敌袭,敌袭,快来帮忙。”黑衣人首领大喊一声。 随后,那座院子里跑出了许多同样装扮的黑衣人,与武士们打成一团。 一片混乱中,宋延舟一剑挑破了前面那人的喉咙,往黑衣人的领头人处追去。 擒贼先擒王,虽说他不一定是什么王,但一定是这群人里面首领。 首领十分壮硕,身上的股股肌肉仿佛要把这紧身的夜行衣给撑爆了似的。 他感觉到宋延舟的接近,大刀一挥,朝宋延舟砍来,这一刀,他用了十成的力度。 本来今夜的任务只是要把这些银两转移罢了,但突如其来的武士却让他们乱了阵脚,今夜若真让这群人将银两劫走了,他怕是也活不了。 所以,他今夜必须要使出全力。 宋延舟看着这一刀朝他砍来,却并没有躲开,用手上那柄沾着鲜血的剑朝大刀刺去。 那大刀又宽又厚,宋延舟的剑在这刀的面前,仿佛一根毫无杀伤力的绣花针。 但那泛着银光的剑刃,仿佛拥有了四两拨千斤之力,双方对撞的一瞬间,大刀竟出现了丝丝裂痕,从剑尖指向的那一个点开始,裂痕如蛛丝一般朝四周扩散。 那又宽又阔的大刀竟在对撞的一瞬间碎裂了开来,片片碎片在月光的照耀下,反射出银白的光泽,如星辉一般簌簌地往下落。 首领也因为这一剑的攻势,被打得连续后退了好几步,他丢下已经只剩下刀柄的大刀,抬手抹了一把嘴角渗出的鲜血。 这一次对打,让他又认清了对方的实力,看来这一次,他们凶多吉少。 “带上东西先走!”他大喊一声,“这次要是被截了,你们都活不了。” 听了这句话,黑衣人更加卖力了一些,他们自动地分成了两批,一批人顶了上去,同武士番殊死搏斗,另一批的人推着推车快速往前方走去。 黑衣人的实力并不高,但因为人多,反而还把许多武士给拖住了,无法去追税银,但武士并不恋战,一摆脱掉身边的黑衣人,就朝税银的方向追去。 一方人多,一方精兵,竟也是打得难分伯仲。 宋延舟也继续与首领对战,首领没有了刀,被宋延舟打得节节败退,身上已遍布了剑痕,宋延舟抓住首领的一个破绽,一剑朝他挥去,这速度竟快到挥出了一道残影。 首领自然没有反应过来,那一剑直刺了他的心脏,他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直直地向地上倒去。 宋延舟没有功夫再去看他的尸体,剑往回一抽,便朝着税银追去。 此时已有几名武士追上了装着税银的推车,宋延舟定睛一看,发现大部分都是青黎给他的暗卫。 这会不会太离谱了一点,虽说青家的暗卫都是一等一的好,但他这次派来的精兵也不差,不至于被碾压到这个地步。 青黎一共给了他七名暗卫,如今这七名暗卫全数到齐,而其他已经追上税银的武士,也都是他挑选的精兵中的精兵。 宋延舟没有想那么多,只迟疑片刻,他就加入了战斗。 此时那几辆装着税银的推车已经走到了一个十字路口,领头的黑衣人大叫一声,“左边。” 黑衣人推着推车往左边走去。 左边? 这几日,他们踩点时,明明发现他们的路线是要往右边走,要走上西城街,怎么会临时改道。 这些黑衣人也不可能知道他们今夜会遇敌袭,若真是知道,他们也不会选择今晚将税银运出。 但此时来不及多想。 “追。”宋延舟道,“再让埋伏在右边街道的人赶紧过来支援。” “是。”一位武士领命,往右边跑去,其他人依旧往左去追税银。 黑衣人推着推车,自然没有他们跑得快,只不过方才黑衣人人多势众,他们并不好进攻,但就这么一会儿,前来支援的人越来越多,众人齐齐朝着税银冲去。 就在他们快要追上装着税银的推车时,前方巷子的阴暗处却突然出来另一群蒙着面的黑衣人。 不对。 宋延舟心中顿时警铃大作,这绝不是他们之前就埋伏好的人,这是黑衣人临时调过来的人。 就在方才他们埋伏时,黑衣人临时调过来的人。 这么说来,现在他率领的这群精兵中,同样也有叛徒,就在方才,这群黑衣人得知了他们的动向,所以才会临时改道,所以才会临时让人埋伏在这里。 宋延舟眼睛微眯,看着前方的黑衣人。 这期税银案背后到底藏着什么人?他如此精挑细选的士兵中,竟然还有叛徒。 “上!”宋延舟喊道。 众人朝前冲去,双方陷入混战。 同样也是一方精兵,一方人多,但武士经过了方才的一番打斗,如今都有些疲累,但顽强的意志让他们打起精神,继续战斗。 在一片混战中,有一名黑衣男子的身法极其诡异,任凭多少人围攻他,他总能以极其精怪的闪身躲避掉,就在方才那一瞬间,他已连续斩杀了数名精兵。 方才宋延舟在混战的空隙中,瞥了一眼该男子的身影,便能知道,这男子不好对付,他清理完身旁的杂兵后,便朝着那男子走去。 男子正要刺杀青黎的一个暗卫,宋延舟用剑挡下了他的一击。 “你们去追税银。”他沉声道。 那暗卫也并未停顿,他知道自己不是这黑衣男子的对方,便立马转身去追税银。 黑衣男子仿佛知道宋延舟是个不好对付的主,他本就紧皱着的眉头又往下压了压。 双方没有任何的铺垫,仅仅是一个眼神相对,便互朝对方冲了过去。 在京城中,武力能和宋延舟抗衡的人并不多,而这黑衣男子却是其中一个。 第88章 怀疑 他的身法极其诡异,每次宋延舟的剑快要碰到他时,他都会往另一个宋延舟从来想不到的角度躲开。 这种身法,在世间并不常见。 若是宋延舟没猜错的话,这必是某一个门派或者某一个家族的绝学。 二人打得难分伯仲,两队的混战情况也不容乐观,就算有了支援,也同样无法占据上风,而宋延舟又被黑衣男子缠得脱不开身。 看来今日,是无法将税银夺回来了。 因为这次劫匪需要悄悄地将这批税银运送出去,并不会派多少人手,所以宋延舟并未调太多的人过来。 一是因为这次本就是埋伏,人太多容易打草惊蛇,二是因为怕内部有内奸,并不敢用太多的人。 但他此次调选人手如此缜密,却还是让中间出了内奸,如今这些黑衣人只是对方在短时间内调过来的人手,若时间拖长了,还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新的增援。 若再这样打下去,怕是会让剩下的士兵们有去无回了。 “撤。”宋延舟大喊一声,所有武士立即停止了战斗,往回跑去。 黑衣人也没再继续追,他们带着税银,继续往前走。 “你们先走,我断后。”那身法极其诡异的男子说道,“不能让他们找到我们之后要去的地方。” “是,”众人应道。 于是那装载着税银的推车,又消失在黑夜中,无迹可寻。 虽今夜的行动失败,并未成功收缴税银,但今夜也并不是一无所获。 第二日一早,青府的仆人才刚刚把大门打开,宋延舟就走了进去。 他径直走向青黎的院子,青黎才刚刚洗漱完,还未吃早餐,就听见了通报。 这是有进展了,怎么来这么早。 青黎惬意地伸了一个懒腰,“让他进来。” 接着,她就看见了一个与往日完全不同的宋延舟。 或许是一晚上没睡,他的眼下有了一些淤青,头发也不如寻常一般一丝不苟,有几屡碎发突兀地出现在他的额前和鬓角,下巴处还有一些青色的胡渣。 最要命的,便是他那身破烂的衣服,像是在泥里滚过,被人用刀划过,反正此时的他除了那相似的五官和气质,看不出半分宋延舟以前的模样。 但这模样却有一些像他的前世,前世的他征战回来时,就是这幅模样。 即便衣衫褴褛,面容憔悴,身子却依旧笔挺,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样。 “你这是怎么了?”青黎问道。 “那群劫匪昨夜要将税银运送出去,我派出去的人他们对上了,但他们人多势众,没能将税银夺回来,但你放心,你给我的那些暗卫,一个没伤。”宋延舟道。 “谁问你这个了,”青黎焦急道:“你可有受伤?” 他这身衣服是黑色的,就算受伤了,也看不太出来。 宋延舟一怔,“并未,我本不该这么早来叨扰青姑娘的,但昨晚与那群劫匪搏斗后,天就快亮了,我便想着先将消息告诉青姑娘,再回府歇息,免得今日要多跑一趟。” “那也不用这么急啊,我只是让你告知我,又没让你立即告知我,你在家修养个两日再来同我说也是一样的。”青黎道。 “我知道,但我还有一些事情想要同青姑娘商议。”宋延舟道。 这次没能将税银夺回来,想来是中途出现了许多问题。 “好,”青黎应道,随即便让知秋去厨房端一些吃食来。 他忙了一晚上,一定饿坏了。 知秋端上来了三菜一汤,还有各类甜粥与甜点,因是早晨,不宜食用荤腥,菜品便都是些清淡的玩意儿。 宋延舟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一边同青黎讲述着昨晚的来龙去脉,青黎听着听着,神色也渐渐沉重了起来。 那些士兵都是宋延舟挑选的精兵,而在这些精兵中,竟然还有奸细,这可想而知,对方的势力究竟有多雄厚。 且对方极有可能就是朝廷中人。 将税银藏在京城中,还在朝廷中拥有那么多的眼线,若说他与朝廷无关,谁都不会信。 “还有一事,我要同青姑娘说。”宋延舟喝了一大口粥,说道。 “何事?” “昨晚与我打斗的那黑衣人的武功,同居月杉上一回在街上施展的武功,有些相似。” “什么?”青黎大惊,“这怎么又和居月杉扯上关系了。” “昨夜我发觉此事的时候,也是觉得不可思议,便在与他交手时,特地诱导他出了几个动作,的确和居月杉上次的武功相同。” “但居月杉上一回使出的招数的确有一些古怪,但也还在正常武功的范畴中,想来她对这门武功的掌握并不精进,而昨夜与我动手的那黑衣人,却是将这诡异的身法发挥到了极致。” “我可以确认,他们二人所用的武功,的确是同一种。” 青黎自然相信宋延舟的判断,“莫非这事同居将军有关,毕竟居月杉一介女子,她能从哪学来这武功。” “我也想过这种可能。”宋延舟沉声道,“但据我所说,居家所习的武功并不是这样,他们的武功要正统许多。” “并且,若这种武功出自京城的世家,我不可能未曾听闻,如此看来,要么此人并不来自京城,要么他的家族在京城并不显赫。” “若此事真是居将军所为,那居将军图什么呢?”青黎道,“他是朝中武将之首,而居府同样也是财大气粗,他要这税银作甚?” 上一回广阳侯夫人的事也同居将军有关,这次的税银又攀扯上了他,并且这两次,他都有最大的嫌疑,却都没有作案动机。 会不会是居府中,有着什么旁人不知道的密辛,会不会在暗处,他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而这两件事,都与那个秘密有关。 “从目前看来,居将军的确没有什么动机,”宋延舟道,“但此事既然和居月杉有关,我们查证的突破口便只有居月杉。” 的确是这个道理,现在他们想再多也没有用,因为目前没有任何证据,只有先击破这唯一的突破口,再想接下来的事了。 第89章 清理伤口 青黎道:“居月杉心思单纯,倒是很好下手,要弄清她这武功到底是哪来的,也不算太难,只要稍微给她下个套子就好了,容我再想想。” 说罢,她便低下头默默盘算起来。 只见她眼睫微垂,那原本透亮的眸子左右闪动着,像是在思考些什么。 宋延舟见青黎这幅模样,倒是十分新奇。 如今她暗算起人来,都开始当着别人的面了。 “青姑娘想如何套话?”宋延舟道。 “我这不正想着嘛。” 宋延舟轻笑一声,“依我看,倒也不用那么麻烦,正如你所说,居姑娘心思单纯,你若是夸一句她这武功厉害,她便恨不得将其全盘托出。” 青黎:??? 这话貌似也很有道理。 况且,居月杉倾心于宋延舟,由宋延舟出马,什么套子都不用下,光是站在那,居月杉就全说了。 “那就这么定了,我们动作要快,若此事真与居将军有关,而居将军后面又同居月杉说了什么的话,我们就是用尽了办法,怕也没办法从居月杉口中套出半点话,反而还会打草惊蛇。” “那今日下午就行动,我回去梳洗一番,便一同出发。”宋延舟道。 “好。” “对了,还有一事。”宋延舟道,“青姑娘可曾用过你的那些暗卫?” “用过,怎么?” 她曾用那些暗卫跟踪程修。 “青姑娘可知道他们武功如何?” 父亲给她的暗卫,武功自然都是顶好的,但她不懂武功,自然看不出来。 “不知。”青黎道。 她果然不知,宋延舟微微一笑,语气带着些调侃,“青将军还真是宠爱青姑娘,你的那些暗卫,每一个武功都不寻常。” 这是什么意思,青黎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宋延舟便将昨晚的事情同青黎说了一遍。 青黎听后,也十分惊讶。 她知道父亲给的暗卫自然都是好的,但没想到,竟然好到了这个地步。 用这些精英来保护一名与世无争的闺阁女子,这真是杀鸡焉用宰牛刀。 也不知道那些暗卫得知自己领了这样的差事,心里会做何感想。 “父亲的确有些过于宠爱我了。”青黎无奈道。 前一世的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暗卫竟如此厉害,每次都只让他们做一些杂活,他们也毫无怨言。 而自从她嫁给程修后,这些暗卫便都是程修在用,上一世的程修肯定发现了这件事,但却没有告诉自己。 想到这里,青黎只觉得手脚冰凉,眼中不自觉地放出了丝丝寒意,如同一把闪着冷光的利刃,但只是一瞬,她又收回了这眼色。 宋延舟自然没有错过她方才的神色,他不知道青黎想到了什么,会突然露出这样的眼神,想来定是极其不好的事情。 可她从小在言伯侯府的疼爱中长大,又会有什么经历,会让她露出这种神色。 “多谢宋公子今日告知于我,不然我都不知道自己的暗卫竟然如此厉害,这实属没有必要,我会去找父亲,让他重新换一批人来的。”青黎道,随即她看向宋延舟的手腕处。 他一身黑衣,就算有血沾染在上面,也看不出什么,但方才两人聊了那么久,青黎也发现他的手腕处受伤了,像是被利刃划过,渗出丝丝鲜血,只不过这伤口并不深,如今血液已经凝固了。 “你受伤了,我帮你包扎一下。”青黎道,随即便让知秋去拿医药箱。 宋延舟顺着青黎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臂。 这的确是方才他与那黑衣男子对阵中受伤的,但这么一点小伤口,在他眼中从来都不算什么伤。 若这也算伤的话,那黑衣男子伤得可不知道要比他重多少,他只是被划了一个口子,那男子却不知全身上下被他划了多少个口子,只不过那男子身法诡异,他划了数刀,却没有一刀正中要害。 “不碍事。”宋延舟道,“这种小伤口,若是不管,过两日便愈合了。” “怎么会不碍事?”青黎语气带着些斥责,“宋公子好歹也是广阳侯府的嫡子,怎么活得比我家家丁还要粗糙?” 说罢,青黎便从药箱里熟练地拿出了绷带和药瓶,一副要为他上药的架势。 “前些日子我脸受伤后,已经学会了如何包扎了,宋公子便放心地将伤口交给我。” 看着青黎对他的伤口如此兴致高昂,宋延舟也不想扫兴,他撸起袖子,露出手臂上鲜红的伤口。 如今伤口附近的血液已经凝固,伤口的皮肉也有些外翻,这模样看上去的确有一些恐怖,但青黎却并未有什么表情,只是专注地给他清理着伤口。 其实青黎包扎后,他回去洗澡同样要将伤口重新包扎一遍的,但他看着青黎这专注的神情,便也没有开口打断。 青黎的动作很轻柔,每次碰到那伤口时,还会问他一句疼不疼,但这种伤对他来说,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情,这种程度的疼痛甚至都不足以分散他的注意力。 而他此时的注意力,全在青黎的手指上。 青黎的十指秀窄修长,却又丰润白暂,指甲放着青光,柔和而带珠泽。 此时她正用镊子夹着沾水的棉花,清理他伤口周围的血痂,那湿润地、冰凉地触感完全能抵消掉伤口撕裂的疼痛。 先是清理伤口,然后再上药粉,最后再包扎,这一套流程青黎做的并不熟练,但也尽量地尽善尽美。 “好了。”她看着自己最后包出来的那个蝴蝶结,十分满意。 但这个蝴蝶结出现在宋延舟这男子的手臂中就难免有一些违和,但宋延舟也不想去纠正她。 “那我便回去了。” “好。” 说完,宋延舟迈步走了出去。 待他回到广阳候府,连膳都未曾用,便直接走向了洱房。 如今他浑身上下的衣物,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若说他不难受,那自然是假的,好歹他也是言伯候府的嫡子,从小养尊处优。 只是从小的习武生涯,让他比寻常的世家公子更能忍受这种事情,但并不代表他是真正的不讲究。 脱下那一身褴褛的衣裳,宋延舟将手伸向手臂处的那个绑成蝴蝶结的绷带。 这绷带自然是要拆掉的,不然,他要怎样才能够沐浴,但宋延舟回想起了方才青黎细心为他清理伤口时的情景。 若他就这样将绷带解开了,会不会辜负了青姑娘的一番好意? 青姑娘帮他包扎就花了好一会儿的时间,虽然那大部分时间是青姑娘在做无用功,但若他现在就将绷带解开,这绷带在他身上停留的时间也未免太短了一些。 宋延舟站在原地思虑了片刻,最终还是放弃了解下这绷带的念头。 虽说单手沐浴实在是有些难度,但也并不是做不到。 于是,宋延舟在自家洱房呆了近半个时辰,才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一直站在洱房外的小四见此,连忙迎了上来。 “公子,你总算出来了,若不是一直听见里面有动静,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在洱房里晕倒了。” 宋延舟面不改色,“就这么看不起你家公子。” “自然不是,”小四连忙道:“只是有些担心公子,况且方才准备的膳食如今都冷了。” “那便将就着吃,”宋延舟不在意道。 吃残羹冷炙,对于宋延舟来说是常事,往日里公务繁忙时,吃不上饭都十分正常。 片刻后,宋延舟用完膳,便来到了与青黎约定的地点。 青黎远远就看见了宋延舟,连忙朝他走来。 宋延舟已换上了平日里的常服,一身银白色冰纹锦袍,衬得他白皙的皮肤中还透着一些红润,完全压下去了他一夜奔波后的疲倦感。 两人约定相遇的地点是一条车水马龙的街道上,居月杉每日从武馆回府都要经过这条街道。 两人在街上等了没一会儿,就看见居月杉那一袭红衣出现在街角处,此时她的身旁还围着许多家丁,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宋延舟看见她的身影,率先往前走去,青黎紧随其后。 第90章 美男计 居月杉正在路上走着,看见宋延舟正朝她走过来,不由得吓了一跳,脸上全是欣喜,随即她又不经意间看见了宋延舟身后的青黎,一张脸瞬间垮了下来。 “居姑娘,好久不见。”宋延舟微笑着朝居月杉走去。 “宋公子。”居月杉朝宋延舟行了一个女子礼,“宋公子怎么会在这?” 莫不是故意在这等她? “今日是青姑娘让我陪她来街上,特意挑选送给青兄的生辰礼。”宋延舟道。 果然又是和青琛有关,这青黎就只会借着自家兄长的名头来接近宋延舟。 “但我记得青公子的生辰不是才刚过吗?”居月杉道。 “是刚过,但青兄对青姑娘送的礼物并不满意,青姑娘想要再送一次。” “原来如此。” 以青黎那庸俗不堪的眼光,的确也选不出什么好玩意儿。 “在这前面有一家店铺是专门卖男子日常佩戴的挂饰的,宋公子和青姑娘若是不嫌弃,我可以同二位一起去逛逛。”居月杉笑道。 她这话中虽然邀请了两个人,但她的眼神却一直盯着宋延舟,就没看过青黎一眼。 青黎听了这话,心中泛起了一丝冷笑,这还真是同宋延舟所说,都不需要下什么套子,居月杉自己就往里面钻了。 “那真是有劳了,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该送些什么给青兄好。”宋延舟道。 说罢,三人一同往那家店铺走去。 期间,居月杉一直走在宋延舟身旁,光一人说话也能说得有说有笑,话就一直没听过,而宋延舟大多时候都是礼貌地点点头,笑一笑,同以往一样。 青黎走在两人身后,也不去打扰这份和谐。 还真是看不出来,宋延舟平日里总是一本正经的模样,倒是挺会使用美男计的,照着样子下去,居月杉过不了多久就会全交代了。 三人走进了一家卖玉器的店铺,期间都是居月杉在向宋延舟介绍各种挂饰,完全忘记了这次要买东西的人其实是青黎。 青黎一人站在旁边,倒也乐得自在。 “这块玉佩,我前些日子也买过一个送给我的兄长,这是采自泉石山的岫玉,宋公子请看,这上面的蛇纹分布均匀,玉石温润剔透,且雕工细腻精美,是一块顶好的玉佩。” 宋延舟也仔细看了看,他招呼着身后的青黎,“青姑娘也过来看看。” “好。”青黎兴致恹恹地走了过去。 这玉一看就很贵,她不想买这么贵的东西送给兄长。 “的确是好玉,但兄长貌似有一块差不多的玉佩,我们再看看别的。” “好。”宋延舟又拿起旁边的一块白色的玉佩,这玉佩成色并没有上一块那么好,但同样也是通体温润无暇,值得注意的是,这玉佩雕刻的形状有一些新奇。 它雕刻成了一只破茧而出的蝉的模样,其中翅膀的纹路,复眼的形状都清晰可见。 寻常的玉佩,大多都是雕刻着祥云、平安结这些带有象征意味的图案,这种样式的,倒是格外稀奇。 “居姑娘见多识广,可认得这是什么玉?”宋延舟问道。 她怎么可能认得? 方才那块岫玉是因为她买过,所以才能说出那么多话来,而宋延舟手中的这大白玉,却是随处可见的玩意儿,什么品种都有。 但她心里虽这么想着,面上笑容却不改,“这是白玉。” “这蝉的做工倒是十分精美,居姑娘可知道这蝉有什么寓意?”青黎问。 “没什么寓意,或许是随便雕一个好玩的玩意,来给儿童玩耍的,反正这白玉也并不是什么稀罕的玩意儿。”居月杉语气随意道。 青黎却从宋延舟手中拿过了这块玉,反复观看着。 “这款式倒是别致,若将它送给兄长,兄长一定会很高兴的。”青黎道。 居月杉听了这话,忍不住在一旁翻了个大白眼。 她本以为青黎的眼光只是庸俗、不识货,可谁知道,自己之前的理解都算是抬举她了。 好歹也是从小娇养出来的小姐,怎么眼光连她的洗脚婢都不如,她的洗脚婢都知道送生辰礼要送有寓意的玩意儿。 选了个这么不值钱的玩意儿就算了,还雕了个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若她真将这东西送给青公子,怕是青公子要被气个半死。 “青姑娘喜欢这块?”宋延舟道。 “是还不错。” 主要是不要花多少银两。 宋延舟对此倒是十分赞同,“这玉虽然普通,但款式倒是别致的很。” “那就这块了。”青黎道,说完转身就准备去找掌柜的结账。 “先别急着买,还有那么多款式没有看呢,”居月杉连忙道:“青姑娘多看看再选。” 她此举自然不是为了帮青黎选东西,青黎就算送块肚兜给他兄长都不关她的事。 她只是想要和宋延舟多呆一会儿,青黎要是这么快结账,她就没有理由继续和宋延舟呆着了。 青黎脚步一停,“也好。” 说罢,三人又继续在店铺中逛着,同样还是和之前一样居月杉和宋延舟在前,青黎在后。 “我记得上一回在街上碰见居姑娘,还是居姑娘在和两名壮汉打架时,如此想来还真是有缘,这才过多久,就又在街上碰见居小姐了。”宋延舟他语气悠哉,听上去只是普通的闲聊。 “上一回我带着青姑娘在房顶上看你打架时,青姑娘还夸居姑娘,说你的武艺高超。” “是吗?”居月杉略作娇羞地低下头,随即狐疑地看了青黎一眼。 她会夸自己? “那时我并未看清那打架的女子是你。”青黎道。 怪不得。 居月杉转回了头。 宋延舟好不容易主动找自己答话,她自然要把话匣子接过来。 “我上回施展的武功是我最近新学的一个招数,刚好撞上那伙人,便想练练手。”居月杉道。 这还真是不用拉钩,自己就上钓了。 “哦?上回我见居姑娘的身法也有一些怪异,还正觉得奇怪,原来是新学的招数。”宋延舟道。 “宋公子知道,我们居家的武功正统,不会有那样怪异的身法,这武功我是从韩将军那学来的。” 韩将军。 “可是兵马司指挥使,韩琮?” “正是,宋公子近日不还正和他一同在查案子吗?” 居月杉说得漫不经心,青黎和宋延舟听了这话,却是心头一怔。 第91章 玉石 韩琮,是兵马司指挥使,也是负责这起税银案的主事,而宋延舟在这起案件中只是副手。 怪不得昨日夜晚,那群劫匪会临时得知消息,原来一整个兵马司的人都是内鬼。 主事之人是劫匪一伙的,这还真是贼喊捉贼。 所以就算宋延舟再怎样辛苦的筹谋,怕都是白费力气。 而韩琮会教居月杉武功一事,也十分正常。 因为韩琮是居丰羽的手下,他曾经是居丰羽的副将,随后升职调到了兵马司。 如今看来,这件事越查,越与居丰羽牵扯得深啊。 “韩将军的确最近在与我查案子。”宋延舟道,“这门武功是他家族的绝学吗?为何之前我在京城中未曾听闻过。” “是的,听说这门武功在他们家族里,是只传嫡系,不传支系,严苛得很,这还是我背着父亲,好说歹说求着他,他才教了我一点皮毛。” “我曾见过他亲自用上这门武功,那可真是身影犹如鬼魅啊。”居月杉感叹道。 “只可惜我只学到了一点皮毛,并且,如今还并未掌握将其武功同自己的武功结合的做法,不然,我的武艺怕是会长进一大步。” 那功法,的确是身影犹如鬼魅,宋延舟心中暗想道。 若这门武功出自韩琮的家族,那的确可以理解。 韩琮并不是京城中人,他是居丰羽在外打仗时,收下的人才,或是凭借着他这鬼魅的身法,才一步一步升到了居丰羽副将的职位,最后担任兵马司指挥使。 所以,宋延舟未曾听闻过这功法倒也正常。 不过,向来这种绝学都是一个家族中的顶级机密,韩琮竟然会愿意教居月杉,想来也是被她逼得没办法,毕竟他是居丰羽最疼爱的女儿。 “居姑娘的武艺放眼京城,已没有几人能够与你一较高下,倒也不比过分执着。”宋延舟安慰道。 “况且,向来这种诡异的武功,都是无法同别的武艺融合的,若能融合,他们怕是早就融合了。” “宋公子说得有理,”居月杉叹息道,“但我的武艺同宋公子相比,还是差了许多。” “去年的马球赛,宋公子是男子第一,我是女子第一,虽都是第一,但男子和女子还是有许多的差距,我一直想同宋公子打一次马球呢。” “日后若有机会,我便同居姑娘打一场。”宋延舟道。 “当真。”居月杉听了这话,十分欣喜,“那边这么说定了。” 青黎如今已经知道了她们想要知道的事,便也不再竖着耳朵去听他们这些无聊的话语了。 应付居月杉这种事情,就交给宋延舟便好,她现在在想税银案的事情。 宋延舟在与居月杉聊天时,看着青黎一人缩在后面沉思的模样,倒是有些疑惑。 她这是怎么了? 从方才两人见到居月杉开始,她就一直不跟着他们走在一起,总是独自一人走在后面,他当时还以为是她不喜居月杉,便也没太在意。 而到了现在,她反而自暴自弃了起来,完全不理会他们说话了。 “青姑娘。”宋延舟叫道。 “嗯?”青黎回过神,“作甚?” “逛了一圈,你可有看见满意的?” “就那块白玉。”青黎道,随即拿上那块白玉,便准备去结账。 这怎么连对他的态度都差了起来,莫非是看着他和居月杉走在一起,吃味了? 可她前几日不是还与那程公子有说有笑的吗? 这女子的心思,还真是难猜。 青黎结完账后,三人便一同走了出去。 “今日真是辛苦居姑娘了。”宋延舟道。 “无碍,你们可还有别的想要买的东西?这一条街我经常来,都很熟的。”居月杉道。 “我们今日出门只是要买青兄的生辰礼,既然青姑娘已经选到了,那也没有别的要买的东西了。” “这样。”居月杉眼中闪过一丝失望,“那就在此别过了。” “居姑娘慢走。” 待居月杉走后,青黎还是没有缓过神来,她一边把玩着刚买的玉佩,一边垂着眸子,心不在焉的模样。 “宋公子能不能确认,昨夜那黑衣人是不是韩琮?” “那黑衣人的身形,的确与韩综差不多,但都是平常男子的身形,不高不矮,不瘦不胖,并且我也从未见过韩琮出手,因此不能完全确认。” “或许是他家族中人,或许是他,但无论如何,此事都和他脱不了干系。”宋延舟道。 青黎点点头,“没想到这幕后之人,竟然就是负责这起案子的官员,若不是我们上次碰巧撞见了居月杉的武功,怕是查破了天,也查不出什么东西。” 这也怪不得上一世的宋延舟没有查出什么,就算他上一世当真查出来了什么,只怕也会被韩琮全部抹去。 “是,如今韩综牵扯了进来,十有八九,此事与居将军有关,还好这武功是居姑娘背着居将军学的,想来短时间是不会知道此事已败露的事情。” “这么看来,我们还是占有先机的,接下来,就看要怎样谋划了。” 宋延舟点点头,“此事事关重大,还是需要从长计议,我先送青姑娘回府,接下来的事情,若我们双方有了什么进展,再联系。” “不用送了。”青黎看着宋延舟眼下的淤青,“宋公子忙了一晚上,还是早点回家歇息,这条路我熟,能自己走回去的。” “对了。”青黎把玩着手中的玉石,“这个就送给宋公子,我若是将它带回去,怕是还不好交代。” 反正这东西也要不了几个钱。 宋延舟看着青黎手中这温润的玉石,怔了怔。 青姑娘这是什么意思?哪有未出阁的姑娘如此光明正大送外男玉石的道理。 前些日子,她也是心安理得的收了程修的一套首饰,今日又这样光明正大地送他玉石。 并且从她的眼神中,看不出半点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感觉。 这是什么意思? 是当真不知道这送礼意味着什么,还是故意装傻想要将这礼给送出去? 第92章 暗卫太强 青黎明显感觉到了宋延舟的迟疑,后知后觉地才想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唐突了。”她连忙将玉石收了回来,“方才一直在想别的事,只是觉得顺手,便想着送给宋公子,是我冒犯了。” “青姑娘不是说将这玉石拿回府中,不好交代吗?那便当今日这玉石是我买的,只不过是由青姑娘付的钱。” “买这玉石,本就是为了不让居姑娘起疑罢了,青姑娘不用多想。” 说罢,他便朝青黎伸出手掌,一副讨要玉石的模样。 倒也有道理。 青黎也没再犹豫,将玉石放在了宋延舟的掌心。 玉石温润冰凉,青黎的指尖也是凉的,平滑的指甲划到他掌心时,还有一些微痒。 几乎是放下去的那一刻,青黎就收回了手。 “宋公子早日回去歇息,如今已经查明了真凶,此事也不急着这么一下。” “好,青姑娘也回去歇息。” 说罢,两人便在这车水马龙的街道中分开了。 青黎回府后,便直接去了青安之的院子。 她将宋延舟发现暗卫武功高强的事同青安之说了后,青安之尴尬地笑了两声。 “我还想着你怎么这么快就发现了,原来是宋延舟那小子。” “父亲。”青黎无奈道,“你给我那么好的精兵作甚?你觉得我每日呆在府中,需要这么好的精兵来护我的安全吗?” “反正现在也没什么战事,他们呆在京城也是闲着,就先给你用用了。”青安之随意道。 哪有这么简单的事,父亲莫不是在把她当做三岁小孩一样糊弄。 “这些人你都拿走,再派一些普通一点的暗卫给我就好了。” “为父说了不碍事,那就是不碍事,再说了,为父又不是独独给你这一份。”青安之道,“你那兄长的暗卫同样也是这个级别的,为父总不能给他那么好的,给你次的。” “兄长也有这样的暗卫?那兄长知道他们这么厉害吗?” “自然知道。” 看着父亲这理所应当的语气,青黎还是不免有些怀疑。 兄长一届文官,他要这么好的暗卫作甚,不过若是兄长当真心安理得的接受了这暗卫,她倒还真没有什么好争的了。 反正都是资源浪费,兄长已经浪费了一份,多她一份也不嫌多。 “那我先去问问兄长,回头再来找你。” “你这孩子,怎么还不相信你父亲了。”青安之无奈道,“要问就去问。” 过了几日,青黎等青琛休沐的日子,便走进了青琛的院子,青琛此时正带着书童准备出门。 “兄长要去哪?”青黎问。 “去街上买一些笔墨纸砚。”青琛道,“你有事?” “是有些事,我陪你一道过去,反正在家闲着也是闲着。” 青琛也没反对,便同青黎一同上街。 青黎将方才和父亲的对话,又同青琛说了一遍,青琛面无波澜,“我的确知道。” “兄长为何会要这么厉害的暗卫?不觉得很浪费吗?” 青琛挑了挑眉,朝青黎看了过来,“你是说我的命不值钱?” “我没有那个意思。”青黎连忙道,“可你是文官,要那么厉害的暗卫作甚?” “我的确是文官,你也的确是日日呆在府中的闺阁女子,可阿黎,你有没有想过,你我还是青府的嫡子,是严氏的遗孤。” 青黎一愣,所以是这个原因,是因为他们身份尊贵又特殊,所以才需要这么高级的暗卫,这与他们是不是身处在险境没有什么关系。 若真是这么说来,给他们这么高级的暗卫,倒也的确不是什么怪事。 “既然兄长心安理得的收下了,那我便也不纠结了。”青黎道。 青琛买笔墨纸砚的店铺都是固定的,所以两人目的十分明确,买了东西便打道回府。 在回府的路上,青琛突然被一个陌生女子攒住了手腕。 “公子,可要在这留宿一晚?”一名打扮地花枝招展的女子朝青琛笑盈盈道。 青黎觉得奇怪,抬眼看去,原来他们路过了一家青楼,此时正是用晚膳的时候,便有许多女子出来拉客。 “不用。”青琛面无表情地甩开了女子的手,准备抬步往前去。 青黎从前只听说过这种烟花之地,但从来没见过这么明目张胆拉客的场合,好奇心驱使她往那青楼的内里看去,就看了这么一眼,她就没办法挪开眼。 这青楼在京城中是十分奢华的地方,里面富丽堂皇,张灯结彩,仿佛在庆祝什么节日,而其中的女子也个个同方才拉客的女子一般,浓妆艳抹,身姿婀娜。 但这些东西并不是让青黎挪不开眼的原因,她挪不开眼,是因为她看见,前几日才信誓旦旦向她保证要去查案的宋延舟,此时正端坐青楼的上位中。 他面前摆着许多菜肴美酒,而在他的身旁,还有一位紫衣女子正在俯首为他倒酒,那女子的衣裳还半敞着,若隐若现地露出半边肩膀。 因离得有些远,青黎看不见宋延舟的表情,但看他举着酒杯,默认让那女子给他倒酒的动作来看,他是没有半分的不愿。 这是怎么回事? 这几日宋延舟都没有再来找过她,她一直以为是他没有探听到什么消息。 毕竟,要在兵马司的眼皮子底下将税银找出来不是那么简单的事,韩琮不好惹,更别说他背后站着的那位了。 可这查案需要到青楼中来查案吗? 正在青黎愣神中,青琛肚子一人向前走了几步,却发现青黎没有跟上来,他转头一看,看见青黎正一动不动地盯着青楼里面。 他心生不满,顺着青黎的目光往里看了过去后,整个人也瞬间愣住了。 “哥。”青黎愣愣地扯着青琛的手袖。 “看见了。” 随即,兄妹两人罕见地陷入了一阵沉默。 半晌后,青琛才开口,“你在这等着,我去把他抓出来。” 说罢,便抬步往青楼走去。 随后,青黎就看见青琛大步走到宋延舟那,仿佛斥责了他一番,随后不知宋延舟说了什么,青琛的态度逐渐缓和了下来,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宋延舟便随青琛一同走了出来。 第93章 逛青楼 “青姑娘。”宋延舟看见青黎出现在这,也是一愣。 青黎尴尬地朝宋延舟笑了笑,便转过了身,仿佛不愿意再搭理他。 在京城中,世家子弟流连于烟花场所是十分稀松平常的事情,但此事出现在宋延舟身上,青黎却一时难以接受。 世家子弟向来也分三六九等,流连于烟花场所的世家子弟,向来是受人看不起的,若哪家公子传出了常年流连于烟花场所的消息,是没有哪家小姐愿意嫁给他的。 而在青黎心中,宋延舟同青琛一样,是最高级的那一类世家子弟。 身于官宦世家,有自己的理想与抱负,心系黎民与苍生,不骄不躁,温润如玉。 如今看来,倒是她看错了。 宋延舟见着青黎这幅模样,知道青黎肯定误会他了。 “我是在查案。” “宋公子不用解释,我都知道的。”青黎微微一笑。 这哪里是知道的模样,这分明是认定了他在狡辩。 “我真是在查案。”宋延舟无奈道。 “我真知道。”青黎道,“再说了,宋公子也不必与我解释。” 完了,这不仅是误会了,甚至还有情绪了。 “青兄。”宋延舟扒拉了一下青琛,“青姑娘误会我了,你就不要帮我解释一下吗?” “她一个小丫头,你跟她解释什么。” 青琛这一句越描越黑的话一出,青黎便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 还在宋延舟思考应该怎样为自己辩护的时候,方才为他倒酒的紫衣女子便缓步走了出来。 直到走近了,青黎才发现,这女子的容貌当真是天下绝伦,怪不得连宋延舟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男子都为之沉沦。 她不同于方才在街边拉客的那些浓妆艳抹的女子,她精致的脸庞上只是略施粉黛,就这么一勾一画,她的眼角眉梢,便皆是春意。 “宋公子,方才账还未结完,您就已经走了,这是方才结账时未给您的碎银。” 紫衣女子声音娇柔,而她的一举一动中,皆有一种媚态,这是寻常世家女子所没有的气质。 青黎并不是未曾见过如此美貌的女子,但这女子所拥有的气质她当真是闻所未闻,便不免多看了两眼。 她不似安贵妃那样美得端庄张扬,也不似侯夫人那般美得宁静祥和,她是另外一种美,娇媚到了极致。 仿佛是话本中那从深山中出来,故意要勾人魂魄的狐狸,让人神魂颠倒,失了心窍。 宋延舟对女子这番话却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他嘴角一抽,“不用了,这些便赏你了。” “宋公子已经给过奴家小费了,奴家不能再拿宋公子的东西了。”紫衣女子轻声道,那一字一句仿佛乐曲,说完恭敬地行了一个女子礼。 “还请宋公子莫要忘记之前答应奴家的话,我们可是约好了的。” “好。”宋延舟硬着头皮答道,随后便率先往前走去。 青黎听了这话,却是有些听不明白。 两人约好了什么?莫不是约好了再次再来? 想到这里,青黎看向宋延舟的目光中都带着一丝鄙夷。 这烟花之地的女子大多是迫于无奈,形势所逼,他们不得不对男子谄媚。 但这流连于烟花之地的男子,却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广阳侯府与言伯侯府并不顺路,三人一同走了没一会儿,宋延舟便要拐弯了,这让他想解释都没有办法开口。 罢了,日后总有机会的,想来青姑娘也是知道他的为人,定不会认为他是那种流连于烟花场所的浪荡之徒。 之后的几日,宋延舟没有再外出查案,反而回到了大理寺中,整理起日常的公务来。 一日,宋延舟正在认真地批改案卷,韩琮走进了大理寺。 兵马司与大理寺并无太多的业务往来,如今他到这来唯一能找的人,也只有宋延舟。 宋延舟听了侍从的通报便走了出去。 “韩将军。”宋延舟叫道。 韩琮转过头,“宋少卿原来今日呆在大理寺啊,我还以为你在外面办案呢。” 他今日身着兵马司的官服,一套镶着金边的铠甲,头戴头盔,看上去与一般武将无二致,一副威风凛凛的模样。 “自从上回让那群劫匪跑了后,这案子便毫无头绪,无奈,我只有先回大理寺歇上两日。”宋延舟解释道。 “诶,莫要伤怀。”韩琮安慰似的拍了拍宋延舟的肩膀,“你能查出那银两如今就在京城,已经很不容易了,再说了如今出入京城的痛到都设了关卡,谅他们也逃不出去。” “这是关在笼子里给我们慢慢查呢,总会抓住的。” 韩琮语气轻松,像是对这次的案件志在必得。 若没有查出韩琮与这件事有关,宋延舟也会以为这京城如今就是铁桶一块,税银再怎样也跑不掉,搜查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但如今这兵马司指挥使都是间谍,这税银出去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也正是因为时间紧迫,他前些日子才会不顾及自己的名声,跑到那烟花之地去啊。 “韩将军今日怎么来了?莫不是案子有什么进展?”宋延舟问。 “没有没有。”韩琮摆手道,“我只是一个管城防的,又哪里懂破案这种事啊,这案子到如今不都是宋少卿一人在出力吗?我只是挂个虚名罢了。” “不过宋少卿放心,我虽然不会查案,但宋少卿若需要什么支持,我定当全力以赴,到时候去圣上那交差,我也绝不会抢了你的功劳。”韩琮道,他语气随意,显然没太把这次案件放在心上。 韩琮这态度倒是十分正常,毕竟他还要兵马司的差事,对查案又没有经验,自然只能指望大理寺。 宋延舟对韩琮这散漫的态度也不介意,“韩将军说笑了,哪有什么功劳不功劳的,没有拿到税银,我们两什么功劳都没有。” “那倒也是。” “那韩将军今日来此,可是有什么事?”宋延舟问。 “哦,这个啊。”说到此处,韩琮倒有些不好开口了,他看了一眼四周,“我们进去说罢。” “好。” 二人抬步走到宋延舟的书房。 第94章 赎花魁 到了宋延舟的书房,韩琮也没再藏着掖着,他有些拘谨地搓了搓手,不好意思地开口道:“宋少卿,我听闻你要给万花楼那花魁耿灵珊赎身?” 宋延舟没想到韩琮特意来找他,是为了说这事,他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正是,韩将军这消息倒是十分灵通啊。” “不瞒宋少卿,我也曾听过耿姑娘弹的小曲。” 宋延舟点点头,“耿姑娘如今名声在京城正盛,韩将军去听过倒也正常。” “是啊,刚开始我听说宋少卿为她赎身,还十分惊讶,毕竟耿姑娘风姿灼华,我也确实是思慕耿姑娘已久。” “哦?”宋延舟有些惊讶地看了韩琮一眼,“韩将军此次过来,是为了耿姑娘的事?” “正是。”韩琮自然知道自己这番举动,在旁人看来实属有些反常,但却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说。 “当时我听闻宋少卿赎走耿姑娘一事时还十分惊讶,其实我常去那万花楼,也常听那耿姑娘弹曲,听说你将她赎走了,我还怪有些舍不得的。” 韩琮有些尴尬地笑了两声,“对了,那耿姑娘可是万花楼的头牌,宋公子是花了多少价钱将她赎身的?” “我不知韩将军对那耿姑娘还有一份情怀,不过韩将军也知道耿姑娘在这京城中的名气,我能将她赎下来,自然是花了能将这万花楼都买下来的价钱。” 宋延舟缓缓道,他的嗓音温润,其中还带着一丝隐隐约约的炫耀之意。 韩琮自然知道那耿姑娘一年能为万花楼创造多少收益,若不是宋延舟出手阔绰到极致,那老鸨也不会轻易放人。 但听到宋延舟就这么明晃晃地说出来,他心中也实在有些不好受。 这也就是说,宋延舟同样也是十分欢喜这耿姑娘,才愿意花这么大的手笔将她从万花楼中买出来。 宋延舟虽是言伯侯府的嫡子,家财万贯,但有钱也不是这么糟蹋的,若非是十分喜欢,谁又会愿意当这个冤大头。 其实他之前也萌生过想要赎下耿灵珊的念头,也曾偷偷去问过万花楼的老鸨,想要赎下耿灵珊需要多少银两,但那老鸨狮子大开口的天文数字,瞬间就劝退了他。 这么看来,他想要通过劝说,让宋延舟放弃帮耿灵珊赎身一事,是没多大可能了。 但耿姑娘那娇艳的容貌,秀美绝伦的身姿,实在是让他无法忘怀,若就这样让耿姑娘落在别人手中,他实在是有些不甘心。 “世人都说广阳侯府是书香世家,而宋公子也是京城那些姑娘们心目中的最佳夫婿,想不到宋公子也会如我这粗人一般,喜欢流连于那烟火之地啊。” 韩琮这话虽然是调侃,但语气明显是带刺的。 宋延舟听后也不恼,“我从未想过要当谁的最佳夫婿,所想所做,不过是随心罢了。我欣赏耿姑娘,不愿让她再堕落于风尘,便将她赎回来了。” 韩琮听了这话,心里却是一阵冷笑。 这文化人就是不一样,一句话翻来覆去都能被他们给说出花来,不过就是贪图耿姑娘的美貌,竟也能说得如此义正严词,这还真是让他开眼了。 “这耿姑娘生于万花楼,本就是供大家玩乐的,宋少卿这番仗着自己的家世,将其收入囊中,不觉得有些不公平吗?” 若说方才那句话,韩琮只是调侃,但这句话却带上了一丝火药味。 宋延舟却依旧没什么反应,他掀了掀眼皮,神色淡淡,“有何不公平?若是韩将军想要,就用更高的价去将耿姑娘赎过去便可,又为何要来与我说这些?” “你!”韩琮气急。 他要是有这个钱帮耿灵珊赎身,还用得着来这和宋延舟掰扯吗? 可他并不出身于京城官宦世家,这一路都是他自己打拼来的,每日拿到的不过是一些月例,最多就还有一些别的油水。 这些钱,让他在京城中买一处宅子还行,若让他去这京城皇亲贵勋都时常关顾的万花楼里,赎一位头牌,他是当真没那么多钱。 “往日我倒不知道,宋少卿还是一位愿为知己掷千金之人呐,不过言伯侯府与我们这种大老粗不同,宋少卿以后定是要娶一位世家小姐的,宋少卿当真不考虑考虑自己的名声。”韩琮态度诚恳,像是特意放低了架子,想要好意提醒。 宋延舟却不吃他这套,语气依旧悠哉,“宋某一直以来都并非是什么良配,若是能早日让那些女子明白,也倒是好事一桩。” 宋延舟都这么说了,韩琮自然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这件事也是宋延舟占理。 如今他还在同宋延舟共事,而宋延舟又是言伯侯府的嫡子,他不想因为此事与宋延舟闹僵,但也咽不下心里这口气。 他扯动着嘴角,露出一个僵硬的微笑,“宋少卿如此不将功名放在心上,倒是让韩某佩服。” 宋延舟谦逊一笑,“过奖过奖。” “那之后税银案的事,还是要多拜托宋少卿了,我一个大老粗,不懂得如何破案,只有宋少卿多辛苦了。” “韩将军客气了,分内之事,何谈辛苦。” 二人又假意寒暄了一番,韩琮便告辞了。 既然在宋延舟这行不通,他只有再自己去想办法了,不管怎样,耿姑娘都不能被别人赎走。 宋延舟抬眸看着韩琮离去的背影,半眯地眸子中带着一丝审视。 也不知道这一趟堵上自己的名声,到底值不值。 若是真让父亲母亲知道了他掷千金买万花楼头牌,怕是会把他打死,若真是那样,他也只好借住在青琛兄家了。 自从他知道韩琮与此事有关之后,便想了无数的办法。 韩琮的武功他见识过,便是他亲自跟踪韩琮,都没有把握能不被他发现。 所以,依旧还是只能同上一次一样,诱导他自己将那税银拿出来。 近些日子,韩琮经常光顾万花楼,去到万花楼,他别人都不点,只点耿灵珊。 若是碰见耿灵珊正在陪别的比他级别更高的官,他便默默守在万花楼中,等耿灵珊陪完了客人,再点她。 第95章 解释 这还真是用情至深啊,所以宋延舟只能赌他会不会为了耿灵珊,去动那些税银。 宋延舟又继续端坐于案前批改案卷,等到太阳快落山之时,他走出了大理寺,往言伯侯府去。 - 青黎此时正在自家寝殿中练字,自从她看见宋延舟逛青楼后,就不再为税银案的事情伤神了。 连负责这起案件的人都有闲心思去逛青楼,她还要操什么心呐。 这些字帖是青琛前不久给她布置的任务,前些日子她好说歹说地求祖母,让祖母同意她继续习武。 祖母被她说得烦了,便只同意她跟随父亲习武,不许再随兄长练箭了,于是,她便用闲暇的时间开始练字。 “姑娘,宋公子过来找你了。”知秋一路小跑地走进来。 听见宋公子这三个字,青黎拿笔的手一抖,一个快写完的字被这一抖给毁了。 “他过来作甚。”青黎放下笔,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可要让宋公子进来?”知秋问。 “不用了,我出去。”青黎道,随后便抬步往外走去。 宋延舟一身玄衣立于廊下,身姿如松柏般笔挺,夕阳的余晖映照在他的半边脸颊上,光影笼罩着他那深邃的五官,明暗相接。 “青姑娘。”他温和一笑,同那远处的夕阳一般,温暖缱绻。 但这脸长得再好看,青黎心中也是毫无波澜。 “宋公子,可有什么事?”青黎语气硬邦邦的。 宋延舟自然也听出了青黎的不待见,“那税银案有了一些进展,我来向青姑娘报备。” 与税银案有关,那她便不好直接赶人了。 “那你就在这说。” 宋延舟一愣,青姑娘怎么连门都不让他进了? 就算是当真误以为他是那浪荡之徒,也不至于如此。 青黎见着宋延舟如此诧异的模样,心中也是了然。 “我知道宋公子一定觉得我此番对你的态度,有些太过于冒昧,毕竟这世上寻花问柳的男子多了去了,是人之常情,我不该因为此事区别对待宋公子。” “这世道对女子本就不公,也不曾规训于男子,男子所思所做只要随心便好,但我青黎就是看不惯你这幅浪荡公子的模样,难道还要忍着?” “宋公子愿在这说,就在这说,不愿在这说,就请回。”青黎语气硬邦邦地,宋延舟本想解释一番,但听到青黎如此说后,却倒有些不急着要解释了。 这世道的确对女子不公,但能真正意识到这种不公的女子却十分少,大多人认为传袭下来的制度,便是天经地义需要遵守的,很少有人会去质疑什么。 “青姑娘认为这世道对女子哪里不公?”宋延舟反问道。 他这一反问,更坚定了青黎心中他是个浪荡子的想法。 “哪里都不公。”青黎皱着眉怼了回去,“这世上只有供男子消遣的青楼,却没有供女子消遣的红楼,从来都只有女子学习《女诫》、《内训》﹑《女论语》,又哪里有针对男子的《男诫》、《男训》﹑《男论语》?” “若往大了说,宋公子此番逛青楼,那便是不守男德,是要浸猪笼的。” “宋公子难道不以为耻吗?” 青黎又反问了一句,她本以为宋延舟会说出“男子三妻四妾天经地义”这种狗屁理由来搪塞自己。 谁知宋延舟只是轻点颔首,“青姑娘说得有理。” 这倒是超出青黎的意料了,她连后续赶人的话都已经到嘴边了,却这么生生地又咽了回去。 这人怎么回事,怎么被骂了一通还能笑嘻嘻的。 宋延舟将青黎此时的反应净收眼底,眸子里不自觉地染上了一抹笑意。 “青姑娘能有这种想法实属难得,不愧是言伯侯府教出来的姑娘。” “不过,青姑娘可莫要再误会于我了,我的想法一直同青姑娘是一样的,我前些日子去万花楼也的确不是为了寻花问柳,万花楼里的耿姑娘是韩将军心爱的女子。” 这个转折让青黎猝不及防,她狐疑地看了宋延舟一眼,“当真?” “若是我真是那种浪荡之徒,青姑娘觉得你兄长还会同我如此要好?再说了,我与青姑娘自幼相识,青姑娘难道还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青黎本以为她是知道宋延舟是什么人的,但青楼的那一幕,实在给她的打击太大,她如今的确有些不太确定了。 但若是她当真误会了,还一直让宋延舟站在外面讲话,好像的确于理不合。 “那便进来。”青黎道,随即便率先往寝殿中走去。 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最后消失在廊檐下。 宋延舟将自己的计划同青黎全盘托出后,青黎垂着眸,陷入沉思。 “宋公子用自己的名声去查案,会不会太冒险了一些。” “的确是冒险的,但如今却没有时间容我再思量了,我不知他们何时会将税银运送出去,如今京城的城防在兵马司眼中,可以视其为无物。” “况且,正如青姑娘所说,这世道对男子格外宽容一些,所以也并无大碍。” 青黎点点头,她对宋延舟的前半句话认同,但对后半句却不那么认同。 想要从韩琮那下手,就必须要先了解韩琮这个人,但探听一个人的情报是需要时间的,更何况韩琮武功高强,若不小心在他身边露出了什么马脚,反而得不偿失。 所以宋延舟便只有用他如今已知的情报对韩琮设局,那便只剩下青楼耿姑娘一条路了。 但男子的名声虽说没有女子重要,宋延舟却是生在广阳候府啊,怕到时候广阳侯与侯夫人听见了此事,会气个半死。 “那便只能希望此事能成了,若是不成,宋公子当真是损失惨重啊。”青黎用怜悯的眼神看了青黎一眼。 “宋公子一直以来便颇受京城世家女子的欢迎,但自此以后,怕是以后没有哪家姑娘愿意嫁给宋公子了。” 宋延舟感知到了青黎那略带怜悯的目光,觉得有一些怪异。 青姑娘不是倾心于自己吗?若当真倾心于自己,应该会为此事感到高兴,这样就没有别的女子再来烦他了。 可她这悲悯的目光是怎么回事?倒像是真的在担心他以后没人要一样。 第96章 清缴税银 难道,是自己会错意了? 可也不应该,青姑娘对自己的害羞与脸红,都是真真切切的啊。 “那青姑娘可会介意?”宋延舟温声道。 这句话一说出来,宋延舟就后悔了。 这是个什么问题,这怎么有些像情场浪子调戏良家姑娘似的。 青黎听了这话却没多大反应,“宋公子这不好的名声虽说传出去了,但我心中却是清楚宋公子的为人的,宋公子放心,这并不会影响你我二人之间的交情。” 两人这番问东答西,倒是让宋延舟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可不想平白无故落下一个调戏人家妹妹的罪名。 如今该说的事都说完了,宋延舟也没有继续在青黎的院中停留,出了言伯侯府便往自己府中走去。 在与宋延舟聊完天的当天晚上,韩琮便在深夜偷偷一个人走出了自家府邸。 他不知道宋延舟什么时候会去万花楼将耿灵珊带回家,便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反正如今这税银藏在一个谁也发现不了的地方,而宋延舟此时对此案也是毫无头绪,只要他行事小心一些,无人能发现。 在一片月色中,他身着黑色夜行衣,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中穿梭。 走了约莫半刻钟,他在一条衰败的小巷处停下了脚步。 这时,那条小巷中的一户人家悄悄地打开了自家的后门,韩琮警惕地往四周看了一眼,便钻进了院子里。 “将军。”两位同韩琮一样穿着夜行服,蒙着面的男子朝韩琮颔首道。 韩琮轻点着头,一本正经地问道:“这两日可有什么异样?” “一切如常,并无异样。” “那就好,等这两天风头过了,我们就把这批税银运出去,到时候你们也不用日日守在这了。” 两名黑衣人面露欣喜,“是。” “嗯,我进去看看。”说完,他抬步往前面的屋子走去,那两名黑衣人紧随其后。 三人走到门口时,韩琮停了下来,“你们就不用跟着了,在外面给我守好了。” “是。”两名黑衣人不疑有他,恭敬地行了一个礼,便一左一右地站在门外,如同两尊门神。 韩琮独自一人走进屋中,那屋子一片漆黑,连窗外微弱的月光都透不进来,伸手不见五指,韩琮在一片黑暗中点燃了手中的火匣,一团暖黄色的光充斥着整间屋子。 这屋子并不大,且里面没有任何的家具,只有一个又一个的厚实的大箱子在房中垒了起来,直接将除了大门之外的三面墙壁封得严严实实。 韩琮虽然来过这里许多次,但每次见到这壮观的场景,都要在心中骂娘。 这些个权贵,都这么有钱了还嫌不够,拿了这么多银两也不知道要干嘛?也不分他一点。 一些狗太阳的东西。 他本来没打算从这里拿银子的,毕竟到时候这些事要上交盘点的,到时候万一查出些什么来,得不偿失。 但若就这样让耿灵珊落在别的男子手中,他也实在是不甘心,想他每日守着这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却连一个青楼女子都还要拱手让人,会不会太窝囊了一些。 就这么转念一想,偷拿一些这里的银子,倒也不算什么事了。 自从这税银到了京城后,他每日提心吊胆,睡也睡不好,生怕这东西被人给发现了,前些日子还因为这些银子被宋延舟给砍了数刀,伤口到现在都还没好。 他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拿一些银两又算得上什么,就算真被人给发现了,他随便嫁祸给一个手下,来一个死无对证,谁又能奈何得了他。 到时候他不仅抱得了美人归,还继续升官发财,岂不美哉。 想到这里,韩琮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他打开了其中的一个大木箱子,毫无意外,里面全是白花花的银两。 他今日穿的夜行衣是特质的,比他自己的身形要大上许多,就算往里面装再多的银两也不会被发现的。 片刻后,韩琮走出了屋子,在与手下打过招呼后,便又施展轻功往回飞去。 两名黑衣人在韩琮走后便熟练地准备关上院子的小门,在关门前他们还特地往巷子里多看了两眼。 巷子一如既往的寂静与黑暗,连平日里因发情而嚎叫不停的野猫都闭上了嘴巴。 一切如常,他们关闭房门后便找了个地方倚着继续睡大觉。 黑暗中,一个欣长的身影出现在街角,他转头看向前方那一扇破旧的房门,薄唇微扬。 这韩琮还真是等不及,今日白天才激了他一下,一到晚上便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还真是从没想过自己已经暴露了的这个问题啊。 第二日,清晨。 原本应该空旷寂寥的巷子里,挤满了身着铠甲的士兵。 这些士兵训练有素,十分整齐地排成了一对方阵,将这巷子从巷头到巷尾,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附近的居民有谁见过这阵仗,全都停下了手中的活,个个伸长着脖子往里面看去。 “这里面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一大早就看见这些官兵把巷子围住了,唉,这巷子里住的都是一些穷苦人家,也不知道官兵围这巷子作甚。” “呀,你看前面,他们还在抬东西呢,那家院子平日里也没人住,也不知道他们抬的那黑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还能装什么,肯定是些值钱的玩意儿,不然,哪配得上这么大的阵仗啊。” “也是。” 宋延舟今日的确是弄出了很大的阵仗,将大理寺与兵马司所有能用的官兵,全都领来了。 他并不怕韩琮知晓,因为韩琮就算知晓,此时也来不及了。 一大队士兵在街道上招摇过市,他还能提前将那么多的银两转移了不成,所以,他现在只能站在宋延舟旁边,努力地陪着笑脸。 “宋少卿可真是神速啊,昨日不是还说对这案子没什么头绪吗?怎么今日一早就查出来了。” “这案子我一直都在暗中跟踪,只不过那时未查出些什么,所以不便告知韩将军,还望韩将军见谅啊。” “怎么会,此事事关重大,宋少卿谨慎一些,也是应该的。”韩琮笑道。 第97章 结案 他方才一直有在观察宋延舟的神色,并未发现今日宋延舟有什么异常,一颗提起许久的心不免放下了一些。 看来是并未查到自己,还好还好,他还有机会脱身。 宋延舟将韩琮此时的表情净收眼底,“对了,今日早晨我想要借兵马司的兵来清缴税银时,韩将军去哪了?” 还能去哪?自然是去给上面的人通风报信去了呗。 “如厕去了,如厕去了。”韩琮笑道,“我也没想到宋少卿会那么早来找我。” “哦,是吗?我怎么听那通报的侍从说,韩将军是去自己的书房了?”宋延舟悠哉道。 “是吗?那或许是那侍从报错了。”韩琮谄笑道。 “原来如此。”宋延舟嘴角扬起了一丝若有若无地讥笑,那琥珀色的眸子紧盯着韩琮,像是要把人给看穿了似的。 “那韩将军昨日夜里做什么去了?” 韩琮眉头一紧,努力压下自己那呼之欲出的心跳,“宋少卿这是何意?” “韩将军听不懂?若韩将军当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为何会在你昨日夜里刚来过这里,今日早晨便带兵来清缴税银?” 说到这里,韩琮总算明白了过来,他那双眯眯眼骤然睁大,眼神里都是恐惧和震惊。 “你用耿灵珊算计我?” “并不能说是算计,只不过是大理寺查案时常用的一些手段罢了。” “你!”韩琮目光一凝。 今日这事一出,他就有预感,宋延舟绝对知道了什么,如此看来真是如此。 如今事情已经败露,此事若捅到圣上那,他是有十条命都不够赔的。 横竖都是一死,还不如趁现在事情还未到圣上那,为自己谋一条出路。 他抽出身旁的佩剑,毫不犹豫地朝宋延舟刺去。 他知道宋延舟的实力,这一剑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他都毫无保留。 但这全力一击,宋延舟却十分轻松的一个侧身,闪避了开来。 “韩将军认为我会愚蠢到没有做任何准备,就敢将真相告知于你吗?”宋延舟目光散漫,丝毫没有将他方才的那一剑放在心中,嘴角一直若有若无地勾着一丝笑意,像是在冷眼看着一个濒死的人在做无谓的挣扎。 但韩琮此时血气上涌,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几乎快要绷断了,他没有空闲去想别的,也没有注意到自己身体此时的状况。 他收回剑,继续朝宋延舟刺去。 宋延舟一个箭步,依旧十分轻松地避开了韩琮的招式,就这么几个回合下来,宋延舟连剑都懒得拔,像在与他玩过家家。 韩琮此时终于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不是宋延舟变强了,是他变弱了。 “韩将军终于感觉出来了?你可记得你方才喝的那杯茶?” “你暗算我?”韩琮怒吼道。 此时的他就像被逼入绝境的困兽,握着剑柄的手都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兵马司众人听令。”韩琮大声嘶吼道:“拿起手中的武器,与我一同杀出去!” “大理寺宋延舟栽赃嫁祸,想要置我们兵马司于死地,我们杀出去,去上告朝廷!” 韩琮此时额上青筋暴起,已布满了红血丝的双眼死盯着宋延舟,像是要把他给千刀万剐。 听见韩琮说出这样一番话,正站在一旁无措地看着两人打架的兵马司众人,茫然地与身边人对视了一眼,谁都不敢做声。 “我看谁敢?”宋延舟眼神一凝,大声喊道。 他目光扫过兵马司的众人,眼神如同锐利的冰刀从众人面前掠过,仿佛被一层摄人的寒意只逼脸颊,原本就不敢乱动的兵马司众人更是吓到脸色发白。 “这一箱箱税银都是你们从这院子里搬出来的,证据确凿,难道你们还要听信韩琮的鬼话?你们是这昭国的兵,不是他韩琮一人的兵。” “全都老实跟我回京复命去,谁若是敢在这个节骨眼上乱动,一律与同谋问罪。” 听到这话,那些原本就不敢动的士兵们,更加坚定了心中的念头。 这如今事实就摆在眼前,宋少卿带着他们清缴出了一箱箱的税银,再怎么看,也不像是要谋反之徒。 如今谁是谋反之徒,一目了然,他们才不要拼了命地去维护一个兵马司指挥使。 这指挥使常换常新,几年换一届,谁来都一样。 韩琮见着这些他往日带的兵,如今都一动不动,更是冒火。 “你们要抗命不成?” “听了你的话,那才是抗命。”宋延舟抬腿一个侧踢,将他手中的剑踢落在地,“好生把韩将军给我照看起来,待会儿随我一同去面圣。” “是!”两名大理寺的士兵领命道,随后两人便一左一右按住韩琮的两只胳膊,将他带了下去。 韩琮此时手脚无力,任他怎样反抗,也逃脱不了两名士兵的束缚,只能被人半拖半拽地拖到一边。 此时兵马司众人神色各异,其中大部分人都继续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干些什么,但还有一部分人眼中却带着一丝恨意。 韩琮在兵马司也待了几年,自然也会培养一些心腹,但那些士兵还未来得及有动作,便被人从身后擒住了。 “带下去,分别看押。”宋延舟道。 他说做了准备,自然不可能只是在韩琮身上下药那么简单。 那些原本带在原地不动的兵马司士兵看着身边一个又一个同门被擒,且这些人都曾是韩将军的得意下属,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 甚至还有一些士兵开始继续搬运银两,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 于是,越来越多的兵马司士兵开始继续搬运银两,都不需要他人指挥什么,干活十分卖力。 待银两清点完毕后,一众军队便又浩浩荡荡地走过京城的长街,往京城去。 路过的百姓看着这么多官兵护送着一车一车的黑箱,众人虽都好奇,但谁也不敢上前去多看一眼。 这么多官兵一齐出动,此事一看就不简单,还有哪个不开眼的敢在这个时候去送死。 于是宋延舟便押着韩琮,带着税银,浩浩荡荡地带着一队人马,往京城去。 宋延舟侦破了税银案,这在京城中可是一件大事。 那可是连州一年的税银,昭国国库本就不充盈,若是损失了这么大一笔税银,还真是雪上加霜,因此,宋延舟此举是立了大功。 但这税银案如今看似结了,其实还未结,这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韩琮只是个替死鬼,真正的幕后黑手还另有其人。 而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是宋延舟该操心的了,他如今年岁尚轻,还只是一个正四品,涉嫌此案的韩琮都与他同级,更别说这幕后之人了,于是圣上便把之后的审查工作,交给了昭国的丞相俞文光。 这可是大理寺几年才能碰上一次的大案,当初若不是大理寺卿嫌这门差事太过于招人怨恨,才将其丢给了宋延舟,宋延舟怕是也没资格来侦破这起案件。 于是,没过多久,此事就在京城的权贵圈子中传开了,但在此事传开的同时,还有另一件事更让京城众人津津乐道。 第98章 赶出家门 广阳侯府正门。 一个包袱从大门的缝隙中丢了出来,宋延舟站在门外,看着地上的包袱,不由得叹了口气。 “我说少爷啊,您这是何必呢?”站在一旁注视着这一切的管家都不由得摇了摇头,“为了一个青楼女子,您至于和老爷夫人吵起来吗?” “张伯,我哪里同父亲母亲吵架了,”宋延舟此时也十分无奈,“方才您都是看着的,明明是父亲母亲单方面的在训我,我可是一声未吭。” “那您也好歹和老爷夫人服个软啊,您可不知道,老爷刚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有多震惊,气得将他那当做宝贝似的传家的花瓶都给砸了。” “我说少爷啊,您探案就探案,为何要用自己的名声去做赌注啊,你可让之后这老爷和夫人的脸面往哪搁啊。”张伯叹息道。 “当时情况紧急,若有更好的办法,我自然也不会去毁坏自己的名声,”宋延舟但是依旧神色如常,“如今也只能麻烦张伯帮我看着一些,等父亲母亲消气了,我再回来。” “诶,少爷放心,我会帮您劝着少爷夫人的,这段时日少爷一人在外可要照顾好自己啊。” “我不过是去言伯侯府小住片刻罢了,府中若有什么事,张伯可随时来言伯侯府找我。” 说完,宋延舟便背上侯夫人亲自帮他整理的行囊,同他的贴身侍从小四,抬步往言伯侯府走去。 青琛早就预测到了宋延舟的遭遇,早早就在自家院子中为他收拾出了一个房间。 如今税银案侦破,宋延舟也没有了之前的忙碌,在青琛院子中,住得倒也十分惬意。 不过他在府中惬意,在府外的传闻也是满天飞,宋延舟本身在京城的贵公子中名声就大得很,是处于流言顶端的人物,平日里哪怕是他的一些小事,也会被众人传得神乎其神,更何况是这种大料。 想来如今广阳侯与广阳侯夫人也是急得焦头烂额,毕竟广阳侯府百年世家,最是在乎脸面的,可如今这脸面却被宋延舟这个不孝子给扯得稀巴烂。 宋延舟对此倒并不是很在意,反正他整日呆在言伯侯府中悠哉,听不见这些传言。 若说住在言伯侯府府与住在广阳侯府唯一的不同,便是他闲来无事时,便会教青黎一些功法。 青黎不亏是有着严氏一族的血脉,哪怕之前从未习过武,如今学起来,也是得心应手。 “宋公子还要在一旁看多久?”青黎刚打完一套功法,看着宋延舟还在不远处,便有些不满了起来。 这人整日在言伯侯府中无事做,明知道她学武不精,还站在一旁看起了她的笑话来。 宋延舟对此也不恼,缓声道:“青姑娘方才的出拳有些无力,可是练久了疲累?若是如此,便休息一会儿再练。” “宋公子近日很闲?若我没记错的话,今日是做工的日子,宋公子不去大理寺,整日在言伯侯府作甚?” “因为有青姑娘相助破了那税银案,大理寺特地给了我几日的假期,这假期得来不易,说起来我还未曾好好感谢过青姑娘。”宋延舟语气依旧悠哉。 “况且,我此番来这也并不是为了看青姑娘练武,是我自己也要练。” 果然,青黎看见宋延舟腰间还挂着一柄佩剑,原来是来练武的,不是来看她的笑话。 既然无恶意,青黎的语气便缓和了许多,“这练武场是父亲新建的,比广阳侯府的要小上许多,还望宋公子莫要嫌弃。” “青姑娘哪里的话,”宋延舟笑道:“方才我见青姑娘拳法已练得十分熟练,今日我来教青姑娘剑法,如何?” 有人愿意教自己武功,青黎自然求之不得。 “赐教。” 于是两人便在练武场上比划了起来,但在此时,言伯侯府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言伯侯府。 一位身着红色大花袄,头上别着一只鲜艳牡丹的妇女喜气洋洋地走到了言伯侯府的大门,同这位妇女站在一起的,是一位气度非凡的翩翩公子,程修。 程修今日身着暗宝石绿绣暗纹锦袍,腰间系着一条水波纹金缕腰带,衬得他整个人温润中又带着一丝贵气。 这本是世家公子常有的打扮,但这身衣服出现在程修身上却有些怪异,因为以他的身家,穿不起如此贵重的衣料。 今日这身衣服是程修花了大价钱特意去找裁缝定做的,光是这条镶金的腰带,就花了他许多银两,这若是换做平时,他才不会买这么贵的东西。 但今日,可是他上言伯侯府向青黎提亲的日子,自然不能再像以前那般穿着,让人瞧不起,于是他便咬了咬牙,买了这套贵重的衣服。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若是他将来娶了青黎,莫说这身衣裳,就是再好的东西,他也用得起。 走在程修前方的妇女正准备敲言伯侯府的门,却突然有些露怯了,她顿了顿,转过头看向程修。 “程公子啊,你当真是要求娶言伯侯府二房的那个嫡女?” 程修见此,有些不耐烦了,但想着今日这喜庆的日子,也没同妇女计较,“李婆,这句话你都问过多少遍了,就是二房嫡女青黎没有错。” “诶诶,我知道了。”媒婆应道,她不再犹豫,立马敲了敲言伯侯府的大门。 这程公子也真是摆不清自己的身份,那二房嫡女是什么身份,岂是他这种小门小户能够觊觎的。 也不知道她待会儿要怎么和言伯侯府那一家人去说,算了,大不了她脸皮再厚一些,为了挣钱嘛,不寒碜。 她敲门没过多久,就有一位小厮打开了房门。 媒婆原本的一脸愁容瞬间换成了喜气洋洋,“小伙子,有人来向言伯侯府提亲了,你快去通报通报。” 那小厮面对这媒婆的一脸喜气,依旧无动于衷,往日里,来言伯侯府提亲的人家数不胜数,凡事没有老爷夫人的特意交代,他们一概都是将人直接打发掉的。 但小厮看了一眼媒婆身后的程修,便没有同往日一样赶人。 这程公子经常来府中,他还是去通报一声来得好。 第99章 提亲 “请进。”小厮打开门,恭敬道。 于是,媒婆和程修便领着身后的丫鬟小厮一同进了府中。 那些丫鬟们个个手里捧着珍宝,小厮们也都抬着一箱又一箱的木箱,这些珍宝和木箱上还都用红丝带绑着一个漂亮的领结。 这些个习俗都到位了,只不过这些丫鬟和小厮并不多,走了没一会儿,就走完了。 言伯侯府的小厮看着这架势,想着应该是来求娶青瑾姑娘的,便连忙派人去通知青安鸿。 青安鸿此时刚回府中,连官服都还没来得及换,便听见了仆从的通报。 这小子,来的倒还挺早。 青安鸿心中暗喜着,便连忙往大厅走去。 果然,一走进大厅,便看见了今日容光焕发的程修,至于那堆在角落中的珍宝,青安鸿随意瞥了一眼,也没太在意。 程修家庭本就不富裕,能拿来这些已经不错了,最主要的是他对阿瑾是真心的。 但就算他心中十分满意这个小伙子,也不能让他这么便宜地将自家的姑娘娶走了。 于是他故意板着一张脸,明知故问道:“你今日这是何意啊?” 程修有些腼腆地笑了笑,正准备开口,一旁的媒婆便谄媚地走了上去。 “青家大老爷,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程公子今日自然是来求娶你们青家的姑娘来了,程公子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又是您的得意爱徒,以后这要是成了一家人,只会亲上加亲啊。” “哦?”青安鸿略带惊讶地看了程修一眼,“当真?” “自然是真的。”程修拱手行礼道,“我的确是思慕青黎姑娘已久,今日来提亲也是鼓足了十分的勇气啊。” 青黎? 青安鸿神色一变,正想着程修是不是说岔话了,还没来得及问,媒婆又连忙道。 “听闻青家二房嫡小姐也是相貌无双,秀外慧中,和宋公子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如今宋公子与青姑娘一个未娶一个待嫁,可真是上天赐予的好良缘啊。” 青家二房嫡女,那就是青黎。 既然媒婆都这么说了,那自然不会是程修说岔了。 青安鸿抬眼看向程修,目光沉沉,“你今日是来求娶阿黎的?” “自然是青黎姑娘。”程修颔首道。 竟当真是青黎,这又是怎么回事? 听着程修如此言之凿凿,青安鸿只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欺骗。 他双目瞪圆,死死盯着程修,像是从来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似的,眼神里都是震惊。 一旁的媒婆还在那笑语晏晏,“青家大老爷,请问青家二房的夫人可在啊,我们说媒自然要同夫人说。” 程修此时已从青安鸿的神色中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师父,怎么了?” 青安鸿再也无法遏制住自己的怒气,大袖一甩,“荒唐!真是荒唐!你竟还想求娶青黎?你认不认得清自己现在在做些什么?” 面对青安鸿的怒火,程修有些不明所以,若青安鸿真是觉得自己身份配不上青黎,也是应该好言相劝,不至于如此啊。 莫不是因为青瑾,因为青安鸿知道青瑾爱慕自己,但自己却未曾求娶青瑾,而是求娶了青黎? 但就算猜到了此事,他也只能装作一副迷茫的模样,“师傅为何如何动怒?” “你说为何?”青安鸿大声呵斥道,他手指着程修,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侮辱,“我青家姑娘是你想娶谁就娶谁的?枉我之前还以为你是一个有情有义之徒,谁知,谁知你竟做出如此无情无义之事!” “你这样做,可对得起我这些年对你的栽培,可对得起你的良心,可对得起” 可对得起青瑾。 这句话青安鸿想说,但他却不能说出口。 此时大堂上还有许多人,青家的仆从,程家的仆从,还有这个毫不相干的媒婆,若是让旁人知道此事,还不知道她们会如何议论。 程修见着青安鸿这幅模样,更加认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但他当真没想到,青安鸿会因为此事发这么大的脾气。 按道理自己的女儿一厢情愿,应该是一件丑事,他青安鸿竟然还有脸跟他发脾气。 但心中这么想,程修面上依旧是一副忧愁的模样,“师傅,徒儿对您从来都是都只有敬重,并无半点不尊重之意啊。” “徒儿的确知道此次上门提亲确有高攀,但徒儿思慕青姑娘已久,对青姑娘是真心的。” “混账!”青安鸿越听越气,直接一巴掌扇在程修的脸上。 这一巴掌,青安鸿没有收力,“啪”地一声,这清脆的响声回荡在整个大堂,让大堂中所有人都不敢再说话,甚至刻意放缓了呼吸。 鲜红的血丝从程修的嘴角渗了出来,他的半边脸颊微微隆起,上面顿时浮现了五个手指印。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青安鸿有权利对程修这样做,并且程修还不能有半句怨言。 但若说心中没有怨恨,那自然是假的。 他今日是来求娶青黎的,青安鸿有何权利来这样对待自己,等到时候他成了青安之的女婿,看青安鸿还敢不敢对自己说半句狠话。 但此时,他必须还要维持好他那尊师重道的徒儿身份,如今他还没有娶到青黎,不能得罪青家的任何一个人。 “师傅!”程修大喊一声,连忙跪了下去,“徒儿今日所为到底错在哪里,师傅至少要给徒儿一句话啊,莫让徒儿蒙受不白之冤。” “不白之冤?哪来的不白之冤?你做出如此无情无义之事,我给你这一巴掌都算轻的!”青安鸿怒不可竭。 “那师傅至少也要告诉徒儿,徒儿是做了何等无情无义之事?” “你自己做了什么,难道还要我告诉你吗?” “徒儿当真是无辜啊。”程修大喊道,只见他目光中全是茫然与不解,倒像是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似的。 见程修如此模样,青安鸿神色微顿,倒有些怀疑起自己来了。 莫非程修当真是不知情,莫非他之前听阿瑾所说的那些,其实是阿瑾单相思程修,故意来与自己说了谎话? 不行,此事事关重大,一定要弄清楚才行。 第100章 不知好歹 “你随我来!”青安鸿冷声道,随即便往一旁的偏厅走去,程修见此连忙跟上。 两人走后,就只留下一屋子的仆从大眼瞪小眼,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站在一旁的媒婆看着这场景,也只能自认倒霉。 真是晦气,她就知道今日这钱不好挣,但没想到竟然这么不好挣。 不行,回去一定要让那姓程的加钱。 青安鸿走过偏厅,来到了一间小屋子里,程修将身后的房门关上后,青安鸿便开门见山。 “你之前是否与青瑾情投意合,两人还曾一起相约去过青府外头?” 程修一愣,果然是青瑾做的好事。 身为女子,不顾及自己的名声就算了,还要来诋毁他的名声,怪不得青安鸿会发如此大的脾气。 “绝无此事。”程修义正严词道,“我对瑾姑娘从来只有同门之情,一直以来也只是将她当做妹妹来对待,又怎会与她情投意合?” 青安鸿狐疑地看着程修,冷声问道:“你当真没有对阿瑾行过逾矩之事?你没有送过她簪花?没有约她一同出游?没有同她说过要娶她的这种话?” “自然没有。”程修斩钉截铁道:“徒儿自始至终只对青黎姑娘一人动情,未对瑾姑娘行过半点逾矩之事。” “师傅为何会这样以为?莫不是听信了他人的谗言?” 面对程修如此言之凿凿,青安鸿陷入了沉默。 如今程修与青瑾的说辞完全对不上号,他倒是不知道该信谁的了。 从内心上来讲,他当然愿意更相信青瑾的话,但从事实上来讲,他还是更相信程修的为人一些。 他那女儿,如今脸被划伤了,倒是愈渐癫狂了起来。 想到这里,青安鸿心中的怒意也消散了许多,这件事情终归是青瑾一厢情愿罢了。 但他一想到如今青家两个女儿都围着这一个男子转,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你自己出去,去叫阿黎母亲来。”青安鸿厉声道,说完,便大步往外走去。 他还要再去找青瑾问清楚,不能只信程修的一面之词。 程修在屋子中看着青安鸿离去的背影,脸色渐渐阴郁起来。 这个青瑾还真是蠢笨如猪,自己不中用就算了,还坏了他的好事,今日被这么整上一出,自己想要迎娶青黎便更难了一些。 谁也不愿意自家的两位女儿同一位男子牵扯不清,如今就只有看青黎对自己有多爱慕了,只要她的心在自己这,这一切都不再重要。 在整理好思绪后,程修抚平了衣服上的褶皱,便大步走了出去。 此时还在厅堂中的仆从看着程修独自一人回来了,都有一些不明所以,但所有人都不敢吭声,默默地站在原地。 只有媒婆迎了上来,脸上带着讨好的笑意,“程公子啊,你看这” “继续做你该做的事,我们今日是来提亲的。”程修冷脸道。 “这”媒婆犹豫了一会儿,“好。” 这还真是见过不要脸的,还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家都这么给他脸色看了,脸都被扇肿了,还要继续求娶别人家的姑娘。 但钱还是要继续挣啊。 媒婆又换上了一张笑脸,转头跟一旁言伯侯府的小厮道:“小哥,麻烦你帮我跟青家二房的夫人通报一下,就说七里程家嫡子要求娶她家的嫡小姐。” 小厮对程修的这种没皮没脸也是格外震惊,但他一个做下人的,也只能在心中鄙夷。 “是。”小厮说道,便连忙往外走去。 “求娶青黎?”桑氏听说了这事,也是十分震惊,“你确定你没听错。” “小的不会听错,方才大老爷听说了此事,还同程公子吵了一架,扇了程公子一个耳光呢。”下人说道。 “还有此事?”桑氏听小厮说完方才在大厅中发生的事后,越听越不对劲,“这程公子今日是吃错药了吗?不识好歹也要分个场合啊。” 虽心里这么念叨,但桑氏还是起身随仆从一块儿走了出去。 “对了,阿黎现在在何处?” “在练武场练功呢,可要将姑娘叫过来?”一旁的丫鬟问道。 “不用了,这种腌臜事没必要让她知晓了,就让她慢慢练功。” 随后,桑氏便走到了大堂。 一到堂中,她便看见了摆在角落的那些个寒酸的聘礼,看这架势,她只觉得程修今日不是来提亲的,倒像是来侮辱她家阿黎的。 这些个东西,连青黎上次得的御赐都比不上,也不知道这程修是哪里来的脸。 “青家二夫人,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媒婆一看见桑氏,便连忙迎了上来,“七里程家嫡公子思慕二夫人嫡女已久,今日特地上门求娶青家二房嫡女。” “这程公子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如今年纪轻轻,就已当上了国子监的监丞,可谓是前途不可限量啊,二夫人可能不知道,程公子一直是京城众多贵女的香饽饽呢,可程公子思慕青姑娘已久,确是别的女子都不会多看一眼啊。” “二夫人此次可真是捡到宝了哟。”媒婆自顾自地说着,说到最后,竟是自己都笑得合不拢嘴。 桑氏听了这话,却是连眼皮都未曾掀过一下,这媒婆将程修这般夸,倒像是程修能看上青黎是她的福分似的,可真是晦气。 “哦?京城众多贵女的香饽饽?这我倒是闻所未闻,你说的京城贵女,可是外面那些商户家的女儿?” 桑氏语气冷淡,话语中的讽刺也是赤裸裸地,还好这媒婆抗打击能力比较强,听了这话,竟是连表情都未曾变一下。 “二夫人说笑了,我说的贵女,自然是京城书香门第的女子,不过言伯侯府家大业大,未曾听闻过也是正常。” “况且,二夫人也是女子,也是知道这亲事门当户对自然重要,但对于女子来说最重要的,还是要有一个真心疼爱自己的人,想来二夫人也是希望自家女儿将来能过得好。”媒婆笑道。 “二夫人可能不知道,程公子对青姑娘的真心,那可是比真金还真啊,将来若他迎娶了青姑娘,一定会真心对待她的,定能让她将来称心如意,衣食无忧。” 第101章 提亲3 “衣食无忧?”桑氏冷声道:“我青家的女儿,要的可不是衣食无忧,要的是尊荣,你问问你旁边的那位公子,他可给得起?” 开玩笑,她的阿黎,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凑上来的,还真是不知好歹。 程修一直在一旁听着媒婆与桑氏的聊天,面对桑氏的这一番刁难,程修倒觉得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青黎身份尊贵,在桑氏看来,自己上门提亲就是不识好歹。 但桑氏怎么想的并不是很重要,最重要的是青黎,只要青黎愿意嫁给他,青家人就算再怎样不满,也还是会顺着青黎的意的。 而对于这一点,他十分自信。 “夫人可曾问过青姑娘,她想要的是什么?”程修缓声道。 他语气平和,不骄不躁,像是对自己充满了自信。 此时的他,完全丢掉了方才面对青安鸿时的狼狈,同他往日出现在青家众人面前那般,谦逊有礼。 只不过他脸上的那一个巴掌印记还在,这倒让他此时的这番从容不迫带上了几分窘迫的味道。 面对程修的这一问,桑氏皱起了眉头。 她不是因为在思考程修的问题,而是程修这过分自信的模样,让她十分不爽。 这么说得,好像他十分了解阿黎似的,倒像是他真的同阿黎有一些什么。 “程公子慎言,你只是青家的一个门客,又怎敢胡乱议论阿黎的事情?还有,程公子这脸是怎么了,莫不是方才被谁打了?” 听了这话,程修脸上罕见地浮现出了一丝尴尬,“无事,方才师傅对我有一些误会,便对我动了手,不过如今误会已经解除了,并无大碍。” “哦?”桑氏悠哉道:“这是什么误会,竟会让大哥忍不住动手,程公子可要说来与我听听。” 程修尴尬地轻咳了两声,“谢夫人关心,但如今已经无事了,方才我说的那番言论,的确有些唐突,还望夫人莫怪。” “但我那番话,并不是一时兴起的言论。我知道,青家不同于寻常的世家,在婚事上,会更多听从子女的意见,夫人今日也不用急着答复我,可以去问问青姑娘再做决定。” 此话一出,桑氏脸上的厌恶更深了,这程修当真是要和阿黎攀上点什么关系才罢休,这话说得,就像是他与阿黎两情相悦,而她是那个故意要拆散两人的恶毒母亲似的。 “不用等明日,我现在就托人去问问阿黎,免得程公子明日再跑一趟,也早点断了程公子的念想。”桑氏冷声道,随即便让一旁的仆从跑去找青黎。 程修见此,也是更加胸有成竹起来,“如此甚好。” 说完,他便自顾自地坐在了一旁,一副悠哉的模样。 桑氏自然是不相信阿黎与这程修会有些什么的,这程修虽说经常出入青府,但向来与青黎没有什么交集,若说青瑾对他心有所属还能说得过去,但若说青黎,怕是他在痴人说梦。 往日里觊觎她家阿黎的美貌,便把阿黎对他的笑都能当成是喜爱,这种男子她平日里可是见多了,往日也没少帮阿黎拒绝这种事。 青黎此时正在同宋延舟练箭,便听见小厮在不远处唤她。 “今日就练到这,再练下去怕你吃不消。”宋延舟道。 青黎此时的确已有些脱力,便也没拒绝,将佩剑放回原位后,便向那小厮走去。 “何事?”青黎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问道。 小厮没有说话,但眼睛一直看着青黎身后的宋延舟,一副为难的模样。 这种关乎于女子名节的大事,让外男知晓,会不会不太好。 青黎看出了小厮的犹豫,“无事,宋公子如今住在青家,那就是青家人,你不用顾虑。” “是。”小厮回道:“今日七里程家程公子来向姑娘提亲了,二夫人本想直接拒绝,但那程公子非说要问过姑娘的意见,二夫人便让我来问问。” “程公子来向我提亲?”青黎皱了皱眉,不可思议道。 “正是。”小厮见青黎这幅惊讶的模样,心中也是了然,姑娘是不可能对程公子有什么情谊的。 但为了给二夫人一个交代,小厮还是接着问:“夫人问,姑娘可同意这门亲事?” “自然是不同意的,”青黎想都没想,直接拒绝,“程公子这是怎么了?往日里我与他并无什么联系,怎么突然做出这种事来?” “我也不知。”小厮道:“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再打搅姑娘了,这就去回禀夫人。” “等等,我同你一块去。”青黎说道,随后便同小厮往大堂走去。 她知道程修近段时日是会来言伯候府的,但比她预想中还有再早一些,看来程修还当真等不及了。 青黎走着走着,发现宋延舟也一直跟在她身后,像是要与她同去的意思。 “宋公子也去?”青黎问。 “是,上一回在宫中宴席上,我曾与程公子相谈甚欢,如今想来,已是许久未见,便跟着青姑娘一同去见见程公子。” 他上回不是在宫宴上将程修怼了一通吗?如今怎么又变成了相谈甚欢。 青黎斜着眼睨了宋延舟一眼,也不便再与宋延舟计较,继续往大堂走去,宋延舟紧随其后。 其实方才他听着青黎与小厮对话时,就觉得十分奇怪,此事看似如今同青黎无关,但在他的直觉中,却仍觉得同青黎脱不了什么干系。 虽不知道青黎同此事有着怎样的联系,但上一回,他亲眼见到青黎同程修笑语晏晏,还收下了对方送给她的珠宝。 之前他一直以为是青黎倾心于程公子,但如今看来,却没有那么简单。 上一次,她在青瑾用阴招想要毁掉她的脸时,直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这一次,莫非是程修如何得罪她了? 但这毕竟是女子的私事,他并不能过分过问,便想跟上去同青黎去看看。 现在青黎的哥哥与父亲都在外做工,只有他这一个闲人呆在府中,自然要承担起相应的责任,莫让青黎被这居心叵测之人给骗了。 不过照如今的形势看来,青黎不去骗别人就已经不错了。 第106章 幕后主使 青黎立刻将手中那柄刺向宋延舟的剑收回,她睁大着眼,等着宋延舟的下文。 “此事的幕后主使是居丰羽。”宋延舟沉声道,“这起案件是俞丞相审查的,如今这案件的卷宗已经承了上去,圣上已经过目了。” “那韩琮已承认,他的所作所为都是受了居将军的指示,并且那藏纳税银的房屋,也在居将军的一个表亲名下。” “是居丰羽。”青黎皱着眉头轻声呢喃道,随即沉默了片刻,“那他此次劫持税银的动机是什么。” “尚且未知。”宋延舟道,他抬眼看向远处的天空,那是居府所在的方向,“如今那些卫兵应该已经到居府了,此时应该正在抓捕居将军归案了。” “劫持税银,这可是灭九族的大罪,若是这个罪定了下来,怕他居府也再无翻身的余地了。”青黎随着宋延舟的目光,一同看向远处的天空。 “如今证据并不充分,只有韩琮的指正与那个房屋的间接证据,若想让他因为这些就认罪,怕是有些艰难的。”宋延舟道,随即转头看向青黎。 “青姑娘对于此事怎么看。” “我对此事知之甚少,不敢妄加评论,如今只有看接下来朝廷怎么做了。”青黎道,随即便拿起手边的武器,继续朝宋延舟攻来。 “继续。” 这段时日,宋延舟每日都在教青黎剑法,二人已磨合得十分熟练,所以青黎一提剑,宋延舟下意识地就挡住了她的进攻。 青黎对此事是有一些看法的,但她不能同宋延舟说,她相信宋延舟也看得出来,所以他并未多问。 居将军曾在父亲回京时谋杀过父亲,所以,居将军这次被捕,对父亲来说是一桩好事,这样他便少了一个潜藏的敌人。 只是,青黎总还在怀疑之前居月杉同她说的一句话。 居月杉说,父亲上一回打的胜仗,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而她问父亲时,父亲却说只是提前将敌国的将领给刺杀罢了,这在战场中并不是什么不光彩的事情。 此事不论怎么看,都应该只是一个乌龙,但青黎却不这么认为。 当初居月杉对她说那句话时,是十分认真的,是明显想要激怒她,所以,这件事或许还有一些别的隐情。 而居丰羽的这次被捕就是很好的契机,或许可以借由这次被捕,去找居将军问清楚,此事到底有何隐情。 这虽是一件小事,但这小事对于现在的言伯候府来说,却不见得是什么小事。 两人依旧在言伯候府中安心练剑,但此时的京城,却并不像府中那么太平。 俞丞相进居府时,没有半分遮掩,拿着圣上赐给他的锦衣卫,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居府,拘走了居丰羽。 这件事如今在京城传的是风风雨雨,人尽皆知,京城的那些贵勋们,也是人人自危。 而第二日,言伯候府便来了一位贵客,居月杉。 她是来府中找宋延舟的,那时宋延舟正在陪青黎练剑,两人便一同前往大堂。 这次一见,居月杉显然比上次见面时憔悴了许多,头上的发髻有一些凌乱,一双眼睛也是哭得又红又肿,明显是哭了一夜。 她见宋延舟和青黎来了后,连忙迎了上来。 “宋公子!” 因为许久未曾说话,她这一张嘴,嗓子里都是嘶哑,像是一张许久未曾使用过的破锣突然发出了声响。 “宋公子,我父亲昨日被他们抓走了,我今日来是想要问你,你那案子是怎么破的,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人?”居月杉连忙道,她语气急切,甚至还带着一些哭腔。 “居姑娘莫急,有什么事坐下再说。”宋延舟温声安慰道。 “好。”居月杉连忙坐在了身旁的椅子上,一双眼睛却从未离开过宋延舟,目光里都是焦急。 “居姑娘莫慌,此事朝廷定会给居府一个交代的,若是居将军当真没有劫持税银,朝廷自是不会冤枉居将军。”宋延舟安慰道。 “宋公子说的这些我都懂,”居月杉紧皱着眉,心急如焚,“我昨夜想了一夜,都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次案件是你破获的,你若是方便,便将这经过与我说说。” “好。”宋延舟应道。 居月杉今日会来找他,他并不意外,他与居月杉并无那么要好的交情,但居姑娘心思纯良,行事风风火火,会找上他也十分正常。 只不过居月杉如此笃定自家父亲是无辜的,只怕她之后会失望啊。 宋延舟正要开口说起这件事,只见居月杉的眼神一直在青黎身上游离。 “青姑娘也要听?”居月杉开口道。 “这次探案的过程,青姑娘是知道的,不用回避。”宋延舟道。 听了这话,就算居月杉再怎样精神大条,也能看出来,宋延舟与青黎的关系绝对没有她之前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前几次他们二人一同出现在外面,都是拥有着正当的理由,当时就算居月杉羡慕不已,但也并未多想,只觉得青黎有一个好哥哥。 但若两人的关系当真就止于此,宋延舟会将办案如此私密的事情事无巨细地说给青黎听吗? 想到这里,居月杉看向两人的眼神中带着一丝鄙夷。 前些日子宋公子在外为花魁赎身一事,早已传的风风火火,而青黎如今还这样粘着宋延舟,还真是不讲究。 哪像她,得知了这件事后,也不过是在家哭了一天,然后再暗暗下定决心,再也不要喜欢这种浪荡之徒。 不过今日她是来求着宋延舟办事的,自然不会把内心的想法给说出来。 但她居月杉那总是把心思都摆在脸上的性子,也瞒不过前方的那两位人精。 青黎看着居月杉那鄙夷的眼神,顿时明白了她的心思,随后青黎有些幸灾乐祸地看了宋延舟一眼。 而宋延舟始终一脸淡然,像是没察觉到居月杉的小心思似的,没有半分失落。 宋延舟必定也是看清了居月杉方才的神色,但他如此淡然,对居月杉的反应可以说是在意料之中。 第107章 逆子 莫非他如此张扬的赎花魁,不仅是为了办案,还是为了清理身边的桃花? 宋延舟没有注意到背后那打量的目光,温声同居月杉说道:“那我便从我接到这案子时开始说起。” “多谢宋公子!” 接下来,宋延舟便将事情如实地同居月杉说了,其中的探案过程事无巨细,与居月杉说的一清二楚。 其中居月杉遇到不明白的地方,他还会细心地为其解释一番。 只不过,在他的叙述中,特地省略了青黎的身影,从头到尾,都是他独自一人办案。 居月杉认真地听完后,陷入了沉思。 她之前的打算是想从宋延舟这打听到探案的过程,随即再推断出陷害父亲之人,但现在看来,她不仅推断不出幕后之人,连听懂宋延舟方才的探案经过,都十分吃力,遇到某些不懂的地方,还有宋延舟同她解释几遍她才听得懂。 这么看来,自己当真是帮不上什么忙啊。 宋延舟注意到了居月杉眼中的失落,他低声提醒道:“这案子从开始到结束,都没有居将军的身影,只同韩琮将军有关,居姑娘若真要为居将军翻案,只有从韩琮将军入手。” “但韩将军如今已被朝廷逮捕,居姑娘若要独自查清此案,还是困难重重。” “宋公子说的是,”居月杉深叹了一口气。 到了现在,她已经认清了自己绝非什么聪明之人,更何况她如今连韩琮的面都见不到,并且人们都知道韩琮是父亲的得意门生,她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去查起。 “居姑娘,你此时最应该做的,便是在家中等着朝廷的消息。”宋延舟道,“若居将军是无辜,朝廷自然不会冤枉他。” “如今案件还在审查中,居将军也并未入狱,只是将其软禁起来,并不会受苦,居姑娘如此心急意乱,若是胡乱行动,帮不上忙就算了,若是扰乱了巡查进度,才真是得不偿失。” “宋公子说的是,”居月杉低垂着眼,眸中像是有着无尽的失落,“但,我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父亲在狱中受苦,而我却什么也做不了。” 青黎一直坐在不远处看着居月杉此时的神情,她同居月杉的关系不足以让她去安慰居月杉什么,只能在一旁干坐着。 况且,她并不希望居丰羽出狱。 “居姑娘可知道居将军现在关押在何处?你可有去探望过他?”青黎问道。 居月杉抬起了那双红肿的双眼,神色有些疑惑:“如今父亲关押在大理寺中,我未曾去看望过他。” “好。”青黎点点头,“若能探望的话,你便去探望他,这是你唯一能做的事了。” 居月杉张了张嘴,准备反驳,最后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你说得对,今日真是叨扰你们了。”她站起了身来,与两人道谢后,便又走出了言伯候府。 二人注视着她的背影,她低垂着脑袋,浑身搭拢着,像是一颗被太阳晒到发焉的植物,完全没有了往日的精气神。 青黎一直都知道,居月杉的本性并不坏,两人之所以合不来也仅是因为性格不合罢了。 所以,她看着这样的居月杉也并无半点幸灾乐祸之意,甚至为她感到悲伤。 但一码归一码,居丰羽若当真是这件事的主谋,她也不会有半分的心软。 “宋公子,如今居将军还允许他人探望吗?”青黎问。 “如今事件还是审查阶段,丞相并不会太过于苛责居将军的,应该会允许探望。”宋延舟道,他转头看向青黎,“青姑娘准备去探望居将军?” “是有这样的打算。”青黎回道,“但不是为了这次的案件,是言伯候府一些事情,需要问问居将军。” “原来如此。”宋延舟并未再多问。 京城中哪家府邸没什么秘辛,连他广阳候府也会有。 居月杉这一插曲结束,两人正准备继续回到练武场,还未曾踏出厅堂,又听见了下人的通报。 “宋公子,府外有一女子,要求见宋公子。” 宋延舟神色一顿,今日究竟是什么日子,怎么要见他的一个接一个。 “是何人?”宋延舟问。 “是”小厮说话有些吞吐,像是有些尴尬,“是宋公子前些日子在万花楼为其赎身的女子。” 是那花魁耿灵珊。 宋延舟眉头微压,“她来做甚?” “她没说。” “让她进来。” “是。”小厮应道,便往大门处走去。 那花魁来找宋延舟做甚? 青黎心下疑惑,发问道:“宋公子可是将这女子赎身后,未给别人安排一个好去处,这才会来寻你。” “不会,”宋延舟道,“自从那万花楼的人将她送到广阳候府后,我便一直让她住在广阳候府中。” 青黎:…… 她可算知道为何宋延舟出来这么久,广阳候与侯夫人为何未曾出来寻过他了。 原来他竟将那女子放在了他们眼皮子底下,这可不是存心要将那两老给气死吗? 没过一会儿,小厮就领了花魁走了进来。 那花魁今日身着寻常世家女子所穿的衣物,一身翠绿的罗衫裹着玲珑的身段,没有裸露一丁点不该裸露的肌肤。 这样一番打扮,她倒是没有了上次见面时那种风尘的味道,只不过她的一举一动中,还是透露着一丝媚态,这是衣物所掩盖不了的。 “宋公子,姑娘。”她微微俯身,向两人行礼,那温柔细腻的嗓音中,若有若无地带着一丝缱绻,勾得人心痒痒的。 宋延舟神色未动,“起来,你今日找我何事?” “奴家这些时日住在广阳候府,却未曾见到宋公子,奴家不知是不是公子不喜奴家住在府中,这才搬了出来。”她语气中带着一丝小心翼翼,还时不时抬眼观察宋延舟的神色。 “并不是因为你,”宋延舟道,“你且安心住在府中便可,至于我回不回府,与你不想干。” “是。”花魁耿灵珊连忙应道。 青黎在一旁倒有些看不下去了。 若是宋延舟再继续把这女子放在广阳候府,怕是侯夫人会被他气出病来不可。 她可是好不容易才将侯夫人救了回来,可又别被她这不争气的儿子给气着了。 第108章 有话要说 “宋公子,你还是去外头给这姑娘寻个住处。”青黎苦口婆心道。 宋延舟听了这话,却略带惊讶地看了青黎一眼。 青姑娘这是,为他的名声着想? 怕他娶不到媳妇,还是怕他将来不好来言伯候府提亲? 其实他此番将花魁放在府中,的确也是打算坐实这次赎身一事,从而摆脱掉往日里那些烦人的烂桃花。 但若是青姑娘介意此事,他自然不能再像之前那样行事。 “青姑娘说的是,”宋延舟道,随即看向耿灵珊,“那我便放你自由身,明日你去府中找管家,他会将卖身契给你的。” 耿灵珊听了这话,却是十分惊讶,“宋公子花那么多银两将我赎来,现在却要放了我?” “正是。” 其实他本意也是想要将人在府中留一段时日后,便将人放了,毕竟若是不放,还要派人照顾她的生活,属实麻烦。 “可可宋公子为了把我赎身,是花了许多的银两的,如今又说要将我放了,宋公子图什么?”耿灵珊睁大着眼,看向宋延舟,目光里全是询问。 对一般女子来说,有人能将她们从那青楼中赎出来,并且归还卖身契,这是她们做梦都不敢去想的事。 毕竟卖身契在他人手中,便是奴籍,没有了卖身契,那她便是平民。 在昭国的律法中,卖身契在他人手里,那便是他人的财产,就算主家将她打死了,也是半点都不用负责的。 但耿灵珊听说了这事,却不见多少欣喜,更多的是疑惑。 “当初为耿姑娘赎身时,我便是如此打算。”宋延舟回道。 他并不打算去向耿灵珊解释其中的缘由,这毕竟涉及到案件,他自然不会去同无关的人说。 他方才会向居月杉事无巨细说明,也是因为居月杉是他熟悉之人,并且还是居将军的女儿。 律法没有规定在案件侦破后,其探案过程不能同外人说,但也并不代表他见到外人就会随便说。 “宋公子为何如此?”耿灵珊愣愣道,目光中的疑惑反而更深了。 随即她低下了头,沉默了。 在万花楼当了那么久的头牌,她自然不是不会看人脸色之人,她知道,宋公子不愿与她明说,况且,她也没立场去要求宋公子同她明说。 半晌后,她抬起了头来,那魅惑的眸子中露出一丝坚定之色,“若宋公子当真为我赎身,只是为了放了我,那我宁愿重回万花楼。” 宋延舟与青黎听了这话,却是心下疑惑。 世人都知,沦落于风尘的女子大多都是身世凄惨,从小便被人卖到了窑子里。 而耿灵珊虽说人前风光,是万花楼的花魁,但那始终是魅男的买卖,是不被世人所看得起的。 这世上又哪会有女子明明出来了那风尘之地,却还要再进去的。 宋延舟正准备开口,只见耿灵珊又道,“无功不受禄,奴家虽说是女子但也懂这个道理,奴家不知宋公子为何这样做,但宋公子此举却让我良心难安。” “若宋公子当真不需要奴家侍奉,大可以将奴家再归还给万花楼,如此也可抵换宋公子将奴家赎身的大部分损失。” 耿灵珊这番话说的是不卑不亢,且十分坚定。 “你当真要回去?”宋延舟问道。 “当真,”耿灵珊坚定道,“奴家从小便呆在万花楼,若宋公子真将奴家放到这偌大的京城中,奴家还未必能为自己某一条生路,而万花楼,是奴家从小长大的地方,奴家早已习惯。” 听了这番话,宋延舟心中了然。 若真说耿灵珊是于心不安才想要回万花楼,他倒是觉得有些怪异,但若是这个理由,那的确是让人无法反驳。 说来也是,他贸然将人从万花楼赎回来,又再将她放回市井,的确是未曾考虑过她的感受。 说到底,他所做的这些只不过是自以为的“让她去过更好的生活”罢了。 耿灵珊是万花楼的花魁,她在那烟花之地,的确会比呆在那市井中要好上许多。 人各有志,宋延舟也并未多言,“你若要回去,那便回去。” “是!”耿灵珊微微一笑,“多谢宋公子。” 青黎见此,不忍在背后咋舌。 这宋延舟当真是不顾自己的名声了,这光是一个赎花魁,就已是将广阳候府弄的乌烟瘴气,如今还要将那花魁送回去。 这在旁人看来,倒像是他将这花魁养在府中养腻了,便要拿去万花楼退货。 这样一来,他在世人眼中的形象都不再只是浪荡了,还有吝啬。 这广阳候和侯夫人还真是可怜,碰上了这么一个倒霉儿子,还好她兄长青琛是个爱护自家门楣的好孩子,若真是同宋延舟这般,父亲母亲怕是会气死。 宋延舟一转头便看见了青黎这副嫌弃的表情,青黎连忙又换上了一张笑脸,“宋公子当真是菩萨心肠啊。” 这样一番假意恭维,倒让宋延舟疑惑了。 他不是已经把人给送走了吗,这怎么还讽刺了起来。 “青姑娘不赞同我这样做?” “这是宋公子的家事,我自然认可。”青黎诚恳道。 青黎自然赞成宋延舟的做法,遵从他人的心意,哪怕这人是他花重金买下来的女子,哪怕这女子是要回那受人唾弃的青楼,他同样愿意送她回去。 他没有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去指责别人,没有劝别人从良,而是尊重。 只是这尊重是他用自己的名声换来的,她敬佩宋延舟,但也真是为广阳候与侯夫人感到可怜。 宋延舟见青黎神色无异,便也没再放在心上,转头对耿灵珊道:“若无事,你便先回去。” “是。”耿灵珊俯首回道,在她即将要转身之际,却突然停了下来,像是犹豫了良久才转过了身,问道:“宋公子,听闻居将军被捕了?” 宋延舟一抬眼便看见了耿灵珊这一副明显是有话要说的模样,原本轻松的目光顿时带上了一丝审视。 “正是,你为何这样问?” 第109章 替死鬼 “没有没有,”耿灵珊连忙摆手,“我只是前些日子听说了这传闻,便想找宋公子确认一下。” 居丰羽被捕一事,如今在京城中早已不再是不实的传言了,而是板上钉钉的事。 “居将军如今只是去接受调查,并不算被捕。”宋延舟回道。 “原来如此,”耿灵珊若有所思道,话语中带着明显的试探之意,“但……但居将军不是一直是个好官吗?” 话说到此,宋延舟已经确定,耿灵珊有话要说。 宋延舟正了正神色,“此事耿姑娘如何看。” “奴家不敢。”耿灵珊连忙回道,“只是,只是前些日子韩将军经常来万花楼,有一次他喝多了,奴家听到他说,说居将军心思纯良,是最好当替死鬼的。” 耿灵珊这番话本就说得很小声,像是生怕自己这话会惹来什么麻烦,说到后面,都差点没声了。 但青黎与宋延舟二人还是将这话听了个清楚,二人心下一惊,互相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见了谨慎。 耿灵珊今日的这番话,是受人指示,故意要将其说给两人听,还是当真只是偶然间听见了,觉得此事应该被人知晓,才特意来告诉二人。 宋延舟不动声色地盯着耿灵珊那绝美的面容,此时耿灵珊的脸上也全是惊恐。 她是知道自己这番话有多重的份量的,妄议朝廷命官,并且这官员如今还牵扯上了如此大的案件。 这若是让有心人知道了,她便是有十条命,也是不够死的。 但她还是说出来了,并且不是临时起意。 告知宋延舟这番话,便是她今日来此的目的之一。 宋延舟看着堂下那衣着鲜亮的女子,那浅色的瞳孔因为堂下阴暗的光线,而显得深邃了许多。 他的目光依旧如寻常一般慵懒,但慵懒中又多了一丝打量,这打量看似漫不经心,但其被注视之人,却能感觉到背脊发凉。 “你说的韩将军,是韩琮?”宋延舟问,他语气平缓,让人听不出情绪。 “正是。”耿灵珊战战兢兢地回道。 “他是如何说的,你将那次的事件都与我复述一遍。” “是。”耿灵珊应道,因为紧张,她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目光中更多了一丝警惕。 “韩将军是我的常客,他时常在我弹曲的时候喝酒,并且时常喝醉,有一回,我在与他谈天时,他便说到了居将军。” “我说居将军是武将之首,我曾见过他一面,感觉甚是威风凛凛,韩将军便说居将军只是一个莽夫,头脑简单,这种人最是适合用来当替死鬼。” 说到此处,耿灵珊谨慎地抬头看了宋延舟一眼,见宋延舟神色如常,便接着道。 “当时,我听了这话,便感觉到了不对劲,也没再继续问下去,他也没再继续往下说,只是这次居将军入狱,我便想起了此事,便想与宋公子说上一嘴。”耿灵珊轻声道。 她的这番话,倒是让人看不出什么毛病。 她十分清楚自己说出这番话,将会面临着什么,所以她万分紧张,但就算是如此,她还是选择了勇敢地将其说出来。 这么看来,她倒是一个有勇有谋,心中有正义的女子,明知道此事会为她惹来杀身之祸,却还是选择将真相说出。 宋延舟眸子一沉,“我知道了,对此事,你可还有别的消息?” “没了。”耿灵珊警惕道,“我只知道这个。” “好,若没事的话,你就先回去,明日我便派人将你送回万花楼。” “多谢宋公子,”耿灵珊对其俯身,“宋公子是这京城中难得一遇的好人,祝宋公子前程似锦,万寿无疆。” 这番话她说得十分诚恳,像是打心眼里感谢宋延舟,说完话,她便抬步往外走去。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廊下,宋延舟才问:“青姑娘对此事如何看?” “不知,”青黎摇摇头,“或是演技太过精湛,或是当真如此,我并未有什么发现。” “连青姑娘都发现不了此人的破绽,那我更是难以发现了。” 宋延舟这番话语气如常,但青黎却从中听出了一丝歧义。 什么叫连她都发现不了? “宋公子这是何意?” “无甚,”宋延舟笑眼一弯,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只是觉得青姑娘心思细腻,最是能发现这种常人发现不了的东西,特别是对于演技这一块。” 这番话一出,青黎更觉得宋延舟是话里有话,但他到底想要表达些什么,她却不敢确定。 无奈,她不再思量宋延舟方才的话。 “若当真是有人想要借由耿姑娘向给我们传递这个消息,他想让我们做甚?总不可能指望我们去解救居将军。” 宋延舟正了正神色,肯定道:“若那人当真要想将这消息传递出去,应该也是派人告诉丞相才是,告诉我们又有何用?” “宋公子说的是,所以我们也不用只往一头去看,那耿姑娘说的话,也不一定就是假的。” 不过,无论此事是真是假,她都必须要同父亲去见一见那居将军了。 “是,如今还有一事,我也要告知青姑娘。”宋延舟缓声道。 “何事?”青黎转头看了过来。 “是那向我母亲下毒之人,安曼容一事,之前我答应过青姑娘,若此事之后有了什么进展,我会告知青姑娘。” “哦?”青黎有些意外,“宋公子请讲。” “如今我们已能确定,安曼容的确是受人指使,才会对我母亲下毒,”宋延舟缓声道,“十年前的毒,是她自己下的,但这次的毒,她是受人指使。” “安曼容是绑架了柳儿的父兄,来威胁柳儿对我母亲下毒,但我们查到,那绑架柳儿父兄之人,并不听从于安曼容。” ”安曼容的背后另有其人,只不过那人是谁,我们现在还未能得知,如今还在查验,相信过不了多久,便会水落石出。” “而安曼容之所以要害我母亲,则是因为我外祖父曾遗留下来的一个物件,在我外祖父临终前,他将那物件交给了我的母亲,我的母亲这么多年一直将它带在身边,从未在世人面前露过面。” 第110章 秘辛 “安曼容因为一次偶然,意外探听到了母亲与外祖父的谈话,便得知那东西如今在我母亲手中,她如此千方百计,便是为了得到我母亲手中的那一件外祖父的遗物。” “至于那遗物是何东西,还望我不能告知,那是我外祖父府上的秘辛,还望青姑娘见谅。” “宋公子言重了,宋公子能将这些事情告知与我,我已十分感激,又何谈见谅二字。”青黎轻声道。 只不过,让她没想到的是,此事居然还与前兵部尚书府中的秘辛有关。 至于那秘辛到底是什么,青黎也并没有兴趣去探知。 在这京城中的大户,哪一家没有一点秘辛,只要此事与言伯候府无关,她并没有探听他家隐私的癖好。 而宋延舟,能将此事如实告知,她已十分感激。 “那依宋公子看,此事是否与居将军有关?安曼容背后之人是否是居将军?”青黎问。 “尚且未知,”宋延舟沉声道,“只不过此事我们已查出了许多线索,相信过不了多久,事情自会水落石出,青姑娘在家等着消息便好。” 就这样什么都不干,光等着消息,让青黎多了一种不劳而获的负罪感,但宋延舟的确也欠了她许多人情,这不劳而获,倒也名正言顺。 青黎微微一笑,“那我便等着宋公子的好消息了。” “好。” 如今天色已晚,二人便没再继续练剑,一同往膳厅走去。 用完膳后,青黎便将今日之事同青安之说了一遍,二人商议着明日要去居丰羽的住处走一趟。 第二日,二人便一同往丞相府走去。 如今居丰羽被俞丞相软禁在他的府中,还被重兵把守着。 按道理,居丰羽如今已是税银案的重大嫌疑人,是需要押入刑部大牢的。 但因居丰羽身份特殊,丞相自然也不会去做那得罪人的事,只是将居丰羽放在丞相府中好吃好喝地供着,若到时候当真审错了,也不会莫名其妙多了一个冤家。 二人进丞相府时并未被阻拦,一路通畅地到了居丰羽被软禁之地。 他所软禁的院子在丞相府中较为偏僻的一处地方,这里较为幽静,并无多少人踏足,但其院子敞亮,坐北朝南,周围的摆件设施也是一应俱全,假山流水应有尽有,倒也是一个好地方。 丞相对居将军的对待,也称得上是对待贵客的态度。 但这院子中唯一突兀的,便是那成排的侍卫,他们个个身着铠甲,手握军刀,一股杀伐之气瞬间便压住了这院子本身的宁静雅致。 二人走过那成排的护卫,来到正殿前,待仆从通报后,便走了进去。 居丰羽此时正端坐于上位中,他依旧是一身玄衣,身材魁梧,威风凛凛,但其眼中,却有着难掩的疲惫,这是再光鲜的衣着都无法将其掩盖的。 “居将军。”二人沉声道。 “嗯。”居丰羽压着嗓子回应了一声,随后看着一眼青黎,问青安之,“你女儿怎么来了?” 按道理,青安之作为下属,来看望居丰羽,是常事,但这种公务上的事,带上自家女儿,的确有些不妥。 青黎未等青安之回话,连忙上前一步,“是小女自作主张,让父亲带我前来的,就在昨日,居姑娘曾来过府中。” “月杉?”居丰羽皱了皱眉,语气明显紧张了许多,“她现在如何?” “居姑娘并无大碍,只是太过于忧心居将军,她昨日来府中便是想要找宋公子了解清楚这次案件的具体情况,她想要为居将军洗清冤屈。”青黎沉声道。 “胡闹!”居丰羽大声呵斥道,“她一个姑娘家,去哪为我洗清冤屈?最后事情没做成,还会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是,当时我和宋公子都劝说了居姑娘,居姑娘也听了我和宋公子的话,准备老老实实呆在府中,等您回家。”青黎答到。 直到这时,居丰羽的脸色才逐渐缓和下来,“青姑娘真是有心了。” 只不过,他家女儿不是向来同青姑娘不对付吗?如今又怎么会听信青姑娘的话? 不过这些事情都不重要,只要他那女儿老老实实呆在家中便好。 “居将军言重了,”青黎行礼道,“我今日随父亲来,便是想要同居将军说明此事。” 居丰羽满意地点了点头,但眉间依然紧锁,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他抬眼看向青安之,没什么语气地问道:“如今那朝中事务,圣上是不是都已交给你管理?” “是,”青安之回道,“如今居将军的日常事务,圣上都已交由我代管,待居将军洗清冤案,属下再将这些事务一一奉还。” “洗清冤案?”居丰羽冷哼一声,“此事一看便是有人陷害于我,既然是有预谋的陷害,那可是说能洗清,便能洗清的?” “陷害?”青安之眉头一皱,下意识和青黎对视了一眼。 “居将军是说,这次案件,是有人故意要陷害将军?” “自然如此,”居丰羽不置可否,“不然怎么又会那么凑巧,所有证据都指向我,这难道还不是刻意陷害?” 青安之神色又凝重了几分,“那将军可知道,陷害将军之人到底是谁?” 居丰羽见青安之一脸如此认真的模样,却不由得冷笑了一声。 “陷害我的人是谁,你当真是不知道吗?” 这一下,倒让青安之有些发懵了,“属下为何会知道?我与那韩琮素来不算熟识,自然不可能知道他为何要陷害将军。” 居丰羽神色一变,原本平静的目光瞬间锐利了起来,眸间闪过一丝阴霾。 “本来我也不知道这次是谁要陷害于我,但这几日我在院中冥思苦想,总算让我给想通了。” “世人都说,看事不能看表面,这件事谁是最终的受益人,那这事的幕后主使就该是何人,如今看来,我入狱,最是坐享其成的人,便是你青安之。” 居丰羽这番话说的是铿锵有力,言之凿凿,他双目紧紧直视着青安之,像是在看什么穷凶极恶之人。 第111章 蛮牛 “此时我还是审查阶段,你便拿了我所有的朝廷事务,那待我入狱后,你岂不是能直接坐上我如今的位置?” “青安之啊青安之,从你这次大胜归来时,我便看出来了,你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只是我没想到,你竟然把算盘打到了我的头上。” 居丰羽这一番厉声指责,说的是声情并茂,但这突如其来的指责,倒是让青安之和青黎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这人怎么还能如此倒打一耙,明明如今接受审查的人是他,他却能因为这么荒谬的理由,将事情推得一干二净,反而还怪在了父亲的头上。 若说他当真是有什么真凭实据,倒也还好,但这种完全只凭推测和臆想,就认定了他们的罪,实在是太过于荒谬。 两人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青安之才缓缓开口,“居将军为何认定是我陷害了你?” “就凭你如今占了我在朝中的事务!”居丰羽厉声道,此时他额上青筋暴起,十分激动,像是认定了青安之便是害他入狱的罪人一般。 武将本就浑身都散发着一种杀戮之气,再加上他此时阴沉的脸色,像是随时随地要拿刀杀人一般。 这种瘆人的气场,是旁人在大街上遇见都要绕道走的程度。 青安之此时却镇定了下来,面对居丰羽的暴戾,他神色如常,不卑不亢,“微臣占了将军在朝中的事务,是因为如今这些事务,只有我才能承担得起。” “若将军只凭这些便认定了我的罪,那我自然是不会认的,还望居将军用证据来说话。” “若我有证据,现在还要在这跟你多费口舌!”居丰羽如今脸已是赤红。 像一头认定了死理就不松口,又蠢又猛的蛮牛。 青黎见此,心中的疑惑却越来越大。 居将军一直以来,在众人前的形象便是直来直去,有勇无谋,与一般的武夫无异。 但一直以来青黎都认为,这副模样只是他的伪装,若他当真是这种性格,又为何会在父亲回京前,去刺杀父亲。 这是对自己的未来有缜密的计划之人,才会做出如此未雨绸缪之事,但如今看来,要么是居丰羽伪装得太好,要么就是,她一直以来都看错了。 但若当真是伪装,居丰羽没有必要到如今了,还要演上这样一出戏,并且,他若当真要演戏,也是去丞相面前演戏。 青安之此时也同青黎有着一样的疑惑,今日居丰羽这出,实在是太过于反常,反常到让他瞬间就推翻了之前对他的所有认知。 若居丰羽如今当真不是伪装,那他们之前的所有推测,便都是错的,都要被推翻。 青安之瞬间警觉起来,“居将军为何如此认定我就是那陷害居将军之人?可是有旁人同居将军说了些什么?” “还有,方才居将军说,从我这次大胜归京后,便认定了我不是好人,这又是为何?” “哼,”居丰羽十分不屑地冷哼一声,十分乐意被青安之的话牵着鼻子走。 “你如今还要同我装傻充愣,你当真不知道你能赢个这么漂亮的胜仗是为何?你还真以为这次胜仗只是你独自一人的功劳了?” 青安之眉头一皱,“还望居将军明示!” 居丰羽鄙夷的看了青安之一眼,“往日里,我念着你我只见还有一丝同门情谊,便没想与你说破,但你如今这么对我,我便不愿再同你留什么情面了!” 居丰羽厉声道:“你上回刺杀敌国那将领,你可敢用你的良心保证,你用的可是你自己的兵?” 这话一出,青安之心头一惊。 之前居月杉同青黎说过,他在刺杀敌国将领时,是用了什么阴谋诡计,当时他便觉得十分奇怪。 刺杀敌国将领,这是军队中常用的招数,并不足以拿来讨论,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居将军有话大可直说。”青安之冷声道。 “哼,我见你也是没胆量承认!”居丰羽十分不屑,“你刺杀敌国那将领时,用的明明是晋王派给你的兵,但你在归国后,却丝毫没提晋王半字,将所有功劳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你做出如此背信弃义之事,却还能官位连升两级,到了现在,竟连我的职务都敢夺取了去,你说,你究竟是何居心?” 此事竟与晋王有关。 若居丰羽当真认为自己是谎报了晋王当时立下的战功,将其功劳占为己有,的确对的上之前居月杉同青黎说的话。 居月杉当时说,自己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而拿他人的战功,的确算得上是见不得人的手段。 青黎站在一旁见居丰羽如此言之凿凿,却不免皱起了眉头,她没有注意到一旁父亲陷入了沉思,而是在思考方才居丰羽的话。 她自是相信父亲的为人,绝不可能做出这种抢他人功劳之事,但居将军为何会这样以为? 是听信了他人的谗言,还是误会一场? 若真是旁人故意想让居丰羽这样认为,那人的目的又是什么,他是不是为了针对言伯候府。 青安之此时脸色也是难看到极致,“居将军是从何处听到了这等言论?我当初打仗时,的确是从晋王那借了兵,但那些借过来的士兵,我只派了他们去前线,从没派他们去暗杀过敌国的将领。” 晋王,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而当时青安之打仗的边境,正是晋王的驻地,当时战时吃紧,他便向晋王借了一批士兵,前去守住一处的驻地。 这种借兵,在战事中,是十分稀松平常之事,并且在归京后,他也将此事如实禀告了上去,并不存在任何异议。 所以,居丰羽的这脏水,当真是泼得毫无依据,就如同他空口无凭指责自己,说这次税银被盗,是自己故意要陷害于他。 居丰羽听了青安之的否认,也是眉头一皱,“你又要抵赖?” 青安之:…… 同这种蛮牛说理,实在是有些恼人,青安之努力让自己的心绪平复下来,告诉自己,不要同这般人置气。 第112章 愚不可及 “居将军为何会得出这样的结论?那次刺杀,下官的确用的是自己的兵,而晋王在这次战事上对下官的所有帮助,下官也已尽数上报了去,若居将军不信,我大可当面去同晋王对峙,反正如今晋王就在京中。” 居丰羽却只觉得青安之这番话语只是在狡辩,“如今我被软禁在这,去哪同你对峙?莫非我在你眼中,就是这么容易诓骗的?” 青安之:…… 你这又何止是容易被诓骗,简直是愚不可及。 往日里,青安之与居丰羽只有朝政上的往来,二人表面上相处都是带着一番客套,也从未深交过,因此对对方并不算十分熟识。 再加上自他这次回京后,便一直认为居丰羽想要害他的性命,所以一直是带着偏见去看居丰羽。 这种种因素,导致他一直认为居丰羽这愚蠢的外表只是他的伪装。 直到今日居丰羽到了这跌入绝境时,敞开心胸说的这番话,才让他认识到,居丰羽这愚蠢,竟是真的。 青安之不由得深叹了一口气,“居将军是听何人说了此事?那人如此冤枉于我,改明我定要找他当面对峙一番。” “你不用在我面前演戏,也莫想要诓骗我说出他人的名字,”居丰羽厉声道:“今日我被你陷害,被软禁在此,等来日我出去后,定会将你欠我的,全都一一讨回来!” 也不知他是哪来的自信,能如此笃定青安之便是那陷害他的罪魁祸首。 青安之如今当真是百口莫辩,今日一行,的确套出来了他想要居丰羽说出来的话,甚至还因此探知到了一些别的东西。 但这莫须有的罪名无缘无故就到了自己头上,他当真是冤枉至极。 “居将军的意思是,下官废了这么多的力气,又是劫持税银,又是将其藏匿,最后还要引诱广阳候府宋公子找到这税银,其最终的目的就是为了陷害居将军?” “若下官当真要陷害居将军,为何要绕这么大的弯子,布这么大一个局。又是伪造马车印记,又是在京城中调派那么多的人手,这么大的局,一步行错,那便步步错。” “若此事当真是下官为了陷害居将军,为何不找一个简单的方法?” “居将军有没有想过,那幕后真凶布了如此大的一个局,其最终目的一定是为了那税银,而陷害居将军,只是他为了以防行迹败露,所做出的一个保险的方案罢了。” “并且下官向来与那韩将军不熟识,更做不到去指挥韩将军做事,那韩将军背后,一定另有其人,只不过那人究竟是谁,还需要居将军认真分辨啊。” 青安之这番话当真是苦口婆心,像是花了十足的耐心去教一个蹒跚学步的儿童走路一般,将这件事的因果利弊全盘托出。 而居丰羽也的确是将青安之的这番话听进去的,因为他的脸上明显浮现出了一抹迷茫之色,只是碍于颜面,不便将疑惑表达出来。 “你莫要在此胡言乱语,除了你,还有谁会陷害于我,我在朝中素来不喜与人为敌,也没有谁会对我做出这等事来。”居丰羽梗着脖子吼道。 青安之也是顿感无语。 若不是看着居丰羽如今还是他的上司,他恨不得直接怼道:就以你的这性格,旁人一想到替罪羊,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你。 “劫持税银可是死罪,这种大事,旁人可没功夫去顾及什么以往的交情,他们只会找最容易下手之人下手。”青安之苦口婆心道。 但居丰羽却并未将这话听进去。 只见他一双剑眉竖起,像是被人触碰到了逆鳞一般,脸色阴沉得可怕。 居丰羽向来是最在乎颜面的,他是武夫出身,居府一家都是武夫,他平日里最忌讳的,便是旁人说他是武将,所以脑子不好。 “你说我是那最容易下手之人?你是说我蠢笨?旁人只会找我下手?” 青安之深叹一口气。 居丰羽这爱面子的脾性,是朝中为官之人都知道的事情,这摸老虎毛,还是要顺着摸啊。 “并非如此,”只见青安之神色如常,一本正经道:“居将军位高权重,而这劫持税银一事,平常小官是无法办到的,那人自然便会将主意打在居将军身上。” 听到这话,居丰羽的脸色才逐渐缓和下来。 青安之继续道:“税银一事,下官该说的都说了,而至于下官偷揽晋王功劳一事,居将军也可放心去查验,此事就如下官所言,那刺杀敌国将领之人,是下官的兵,而非晋王的兵。” “晋王派给下官的兵,都是寻常驻地的士兵,并无什么拥有绝佳武功之人,下官自不会用他们去做这重要之事,而刺杀一事也有史官将其记录在案,若居将军不信,可随时去查验。” 说完,青安之向居丰羽行了一个礼,“下官言尽于此,其他的居将军可以去自行思量,言而总之,下官没有做过任何背信弃义之事,也从未想过要戕害居将军。” 说罢,青安之抬步往外走去,青黎紧跟其后,二人头也不回,消失在廊下。 居丰羽注视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眉头都皱成了川字型,看上去焦躁不已。 突然,他大手一挥,用力一拳打在门廊处。 “嘣”地一声闷响,那木头做的门廊瞬间龟裂了开来,细碎的木渣簌簌地往下掉。 “究竟是何人要戕害于我?”他怒吼一声,随即烦躁地抓了抓脑袋,十分迷茫地往里屋走去。 青安之与青黎二人自从走出居将军的住所,便一路无话,两人十分默契地保持着沉默,不动声色地思考着方才经历的那一切。 这一趟探望改变了太多他们之前的认知,直到二人回到青府,来到了书房,才重新交谈了起来。 “父亲觉得,居将军是否在装?”青黎问。 “为父并不这样认为,居将军今日没有必要在我们面前演这一出,他或许就是这愚蠢的性格。”青安之道。 第113章 青府的过去 “女儿也是这样认为,但若居将军当真是那有勇无谋之人,女儿之前的许多想法,便都被推翻了。” “之前父亲在回京途中遭遇的暗杀,便不会是居将军,而是有人借着居将军的名头,想要谋害父亲。” “为父也是这样想的,毕竟那居家军的箭羽,并不是什么十分难以得到的东西,”青安之叹气道。 “只不过那背后之人实在是心思缜密,他不仅用了居家军的箭羽,还在箭羽上进行伪造,这是做了双重的伪装啊。” “是,”青黎眼神一沉,“那如今看来,我们之前的假设便都不成立了,父亲如今可还能想到别的要刺杀父亲之人?” 青安之摇着头,“为父想不到,这次我归京,并未对旁人有什么威胁,能让他们在我归京途中便对我下杀手。” 听了青安之的这番话,青黎神色又凝重了几分,这么说来,那害得青家灭门的幕后之人,便更加扑朔迷离了起来。 “那到底是何人要在居将军面前诋毁父亲,他的目的又是什么?”青黎的语气明显急躁了起来。 上一世,她对这朝堂上的局势,是半点也不清楚,也从不知道当初父亲的身后竟有这么多潜藏在暗处的敌人。 那时的她浑浑噩噩过了一世,如今重新来过,她依旧是什么都弄不明白,依旧让言伯候府宛如那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一种无力感从青黎心头油然而生,像是无论她怎样努力,都无法触碰到这件事的核心。 青安之捕捉到了青黎眼中那浓厚的失落,他抓起青黎垂在身侧的右手,用两只宽大的手掌将其包裹其中。 “阿黎莫要激动,对于这件事情,为父还是有一些看法的。”青安之缓声道。 这句话激起了青黎的兴趣,她抬眼注视着青安之,等待着他的下文。 “方才在居将军的住处,为父撒谎了,”青安之缓声道,“当时为父说,那刺杀敌国将领之人,是为父手下的兵,但其实不是。” 青黎听了这话,心下一惊。 莫非父亲当真是独占了晋王的功劳? 还未等青黎开口问,青安之又道:“那刺杀敌国将领之人,不是为父手下的兵,但也更不可能是晋王的兵。” “为父手下,的确是有一些功法卓越的将领,只不过当时情况紧急,那些将领都在各个前线领兵打仗,并未能及时赶回来。” “并且,他们常年领兵打仗,所习的武功并不适用于偷袭一事,所以,那偷袭敌国将领之人,是一直随为父同行的言伯候府暗卫。” 是自家府中的暗卫? 这番话,在青黎心中激起了千层浪。 她自然知道自家暗卫的实力不俗,甚至算得上是十分优秀,但再优秀也不至于比那在前线打仗的将领还要优秀。 这岂不是说整个昭国培养的人才,甚至还没有一个言伯候府培养的人才要好? 暗杀敌国将领,这是多么困难重重的任务,那将领的周围自然是戒备森严,通常他都是居住在整个军队中最中心的位置,可真所谓是铁桶一块。 而那将领本身,也不可能是纸糊的,自然是有着与父亲和居将军一样的实力。 可自家的暗卫竟然能悄无声息地潜入敌方军营的最深处,刺杀了那如同武力天花板似的将领。 青黎过了好一会儿,才消化完青安之的这番话。 明明此时他们的谈话安全至极,她还是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问:“那暗卫如今可还在府中?” “不在,”青安之答到,“当时的刺杀任务,为父并未只安排了一人,而是一个小队,那小队在刺杀完敌国将领后,便被敌国军营之人所杀害了,所以为父上报朝廷时,便找了一个一些亡顾的将军顶替了他们的身份。” 这自然是需要找人顶替的,若是让圣上得知此事,言伯候府怕也不用等到几年后才被灭门了。 “我们府中的暗卫,为何会如此优秀?”青黎轻声问道。 上一回宋延舟告知自己说,自己的暗卫非比寻常时,她只当做是父亲是太过于爱护自己,把最好的给了自己。 但如今这么看来,她那程度的暗卫,对于那能刺杀敌国将领的水平,倒还真算不上什么。 言伯候府在昭国,的确算得上是十分有声望的府邸,在昭国,广阳候府和居府排第一,言伯候府也能排上个前五。 且近些日子由于父亲声势正盛,言伯候府的名声也在继续提升,但这种程度的暗卫,就算是广阳候府和居府,也是不配拥有的。 整个昭国,只有圣上,才配拥有这种程度的暗卫。 任何臣子拥有了这等实力,都会成为圣上的眼中钉,肉中刺。 青安之也并不急于解释,只是反问青黎,“阿黎,为父问你,这些年以来,咱们青府一直未曾出过能在朝堂上说上话的后辈。” “若是寻常的府邸,一两辈都未曾出过人才,这个府邸必然消寂,那为何青府却能在这种劣势中,一直都不曾落过下风呢?” 青黎听完,眉头一皱。 青府这些年来,在朝堂中一直是不上不下的位置,也的确如父亲所言,就算青家没有人才,但在京城中的地位却一直还在,一直以来,青黎只把这件事当做是习以为常,从来未曾意识到过。 直到父亲今日将它提了出来,她才开始认真思考,但她想不明白。 “因为青府在过去的辉煌,曾是你不可想象的。”青安之轻声道,“青府的祖上,是昭国的开国大功臣,是曾经要当皇族的家族。” 青安之的语气十分平静,但这番话所陈述的东西,却是让青黎感到无比震撼的。 要当皇族,这岂不是说,曾经这江山都可以是青家的。 青安之看出了青黎眼中的震惊,继续道:“至于你为何会从未听说过这传闻,自然是因为先人将其隐瞒了,树大招风,毕竟咱们的先祖曾经与皇权并驾齐驱,这是所有帝皇都不能容忍的。” 第120章 暗处的敌人 上一世,京城中并未出现过贩卖兵器这一事,但上一世,发生了一件更严重的与兵器有关的案件。 兵器司失窃,大量兵器不见了踪影,且此案件就在一个月后发生的。 由于前段时日昭国北边边境打仗,兵器司便制作了大量的兵器准备支援前线,可谁知,父亲竟提前打了胜仗领兵回京了,那些新做出来的兵器也因此堆积在了兵器司中。 也就是在这时,兵器司发生了失窃案件,后来,朝廷下令彻查,却并没有查出什么眉目。 直到最后,晋王举兵谋反,世人才得知,当初被盗的这批兵器便是被晋王给掳走了,他将这批兵器拉去了凉州,给他在凉州的军队练兵用。 那是他私下招募的军队,朝廷并不知晓,最后他便是用这批军队南下到了京城,直抵京城进行逼宫。 只不过最后他这场谋反并未成功,被朝中各大势力联合围剿,尽数死在京城。 但这一切都是许多年后的事情了,那时候言伯候府已被灭门,一切都与青黎无关。 但这看似毫不相干的两件事,青黎却觉得其中有蹊跷。 上一世晋王叛变影响很大,朝廷下令彻查,查到了当初兵器被盗是晋王干的,但却没查出当时兵器大量贩卖一事。 所以,上一世是没有发生过这件事的,那为何上一世和这一世发生的事情会不一样呢? 这其中唯一的变数便是青黎本身,一定是她的某些行动轨迹影响了如今的朝局。 可她重生到如今,并未做过什么影响朝局的大事,唯一做的便是帮助宋延舟侦破了税银案。 而这一次兵器贩卖,对方明显是为了钱。 所以,这一次兵器贩卖是不是对方没有得到税银,便想从兵器入手,赚一些银两。 若真是这样,那税银案的真凶,便也是那晋王。 虽说青黎的这种想法有些脑洞大开,但细细想来,却也并不是没有可能。 “你可知最近这黑市上,还有什么变动?”青黎沉声问。 大汉如今已是知无不言,他细细想了一会儿,“最近除了那官家的兵器变多了,也并没有什么别的事情了。” “哦,对了,”他猛然抬起头,“方才也有一个人同你一样,来我这问了许多关于官家兵器的问题,不过那个人比你温和多了,只给了我银两,也没打我。” 说到后面,大汉的语气中竟带着一丝委屈。 如此说来,倒像是她做错了什么似的,其实这大汉若是方才不用那粘腻的眼神看着她,她也不会让凝冬对他动手,毕竟能花钱买来的消息,就没必要动武。 毕竟这见色起意的毛病,她实在是没有办法惯着他。 只不过,为何还会有人会想要了解这件事情? 是朝廷的人?还是什么藏在背后,她所不知道的势力。 “那人穿什么衣服?长什么样子?”青黎连忙问。 “那公子长得倒还秀气,穿的也挺贵气的,具体长什么样子,我也不记得了,不过他刚走了没多远,你现在去看也能看到,他应该就在前面王婆那店铺呢。” 这么巧? 青黎眉心一跳,立马站起身来。 “凝冬知秋,跟上,”说完便快步往外走去,两人立刻跟上了青黎的步伐,知秋在临走前,还将手上的银子扔进了大汉的怀里。 “诶,慢走。”大汉痴痴笑道,抱着手上的银子爱不释手。 今日这冤大头还真多啊,银子都跟不要钱似的撒,真是走运,这么多钱,便是被打一顿也值了。 三人根据方才大汉所说的位置,找到了王婆的店,如今她那店铺中并没有人在,看样子,应该同来人在里间谈话。 “知秋,进去看看,不要打草惊蛇。”青黎道。 “是。”知秋应道。 同姑娘生活了这么多年,她早已明白了姑娘的意图。 姑娘是让她装作顾客,去偷偷看上那男子一眼,随后便回来向姑娘报信。 知秋没有犹豫,抬步便往店铺里间走去,青黎看着知秋消失在那通向里间的帘子后,便让凝冬在此护卫知秋的安全,一人往店铺外走去。 她这张脸,还是有许多人认识的,她不能出现在此处。 于是青黎独自一人走到店铺外的一个拐角处,在那静候着知秋的消息。 这布料的衣裳穿着实在是让皮肤发痒,青黎一边抓挠着手臂,一边百无聊赖地踢着路边的石子,足足等了一柱香时间,都没等到知秋和凝冬的消息。 按道理,知秋只去帘子后看一眼,是十分迅速的事情,也不知她是被什么事情给牵绊住了。 时间愈久,青黎心头的不安便愈加强烈,可凝冬就在知秋旁边,若当真有什么事,也不至于连个动静都没有。 就在青黎忍不住想要去一探究竟的时候,知秋出现在了巷子的拐角处。 她全身没有半点打斗过的痕迹,衣裳整洁,且脸上还带着一丝笑意,而她身后的凝冬也是一脸平静,看不出有一些什么。 青黎当即松了一口气,连忙朝二人走去。 “怎么样?”青黎问。 “姑娘放心,奴婢已看清那公子的面容了,”知秋道。 青黎点点头,“那你可认得清是何人?” “自是认得清,”知秋缓声回答道:“那公子名声在外,就算奴婢身居闺院,鲜少出门,也还是认得那公子的名讳的。” 知秋的这番话自是没有什么问题,但她明明说着如此正经的话,脸上却一直带着一丝不知所谓的笑。 就在青黎察觉出一丝不正常的时候,那拐角处,出现了一名男子的身影。 宋延舟。 他一席冰蓝色长袍,上面绣着雅致的竹叶暗纹,雪白的滚边与他头上那羊脂玉发簪相交辉映。 那修长脖颈上的下巴微抬,薄薄的眼皮向下俯视着,眸中带笑。 “青姑娘为何要费尽心思来打听我的名讳?”宋延舟轻声道,那略带颗粒感的声线中,明显带着一丝调侃。 青黎:??? 她转头看向知秋,寻求一个解释。 第121章 物尽其用 “姑娘要我去查探的那公子,便是宋公子。”知秋轻声道,脸上明显带着一丝欣喜。 青黎也不知知秋在欣喜些什么,只不过这未必也太巧了一些。 若是她早知道那人是宋延舟,才不会废那么多心思想要去探查此人到底是谁。 宋延舟捕捉到了青黎脸上那一闪而过的失落,“青姑娘见着是我,很失望?” “倒也不是失望,只是我没想到那人竟然是宋公子。” “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黑市中遇见青姑娘。”宋延舟道。 方才知秋找到他时,并未同他说明她们此次来黑市的目的,而方才他见着青姑娘身上这粗布的衣裳,大概也明白了一些。 “青姑娘还真是仗着自己有着武功高强的暗卫,而为所欲为啊。”宋延舟叹了口气,无奈道,“青姑娘可知道这黑市是什么地方?” “自然是知道的,若非不知,我又怎会来此,”青黎理所当然道,像是这黑市对她来说,只是什么稀松平常之地。 罢了,青姑娘向来如此,只要没有什么生命安全,这倒也的确不算什么。 “那青姑娘今日来此,又是为了什么?” “宋公子又何必明知故问?”青黎语气悠哉。 “查今日官家兵器贩卖一事?” 青黎点点头,目光中带着一丝狡黠。 就算方才宋延舟猜出了青黎来这黑市是为了什么,但听见青黎亲口承认,他还是感觉到一丝不可思议。 他今日来此,是为了查黑市中官家兵器增多的问题,这是大理寺近两日才发现的事情,本来这种小事是轮不到他亲自来此,但他近日的确也无事可做,便来了一趟。 可他是凭借着大理寺才知道了此事,那青黎又是如何得知?况且,就算她偶然知晓,为何又要特地异装来此查探。 虽说这世家姑娘打扮成市井女子外出游玩的情形,时常在话本中出现,但此举实在有些过于跳脱,这若是放在以前,青姑娘是定不会这么做的。 莫非青姑娘当真是觉得那闺房生活过于无聊,转而对这大理寺的职位有了兴趣? 宋延舟不懂,便直接问了,“我来此是为了大理寺的差事,青姑娘又为何会对兵器一事如此关注?” “自然是觉得其中有一些猫腻,”青黎答道,“对了,宋公子今日可曾查出些什么?” “自是查到了,此处人多眼杂,我们出去再说。” 青黎也正有此意,她点点头,同宋延舟一同往外走去。 如今青黎穿着布衣,同宋延舟走在一起,像极了富家公子与自家府内的小丫鬟,偏偏宋延舟还与青黎并排着走,且一直以礼相待。 这样一来,倒像是这世家公子爱护这丫鬟得紧,都不顾及主仆的身份。 这番奇异的景观,让二人这一路走来,引起了许多人的侧目。 而两人如今处在平民的地界,青黎甚少出门,且为了以防万一,早早蒙上了面纱,只有宋延舟一人依旧大摇大摆,招摇过市。 直到这时,青黎才意识到身为女子的好处,那便是随时随地都能蒙上面纱,隐匿自己的身份,而男子却不可。 想到此,青黎不由得笑了起来,“宋公子此次一行,怕又是要在京城中多一个传闻了。” 宋延舟自是知道青黎在说些什么,他毫不在意,“青姑娘是知道的,我如今早已声名狼藉。” “是啊,”青黎笑眼一弯,“也不知是什么让宋公子一夜之间,从迷倒万千贵女的温润公子,变成了如今这浪荡的模样。” 宋延舟自是听出了青黎言语中的调侃之意。 他唇角微勾,眸中浮现出一丝浅笑,“宋某从始至终都未曾变过,青姑娘自是知晓的。” “我自是知晓,可我知晓又有什么用。”青黎嘟囔道。 这种呢喃自语般的语调惹起了宋延舟的注意,他微微侧头看了过去。 只见那俊俏的小娘子站在他身侧,日光从头顶葱茏的枝叶中探了出来,光点斑驳在她那如暖玉般泛着光泽的脸颊上,还有她那圆润的鼻尖处,让人挪不开眼来。 宋延舟愣愣地看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了什么,便立即移开了眼,未曾言语。 过了好一瞬,宋延舟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缓声道:“我送青姑娘回去,正好路上同姑娘说说黑市的情况。” 青黎正微微抬头沐浴着日光,她惬意地眯着眼睛,对宋延舟的提议并无意见,“好。” 随即二人抬步往青府走去,宋延舟边走边同青黎讲述今日他来黑市探查的结果,二人仔细讨论了片刻,发现二人调查的结果并无二致。 “这黑市并没有什么特别引人注目的地方,今日我能查到的东西,青姑娘自然也能查到。”宋延舟道。 “的确如此,若我早知今日宋公子也会来这黑市,我就不出这趟门了。”青黎抱怨道,说完还下意识地揉了揉发痒的手臂。 她这么一抬手,衣袖稍稍往上缩了一截,宋延舟便看见青黎那纤细白嫩的手腕上,隐隐有些泛红,上面还有一些细微的抓痕。 像是那纤尘不染的画布上突兀地染了一层淡淡的粉色颜料,让人想要将其擦拭干净。 宋延舟眉头微蹙,“这是怎么了?” “穿不惯这衣服料子罢了。”青黎甩甩手,不在意道。 宋延舟却直接隔着衣料抓起了青黎的手腕,将其放在眼前仔细查看了起来。 突然被宋延舟这般擒住手腕,青黎倒有些不自在起来,如今她还是有一半的肌肤是落在外面的,而宋延舟的目光就在那片皮肤上。 被这目光注视着,青黎只觉得那片皮肤像是被火燎了似的,就快要烧了起来。 她自是知道宋延舟此举是关心,并无他意,但这番动作会不会有些不合乎礼数? 这是只有亲兄长才能做的事情,宋延舟又怎能如此? 但想来是他在言伯候府住久了,便将自己当成了他的妹妹,下意识地同青琛一样待她。 还未等青黎想明白,宋延舟便放开了青黎的手腕,他的眸中只有隐隐的担忧,并没有别的东西,像是丝毫没感觉到这有什么不妥。 “不过是青姑娘皮肤太过娇嫩,被这粗糙的料子给磨红了罢了,并无什么大碍。”宋延舟道。 “无事,”青黎下意识地往袖子里缩了缩手臂,“是我平日里穿惯了好料子,突然这么一换,有些不适应罢了。” 宋延舟轻点着头,不再言语。 这突然的沉默让青黎有一些尴尬,她顺着宋延舟之前的话语接了下去,“宋公子觉得这黑市上的兵器为何会突然增多?” “自然是有人想要借由职务之便,中饱私囊。”宋延舟道。 对于这种案子,他们大理寺见到过许多,无外乎是为了钱财。 “但那人为何要突然一下放那么多兵器在市面上?他就不怕被人发现吗?”青黎问。 第122章 不开窍 “再说了,那人一直以来都在贩卖官家兵器,若是继续细水长流,挣到的银两还会更多一些。” “或许是他有什么急需要用银两的事情,”宋延舟道,随即他转头看向青黎,“青姑娘对此怎么看?” 青黎微皱着眉,“我觉得宋公子方才分析得不无道理,但在这个时间点大量贩卖官家兵器,会不会有些太过于敏感了?” 宋延舟目光一滞,还未来得及问,青黎又道。 “如今税银才刚被朝廷收回,官家兵器就如此嚣张的大量贩卖,这难道不是时间太过于碰巧吗?” “话虽如此……”宋延舟拖长着尾音,垂下眼帘思考着,“但这兵器再怎样贩卖,也堵不上那税银的缺口啊。” “我自是明白青姑娘的意思,但此事我是想过的,那劫持税银的幕后之人,一定是急于用钱,不然他不会如此冒险,做出劫持税银这等危险之事 “如今他税银并未得手,必然需要用别的办法去筹钱,但这京城中能贩卖的官家兵器属实有限,与他要劫持的税银相比,这些银两根本就是九牛一毛,算不上什么。” 青黎点点头,宋延舟的这番分析,的确很有道理。 若是青黎没有经历过上一世的一切,她也会这样去想。 但苍蝇再小也是肉,宋延舟觉得对方不会这样去做,无非是认为这样盈利太少,代价太大,被大理寺抓住得不偿失。 可上一世那劫持兵器案,就发生在一个月后,若是对方迟早要劫持兵器,让他兵器司的这颗棋子坏掉,为何不在最后物尽其用,赚一些银两来缓解燃眉之急。 可虽然她知道这些,却不能同宋延舟这样说。 若真是要说什么前世今生,怕是宋延舟要将她当成什么鬼怪人物,为她驱魔一番才好。 “那会不会这贩卖兵器之人,目的并不在京城,而是要将兵器贩卖到昭国的周边国家?若真是如此,这可是件大事啊。” 青黎自圆其说道,为求真实还故意做出了一副夸张的语气。 宋延舟:…… 这会不会太扯了一些,且不说将其实施起来有多不容易,就算当真如此,其运送费就不知要多少银两,一趟下来,怕也是个亏本买卖。 于是,青黎便看见了宋延舟那宛如看智障的眼神。 “我只是说如果,”青黎挽尊道:“不过宋公子近日还是多留一个心眼比较好,毕竟那劫持税银之人,如今还逍遥法外呢。” 宋延舟点点头。 此事不需要青姑娘说,他自然也会留一个心眼,毕竟这时间太过于凑巧,他也不会仅凭着经验便去办案。 二人又聊了一会儿兵器之事,青黎看着这日光正盛的天,“宋公子不还是在做工吗?就这样随我回言伯候府,当真没事?” “我并未是要同青姑娘回府,待送青姑娘回府后,我还要再返回大理寺的。”宋延舟道。 “若是如此,宋公子也不用再送了,”青黎道,“宋公子是知道我那些暗卫的实力的,莫说在这京城中,便是丢我去十里八荒,我也能安全回家的。” 这倒也是事实,并且如今二人同黑市一事已聊了个明白,的确也没必要如此。 宋延舟看了看青黎那泛红的手腕,“如此,那我便告退了。” “宋公子慢走。” 宋延舟点点头,随即便骑上了那批一直由小厮牵着,跟在他后头的骏马。 青黎也继续往言伯候府走去,待她回府后,便立马沐浴,换上了自己原本的衣裳。 知秋看着青黎这泛红的皮肤,也是忍不住叹气,“以后姑娘去做什么事前,可以先同宋公子说一声,若是宋公子同姑娘想到了一块去,姑娘便别独自出门了。” “这哪行?”青黎反驳道。 若真是这样,岂不是她日后的行动,都要向宋延舟汇报一番。 就算两人关系好,也没有这个好法。 “我倒是觉得这样可行,反正姑娘同宋公子的想法总是一致的,互相商量一下,也不会出现今日这情况了。”知秋嘟囔道。 在知秋说话间,青黎漫不经心地瞟了知秋一眼,她歪了歪头,“你最近很奇怪。” 不知从何时起,知秋老是喜欢在莫名其妙的场合对着她傻笑,方才在黑市里碰见宋延舟的时候也是。 但还未等青黎认真思考,凝冬走了进来。 “姑娘,方才宋公子的小厮送来了一瓶药膏,说是给姑娘的。” “拿给我的?”青黎皱起了眉头,面带疑惑,“他给我药膏做甚?” 知秋见状,连忙在一旁同凝冬使了个眼色,凝冬面无表情地看着知秋,“知秋姐,你眼睛怎么了?” 感觉到姑娘的目光又朝自己转来,知秋连忙换上了一副人畜无害的微笑。 “没怎么,这药膏必定是宋公子见着姑娘皮肤泛红了,才特地派人送给姑娘的。” “不过这宋公子速度还真是快啊,想来是刚骑马回了大理寺,便立马命小厮送来的,还真是有心啊。”知秋笑道。 “也是,”青黎拿过药膏左右翻看了一会儿,随即递给知秋,“宋公子送过来的东西,自然是好东西,那你便帮我涂上。” “是,”知秋应道。 看着自家姑娘这漫不经心的模样,知秋也是心急如焚。 连她都看出来宋公子对姑娘有意思了,怎么姑娘还是看不出来? 明明是自家姑娘先喜欢上宋公子的,这会儿怎么又这么不开窍起来? 还真是愁人啊。 无奈,她只得老老实实地帮着姑娘涂药。 要说这凝冬也是个榆木脑袋,见着是宋公子送来的东西,也不知道多美言两句。 看来,为宋公子与姑娘的爱情担忧的,至始至终都只有她一人呐。 青黎可不知知秋如今在想些什么,她懒洋洋地靠在软榻上,感受着药膏附上皮肤后的清凉与舒爽。 不得不说,宋延舟送来的东西都是些不可多得的好物,想来定是安贵妃的东西。 待到用晚膳时,青黎方才的不适感已完全消退,她抬步往前厅走去。 第123章 驱魔 正走出自家院子,青黎就见一大片泱泱的人群正朝着自家院子走来。 人群中大部分是言伯候府的小厮仆役,其中还混着一些身着奇装异服之人,而在人群最前方的,是自家父亲,青安之。 这是要做甚? 还来不及等青黎认真思考,青安之一见到青黎,便快步朝青黎走来,脸上还堆满了笑意。 “阿黎,你来的正是时候,走,我们到你院子里去。” “父亲,这是做甚?现在这个时辰,不应该是要用晚膳的吗?”青黎问。 “用什么晚膳,那道长说了,这个时辰是最适合的作法,晚膳一会儿再用。”青安之语气里明显带着兴奋。 “道长?”青黎不明所以,下意识地往人群那看了一眼。 果然,那些奇装异服之人身着稻草,下身挂着五彩的破布料,脸上还画了红色的颜料,像是驱魔的装扮。 青黎睁大着眼睛看向青安之,想寻求一个解释。 “这是我寻了许久才寻来的道长,今日让他来此,就是为了帮你驱魔。”青安之解释道。 “你那奇怪的梦境一事,我一直将其放在心上,而这道长最是擅长妖魔一事,由他为你驱魔,你定可以不被那梦境缠身的。” 竟是为了此事。 青黎听闻,却有些哭笑不得,原来父亲一直将她那梦境一事放在心上,可那却是她信口胡诌的谎言啊。 自上次她与父亲说过梦境一事后,父亲便再也没有提过,她一直以为父亲对此事并不看重。 可谁知道,父亲竟一直在暗中为她想办法。 “可我最近没怎么做梦了,”青黎道。 “现在没有不代表之后没有,阿黎对此事还是要慎重些的好。”青安之微蹙着眉头,脸上都是严肃。 其实为了青黎梦境一事,青安之派下属寻了许多的办法,可那些办法都是些不入流的邪魔歪道,青安之不敢将那些人带回府中为阿黎驱邪。 但这梦境一事,本就没有正经的手法能够治愈啊,于是青安之便让手下寻遍了昭国,找了一位名头最响的道长,希望能看清阿黎这梦境一事。 青黎也不愿让父亲的这番苦心白费,她悠悠地叹了口气,“那便都听父亲的。” “好,”青安之应道,随即便带着一帮人走进了院中。 那些个身着奇装异服之人一到院中,便开始忙活起来,看样子倒像是在摆阵。 “你们莫急,此事还需我同这姑娘商议一番后才开始。”一位身着青袍的道长温声道。 那道长身着布衣,脚踩布鞋,衣着朴素却又干净利落,手上还拿着一把拂尘。 这道长虽年岁大了,但腰杆依然挺得笔直,且他语气温和,面容严肃却又带着几分慈祥,嘴角还留着一串山羊胡,光这么一看,倒是有那么几分仙气飘飘的意味。 青黎就这么扫了一眼道长,便也没太在意,直到青安之向青黎介绍。 “阿黎,这位便是梅丰道长。” 梅丰道长! 光听这名号,青黎便吓得一个激灵。 梅丰,这可是昭国国师的名号,父亲怎么把国师都给请过来了。 青安之见青黎这满脸错愕,也是不解,“阿黎,怎么了?你莫不是认得这道长?” “不认得,”青黎定了定神。 是她记错了,在这个时间,梅丰道长还没能当上国师呢,父亲能将他请来,倒也不算离谱。 不然,她还真以为父亲为了她,请动了为皇家效力的国师,那可真是造孽了。 青黎收起脸上惊讶的神情,对面前的道长露出了一个温和的微笑,“国……道长,您的名号梅丰,是哪两个字?” 那道长从方才开始便端着一副温和地微笑,他缕了缕嘴角的胡须,“贫道的名号梅丰,梅是梅花的梅,丰乃丰年的丰。” “原来如此,”青黎应道,心底却是窃喜了起来。 那便不会错了,就是这道长,未来成了昭国的国师。 如此看来,父亲这次为她驱魔,还真是驱了个正着,竟找了个未来国师回家。 “道长声名远扬,我也是早有耳闻啊,没想到父亲竟把您给请了过来。”青黎笑道,“有了道长在此,我这梦境一事,自然也不成问题了。” “哦?”道长有些惊讶,“青姑娘竟听过我的名号,那还真是有缘啊,青将军爱女心切,不远千里将我送来了京城,我也定不会辜负青将军的期望,定会治好姑娘病症的。” “如此甚好。”青黎笑眼一弯,掩下了眼中那如同猫见到老鼠般兴奋的神情。 如今这梅丰道长还没能成国师,青家大可以将他招揽过来,收为己用。 梅丰国师在上一世,可是昭国响当当的人物,甚至还预测出了昭国的国运,如此有大才能之人,青家若能收为己用,可是一大助力啊。 青安之没能发现自家女儿眼中的兴奋,他见青黎并不排斥这道长,也是心中暗喜。 “阿黎,我已将你的症状告知了梅丰道长,但其具体的细节还是要你亲自与道长说道,道长才能更好的为你驱魔。”青安之正色道。 “父亲放心,我定对道长知无不言。”青黎道。 此处人多眼杂,青黎并不好当着众人的面说道此事,于是三人便都走进了偏厅,在入口处还特地派了几名仆从把守。 在方才,青黎还只把驱魔一事当做是不想枉费父亲的一片好心,但如今来的人是未来的国师,若是国师,必定是有真才能之人,说不定他当真能看透一些什么。 若是在上一世,青黎是绝不会信这鬼神一事的,但她是的的确确历经了一次重生,这重生虚幻到她都不敢对父亲实话实说,只敢假借梦境之名。 说不定这国师神通广大,当真能看透她的命格,为她解释她的重生之谜,也不一定。 “还望道长为我解惑。”青黎恭敬地朝道长行了个女子礼。 “姑娘谬赞了,能为姑娘解惑也是贫道之幸啊。”道长笑道。 “青将军当真是生了一个好女儿,此女子玲珑剔透,命格也是极好的,这一生定是顺风顺水啊。” 第124章 昭国国师 命格好? 顺风顺水? 这命数再怎么听都不像是说她青黎的,无论是这一世还是上一世,她都称不上这两个词。 青黎心下疑惑,青安之听了却是十分高兴。 “道长说的自然不会错,我阿黎生来便是好命格,样貌好性格好,样样都是没差的。” “自然。”梅丰道长气定神闲地点点头,随后问了青黎一些关于梦境的事,青黎一一作答。 待回答了一些问题后,青黎抬头看向青安之,“父亲,关于梦境事宜,我想要单独同道长谈谈,父亲可要回避一二。” 青安之眉头一皱,自家女儿竟有事不想同他说? 偏偏还是如此重要一事,她竟然让自己回避。 青安之只感觉自己受到了万点伤害,但无法,只得回避。 待青安之走后,道长问道:“姑娘有何事要说?” “道长,我今日便同你如实说了,”青黎深叹了一口气,“其实我并没有什么梦境,方才说的都是骗我父亲的,其实我,是重生了。” 青黎的语气中写满了无奈,其中还带着一丝想要对方为其解惑的欣喜,但那未来的国师却是一脸的迷茫。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脸上还堆着尴尬的笑容,“原来如此啊。” “道长信了?” “自然信了。”道长理所当然道。 但青黎知道,他没信。 或是青黎方才的言论太过于吓人,以至于他一瞬间没能收住自己的表情。 那表情让青黎想起了,方才宋延舟听闻自己那番“对方会将兵器卖出国”的言论后,露出的那看傻子一样的表情。 只不过国师这“看傻子”的表情,明显要更不遮掩一些,因为在他眼里,对面这姑娘应该是真疯了。 她自是知道自己这番言论,没有那么快能让人相信,于是她放缓了性子,继续道:“道长,我说的话都是真的,若道长愿意听,我便细细道来。” “姑娘慢说。”道长道。 “好,”青黎道,“其实此事并没有太多好说的,在上一世,我含冤而死,而再次醒来后,便回到了自己十四岁的年纪。” “而这一世,所有人都还是同上一世一样对我,他们依旧是沿着上一世的生活轨迹行动,其中改变的却只有我一人。” “比如我的母亲,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待我都十分好,但上一世的我被歹人懵逼,以为母亲并非真诚待我,因此与母亲疏远了许多。” “而重活一世,我认清了身边哪些人对我情真意切,哪些人对我虚情假意,又与母亲重归于好。” …… 青黎细细说了许多,其中省略了她的那些秘密谋划,和朝堂上的暗流涌动,都是说一些家庭的琐碎。 但这些琐碎她说得很细,生怕会错漏其中一个关键线索,从而让人看不明白。 而道长一直在旁细细听着,没有打断过青黎的话语,时不时还附议两句。 在青黎说完后,他脸上露出一副了然的神色,“方才在青姑娘说话时,贫道已为青姑娘算了一卦。” “青姑娘这命格看似顺风顺水,但实则却并不太好啊,”道长蹙着眉头,神色凝重。 这样一番认真的神色,让青黎跟着眉头一皱,“怎么说?” “姑娘这重生,说是偶然其实也是必然,想来是姑娘与府中亲人的遗憾太多,这才重活一世来重新报恩的。” “据我所知,姑娘还有一位嫡兄长,向来父母疼爱嫡子,这才疏忽了对姑娘的关照。” “而姑娘对此也是心有不甘,死后亡灵未能及时走过奈何桥,这才重活一世想要弥补上一世的遗憾。” 道长说得气定神闲,言之凿凿,可这番话,摆明了就是顺着青黎方才的话往下说的。 其中还明显猜错了一些东西,认为青府看重嫡子,不顾嫡女,但其实正好相反。 到了如今,青黎若再看不出他就是个混子,那她才是个真傻。 说来也是奇怪,如此一个没有真才实学,全靠揣摩别人心意的混子,是怎样当上未来的昭国国师? 青黎记得,在上一世这梅丰道长是先看破了昭国的瘟疫,才被朝廷发觉奉为国师。 可看他如今这副模样,又哪来那种才能? 莫非当真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不成? 还是说,他另有什么别的才能,只不过如今并未展现出来? 但若是对方并无能力看出自己重生一世的谜底,青黎也没必要再多费口舌。 此事虽不成,未来国师还是要继续拉拢的。 “道长真是神机妙算啊,当真如我肚子里的蛔虫一般,”青黎感叹道,眼中闪烁着崇拜的光芒。 “姑娘谬赞了,都是些雕虫小技罢了,不足挂齿。””道长抚了抚他那撮山羊胡,温和一笑。 想来这世家姑娘当真是好骗啊,什么重生不重生的,说穿了也都是这个年纪姑娘的特性,那便是都爱幻想。 整日呆在闺房中无事可做,可不就是要为自己编造一些苦难,让自己的人生多一些乐趣吗? 而她们这种世家女子所能遭受的苦难,也无非就那么几种,只要顺着她的意思往下说,自然没得错。 这套说辞,是他早在居将军请他上门前便想好了,只不过是将梦境换成了重生。 如今看来这钱还真是好挣,京城这些个世家个个富得流油,花起钱来,也是毫不手软。 看来他要在这京城多呆上一段时日为好,多捞一些钱财再走。 青黎看穿了这道长的真面目,如今再看着他这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只觉得此人装得厉害。 但若不是装得如此出神入化,未来又怎能当上国师呢? 两人又寒暄了片刻,便一同走出了偏厅,青安之一直在正厅等着,看着两人出来了,便连忙迎了上来。 “如何?”青安之问。 “父亲请来的道长果然厉害,光这么一说,他便看透了我那梦境一事,当真是神通广大啊。”青黎感叹道。 梅丰道长从方才两人聊天开始,就一直接受着青黎这一连串的夸赞,到如今他面对青黎这莫须有的夸赞,已经能做到面不改色,一直端着那从容的微笑。 青安之见此,也是十分高兴,“当真?那依道长所见,小女这病症需要如何解除?” 第125章 牛鼻子老道 道长摆了摆衣袖,镇定自若,“青将军放心,姑娘这梦境并不是邪祟作怪,而是得到了神灵的庇佑。” “若是邪祟作怪,姑娘应该在生活中时常会碰见一些污秽的玩意儿,可方才经贫道的询问,姑娘并未碰见过这等污秽。” “相反,姑娘说她在梦境中,还时常能看见一缕圣光,那圣光便是神明的征兆啊。”说到此处,道长的眼神中散发出一种求道之人对仙人的崇拜。 “青姑娘这是万中无一的体质,竟能得到神明的指引,这可是天大的幸事啊。”道长感叹道。 青安之也从没想过青黎的梦境竟然是这等原因,他目光一凝,“那请问道长,这被神明指引可会对阿黎造成什么伤害?” “自是会的,”道长答道,“姑娘毕竟是肉体凡躯,若是被神明眷顾多了,怕是身体会吃不消啊。” “那可有解决之法?”青安之连忙道。 “这也是有的,”道长缓声道。 “因机缘巧合,贫道偶然见得到了一件从青城山上来的宝物,传说那是灵宝天尊在上道前留下来的器皿。” “有此宝物,定能洗涤姑娘的体魄与灵魂,姑娘再也不用畏惧与神明接触了。”道长嘴角一抿,对青黎露出一个慈爱的微笑。 “贫道一生求道,从未遇见过被神明眷顾之人,今日能遇见青姑娘,也实属贫道之幸啊。” 这一番言之凿凿,脸青黎都忍不住在其后拍手叫绝。 她是同道长商量过,让道长不用将重生一事告诉父亲,且让他随便编个理由继续留在府中,其要花费的银两青家也照付。 但这样一番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连青黎都快要被他唬住了。 青安之听了这话,也是一愣。 “那梦境一事,可有解决之法?” “姑娘的梦境,是神明的选择,贫道并无他法,贫道能做的,也只是让姑娘同神明接触时,让她免于被仙气灼伤。”道长一本正经道。 “但青将军大可放宽心,神明选择了姑娘,这是万中无一的事,神明心系苍生,必不会害了姑娘的。” “如此便好。”青安之垂下了眼,想来对此结果并不是很满意。 他并不想让他的阿黎成为什么被神明选中之人,他只希望她能同寻常女子那般,万事无忧,一生顺遂。 “那神明选中了阿黎,又是为了做甚?”青安之问。 “这贫道便不知了,神明的意图,贫道又怎敢去揣摩。” 道长抚了抚自己的山羊胡,温声道,“但青将军请放心,贫道已为姑娘仆过一卦,青姑娘这一生虽不说万事顺遂,但也是有福之人,定能得偿所愿。” 青安之听后,脸上的愁容便少了半分,“也只能如此了。” 对于青黎的梦境,他只能寄希望于这些鬼神之事,并无半点他法。 “那道长何时可以给阿黎做法?”青安之问。 “将军莫急,这洗涤体魄并不是什么一朝一夕之事,是需要时间的,青姑娘需要每隔七日用贫道的宝物洗涤一次,且时间愈久愈好啊。” 听了这话,青安之眉头一拧。 他本就不信什么鬼神之事,而这道长张来就来,他也不知真假,如今的这番说法竟是要长期做法了。 这样的说法,倒像是故意来骗银子似的。 他自然不是心疼家中那一些银子,他只是担心这道长是个牛鼻子老道,胡说八道。 但还未等他来得及开口问,青黎便连忙应了下来。 “既然如此,道长便先在言伯候府住下,府中还有许多空着的厢房,道长不用拘束。” 人自然是要留下来的,把人留在府中,便更利于掌控,免得他日后在外面又得了什么他人的好处。 青安之见着自家女儿都这番热情了,也不便再说什么。 “那道长便在府中先歇下。” “那便叨扰了。”道长脸上一直挂着那一丝不苟的微笑,但其内心,早就乐开了花。 这又给钱又包吃包住,真是难得一遇的好买卖。 都说这京城,人傻钱多,如今一看,到还真是如此。 也不知这姑娘到底打着什么算盘,竟然要联合他这个外人一起坑自己的亲爹,果然这世家子女一天还真是闲得慌啊。 但这姑娘从见到他开始,眼神中便一直带着一丝精光,像是在绞尽脑汁地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些什么似的,让他有些不明所以。 但想来,这世家的年轻姑娘能向他盘算些什么东西,或许只是自己多心罢了。 不过青姑娘如此善待于他,他也要回敬青姑娘一些什么。 “将军,还有一事我想要同将军说道一二。”道长正了正神色。 “道长请讲。” “青将军为青姑娘梦境一事如此上心,贫道也是看在眼中,也知道青将军必定是极为爱护自己的嫡女。” “可据我所知,青将军是否还有一嫡子?” “书香世家向来最是注重香火传承,其偏爱嫡子也情有可原,但也不要因此疏忽了对嫡女的爱护啊。” 道长这番话说的是语重心长,推心置腹,像是当真想要教导青安之一番似的。 青安之听此,却是一愣。 这道长说话怎么牛头不对马嘴? 他们青家何时偏爱过青琛?何时又忽视过青黎? 这怎么还颠倒黑白胡说八道了起来? 青黎见此,也是无语至极。 这道长前面那番胡说八道说得挺好的,到了如今,还要给自己加什么戏啊? 莫不是自己方才对他吹捧得太过,让他得意忘形了起来。 到如今,青安之脸已经彻底沉了下来,正当他准备开口询问之时,却见青黎在一旁神色幽怨。 “道长果然料事如神,连言伯候府的事都能知道得一清二楚。” 青安之:??? 莫非阿黎当真觉得自己在这言伯候府中受了委屈? 可她能受什么委屈? 那道长见了青黎的模样,心中也是了然。 他悠悠地丢下了一句“贫道言尽于此,其他的还是要将军自行体会啊,”便扬长而去,独留下青安之与青黎大眼瞪小眼。 第126章 春猎 一个想着平日里到底如何亏欠了女儿,一个想着到底要怎样同父亲解释。 “父亲,同我去一趟书房可好?”青黎道。 青安之神情复杂地看了青黎一眼,“好。” 随即二人便向书房走去。 “什么?你说你梦境中看见梅丰道长成了未来的国师?” “正是如此,”青黎道,“所以我才让梅丰道长住在言伯候府,此人日后若是为我们所用,必定是我们之后的一大助力。” “这么说来,你方才那些话,都是为了让他留下来?” “当然。” “那个你在府中不受重视这话,也是如此?” 青黎轻笑一声,“自然,阿黎在府中未曾受过半点委屈,父亲是知道的。” “为父自然知道,”青安之轻叹一口气,随即垂下眼帘,陷入沉思。 没想到自己叫来为阿黎解开梦境之谜的人,最后竟因阿黎的梦境留在了言伯候府。 如此乌龙,他也不知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能得到未来国师的助力自然是好事,但阿黎的梦境却像是无解一般。 “那据阿黎看来,此人是否有真才实学?” “方才父亲也看出来了,此人明显就是个江湖混子,并无半点本事,不过如今我们对他并不了解,也不知他之后是怎样稳坐昭国国师之位。” “但据女儿的推断,此人或许还有一些我们不得而知的隐情,总之我们先将此人在府中扣下,之后的事情随机应变即可。” “此人贪财逐利,倒也并不是难以掌控。” 青安之轻点着头,“的确如此,阿黎思虑周全,那我便听从阿黎的,先将此人留在府中,日后再议。” 经过这样一番折腾,用晚膳的时辰早已过去了许久,二人在书房又聊了一会儿,便回到了膳厅,用起了晚膳。 接下来的日子青黎过得倒也是平静,那梅丰道长只不过是拿钱不办事,也没整些什么幺蛾子。 再过不久便是朝廷的春猎了,青黎这段时日,日日习武,武艺早已大有长进,可奈何始终没有发挥的余地,而这次春猎便是她可以一试身手的时候。 几日后,青家众人分坐几辆马车一同往京郊驶去,朝廷每次春猎都是在京郊的皇家狩猎场举行,那狩猎场一共包下了两座山头,其深山处还有豺狼虎豹。 不过这些官家人去狩猎,最多也是凑凑热闹,在圣上面前留个眼缘,至于正儿八经地狩猎,那是武将的事。 青家只有青安之一名武将,再算上那蹭吃蹭喝的宋延舟,撑死算得上两个。 马车中,青黎悠哉地看着窗外的风景,“兄长,你说这次狩猎,我能不能拿下那女子的头筹?” 青琛正半眯着眼假寐,听闻青黎的话,半睁开着眼,“若是居姑娘不去,你或许可以。” 哪有这样降自己妹妹的风头的,虽然青琛说的事实话,但青黎还是不爱听。 她斜瞟着看了青琛一眼,便不再理会。 马车悠悠行驶,过了一个时辰,才到了露营地,众人简单修整一番后,便来到了晚宴中。 明日是春猎正式开始,而今晚的宴会便相当于一个仪式。 这次,程修与青瑾也跟着青家一行人一同来了,程修如今算得上是青家未来的女婿,跟着青家一同过来,倒也在情理之中。 只不过因之前发生的那些事,让青家众人都无法同他安然无事的相处,因此他也一直安分地同青瑾、青安鸿在一起,没来大家面前碍眼。 可如今众人齐聚宴会,他自然做不到再继续将自己隐身,只能端着一派祥和,同大家打招呼。 等他打招呼到了青黎、青琛这时,青琛满脸都写上了警惕,甚至下意识地将青黎护在了身后。 而青安之和桑氏也是冷着脸,对他爱搭不理。 程修自然感觉到了二房这边的冷落,但也无可奈何,只能继续陪笑。 “这位公子是?”同青瑾站在一起的一位身着翠绿襦裙的女子问青安鸿。 该女子年岁同青瑾一般大,生得纤巧细致,面若凝脂,唇若点樱,那一双细眉微微蹙起,生的一副清冷的模样。 那女子是青安鸿的嫡女,青瑾的嫡姐,因她这些年岁时常住在自己外祖父家,便同青家来往少了些,没想到今日这狩猎的场合她却来了。 “青霜啊,那你是青瑾妹妹未来的夫婿,”青安鸿解释道,“正是前段时日才定的亲,因此你才不知晓。” 程修见此也恭敬地朝青霜行礼,“七里程家嫡子程修,见过姑娘。” 青霜微微点头,没太过在意,便转开了视线。 青黎见了青霜,却是眼前一亮,她甜腻腻地喊了一句:“霜姐姐,”,便立即走上去挽住了青霜的胳膊。 青霜听见这声音,不由得蹙起了眉,随即看见来人后,脸上的错愕收都收不住。 青黎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对她这么热情起来。 往日里她同这小祖宗关系可没有这么好。 “霜姐姐,许久未见,你在你外祖父家过的可还好?”青黎毫无察觉地问道。 “无非就是每日礼佛罢了,没什么不好。”青霜回答地有些僵硬。 她之所以居住在外祖父家,便是因为在她年幼时,便被一得道高人算过一卦,那人道青霜这一身命运坎坷,需在还未出嫁前用心礼佛,方能逃脱这一命运。 因此,她便跟着外祖父家的一道姑每日礼佛。 “感觉霜姐姐近日长高了许多,如今都快比我高上半个头去。”青黎兴致高昂道,随即还伸出手在半空中笔画了起来。 “呵呵,”青霜尴尬地笑了两声,“都说阿黎这段时日性情大变,如今看来还真是如此啊。” “的确如此,自从那一次淹水后,我便明白了许多,知道了哪些人对我虚情假意,也知道了哪些人是真心待我,”青黎笑道。 青黎这话一出,青霜便下意识地看向了青瑾。 虽说她整日在外祖父家礼佛,但言伯候府的事还是知道一二的,想必青黎说的那虚情假意之人便是青瑾。 第127章 第一百二十七 嫡姐 青瑾如今也在不远处,她听见青黎这话一愣,随即没好气地转过了身。 她不能在这种场合下同青黎发生矛盾,这是她从小便明白的道理。 青霜此时见青黎对自己这阵粘糊的劲,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青黎方才说的那真心待她之人,应该不包括自己。 她同青黎可向来没什么交情,往日里青黎看不惯她这副清冷高傲的劲,她看不惯青黎那刁蛮任性的模样。 二人从来都是相看两厌,哪来的别的交情,如此看来,青黎当真是那一落水便弄坏了脑子。 青黎自然看见了青霜的抗拒,甚至还感觉到了青霜因不喜她的靠近,而微微侧身的动作,但她并不在意。 上一世,青黎嫁给程修后,青霜也嫁给了一位同她门当户对的郎君。 那时,青瑾因嫉妒她嫁给了程修,每次待她回娘家,便要开口嘲讽,其中都是青霜在帮她说话。 甚至在她偶然间得知自己在程修家过得并不好时,还出言相劝,让自己同程修和离。 可上一世的自己又哪里会听青霜的话,只认为青霜想要害她,害她被世人唾弃。 到后来,青霜明知这种做法并不讨喜,还是不厌其烦地开导她,同她说一些佛理,但青黎还是嫌她思想老套,不同于寻常世家女子。 但重活一世再细细想来,青霜的思想又哪里是老套,她不喜传统世家姑娘爱的胭脂水粉,偏爱男子喜欢的书香墨宝。 面对不公,她比青黎更有勇气去反抗,更勇于敢为人先。 这是青家姑娘中,她和青瑾都没有的坚韧与清醒。 但在最后,青家灭门之时,青霜也同青家众人一样,没有落得一个好下场,惨死在了发配边疆的路上。 再次见到这记忆中数年没见的面容,青黎神色也渐渐柔和了起来。 青霜还是如许多年前一样,清冷却不带傲气。 或是终日礼佛,让她整个人浸着一层寒霜,遗世独立一般。 “霜姐姐,你这礼佛还要礼到何时?差不多也该回青府也。”青黎问道。 自从见了家里那牛鼻子老道的国师后,青黎是半点也不愿再相信什么世外高人说的话。 若是青霜早日回青府,她在青府也能多一个玩伴。 “我不知,”青霜摇摇头,“不过如今我每日礼佛已成了习惯,无论在哪都并无差别。” 青黎点点头,也并不勉强,“霜姐姐还真是有耐心,若让我去礼佛,我定是连七日都坚持不了,而霜姐姐这一理便是几年。” 青霜微微一笑,“礼佛能静心,所谓断一丝烦恼,证一丝涅盘,阿黎日后若是喜欢,我也可教你。” 她语调清冷,语速又不急不缓,如同那山泉涓涓,缓缓流淌而来。 “那倒也不必,”青黎回道。 她虽羡慕青霜这心境,但她却始终对礼佛一事不感兴趣。 更何况,她这一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她要保护她的家人,让她的家人更安心的礼佛、念书或无所事事。 程修同方才开始便一直看着青霜与青黎的对话,他看着青家两位性格不同,但样貌都是顶好的嫡女,只感觉自己当真是不值。 明明青家有两位这么优秀的嫡女,他却偏偏娶了个容貌丑陋的庶女,这可当真是白瞎了他这一身的学问。 “两位姑娘当真是好感情,”程修缓缓走近两人,瑾姑娘曾同我说青家关系简单,兄弟姐妹间关系也单纯,如今看来当真是如此啊,程某也是十分羡慕。” 程修这番恭维的话语,并寻不出什么错来,他是青瑾未来的夫婿,同两人搭话或是为了增进一下未来娘家人的关系,更何况还是这种公众场合。 但有了之前他胡乱提亲之事,青家众人对他都难免有些防备。 青黎对此一脸冷淡,如同没听见此话一般,连个笑脸都不给一个,还是青霜,虽算不上热情,但也还算是守礼地说了一句:“公子谬赞。” 青琛从方才见到程修时起,便隐隐不满,如今见着程修竟找上了青黎、青霜搭话,更是不爽起来。 他上前一步,横拦在青黎与程修的中间,“阿黎,我同延舟要去那边逛逛,你可要同我们一起?” “自是好的。”青黎满口答应了下来,便准备同青琛同去。 还未待青黎迈步,便听见身后青瑾嘲讽的声音。 “阿黎啊,再怎么论,你也及笄了,总这样跟着自家兄长与外男待一块,怕是不守礼数。” 青黎脚步一顿,转过头去,“我同自家兄长在一块为何不守礼数?莫非瑾姐姐同程公子待一块便守礼了?若是守礼,程公子为何还不迎娶姐姐?” 青黎这番话字字珠玑,但她的语气却是轻快得很,如同当真只是普通询问一般。 青瑾听了这话,脸色一沉,整张脸都垮了下来。 青黎不再理会这胡搅蛮缠之人,转身同青琛走去。 直到青黎走了几步,青瑾才反应过来。 “你,”她抬手指着青黎的背影,半天也找不出反驳的话语。 她转头看向青安鸿,想让青安鸿给自己一个公道。 “父亲,”撒娇道。 青安鸿自然知道青黎那番话属实不好听,但那又有什么办法,他家女儿前段时日还想要去划了阿黎的脸呢,阿黎如今对青瑾这态度,他也寻不出什么错来。 “算了阿瑾,当初的确是你过错在先。”青安鸿安慰道。 桑氏见着自家女儿这傲慢的态度,也直只在心里叫好,但毕竟她是阿黎的娘亲,一些面子上的功夫也还是要做的。 她见着青安之一脸事不关己的模样,也只好温声去同青安鸿道歉。 “大哥,阿黎这孩子也是被我惯坏了,性子刁蛮了一些,还望大哥莫怪啊。” “诶,自然不会,”青安鸿摆摆手,“阿黎的性子我是知道的,弟妹无需多言。” 程修听了青黎方才那方言论,心头也是一紧,可之前青家众人说话时,他也插不上嘴来,如今寻了个空隙,便连忙说道。 第128章 晋王世子 “师父,我对青瑾姑娘真心一片,定不同青黎姑娘方才所言啊。”他言语激动,像是急于证明自己的清白一样。 青安鸿到如今哪还会看不清程修的真面目,但自家女儿喜欢,他也没必要在这众人面前驳了程修的面。 “我是知道的,你不用多言。” 他的这番言论看似是向着程修,但语气中的冷淡却是显而易见。 程修又哪会听不出青安鸿话中的敷衍之意,但他别无他法,只能咬着牙装作若无其事。 青琛自从领着自家妹妹走出来后,便一直在回想青黎方才的那一番话。 他越想越觉得自家妹妹如今出息了,便忍不住调侃两句。 “今日怎的知道不让着你那瑾姐姐了,往日里不都是瑾姐姐最好吗?” 青黎挑着眉,一副自得的模样,“这还不是兄长教得好,让我防人之心不可无吗。” 青琛唇角微勾,“倒是我教你的,你都听进去了。” “自然。” 三人继续行走在宴会中,如今宴会还未开始,但已有许多官员都来到了营中。 这种狩猎的场合,最是能引起少年的激情,因此许多世家子弟都自发地围成了一个圈,开始讨论明日的狩猎。 青黎眼尖地从众人中发现发现了晋王殿下的世子。 按道理,晋王同他那世子此时应该呆在凉州,但今年是太后五十的寿辰,再加上如今凉州局势已稳定,他便跟着青安之的军队一同入了京。 圣上向来喜爱晋王,想当初在圣上还是皇子时,便是晋王助他一臂之力,让他登上了那皇位,因此圣上对晋王也不同对别的藩王那般,没有那么多畏惧。 此次他提前进京,也是圣上特赦的,别的藩王都要等到太后寿辰前三个月才准入京,而晋王这一入京却要半年之久。 只见那晋王世子正坐在众多男子之中,他手中拿着一把玄铁制成的宝剑,正在滔滔不绝,像是在炫耀些什么。 在上一世,这晋王世子在京城中的名声并不好,他是在凉州长大,可才来这京城短短半年,便已臭名昭着。 或是凉州那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养成了他那无法无天的性子,连晋王如今都不敢在京城中造次,他却在这京城中如同翻了天似的。 晋王虽说到后面起兵造反,蔑视皇权,但这次来京,他并未弄出太多的火花,反而是这晋王的世子。 他刚到京城便迅速集结了一群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其中以他为首,在京中做出了许多丧尽天良之事。 偏偏他们做事还十分讨巧,那些手握实权的官员他们从不招惹,只知道欺负那手无寸铁的老百姓。 他们的恶行自然在京中广为流传,但谁也不愿意为了那素不相识之人,得罪了晋王,因此许多官员也继续忍气吞声。 直到那晋王世子跟随晋王回凉州后,那些纨绔才渐渐消停了下来,再后来听见这晋王世子的消息,便是晋王造反时。 晋王造反失败,晋王世子也跟着被朝廷处死了,至此,朝廷中便再无人敢提及“晋王”二字。 青黎眼神一沉,朝那一群纨绔走了过去。 青琛和宋延舟见此一愣,连忙跟上。 那群纨绔子弟见着一位容貌俊美的世家姑娘朝自己走来,皆是心中一喜,但看见青黎身后的两尊大佛后,那打量的眼神便不敢落在眼前的姑娘身上。 一位是广阳候府嫡子,一位是言伯候府嫡子,能让两位世家公子跟随,这姑娘定是哪位大家的嫡女。 在京城生活了这么多年,他们虽说顽劣,但也并不是不开眼,这点轻重还是有的。 只有那晋王世子,初到京城,除了身边的那群狐朋狗友,他并不认识什么别的人,因此那双眼睛毫不避讳地在青黎身上打转。 青琛与宋延舟见此,皆是眉头一皱,立即上前一步隔断了晋王世子看向青黎的视线。 那小娘子被面前的两位男子挡了个精光,晋王世子悠悠收回了目光。 他看着面前的两位男子一眼,转头问身边的人,“这两位是?” “这位是广阳候府的嫡子宋公子,这位便是言伯候府嫡子青公子。”一旁的公子介绍道。 “原来是两位世家的公子,”晋王世子恍然,“真是久仰两位大名啊。” “世子殿下过谦了,世子不远千里来京城,我们二人还未去见过,是我们二人的失礼。”青琛说道,他语气恭敬,但其中总带着一丝清冷,让人不敢忽视。 “都是为了太后的寿辰罢了,”世子笑道,随即转头看向一旁的宋延舟。 他微抬着下巴,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宋公子的名头如今在京城传得倒是很广啊,特别是那一掷千金为耿姑娘赎身一事,当真是吾辈楷模啊。” “那耿姑娘的美貌我们众人也都见识过,当初听说宋公子将其赎走后,我们大伙还因此伤心了好一阵呢。” 晋王世子扯着嗓门调侃道,说完后还自顾自地哈哈大笑了起来,在他后方的那群世家子弟听闻,也跟着他一同笑着。 这副场景,若让不知道的人看了,还以为是一群地痞流氓在调戏小娘子呢。 宋延舟至始至终站在原地,连脸色都不曾变过一下。 “如今我已将耿姑娘送回了万花楼,诸位公子若是想见那耿姑娘,自去那万花楼寻她便可。” 宋延舟言语温和,周身散发着一种温润的从容之气。 “原来如此,”晋王世子语调高昂,唇角看似无意地划过一丝讥讽。 “当初我便觉得宋公子这买了花魁又将花魁送给万花楼一事,有些突兀,这再怎么说也不像是一个堂堂广阳候府能做出的事,如今我算是明白了,宋公子这是为我们大伙儿考虑呢。” 晋王世子此话一出,又是引得身后一群人哄堂大笑。 青黎见晋王世子这模样,却是有些疑问。 这晋王世子虽说是个只顾玩乐的纨绔,但也不至于在这种场合要去故意得罪一位名门望族的嫡子。 第129章 针对 而他今日,明显是对宋延舟带着敌意的,且这敌意明显有针对性。 宋延舟也明显感觉出来了这点,他眉头微蹙,薄薄的眼皮往上一掀,注视着晋王世子。 他的目光十分漫不经心,是一种不动声色地打量,晋王世子被他这么一看,却莫名地有些心绪。 “你看我做甚?”他扯着嗓子喊道。 “无事。”宋延舟悠悠收回目光,正准备再说话,他身后的青黎却绕开青琛和宋延舟,缓缓走向了前来。 她这一出现,瞬间吸引了在座公子的侧目。 往日里,青黎并不爱出门参加这种宫宴,因此在座的许多人都只听闻过她的名号,并未见过她的真人,今日这么一见,当真是宛若天人啊。 只见青黎身着粉白色对襟长裙,三千青丝冠起一个松松的云髻,她肌肤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让人为之所摄、自惭形秽、不敢亵渎。 晋王世子的目光早早地便粘在了青黎身上,他问道:“这位是……” “这是在下的嫡妹,”青琛回道。 “原来是言伯候府的姑娘,”晋王世子收起了面对宋延舟时那不可一世的态度,稍稍直起了身,像是要挽回自己方才的形象一般,正襟危坐了起来。 “传言都说严家女子个个美若天仙,今日一见这严家后裔,当真如此啊。” “世子谬赞了,”青黎缓缓回礼,眸中一如既往的平静,但目光却转向了世子手中的那柄宝剑。 “民女见着世子殿下这宝剑属实特别,不知世子可否借给民女观赏一二。”她语调不急不慢,悠长婉转,听得晋王世子心头一酥,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哦?姑娘是看重了我手中的这把剑,那姑娘大可直说,不过是一把剑罢了,便是送给你又何妨?” 说完,便提起手中的宝剑,想要将此交给青黎。 “如此贵重之礼,民女无福消受,只是对这玄铁感兴趣,想要看一眼罢了。”青黎缓声道,眸间不见任何的欣喜,也没有丝毫的怠慢。 说罢,她并未伸手去接,而是由青琛代劳接过宝剑,放在青黎面前。 青黎垂下眼眸,查看了起来。 她方才那一出自然不只是为了看这把剑,她虽说如今还缺一把宝剑,但也不至于在这种场合做出如此出格之事。 上一回她乔装前往黑市,在黑市的其中一个商铺中看见过这把宝剑。 此剑玄铁制成,其锻造工艺无比精细与复杂,这剑一看便是为将军打造,没想到也会流于黑市之中,当时青黎便多看了几眼。 谁也没想到,今日在晋王世子这还能看见这把剑。 那黑市贩卖官家兵器一事,并不会在京城中引起多少人的重视,既然如此,她何不将此事弄大一些。 晋王见青黎如此认真的查看宝剑,更是激动了起来。 “青姑娘,这是我为了此次狩猎特意买的宝剑,此剑厚重有力,最是适合用来斩杀那豺狼虎豹。” “不过青姑娘是女子,自是没那力气用这宝剑的,若不然,我将其送给青姑娘也不妨事。” “不过青姑娘也不用丧气,改明儿我用此剑斩杀了那豺狼虎豹,便将他们的皮肉送给青姑娘一些,青姑娘也可用他们做一些皮袄,可好?” 晋王世子这番话语说得轻狂,且是对青黎这一未出阁的姑娘说,不免有一些轻佻。 只不过这说轻佻也轻佻,却让人寻不出什么毛病来,也不好犯难。 青琛却不想惯着晋王世子这毛病,他目光一沉,厉声道:“世子殿下慎言。” 晋王世子也不在意青琛眸中的寒光,眸中的轻佻依然还在。 就在青琛准备发难时,宋延舟不动声色地按下了青琛的手。 “世子殿下这剑的确是好剑,也不知殿下是从何处买来的此剑?”宋延舟语气悠然,像是寻常的问话聊天。 青黎刚准备说出口的话,被宋延舟截在半空中,最后又不由得闭紧了嘴巴。 晋王世子听闻,神色一顿,目光中染上了一丝警惕之色,但语气依然轻松,“这京城我也不熟,是他带我去买的,你要问便去问他。” 说罢,晋王世子指向他身旁的一位公子。 这公子身材肥胖,皮肤白皙,那镶金的腰带系在他的腰间,如同捆猪的麻绳,毫无半点美感。 这是兵部侍郎的嫡子,张公子。 宋延舟的目光又从晋王世子那移到了张公子处,目光中带着询问。 张公子见此,尴尬地笑了两声,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皮,目光有些闪躲。 “这是,这家铺子在京城街上,具体哪个地方我忘了,若是宋公子想问,我回去问问我家小厮,到时候再托人送信给你。”说完,还哈哈笑了两声。 青黎并不在意宋延舟同那公子的对话,依旧认真地观摩着宝剑,像是当真对此有极大的兴趣。 随即,她目光一转,看向宝剑的剑尾。 “咦,兄长你看,这是什么?” 青黎指着宝剑的剑尾,那有一处被磨损的印记,因其玄铁的材质不易被磨损,那印记并未完全磨平,依稀可见上面的图案。 青琛顺着青黎的指尖看了过去,他眉头一皱,“这是官家的印记。” 宋延舟听此,也看了过来,他一看见那印记,神色便立即凝重了起来。 “这就是官印,最近大理寺一直在查这官家兵器非法买卖一案,张公子,这兵器到底是从何处买来?” 众人一听他这严肃的口吻,也不由得郑重了起来,晋王世子神色一顿,立马抢过青琛手中的剑,眼中的张狂更加明显了。 “不过一把剑罢了,你们又何至于如此?” 宋延舟眉头一压,厉声道:“晋王殿下慎重,这剑是从官家手中流出去的兵器,是不许在民间贩卖的。” “得了,”晋王世子大手一挥,将宝剑插入剑鞘中,“我们今日来这是狩猎了,可不是为了查案,若要查案,你们自己去京城查去,莫在这绕了我的兴致。” 第130章 皇上驾到 说罢,转身往外走去,张公子见此,也连忙紧跟着晋王世子,生怕后面那两尊菩萨又来找他的麻烦。 但宋延舟又哪会轻易地放过他,上前几步便拦住了世子的去路。 他眉头微压,目不斜视地盯着晋王世子,眸中尽是严肃之气。 他本就比那晋王世子高出半个头来,如今这样垂着眼看着世子,竟有一些居高临下之色。 “世子殿下,在下乃大理寺少卿,乃是奉命办理这官家兵器在民间贩卖一事,如今世子拿着这本不该出现在你手上的东西,却不让下官查探,这又是为何?” 他语气清冷,言语中自带一股微压,站在世子身侧的张公子见状,都忍不住低下了头,不去看宋延舟那双审视的双眼。 晋王世子见此,却愈加不满起来。 再怎么说,他也是皇亲,是世子,而他宋延舟只是一臣子的嫡子,又有什么权利在他面前说三道四。 他回瞪着宋延舟,依旧不肯示弱。 “大理寺少卿?这又是几品官,又有何权利来过问本王之事?宋延舟,你未免也太过于高看你自己。” “下官并未高看自己,是晋王殿下,太过于蔑视昭国的律法。”宋延舟缓声道,他不同于晋王世子的高声呐喊,反而语调平静,不急不缓。 但就这么轻飘飘的几个字,却让晋王世子不敢再接下来。 “你……”晋王手指着宋延舟,却再也说不出半点话来。 到如今二人这番争吵,早已引来了周围人群的目光,但众人看见争吵的是晋王世子和宋延舟,都没人敢上去劝阻一二,只敢在一旁默默旁观。 如今两人的气氛更是如同染上了一层寒霜,众人见状也没有人敢再开口说话,场中一片寂静。 最后还是一阵尖细的嗓音打破了这一沉寂。 “皇上驾到。”如同捏着嗓子高声喊叫的声音从营外传来,众人顿时收回了看热闹的目光,一一朝营外行礼。 宋延舟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之色,也随众人一同行礼。 没过多久,一位身着明黄色龙袍,头戴束发嵌宝紫金冠的中年男子缓步走入营中。 他双手附于身后,步伐沉稳,两道直入鬓角的剑眉微微往下压着,一股帝王的气场铺面如来,这是常居高位之人从骨子里散发出的不严自威。 他抬眉朝方才发出争吵声的地方望去,见是晋王世子与宋延舟二人,便不由得皱了皱眉。 “你们方才因何事争吵?朕在那营外都能听见。”他压着嗓子问道。 宋延舟朝皇上微微行礼,“方才微臣在同晋王殿下争执其官家兵器一事,不慎惊扰圣驾,还望陛下赎罪。” “官家兵器?”皇上抬眼看向一旁正弯着腰的晋王世子,“这官家兵器,又与你们何干?” “回陛下,微臣近日正奉命查办官家兵器在黑市贩卖一案,在往日,朝廷特制的官家兵器总会防不胜防地流出一些到市面上。” “可近日,这黑市上的官家兵器愈加多了起来,甚至还压低了往日官家兵器的价格一倍有余,微臣觉得这一变动值得关注,便亲自查办此案。” “兵器乃国防之根本,如今劫持税银一案才刚了结,京城中便生了这种变动,微臣也是十分惶恐,刚好今日在营中发现世子殿下拥有一把官家的兵器,且这兵器还是玄铁制成,价格不菲,若是放在军营中,是将领才能用的东西。” “微臣便想着问清世子殿下是从何处买来的兵器,这才引起了争吵。” “哦?”皇上转头看向晋王世子,一双眼眸平静地让人看不出喜怒,“天纵,可有此事?” 晋王世子从没想过两人的争吵竟会引起皇上的询问,而此事偏偏还与官家兵器有关。 他额上早已冒出了一些冷汗,硬着头皮回答了句,“是。” 宋延舟的话让他挑不出什么错来反驳,只好承认。 一直站在皇上身边的晋王听见此事后,脸色也沉了下来,一双眸子在宋延舟和晋王世子之间来回打转。 “你也未免太不懂事,”晋王厉声训斥道:“这朝廷的东西,你竟然也敢胡乱买?还真是在凉州待久了,没了规矩。” “儿臣知错。”晋王世子自从皇上进了营中,那头就从未抬起来过,只能连忙点着脑袋认错。 晋王瞪了世子一眼,转头对皇上道:“皇兄,我这儿子向来有些顽劣,此次到了京城更是如此,这可是触犯了昭国律法的大事,皇兄只需秉公办理,也好给他一个教训。” 皇上依旧沉着一张脸,让人分不清喜怒哀乐,他并未回答晋王的话,只是转过头问宋延舟。 “黑市上竟有朝廷专门做给将领的剑?” “是。”宋延舟回道,随即将那柄剑交到了皇上手中。 皇上拿起剑尾一看,上面果然有一个还未磨损干净的官印。 “这兵器司简直不像话,”皇上眉头又往下压了几分,明显有些怒意,“平日里那些普通兵器流出一些在外朕也并不计较,如今却连这等宝剑都流窜了出去,那伙人当什么官?” “整日拿着朝廷给的银两还不够,还要贩卖朝廷的东西?”皇上冷哼一声,随即将剑往地上一扔。 坚硬的兵器砸向柔软的地毯,发出一阵沉闷的响声,这响声回荡在整个厅堂中,无一人敢说话。 “皇上息怒,”宋延舟连忙行礼,“京城偌大,总有一些隐秘的地方会藏着一些污垢,皇上大可不必为了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动怒,此事交由大理寺便可,过不久定会给皇上一个交代。” 皇上点点头,眸间的怒意少了些许,“如今此事可有了一些眉目?” “此事微臣正在查办,如今案件已有了一些眉目,相信过不了多久便会水落石出了。” “不错,”皇上抬眼看过来,目光带上了一丝赞许,“宋少卿还是对这京城的动向十分敏锐啊,这在年轻一辈的官员中倒是一件十分难得的事情。” 第131章 皇上驾到2 “皇上过奖。”宋延舟温声道。 “前些时日你父亲还同朕说,你为了查清那税银案,甚至不惜用自己的名声去做赌注,去赎了那什么花魁,可把你母亲气得不清啊,生怕你日后再娶不到那世家的姑娘。” 皇上轻笑一声,语气温和了许多,“不过宋爱卿放心,日后宋爱卿若是看上了那位世家姑娘,你同朕说,朕直接给你赐上一门亲事,可不能让这广阳候的嫡子因为帮朝廷破案,而娶不到媳妇。” 皇上哈哈笑了两声,这阵调侃让他方才流露出的那份令人生敬的威严少了几分,而多了一些和蔼,像是一个慈爱的长辈。 “谢陛下隆恩,”宋延舟笑道,“来日微臣若遇见了心怡的女子,定不会同陛下客气。” “甚好甚好,”皇上笑道,随即又问:“那今日你们这出争吵又是为何啊?” 说完,他随意地看向晋王世子身旁的张公子,“来,你来同我说说。” “是,”张公子抹了抹额前的汗,挺着个大肚子战战兢兢地上前走了几步。 他面对圣上自然不敢添油加醋,只能如实地从头到尾一一说来。 在说到青黎找世子殿下借剑时,青黎明显感觉到几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其中一道是晋王,另一道是皇上。 皇上的目光十分随意,但那份随意背后却隐隐带着探究,而晋王的目光中除了探究,还带着一丝不可名状的东西。 那目光太过于复杂,青黎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宜过分察觉,便掩下了眸子。 待张公子有些磕搀地将其说完后,陛下并未立即说话,场中陷入了短暂的宁静。 晋王世子见陛下的脸色明显没有了之前的凝重,便放了心来,朝自家父亲的看去。 只见晋王却不同于皇上的温和,他那张严肃的脸上看不见半分笑意,脸色铁青,也不知是因为此事还是什么别的事。 晋王世子心下一惊,连忙上前一步朝皇上行礼,“陛下,臣知罪。” 其实今日他同宋延舟争吵一事,说大就大,说小也小,往大了说是触犯昭国律法,阻碍朝廷命官办案,但往小了说,却也只是个不查之过,一不小心买到了这赃物。 并且买官家兵器在世家子弟中算是常事,言伯候府的小厮都曾看着便宜多买了几把。 如今在这场春猎中,想必都有不少人手中拿着的是黑市买来的官家兵器,而晋王世子不过是那出头鸟罢了。 “何罪之有啊?”皇上语气缓和,只觉得此事微不足道,“你也是第一次来这皇家狩猎场,一时兴奋便买了这官家玩意儿,更何况你久居凉州不太熟悉这京城的规矩,不知者无罪罢了。” 皇上语气平和,言语中还多了一丝慈爱。 晋王却依旧板着一张脸,“皇兄莫要太溺爱这孩子,他这才初入京城就闯下了如此祸事,若是呆久了,哪还了得?” “哪有你说的这般严重,”皇上随意睨了晋王一眼,笑道:“我见天纵这孩儿行事虽说不够沉稳,但还是有魄力的男儿,同你年轻时候一样啊。” “皇兄对小一辈的孩儿还是爱护有加。”晋王感叹道,随即转头呵斥自家儿子,“还不快谢谢陛下。” “多谢皇上恩典,”世子连忙行礼。 皇上温和一笑,鼻子里发出了一个气音当做回应。 本来此事在如今就该了结,晋王却在此时将目光移到了青黎身上,如今他眼中的探究之色已消失无踪,只剩下了善意和好奇。 “这可是言伯候府那嫡女,真是生得俊俏,同你那娘亲有几分相似。”他哈哈笑道,仿佛当真只是见着青黎而想起了当初的严家似的。 青黎听闻晋王突然提及自己的名字,缓缓上前一步,“民女正是言伯候府嫡女青黎,见过皇上,见过晋王。” 她这番行礼从容淡定,既没有因为面见圣上而心生胆怯,也没有因为方才自己的举动从而导致了今日这番争吵而显得无措。 一切举止都那么的恰到好处,让人寻不出错来。 “甚好啊,”晋王收回方才对青黎隐隐的打量,夸赞道:“言伯候府当真是好福气,生养了一位如此知书达礼的姑娘。” “晋王殿下过誉了。”青黎回道。 皇上的目光也因方才晋王的话而轻飘飘地落在了青黎身上,他转头看向青琛。 “这青姑娘可是之前看出安贵妃病症的姑娘?” “回陛下,正是。”青琛回道。 “哦?如此说来,朕倒还未曾好好奖赏过你。”皇上沉声道,“如今安贵妃的身体在一日一日好了起来,往日那些眼花的小毛病也都不见了,还是多亏了青姑娘啊。” “陛下过奖,”青黎缓声道,“安贵妃吉人自有天相,民女只是误打误撞罢了,再说了,陛下同安贵妃的赏赐早在许久前便已赐给了民女,民女惶恐无福消受啊。” 皇上点点头,眸间浮现出一抹赞许之色。 “青琛啊,你可真是有个好嫡妹,这生得玲珑剔透,比朕那些有些刁蛮的公主要好多了。” “陛下过誉,”青琛缓声道,“公主乃皇室血脉,臣的嫡妹何德何能与公主相提并论。” 皇上笑了笑,大手一挥,“好了,既然都是一场误会,我们也不必为了此事扫兴,开宴。” 说罢,他便率先朝宴会正厅走去,众人紧随其后。 在晋王离去时,青黎明显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在自己身上停留了片刻。 只不过这个片刻并不长,青黎还未来得及细看,他便收回了目光,随着皇上一同前去。 青黎注视着皇族一行人的背影,陷入沉思。 从方才晋王世子同晋王的表现来看,他们对官家兵器一事明显有着超乎寻常的警觉。 而晋王方才的那份警觉,绝不是怕晋王世子此番过错会被皇上责罚,他是在怕这件事背后的东西。 怕这兵器贩卖一事会被捅大了,从而影响他之后的行动,甚至他为了试探自己,不惜在圣上的眼皮子底下试探自己。 第132章 训责 他在怕,怕青黎是否是故意要在今日这场合观看世子的宝剑,故意要将此事弄大。 他如此急迫地想要试探青黎,甚至都宁愿在圣上的眼皮子低头行动。 他在害怕,害怕青黎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内幕,从而坏了他的好事。 他的这番警觉,或许是因为怕因为此事,兵器司中途突生变故,影响了他们之后正在绸缪的兵器盗窃一事,或是因为这次官家兵器肆意贩卖一事,本就是他们做的。 “我们也走。”青琛拍了拍青黎的后背,打断了青黎的思绪。 青黎点点头,跟随青琛和宋延舟往正厅走去。 这种宫宴一般座位都是固定的,且有很大的讲究,而言伯候府同广阳候府刚好做成了对家。 青琛和青黎抬步往言伯候府的方向走去,而宋延舟却丝毫没有身为广阳候府嫡子的觉悟,依旧在二人身后紧紧跟随。 青琛回过头,轻轻睨了宋延舟一眼,“你还当真要当我们青家的儿子了?” “不敢不敢,今日这场合我若再不同父亲母亲相聚,怕是这辈子都回不去广阳候府了,”宋延舟语气悠哉道:“我现在跟着你们,不过是有些话想要同你们说上片刻。” 青琛也没反对,“正好,我还有一些话要问你们。” 说罢,三人便不顾这快要开始的宴会,独自来到了一个无人的角落,一到此地,青琛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脸色铁青,带着打量的目光在青黎和宋延舟之间来回看。 青黎时常面对青琛面无表情的模样,可这番严肃认真,却是少见。 青琛单刀直入:“你们二人是不是背着我在盘算些什么?” 青黎满脸疑惑,看了眼宋延舟又看向青琛,“兄长何出此言?” 青琛并不理会青黎的回答,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宋延舟,要宋延舟给他一个回答。 宋延舟对上青琛这带着审视的目光,微微叹了一口气,“青兄误会了,我同青姑娘当真没有背着青兄盘算什么。” 青琛嗤笑一声,明显不相信宋延舟的话,“你们二人若不是事先商量,为何会如此默契地一个说要看剑,一个正好发现了剑上的官印,莫非真当我是傻了不成?” 说完,他转头看向宋延舟,目光中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宋延舟,你要查案便去查案,为何又要牵连上阿黎?阿黎若是因此事出了什么差池,你又曾担当得起?” 他这番话掷地有声,语气激动,宋延舟听此却是一愣。 他自然知道青琛这次向他发难是因为怀疑此事,但他却没想到青兄竟连他的辩解都不愿听,只认为他对青姑娘有所图。 这莫非就是太过于疼惜嫡妹,竟连他这至交好友都不信了? “今日之事当真不是我同青姑娘策划的。”宋延舟愣愣道。 青琛冷哼一声,满脸都写着不相信,“你莫要再说了,明日便收拾好东西,给我滚回你的广阳候府,我青府的女儿不是你能盘算的。” 宋延舟:…… 他无从辩驳,只能转头看向青黎。 青黎从方才开始便一直站在一旁看着青琛同宋延舟吵架,这可是她这辈子加上辈子都没碰见过的场景。 在她的印象中,兄长同宋公子的关系总是十分要好,二人无话不谈,连嫌隙都不曾有过,更别说吵架了。 而兄长如今这番直接想要绝交的戏份,她更是闻所未闻。 无奈,感觉到宋延舟朝她投来的求助目光,她只能收回那份想要看戏的心。 “兄长,今日之事当真不是我和宋公子提前策划的。”青黎帮嘴道。 青琛如今看都不想看青黎一眼,“你兄长在你眼中难道就这么蠢?像你似的,被别人卖了还要倒帮别人数钱?” 青黎:??? 兄长不信就不信,为何还要侮辱她的人格。 但被青琛这么一怼,她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低下头来,默不作声。 宋延舟见此,也十分无奈,“青兄难道就这么不愿意相信我的为人吗?就算我再如何想要破案,也不会用青姑娘做挡箭牌啊,我宋某何时又变成这种人了?” “那可不一定,你之前为了探案不也去赎了那青楼的花魁吗?” 宋延舟:…… 这是一回事吗? 他第一次发现,青兄无理起来原来可以这么不管不顾。 “兄长,我这次会去找晋王世子要那把剑,是因为我之前在黑市时,曾看见过同样的一把。”青黎解释道。 “而上回我去黑市时,正好碰见了宋公子在查探黑市官家武器增多一事,我们二人也因此商量过此事。” “今日我们二人能配合得如此默契,也是因为二人有着同样的目标,所以兄长,你就不要再因此错怪宋公子了。” 说完,青黎还向青琛把上次去黑市的见闻,简短地同青琛说了一遍 这样一番解释下来,青琛才收回了之前那问责的态度。 他沉吟片刻,狐疑地看了两人一眼,沉声问道:“你去黑市做甚?” “我听家中小厮说起了黑市上的异动,便想去黑市上瞧瞧。” “你去瞧什么?” 青黎低头不语,像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孩童,等着大人的责骂。 这个问题她无法解释,她总不能拿诓父亲的那套又同兄长、宋延舟说一遍,若当真如此,兄长也不会信,只会认为自己找个借口都这么愚蠢。 “呆在府中无事,想要偷溜出去玩?”青琛问道,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怒意。 青黎缩了缩脑袋,轻声道:“不是玩,我当真是去有正事的。” 她说这话时,本就底气不足,说到后面竟愈加心虚起来,声音越说越小 这番话,青琛若是相信,那才是真的有鬼。 “看来这言伯候府当真是困不住你了,你竟然还敢伪装成丫鬟模样,去那鱼龙混杂之地?你可知那是什么地方?你一女子又怎能踏足?” 青琛微蹙着眉头,又摆出那番教训人的模样来。 “往日里,我只当你是愚蠢,看不懂人心,但如今你不仅愚蠢,更是莽撞,母亲当真是把你宠得无法无天,都不知道这天高地厚了。” 第133章 宴会 “这若是换作一般世家女子,是要被禁足几月的,但你仗着父亲母亲对你的宠爱,便如此肆无忌惮。如今你在言伯候府,是有人宠你娇惯你,但你日后若是嫁人了,还是这番不懂规矩,你又如何自处?” 青琛毫不留情地指责道,他向来少言,这番话算是他近些日子说得最多的一段话了。 青黎默默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承受着青琛的指责,还时不时如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 她自是知道若是兄长知道了她去黑市,肯定免不了要受一番责骂,她现在只后悔方才不该帮宋公子说话。 让宋公子滚出青府,总比兄长责骂她要好得多。 宋延舟在一旁也有些看不过去,“青兄,青姑娘去黑市并不是贪图玩耍,而是为了弄清如今这京城局势,她一女子有如此抱负,青兄又何必阻……” 宋延舟话还没说完,青琛那锐利如鹰的眼神便扫向宋延舟。 宋延舟心里咯噔一下,止住了话头。 “我有说你这番行事便没错了吗?”青琛悠悠道。 宋延舟一愣,这青姑娘去黑市可当真与他无关,青兄这又是怎么了。 还未待宋延舟想明白,青琛又道:“若不是你三番五次带阿黎去侦破那税银案,她会如此胆大包天偷偷一人前去黑市?若不是你日日教青黎练剑,她会认得那晋王世子手中的剑是什么材质?” “宋延舟,我言伯候府供你吃供你住没亏待你,你日后给我离阿黎远一些。” 宋延舟:…… 他发现青兄只要一粘上青姑娘的事,原本那睿智的脑子就突然变得不太灵光起来。 此时,青黎和宋延舟像是两个正在被夫子教育的犯了错误的学子,一个巴巴地低着头,一个张着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青琛眼神轻轻扫了两人一眼,随即便头也不回地转身向正厅走去。 青黎从方才青琛将矛头对向宋公子开始,便稍稍抬起了一些下巴,看着兄长责骂宋公子的模样,如今这戏看完了,她也重新抬起了脑袋,亦步亦趋地跟着自家兄长往大厅走去。 见着自家兄长还是一副死气沉沉的面容,她还讨好似地揽住了青琛的胳膊。 宋延舟见着前方兄妹二人的背影,也是深感无奈,他长叹一口气,十分自觉地独自一人走在后方。 待三人回到正厅后,宴会已经开始,营内是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其中思竹之声常惯于耳,三人缓缓从侧旁回到了各自府邸所在的位置。 桑氏看着青黎终于来了,连忙将她扯到自己身边坐着。 “怎么这么晚了才来?”桑氏轻声道。 “方才同兄长与宋公子在外头。”青黎解释。 “你这兄长也是,宴会都开始了还带你去外面做甚,”桑氏抱怨道,“方才我寻你可是寻了许久。” 说完,便一直给青黎添菜,“方才在路上你一直没吃东西,如今该是饿了,多吃些。” “是,”青黎笑盈盈道,随即便埋头吃了起来。 方才突然发生的晋王世子那一出让她都没心思关注自己的身子,如今回到母亲身边整个人松懈了下来,的确是感觉到肚子有些空落落的。 而在青黎后方,程修看着青黎埋头大吃的背影,目光阴郁。 方才青琛和青黎来到这正厅时,宋延舟也从另一边走了过去,所以,方才青黎是同宋延舟在一起的。 这段时日来,青黎和宋延舟二人走的是越来越近了啊,而且不仅是在言伯候府中如此,在外头都这般肆无忌惮起来。 照这事态发展下去,宋延舟很有可能要来向青黎提亲了,若真到了那时,他不论再做什么,可都晚了。 想到这里,程修不动声色的掩下了眸子。 “师父,我敬您一杯,”程修朝青安鸿举了举酒杯。 “不喝了,”青安鸿面无表情地回绝道,“明日狩猎,不宜饮酒。” “是,”面对青安鸿这冷淡的态度,程修又讪讪地收回了双手。 这些时日里,青安鸿对程修一直是这种不冷不热的态度,可程修无法,却还要热脸贴冷屁股的去讨好青安鸿。 明明自己娶的只是他的一个庶女,还是个毁了容且不知廉耻的女子,往日里,他程修对这种女子从来都是不屑不顾,可他青安鸿却还是好似自己高攀了似的。 若不是自己今后有求于他,他才不会这番讨好青安鸿。 想罢,程修便转头看向坐在上位的青安之与桑氏二人。 明明青安鸿才是言伯候府的嫡长子,可如今坐在言伯候府正位的却是那老二,也不知他青安鸿怎能心甘情愿,就这样把正位拱手让与他人,说穿了,不过就是没能力罢了。 青黎并不知道在她身后,程修向她投来的目光,她一边吃着桌上的佳肴,一边抬起头来看着这宴会上的人。 毫无意外,这次围猎居府并未有多少人出席,特别是居丰羽妻儿,无一人参加,居月杉也没来,只有居府的其他嫡系参与了这次的围猎。 而在这宴会正中间,皇上正坐在他那嵌金珠的龙椅上,他的右手边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而左手边是晋王。 按道理,晋王是藩王,是要坐在臣子位列的,可晋王如今虽说坐在皇上侧下方,但也并未侧多少,除了皇后,离皇上最近的便是他。 这宴会期间,皇上大多时候都是在同晋王说话,或是往日兄弟太久未见,皇上便特赦他坐在了自己的下方,方便谈话。 可让青黎不懂的是,明明皇上对晋王这般好,晋王为何在最后还要选择谋反。 并且这谋反并不是临时起意,而是蓄谋已久。 青黎拿起一块甜点放入口中,继续悠闲地看着上座上的二人,突然间,晋王同皇上说完一句话后,目光朝青黎这移来。 青黎一颗心瞬间紧紧提了起来,面上却装作不经意地同桑氏说话。 余光中,晋王的视线并未在这边停留多久,仿佛只是轻轻一扫,便又转了回去,继续同皇上谈笑风生。 第134章 狩猎 这轻轻一瞥,在这盛大的宴会中算不上什么,但坐在青黎正对面的宋延舟还是注意到了。 广阳候府同言伯候府坐的是对家,一左一右相互对望,两家之间隔着一道宽阔的地毯,中间还有舞姬赤着脚,扭着腰。 他是无意中看见晋王这一动作的,且他能确定,晋王方才视线在青黎身上定了一瞬。 这一发现,让宋延舟顿时警觉了起来,青琛方才的那番话还历厉在他耳边。 他自是知道他这大理寺少卿一职位危险重重,他也从未想过要在探案时,将青姑娘带在身边,让她卷入这滔天的浪潮。 可方才,他还是将她带进来了,虽然这并不是他本意。 关于此事,他还未来得及细想,一阵女声便打断了他的思绪,“延舟,我方才说的话你听见没有?” 宋延舟回过神来,“母亲,你方才说甚?” “你看,我同你说话你总是走神,”广阳候夫人嗔怪一声,随即继续说道:“娘亲是问你上一回同你走在一起的小丫鬟是何人?” “丫鬟?”宋延舟觉得有些莫名,“哪里来的丫鬟?” “啧,你怎么如今连你母亲都还要瞒着,”广阳候夫人咋舌道,“你上一回不是带着个丫鬟在街上走吗?此事都已经听人说过了,你也不用瞒着母亲。” “你向来不愿意让丫鬟伺候,身边的仆人也都是男子,这又从哪里突然冒出来一个丫鬟?你同母亲说说,母亲也好给你做主啊。” 宋延舟这才缓过了神来,这又哪来什么丫鬟,不就是上一回他同青黎在街上散步嘛。 他若是说那丫鬟是青黎,母亲会不会又得气个半死? “母亲听错了,儿子从未跟什么丫鬟走在一起。” “你怎么还是不愿告诉母亲,”广阳候夫人不由得有些不耐烦,“你先告诉我她是府里的哪个丫鬟,改明儿,我让她到你院中伺候去。” “母亲,当真没有,”宋延舟有些无奈,“母亲不用操心我的事,还是多在意一些自己的身体,” “那御医让母亲每日早些歇息,可我听府中人说,母亲每日都要等亥时才入睡,母亲这般任性,这病怎么能好?” “近日这不是被勇北候夫人带着一起日日打叶子牌嘛,难免要晚睡一些。”广阳候夫人嘟囔道。 勇北候夫人? 这不是青黎的母亲吗,她家母亲何时又同青黎母亲混到一块儿去了? 宋延舟听此,也不再继续劝阻,“母亲每日同那些贵夫人散散心也好,不用每日闷在府中。” “是挺好,”广阳候夫人应道,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对劲,“你怎么又跟母亲转移话题,母亲明明在问你丫鬟的事。” “母亲莫要问了。”宋延舟叹息道。 于是,这整场宫宴中,宋延舟都在应付广阳候夫人的问话,待宫宴结束,才各回各的帐篷,结束了这纷扰。 果然还是不能在此时回广阳候府啊,他就先在言伯候府再住上一阵。 - 宫宴结束后的第二日,青黎起了个大早。 这次围猎,居月杉并没有参加,所以这次女子的头筹,她还是有希望能赢得的。 待简单梳洗后,青黎便走出了帐篷,同众人共用早膳,此时青瑾、青霜二人早早便来到了膳厅,青黎贴着青霜坐了下来。 “霜姐姐今日可要同我一起狩猎?”青黎问道。 面对青黎的邀请,青霜也有些见怪不怪了,毕竟昨日的青黎已经带给了她很大的惊讶。 “也好。”青霜道。 反正她此次来狩猎不过是为了散心罢了,多一个人陪着,也不是什么坏事。 青黎见着青霜应了下来,倒是有些受宠若惊。 她这嫡姐最是喜欢清净,平日里可不喜欢自己这热闹的性子了,显吵得慌。 “霜姐姐放心跟着我便是,这段时日我日日在府中跟随父亲和兄长习武,武艺比从前大有精进,定可以护霜姐姐安全。”青黎满口道。 青霜见着自家嫡妹这同从前一般的小孩子心性,也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那便劳烦阿黎保护我了。” 二位嫡姑娘在一旁有说有笑,青瑾见着那两人仿佛视自己如无物,顿感不爽。 往日里她同青黎要好,在这种宫宴上,青黎也总是贴着自己,从未让她感觉到过自己是庶女。 可如今她看着言伯侯府这两位嫡女有说有笑,却无人问她要不要也跟着一起,仿佛像是自己的身份不配同她们结伴一般。 她想不通,为何前些日子她还是这言伯侯府中受人尊崇的姑娘,如今却落到了这般田地。 青瑾一边吃着粥,一边用银筷戳着面前的点心,毫无半点食欲。 她这番动作被青黎看在眼里,但青黎只是看着,没有要答话的想法。 青霜自然也是看见了,可她向来对她这庶妹观感不好,且她从来就不是什么爱多管闲事之人,便也如同没看见一般,继续用着早膳。 用完早膳后,青黎、青霜二人结伴前往狩猎场。 今日这场合不同于往日,二人均身着轻便的裤装,头上也没有了往日那繁杂的发髻,都高高束起了一个马尾。 这番打扮,让两人少了一番之前的养尊处优,更像那英姿飒爽的将门儿女。 狩猎场的入口在一处宽阔的平地上,一切准备都已妥当,那整齐严肃的皇家军队已排成数列方队,整装待发,其中一部分士兵需在猎场巡逻,还有一部分士兵跟随各大世家子弟,以防出现意外。 如今二人来的时辰还算早,还有许多士兵站在空地上,等着各家少爷小姐认领。 按道理,青黎同青霜二人皆是无法自保的女子,自然需要带一列士兵随行,可青黎却看都没看那些士兵一眼,拉着青霜就往狩猎场入口走去。 青霜脚步一顿,“就我们二人去吗?” 青黎也跟着停下了脚步,“霜姐姐想要同谁去?咱们青家就青琛一个男儿,想来如今他已经同宋家公子走了,只有我们二人。” 第135章 遇狼 青霜一时语塞,想来她这嫡妹竟半点没有考虑过她们二人的安全问题,竟是从来没想过要带一队护卫。 “阿黎误会了,”青霜叹了口气,指着前方整装待发的士兵们,“我们难道不该带上一队随从。” “哦,”青黎恍然,“霜姐姐放心,我近日跟随父亲和兄长习武,武艺同从前想比已大有精进,定不会让霜姐姐落入险境的。” “再说了,我们两位女子狩猎,后面跟随着一群男子,总归有些别扭,霜姐姐若是相信我,便跟着我走。”青黎满口说道。 青霜见着青黎这自信的模样,到了嘴边的话却说不出口了。 罢了,反正她们不过是在外围猎一些野兔,想必也碰不上什么危险。 再说了,她平日喜爱礼佛,将男女问题看得比较单薄,但青黎是深闺的世家女子,想来会更注意一些。 “都听阿黎的。”青霜道,随即二人一同往里走去。 在皇家狩猎前,整座山上的野兽是被皇家军队肃清过的,其中只留下了一些小型动物供那些世家公子小姐玩乐,若当真要捕获什么大型动物,需要往深山走。 所以二人这一路上,便只碰见了一些野兔、老鼠,连稍大一些的狐狸、鬣狗都未曾遇见。 而青黎对这些个小动物也提不起什么兴趣,都是让给青霜捕获,只有偶尔在猎物快要逃脱之时,青黎才会拿出箭支,一箭射下那快要脱离二人视线的野物。 青霜见着青黎这百发百中的模样,也甚是惊讶。 “之前我以为阿黎说习武,不过是说着好玩,谁知道,竟当真有如此准头,真是让我另眼相看啊。” 青黎也并不谦虚,“瑾姐姐若是愿意,可否随我去深一些的地方,捕获一些狐狸、鬣狗?” “自然是好的。”青霜道。 于是二人往更深处的林中走去,在行径途中,有一队身着铠甲的士兵同二人身边经过。 其领头的士兵见着青黎、青霜二人只带着一些侍女仆从,竟无人保护,不免有些惊讶。 “二人姑娘可要在我们这挑选一些士兵带上,以保证二位姑娘的安危。” 青黎扫了一眼那些个身着铠甲,身材魁梧的士兵们,虽说他们个个神采奕奕,但想必武力值还不如跟在她身后那丝毫不起眼的凝冬。 “不用,我们二人并不会走得太深。”青黎回绝道。 那领头官兵本还想劝阻,但见着青黎这坚定的神色,也不再多言,只是恭敬地鞠躬提醒道:“二位姑娘万事小心。” 青黎点点头,同青霜一同往里走去,而那群士兵也在领头士兵的带领下,继续巡逻。 但在这群士兵的最后一排,有一位身材矮小的男子一直注视着青黎和青霜离去的方向,他的眼睛微微眯起,仿佛在若有所思些什么。 他盯了那个位置盯了半晌,直到自己快要掉队了才连忙回过头去跟上队伍。 青黎背后并没有长眼睛,也没有发觉出这一异样。 二人继续向前走去,还没有走出多远便发现了一只棕色的狐狸。 那狐狸比一般的野兔要大上两倍,正提着它那灵活的四肢,卖力的向前奔跑。 他全身毛茸茸的,唯有四肢清瘦,从众人面前跑过去时,众人只感觉前方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看清那道身影是只狐狸的,也只有青黎和凝冬二人。 “阿黎你看,”青霜看着那狐狸离去的方向,略带惊讶地叫了一声。 而青黎此时早已拉弓、瞄准,一只箭支直直地朝那身影俯冲而去。 随后,黄色的身影一顿,那正准备起跳的身躯蜷缩了起来,往地上倒去。 “姑娘,你射中了?”知秋惊讶道,随即立即往前跑去,想去把那只重伤的狐狸给带回来。 而此时青黎脸上却并没有什么喜悦,她垂下了举起弓箭的手,往方才狐狸跑过来的方向看去。 “凝冬。”青黎沉下嗓子叫了一声。 凝冬此时也看着青黎现在所看的方向,她整个人十分难得的紧绷了起来,眼中都是警惕。 “姑娘,没错。”凝冬回道。 青霜看着两人这摸不着头脑的两句话,也隐隐感觉到一些不对。 方才那只狐狸用力奔跑的模样,倒也像是在逃避什么天敌。 但她朝两人的所看的方向看去,却什么都没能发现。 “可是有危险?”青霜沉声问道。 她这句话刚说出口,在不远处就的灌木丛中,有一只尖嘴的灰色动物探出了头来。 它咧着嘴露出它那锋利的獠牙,一双泛着绿光的眼睛紧盯着前方的众人。 是狼。 按道理来说,二人如今还处在森林边缘,是不会碰见狼的,更何况这地方还被皇家军队肃清过,怎么又会这么碰巧? 但如今这形势容不得众人细想。 不一会儿,那只狼探出了半边身子,这是一只成年的雄性恶狼,它的体型是方才那只狐狸的四五倍大。 只见它那毛绒的尾巴高高向上竖起,如示威一般,两只有力的前脚死抓着地面,身子微微下压,一副随即要进攻的模样。 面对这样一匹恶狼,若今日出现在这里的只是两名普通的世家女子,怕是根本就毫无还手之力。 青霜见状,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虽说青黎这射箭本领一流,可这种体型的恶狼,怕是中上一剑,都不会立马倒下。 而一旦那恶狼贴近二人时,二人将毫无还手的余地。 就在青霜思考着该如何行动时,凝冬将随身跨在腰间的佩刀抽出,上前几步用身体挡在了二位姑娘的身前。 “姑娘们往后退一些,这野狼交给我便好。”凝冬沉声道。 虽说她在极力克制,但青黎还是从这语气中听见了一丝终于可以大开杀戒的兴奋。 青霜见着青黎的仆从竟如此舍身取义,也是一愣,她迷茫地看了一眼青黎,青黎却不由分说地抓起她的胳膊往远处走去。 “阿黎?”青霜愣愣地叫了一声。 看阿黎这动作,倒像是要放弃自己的丫鬟,她们二人要先行跑路了? 第136章 遇狼2 可是这怎么行? “阿黎,她会死的。”青霜焦急道。 “不会,霜姐姐放心,”青黎语气轻松道:“凝冬她武功超群,那恶狼定不是凝冬的对手。” “当真?”青霜有些将信将疑。 青黎一个久居闺阁的世家女子,随身带着这武功高强的护卫作甚? 再说了,那丫鬟的体型,看上去还真不像什么武功超群,怕是那恶狼一张嘴,便能咬下她半边胳膊。 “阿黎,要不我们回去,我们这有几个人,若是齐心,能将那恶狼驱退也不一定。”青霜温声道。 青黎却根本不听青霜的劝阻,扯着青霜的胳膊一直往前走,“霜姐姐信我一次,我们在那只会影响凝冬的发挥,你没感觉到她方才面对那恶狼时,都有一些兴奋吗?” 兴奋? 这话越听,青霜觉得越扯,但无奈,青黎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不论她怎样挣脱,都无法撼动分毫,最后只能被青黎拖着走。 但二人并未走上多远,又被堵住了去路。 在她们前方是一匹同样通体灰色鬃毛的恶狼,正站在不远处的山坡上,咧着嘴居高临下地看着二人。 这匹狼不是她们方才遇上的那一匹,因为在不远处,还有凝冬同那匹恶狼的打斗声。 是了,狼从来就不是什么形单影只的动物,它们都是成群出现。 二人连忙停下了脚步,青霜见状,下意识地攥紧了青黎的衣袖,背后那本来已经干了的衣裳,又被冷汗浸湿了一层。 青黎见着那恶狼,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她缓缓将右手放在佩剑上,眼睛微微眯起,打量着前方的恶狼。 这匹灰狼的体型并没有方才那只健硕,除此之外,一切特征都同方才那恶狼一样。 “霜姐姐,你往凝冬那跑,她是父亲赐给我的护卫,定可以护你的安全。”青黎沉声道,说罢便放开青霜的手,抽出佩剑,朝那恶狼冲去。 与青黎一同朝那恶狼冲来的,还有那扑面而来的凌厉剑意,恶狼像是感觉到了危险,瞬间弓起了背脊,一副戒备的模样,嘴里还发出警告似的呜咽声。 还未等青黎上了那土坡,恶狼便俯冲而下,张着血盆大口,朝青黎冲来,它速度极快,如同闪电一般。 但它那尖锐的獠牙却没能破开血肉,迎接它的是那闪着寒光的利刃。 青黎随身携带的这把佩剑,虽说比不上晋王世子那玄铁的宝剑,但也是言伯侯府的小厮日日在市面上精挑细选而来的,面对这恶狼的獠牙,自然不成什么问题。 那恶狼也感觉到自己咬上了一块硬物,正准备撤退出来再进攻,青黎却先它一步,将佩剑往前一推,那剑尖便直直刺向恶狼的咽喉。 恶狼受痛,慌不择路地往后撤退了几步,喉咙里也发出阵阵嘶吼。 而此时它咧嘴露出的那锋利獠牙,已经被鲜血染红,再配上它这幅猛兽的面容,看上去更加可怖了起来。 只不过这獠牙上的鲜血,却是它自己的。 青黎看了一眼她手中那染血的剑尖,随后转头看向了恶狼。 她的眼神轻飘飘地,如同上位者对下位者的不屑与蔑视,但其中蕴含的杀意却止不住地从她眸中溢出。 恶狼见状,身子俯得更低了,因为声带受损,它原本那带着怒意的嘶吼也变得断断续续。 这样戒备的状态,它维持了许久,身子一动不动,但那双黄绿色的眼睛却死盯着青黎,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戒备。 但它这幅既不进攻也不逃跑的模样,让青黎有些不知该如何下手,生怕先下了手便会露出破绽。 于是两者原地对峙了许久,谁也没再动过。 就在双方对峙时,青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阿黎莫要再同它纠缠,这是灰狼,素来群居,它这是知道对付不过你,正在等它的同伴。” 青黎平日里练习武术,都只是同人打斗,从未学过同猛兽的打斗。 而她从小养在深闺,自然未曾了解过猛兽的习性,若非方才青霜的提醒,怕她还不知道要和这恶狼对峙到什么时候。 青黎没再犹豫,她眼神一凝,率先朝恶狼攻去。 青黎的速度本就要比恶狼快一些,再加上她手中有佩剑加持,攻击距离也要比恶狼远上许多。 就这么一番打斗下来,青黎还是占据了上风,恶狼那通体灰色的皮毛上沾染了许多鲜血,且都是成条状。 那是青黎用剑划伤的,而反观青黎,除了身上的衣服不成样子了一些,全身上下没有一丝血痕。 野狼那锋利的獠牙和前爪,竟半点也没有碰上青黎。 在最后一次对抗中,青黎一剑刺伤了恶狼的前腿,恶狼再无还手的余地,拖着残破的身子步履蹒跚但依旧速度飞快地往森林深处奔去。 青黎并未去追,她拿出背上的弯弓,拉弓、瞄准。 一箭射出,正中恶狼的头部。 那恶狼身形一顿,如同残破的玩偶,往地上倒去。 待确定了那恶狼再无生息,青黎抬头看着前方那葱茏的树木,如今是春日,那树木也枝繁叶茂、葱葱茏茏,一副不将日光全部挡下不罢休的模样。 而在那一片绿色中,却有几名藏在暗处的身影,正匍匐在大树的枝干上,注意着这边的一举一动。 那是父亲赐给她的暗卫,方才那些暗卫见着二人没有危险,所以便一直藏在暗处,未曾行动。 所以,哪怕她们今日去到了那没有皇家护卫看管的深山老林,她也能带着青霜毫发无损地走回来。 从方才开始,她便从未担忧过自己和青霜的安危,而她独自杀狼,也不过是为了练练手罢了。 青霜并未习武,自然发现不了那藏在暗处的暗卫,如今她见着恶狼已倒地,便快步来到了青黎的身边。 “霜姐姐,你怎么未去找凝冬?”青黎连忙问。 “我不放心你一人在此,”青霜温声道,“不过我从未想过阿黎如今武艺精进到了如此地步,我呆在这里,倒还没了半点用处。” 第137章 谋害 青黎微微一笑,眸中也染上了一丝柔情。 青霜虽说性子冷淡,但也从来不是什么无情无义之人,她明明没有任何保命的本领,却能同青黎一起面对险境。 光是这份气魄,便是许多男子都不如的。 “霜姐姐方才的确帮了个大忙,”青黎笑道:“方才若不是霜姐姐提醒我,我还不知道要与那恶狼对峙多久,若到时候真等来了一群狼,我们二人便没那么容易脱身了。” “这不过是我平日里在书中习得的知识罢了,只是我当真没想到,阿黎同从前的变化竟会这么大。”青霜感叹道。 “以前二叔苦口婆心让你习武,你总是嫌苦嫌累,那些个兵器连碰都不会碰一下,可如今你却厉害到能独自一人杀死了一匹狼。” “人的心境不会无缘无故有这么大的改变,可是这段时日在阿黎身上发生过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青霜向来心细,青黎从未想过她会想到这一层。 不过青黎却并未回答青霜的问题,她轻笑一声,“我自然是嫌这习武又苦又累的,但这该是你受的苦,却是半分也少不得,你今日不受这苦,来日定有人要十倍百倍的交还于你。” “这人世间的苦难,是逃不掉的。” 青黎缓声道,她目光看向远方,缥缈又虚无,像是想起了一些什么陈年往事。 青霜见着青黎这模样也是心下疑惑,但她还未来得及问,青黎便收回了目光。 “凝冬还未曾来找我们,她怕是遇上了什么危险,我们去寻她。” 说罢,便往前走去。 青霜看着青黎那步履匆匆的身影,显然是十分担心自己那婢女。 可方才,自己还怀疑过青黎是否是舍弃了那婢女,为了给自己保命。 如此说来,倒是自己狭隘了。 青霜有些无奈地轻笑一声,连忙跟上了青黎的脚步,二人一同向前走去。 在途中,青黎发问:“霜姐姐身边没有护卫保护自己的安全吗?” “护卫?”青霜有些疑惑,“我们都是女子,要暗卫作甚?” 青霜的这句话,证实了青黎方才的猜想,从青霜方才的反应来看,大伯父还未曾给霜姐姐安排护卫。 这说来倒也正常,上一世父亲也是在自己稍大些时才将暗卫给自己的。 而这一世,是她自己去同父亲要的,而言伯侯府暗卫一事是机密,霜姐姐自然不知。 “我们是女子,平日里自然用不上护卫,可这护卫本就是以防万一的存在。”青黎温声道。 “凝冬这丫鬟便是我从父亲那讨来的,霜姐姐也可去大伯父那讨一个来,这丫鬟虽说平日里用不上,可遇上这种危急时刻,却能救自己一命呢。” 青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还是阿黎思虑周全啊,等来日,我也该去父亲那讨一个回来。” “是该如此。”青黎应道。 二人往边走边聊,往前还未走上多远,便碰见了正往这边赶来的凝冬,此时她的衣袖已被鲜血给浸透了,脸上也沾染着血渍,而在她身边的是拎着野狐的知秋。 想必是知秋捡了野狐的尸体后,便寻到了凝冬那。 知秋一见着青黎,便连忙跑了上来,“姑娘,你没事?我和凝冬正准备去寻你呢。” “并无大碍,“青黎道,随即便将凝冬全身上下仔仔细细地看了个便。 还好,她身上的血渍并不是她自己的,她也并未受什么伤。 “你可是碰见了什么危险?”青黎问。 凝冬点点头,眼中却不见什么疲惫之色,只有一丝狂欢后的意犹未尽。 “在我杀了那匹狼后,又出现了两匹野狼,这才废了一些时间,未能即使赶到姑娘身边。” “你方才杀了三头狼?”青黎略微有些惊讶。 她自是知道凝冬武功绝顶,但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杀了三头狼,还是出乎了青黎的意料。 “是的,姑娘。”凝冬道,“不过方才我在翻看那些狼的尸体时,发现了一些异样。” 异样? 青黎眉头微皱,等着凝冬的下文。 “那些狼在遇见我们之前,身上就有伤,不过那些伤并不致命,只是皮外伤,这种程度的伤对野狼来说算不上什么。” “但看那伤口形状,确是被利刃划伤,是人为的。”凝冬语气凝重,青黎也听懂了凝冬这话背后的意思。 本来在这狩猎场的外圈,能碰上狼这种生物,她就觉得很奇怪,但那时未来得及细想。 如今再结合凝冬这一番话,让人很难不多想。 青霜听此,也沉默了下来。 半晌后,青霜问:“可若是有人要害我们这两个闺阁女子,他的目的是什么?他图什么?” 这也是青黎疑惑的地方。 能在猎场上放狼,这自然是身居高位之人才能办下的事情,可那人既然有如此实力,为何要害她们? 青黎脑中滑过昨日晋王屡次三番看她时的场景。 重生一世,她得罪的人除了程修、青瑾便是晋王了。 且三人中也只有晋王有这样的实力,能在猎场中放置狼群。 重生一世,已有太多事情偏离了上一世的轨迹,也有太多的未知。 而这未知,就意味着危险。 青霜看着青黎这若有所思的模样,问:“阿黎,你可有怀疑的人?” “未曾,”青黎摇摇头,“我向来身居闺阁,未曾得罪过什么身居高位之人。” “霜姐姐可有怀疑的人?”青黎问道。 “未曾,”青霜道:“我更是整日不出门,平日里连这宫宴都参加的少,更别说去得罪人了。” 青黎点点头,遇狼袭一事是上一世未曾发生过的,所以很大的原因是出在她自己身上,同青霜无关。 且这皇家猎场不比普通猎场,其地员辽阔,若要定位她人二人的踪迹,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方才她们一路走来,只碰见过那一队士兵,想必问题就出在那一队士兵身上。否则,他们不可能定位如此准确。 可让青黎奇怪的是,这些恶狼都处在森林深处,若不是提前谋划,他们定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捕获狼群,然后再将其放在青黎附近。 第138章 谋害2 且这行事如此嚣张,并不像晋王以往的风格。 青黎转头问凝冬:“你杀那些恶狼时,可还有别的发现?” “自是有的。”凝冬沉声道:“在那三匹狼中,只有一匹狼受过伤,但其三匹狼的脖子处的毛发都往下塌陷,应该是被囚禁过。” 还能看得出来毛发塌陷的印记,想必那群狼也才刚刚被解开束缚。 “可看得出那匹受伤的狼的受伤时间?”青黎问。 “那伤口已经结痂,且结痂颜色较深,大约有两日左右了。” 两日。 青黎是昨日才得罪的晋王,这时间根本对不上。 可若不是晋王,又有谁想要置她于死地呢。 “阿黎,我们先回去,”青霜安抚道:“此事我们同父亲和二叔父去说说,他们二人久居官场,看得比我们深。” 青黎叹了口气,“只能如此了。” 随即二人便往回路走去。 既然有人存心要置自己于死地,那有了第一次狼袭,便会有第二次。 虽说二人还有那暗卫一路护送,对方不论用处什么手段,也无法伤到自己,但那些暗卫不到非常情况,最好莫出现在众人面前。 二人沿原路返回,走到一个分岔路口时,那分叉路的另一端传来了一些声响。 是人群的叫喊声,但并不是遇难的叫喊,而更像是一种欢呼。 青黎和青霜二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神中看见了疑惑。 “可要去看看?”青黎问。 “那便去。” 于是二人往另一条岔路走去,这条岔路是通往森林更深处的。 二人越往里走,那嘈杂的人声就越近,突然,前方传来了一阵猛兽的嘶吼。 那嘶吼声沉闷且有力,在这山谷中回荡,余音阵阵,二人离得那么远听见,都能感觉到头皮发麻。 而那阵嘶吼声响起后,原本窸窣的人声便消失了,怕也是被这声嘶吼给吓住了。 照这态势看上去,前方一定有什么大型凶兽,且不是那野狼级别的,更像是狮子、老虎这种。 可这里并不是什么深山老林,为何又会出现这种猛兽? 更何况,前面还有那么多人。 想到这里,青黎不由得加快了脚步,青霜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亦步亦趋地跟着青黎。 果然,二人还未走多远,便看见了一头将近有一人高,身上带着褐色斑纹的猛虎。 那猛虎位于前方的森林处,那里树木繁杂,光线昏暗,人走进去,甚至都会被周围的枝叶刮伤。 而穿过这片树林,前方便是一大片开阔地,那些窸窣的人声便从那开阔地传来。 如此看来,那些人并未有什么危险,因为此时那猛虎正被几个黑影团团围住,犹如困兽。 那些人身手矫健,武功超群,一左一右一前一后包抄着猛虎。 猛虎张大着嘴巴,狂吼一声,朝它正前方的那人冲去,而其左右和后面的三人一齐下手,在猛兽身上留下缕缕刀痕。 那猛兽无法瞻前顾后,身体一受痛便又转头去攻击身后的人,但它无论怎样原地转圈,都只会腹背受敌。 偏偏那些黑影身手矫健,总能在猛虎的正面进攻中全身而退,待猛虎背面对着他们时,又能迅猛地发起攻势。 四道黑影配合默契,身手矫健,四人一虎就这么周旋了一会儿,猛虎终于不堪重负,用尽全力嘶吼了一声,便沉沉往地上倒去,至此,整片树林归于宁静。 而在它倒地的土地上,都被血水染成了一片暗红色。 从方才开始,青黎便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四名黑影的配合。 如今青黎和青霜二人站在一条狭小的土路上,这里树木茂密,若非仔细看,是看不见她们的,因此青黎也看得格外入迷。 方才那番打斗的确很精彩,那四人天衣无缝的配合对于猛虎来说,简直就是碾压,可青黎却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待那猛虎倒下后,树林中一个暗紫色的身影突然动了起来,他走到猛虎的尸体旁蹲下,像是在仔细检查猛虎的情况。 那暗紫色身影并不是凭空出现在树林中的,他从方才开始就一直呆在那,只不过方才他一动不动,青黎便将他认成了背景。 没过一会儿,那暗紫色身影站了起来,像是在对那四个黑影吩咐了些什么,四个黑影使用轻功,消失在青黎的视野中。 不远处的人群嘈杂声还在继续,那暗紫色人影也朝着人群聚集的方向走去。 待那暗紫色身影消失在视野中后,青黎便开口轻声询问凝冬:“那四人武功同你比,怎么样?” “他们并未用全力,但从方才的态势来看,我一人,可敌他们二人。”凝冬轻声道。 她这番话并没有什么别的语气,只是认真地回答青黎的问题,没有骄傲,没有不屑,但青黎却觉得她说出这番话时可以更傲慢一些。 那伙人的招数,青黎方才看得真切,绝对是皇家人才配拥有的护卫,可凝冬却能做到以一敌二,这若是换做以前,青黎便是想也不敢想。 可自从听说了言伯侯府的密辛后,青黎又觉得凝冬所言属实。 青霜并没有武功,她看不出方才那伙人的身手,但听见凝冬这么一说,也是感叹道:“阿黎,你这丫鬟当真厉害。” 青黎笑了笑,“霜姐姐去同大伯父说道说道,定能配一个不比凝冬差的护卫。” “阿黎放心,我这次回去便会让父亲给我配的。” 青黎点点头,对凝冬道:“去检查一番那猛虎的尸体。” “是。”凝冬应道,随即一个轻功,往那枝繁叶茂的林中飞去。 她行动迅速,大约一炷香时间,她又飞了回来。 “如何?”青黎问。 “那猛虎的脖颈处的毛发也有明显被压过的痕迹,应该同我们遇见的狼群是同一批人放出来的。”凝冬道。 青黎点点头,“可还有别的发现?” “还有一点,不过我不太能确定。”凝冬道。 “方才在打斗中,奴婢见着那猛虎明显四肢有些无力,像是灌了药似的,奴婢方才细细检查了一番,发现那猛虎的嘴里,果然还有一些药渣的残留。” 第139章 炫耀1 “那便不会错了。”青黎沉声道。 如今事情的脉络都已经如此清晰地摆在青黎面前,青黎甚至都不用再去查探一下猛虎口中的药渣到底是何物。 怪不得她觉得方才的那一场打斗有些不对劲,原来是猛虎被灌了药,只不过她的武艺没有凝冬那么精进,只能隐隐感觉到不对,凝冬却能准确说出病症。 上一世,青黎并未参与过这次的春猎,可这种朝廷举行的重大宴会,若是出了什么事,自然也会流传出来。 而这一次春猎,并未出现过什么大事,唯一一件,便是晋王世子独自一人对战猛虎,保护了许多官宦子女的安全。 此事并不是什么大事,且青黎对晋王世子也并不熟识,从来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过。 直到今日这种种串连在了一起,青黎才想起此事。 如此看来,这晋王世子不仅嚣张跋扈,还真是虚荣得很。 怪不得他昨日满口大话,说什么要猎猛兽,原来是早有打算。 如此说来,她们今日遇见的那狼群,也是晋王世子的安排。 那些狼群想来也是他今日用来作秀的工具,只不过昨日玄铁剑的那一出,让他对自己怀恨在心,便想着用狼群对付自己。 所以那狼身上的伤口才会是几日前的,他要杀自己是临时起意,可这作秀确是早就准备好的。 想通了这一切,青黎嘴角滑过一丝冷笑。 “霜姐姐,我们也去前面看看。”青黎道。 “好。”青霜点点头,同青黎一同往前走去。 这条小路并不长,二人没走一会儿,便到了前方的开阔地。 只见那空地上站着二十余人,其中男子居多,女子较少,且大部分女子身边都有男子陪同。 而这些男女,个个身着华服,神采飞扬,正在毫不余力地夸赞晋王世子方才那一英勇行为。 而晋王世子身着镶金边紫色华服,被人群团团围住,周围尽是夸赞之声。 “是言伯侯府两位嫡女来了,”兵部侍郎嫡女张白薇看见青黎和青霜,连忙迎了上来。 “你们二人这可真是来晚了一步,没有眼福,方才晋王世子独自一人杀了一头猛虎呢。” 张白薇同青黎算不上十分要好,只不过在青黎重生前,二人曾在一次宫中宴会中结伴过。 “哦,是吗?”青黎略微有些惊讶,“独自一人猎杀的?晋王世子可真是威风啊,不愧是在凉州长大的儿郎,不同于京城这养尊处优的地方。” “是啊。”张白薇笑盈盈道:“你们方才是从那小路上走来的,可有碰见什么?” “没瞧得太仔细,”青黎道:“我同霜姐姐是听见这边有声响,便想过来凑凑热闹,可谁知,竟碰上了这样的好戏。” “咦,对了,这里不是猎场外围吗?为何会出现这等凶兽?” “我们也不知,”张白薇道:“方才那猛虎出现在这里时,可把我们吓得够呛,还好那时晋王世子站了出来,他将猛虎引进了前面的树林,在那击杀了猛虎。” “原来如此。”青黎道,随即目光一转,看向正被人群簇拥的晋王世子。 此时,晋王世子也正看着这边,二人眼神对了个正着。 晋王世子在看见青黎的一瞬,像是碰见了鬼似的,眼里全是疑惑和震惊。 只不过这震惊他并没有维持多久,随后便又装作漫不经心地将脸撇开了,同一旁的人继续说话。 可青黎看着他如今这番拙劣的表演,简直就像不打自招似的。 青黎转过头,继续同张白薇寒暄着,二人说了还没一会儿话,青黎便看见晋王世子正朝着自己这方向走来。 此时的他已没有了方才那番惊慌失措,他步履稳健,昂首阔步,仿佛还沉浸在方才被人吹捧的喜悦中。 “青姑娘,你怎么也来了。”晋王世子慢条斯理地问道,那高挑地眉头仿佛在说:欢迎来到我的主场。 “方才民女在不远处听见了虎啸,便想过来看看,没想到那猛虎竟然已被世子殿下给斩杀了,民女好生佩服。”青黎道。 她脸上一直维持着那一成不变的假笑,话语中也尽是吹捧之意,同方才那些个溜须拍马的官员一样。 晋王世子对青黎这番话很是受用,他脸上又露出了那嚣张跋扈的微笑。 “一头猛兽罢了,算不上什么,想当初我在凉州时,什么豺狼虎豹都见过,就算今日出现在这里的是两头猛虎,我也能护大家的安全。” “殿下如此英勇,昭国能得这样的儿郎,当真是昭国之幸啊。”青黎感叹道。 晋王世子此时早已笑得合不拢嘴,“哪里哪里,方才我见两位青姑娘是从那小道上来的,你们来时可曾看到过什么?” “我同霜姐姐胆小,只是偷偷往那树林中瞟了一眼,未曾目睹到世子殿下的英姿。”青黎道。 “原来如此,”晋王世子微微一笑。 方才他还在想青黎来得是不是太过于凑巧,自己前脚刚来到这,她后脚就来了。 不过现在看来,或是他想多了,这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能看见什么东西? 只怕是听见那猛虎咆哮一声,便已吓得魂飞魄散了。 “对了,青姑娘,方才我见两位青姑娘过来时,并未跟着什么像样的仆从,二人都是女子,这一路上难道不怕遇到危险?”晋王世子关切道。 “多谢世子殿下关心,民女只在这狩猎场的外圈猎猎野兔,遇不上什么危险。”青黎笑道,语气随意。 听了青黎这番话,晋王世子心中了然。 果然是他那群手下办事不力,才能让青黎这样大摇大摆地出现在这里。 但他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青姑娘同女子一同狩猎,终归是有些不妥当,之后可要跟随我一同狩猎?我定能保护青姑娘的安全,若之后再碰上了什么豺狼虎豹,我也能将他们尽数斩尽。” 张白薇听了这话,也一起劝说青黎,“青姑娘同我们一起,我与两位青姑娘也好有个伴。” “罢了,”青黎道,“方才我同霜姐姐在外猎到了一匹恶狼,此时已精疲力尽,就不同诸位一起了。” 第140章 第一百四十张 炫耀2 她这番话说得轻描淡写,但附近的人听来,却无法平静。 “你方才猎了匹狼?”张白薇因为过度惊讶,说话的声音都变了调。 “正是,”青黎说罢,便指着身后那扛着麻袋的凝冬。 其实凝冬一直都站在青黎身后,只不过一个小丫鬟扛着麻袋,实在是没什么起眼的,所以众人也都没在意。 可谁能知道,这个干干瘦瘦的小姑娘扛的竟是一匹恶狼的尸体。 “凝冬,将那匹狼拿出来给各位姑娘、公子看看。”青黎道。 随后,众人只见那干瘦且有些木讷的小姑娘点点头,便将扛在肩上的麻袋拿了下来,再解开绳子。 果然,那双小手一剥开麻袋,里面就露出了一个带着血的狼头。 离得近的姑娘们见此,全都惊呼一声,往后退了一步,反而那些公子们对这头狼有了兴趣,全都围了上来。 “这是一箭正中头部啊,青姑娘当真是好箭术。” “我见这狼獠牙上还有些鲜血,青姑娘可受伤了?”一群世家公子叽叽喳喳道。 “那鲜血是这匹狼的,我并未受伤。”青黎答道。 此时,许多人的注意都已被青黎这猎狼的本事给吸引了,反而都无人讨论晋王世子方才灭虎的行径。 晋王世子见着自己的风头被人抢了,也不生气,他静静地看着青黎这自得的模样,脸色阴沉。 方才他还以为是他手下办事不力,没让青黎碰见狼,所以她才能活着出现在这里。 可现在看来,青黎竟是将那狼给杀了,没想到这手无缚鸡之力的闺阁女子倒是有几分本事。 父亲昨日特地同他说,让他多加注意这青安之的嫡女,怕会坏了他们的好事。 而方才刚好又有侍从向他通报,说青黎没带护卫便进入了狩猎场,他便想借着这次机会除掉青黎。 不过这次没除掉她,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看她如今这灭了狼而喜气洋洋的模样,也不会想到是有人故意将狼放置在那,要取她的性命。 一次不成,总有二次,不论怎样,他都不会让得罪过自己的人好过。 如今那头狼的身边已经围满了人,一位公子问青黎:“青姑娘是在哪里猎的狼?” “我也是在猎场外围,离此地不远。”青黎答道。 “那便奇怪了,这猎场外围如今不仅出现了猛虎,还有那恶狼,这若是让那些独行的女子碰见了,还不知会出什么事呢。”另一位公子道。 “是啊,那皇家的兵也不知道干什么吃的,不是说肃清过猎场吗,为何还会出现如此凶猛的猛兽?” “这可不是小事,待我们回去后,定要同圣上禀明实情。” “是啊。”众人应道。 晋王世子听到这话,回过了神来。 “不过是意外罢了,大家也不用如此计较,那御林军可不是什么好惹的,诸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晋王世子宽慰道。 此话一出,众人又没声了。 在场的都是些官宦子弟,就算有些人尚为从政,但也是从小耳濡目染。 而这得罪人的事,自然是没人愿意去做的。 反正这些猛兽并未伤人,众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就在众人沉默之际,一群侍卫抬着猛虎的尸体走了过来。 只见那猛虎体型硕大,那垂在身后的尾巴都有半人高,足足六名成年男子合力,才将这猛虎的尸体给搬运了过来。 众人一见那猛虎,瞬间又被吸走了注意力,全都往那边围去。 “世子殿下当真是英勇,尔等文官还是第一次见这猛兽,真是托了世子殿下的福啊。” “我见这猛虎全身都是刀痕,想必殿下一定同这猛虎历经了一番猛战啊。” “你懂什么,世子殿下用的是双剑。”兵部侍郎张公子说道,他挺着自己那圆滚滚的肚皮,站在晋王世子身旁,颇有一种狐假虎威的气场。 “双剑?这等稀有的剑法竟然都能被世子殿下掌握,尔等真是羡慕不已。” 这些个官宦子弟又开始了不留余力的吹捧,青黎站在一旁默默看着,倒觉得有几分意思。 虽说这些个官宦子弟没什么本事,但官场上那一套溜须拍马倒是学得十分传神,同他们的父辈相比,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各位兄台过谦了,不过是为了保护众人的安全罢了。”晋王世子笑道。 他这番话说得倒是说得谦虚,但其语气中带着那张扬的不可一世,却是藏都藏不住。 青黎看着晋王世子这神采飞扬的模样,心中不免感叹。 这晋王世子还真是同晋王有着天壤之别,一个城府极深,一个却将什么都摆在脸上,藏不住半点。 二人虽说是至亲血缘,但这成长环境却奠定了一个人的性格。 晋王从小便生活在这吃人的京城,自然谨小慎微。 而晋王世子却是出身在那山高皇帝远的凉州,在凉州,晋王便是那同皇帝般的存在,晋王世子也自然不用学看人脸色这一套。 “咦,世子殿下用的竟是双剑?”青黎感叹道:“这等奇学都能被世子殿下所掌握,世子殿下可真是奇才啊。” “也不知世子殿下除了会用这双剑,可还有什么别的绝学,比如分身什么的?” 青黎眨巴着眼睛看着晋王世子,眼里写满了疑惑,像是当真为此事感到好奇一般。 这番愚蠢的提问,连站在青黎身边的张白薇都看不下去,“青姑娘莫不是昏了头,这世间哪来的什么分身之术?你莫不是平日里看话本看多了。” 张白薇这番话,倒让青黎更加迷惑起来。 “可我方才路过那小路时,明明看见有几道人影在一同围攻那猛虎,若不是世子殿下用了分身之术,为何会有那么多人影?” 这话一出,周围许多人都朝青黎看了过来。 张白薇也因为青黎这话慌了神,她压着声音道:“青姑娘莫是看错了?那猛虎可是世子殿下独自一人斩杀的。” “我的确是看见了几道人影,”青黎坚定道,“你若是不信,可以问霜姐姐,她当时同我在一块。” 第141章 第一百四十一张 拆穿 青霜从方才开始便一直看着青黎这装傻充愣的模样,以前她倒是真不知,她这嫡妹竟有两幅面孔,倒是稀奇得很。 “阿黎说得没错,我的确也看见了几道身影。”青霜答道。 她言语温和,但语气却十分坚定。 原本热闹的场景,顿时被青黎的几句话弄得冷场了起来,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未曾说话。 晋王世子此时也是面色铁青。 看来他方才怀疑的没错,青黎果真是看到了什么,她不仅看到了,还要故意在这种场合说出来,故意让自己丢脸。 这女子光是长着好看的面容,其心思却如此歹毒,父亲说得果然没错,此女子心机颇深,若是一直留下来,怕是个祸害。 站在晋王世子旁边的张公子见此,连忙打圆场。 “或是两位青姑娘认错了,那里树林茂密,二位或是把那摇动的树影当成了人影。” 他抹了抹额上的汗水,对青黎谄媚地笑了笑,“青姑娘,你说是。” 青黎到这时才明白过来自己说错了话,她惊呼一声,“哦,对,定是我看错了,我之前瞧着那黑影分明是黑色的,可世子殿下今日的衣裳却是紫色,自然不可能。”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更差了。 站在青黎身旁的张白薇瞧了一眼晋王世子那铁青的脸色,都默默地往自家兄长那走去,生怕挨着青黎会沾染上什么晦气。 而张公子那原本谄媚的笑容也瞬间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但他不能不开口。 “青,青姑娘是不是看错了。”张公子只能再次重复着这段话,希望这脑袋不灵光的祖宗莫要再说了。 青黎这次倒十分给面子,“或许是,方才那打斗的场面过于血腥,我只匆匆瞥了一眼,便连忙走了过来。” “诶,这才对嘛。”张公子那原本就肥胖的大脸瞬间笑得皱成了一团。 虽说这理由实在有些勉强,青姑娘方才独自一人都猎了一头狼,如今看着这打斗场面,又怎会觉得血腥。 可这理由都已经找出来了,他只能这样接下去。 张公子看了一眼晋王世子那逐渐缓和的脸色,对众人大声调侃道:“今日世子殿下猎得猛虎,晚上大家可有口福了,若说这虎肉我可是从未尝过啊。” “连张公子都未曾尝过,那我们这些小官就更甚了。”另一名男子帮嘴道。 众人也看出了此时这尴尬的气氛,连忙跟着转移话题。 那猛虎尸体如今就摆在众人面前,许多男子都围在尸体旁边,对猛虎的毛色和体型品头论足,完全不提方才青黎所说之事。 晋王世子是昭国的皇族,就算这些人相信方才青黎的言论,也不会在明面上说出来。 只不过此事虽然没人再提,晋王世子的脸色却再也没办法恢复成方才那般。 他扫了青黎一眼,那怨恨的目光中还带着一丝咬牙切齿。 可青黎却仿佛什么都感觉不到一般,二人对视时,她甚至还附赠了晋王世子一个微笑。 这个微笑来的突然,且有些莫名。 晋王世子都有些分不清她到底是对方才的事感到抱歉,还是纯粹是对自己的挑衅。 不过想来这官宦世家的女子,又怎敢挑衅自己,那她怕是有十条命都不够活了。 晋王世子不屑地转开了眼,不想在这种场合同青黎计较。 他在京城还要再呆上一段时日,总有机会让这女子付出代价。 青黎并不在乎晋王世子如今在想些什么,她走到那猛虎的尸体旁,同那群男子一样,细细观看着地上那血迹已经干涸的猛虎。 站在青黎身边的一男子见青黎出现在此,连忙行礼,“青姑娘,知秋姑娘,当真是许久不见啊。” 青黎抬起了头,发现面前这男子是太医院的王太医。 这是之前日日帮安贵妃问诊,竟没有看出安贵妃身中乌头毒的那太医。 他竟然也在这,青黎还以为他就此被罢职了呢。 如此看来,咱们这贵妃和皇上还真是宅心仁厚啊。 “王太医,真是许久不见。”青黎笑着寒暄道,“安贵妃如今身体如何?” “多亏了知秋姑娘,经过这些时日的调养,安贵妃的身体渐渐好了起来,如此说来,下官还未曾谢过青姑娘与知秋姑娘,这便在此谢过了。” “王太医客气了,”青黎虚扶了王太医一把,眼角的笑意更深了。 若是有王太医在此,这件事便好办许多。 二人又寒暄了片刻,青黎抬手指向猛虎那正张大着的嘴巴,问一旁的知秋,“知秋,你帮我看看,那猛虎可是吃了什么东西,它嘴里怎么还有绿色的叶子?” 知秋如今同青黎的配合已经算得上是炉火纯青,她顺着青黎的目光看了过去,“的确是有一些东西,姑娘稍等,待我去将它取出。” 说罢,便准备行动。 一旁的王太医见此,连忙殷勤道:“这等污秽怎能污了二位姑娘的手,让我来罢。” 青黎也没拒绝,稍稍后退一步,给王太医让出个位置。 这等送上门来的工具人,自然是不用白不用。 片刻后,王太医便将猛虎口中那一片绿色的叶子取出,他凑近看了看,脸色变得古怪起来。 “如何?”青黎问。 王太医沉默片刻,并未直接答话,而是转问知秋:“知秋姑娘如何看?” 知秋自从上一回安贵妃的事情后,便一直在家中狂补医术,青黎为此,甚至还给知秋找了两个医婆当师傅。 而这草木是昭国常见的药草,知秋自然认得出。 她定睛看了看那绿叶,神情也突然变得古怪了起来。 “若我没看错的话,这是南天竹,可这等草木只长在昭国南边,为何这座山上会有这等草木?” “咦,知秋你这话可真是奇怪,”青黎道,随即她转头看向身旁的王太医。 “王太医,你可认识这草木。” 王太医见着这话头又转向了自己,不由得心中叹息。 方才青姑娘对晋王世子那一番毫不留情的戳穿,他已经看见了。 第142章 拆穿2 如今再结合这猛虎口中的南天竹,他已将此事明白了个大概。 可这晋王世子爱耍风头那便耍他的,与自己无干。 自己只是个无名小官,这次狩猎也只想跟着那些个武将好好玩耍一番,谁知道,竟探上这么个事。 本来对于此事,他已不想多言,可这青姑娘却硬是有着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思。 无奈,他只得回道:“知秋姑娘医术高明,说得没错。” “竟有此事?”青黎听了这话更加疑惑了起来,“莫非这猛虎当真有什么飞天的本事,竟能吃到这昭国南方的草木。” 此时,站在青黎身旁的众人听见了青黎这天马行空的话语,也来了兴致,连忙凑了过来。 “这草木会不会是今日狩猎时,有人将其遗落了,这才被这猛虎吃到。”一男子道。 “可这猛虎是食肉的,为何会吃这路边的野草?这山中霸王倒也不至于如此。”另一男子道。 人生来便对这奇幻之事十分感兴趣,众人七嘴八舌,说了好一会儿,也没说出个结果来。 “对了,太医可知道这南天竹的功效?”青黎问王太医。 王太医见青黎又将话头转给了自己,脸上那原本就尴尬的笑容更加僵硬了。 这青姑娘身旁不就是有一位医术高超的婢女吗?为何又要问他? 无奈,身边许多公子都向王太医投来了询问的目光,王太医只能硬着头皮道。 “这南天竹有轻微毒性,具有麻痹作用,若是少量使用能当做止痛粉。” “麻痹作用?”一男子轻声呢喃道,随即他像是想起了些什么,转头看向不远处的晋王。 晋王此时也正疑惑地看向这边,那男子同晋王对视后,立马转过了头沉默不语,如同心虚一般。 “怎么?”同男子随行之人见男子这反应甚是奇怪,也转过头看了过去,发现晋王正朝众人走来。 此时已有许多公子反应过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本来方才青黎在众人面前说上那一出,众人都有些怀疑。 如今再加上这猛虎嘴里的南天竹,这事实更是如同板上钉钉似的。 可虽然他们心里如明镜,但人家是晋王世子啊。 偏偏此时的青黎像一个缺心眼的,揪着王太医继续问:“这草木当真只生存在昭国南边吗?这座山上当真不可能有?” 王太医哪里还敢回答这个问题,只想快点驱走身边这座瘟神。 “青姑娘莫要再问了,下官医术不精,实在是不懂啊。” 这竟是吓到宁愿承认自己医术不精,都不愿再说话了。 青黎见着王太医这兔子般的担惊受怕,咂了咂舌,也不再为难他。 晋王走到一群人近处,发现众人脸色都有些奇怪,随即他便在人堆里发现了青黎,脸色瞬间又沉了下来。 “又有何事?”他压着嗓子问道。 众人顿时鸦雀无声,只有青黎直指着王太医手中的那一柄绿叶,“世子殿下请看,这是我们方才从那猛虎嘴中发现的东西。” 随即她又将这草木的生长习性和功效一一同晋王世子科普了一遍。 晋王世子越听脸色越沉,偏偏他还不好发作,只能耐着性子一路听下去。 “竟有此事?”晋王世子惊讶道,“你们又是如何发现这草木的?” “是民女发现了草木,最后是王太医帮着民女拿出来的。”青黎道。 “哦?是这样。”晋王世子沉着脸在青黎和王太医二人脸上扫了一遍。 王太医被这沉沉目光注视着,只感觉到汗毛竖起。 青黎却还如同那没事人一样,“世子殿下,依您看,为何这猛虎会食用到本应该长在南边的草木呢?” 直到此时,晋王世子就算再蠢也明白了青黎今日这番就是要故意针对他。 这让他原本就阴沉的脸色更加往下沉了几分。 方才众人那神色各异的模样,他已看在眼里,想来此时已有许多人已认为他此番猎虎目的不纯。 可如今青黎还要如同找死一般的问他这个问题,偏偏他还不好因为此事对青黎发作。 此时晋王世子的那张脸早已憋成了猪肝色,他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怒意,沉声道:“我又未曾学医,又怎会知道此事?” “倒是青姑娘,就算生于言伯侯府,也终归还是一女子,总是注重这细枝末节,连这等小事都能拿出来说道一番。” 说完,仿佛还嫌这嘲讽的力度不够,哈哈一笑了起来。 青黎听了这话倒是神色如常,只不过如今她的眉眼间没了方才的笑意,只剩下了疏离和清冷。 这自卑的男子受挫了,便只知道用性别来约束和打击女子。 这种男子在如今这世道上可多的是。 青黎眼皮一掀,看向晋王世子的眼中便多了一层寒霜。 “世子殿下这是何意?民女方才不过是谈论了这猛虎口中的草木一事,莫非世子殿下不喜民女谈论此事?” “若是世子殿下不喜,那民女不谈论便是。” 青黎这话说得随意,说完便抬步往另一边走去,不愿同晋王世子再纠缠。 如今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至于晋王世子的这谎言揭不揭穿,关系都不大,只要众人心里有杆秤便行。 这晋王世子如此爱出风头,甚至不惜做戏,定是那爱面子如命之人。 而她今日这番作为,却仿佛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虽说这抵不过方才晋王世子想要害自己性命的举动,但至少这也让青黎心里头舒坦了一些。 她重活一世,是为了救青家于水火,是让自己这一世活得痛快。 若是连这种事情也要憋屈着的话,那她还不如不活。 至于这得罪了一个晋王世子,倒也不是什么大事,论说得罪,她那父亲早已将晋王得罪了个八百遍。 反正晋王一家迟早是要谋反失败被砍头的,她也不在乎将他们这死亡时间给提前一些。 青黎自顾自地往前走着,全然不顾周围那些人看她的眼色。 此时这片空旷的空地上安静地吓人,只有那烈风呼啸而过的“呼呼”声。 第143章 欺人太甚 众人全都目不转睛地盯着晋王世子同青黎的这番唇枪舌战。 一个是晋王世子,一个是言伯侯府嫡女,外加严家唯二的后裔。 无论哪个,都是他们惹不起的。 而晋王世子看着青黎那窈窕的身影,脸色黑得仿佛都快要滴出墨来。 青黎方才说的那番话,分明就是在打他的脸。 这女子如此三番五次针对他,他若再这样忍下去,便对不起他这世子的名头。 “青姑娘,”晋王世子缓缓开口。 “如今你的父兄皆不在此,而你生为女子,整日同男子这样混在一起,是否有些不妥啊?” “莫不是我们这昭国儿郎太过于英俊潇洒,青姑娘想在这里寻一个托付终生?” 晋王世子嗤笑道,言语中竟是对女子最卑劣的嘲讽,此话从一位身着华服,贵为皇室之人口中说出,实在是有些有碍观瞻。 在场不少女子和带着自家女眷的男子听了晋王世子这番话,都微微皱起了眉头。 而晋王世子却仿佛以此找到了对青黎的攻击点,那看向青黎的眼神,也带上了一丝轻佻。 仿佛青黎不守妇道,是什么人尽可夫的女子。 青黎听了这话身形一顿,缓缓转过身来。 她眉头微微蹙起,看向晋王世子的眼神中仅是不加掩饰的鄙夷。 晋王世子找不到攻击点了,便只能攻击她的性别。 青黎眼神一沉,缓缓道:“世子殿下当真是好肚量,民女实在是佩服不已。” “民女从未觉得自己今日这番行事有何不妥,同嫡姐一起打猎,同诸位同好一起商讨趣闻,也不知世子殿下口中那同男子厮混在一起从何得来?” “方才那围观猛虎之人中,有男子亦又女子,世子殿下莫不是觉得民女在大庭广众之下同男子说几句话便是厮混了?” “那这名头,民女实在担当不起啊,如今是昭化一百四十八年,而不是那前朝,晋王世子可莫要越活越回去才好。” “再说了,我青家嫡女的言行举止如何,那是我青府的事,同世子殿下无干。” 青黎语气清冷,言语中也不见任何怒意,只是觉得晋王世子方才那番话无稽而可笑,甚至连这番回应都提不起任何情绪。 青黎轻轻睨了晋王世子一眼,便不再理会众人,抬步往外走去。 晋王世子见自己方才那番话,被青黎这轻飘飘且毫不在意地两句话给打了回来,顿时怒火中烧。 这女子伶牙俐齿且不知廉耻,光是靠说的,怕是无法让她自惭形秽。 于是,晋王世子连忙上前几步,准备去拉青黎的胳膊,可他的手离青黎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却被青霜挡在身前。 “世子殿下这是作甚?”青霜厉声道。 “世子殿下是皇室血脉,位高权重,可我青府却也不是任人宰割之辈。” “世子殿下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羞辱我青家嫡女,到如今竟还想要动手,真当我青府没人了吗?” 青霜眉头微蹙,那柔弱的身躯挡在晋王世子面前,竟不落半点下风。 青黎从前只见过青霜那清冷的一面,从未见过她发脾气,可青霜如今这幅模样,的确是有些吓人。 那原本毫无波澜的眼眸中,如今竟是凌厉之色,她薄唇轻抿,眉头微蹙。 青霜本就生得清冷,如今她那股子清冷劲还在,只是从中多了一丝傲然与怒气。 是了,青黎同青霜都是言伯侯府的嫡女,就算二人平日里不争不抢,但骨子里还是有一股傲气在的,容不得他人骑在了自己的头上。 青霜一连三句话,句句紧逼,晋王世子也被这三句话说得一愣,要去抓青黎的手停在半空中。 片刻后,他回过神来,想起自己方才竟被一个女子懵住,更加怒不可竭。 他正准备发作,却被身旁的张公子给拦了下来。 张公子那粗短的胳膊连忙抓着晋王世子。 “世子息怒啊,这可是言伯侯府的两位嫡女,此事是世子理亏在先。”张公子在晋王世子耳边低声道。 “晋王殿下曾向世子殿下千叮咛万嘱咐,让世子殿下莫要惹事,可世子若继续闹下去,定会被晋王殿下知晓啊。” “恕下官斗胆,此事在旁人看人,是世子殿下惹事在先,是世子殿下对青姑娘出言不逊,此事若是闹大,吃亏的只是世子罢了。” 这一席话,顿时让晋王世子安静了下来。 他性格虽然嚣张跋扈,但也从来不是那不会审时度势之人。 如今他虽有那皇室名头在深,但父亲毕竟在京中没有势力,而言伯侯府确是实打实的京中世家。 再说了,父亲这次归京是有任务在身的,他不能因为这盲目的冲动,而毁了父亲的大事。 想要让人悄无声息死去的办法很多,但他却不能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明着来。 想到此,晋王世子那伸出去的手又垂了下来。 青霜看着晋王世子没了动作,便不再理会。 “阿黎,走。”青霜轻唤一声,便抬步往外走去。 青黎也亦步亦趋地跟着青霜,二人便在众人的注视下默默走向远方。 待走出了一段距离,附近并没有任何闲人后,青霜才停下了脚步。 “阿黎,你今日为何要如此针对晋王世子?”青霜问,“虽说你往日里性格是跋扈了一些,可也从来不是什么不会审时度势之辈。” “这晋王世子可不同之前与你闹矛盾的那些世家姑娘,这可是实打实的皇族。” “阿黎,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青霜问道,她那纤长羽睫下的双眸微微睁大,等待着青黎的答案。 青黎并未直接回答青霜的话,她垂下眼眸,“霜姐姐,你不是早就猜到了吗?” “那猛虎的脖颈处有着同那些狼群一样被束缚的痕迹,这还不能证明什么吗?” “从来都不是我要针对他,而是他从一开始,便想要置我们二人于死地。”青黎缓声道。 青霜听了此话,眉头微微蹙起。 她从来就不是什么愚蠢之人,方才的她只是疑惑,如今听青黎亲口说出,她才能确定。 第144章 礼佛 “可他为何要针对我们,言伯侯府同他晋王,可是半点瓜葛都没有。” “往日是没有瓜葛,”青黎道:“但在昨日,我、兄长和宋公子,我们三人曾让他在圣上面前吃了亏,或是他因此怀恨在心了。” “竟有此事?”青霜微微有些惊讶,“难道就因为这个?” “那本是件小事,不足以让他对我下杀手,可方才霜姐姐也看见了,晋王世子本就十分虚荣,或是他特别看中此事,觉得我触了他的风头,这才想杀之而后快。”青黎解释道。 青霜点点头,“方才我已将那晋王世子的习性看得透彻,的确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不过那狼群一事我们没有证据,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了。” “霜姐姐放心,那晋王世子如此对我们言伯侯府,我们言伯侯府也不是什么任人宰割之辈。” “待我们回去后,同父亲和伯父商议片刻,在作出决断。” “好,”青霜应道,那双动人的美眸中隐隐浮现出一丝担忧,“但阿黎,晋王世子如此嫉恶如仇,日后你还要多加防范为好。” “霜姐姐放心,那晋王世子伤不了我,”青黎宽慰道,“再说了我日日呆在青府,他也没地方去找我的麻烦。” “如此最好,近日里你若是要出门,最好多带一些仆从。” “霜姐姐放心。”青黎拍了拍青霜的手,“我们回去,此事也还要同家人说上一番。” “好。”青霜应道。 二人离营地并未有多远,走了大概两刻钟,便到了营地。 此时天色尚早,许多外出打猎的人还没有回来,只有青瑾悠哉地坐在椅子上看着早归的二人。 “怎么这么早便回来了?莫不是打不到什么东西,觉得无趣?”青瑾开口嘲讽道。 “是啊,猎了头狼罢了。”青黎敷衍道,随即看都不看青瑾一眼,往自家帐篷走去。 “猎狼?”青瑾却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你能猎到什么狼,莫不是在路边捡了一个小狼崽子?” 只不过这句嘲讽青黎并没有听到,她已走进了自家帐篷,连背影都不给青瑾留一个。 但同青黎一起进来的青霜听见此话,不免皱起了眉头。 “阿瑾,往日里你不是同阿黎最要好了吗,怎么如今成了这副模样?” “为何成这样?”青瑾冷笑一声,“那你去问她啊,问你那嫡妹对我做了什么好事。” 看着青瑾这阴阳怪气的模样,青霜隐隐有些不悦。 往日里,青霜同青瑾这个同父异母的庶妹相处并不多,只是觉得她心机颇深,不想深交。 可如今她见着青瑾这幅模样,哪还有半点世家姑娘的样子,简直如那街上的泼妇无二致。 她自是知道青瑾是因为脸被划伤,才会导致性情大变,可若再任由她这样下去,怕是整个人都废了。 青霜眼眸一沉,沉默了半晌,“阿瑾,那程公子如此还在守孝期,想必这段时日还不会来迎娶你,这次春猎后,你随我去外祖父家一同礼佛。” “礼佛能让人六根清净,抛弃杂念,对你只有益处,并无坏处。” 青霜这番话说得十分诚恳,青瑾听此,却不悦起来。 她皱着眉看着青霜,一副防备的模样。 “我又没被人算出过什么灾星的命,为何要同你去礼佛?” “那礼佛又苦又累,你莫不是看我每日在府中过得清闲,便想拖我下水?” 这样一番狗咬吕洞宾的话,把青霜怼的哑口无言。 她半张着嘴,看着青瑾如今这幅跋扈的模样,眸中全是震惊和不解。 “阿瑾,你如今这心性当真是越来越不如从前了。” 青瑾见着自己这一年见不到几面的嫡妹竟管起了自己的事情,也是十分不满。 “我看霜姐姐的心性才不如从前了,我们身为女子,这辈子最要紧的事便是找到一个好的归宿。” “而霜姐姐整日礼佛,怕早已是六根清净,不想这些凡尘杂事了,这对于女子来说,可并非什么益事。”青瑾怼道。 她从方才开始,对青霜的态度就十分不友善,青府向来不重嫡庶尊卑,但不论怎样,青瑾如此这番对青霜,都是十分失礼的。 而青霜却从来都不是什么好性子,她冷冷地看了青瑾一眼,只觉得朽木不可雕也。 “此事我会去同父亲说道的,待你到时候来了外祖父家,我定要让人好好束着你这性子。”青霜厉声道,随即便往自家帐篷走去。 青瑾听着青霜这番话,顿时就慌了。 父亲本就十分不喜她近日这模样,但也一直觉得她变成今日这番,是因为被毁了容,悲痛万分,从而心神不定,便一直由着她。 可若是青霜去同父亲说道此事的话,父亲必会同意的,怕到时候她当真要去同青霜一起去礼佛了。 说来也是奇怪,这青霜往日里从来不管她这些事,今日怎得发起了疯来。 若她当真跟随青霜去礼佛,怕再也没有往日在言伯侯府这轻松日子了。 青瑾连忙起身朝青霜追去,可青霜早已把自家房门关了个牢实。 “霜姐姐,你开开门,我有事情要同你说。”青瑾对着紧闭的房门交集道。 “我累了,有何事你去同父亲说。”房门里传来青霜冷淡的声音。 之后,任凭青瑾怎样说道,青霜确是连回应都未曾有。 没过几个时辰,青家众人便都回了帐篷,青霜、青黎将今日发生之事同青安之、青安鸿说了一遍。 二人听了此事,皆是面色沉重,叮嘱让青黎、青霜不要再管此事,交由他们便可。 第二日,青家众人便启程回京,这次春猎之行便也告一段落。 回府后,众人的生活也依旧如常,只有青瑾。 她一回言伯侯府便被青安鸿打包送到了青霜那里,同青霜一同礼佛。 这回青安鸿态度十分坚定,任凭青瑾说破了嘴皮子,都不肯让她再继续呆在青府。 府里没了那碍人眼的,青黎的日子倒愈渐滋润起来。 第145章 严府旧人 一日,青黎正在府中练功,青安之带着一名女子来到了青黎面前。 女子与青安之同岁,她身高腿长,身着飒爽的骑行服,一头靓丽的乌发绑成了一个马尾。 眼角虽说有一些皱纹,但因其良好的体态,整个人看上去精神且干劲,这是长期习武之人才能养成的气质。 “阿黎,近日的你武功已有了些长进,我便帮你请了个师傅。”青安之道。 “师傅?”青黎略微有些惊讶,“一直以来我的武功都是父亲教我的,为何还要师傅?” “往日里你学的都是些基本功,为父还能在做工的闲暇之余教你,可你如今武艺大有长进,为父是没那个空闲教你了。”青安之道。 “往日你要学习的,是正经的功法,是需要倾注大量心力去学习的。” “这位陈夫子,是当初你母亲府中的侍卫,当年是同你母亲一同出生入死过的,由她来教你,为父也放心。”青安之缓声道。 这位女子竟是严府的侍卫? 青黎略带惊讶地看了那女子一眼。 父亲甚少在她面前提严府的事,而她从小到大,也并没有接触过严府的人。 在青黎眼中,严府便如同那已过去的辉煌,同如今并没有连接。 而这突然冒出来的一个严府旧人,还是母亲曾经的侍卫,青黎不免有些好奇。 “陈夫子。”青黎朝陈夫子行礼道,“阿黎学艺不精,往日还要夫子好生教导。” “你名唤阿黎?可是黎明的黎?”陈夫子缓声问道,她原本那有些锐利的目光在看向青黎的那一刹那也不免带上了一丝柔情。 “是,”青黎答道,“徒儿名唤青黎。” 陈夫子点点头,眸间也不由得染上了一丝笑意,“仔细看,你这眉眼间还当真有些像大姑娘,想我上一次见你时,你还在襁褓中,如今这转眼间,都已变得这么大了。” “是啊,如今阿黎都已十五了。”青安之缓声道。 “十五了,”陈夫人轻声呢喃道,“想如今大姑娘故去也已有十四年了,大将军日日看着这同大姑娘相似的亲生女儿,想来定然十分思念大姑娘。” 青安之听了这话一愣,他微低下头,缓缓道:“都是往事了。” “是啊,都是往事了。”陈夫子应和道,她微微眯起双眼,像是在思念什么往事。 青黎看着眼前两位长辈,正在谈论自己那从未见过的母亲,不免也有些感慨。 父亲从未同青黎说过她的生母,言伯侯府的众人也从不在她面前提及严府之事。 因此从小到大,在青黎的认知中,她的母亲只有桑氏一人。 而她那生母在众人的口中,仿佛如同那高岭之花,遥不可及,高不可攀。 今日听父亲与这严府旧人谈论一番,她那生母的形象仿佛更加鲜活了一些。 “那我便将阿黎交给你了,”青安之缓声道。 “将军放心,阿黎聪明伶俐,将来定不会比大姑娘差的。”陈夫子道。 青安之点点头,往远处走去。 此时练武场便只剩下了青黎和陈夫子二人,陈夫子也并不急于教青黎什么,只是让青黎将如今所学的功法都演练一遍。 待青黎一一演练过一遍后,陈夫子看向青黎的目光中写满了赞许。 “青将军说你习武不过半年,这短短半年你能练成如此水平,当真是奇才啊。”陈夫子感叹道。 “这等天赋怕是你母亲都不及,青姑娘不愧是严府的后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青黎一直以来练武都属于闭门造车,从不知自己的武功天赋如何,如今听陈夫子这样一通夸奖,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夫子过奖了,不过是勤于训练罢了。” “光有勤奋是练不出这种水平的,”陈夫子道,“在某些领域,天赋比勤劳更加重要,习武便是如此。” “可这天赋异禀之人看似比寻常人习武更加容易,其实不竟然,往后我要教你的东西,必然都是复杂的,辛苦的,这需要你有坚毅的心智。” “不过你是大姑娘的后人,其心智必然坚定。”陈夫子道。 青黎自然知道习武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她怕苦怕痛,上一世便是如此。 但有些苦难,是逃不掉的。 “夫子放心,徒儿既然决定习武,便不会轻言放弃,夫人尽管教便是。” “那便好。”陈夫子笑道,“其实你父亲请我来教你习武,并不单单是为了让你精进武艺。” “如今严氏一族已亡,但严氏的武功绝学确实需要得到传承的,你若是愿意,我便在这段时日里将其传授于你。” 严氏武功绝学? 这又是青黎从未听过的一个领域。 不过严氏一族有它的绝学,青黎也并不为此感到惊讶。 这京中许多习武世家,都有其自己的绝学,而严氏作为曾经昭国的武学大家,自然也有其绝学。 只不过此事,青黎上一世从未接触过,没想到这一世倒有如此契机。 “我自然是愿意的,”青黎连忙道。 怪不得以前父亲总是那么急切地想让自己和兄长习武,原来其背后竟还有这样一层含义。 陈夫子满意地点点头,“严氏嫡系少,其掌握这门功法之人,也只有嫡系和嫡系身边十分亲近的护卫,而在那次大战后,这门功法更是近乎灭绝。” “如今我将其传授给你,也算是后继有人啊。”陈夫子欣慰道,“听青将军说,你近日还没有找到趁手的兵器?” “是,近日我总想寻一把上好的宝剑,可府里那小厮给我买了好几把宝剑回来,我却总觉得不太顺手。” “此事也困扰了我许久,如今夫子在此,阿黎还想请教夫子一二,或许夫子能给我一些好的建议。”青黎道。 “若剑用得不顺手,也不必强求自己用剑,”陈夫子道,“我方才还未同青姑娘说,我们严府的绝学不是剑法,也不是刀法,而是暗器。” “暗器,杀人于无形,其体积小,重量轻,隐蔽性强,用好了暗器,给敌人出其不意的一击,其效果绝对不比那刀剑差。” 第148章 受害者 “伯父莫要担忧,”青黎缓声道,“霜姐姐向来聪明伶俐,她此时定是保护好了自己,在某个地方等待着我们的救援呢。”青黎道 “希望如此。”青安鸿抬手揉着眉心,看上去甚是疲惫。 其实方才青安鸿说得那些话中,还有一点让青黎有些起疑。 方才青安鸿所说的这些结论中,其中有一部分是由青瑾说的。 这府中他人或许还会相信青瑾的话,可对于青黎来说,她的话却是半分也不可信。 其实青黎还有一怀疑,青霜此次的事,是否还与青瑾有关。 若是上一世未曾发生过此事的话,那这一世发生此事,或是因为这一世青瑾毁了容,从而性情大变,才会对青霜出手。 但若当真是青瑾,她对青霜下手的原因,青黎却未曾可知。 “伯父,瑾姐姐可在府中?”青黎问。 “自是在的。”青安鸿道,“怎么?阿黎可是要找阿瑾?” “这段时日,瑾姐姐总与霜姐姐呆在一处,我想再去问问瑾姐姐,看能不能再拿到些什么线索。” 青安鸿点点头,“她如今正在自己房中歇息,你若要去,便去。” “是。”青黎说罢,便往青瑾院子走去。 青瑾如今正在自家院子中小憩,自家长姐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竟然还有心思睡觉。 青黎也不愿等什么仆从的通报,因为她知道就算等了通报,青瑾也还是不会见自己。 于是青黎便跟着那通报的仆从,一同往青瑾卧房走去。 这一路走来,青黎见青瑾这院子装饰虽算不上华丽,但也是雅致娟秀。 如此看来,这青霜外祖父一家并未苛责青瑾,她在这边的衣食住行同她在言伯侯府时,也没得差。 那通报的仆从不愿青黎跟着自己,可青黎毕竟是言伯侯府的姑娘,她没得法,也无法反抗,只能任由着青黎跟着她走。 二人一到青瑾卧房,那青纱帐内的青瑾便听见了骚动,立马探出了头来。 见来人是青黎,她先是有些惊讶,随即便皱着眉看着青黎,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你来作甚?我没让你进来!”青瑾厉声道。 “我来此,自是找你有事,”青黎道。 她没工夫把时间花在同青瑾闲扯上,如今青霜流落在外,多浪费一分时间,青霜便多一分危险。 她连穿衣的时间都不愿给青瑾,一掀青纱,坐在了青瑾床边。 “霜姐姐一事,你再细细同我说一遍。”青黎厉声道。 青瑾如同见了鬼似的看着青黎这粗鲁的动作,“你这是在做甚?擅闯我的闺房就算了,如今竟还要审问我?” “你日日同霜姐姐呆在一处,她突然失踪,莫非你当真没有责任?”青黎居高临下地看着青瑾,一双眸子紧紧盯着青瑾那被刀疤贯穿的脸,目光带着审视。 青瑾被青黎这番瞧得十分不自在,她连忙拿起枕边的面纱,蒙住了自己的脸。 这一番动作她做得十分慌张,待她再转过头来看着青黎时,眼里都是仇恨。 “如今你看到我脸上这被你划伤的疤痕,你才满意了?你今日如此着急的过来,便就是为了来看我这幅落败的样子吗?” “你是言伯侯府的嫡小姐,万丈光芒,可我如今不仅被你划伤了脸,还沦落到日日礼佛,把我这样层层打入地狱,你终于满意了?” “你就是看不得我过上好日子,你仗着自己嫡女的身份为虎作伥,如今看我这狼狈的样子,你开心了?” 面对青瑾的这一番职责,青黎倒是有些懵。 方才她以为青瑾那一番慌张,是因为自己戳穿了她陷害青霜一事,可如今看来却不是这么一回事。 青瑾以为自己今日过来时为了看她出糗,可她如今这幅装作受害者的模样,青黎却觉得有些可笑。 这是知道自己如今彻底输了,便忘记了自己之前做过的坏事,只记得别人是怎样对待她。 而青黎只不过是将青瑾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一一还给她罢了,她如今倒还委屈了起来。 “你脸上的疤是你咎由自取,我今日过来,是为了问你霜姐姐一事。”青黎冷声道。 青瑾听此一愣,随即冷笑一声,看向青黎的目光中全是讥讽,“怎么?又要和青霜上演一番姐妹情深了?” “如今我毁容了,青霜又跟小厮跑了,整个言伯侯府就只有你一个正经的姑娘,你是不是很高兴?是不是很自豪?” 青黎不懂青瑾这些阴暗的想法到底从何而来,她微皱着眉头,厉声道:“霜姐姐不是跟那小厮跑了,如今事情尚未有个定论,你莫要乱说。” “这还不是同小厮跑了?”青瑾冷笑一声,“我看你们这些人还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她同那小厮出去后便寻不见人,还偷偷把自己的首饰当了,这不是私奔还能是什么?” “莫非还能有什么人拿刀架在她脖子上让她典当首饰?让她不知廉耻地同那小厮出去后便不见了踪影?” 青黎听着青瑾对青霜这番恶毒的言语,如此看来,青瑾对青霜有着十分大的恨意。 青瑾没意识到青黎如今的心思,如今她的眼中全是轻蔑,像是对青霜这种行径十分不屑。 “我看她还真是下贱,好好的言伯侯府嫡女不当,偏偏要同什么小厮私奔,若要私奔至少也要找个公子啊,还真是目光短浅。” “看她平日里那副冷若冰霜,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的模样,还真当她是什么贞洁烈女。” “可谁知,竟是个这么不要脸的玩意儿,当面一套背面一套,就这样还值得你们为此担心,父亲为此竟都报了官。” “此事若是传了出去,让我们言伯侯府的姑娘往后还怎样出嫁呀,摊上这样一个嫡姐,还真是晦气。”青瑾不屑道。 她兴致激昂地说了这么一大段,中间连歇都不歇,而这段话中又全是诋毁和嘲讽。 像是这段话已在她心中憋了许久,如今终于找了个合适的机会,要将其全都说出来一般。 第149章 另有隐情 这样看来,倒像是她对青霜的不满全都郁结在心,要借由着这次事情全都将其发泄出来。 “你这段时日,都同霜姐姐在一起礼佛?”青黎问。 “不然还能作甚?”青瑾不爽道,“她让我日日在这念经吃斋,还不许我穿华丽的衣裳,什么都拘着我。” “她不过是我的嫡姐,也不知她从哪来的权利,往日里父亲都未曾这样管束过我。”青瑾嗤笑一声。 “以前我还不知道她硬要让我过来礼佛作甚,如今我算是明白了,就是为了跟那小厮逃跑,让我来给她打掩护呢。” 青瑾这每说上一句话,就要贬上青霜三分的态势,倒是让青黎觉得好笑。 但细细想来,青瑾这番言行,倒也十分正常。 如今青瑾孤身一人处在青霜外祖父家,平日里自然无人投状,如今青霜出了这样的事,想必青瑾心中已出了一口恶气。 只不过这言伯侯府之人,个个担忧青霜的安危,她自然不能上杆子地去说什么风凉话。 只有青黎不同,她早已在青黎面前暴露了所有的真面目,也不需要在青黎面前再隐瞒什么。 或是她对青霜的积怨实在太久,这才饥不择食,短暂放弃了对青黎的怨恨,而将这恶毒转移到了青霜的身上。 青黎倒不介意青瑾这般,本来她还在思考要怎样撬开青瑾的嘴,可如今看来,这嘴也不需要撬了,她自己便已滔滔不绝。 至于这诋毁青霜的话,青黎便当做耳边风,虽说她不喜这般,但这恶毒的言语总比不过青霜的安危。 “这段时日,你有没有见过霜姐姐同那小厮有什么来往?”青黎继续问。 “她藏得可好了,才不会在我面前同那小厮有什么来往。”青瑾不屑道,“倒是她那贴身丫鬟,同那小厮来往得次数还多一些。” “但想来也是青霜的授意,她不好直接去接触那小厮,便让自己那贴身丫鬟同小厮暗通款曲。” “她向来心思深,没想到这私会时,心思也这么深。”青瑾“咯咯”笑了两声,眼中也全是轻蔑。 霜姐姐的贴身丫鬟同那小厮来往密切,方才青黎的确听青安鸿说过。 方才她再听青瑾这样说上一遍,心中便默默有了些盘算。 这丫鬟同小厮要好,定不同方才青瑾说的那般,是因为青霜的授意。 如今看来,这件事的确是另有一些隐情。 “方才我听大伯父说,霜姐姐典当首饰一事是你最先说的,你又是从何得知?又怎么知道她典当首饰是为了同那小厮私奔?”青黎问。 “霜姐姐生活向来节俭,定是存下了不少的私房钱,就算是要私奔也不至于沦落到典当首饰。” “我见此事也不一定是同你说的那般,定是私奔,她典当首饰说不定只是嫌那些首饰太过老旧,想典当了去换一些新的,我平日里也会这样做。” 青黎话语中带着明显的质疑,仿佛在说青瑾这番话根本没有依据。 青瑾被这一激,顿时便急了。 “你又懂些什么,青霜她平日里虽说节俭,可她省下来的那些钱都捐给寺庙了,每月用的银子连我都不如。” “再说了,她向来不爱摆弄那些首饰,定不会做出典当了又去买新的这一举动。” “而且前些日子我还听青霜那贴身丫鬟说,那小厮的母亲重病,需要银子去看病。” “青霜如此爱慕那小厮,都愿意同他私奔,定不会对小厮那重病的母亲置之不理。” 青瑾嗤笑道:“瞧她那副穷酸样,平日里不是送银子给寺庙,就是倒贴男子,真不知她生一个嫡女的身份作甚,净做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事。” 青瑾满口不屑,青黎听了这话,却隐隐有些起疑。 “那小厮的母亲得了重病?为何此事我没有听大伯父说过?” 青瑾听了这话一愣,原本那双带着嘲讽的眸子也飞快地往一边瞥去,“这事情你问我作甚,你去问父亲。” “大伯父不知道此事,但你却知道,”青瑾缓声道,微垂的眸子死盯着青瑾,不想错过青瑾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这件事你没有同大伯父说过,是不是?”青黎质问道。 从方才青瑾的各种行为来看,青黎已经能确定青霜失踪一事同青瑾无关。 因为她言语中只有幸灾乐祸,没有不安和心虚。 通过这两世的相处,如今的青瑾在青黎眼中,早已变成了透明人,藏不下任何心思。 可此事同青瑾无关的确不假,但她的确也可以从中隐瞒些什么。 那小厮有一重病的母亲,这是十分重要的线索,可大伯父方才却未曾与自己提及,这必然不是因为忘记。 而是因为,青瑾没有同众人说过此事,是她将这一线索隐瞒了下来。 青瑾如此憎恨青霜,便是知道了些什么线索和苗头,也会想尽办法遮掩,做实了青霜私奔一事。 青瑾从来就不是什么好心之人,而青瑾对她之所以没什么警惕,也仅仅是因为现在的她太弱,不足以为惧。 果然,青瑾心虚般的梗着脖子,大喊道:“你在胡说些什么?此事我明明同父亲说过,你不要在这污蔑我!” “是吗?那我们一同去找大伯父说个清楚,看你究竟是不是擅自隐瞒了下来。”青黎微微眯起双眼,看向青瑾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审视。 “你说,若是让大伯父知道,你故意隐瞒线索,阻碍众人寻找霜姐姐的下落,明明知道霜姐姐现在身陷险境却还如此视她性命于不顾。” “若大伯父知道了此事,他还会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纵容你,你说他会不会对你彻底失望?会不会让你同程修的婚事作废?” 青黎这番话语速很慢,一字一句的,那清甜的嗓音微微有些低沉,听得青瑾心头隐隐发慌。 待青黎说完最后一句话时,青瑾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给重锤了一下,闷响一声,让她愈加不安。 “你莫要威胁我。”青瑾嘴硬道。 第150章 预谋 青黎轻轻瞥了青瑾一眼,“你心里清楚,我这番话到底是不是威胁,你也清楚,大伯父是会相信你还是相信我。” “所以,你最好现在同我老实说了,你老实一些,我便不会告诉大伯父,但你若是不说,我现在就叫大伯父过来。” 青瑾紧咬着牙,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青黎,那被面纱挡了一半的脸上写满了憎恨。 青黎没时间同青瑾浪费时间,站起身来抬步就要往外走,“你现在要是不说,我现在就去找大伯父。” “我只是无意间听她那贴身丫鬟提过一嘴,除此之外我什么都不知道。”青瑾连忙道,她语气又急又快,生怕青黎当真就这么走了。 “当真?”青黎停下脚步,转过头带着审视地看着青瑾。 “若让我知道你再有所隐瞒,或者谎报,待此事结束后我也会告知大伯父,甚至还会添油加醋,让你再也进不了这言伯侯府的大门。” “你!”青瑾睁大着眼怒瞪着青瑾,她心中气急,却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半晌后,她才梗着脖子道:“那贱人本来就是同人私奔了,而那小厮母亲重病也不是什么大事,你莫要因此吓唬我。” 青黎却只是轻轻一笑,“这话说出来,你看你自己信不信。” 青瑾隐瞒的这件事,并不是什么小事。 那小厮有一重病的母亲,又怎会同青霜私奔? 再说了,青霜一心礼佛宅心仁厚,她去当了自己的首饰,说不定也是为了给小厮的母亲筹钱治病,而不是像青瑾说的是为了私奔的盘缠。 至于昨日失踪一事,或许也与此事有关。 而青瑾,明明知道青霜这次失踪是另有隐情,却偏偏将这最重要的一条线索隐瞒了下来。 同时还能一边隐瞒,一边对青霜破口大骂,这还真是其心可诛。 但此人早已无可救药,青黎也不愿同她多费口舌,待确定了青瑾没有再撒谎后,青黎转身就往外走去。 青安鸿还在大门处焦急地等着外出搜寻的人的消息,青黎连忙走了上去。 “大伯父,那小厮家人的情况,你可有彻底查过?可有过什么异样?”青黎问。 “自然是查过,那小厮无父无母,从小便被人买来了府上,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青安鸿问:“阿黎为何这样问?” 无父无母? 这说法同方才青瑾说的对不上。 “大伯父能否确定?”青黎问。 “自然是确定的,此事事关阿霜,我除了自己查探过之外,还特地让官府查过,都没有什么差错。” 青安鸿满口答道,也感觉到青黎这番话仿佛意有所指,连忙问:“阿黎可是发现了什么?” “方才瑾姐姐同我说,她的丫鬟有一次偶然间听见霜姐姐那贴身丫鬟说,那小厮母亲身患重病。” 青安鸿心头一惊:“当真?” “自然是真的,瑾姐姐也是方才听她那丫鬟说的,这还没来得及同大伯父来说。” “可若那小厮当真无父无母,便是他骗了霜姐姐,若真是这样,霜姐姐的这次失踪便和那小厮脱不了什么干系。”青黎道。 青安鸿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整个人顿时低气压了起来。 他连忙唤着身旁的仆从,厉声道:“快,快去查查那小厮近日里可曾与什么陌生人有过接触,他近日可有获得过一大笔财产。” “是。”仆从应道,连忙往外走去。 其实这个消息,对于众人来说并不是什么好消息,这反而说明了小厮对此事是有预谋的。 无论他是为了私奔,或是为了别的什么,都不是好事。 所以,青安鸿在吩咐过仆从后,脸色便愈加难看了起来。 青黎也并没有再去安慰,如今再多的安慰对伯父来说都是徒劳,只有拼尽全力去寻找青霜的下落才是真。 青安鸿又焦急地在大门处踱步起来,青黎也坐在不远处,垂下眸子陷入沉思。 二人并未等多久,那敞开的大门处便走进来了一个人。 宋延舟。 青安鸿看见宋延舟便连忙迎了上去。 “如何?”青安鸿焦急地问道。 “方才大理寺的人查出了一些线索,在昨日未时,曾有人看见青霜姑娘出现在感恩寺附近的一条小道上。” “那小道附近都是一些寻常的人家,没什么特别的,但小道却通向那下落不明的小厮的住宅。”宋延舟缓声道。 青安鸿听了这话,眉头立马拧了起来。 昨日夜晚,他便带人去过那小厮的住宅,那里在京城近郊,甚是荒凉,那住宅也十分破旧,一副长期没人居住的样子。 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厮在京城近郊买了一个破旧的屋子,这并不是什么怪事。 并且昨晚众人在那屋子里搜寻了许久,也并未发现什么可疑之处,也未曾发现近期有人去过那里的痕迹。 所以他们当时也并未太在意,但如此看来,青霜昨日的确是准备去那小厮的住宅,但是没去成。 莫不是她在去的路上出了什么事? 宋延舟也明显想到了这一层,“伯父,我们是否要叫人去那看看?” “走!”青安鸿如今已是一刻都不能再等,说罢便率先往大门走去。 宋延舟看着青安鸿这匆匆的背影,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在他转身准备同青安鸿同去时,却不经意间瞥见了不远处的青黎。 青黎此时也正看着宋延舟,他笔挺的身子站在阳光下,头顶炽热的日光让他不由得微眯起了双眼。 那浅色如琉璃似的眸子在阳光下,变得更加耀眼。 二人四目相对,宋延舟先是微微愣神,随后那原本轻抿着的薄唇便逐渐舒缓了开来,扬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日光下,少年双手附于身后,眉长入鬓,那宛若星辰的眼眸若有若无地带着一丝笑意,似初春暖风一拂即逝,瞬间整个人便多了一层暖意。 虽说宋延舟这温煦的模样,青黎已见过许多遍,但再次想起上一世他那如浸了寒霜,没有一丝温度的眼眸,青黎还是觉得恍若隔世。 第151章 苍鹰 直到有了这两相对比,青黎才能真实地感受到,自己是真的重生了。 上一世的痛楚已然不在,而这一世等待她的,只有繁花似锦。 “青姑娘。”宋延舟那低沉、带着一丝缱绻的嗓音将青黎拉回了现实。 少女回过神来,走出屋檐下的阴影,奔向不远处耀眼温暖的阳光。 在她踏出阴影的那一刻,和煦的日光迎面而来,将她乌黑的发丝镀上了一层暖金色,整个人如同嵌在光明中。 “宋公子,你怎会来此?”青黎微微扬起下巴,看向宋延舟。 “青霜姑娘失踪,而官府力量有限,我便让大理寺协同办案,这才发现了青霜姑娘的踪迹。”宋延舟道。 “原来如此。” 方才宋延舟同大伯父的对话,青黎已经听到了,既然有了线索,便要抓紧一分一秒。 “我们走。”青黎道,说罢便往大门走去,宋延舟紧随其后。 此时大门外已聚集了许多马匹,青安鸿同那些仆从都已整装待发。 “快走!”看着二人从大门出来,青安鸿大喊一声,说罢便勒紧缰绳,身下的马便往前奔去,二人紧随其后。 那小厮买的房屋离感恩寺并不远,一行人骑了一个时辰,便来到了有人看见青霜身影的那条小道上。 这条小道甚是荒凉,周围都是茂密的丛林,其宽度也只够一匹马进入,这说是深山老林也不为过。 一批人在这小道上细细搜索,甚至连旁边的丛林也不放过,但并未发现任何线索。 青霜是一名没有武功的女子,而与她同行的也只有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丫鬟,和一名心存歹心的男子。 若当真有什么歹人要加害于她,她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因此,没留下任何痕迹也是正常。 在上次春猎时,青黎有同青霜提过,让她去配几个会武功的侍卫,而她也找青安鸿说过此事。 青安鸿对此事格外看中,因为在挑选侍卫的过程中便耗费了一些时间。 而如今那批精挑细选的护卫已基本完备,再过上几日便会到了青霜身边,可偏偏在这时,她出事了。 当时青黎同青霜提此事时,便就是为了以防万一,言伯侯府如今危机重重,青霜自然不能独善其身。 可这短短几日之差,造成的后果却是如此天差地别。 如今众人在这搜寻不到任何的痕迹,宋延舟费尽心力得来的这线索,便毫无用武之地。 众人又去了那小厮的住宅细细搜索了一番,依旧是毫无线索。 “伯父,你可有携带青霜姑娘的随身之物?”宋延舟问道。 青安鸿对宋延舟这一突兀的问话,也并不诧异,“你有同我说过,我自是带着的。” 说罢,便吩咐着身旁的仆从,仆从拿出一个小木盒,木盒里静静躺着一方女子用的绢帕。 “好。”宋延舟应道,随即一吹口哨,一只苍鹰便从空中盘旋而下,落在了宋延舟的肩膀处。 青黎见着不知从哪飞来的苍鹰就这么俯冲了过来,也是吓了一跳,但见它又稳稳地落在了宋延舟的肩膀处,像是通灵性似的。 那苍鹰生得巨大,一双翅膀张开时,都能怀抱住一名成年男子。 如今它缩起了翅膀,一双利爪死死抓着宋延舟的衣裳,也像是随时能把宋延舟的胸膛开出个血洞来。 但宋延舟对此却像是习以为常,如今事态紧迫,他也不再顾及男女之别,拿起木盒中的绢帕放在了苍鹰眼前。 苍鹰见着眼前这怪异的东西,明黄色的眸子眨巴眨巴,伸长着脖子往前嗅了嗅,随后又将头缩了回去。 可那绢帕还停留在它的眼前,宋延舟没有半点要将其拿走的意思,于是那苍鹰便又凑过去闻了闻,闻了几下后便又缩回了脑袋。 就这么反复了三四次,苍鹰舒展开身子,一个展翅,往天穹飞去。 待他在天空中徘徊了数圈后,又落在了宋延舟的肩膀上。 “没发现吗?”宋延舟转头问肩上的苍鹰。 那苍鹰张开尖嘴,像是回应似地叫了一声。 它的叫声十分奇异,并不像是动物能发出的叫喊,十分凄惨且渗人,像是女人尖着嗓子的叫喊声,其中还多了一丝沙哑,听着让人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看来是没有发现了,”宋延舟转过头,对青安鸿道:“这么看来,青霜姑娘并未在这一地方停留多久。” 青安鸿此时也看不出什么情绪,他垂下眸子,点了点头。 “那小厮的贴身之物,我也带来了,宋公子再看看。”青安鸿哑声道,随即一旁的仆从便拿了一件灰色的衣裳走了上来。 “这衣裳是从那小厮的住所中拿出来的,看起来应该还未曾清洗过,应当是有用的。”青安鸿道。 宋延舟点点头,又将这衣服放在了苍鹰的眼前,苍鹰又同方才一样,反复嗅着这件衣服,然后又展翅飞上了天空。 同上回一样,它在空中盘旋了许久。 在这期间,众人齐齐抬起了脑袋,关注着苍鹰的一举一动。 但这次它盘旋数圈后,并未同上回那样又俯冲而下,而是展翅往南边飞去。 宋延舟见状,心中一喜。 “快跟上。”他大喊一声,随即翻身骑上马匹,追着那苍鹰奔去。 众人见状,也不再犹豫,纷纷翻身上马。 在这狭窄的黄土小道上,马蹄扬尘,向前奔去。 那苍鹰往前飞了大概有两公里,在一处几乎无人踏足的深山中,他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随即,他俯身低飞在丛林间,在一处植被茂密的小山坡处,他停住了。 此时,众人已不需要问这里到底是不是终点。 因为一到此地,众人便闻见这带着腥甜泥土味的空气中,隐隐散发着一股腐臭。 青安鸿此时也是神情凝重,他捏了捏眉心,话语中带着明显的疲惫,“大家都下来找找。” 众人翻身下马,最后是一名护卫发现了那小厮的尸体。 他的尸体藏在一处灌木从中,尸身上还人为地洒了一圈落叶,故意想要将其掩盖起来。 第152章 搜寻 他是被人杀害的,脖子上利落干净的一刀,让他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而他依旧还穿着府中仆从的衣物,除了脖子上的一刀以外,身上并没有别的伤痕。 如今已是初夏,再加上这两日天气晴朗,他的尸体已有了轻微的腐烂。 从腐烂的迹象来看,他的死亡时间大概在昨日下午。 青黎无论是这一世还是上一世,都未曾见过这腐烂的尸体。 见此情景,她也不由得稍稍后退了一些,她如今踩在细软的树叶上,这样一个后退,后脚踩到了一个有些坚硬的物体,脚踝一崴,险些站不住。 最后还是宋延舟抓住了青黎的手腕,将他搀扶了起来。 因事发突然,他手钳住青黎手臂时,用劲较大,青黎能感觉到手臂处突然传来的一阵疼痛。 但那疼痛持续的时间又特别短,待青黎稳住身形后,宋延舟便立马收回了手臂,只在青黎那丝质轻薄的衣物上,留下了点点余温。 “青姑娘可还受得住?”宋延舟轻声问道,“若是受不住,便去那马匹处等着,这里交由我便好。” “不必,”青黎揉了揉方才被宋延舟抓得有些发胀的手臂,“霜姐姐安危要紧,我这算不上什么。” 见青黎这揉手臂的动作,宋延舟微微一愣,他看向青黎那被衣服包裹住的细小的手腕,仿佛堪堪一折便能断掉似的。 而自己方才握住青姑娘手腕时,也能明显感觉到自己那大手盈盈一握都还有剩余。 也不知青姑娘这瘦弱的身体,是如何坚持日日习武的。 “方才是我唐突了。”宋延舟道。 青黎摇摇头,“方才若不是宋公子抓着我,怕是我如今早已摔在地上。” 宋延舟笑了笑,未曾言语。 这深山老林的土地都是坑坑洼洼的,倒是极容易出意外,宋延舟微微后退一步,让自己·的余光中始终有着青姑娘的身影。 若是青姑娘之后再出现什么意外,他也能及时反应过来。 可意外未曾出现,余光中,那身着藕粉色罗裙的少女半蹲了下来,像是在地上翻找些什么。 宋延舟也微微弯下了腰,从他这个角度,能看见少女头上那精致小巧的朱钗,和那乌黑的秀发。 还未待他开口询问,少女便从那一堆树叶中翻找出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雅黄色的物品,颜色同地上的树叶相近,它外层被一卷牛皮纸包裹着,还套着两圈绳索。 这东西在京城十分常见,在街上任何一家药铺买药,伙计都会用这牛皮纸将药材包裹好,再系上麻绳,方便人们携带。 “药包。”青黎轻声呢喃道,随即又在树叶中扒拉了一下,又提出一个一模一样的药包。 宋延舟从青黎手中拿过药包,解开麻绳,牛皮纸里面果然包裹着各种各样的药材。 “大伯父!”青黎连忙唤道,“这是方才从地上找出来的。” 青安鸿走了过来,他看着青黎手中的药包,那皱着的眉头就从未舒缓过,“药包?那小厮同阿霜说她母亲重病,这药包可是治疗他母亲的药?” 一旁的知秋早就拿起了药材在一边观摩,她十分专业地翻看着药材,时不时还凑近闻了两下。 片刻后,她开口道:“这些药材是治疗肺痨的,但其药性较为温和,一般都是给年迈之人服用。” 见知秋这幅气定神闲的样子,青黎稍稍有些惊讶。 这副模样,连青黎都分不出她是为了配合自己故意为之,还是当真看出了这药性。 若是当真看出了这药性,那她养的这个丫鬟可真是奇才,这等水平,都可以去药铺抓药了。 而众人对知秋这番言论不疑有他,知秋发现了安贵妃身中奇毒一事,早已在京城传开。 “如此看来,便不会错了,”青安鸿厉声道,“定是那小厮用了自己重病母亲的借口,将阿霜骗了出来。” “此人心肠如此歹毒,竟还故意做出一副阿霜同他私奔的假象想要哄骗众人,当真是其心可诛。” 众人又继续在青黎脚下那块被落叶遮挡的土地上搜寻,一共搜出了九个药包。 这么看来,这些药包是杀害那小厮之人将其丢弃在此的。 这些药包或许是青霜给小厮那“重病”的母亲买的药,如今他们已掳走了青霜,这些药包也没了作用,那些人便将其同小厮的尸体随意丢弃在此。 而那小厮,或是受人指使故意将青霜用这等方式骗了出来,而后那群人为了不留下隐患,便将其杀害。 这样一番,倒也算是这小厮罪有应得。 “待这次回京后,伯父去京城街上查一查,看看这些药材是否是霜姐姐或她的丫鬟去买的。”青黎说道。 青安鸿点点头,如今看来,青霜之所以会带上那小厮从感恩寺出来,皆是因为那小厮虚构的重病母亲。 此事同私奔没有半点关系,可如今这小厮的尸体在这里,那青霜在哪? 一个最不好的念头浮现在众人心中,青霜失踪已有一天一夜,如今了无音讯。 而如今同青霜一起出来的小厮被人谋杀,命丧在此,青霜是否也已惨遭歹人谋杀? “伯父莫要心急,”青黎缓声道,“那歹人费尽心机,不可能只是要谋害青霜姐姐的性命。” “霜姐姐素来不曾同人结怨,所以此番定不会是仇杀,无论他的目的是什么,杀了青霜姐姐都没有半点好处,我们再在这附近搜寻片刻。” 青安鸿面色铁青地点点头,众人又在继续在附近搜寻。 这里是深山老林,并没有方才那种被人特意走出来的小道,四周都是低矮的灌木,树枝上长着尖锐的倒刺。 宋延舟从方才开始便一直紧跟着青黎,青黎今日身着一层轻纱,那轻纱若是被倒刺勾住一下,便会撕扯掉一片。 好在青黎如今习武已有一段时日,在这原始丛林中,也称得上游刃有余。 “宋公子不用如此关照我,如今我习武已有一段时日,能照顾好自己。”青黎道。 第153章 谈情说爱 “那可不行,”宋延舟眉头微挑,言语中带着调侃之色,“青姑娘若再是同我一起出了什么差池,你那兄长定要将我赶出青府。” “自那次春猎之后,你兄长便不让我再教你剑法,若你今日又是同我一起出了什么事,我怕是有十张嘴都说不清了。” 青黎微微一愣,她一直以为兄长那次发了一次脾气,事情便过去了,可谁知他竟如此认真。 对此青黎也十分无奈,“兄长不过是太过爱护我罢了,还望宋公子勿怪。” “又怎会?”宋延舟道,“自那次事后,我也回去好好反思了一二,的确是我将青姑娘拉进了这朝堂的漩涡,你兄长说得没错。” “更何况,青兄只有青姑娘一个妹妹,这样放在手心中疼爱,也不为过。” 这些时日里,青黎日日跟随陈夫子练武,连平日里府中的用膳都赶不上,只有单独开小厨房。 再加上宋延舟休假结束,也需日日去大理寺做工,二人已有许久的时间未曾见过面。 所以方才在屋檐下,青黎见宋延舟同上一世完全不同的模样,才会微微愣神。 一直以来,青黎也未曾将这段时日与宋延舟的疏远当一回事,但如今看来,倒有自己那兄长一份功劳了。 果然,这言伯侯府所有人都将自己当成了小孩,只想着让自己远离所有事非,所以才养成了自己上一世那骄纵、怯懦的性子。 更何况,若是宋延舟当真听信了兄长的那番话,自己可就错失了宋延舟这个看清京城局势的眼睛。 “宋公子莫要将兄长那番话放在心上,往后你那大理寺若再有什么难解的悬案,大可以来找我。”青黎满口道。 “就算不是悬案,宋公子也大可同我说,宋公子要知道,你此举绝不是在害我。 “大理寺断的都是寻常衙门断不了的案子,而这些案子牵扯甚深,甚至能动摇京城局势。” “虽这样说有些傲慢,但对于这断案一事,我看得或许要比宋公子更加深远,宋公子可莫要因为兄长那三言两语,便将我这放在眼前的参谋不用,从而让那些坏人逃脱。” 青黎这番话语说得很诚恳,她看着宋延舟的眼睛,像是生怕宋延舟因为此事,便不同她交流一般。 宋延舟见青黎这番认真的模样,不由得笑了出来。 “青姑娘这番话并未有任何傲慢,青姑娘天资聪慧,的确能看透许多常人看不透的东西。” 宋延舟垂下眸子,沉思片刻,像是妥协一般,长叹了一口气。 “罢了,既然青姑娘对此如此执着,宋某之后也不会对青姑娘有什么隐瞒。” 他这番话看似是无奈,但言语中并没有任何失落。 相反,像是他早就知道青黎会做出如此举动一般,言语中只见轻快。 凡是能让大理寺接管的案子,必定不是什么鸡毛蒜皮之事,其中的凶险他最是清楚不过。 但他能独身一人在这大理寺中游刃有余,便是多一个青姑娘,他也能保她无恙。 更何况,青姑娘也从来不是什么任人宰割之辈。 那困在笼中的金丝雀,自然没有自由自在翱翔在山崖间的鹰来得自在。 青黎听后,笑眼一弯,那长长羽睫下的眸子便拱成了一轮弯月,嘴角边的梨涡也深深陷了下去。 “那便好,我一直知道,宋公子从来不是什么迂腐之辈,不同于兄长。” 宋延舟方才轻轻一瞥,便瞥见了青黎这清甜的微笑,不由得有些愣神。 虽说青姑娘这张脸,他时常都能见到,但这弯弯笑眼再配上这如瓷娃娃般的面容,还是会让人挪不开眼来。 特别是这清亮秾丽的眸子同身后悠远的山谷两相辉映,当真是如同那泼墨的水彩画。 但往日里,宋延舟见到这面容只会心生感慨,这么俊俏的娃娃,怎么不是他母亲生的。 但今日一见,他心头却不由得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似初春暖风轻抚,那藏于泥土中的嫩芽嗅到了初春的生机,正在跃跃欲试破土而出一般。 宋延舟眉头微皱,强行压下了自己心头的荡漾。 还未等他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青黎微抬着下巴问道:“对了,宋公子,你方才带出来的那苍鹰,可是你圈养的?” “自然不是,”宋延舟清了清嗓门,“那是大理寺专用来查案的苍鹰,我今日也是将它借了出来。” “原来如此。” 在青黎的印象中,宋延舟可从没有什么养宠物的习惯。 可这寻常探案,大多数人圈养的都是猎犬,而用鹰来探案,还当真是十分稀奇。 宋延舟看出了青黎心中的疑惑,“这苍鹰并不是大理寺特意驯养的,而是巧合。” “它是我以前在外狩猎时,从悬崖上带下来的。当时这苍鹰才刚蜕壳没多久,濒临死亡,我也是抱着侥幸的心理将它放在府中养着,可没想到,竟然养活了。” “但我每日忙于做工,并没有时间照看它,便将它放进了大理寺中由专人照看,可没想到,这照看着照看着,竟变成了如今这模样。” 说到此处,宋延舟眸间染上了一丝笑意。 如此说来,这苍鹰同青黎还当真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鹰是他一手养大的,如今会了这么多本事,他甚是欣慰。 而这青黎,却也是他看着长大的,这小姑娘慢慢从原来的虎头虎脑,长成了如今这出尘的模样,他同样甚是欣慰。 他还记得从前青黎那莲藕似肥嘟嘟的手臂,以前的他可喜欢捏她身上那软乎乎的肉了。 可这姑娘如今愈发纤瘦,只有那脸颊上还有一些肉,倒不似从前那般可爱了。 青黎见宋延舟这思绪扩散的模样,叫道:“宋公子,怎么了?” “无甚。”宋延舟收回心绪,眸间笑意依旧,“不过是想到了这苍鹰小时候的模样。” “唔,万物有灵,如今这苍鹰被宋公子调教地这般好,他往后也会报答宋公子的。” “希望如此。”宋延舟垂下眼眸,眸间笑意更深了。 第154章 幕后之人1 青黎还不知道宋延舟这莫名其妙的发笑是怎么回事,正待询问,不远处便响起了男子的叫喊声:“这里发现了女子的发簪!” 话音刚落,青黎和宋延舟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二人瞬间警惕起来,连忙向那里走去。 发现发簪的是青府的仆从,而发簪所在的位置是一条由人刻意踩踏出来的小道。 那小道笔直地往外延伸,延伸至前方便是那小厮的房屋,继续往前延伸,便到了感恩寺。 而那发簪静静地躺在小道旁,它没有任何东西遮掩,就这样直直地躺在黄土之上。 那是一枚银制的发簪,上面有一颗翠绿的玉石泛着温润的光泽,而玉石包边处嵌着古朴雅致的花纹。 这枚发簪的样式十分朴素,像是寻常市井女子所佩戴的朱钗,但若是明眼人看了便能发现,那玉石虽是小颗,但价值不菲。 而这简单的样式,倒也符合青霜平日里的打扮。 “这就是姑娘昨日出门时带的发簪。”一名随行的丫鬟说道。 这丫鬟是昨日随青霜一同前往感恩寺的丫鬟,她说是,那便是了。 而如今那价值不菲的发簪的簪尖处,还带着许多泥土,而那簪尖似乎也被什么东西给磨平了似的。 这模样,倒像是有人之前用这簪子在这片黄土地上刻画了什么。 青安鸿见此也十分激动,“大家快找,阿霜定然在这附近留下了什么线索!” 没过片刻,青霜所留下的印记便被众人找到了。 那印记的位置离丢弃簪子的位置相隔并不远,在一处被灌木遮挡的黄土地上,有被锐利物品雕刻过的痕迹。 那有些坚硬的土地上歪歪扭扭地刻着两个字:“四虎。” “这字刻画得如此崎岖,定是阿霜在情况危机之时写下的。”青安鸿激动道,他双眼死死盯着那两个字,眼圈发红。 青黎同青安鸿一起注视着地上这两个完全不搭边的字,也垂下了眸子。 这定是霜姐姐留下来的线索,不会错,但这两个字到底是何意思? 青黎本以为青霜会留下什么人名或是地名,但这两个字,当真是像某个刚学字的孩童随手刻下的,没有半点指向性。 但青霜如此刻意地留下这两字,定是有某种寓意。 “伯父,你可知道霜姐姐要说的是什么?”青黎问。 青安鸿此时也是满面愁容,他摇摇头,“未知。” 青黎继续细细研究着这两个毫不搭边的字,这字迹歪歪扭扭,从任何地方都找不到其关联所在。 突然间,有一道灵光从青黎的脑海中闪现而过,青黎瞬间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而待她细细将自己的猜想再复盘一遍后,她心中的恐惧达到了顶峰。 像是一颗心脏突然悬空,一种强烈的失重感紧随而来,青黎一口气憋在嗓子眼,连呼吸都停了半晌。 青安鸿见青黎这惊恐不已的表情,也是心头一紧。 “阿黎,你莫非想到了什么?” “是想到了,”青黎哑着嗓子道,她转头看向青安鸿,眼神中都带着一丝震惊与恐惧。 “伯父,我们走远些说。”青黎道,随即便率先往外走去。 青安鸿心中也是忐忑不已,他吩咐好仆从后,便同青黎一同往外走去。 同青安鸿一起过来的,还有宋延舟。 青黎见此处没了闲杂之人,也不再卖关子。 “带走霜姐姐之人,是晋王世子。”青黎沉声道。 是了,青霜在地上刻下的两个字,指的就是晋王。 “虎”字,是指她们上一次秋猎之时,碰见晋王世子在猎虎。 而“四”字,便是指当时一起围猎老虎时的那四名护卫。 由此可见,这次绑架青霜之人,就是那四名护卫,而其背后之人,便是晋王世子。 而青霜之所以刻下这两个字,便是认出了那四名护卫,于是想尽办法再给他们留下讯息。 其实青黎在这之前有想过这次谋害青霜之人到底会是谁,也有想过是晋王世子的可能性。 但这不过都是空想,毕竟青霜并未做过什么得罪晋王世子之事,他晋王世子也没那么大胆子,敢绑架言伯侯府的嫡女。 但没想到,这晋王世子竟如此丧心病狂。 他一直都对自己心怀怨恨,但因自己这段时日都呆在言伯侯府,他无法找自己的麻烦,便将怒火迁移到了青霜身上。 如此说来,青霜此次遇难,同她有关。 想到这里,青黎那满是怒火的胸腔像是被堵了一块石头,无处释放,无法平息,只想把晋王世子杀了泄愤。 青安鸿听了此话,也是十分震惊。 “晋王世子?”青安鸿低声呢喃道,“阿黎为何觉得是他?” 青黎将“四”、“虎”二字与上一次春猎的联系说了一遍,青安鸿听完,也是愤怒不已。 “这晋王世子当真是岂有此理!还真是不把我们言伯侯府放在眼里了?” “阿霜是我们言伯侯府的嫡长女,他竟然能说绑架就绑架了,这是当我们言伯侯府的人都是傻子不成?” 青黎此时也是被愤怒蒙了心,从方才开始,她的脑袋便一直嗡嗡作响,无处挥散的怒火在她的脑子里横冲直撞,将她的理智摧毁得丝毫不剩。 她想尽办法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浑身却依旧止不住的颤抖。 突然,一只大手附上了她的肩头,就这么轻轻一压,青黎的整个肩头都被那手掌给覆盖住了。 那只大手冰凉,且有些粗糙,那突如其来的凉意透过青黎肩头那层薄纱传到皮肤,让青黎稍稍恢复了一些理智。 如同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雨浇灭了熊熊燃烧的燎原之火一般,青黎脑子里那仅存的理智也被这阵凉意给唤醒。 “青姑娘,这不是你的错。”一阵温润低沉且熟悉的嗓音从青黎身后传来。 这安抚的话语也让青黎止不住发抖的身体渐渐停了下来。 宋延舟看着青黎那单薄的背脊慢慢停止了颤栗,便放下了附在青黎肩头的手掌。 “二位息怒,那晋王世子并未不将言伯侯府放在眼里。”宋延舟沉声道: ”相反,他一直是个欺软怕硬之徒,从来不敢明面上同人起冲突,只敢背地里耍阴招。” 第155章 幕后之人2 宋延舟这番冷静的言语将青黎拉回理智。 是了,仔细这番想来的确如宋延舟所说。 当初在春猎时,自己和霜姐姐与晋王世子起了冲突,当时周围全是达官显贵,晋王世子也并未对自己和霜姐姐做什么。” 而这次他绑架青霜姐姐,却是在暗处,如今就算言伯侯府众人已经知道此事是他所为,却也没有半分的证据能证明一二。 并且,晋王世子此番行事十分隐蔽,他先是做了一个霜姐姐同小厮私奔的假象。 若是寻常府邸出了这种事情,大多会选择压制下来,认为丢了府邸的脸面,从而听之任之。 只有言伯侯府,会对此事一直追查,这才发现了真相。 他做出如此精细的布局,就为了绑架霜姐姐,由此可见,他做此事,必定不是第一次。 所以,他从来不想让我们发现此事,只想让霜姐姐消失得无声无息。 青安鸿听了宋延舟这番话,也沉默了下来。 半晌后,他沉声道:“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将阿霜给救出来,至于那晋王世子,之后再说,总不会让他好过的。” “大伯父说的是,可这救霜姐姐,却不能动用寻常的手段。”青黎道。 “且不说这对霜姐姐的名声有多大的影响,如今我们手中也并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据是晋王世子掳走了霜姐姐。” “不能状告圣上,不能让官府直接去搜查,还不能因此惊动了晋王世子,以免打草惊蛇。” “可如今,我们还不知道霜姐姐到底在何处。”说道此处,青黎不由得垂下了眸子。 如此说来,就算他们如今知道了那幕后之人,都还是没有办法将霜姐姐救出。 晋王世子再怎么论,都是那皇室之人,无论如何,面上是不能得罪的,不然便是蔑视皇权。 青安鸿自然也知道这其中的利弊,这晋王世子并非是蔑视言伯侯府,而是他此番行事完全规避了任何风险。 若是言伯侯府贸然找上门去,便是没事找事,反而打草惊蛇,让对方暗下将青霜转移。 若是这样,青霜生还的可能性便更少了,对方为了坐实自己与此事无关,唯有杀人灭口。 可这救了是死,不救亦是死,无论怎么做,都像是闯进了一条死胡同。 如今他们明明已经知道是何人掳走了青霜,却还是没有任何办法。 青黎看着青安鸿那布满红血丝的双眼,悲愤、伤痛、犹豫、愤怒、迷茫,这些感受仿佛都融进了他那双刚毅的眸中。 经过这数个时辰的搜查,如今天已渐黑,渐落的夕阳与渐起的弯月分别居于天空的两侧,此消彼长。 一头的天空是火烧般的余晖,一头的天空是皎洁明亮的月光。 明月与太阳亦可以选择自己的去处,但如今言伯侯府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如今他们已经知道了青霜是被何人掳走,摆在众人前方的路只有一条,就算他的前方是泥泞沼泽,都只能毫不犹豫地往前走。 “大伯父,我们先回去,此事等回府了再议。”青黎温声道。 如今这一块土地已经快被那些护卫们给踏平了,再也搜不出来任何有用的线索。 而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回府商议之后的动作。 青安鸿疲惫地点点头,率先朝马匹的反向走去。 回到言伯侯府时,府中的众人已齐齐在门口翘首以盼。 青黎刚一下马,桑氏便焦急地迎了过来,“阿黎,怎么样了?” 青黎面色沉重地摇摇头,桑氏心中了然,也垂下了眸子。 “没事,定会寻回来的,定会寻回来的。”桑氏暗自呢喃道。 而众人见青安鸿那沉重的神色,皆低下了头,原本那带着希望的眸子又暗了下来。 深夜,言伯侯府众人齐聚大堂,驱散了所有的仆从,众人对立而坐,商量对策。 屋外那轮弯月高高挂起,而言伯侯府大堂的那只摇曳的烛火也伴随着弯月亮了一整夜。 - 第二日清晨,青黎端坐于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 她的皮肤还是如往日一样白皙,一夜未眠的疲惫已经被知秋用脂粉给盖了个严实,那精致的眉眼也已用粉黛细细描绘过。 光是这么一眼看上去,这张脸上看不见任何的瑕疵,精致地如同瓷娃娃。 在青黎身侧,知秋正弯着腰为青黎佩戴耳饰,待耳饰佩戴完整,知秋缓缓起身。 “姑娘,就差涂唇脂了,”知秋轻声道,随即拿来了一个艳红色的唇脂,准备为青黎涂抹。 “不涂唇脂了,”青黎看着镜中的自己,垂下了眼眸,“长姐失踪,我还是朴素一些好。” 说罢,青黎缓缓站起身来,看着面前的铜镜。 铜镜中的女子身着白色襦裙,头上的装饰也寥寥无几,一副清素淡雅的模样。 再配上这张五官精致但没什么血色的脸,让人平添了几分脆弱感。 “就这样,”青黎兴致恹恹地瞥过眼,往屋外走去。 京城,梨园。 这是京中最大、最知名的听曲的地方。 无论是皇族贵勋还是平民百姓,都爱来这里看戏听曲。 而今日,这戏曲还没演上两场,便已经人声鼎沸,将这梨园围得是水泄不通。 往日里,梨园虽说是高朋满座,但也只有接近黄昏之时,才有这番热闹的光景。 可如今这天还未全亮,梨园中新添的桌椅板凳便坐不下了人,还有好一些人在门口排队。 在最次等座上,一位身着布衣的男子一边磕着瓜子看着戏,一边同身旁的人道。 “我听说这梨园今日看戏,没想到竟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男子的同伴道:“今日这可是言伯侯府将这地方给包场了,说是无论来多少人,今日都分文不收。” “言伯侯府?这种世家要包场这唱戏的地方作甚?”男子不解道。 “这你就不懂了,听说是那言伯侯府的嫡长女失踪了,言伯侯府寻不到人,便想了这么个办法。” “这梨园本就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什么人都有,言伯侯府便在大家看戏的时候给大家发他那嫡长女的画像,让大家帮着找找。” 第156章 梨园戏1 “这不是说人多力量大嘛,再加上众人看了他的戏便盛了他的情,自然会更用心帮他们寻那嫡长女一些。” 那同伴说得唾沫横飞,津津有味,男子听了,觉得也是这个理。 “这有文化的人就是不一样啊,找个人都弄这么多弯弯绕绕,弄这么大排场,不亏是世家啊!”男子道。 “是啊,哪像我们这平民老百姓,前段时日我那邻居的二舅的女儿失踪了,他们家人也就是找了一夜。” “一夜找不到了便继续做工养家糊口,哪有那么多心力去一直找,再说了,这女子家失踪了一夜,就算回来了怕也是没什么用咯。”同伴惋惜道。 “是啊,这女子失踪一夜,哪个正经人家的男子还会娶她?” “我说这言伯侯府还真是,这若换做平常的世家,自家未出阁的姑娘失踪了,连遮掩都还来不及。” “就他们,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还这么大张旗鼓地找,这也不怕毁了他们百年世家的名声。”男子咂舌道。 “就是就是,我方才还听了一个小道消息,听说那嫡小姐是跟小厮私奔了,你说一个姑娘家做了这种丑事,他们言伯侯府也好意思。” “当真?这世家姑娘的女子竟然是同小厮私奔?那这言伯侯府还在找什么?这种不知廉耻的女子就应该乱棍打死。” 一名小厮模样的男子从二人身边经过,听见二人这污言秽语,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我说你们二人,这吃了人家的,拿了人家的,怎么还在这说人坏话呢?” “谁跟你们说言伯侯府那嫡长女是同人私奔了?你们可有什么证据?什么证据都没有就在这里胡言,也不怕这周围的人听见了把你们丢出去。” 那两名男子本就理亏,如今见小厮如此义愤填膺,立马低着头不再说话。 “我们都是瞎说的,都是瞎说的。”那同伴赔礼道。 “瞎说也不能说,”小厮教训道,“再说了,那言伯侯府疼惜自家闺女,宁愿牺牲自己那大家的名声都要找回那姑娘,这换做你们,你们做得到吗?” “将心比心,若你们家的闺女被人拐走了,你们还未必能有这魄力呢。”小厮不屑道。 “是是是,”男子连忙赔罪,“我们也就是嘴上说说,方才那门童给我们发的画像,我们都仔细看过了,若是之后碰见了这姑娘,必定会告知言伯侯府的。” “没错,我们都仔细看过了。”同伴连忙道。 小厮见二人态度还算诚恳,便不再教训,只是冷哼一声,往前走去。 待小厮走后,男子和同伴不由得对视一眼,“不说了不说了,看戏。” “看戏,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抢来的位置,”那同伴说道,随即弯下了腰,对着男子耳边轻声说道:“你不知道,我方才再进来的时候还听说了一件事,” “什么事?”见同伴这神神叨叨的模样,男子立马来了兴致。 “听说今日那言伯侯府的另一个嫡女要来这演奏一番,说是为了让更多人来这梨园看戏,特地弄出来的噱头。” “当真?”男子听了这话,眼睛都亮了,“可是镇北将军的嫡女?我早就听说过他那嫡女长得甚是貌美,莫非我今日还有这福气,能够一窥那嫡女的美貌?” “自是真的,”同伴道,“平日里这种贵女只会在宫宴中露个脸,表演什么琴棋书画,今日若不是为了她那嫡姐,我们怕是几百年都看不到这种仙女啊。” “怪不得今日来了这么多人,原来都是为了那嫡女来的。”男子感慨道。 二人坐在这梨园中边吃边聊,今日这梨园中的一切都是的,二人一壶茶一盘瓜子花生,从清晨坐到正午。 而那戏台上的角也在不停跟换,从《霸王别姬》、《红丝错》一直演到《望江亭》。 当这些知名曲目全都演绎过一遍后,那木质红漆的高台上突然安静了下来,小厮们撤掉了装饰用的红花绸缎,只端来一把朴实无华的木质高凳。 众人见这架势,便都知道那传说中言伯侯府嫡女要出现了,个个不由得正襟危坐起来。 片刻,在那高台之上,一位身着白纱,身姿纤细的女子缓缓走入台中,在她右手边,抱着一把木质的琵琶。 那琵琶是檀木色的,而其中又雕刻着精致秀美的樊花,点点线线一连成片,高雅中又透着一抹清新脱俗。 但这琵琶再是精美好看,也没有那怀抱着它的女子来得精致。 只见那女子一抹素衣,半拢着的乌发被高台上的微风轻抚,半掩半遮着她那绝美的容颜。 女子端坐于木凳上,未拿琵琶的手随意将散落在额前的秀发拨于耳后。 在那张无半点瑕疵的绝美容颜这样坦荡地现于众人后,在座之人皆是一惊。 往日里,众人只知这京城第一绝色是当朝丞相之嫡女,可如今一见,她又哪比得上眼前这位女子。 且不说这女子一看便是大世家府上娇养出来的小姐,这一举一动皆是从容的气魄。 光说那绝世无双的容貌,便不是每个世家女子都拥有的,当真是如同那天上的仙女似的,不食人间烟火。 而那立于高台的女子并未感知到台下众人的震惊与突然的安静。 她将琵琶抱于身前,一手压弦,一手拨弦,乐曲响起。 在座的并不都是什么高雅之人,其大多是平民百姓,并不懂什么乐理。 可这乐曲响起时,众人还是能从琴弦拨动而起的音符中感受到丝丝缠绕。 青黎微低着头,全神贯注地看着琴弦,她细眉微蹙,眼中也似有万种柔情,因这乐曲的起伏而撩动着情绪。 这乐曲婉转悠扬,凄凄惨惨,再配上青黎这清淡的容颜,微垂的双眸,二者仿佛融为了一体。 在看台上,一位身着银色华服的男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的女子。 他下巴微抬,眼神中皆是惬意。 一位小厮弓着腰立于男子身侧,谄媚道:“世子殿下,奴才没说错,今日这青姑娘当真在这弹琵琶呢。” 第157章 梨园戏2 一位小厮弓着腰立于男子身侧,谄媚道:“世子殿下,奴才没说错,今日这青姑娘当真在这弹琵琶呢。” “没错,”晋王世子悠闲地抿了一口酒,“你这消息来得靠谱,重重有赏。” “谢世子殿下。”小厮欢喜道,随即往一旁退了下去。 那房门一关,晋王世子便独自一人在露台包间内,他悠哉地看着台上的女子,眸间透着一丝讥讽。 没想到这言伯侯府还当真做出了这种事来,今日早晨他听说此事时还十分不相信。 按道理来说,言伯侯府的人只会认为青霜是同小厮私奔了,可明知如此,他们还如此大张旗鼓地寻找青霜,当真是愚蠢至极。 台上的女子依旧专心致志地弹弄着琵琶,她一袭素衣,面容清淡,再加上这一副愁容,仍谁都能想到她是在为自己那失踪的嫡姐而感到哀伤。 晋王世子端详着青黎如今这惨淡的面容,只感觉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上回秋猎时,她在自己面前耀武耀威,嚣张不已,可如今,却落得了这幅田地。 为了找自己那嫡姐,竟当众卖起了艺来。 当真是贻笑大方。 只不过这么细细一看,这青黎当真是美得不可方物。 这小鹿似水波流转的眼瞳,高挺秀丽的鼻尖,那轻抿着的,带着几分倔强和凉薄的唇。 如此看来,这青家的女子还真是每一个都带着几分刚毅。 这种刚毅让她们在破碎之时,都显得与众不同。 也不知这等绝色,若是被他玩弄起来又会是怎么样。 会不会也是同青霜那般,拼命喊叫抵死不从,明明受尽了侮辱,那绝美的眸中总带着一丝倔强和不服。 他向来不喜欢逼迫他人,他只喜欢慢慢折磨,慢慢地看那倔强美人眼中的光一点一点地黯淡下去。 看她们从刚开始的撕心裂肺、抵死不从,变成后来的讨好,百般谄媚。 如今那青霜已尽在他的掌控之中,也不知这青黎何时也能同那青霜一样,在他面前摇尾乞怜。 想到这里,晋王世子的唇角不自觉地往上勾了起来。 而正在此时,原本在高台上专心致志弹奏琵琶的女子眼神一转,目光从正前方的观众面上扫过。 那目光仿佛落不实一般,只是轻轻一扫,从众人面前一晃而过,但到了晋王世子这,她却仿佛停了一瞬。 还未等晋王世子再细看,高台上的女子眼眸一转,又低着头专心致志地弹起了琵琶。 这是看见自己在这了? 晋王世子嘴角扬起一抹讥讽的笑。 既然看见了,那便看见了。 这破碎的美人,总要近距离观赏才好。 晋王世子正这样想着,包间的门被人轻轻推开。 晋王世子眉头微蹙,他不是吩咐过不让任何人进来打扰他吗? 正当他准备斥责手下之时,却看见一名身着白衣,样貌清秀的男子缓缓走了进来。 晋王世子心中的怒火也顿时熄灭,“耿公子,你来了。” “世子殿下久等,”男子缓声道,随即便坐在晋王世子旁边的座椅上,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一曲完毕,青黎微拢着衣袖,徐徐站起身来。 那如浪潮般热烈的掌声从那琵琶传出的最后一个音落掉为止,到现在都未曾停歇。 青黎却仿若未闻,至始至终,她的神情都是淡淡地,仿佛什么都不能引起她的注意。 她目不斜视地往高台下走去,众人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她。 直到那一抹白色身影消失在转角处,众人才堪堪收回目光,意犹未尽。 青黎走下高台后,便将手中的琵琶随手交给了知秋。 这琵琶是她上一世学的,那时的她只知道女子琴棋书画应该样样精通。 却从没想过,这些东西全都是讨好人的玩意儿,于自己和言伯侯府而言,没有半点益处。 而自重生后,她就未曾碰过这琵琶,今日弹的这一曲,也不免有些生疏。 不过应付这种场合,倒也是够了。 青黎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待她再睁眼时,眼中已不见半分方才弹奏时的柔情与哀怨,只有那无边的冷静与克制。 她就知道,今日晋王世子必会来此。 他掳走青霜,便是因为他那破碎不堪的自尊。 而今日这梨园,却能让他如此近距离观看言伯侯府的惨状,他又怎会错过。 只要他今日来了,那便好办。 “凝冬,情况如何?”青黎沉声问道。 “晋王世子身边跟着的三个暗卫,的确是上次帮他杀虎的那四人中的三人。”凝冬连忙回道。 “而那四人中最厉害的一个暗卫,今日不在这里。” “只有三人。”青黎微微蹙眉。 看来昨晚言伯侯府的调查没有错,从前日开始,晋王世子身边的暗卫便少了一人,同青霜失踪的时间相同。 她是见识过那四名暗卫联起手来的配合是多么天衣无缝的。 而按道理,这四人中缺了一人,其另外三人的实力都会大打折扣。 可如今这四人中最厉害的一人却不在此。 那便只有一种可能,那最厉害的一名暗卫如今去看守青霜了? “你这次探查可有被他们发现?”青黎问道。 “未曾,奴婢未曾靠近过他们,他们发现不了。” 青黎点点头,对于青霜的功夫,青黎自然是极其信任的。 “继续走。”青黎掩下眸子,沉声说道。 “是。” 知秋和凝冬二人亦步亦趋地跟着青黎,青黎目不斜视地继续往梨园外走去 如今她正走的这条道是专门与观众隔开的,专供台上的角儿通行,因来往的人不多,这通道也修建的极其狭窄。 而在前方的一个转角处,这狭窄的通道被两名男子的身影给挡得死死的,像是特地在等什么人。 青黎脚步一顿,继续往前走去。 “果然是青姑娘啊。”晋王世子那爽朗的笑声从前方传来,“之前有人同我说今日青姑娘在梨园弹奏,我还不信,方才一见竟是真的。” “没想到这堂堂言伯侯府嫡女竟沦落到在这梨园唱戏,供人取乐了,当真是令人唏嘘了。” 第158章 嘲讽1 “之前青姑娘在春猎时可是好大的威风,怎么如今沦落至此啊?” 晋王世子这番话中全是嘲讽,青黎对此却连眼皮都不想抬一下。 “麻烦世子殿下让一让,莫要挡道。”青黎哑声道。 此时她的语气中满是疲惫,那双绝美的眸子也仿佛一滩平静的死水,再也激不起任何的涟漪。 像是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甚至连他人的嘲讽都不想去理会。 晋王世子见此,却愈加来了兴致。 “青姑娘这是怎么了?怎么提不起精神来,莫不是为了你那嫡姐的失踪而暗自伤神?” “这言伯侯府养出来的姑娘还真是姐妹情深啊,青姑娘为了你那嫡姐竟然都肯当众卖艺了,当真是让本世子佩服。” 青黎不欲理会晋王世子这不痛不痒的嘲讽,她见晋王世子没有半分要让开的样子,弯眉不由得微蹙起来。 她抬起头,正欲说话,便看见了站在晋王世子身后的男子。 男子一袭白衣,风度翩翩,那舒朗刚毅的五官微微舒展,对青黎露出了一抹善意的微笑。 青黎微微愣神。 耿星渊。 他怎么会同晋王世子走在一起? 如今父亲的毒已被耿星渊解了个大半,近些时日里,他来言伯侯府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 但青黎始终将此人放在心上,他是未来闻名昭国的富商,此人对未来的朝局变数极大。 而他如今只是广阳侯府的门客,在昭国也只是一位名不见经传的男子,又怎会同晋王世子攀上关系? “青姑娘,许久未见。”耿星渊那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缓声道。 青黎掩下眸中的惊讶,“耿公子,好巧。” 站在一旁的晋王世子看着二人这如同认亲的举动,也是有些诧异。 “你们认识?” “耿某同言伯侯府有些缘分,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青姑娘。”耿星渊缓声回道。 “哦,”晋王世子兴致恹恹地应了一声,对这个并不在意。 只是他方才嘲讽青黎的话突然间被二人这缓和的气氛给打断了,让他隐隐有些不爽。 “耿公子既然认识青姑娘,那对方才青姑娘那一出演奏,感觉如何啊?” “是不是比万花楼的那些姑娘要好上百倍?”晋王世子扯着嗓子道。 若说方才晋王世子的话,只是明里嘲讽青黎,而这句话却是在侮辱。 将世家女子同那青楼的妓子相提并论,这是任何贵女都无法接受之事。 青黎听此,眼神依然未动。 倒是那耿星渊,对晋王世子的这番话微微皱眉。 “耿某未曾去过晋王世子说的万花楼,但青姑娘方才的演奏可谓是绝世无双。” “怕是这京城中许多贵女都不及,想必青姑娘今日之举定会名动京城啊。”耿星渊感叹道。 他这番话十分圆滑地将晋王方才的羞辱给弹了回去。 即没有接着晋王世子方才那番妓子言论接着往下说,还把京城贵女扯了出来同青黎对比。 晋王世子听此,隐隐不悦。 他早知道耿星渊是个不上道的,方才那番话他就不应该让他去接。 但虽说不悦,他也并未在面上表现出来。 青黎听此,却略带惊讶的看了耿星渊一眼。 耿星渊感受到青黎的目光,还是一如既往地端着他那温和的微笑,颔首示意。 这平日里着跟在晋王世子身边的人,大多是谄媚于他,想要从他身上获得什么好处。 而这耿星渊在晋王世子面前,却仿佛同他没有那尊卑之分。 甚至方才耿星渊未帮晋王世子说话,晋王世子脸上也没有明显的怒意,而是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 这一行为倒是十分怪异,在青黎印象中,晋王世子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并不会对所有人都保持友善。 而耿星渊如今在京城中只是默默无闻之辈,他凭什么能得到晋王世子的尊重。 唯一的可能便是,他在晋王世子面前暴露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这昭国第一首富的位置,才足够和晋王世子平起平坐。 青黎微微掩下眸子,这个事情只能算她今日的意外发现,正事还是要办下去。 “耿公子谬赞了,”青黎温声道,语调依旧不见任何的起伏。 “世子殿下,若无事的话,还请让一让,民女还有一些事情,就不同二位闲聊了。” 说罢,她抬起双眸直视着晋王世子。 眼中不见任何敌意,也没有任何情绪,一双眸子黑沉沉地,看得晋王世子愈加不爽起来。 他今日特地来此,是为了看青黎今日到底有多落魄。 可如今看来,她倒像是个活死人一般,无论自己说出多过分的言语都无法激起她任何的情绪。 晋王世子眉头一皱,以更加强硬的姿态挡在青黎的身前。 “青姑娘这整日呆在闺阁的女子,又能有何事?莫不是还要去找你那嫡姐?”晋王世子嗤笑道。 “你那嫡姐不是都同小厮私奔了吗,你还要去找她甚?” “莫不是要将她找回来,然后再让那小厮三书六聘将你那嫡姐娶回家?” 话说于此,青黎那漆黑的眼瞳终于有了一丝触动。 她眉头微蹙,看向晋王世子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怨恨和愤怒。 “世子殿下这又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霜姐姐失踪又同小厮有什么关系?”青黎语气冰冷。 晋王世子见此,眼中的讥讽更深了。 方才他那样嘲讽青黎,青黎的神色都不曾动过半点。 可如今他一说青霜,青黎神色立马就变了。 这不是被他戳中了心口,还能是什么? “如今这大街小巷都传遍了,青姑娘不知?”晋王世子满口道。 “你那嫡姐做出如此有辱门楣之事来,你们言伯侯府竟还在这梨园如此大张旗鼓的寻找。” “这等不知廉耻的女子,按我说就该被乱棍打死,青姑娘你觉得呢?” 晋王世子冷声道,随即他便看见青黎那张粉雕玉琢的脸慢慢阴沉了下去。 原本那平静如水的眸子也慢慢起了涟漪,看向自己时,满眼都是愤怒。 “霜姐姐是不会同小厮私奔的,世子殿下莫要在这乱嚼舌根。” “我与世子殿下已无话要说,还望世子殿下莫要挡了民女的道。” 第159章 嘲讽2 青黎厉声道,那浓密羽睫下的眸子仿佛蒙上了一层水汽,里面全是刚毅与不甘。 这模样,当真和青霜一模一样。 这言伯侯府的女子,当真要比外面那些女子有意思许多。 晋王世子内心像是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双眸微眯,如打量一件商品似的看着青黎。 “青姑娘这是生气了?我不过是说出了事实,青姑娘便如此听不得?” “莫不是你那嫡姐当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怕被人知晓?” “你!”青黎气急,再也忍受不了晋王世子对青霜这样的百般侮辱。 她抬起右手,手掌瞬间化作手刀,朝晋王世子劈去。 晋王世子微微有些惊讶,不过却没太放在心上,想来这女子家的手劲也奈不了他何。 果然,他微微侧身一躲,便躲下了青黎的这一击。 青黎见未得手,另一只手向晋王世子腰间探去,晋王世子又是一躲,青黎却是连他的衣摆都未曾碰到。 “青姑娘就这等水平,竟还说自己猎了一头狼?” 晋王世子满眼的不屑,丝毫没有介意青黎这番逾矩的举动,只当是在逗弄自家那不听话的宠物。 青黎见晋王世子如此,更是怒火攻心,她眼神一凝,又是朝晋王世子攻去。 这样一番打斗下来,青黎依旧没碰到晋王世子一片衣角。 而晋王世子依旧是一副悠哉的模样,眯着眼打量着青黎如今那满眼的愤怒,像是在欣赏什么美景。 青黎自知敌不过晋王世子,便连忙住了手。 那如月的眸中仿佛翻滚着惊涛骇浪,单瘦的背脊也因为心中的怒火而一起一伏。 “世子殿下,莫要欺人太甚,”青黎缓声道。 这一张口,语调是一如既往的清冷。 但晋王世子知道,这清冷,却是她极力控制下来的。 “方才明明是青姑娘想要谋害我,为何青姑娘要说是我欺人太甚?” 晋王世子眼中的调笑更加张扬了。 青黎自知再与晋王世子相碰,吃亏的只是自己。 便不欲再理会他,转头对一旁的耿星渊说道:“还望耿公子让一让。” 耿星渊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随即往一旁站去。 耿星渊让出来的这条道路,足够青黎通行,青黎头也不抬,笔直地往前走去。 晋王世子也不再阻拦。 今日能看见青黎如此气急败坏的模样,已经足够了。 她毕竟是言伯侯府的嫡女,他没必要把她逼得太死。 这明面上做事,总没有暗地里来的痛快。 他和青黎,来日方长。 耿星渊站在一旁看着青黎那离去的背影。 那狭窄的红墙之中,青黎一袭白衣,步伐沉重且偏快。 微风轻拂,将她垂于背后的乌发吹起,露出她那微微起伏的单瘦背脊。 光看这背影,像是她受了什么委屈,急于要逃离此处。 但耿星渊却从中看出了一点别的东西。 他随意瞥了一眼晋王世子那空荡荡的腰间,在方才,那里坠着一块白色的玉佩。 而这玉佩,如今在前方那姑娘的手中。 还有,方才青姑娘那番打斗明显是收着力的,不然就凭这晋王世子,怕是有十个也不够她打。 看着青黎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那拐角处,耿星渊堪堪收回目光,眸中还带着一丝意犹未尽的微笑。 晋王世子见耿星渊这模样,也露出一副“我懂你”的神情。 “怎么?耿公子也觉得青姑娘甚是有趣?”晋王世子调侃道。 耿星渊垂下眸子,“自然是有趣的。” 过了那转角,青黎的步伐逐渐沉稳下来。 她看着手中那块雕着四爪蛟龙的白玉,那漆黑的眸中又全是平静,不见一丝波澜。 这是晋王世子的信物,他向来不离身的。 青黎将那白玉交给身后的凝冬,“交给你了。” “是。”凝冬沉声应道,随即仔细地将其收在了自己的袖中。 - “世子殿下,”耿星渊缓声道,“若无事的话,我们也离开。” 晋王世子今日来这梨园,本就是为了青黎而来,而如今青黎走了,他自然也没有呆在这里的必要。 “好。”晋王世子一挥衣袖,“耿公子是父亲的门客,本世子自然也不能怠慢了耿公子,今日便陪耿公子出去逛一逛。” “世子殿下客气了,”耿星渊唇角微弯,又露出了他一如既往的微笑。 这微笑看似亲和,让人倍感舒适,但实则笑意却未及眼底。 仿佛这笑容并不是他真心流露,而是已成了一种从骨子里带出来的习惯。 晋王世子对他这微笑倒是很受用。 今日之行,早已让晋王世子心满意足,他大笑一声,往外走去。 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一位身着华服的男子昂首阔步。 他那绸缎的华服上修满了金线,让过路之人皆不敢靠近。 生怕碰了一下他那衣服,自己的半条命便要不见, 而在这男子左侧,站着一位身着白衣的公子。 那公子虽说穿着没有那男子华贵,但其周身却散发出一种生于名门之从容。 光是这样看上去,他比那身着华服的男子还要尊贵几分。 而在两位男子其身后的不远处,有三位身着玄衣的男子,他们个个身材高大,其周身散发出一种凌厉之势。 这三名男子同前面的晋王世子相隔有些距离,二者之间是熙攘的人群。 若非有人细看,是看不出这两伙人有什么关系的。 但其三名男子看似随行的行走,其视线总聚焦在前方那身着华服的男子身上。 突然,最中间的玄衣男子眉头蹙了起来,他看似不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 在他身后依旧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没有半分异样。 但身为暗卫的警觉,却让他放不下心来。 他捣了捣右边的男子,沉声道:“你,去后面看看。” “是。”男子领命,朝后方走去。 他逆着人流,与路过的民众不停的擦肩而过。 许多人因他此举而感到气愤,正想破口大骂。 但其抬头,看见该男子一脸煞气,一副一看便不好惹的模样,便咽下了这口气。 第163章 解救3 可如今这些女子哪里还会听青黎的话,个个如同中了魔,一齐朝青黎冲来。 青黎又用同样的方法让她们一一失去了行动的能力。 待这些女子全部倒地后,这密室中的护卫也来到了此处。 或是这密室内并没有什么好守护的,来的只有两名身着玄衣,手拿佩剑的男子。 他们看见入侵者是一位身着白纱,毫无半点威慑力的女子时,也是一愣。 “便是她将我们这些人全都伤了的,你快点擒住她。”青衣女子连忙道。 而方才一直站在旁边围观的粉衣女子见状,连忙将青黎挡在身后。 “护卫大哥,这女子没什么恶意,你们,你们莫要伤了她。”粉衣女子焦急道。 “她,她是我的表姐,只是不小心寻到了这里,她不会出去告诉别人的。” “不小心寻到了这里?”一名护卫冷笑一声,“你莫不是当我是傻子,这地方也是能随便寻到的?” “当,当真。”粉衣女子明显底气不足,却还是小声回道。 她一边应付这侍卫,一边同青黎使眼色,叫青黎快些逃跑。 见此情景,青黎也是心下一暖。 这粉衣女子在这里的日子并不好过,但到了这种时刻,她还想着顾及自己的安全。 但青黎并不需要逃跑,她依旧站在原地,一动未动。 而两名护卫中的其中一人仿佛认出了青黎,他在微微错愕后,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 “这不是世子殿下心心念念的言伯侯府的嫡小姐吗?怎么今日还上杆子地主动送上了门来。” “这是等不起世子殿下,主动过来投怀送抱了?” 青黎并不认识这两名男子,但想来这男子之所以能认出自己,是因为他曾跟着晋王世子身边。 ”这是那言伯侯府的嫡小姐?“另一名男子看向青黎的目光中也不由得带上了一丝轻佻。 “长得还真是同这里的娘门儿不同,世子殿下倒还真有眼光。” “我们二人今日若是将她擒了下来,那得的奖赏可够咱们吃好一阵儿了。”男子嗤笑道。 而那躺在地上直不起身子的青衣女子听此,眼神中的不甘越来越强烈。 “她擅闯了世子殿下的密室,你们二人竟还要将她送给世子殿下?”青衣女子厉声道。 “她将我们这些姐妹都伤了遍,你们二人今日不给我杀了她,世子殿下若是回来了,定会找你们没完。” “闭嘴!”男子厉声打断。 “你有什么资格同我这样讲话?还当真以为世子殿下给了你们一些恩宠,你们就把自己当主子了?” 感受到男子那一锐利的眼神,青衣女子顿时不敢再说话。 青黎看着她们之间这仿佛当自己当做猎物似的讲话,也十分不爽。 “看是你们二人先擒住我,还是我先杀了你们二人。”青黎厉声道,说罢便朝两名男子反方向跑去。 她的武器是暗器,自然不能离二人太近,免得被武器近身。 两名男子见青黎这一边放狠话一边逃跑,倒是十分惊奇。 “那边是逃不出去的。”男子嗤笑道。 另一名男子也道:“我们莫将她伤了,免得殿下怪罪。” 说罢,他便将手中的佩剑插入剑鞘,空手朝青黎走来。 可还未等他们近了青黎的身,一缕如银线一般的线状物便朝他们的手腕刺去。 银针入肉,他们使力的右手便被青黎封住了穴位,动缠不得。 两名男子瞬间神色大变,看向青黎的目光中写满了惊恐。 “现在还怕伤着我,不好去同你们那世子殿下交差吗?” 青黎眼神一沉,又是一计飞镖,直接割破了其中一名男子的咽喉。 他连叫喊声都未曾发出,便直直地往地上倒去。 那飞镖紧扎在他的咽喉处,入肉三分。 另一名男子见此,连忙用另一只手拔出了腰上的佩剑,直直朝青黎攻来。 可青黎的轻功也不差,往后稍退几步,又是一计飞镖夺了护卫的性命。 一群躺在地上的女子见此,瞪大着眼睛看着青黎,仿佛在看什么活修罗。 方才一直躲在角落未曾出声的粉衣女子连忙朝青黎奔来。 “姑娘,没想到你竟然会武功,竟这么轻松地就把他们二人给杀了。” 青黎点点头,目光中全是平静,“走,带我去找我的嫡姐。” “好。”粉衣女子连声说道,带着青黎朝那紧闭的房门走去。 那些躺在地上的女子见此,个个都闭上了嘴巴,不敢再讲话。 只有那青衣女子,见二人这当真要出去的架势,大声喊道。 “邵小瑶,你今日就算从这出去了,你又能去作甚?” “你无父无母,如今身子又被破了,出去了迎接你的就是谩骂和侮辱,难道你真要去青楼给那些男子卖唱吗?” “在这里你还能有锦衣玉食,若是出去了,你就什么都没了。” 邵小瑶听了此话,脚步微顿。 她缓缓转过头,看着青衣女子,目光中带着一丝悲悯。 “至少那样活着,我才能感觉到尊严。” “我宁愿在阳光下艰苦的生活,也不愿在这淤泥中同你们一起堕落。”邵小瑶冷声道。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继续往前走去。 关着青霜的房间的房门是上锁的,青黎捡起地上的匕首,朝那门锁用力一挥,门锁便断裂了开来。 而青霜正站在房间里,看着那突然被打开的房门,一脸惊恐。 待她看见来人是青黎后,脸上又全是错愕。 “阿黎。”青霜大喊一声。 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蓄满泪水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青黎,生怕自己一眨眼,眼前的人便不见了。 “霜姐姐,是我。”青黎轻唤一声,视线也一直在青霜身上游走。 见着青霜如今穿着寻常世家女子常穿的衣物,浑身也看不见任何伤口,青黎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只是青霜眼中的疲惫和绝望,却灼伤了青黎的眼。 “阿黎,当真是你?”青霜连忙朝青黎奔来。 “方才我在里面隐约听见了你的声音,还以为是来了一位声线同你相似的女子,没想到当真是你。” 第164章 解救4 说到这里,青霜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中又带着一丝悲痛。 “你怎么会在这?是不是世子把你也给掳来了?他在哪里?” “没有没有,”青黎连忙安慰。 “不是他把我掳来的,是我自己寻过来,来救你出去的。”青黎缓声道。 “如今凝冬就在这上面,我们马上就能回府了,大伯父和大伯母都在家中等你呢。” “父亲和母亲,”青霜呢喃道:“他们在府中可安好?” “一切都好,都在家等着你回去呢。”青黎道,“霜姐姐,你在这里可有受伤?” 听到此话,青霜那带着希冀的眼神明显暗了下来,像是一颗璀璨的流星逐渐陨落。 她低下头露出了一番苦笑,“他未曾伤害我,也未曾碰过我的身子。” “他只是,只是”青霜哽咽着,那单薄的身子也一直止不住地发抖。 青黎见此也是心疼不已,她一把抱住青霜颤抖的身体,一手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道。 “不想了不想了,都过去了,回家就好了。” 青霜向来在青黎面前,都是一副沉着冷静的模样。 可她再怎样,也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姑娘。 短短两日里,晋王世子便将那个寒如冰雪、人淡如菊的女子变成了如今这幅模样。 看着青霜如今那双颤抖的眼眸,青黎便忍不住想要把那晋王世子给千刀万剐。 邵小瑶见着青霜如今这模样,也是于心不忍。 “姑娘,你如今受过的这些苦,我们都受过。”她低声道。 像是回忆起了一些往事,她的眸子也慢慢变得灰暗起来。 只不过当她说起这些,并没有青霜如今的颤抖,眼中只有麻木。 “晋王世子不喜欢强迫女子,他只是喜欢看那些刚毅的女子慢慢被他磨平棱角。” “他摧残你,打压你,折辱你,无所不用其极地让你屈服于他。” “姑娘还算运气好,他还未曾对姑娘使用暴力,在这里的所有女子,有哪一个不是被他一次次地给打到遍体鳞伤才算罢休?” “而只有听了他的话,才能避免挨打,但当你完全臣服于他时,你又会悄无声息地失踪。” 说道此处,粉衣女子眼中浮现出一丝挣扎。 “若是姑娘今日不来,如今在外头的那些女子,怕是过不了多久便会被他给杀了。” “完全臣服于他的女子,他不喜欢,便会被悄无声息地处理掉,在这之前,已经有好几批姑娘消失了。” 竟有此事? 青黎身形一震,这晋王入京也不过才短短几月。 这几月里,他竟虏获了这么多良家女子。 可如今那些快要被他杀害的女子,还在这里一无所知的争风吃醋,真是讽刺。 “你是如何得知这些的?”青黎问道。 “我是最早被晋王世子虏获来的那一批,”粉衣女子沉声道。 “如今同我一起来的那些姑娘,全都不见了踪影,而现在还在这里的姑娘,都是晋王世子后掳来的。” “我之所以能在这里呆这么久,便是因为我未曾同那些女子一样,对晋王世子百般谄媚。” “可即便如此,我保住了性命,在这里也日日过得生不如死。” “方才那一幕,姑娘已经看见了,那些已经臣服于世子的女子也是不过放过我的。” 说到此处,邵小瑶的神情明显暗淡了下来。 可她眼中,却总有一道光亮,或是倔强或是顽强。 便是这个,支撑着她在这不见光亮的密室中存活了下来。 青黎听此,也缓缓垂下眼眸。 半晌后,她沉声道:“你放心,我不会就这样放过那人渣的,我定会将这间密室大白于天下。” 邵小瑶听此,却十分震惊,“他可是晋王的世子,你若是这样做,便是同晋王为敌啊。” “是晋王世子又如何?这是天子脚下,不是那任由他为非作歹的凉州。”青黎厉声道。 “他做出如此禽兽不如之事,我定要让他付出相等的代价。” “他在这京城作威作福,就要做好回不去他那凉州的打算。” 见青黎如此坚定的模样,粉衣女子也像是想起了什么。 “二位姑娘想必也不是寻常人家,若你们身处世家,的确有权利同晋王世子一较高下。” 说到此处,邵小瑶那灰尘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希冀,她微低下头,嘴角滑过一丝淡淡的笑。 “若是如此,那我今日便不同两位姑娘走了。” “事实若要大白于天下,必定要有人来揭穿着丑闻啊。” 看着邵小瑶态度转变得如此之快,青黎也是一时语噎。 方才她有多希望逃离此处,青黎都看在眼里。 可如今,她竟愿意继续呆在这里? “你为何要留下来?你若是继续留在这里,他们是不会放过你的。”青黎连忙道。 邵小瑶的眼神中却浮现出了一抹坚定之色。 “姑娘不是想要让此事大白于天下吗?若是如此,我走了,还有谁能证明此事?” “如今那些女子都已被蒙了心智,她们必定不会指责晋王世子的,唯有我。” “唯有我,只有我呆在这里,才能让真相大白于天下啊。” “晋王世子为了将我掳来,杀了我的父兄,毁了我的家,我也想让他不得好死。” 见着粉衣女子眼中的刚毅,青黎微微愣神。 “但你继续呆在此处,他们是不会放过你的。”青霜连忙道。 “姑娘放心,我能在密室里活这么久,定然也能继续活下来的。” “我会活到看着晋王世子死去的那一天。”邵小瑶这番话语气很平,但其中的不甘和怨恨青黎却听得很清楚。 到了如今,青黎知道若是再劝下去,也没有了必要。 “不出三日,我定会来救你出去。”青黎沉声道。 “好,”邵小瑶微微一笑,“我在这等着姑娘来。” 青黎点点头,看向青霜,“霜姐姐,我们走。” “好。”青霜应道,随即便由着青黎的搀扶一同往外走去。 在路过大厅时,那些躺在地上被封住了穴位的女子,看着青黎就这么把青霜带了出去,个个也都闭上了嘴巴,不敢再说话。 第165章 东城热闹1 方才青黎杀那两名男子时的决绝,她们个个都看得清楚,可不敢在此时放肆。 青黎带着青霜旁若无人地走了过去,她问身旁的青霜,“霜姐姐,同你一起出来的丫鬟呢?” “被晋王世子杀了。”青霜冷声道。 其实方才青黎在那密室中只见青霜一人时,便猜到了结局。 可那丫鬟可是从小跟着青霜一同长大的。 青黎垂下眼,带着青霜一同往外走去,在她快要走出密室时,凝冬走了过来。 此时的凝冬浑身都沾满了鲜血,而在她的胳膊处,有一道深入见骨的伤痕。 “你可有大碍?”青黎连忙问。 “无事,”凝冬此时的双眼亮晶晶地,一点也不像一个身负重伤之人。 她那染着鲜血的脸上划过一丝满足的笑意,“那暗卫很厉害,解决他废了一些功夫,未能及时来到姑娘身边。” “姑娘在这可有大碍?” 见凝冬如今这精神的模样,青黎便知道她无碍。 “无事,我们回府。”青黎道。 说罢,三人便一同往言伯侯府走去。 看着青黎带着青霜出现在言伯侯府的大堂中,众人齐齐围了上来。 大伯母见青霜这完好无损的样子,本已流干了的眼泪又奔涌而出。 “好阿霜,这两日你受苦了。” “母亲,不苦。”青霜连忙扶起自家母亲那虚弱的身子,“我回来了,没事了。” 青安鸿一直站在一旁,看着自家女儿这疲惫的模样,也是不忍,在一旁偷偷抹泪。 “当真是那晋王世子囚禁了你?”青安鸿问道。 “是。”青霜沉声回道,“他不止掳我一人,在那地方还有许多女子被他圈养。” “岂有此理。”青安鸿气得脸色通红,“在天子脚下,他竟如此无法无天。” “这件事,我们言伯侯府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定要让他那晋王世子付出的代价!” “是啊,”大伯母厉声道,“让我阿霜受了这种委屈,我定要将那晋王世子给千刀万剐了不可。” 面对众人的怒不可竭,一直站在一旁冷眼看着众人的青瑾听了此话,却是一愣。 本来这青霜被找回来了,她就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如今听着这言伯侯府之人竟要为了青霜公然同晋王作对,青瑾心下隐隐有些担忧。 这样硬碰硬,万一言伯侯府敌不过怎么办? 到时候言伯侯府若是因此衰败,她还怎么嫁人?怎么在一众贵女面前抬起头来啊。 “可是,那可是晋王世子啊,他是皇室。”青瑾小声道。 “我们这么与他硬碰硬,是否会对言伯侯府造成影响。” “皇室又如何?”青安鸿大喊道。 “他是皇室,咱们言伯侯府从来就不是什么任人宰割之徒。” “他如此欺人太甚,可有将这王法看在眼里?这是京城,不是他那凉州!” 见着父亲如今盛怒,青瑾闭上了嘴,不敢再说话。 这是长辈们所做出的决定,她没有办法更改,自己多说了只能自讨苦吃。 但这青霜如今就算回来了,想必也不会同于之前。 失踪了几日,又是被那晋王世子给掳了,想必早已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这辈子怕是也嫁不了人了。 “霜姐姐,”青瑾一脸担忧地看向青霜,“你失踪这几日,晋王世子可有,可有对你做些什么?” 此话一出,原本激动的众人瞬间安静了下来。 大伯母欲言又止地看着青霜,眼里全是心疼。 “未曾。”青霜轻摇着头,但她想着这两日在那密室中所经历的一切,只觉得生不如死。 青瑾听了这话,却只觉得青霜在嘴硬。 晋王世子这样大动干戈地将青霜掳走了,怎么可能不碰她。 但无论那晋王世子有没有碰青霜,想来青霜都是嫁不出去了。 如今言伯侯府那么大动干戈地找过她,这京城人都知道她曾彻夜未归了,怕是名声也早就臭了。 青黎站在一旁看着众人,只觉得头疼。 她自然知道青瑾没安好心,不过这种时候,不是教训她的时候。 青黎寻了个借口,便独自一人走了出去。 如今霜姐姐已经回来了,她的任务也完成了,而剩下的事情,却没那么好办。 一阵穿堂风吹过,撩起了青黎那轻薄的衣摆,她随手撩着垂于耳畔的碎发,陷入沉思。 第二日清晨。 东城集市初开,长街之上渐渐热闹起来。 街边卖包子的小贩高声吆喝着,高高摞起的蒸笼散发着热腾腾地白汽。 一名穿着一件洗得近乎发白的浅灰袍子,身形瘦弱的年轻男人经过此处,望着那白鼓鼓的大包子不禁咽了咽口水。 “客官,可要来两个?刚出笼的肉包子!”小贩满面热情地招呼着。 年轻男人摸了摸腰间空瘪瘪的钱袋,默默走开了。 小贩暗暗“嘁”了一声,正要收回目光之时,却隐隐觉得那名男子有些不对劲。 男子低着头,目光从路过之人身上依次扫过。 小贩瞧得眉头一跳。 他祖祖辈辈在此摆摊卖包子,什么人没见过,对方这眼神这神态,怎么看怎么叫人觉得像是在打鬼主意! 果不其然—— 那男子低头走着路,迎面撞上了一名锦衣公子。 “嘿,我说你这人怎么走路的!” 那公子身边的仆从呵斥了一句。 “不打紧。”年轻公子并不在意,看了一眼仆从示意他不必多言。 主仆二人继续往前走去。 小贩却眼瞧着那年轻男子袖口处隐隐露出了一抹翠绿—— “周公子,您的钱袋被人扒了去!”小贩急急提醒道。 这位公子是附近东市周员外家的独子,周家厚道仁善,在附近一带是出了名儿的积善之家——任谁瞧见都是要提醒一句的! 年轻公子闻言连忙摸向腰间。 ……钱袋果然没了! “是方才那人!”仆从高声喊道:“有小贼,抓小贼了!” 那年轻男子闻言神色一变,顿时拔腿就跑。 四下顿时躁动嘈杂起来。 眼瞧着不少人都追着那小贼而去,卖包子的小贩“啧啧”了两声。 第166章 东城热闹2 偷谁的不好,偏偏瞧上了周家公子的钱袋,这不是存心往大牢里撞么。 一群大汉追着那年轻男子一路跑,中途遇到了每日这个时辰都会出现在西市巡街的西城兵马司吏目。 “出了何事这般喧闹!” “诸位大人,有人当街盗窃!就是前头那个人,往坊内去了!” 为首的指挥使脸色一变。 当街盗窃? 他们兵马司平日里负责的便是城中各处捕盗治安,青天白日,竟有人敢在他们东城兵马司的管辖内行窃? “大人……我方才瞧见他身上似乎还带了匕首!”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出的声。 此言顿时又引起一阵骚乱。 指挥使当即带着人追了过去。 带匕首闯入东城那还了得! 万一伤了街上的贵人,追究起来,担责的可就是他们兵马司! 小贼一路跑着,沿途撞上一户人家的下人正在大门外洒扫,脚下一个踩滑,“扑通”一声扑倒在地。 那婆子吓得惊叫着丢了手中扫帚。 小贼咬牙忍痛爬起身来,回头一看只见兵马司的人已要追了上来,而前方再有两户人家开外,眼看便是一条无路可走的死胡同—— 小贼急乱之下,见前侧方那户人家的院门没有上锁,一把将门推开钻了进去。 兵马司的人很快追了上来,跟进了院中。 院中布置清雅,此刻却并无人在。 指挥使带人在院中四处搜找了片刻,忽听得自南面的一间房内传入类似瓷器不慎被打碎的声音。 “去看看!” 那小贼应是藏进了那间房中! “是!”众指挥使齐齐往那房中走去。 那是一件女子的卧房,房内布置简洁,藏身在角落那只半人高的花瓶后的小贼很快便被发现了。 “我……我将钱袋交给你们就是了,我也是一时糊涂,你们不要过来!” 小贼满脸惊惶之色,将怀中钱袋抛了出去。 一名兵吏抬手接住,边持刀靠近。 钱袋要还给失主,贼当然也要抓。 “你们……”那贼见状颤颤站起身来,慌乱之下,抓起身后的物件一股脑地往外丢。 一个碰巧,小贼碰上了床头的夜明珠。 只见那夜明珠缓缓一动,立于卧房正中间的大床缓缓往一旁挪去。 小贼被此一幕‘吓了一跳’,逃无可逃之下,像是顾不得思量太多,转身就往那楼梯钻去。 “大人……” 兵吏吃惊之下,下意识地拿请示的眼神看向指挥使。 谁能想到这间普普通通的卧房内竟然会有机关密室! “大人,这……这只是寻常冰窖而已!”在一旁仆从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抖得不那么厉害,又忙道:“这处冰窖,小人再熟悉不过——不如就由小人下去将人捉住交给大人治罪!也算是弥补方才糊涂之举!” 指挥使皱起了眉。 冰窖? 若果真只是冰窖,哪里用得着设下这般隐秘的机关? 身后百姓的议论热情与好奇心再次攀升。 “谁会在朝阳的南面挖冰窖?说出去谁信,当我们是傻子啊!” “正经人家又怎么会有这么些奇奇怪怪的机关……” “这里头指不定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呢!” 指挥使看向那名仆人。 这样精妙的机关术,不是寻常人家能够用得了的…… 京城这块地界,稍有不慎,可能便要得罪到得罪不起的贵人。 指挥使暗自思索间,只听得自那密室里忽然传出男子的惊叫声。 百姓顿时躁动起来。 “瞧见什么了这是!” “看来这里头有东西啊!” 指挥使压下心头纷乱的猜测,点了几名得力下属:“你们几个下去看看!” 百姓们都在看着,且这条街道贵人颇多,这种时候断没有往后退的道理,与其想那么多有的没的,不如做好自己分内之事,以免落人话柄。 至于其它—— 他只是依照规矩办事而已,真闹出了什么乱子来,谁做的谁去收拾,到那时他也就不多管了! 仆从已是吓得魂不附体,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 很快便有一名兵吏快步从密室中行出,面色变幻不定地在指挥使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指挥使神情大震。 围观百姓们见状急得猜测纷纷。 ——这官爷怎么也不说出来,这是要馋死谁啊! 仆从见状心中生起一丝希望来,眼神中含着暗示的意味:“大人,小人有两句话想同大人解释……” 眼看这件事情是断不可能瞒得圆满了,他只能寄希望于同对方说明公子身份,让对方忌惮之下不敢将此事当众挑明,尽量让事态的影响降低。 指挥使犹豫了一瞬。 他有种直觉,一旦听了对方的话,这件事情就只能捂下了。 可密室中的那些女子…… 他也不是冷血之人,只是身在底层官场想要存活下去,许多事情没有选择。 他这厢心中挣扎之时,忽听得书房内传出一道声音来。 “是个女子!里面全是女子,还有一些女子的尸首!” 那小贼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一面跑,一面高声惊呼着。 “……”指挥使眼皮一阵狂跳,看向那两名跟着出来的下属。 两名官吏神色复杂。 他们起先分明是将这毛贼给制住了的,可谁知那看似吓得软绵绵的小贼跟个泥鳅似得,滑不溜手,他们一个不当心,对方不知怎么就从他们手下逃脱跑了出来…… 此时倒是不跑了,而是跌坐在书房前,脸色惨白地道:“吓死了,吓死了……” 四下如同本就不平静的江面掀起巨浪。 “听到了没,这里头藏了好多女子!不知是哪些人家的闺女这般可怜!” 先前说得最欢的几名婆子脸色惊骇。 真叫她们给说中了……还真有见不得人的勾当! 原本只是来看个抓贼的热闹,却不成想这热闹还带看一送一的?! 指挥使最后看了一眼那面若死灰的仆人。 不是他办事不知变通,而是对方运气太差,也或许是作恶太过,老天爷也看不过眼了。 他转脸看向一名手下:“速去京衙,将此事报于纪大人。” 反正内衙总喜欢抢他们兵马司的功劳,他今日就大方些痛快做个人情好了。 且他们兵马司只懂巡捕事宜,论起处理这种复杂的案子,肯定还是京衙更在行。 第167章 东城热闹3 京衙府尹纪栋听闻此事,立即差遣了官差前来查看接手。 官差到时,整个街道几乎都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越来越多听到了消息的百姓专程赶来看热闹。 看似挤得满满当当、再塞不下哪怕一人的人群,见得官府中人前来,竟也能齐齐地让出一条道儿来。 部分官差进了别院中去,另一部分则开始驱散围观的百姓。 众人只见那从密室里出来的都是一些容貌美艳的女子,她们个个身上都盖着管家给的严实的衣物。 而有一些女子不经意间,露出了严实衣物里面的薄衫,那穿着,简直与青楼女子无异。 在这种地方,为何会有女子穿着青楼女子的衣物,众人皆是震惊。 在众多容貌艳美的女子中,还有一女子,被官兵用竹撵抬了出来。 只见这女子同样裹着官兵的衣物,将身上裹得严严实实。 但那露肤的颈间和脸上,却有着缕缕伤痕。 在她那不经意间露出的衣裙衣角,也沾染了斑斑的血迹。 “快看呐,这还有个女子受伤了!” “是啊,看着样子,是在里面被人打了。” “真是造孽哦,这姑娘长得眉清目秀,怎么就经历了这种事。” 邵小瑶坐在竹撵上,看着这耀眼的阳光,她觉得甚是刺眼但却十分温暖。 她已经有许久未曾经历过外面的世界,陡然呼吸到这新鲜的空气,让她止不住是潸然泪下。 她身上的伤的确是昨晚靖王世子打的。 昨日靖王世子知道了此事后,十分暴怒,便拿她出气。 她的确死不了,但也确实去了半条命。 不过想到如今这结果,邵小瑶觉得一切都很值得。 被晋王世子这样欺辱已经不是一天两天,她已经习惯了侮辱和肉体上的疼痛。 所幸,昨晚晋王世子暴怒,只是打了她一顿。 按道理,此事已经败露,他今日便会让那些手下将她们这些女子全都杀了,毁灭证据的。 没想到那姑娘的动作竟如此之快,只怕她晚来一步,她们便都要去见阎王爷了。 如今她的身上披着那些官兵给的大衣,如今她身上全是伤痕,并且衣物也并不完整。 她很感激那些官兵的细心周到,替她考虑得如此周全。 但她需要的不是这些。 下一瞬,众人只见那竹撵上只剩下一口气的女子吃力地将身上的大衣一掀,露出她那满是血污的腿部。 女子身上的素色一群已经辨不出本来的颜色,一片片锈红色的血迹一层盖过一层,伤口分布在腿上的各处,让人觉得触目惊心。 四周指指点点的声音此起彼伏,女子却恍若未闻,目光坚定地被官兵抬着往衙门走去。 只见她的目光中没有半点闪躲之色,一点都不似那些低着头,身上完好无损的女子。 人群中,周家公子看着这一幕,不忍有些惊讶。 他只是丢了个钱袋,本不是什么大事,他只是看不惯那小偷如此横行霸道。 可如今看来,他今日此事竟牵扯出了一件大案。 如今触目惊心的画面,让周家公子看着都觉得心疼。 如此看来,他这钱袋丢得倒是也值了。 而在这人群中,出了周家公子这样的义愤填膺之徒,也有一些潜藏在暗处的人。 一名带着帷帽的中年男子见那竹撵上的女子缓缓朝他走来,他的眼睛眨也不眨,死死地盯着。 晋王世子已经知道事情败露,也让他今日过来除了这后患。 其他女子倒无所谓,只有这邵小瑶,她是必须要死。 男子将手中的细小的毒箭对准了竹撵上的女子,毒箭往前一扔,朝那女子冲去,女子毫无察觉。 在那毒箭快要碰上女子之时,不知从哪飞来的一个石子,截断了毒箭的去路。 “叮,”一阵细小的响声淹没在人声鼎沸的人群中,没有任何人察觉。 中年男子脸色一边,转头看向石子飞来的方向,又摸出一枚毒箭准备朝那方向射去。 在这时,一把泛着寒光的利刃抵在了他的后腰,男子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 此人的速度如此之快,竟让他没有半分察觉。 “别动,”身后之人轻声说道,中年男子再也不敢挪动分毫。 突然,他的后腰传来一阵酥麻的触感,男子瞬间感觉到全身瘫软起来。 男子暗叫不好,想连忙离开,却发现自己再也没有任何的力气去移动半分。 “咦,你手里怎么拿着暗器?”在男子身边一名小厮模样的男子大喊道,“你方才是想要谋杀那位姑娘吗? 小厮叫喊的声音很大,顿时,周围的人都朝男子看了过来。 “这该不会是要杀人灭口。”众人惊呼道,连忙往一旁走去。 “对啊,你看他手里拿着的,明显就是要杀人啊。” 几位官差见到此景,也立刻走了过来。 男子咬紧牙关想要离开,却浑身都使不上力气,只能眼睁睁地被那些官兵制服。 竹撵上的邵小瑶见此,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了一丝冷笑。 “晋王世子真是厉害,在这众目睽睽之下,竟想要将我杀人灭口。” 女子声音十分虚弱,但她却用尽了全部力气大声喊叫出来。 众人将她这番话听得真切,个个十分震惊。 “竟是那晋王世子?我早就听人说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了。” “是啊,听说他刚到京城,便不知道掳了多少良家女子,若此事是他做的,我倒也不会惊讶。” “啧啧,这在天子脚下就做出这种事来,还真是丧心病狂啊。” “没办法,谁让这昭国都是他皇家的,自然可不得胡作非为。” “嘿,你小声点,不怕被抓了。” 随行的官差听着路人的言语纷纷,脸色都变了。 “姑娘,此事我们还是等到了衙门再说。”随行的官兵低声说道。 “我还有没有命撑到衙门都不一定呢。”邵小瑶冷笑道。 那官兵听了此话,面上也浮现出尴尬之色。 他虽是受命于人,但这姑娘受了这么大的苦楚,他实在也是不能视而不见。 第168章 不懂事 而方才邵小瑶的那番话,经过街头众人的口耳相传,整条街都是晋王世子的流言。 晋王世子这段时日在京城的名声,本就十分不好,如今再出了这档子事,更是让群众对晋王世子更加不满起来。 他们个个义愤填膺,只希望朝廷能杀了这禽兽不如之人,于是整条街都是对晋王世子的骂声。 官民们见到这情况,也当做视而不见。 按道理,晋王世子是皇室,是容不得群众随意议论的。 但这些官兵也是民众,也有父母,自然见不得这从凉州来的人在京城如此肆无忌惮。 于是便也听之任之,任由着周围的群众议论纷纷,官兵们都当自己聋了,听不见。 人群中,青黎站在不远处,看着眼前的这幅场景,不由得有些感慨。 宋延舟站在青黎身侧,垂眸看着眼前的姑娘,也未曾言语。 “今日这只是第一步,日后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青黎沉声道。 宋延舟自然知道青黎说的是什么,“无论路有多长,有多困难,我们都会陪着你的。” 青黎点点头。 她知道,单单凭借此事,是无法把晋王世子拖下水的。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句话只是说得好听。 如今这密室里出来的女子,都是一些没有权势的平常女子。 如今青霜已经平安回府,为了言伯侯府的颜面,她是断然不可能出来作证的。 所以,这些平民女子,哪怕她们受了多少非人的对待,也不过是民众在这闹闹罢了。 对于那居于高阁的朝廷来说,只是不痛不痒的事。 而今日这一出,只不过是让真相大白于天下罢了,晋王最多愧于颜面,给晋王世子做一些不痛不痒的惩罚。 可这些惩罚对于这些姑娘来说,实在太轻了。 真正要让晋王世子这一皇室人头落地,必须要采取一些非常的手段才是。 - 午时三刻,方才同皇上在宫中说话的晋王回到了自家的府邸。 晋王久居凉州,这府邸也是皇上这段时日特地赏赐的,其中的物件仆从一应俱全。 一进家门,晋王妃便连忙应了上来。 “王爷,天纵出事了,你可要帮帮他啊。” 晋王一听见这唉声叹气的模样,便不由得皱了皱眉,“他又出什么事了?不是让他在京城收敛一点吗?” “王爷,天纵他,天纵他被人陷害了。” “有人从一个院子里抬出了一些女子,说是,说是天纵弄的。” 晋王听了这话,眉头皱的更深了。 此事到底是不是诬陷,他自己心中有数,他儿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是再清楚不过的。 可是,他当初在凉州这么放肆也就算了,怎么在京城也 偏偏这件事还被人捅出来了,他也不知道做事做得干净一点。 “可知道是何人所为?”晋王厉声道。 “猜,猜到了一点。”晋王妃道。 “方才天纵同我说,说是他掳了言伯侯府的那嫡女,被言伯侯府发现了,这是言伯侯府在报复他呢。”晋王妃道。 她一边说话一边看着自家丈夫的脸色,果然,晋王听了这话,瞬间就怒了。 “什么?这孽畜竟然敢去得罪言伯侯府?他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了?” “那言伯侯府,连我都不敢去硬碰硬,他倒好,直接把别人的嫡女给掳了,这是要我去死吗?” “平时他在凉州做事就不顾后果,我看着他是我唯一嫡子,便也由着他,可谁知,他在这京城也要犯下这么大的错来。” “快让这孽子给我出来,平日里在外面耍威风,如今遇事了,就知道来找爹娘了,这是什么德行。” “王爷,你也莫要生气,”晋王妃细声道。 “天纵不过是年岁小,不懂事罢了,待我们日后好好管教管教,他定然不会再做出这种事的。” “天纵可是我们唯一的儿子,王爷你可要想想办法啊。” “想办法,我能想什么办法,”晋王气急,“要不是你日日这么宠着他,他能做出这种不知好歹的事情来,真是慈母多败儿。” “快把那孽子给我叫出来。”晋王厉声道。 “诶,”晋王妃应了一声,随即便让下人去请晋王世子。 晋王世子一看见自家那满脸怒意的父亲,便垂着头,宛如霜打的茄子。 “父亲,儿子知道错了,儿子也不知道那言伯侯府会找到儿子,儿子这次做事真的做得十分谨慎。” “混账,”晋王大骂一声,“再谨慎你也不能动他们!” “那言伯侯府的青安之,为父早日便看他不顺眼了,但为父却从未当面同他交过什么劲,可你呢?” “你倒好,去掳别人的嫡女了,你可知,这是京城,不是我们那凉州。” “儿子知错,可是父亲,如今的当务之急是要想着怎样解决这件事啊。”晋王世子道。 “反正那言伯侯府父亲也早日就看不惯了,为何不借着这次机会,将他们给铲除了?” 这番话,倒让晋王陷入沉思。 那青安之一直留在京城,对他来说的确是个祸害。 如今皇上对他没有半点疑心,但若再让青安之这样挑唆下去,说他在凉州作威作福,怕到时候当真会有疑心了。 “先把你这件事给解决了,”晋王面上不动声色。 “这段时日你呆在府里避风头,不要给我乱走,我派人看着你,其他的我去处理。”晋王厉声道。 “啊?父亲要软禁我?”晋王世子瞬间就不开心了。 晋王妃见状,连忙给自家儿子使了个眼色。 儿子,你父亲都不责怪你了,只是让你禁足,你就不要得寸进尺了。 晋王世子看懂了晋王妃的眼神,瘪了瘪嘴,应了声好。 晋王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看着晋王离去的背影,晋王世子看着自己的母亲。 “母亲,你说这件事父亲能解决吗。” “自然能,”晋王妃宽慰道,“不过是几个下等的女子,就凭她们是毁不了我儿子的清誉的。” “你父亲可是当今圣上的胞弟,对付那区区庶民,自然不在话下。” 第169章 衙门1 晋王世子听了这话,瞬间放宽了心。 他就知道,此事只要同父亲母亲说,就一定没有什么问题。 从小到大,一直如此。 京衙外,已经围满了等着看热闹的百姓。 “是晋王世子的马车!”有眼尖的人出声道。 众人听此,齐齐转头看了过去。 只见马车中行下一位身着华服的少年,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贵气。 只见他丝毫没有被京衙传唤的慌张,反而整个人镇定自若。 看向这些个平民百姓时,眼中还透着一丝鄙夷。 “那就是晋王的世子啊,这看着如此贵气,也不像一个会做出这种事的男子啊。”百姓低声言论道。 “你懂什么,那姑娘可是当场指认他的,若不是他还能有谁?一个正经姑娘,谁犯得着用自己的名声去诋毁别人。” “就是就是,你别看着这晋王世子人模人样,他在京城可是做了不少坏事呢。” 许多民众小声议论道。 几名官差在前面开路,几名随从护卫守在晋王世子身侧进了衙门。 公堂之上,京兆府尹陈瑞对晋王世子微微行礼,“下官见过世子。” “陈大人免礼,”晋王世子端着一派从容,“京衙内有案子,本世子自然要配合才是。” “是。”陈瑞擦了擦额上的汗,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他今日也是如寻常一样出堂,可没想到,这刚到下午,就出了一件这种事。 这京城指挥使可真会给他找事情做,这捉贼竟捉到了晋王世子头上。 整个朝廷谁不知道当今圣上偏爱晋王,若是晋王世子在他这查出些什么,怕是他头上的乌纱帽也不保了。 “多谢世子殿下配合,本宫定会秉公办理的。”陈瑞道。 晋王世子微微一笑,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没过多久,衙役便带上了满身是血的邵小瑶。 邵小瑶是一介平民,她被带上来后,于堂中扣首行礼。 她换了一身素衣,身上的伤痕都已经清理干净,但手上与脸上的伤痕依然触目惊心。 “邵姑娘身上有伤,便起来回话。”陈瑞在心中叹了口气,命人搬来了一张椅子。 “多谢陈大人。”邵小瑶柔声道。 她在那密室中受的并不是小伤,若不是指挥使及时将她救出来,她说不定此时已经没命了。 “堂中这位便是晋王世子,邵姑娘还需看清楚,可确定他就是你要指认之人?”陈瑞问道。 邵小瑶随意瞥了一眼晋王世子,她的目光坚定,肯定道。 “回大人,正是此人命人掳走民女,他为了掳走民女,杀害了民女的父兄,还将民女囚禁在那密室之中。” “民女在那密室已被囚禁六月有余,日日受尽折磨和凌辱,即便是这人化成灰,民女都不会认错。” 邵小瑶说这话时中气十足,那些守在衙门外的人群都将此话听得一清二楚。 众人瞬间哗然。 这晋王世子竟在京中做出这种事情,可真是禽兽不如啊。 对这样一位花季少女做出这种事情,还杀了人家的父兄,这真不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听着衙门外人群的骚动,晋王世子不由得眉头皱了起来。 他自然是不怕这次事情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一个无足轻重的女人罢了。 他只可惜那晚在密室中没能把她给杀了。 可是在人群的议论却让晋王世子十分难堪。 他是皇室,是这昭国的主人。 而这群平民竟然敢当着他的面议论他。 真是愚蠢至极。 可是他却不能在这里发作,因为父亲同他打过招呼,让他不要节外生枝。 他自是知道此次事情不是那么好摆平的,也不能不听父亲的话。 想到此处,晋王世子看向邵小瑶,目光中带着阴霾。 这邵小瑶是他那群玩物中骨头最硬的女子,他也向来对她是最感兴趣的。 六个月了,他一直没舍得杀她,就是想看她有一天能诚心诚意地臣服在自己脚下。 可是他却一直没等来,无论他怎样欺辱她,怎样凌虐她,她眼神中始终都带着一股倔强。 即便是向他求饶之时,他也能看出邵小瑶并不是真心的。 他晋王世子徐天纵在凉州玩了那么多女人,没有一个女人向她这般,能在自己手里活这么久。 可如今,这个日日被自己玩弄的玩具,如今却在这公堂之上指责他。 对着主人这般张牙舞爪,可实在不是一个宠物该做的事情。 这种宠物,若是早死了倒还可惜了。 他定会要她付出他该付出的代价的。 陈瑞听着邵小瑶这番话,也是身上直冒冷汗。 “那晋王世子,可有话要说?”陈瑞小心翼翼地问道。 晋王世子收起脸上的阴戾,脸上浮现出一抹疑问之色。 “说来也是奇怪,本世子从未见过这姑娘,也不知姑娘是受何人指使,要如此毁我清誉。” 邵小瑶听此,不由得冷笑一声。 她自然知道晋王世子不会这么快承认。 “世子殿下为了脱罪,同我撇清关系,竟不惜说出这等可笑的谎言来。” “晋王世子在那齐家酒馆中,曾同我见过一面,晋王世子不记得了吗?” “那时有男子欺辱我,世子殿下还曾帮我解围,说我玲珑剔透,是个奇女子,晋王世子不记得了?” “当时那店里的掌柜和小二可都看着的,晋王世子这是想抵赖?” 晋王世子听此,眼中却不见丝毫惊慌之色。 他有些意外地看了看邵小瑶,“原来是邵姑娘啊,只是一面之缘而已,本世子每日见的人那么多,又怎会记得这么清楚。” 晋王世子嘴角滑过一丝冷笑,“更何况如今邵姑娘是这等模样,就算本世子当面对邵姑娘印象深刻,也未必能认得出来。” 邵小瑶听此,双手不自觉地捻成了拳头。 方才晋王世子是故意装作不认识她的,他在这里等他。 的确如此,不过“一面之缘,眼下她这模样,对方若是能将她一眼认出,才是真正的可疑。 这晋王世子何时又变得如此缜密起来? 第170章 衙门2 不对,不是他变得缜密了,是他背后有人帮他出谋划策。 想到此处,邵小瑶的心不由得冷了半截。 他是尊贵的世子,他的背后有无数的势力和人。 如今单凭她一人,她能斗过吗? 不。 不管能不能斗过,她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他的。 哪怕她要死,也要拉他一起陪葬。 邵小瑶眼中浮现出一抹坚定之色。 越是这个时候,她越是要冷静下来,不然只会被众人当做被凌辱折磨而精神失常的疯女人。 若真是那样,她怕是说什么都没用了。 一个疯女人的话,是没有丝毫可信度的。 果然,晋王世子眼底滑过一丝嘲讽。 “邵姑娘为何要说是本世子掳走了姑娘,莫不是在那密室之中失了心智,至此才胡言乱语?” 此话一出,衙门外传来一些骚动,一些奇怪的目光落在邵小瑶身上,隐隐带着打量。 邵小瑶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绪。 “民女精神状况良好,对往日发生的种种都记得一清二楚,反而是世子殿下。” “做错了事就要承认,就算你贵为皇室,同样也要为你做过的事承担责任。” 邵小瑶条理清晰,字字珠玑,的确不像一个精神失常之人能说出来的话,众人见此,也疑惑起来。 “陈大人,那困于密室的女子不止我一人,陈大人可将她们传唤上来,一问便知。”邵小瑶道。 陈瑞听此也是这个理,便传唤了其他的女子。 那些女子如今已换上了寻常女子的衣物,她们面色红润,衣着光鲜,浑身上下也没有任何伤口。 这些女子同邵小瑶的对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那些个貌美的女子齐齐下跪,“见过陈大人。” “免礼。”陈瑞厉声道。 “本官问你们,你们可曾见过晋王世子?” 那些女子齐齐转头,看晋王世子的眼神如同看一个陌生人。 “不认识。” 众人齐齐道。 邵小瑶听此,心头大震。 这些女子虽说倾心于晋王世子,可为何会统一口径说不认识晋王世子? 她们没这么大的本领,也从来都没有这么齐的心。 邵小瑶看向晋王世子,只见晋王世子嘴角滑过一丝冷笑。 是他搞的鬼! 邵小瑶心头泛起丝丝寒意。 他晋王世子好大的能耐,竟能在这京衙的眼皮底下,向这些女人传唤消息。 “你们当真未曾见过?”陈瑞又问。 “从来没有见过,”一名女子轻声道。 “陈大人,我们这些个女子,都是被那些个有钱人圈养起来的,可从来都不是什么囚禁。” “陈大人莫要冤枉了好人,我们这些个姐妹可都是自愿的。”女子轻笑道。 “我们在那里锦衣玉食,生活得不知道比平时要好多少呢。” 此话一出,那些个衙门外的百姓,个个都面露疑问之色。 这些女子是自愿的?如今看来倒的确如此。 她们个个面色红润,容光焕发,一看就是整日过着好日子的女子。 只不过,这堂上的满身伤痕的女子又是怎么回事? 还有,若真是被有钱人家圈养起来的姑娘,为何会关在那暗无天日的密室中。 陈瑞也知道其中利弊,他仔细问道:“这位邵姑娘所说,和你们所言可是天差地别。” “你们若真是自愿的,为何会甘愿居于那密室中?” “还有,那圈养你们的人家是谁?为何不给你们找一处宅子,而是选在那么隐蔽的地方。” “圈养我们的老爷是中书侍郎王老爷,”女子柔声道,“至于为何让我们居于密室。” “王老爷说,那只是他的喜好罢了,我们这些伺候人的,自然也不能反抗不是。” 女子细声细气地回答,在大庭广众之下回答这种隐私问题,言语见竟不见半点的羞涩。 当真是同那青楼女子差不多,同样的放荡。 此话一出,众人对此更加相信了一些。 这些个朝中官员,总有一些什么特殊的癖好,只是居于密室罢了,只要这些女子是自愿的,倒也不算什么。 “这邵姑娘说是晋王世子将她掳到了密室中去,还杀了她的父兄,整日凌辱于她。” “你们可知道此事?”陈瑞厉声道。 “啊?”这些女子惊讶地看了邵小瑶一眼。 “你还当真得了癔症了?”一位女子骂道,随即转过头对陈瑞道。 “陈大人,你有所不知,我们这位妹妹曾痴心于晋王世子。” “她以前就曾日日在我们耳边念叨,说晋王世子英俊潇洒,她痴心于晋王世子已久,想要让晋王世子娶了她。” “我们大家都认为她有癔症,也都没管她,可谁能想到,她竟然” “竟然在这公堂上也胡说八道起来。” 此话一出,又是一片哗然。 这样完美无缺的说辞,衬得邵小瑶愈加向那得了癔症的女子。 对晋王世子只是痴心妄想。 晋王世子看着这些整日对他殷切的女子,也是十分满意。 还真是听话,温顺地如同猫咪似的。 也不愧他在她们身上花了这么多心血。 如今那衙门外,已经没有人再相信邵小瑶的话,众人皆对邵小瑶指指点点。 “我就说,她方才怎么突然会说曾见过晋王世子,原来是对他钦慕之久啊。” “啧啧,如今看来这晋王世子还当真是冤枉的,只不过他平日里的确在京城做了许多混账事啊。” “你们懂什么,这件事就是晋王世子做的,他时常在京城街头调戏良家妇女,你们莫不是不知道?” “我看也是,这晋王世子看面相就不是什么好人,也不知道那姑娘倾心于他做些什么。” “可如今这么看来,此事的确同晋王世子无关。” “若当真是他做的,这些女子不可能不指认他啊。” 陈瑞听了这些姑娘的话,也是在心中输了口气,他厉声道:“去,把那中书王侍郎给请过来。” “是。”衙役应道,随即往外走去。 邵小瑶此时才知道晋王世子今日过来时,为何能如此气定神闲。 原来他的晋王府,早已将他打理好了一切。 第171章 衙门3 难怪今日在这堂中,他还能那样肆无忌惮地嘲弄她。 邵小瑶想到此,只觉得悲从中来。 “那你们如何解释我身上的伤?”邵小瑶问那群女子。 “还有,你们个个身上同样也是带着伤的,只不过如今那些伤也都痊愈。” “我们这些伤,都是晋王世子给打出来的,你们可忘记了?” 邵小瑶对陈瑞说道:“陈大人,民女恳请验伤。” “我们这些女子身上的伤,全都是被人凌虐出来的,是做不得假的。” 那些女子被邵小瑶这句话怼的哑口无言,都闭上了嘴。 陈瑞眉头微蹙,到了如今,他都有些分不清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邵小瑶死死盯着晋王世子,又道:“陈大人,民女还有证据。” “请讲。” “昨日晋王世子对我施暴之时,我在他的右手臂上留下了一个咬痕,若是晋王世子想要佐证清白,一看便知。” 晋王世子听了邵小瑶这话,却依旧不慌不忙。 “邵姑娘还真是魔怔了。”他嘴角带着讥笑。 “请问晋王世子,可否撩起衣袖,让下官查看一二。”陈瑞道。 “这有何难?”晋王世子毫不犹豫地掀起了衣袖。 看着晋王世子这流畅的动作,邵小瑶心头微怔。 果然,在他的手臂内侧上,有几处涂着药膏的大小不一的伤痕。 而有一处较大的伤痕,刚好遮住了邵小瑶的咬痕。 “世子殿下,不知这是?”陈瑞问道。 这些伤口明显看上去不是咬痕。 “这是本世子昨日晚上在家中看书,不慎被火烛撩到了。”晋王世子满口道。 “当时火烛不慎被打翻,险些烧了父亲精心收集的书画,本世子一时情急,便直接上前扑火,这才在手臂上留下了一些烧伤。” 邵小瑶听了这话,身体微微颤抖,眼眶发红。 这是他早就准备好的,他就是想要看自己出丑。 他的背后之人,将他把此事安排得极其妥当,让她根本无从辩驳。 “当时有太医为本世子处理伤势,若是陈大人不信,去一问便知。”晋王世子气定神闲道。 “下官回去查验的。”陈瑞恭敬道。 话虽这么说,但晋王世子如此笃定的样子,这件事查与不查,结果都不会相差太大。 陈瑞沉默片刻,“邵姑娘,你可还有别的证据?” 证据? 邵小瑶心底不由得浮现出一丝冷笑。 她提出的那些证据,如今都已被晋王世子一一推翻。 想要指认他,必须要拿出更加有力的证据才行。 眼看着这件案子就快要有了定论,一直被步步紧逼的邵小瑶难掩心中的愤怒。 她猛地站起身来,目光死死盯着晋王世子。 “深受其害之人,绝对不止民女一个,晋王世子到这京城,无恶不作。 “惨死在他手中的女子,又何止是我们,那些女子” 接下来的话,在邵小瑶的目光触及到晋王世子那戏谑的目光后,声音戛然而止。 是了,连如今这些还活着的姑娘都没有办法状告他。 那些死了的姑娘,她又有什么证据。 邵小瑶心底浮现出一丝无力感,她的身体晃了晃,跌坐回了凳子上。 她没有丝毫证据,眼下又这般冲动。 若再是没有证据的话,只会坐实这一切都是她的胡言乱语,别人只会把她看做一个真正的疯子。 若到了那时,她才是真正没有了回旋的余地。 她不能中了晋王世子的险境,让他干干净净地脱罪。 “邵姑娘可还有其他证据?”陈瑞问道。 “我和这些女子身上的伤,不能证明什么吗?”邵小瑶挣扎道。 “这些伤没有办法证据此事和世子殿下有关系。”陈瑞道。 因方才邵小瑶激烈的动作,她的额角滑下了豆大的汗珠,她的身体微微颤抖,说话也变得格外吃力。 “民女一时还未想清楚,还请大人给民女几日时间,好叫民女能够将证据线索重新整理一二。” 她不能就此认输,但也只能先拖延一二,另想对策。 陈瑞点点头同意了。 今日这件事在京城引起了轩然大波,他自然不可能为了偏颇晋王世子,而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做出什么事来。 但若复审时,这位姑娘还是拿不出什么有力的证据,这个案子就有定论了。 看着晋王世子那气定神闲、依旧无所畏惧的模样踏出大堂时,邵小瑶的手指不由得攥紧了。 堂审结束的消息很快在京中传开了。 经过一夜的发酵,这件事在次日更是成了城中人最受关注的谈资。 虽说这晋王世子在京中的名声一直不太好,但那姑娘也确实拿不出什么证据来。 一时之间,城中的舆论瞬间被扭转。 也不知此时是自然而然,还是有人在刻意操纵着舆论。 这件事对晋王府也没有产生什么影响。 民众的情绪他不是很在乎,那些个官僚怎么想,他也无所谓。 但有一个人对此事的态度,却让晋王很在意。 今日早朝后,晋王特地跟随皇上来到了他的御书房。 这件事在京中闹得很大,皇上虽说没有言语不悦,但还是希望晋王尽快平息此事。 他不在乎这件事真相如何,但这件事触犯了皇家的威严。 这是天子所不能容忍的。 如今天下并不算多太平,昭国也算得上内忧外患。 在这种时候,圣上自然是铆足了劲想要做百姓心中的贤明君主,自然容不得任何人拖后腿。 而晋王世子这次的事,确是伤了皇家的颜面。 天色渐晚之际,一辆看似不起眼的马车停在了京衙后门处。 马车中下来了一名丫鬟,丫鬟同守在后门处的官差低声说了几句话。 官差看了一眼马车,犹豫片刻后,还是点了头,往院中走去。 他将此事禀告给了陈瑞。 陈瑞听罢,思量片刻后,点了点头。 徐姑娘是原告,现在让他居住在衙门中,也不过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危,而不是为了将她当做犯人似的看管起来。 她有权利去见任何人。 而这来的人,却又看似同这起案件没有任何关系。 第172章 雷 陈瑞知道,这件事看上去没有那么简单,这背后的利益错综复杂,不是他一个京城小官能够管的。 他在这京中并无什么地位,当初也是靠着科举才一步一步爬上了这个位置。 在朝中呆了多年,他早已变得圆滑世故。 这种大家族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去牵扯好了,他一个小官,尽自己的本分就好。 此番审查这个案件,他头上也顶着不小的压力。 这段时日里,他早已将那京城指挥使骂了无数遍。 而眼下,就看邵姑娘要怎么选了。 陈瑞眼前闪过邵姑娘那张刚毅倔强的脸,他只觉得希望不大。 陈瑞默默叹了口气,转身回到了自己的书房。 邵小瑶被安置在后衙单独的一个房间中。 此时她刚喝完伤药,将药碗交到了照顾她的婆子手中,客气道:“有劳大姐了。” “无事。”婆子笑道,也不免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她觉得邵姑娘一点都没疯,相反,这样倔强的姑娘,在这世间不多见。 反而,疯的是那些仗势欺人的权贵们。 片刻后,婆子又折返了回来,“姑娘,言伯侯府的嫡小姐说要见你。” 看着婆子那奇怪的神情,邵小瑶压下心中的激动。 “让她进来。” “诶,好的。”婆子应道。 青黎来到邵小瑶的屋中,她看了看这屋中的简单陈设后,便坐了下来。 看来这京衙也没亏待邵小瑶,她就放心了。 “青姑娘,”邵小瑶看见青黎来了,很是激动。 “你受苦了,”青黎叹气道。 昨日在堂中的事情,她都已经听说了。 晋王世子自然没本事将这件事做的如此周全,想来还是晋王出面了。 “我今日过来,是有两件事。”青黎道。 “青姑娘请讲。” “这些时日,我那霜姐姐整日居于房中,她的精神状态不好,便让我过来转答。” “她说,她碍于种种原因没有办法出面作证,还望邵姑娘谅解。” “无妨。”邵小瑶摆摆手,“她是受害者,无论怎么做,都是没得错的。” “霜姑娘并未在那密室中呆上多久,她的名声也没有被毁,她还有爱她的家人,没有必要孤注一掷。” 所以邵小瑶于情于理也没有什么可以责怪霜姑娘的地方,更谈不上见谅二字。 青黎点点头。 她也只是将青霜的话带到而已,并没有自己的观点。 “第二件事,我是想来同邵姑娘商量,要如何对付晋王世子。” 邵小瑶微微一愣,“青姑娘今日如此明目张胆地来找我,可是要公开和晋王世子作对了?” “从他掳了我霜姐姐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同我言伯侯府作对了。”青黎道。 “我言伯侯府可不是什么任人宰割之辈,就算他们知道了,我们也不怕。” 邵小瑶点点头,她只是京中一名普通女子。 不懂这些世家的弯弯绕绕,方才也是出于好意提醒罢了。 看着青黎那坚定平静的眼神,邵小瑶微微一愣。 “那青姑娘打算如何对付晋王世子?” “你今日将你在那密室的所见所闻,全都一一同我说上一遍。” “我对此事知之甚少,如今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青黎道。 邵小瑶点点头,将自己这段时日在密室的见闻统统说了一遍。 青黎听了后,却十分意外。 “你是说晋王世子在这之前也残害了许多女子,还将这些女子的骨灰存放在了密室中?” “是的。这是他有一次喝醉酒时,才同我说的。”邵小瑶道。 “除此之外,那些他在凉州戕害的女子,他也是用同样的方法将她们的骨灰放在一起。” “并且,据我所知,这次他来京城,还将那些骨灰一一带来了。” 青黎听后,整个眉头都皱了起来。 这晋王世子,还真是变态。 “单凭这些,没办法定他的罪。”青黎道。 邵小瑶的目光也渐渐暗淡了下来,“我知道的,不过还有一事,此事我也是听之前在这的女子说的。” “听说那晋王世子曾有一爱慕的女子,他将那女子用巫术囚禁在自己身边,让那女子无法投胎,生生世世只能锁在他身边。” 青黎眉头微蹙,她从未听过这等事。 “你细细同我说说。” “好。”邵小瑶道,“具体事情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那个女子说,晋王在这京中碰见一女子,他囚禁了女子,将她折辱致死。” “但晋王世子为了让她生生世世呆在自己身边,动用了一种巫术,那种巫术极其可怖,能将人的灵魂生生世世锁在他的身边。” 青黎听了此话后,陷入沉思。 这晋王世子的罪孽,真的要比她想象中要重许多啊。 “此事事关重大,我还要回去再细细想一会儿,邵姑娘现在这里好生养着,在这里,不会有人来谋害邵姑娘的安全的。”青黎道。 邵小瑶点点头,“青姑娘能这番照顾我,我已经是十分感激不尽。” “若是没有你,我现在还见不到这外面的太阳呢。” “举手之劳罢了。”青黎道。 “不过,自从上次庭审之后,我就知道我很难扳倒晋王世子了。” “他的背后是整个皇族,我对于他们,就像是蝼蚁一般。”邵小瑶道。 “邵姑娘也不必灰心。”青黎道,“但这些虽不能定他的罪,却能让他死。” 邵小瑶听了这话,双眼瞪得像铜铃,愣住了。 二人又在房中攀谈了许久,一个时辰后,青黎才回到了言伯侯府。 她看着如今头顶上的朗朗晴空,却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如今天气尚好,可过上个七天,却就是连连暴雨了。 偏偏在那时候,还有一道雷,不知道是处于什么样的巧合,正正劈在了皇宫的上方。 刚修葺没多久的奉天殿就被雷给劈了个大半。 奉天殿是宫中敬仰神明的场所,奉天殿被雷劈,想来都是被视作上天的预警。 这件事是头等大事,一时间在昭国内掀起了许多的流言。 哪怕当今圣上想尽办法压制这些对自己不利的流言,但这一事实还是被众人铭记在心中。 第173章 尚念 往后天下动荡,众人又将这奉天殿被雷劈一事旧事重提。 当今圣上当即被冠上了为君不仁,德不配位,因此苍天都看不过去,人人得而诛之的名声。 虽说这天灾一事多半只是巧合,并且皇宫被雷劈,也不是没有过先例,这只是看谁倒霉而已。 但这件事,却是可以利用一二的。 一日,邵小瑶如往常一样在院子里晒太阳,外面有人通报说有人来找自己。 “是何人?”邵小瑶问。 “是,是世子妃。”小厮回道。 邵小瑶沉默片刻,如今她和晋王世子对峙公堂,现在世子妃来找自己,是为了什么其实都能想到。 她本来想说不见,但仔细想想说不定能从对方那里套出一些话来。 最后她还是点点头,“那便见一见。” 站在一旁的婆子见此,还是没忍住隐晦的开口,“邵姑娘,那世子妃今日来找你,可是为了什么啊?” “对方是千金之躯,可不能在这里有了什么闪失。” 邵小瑶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婆子要说什么。 她忍不住笑了笑,虽然说对方这提醒有些过于杞人忧天,世子妃还犯不上用自己的身体来陷害她这一小人。 但婆子也是处于好意,邵小瑶道:“多谢提醒。” 世子妃很快就带着她的丫鬟走了进来。 “不知世子妃此次前来,所为何事?”邵小瑶脸色平静道。 “我这段时日听说了邵姑娘的遭遇,也想给邵姑娘指一条明路,”世子妃一脸平静地说。 邵小瑶脸色未变,“愿闻其详。” “邵姑娘如今无父无母,这场庭审完结后,照样还要在京城生活,邵姑娘可想过,如今你背负了这样的名声,要怎样在京城安身立命?” “且不说名声,单说这生计,邵姑娘可曾想过?” 说到此处,世子妃用眼神示意着一旁的丫鬟,丫鬟连忙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 “这里面的银票,足够邵姑娘下辈子好好的生活了。” “名声不名声的无所谓,自己有钱才是实打实的。”世子妃和善道。 邵小瑶看了一眼那信封,不置可否,“这是晋王世子的意思?” “自然不是,”世子妃道,“此事同世子无关,他自然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此事是我擅作主张,世子殿下不会同意我来此,所以,这些银票也只是我的心意,是我看着邵姑娘孤苦伶仃,心生怜悯。” 邵小瑶听此,心底也不由得冷笑。 “既然世子妃如此信任世子殿下,为何还要来这一遭?莫不是怕官府冤枉了他不成?” “还是说,你本就知道你那夫君做的丑事,想要替他遮掩下来?” 世子妃听此,微微一愣,下意识地抓紧了衣袖。 这些反应邵小瑶都看在眼里。 一旁的丫鬟见邵小瑶如此无礼,连忙呵斥:“大胆!你这个刁民,竟然敢这样跟世子妃讲话?” “你这个贱民,不仅要污蔑世子殿下,还要这样对世子妃,你可知道你现在若是在晋王府中,怕是有十条命都不够你死的。” “可是我现在不在晋王府,而是在官府中,如今我和晋王世子对峙公堂,姑娘还想要我说出什么好话来?” “若真的要听好话,世子妃为何要特地来这衙门?呆在你那世子府不是可以享受万人尊荣吗?” “你!”丫鬟被邵小瑶这么一怼,说不出话来。 还是世子妃拉了拉丫鬟的衣袖,轻声道:“莫要再说了。” 邵小瑶看着这么从容的世子妃,问道:“世子妃可曾听过尚念这个名字? 尚念。 太子妃眼睫微颤。 “不曾听过。”太子妃立马道。 “是吗?”邵小瑶看着她,眼里带着一丝探究之色。 她总觉得对方在说话。 太子妃眼神反复着,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抓起了衣摆,反复搓揉。 犹豫片刻后,太子妃还是问:“不知道方才邵姑娘提的尚念,是何人?邵姑娘为何要这样问?” “是京城的一个普通的女子,我未曾见过她,只是听人说起过。”邵小瑶道。 “尚念也是同我们一样,被人掳进了那密室中,只不过晋王世子对她和对我们这些人是不一样的。” “只不过,她也和其他女子一样,被晋王折辱不堪,死在了那密室里,但自从她死了之后,晋王世子找人的标准就变了,都会按着尚念的模样去找。” 邵小瑶轻抿着茶,偷偷观察着世子妃的脸色。 果然,世子妃原本那平静的双眸中闪过一丝惊讶。 她是听过这个名字的,在晋王世子的嘴里。 她自然知道自家夫君是什么样的人,平日里他带自己也算不上好。 只不过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晋王世子身份尊贵,她也能享受到应有的尊荣。 但她一直以为,晋王世子在外面的胡作非为只不过是好玩,他还是会将自己这个正妻放在心底的。 只不过刚到京城没多久的时候,她在夜晚,总能听见晋王世子在睡梦中轻轻呢喃着两个字。 她一开始不知道他在呢喃什么,听了许久才听明白是“尚念”二字。 但这二字听不出是个人名,也听不出是个什么东西。 直到今日她才知道,原来自家夫君夜晚呢喃的,是一个女子的名字。 这个女子竟然还是他掳到那密室去的女子。 她一直以为他在外面只是玩玩,不会当真,可没想到,竟还有这种事情。 邵小瑶看着世子妃这变幻莫测的神情,问道:“世子妃可是想到了什么?” 世子妃摇摇头。 “方才我仔细想了想,这个名字我确实未曾听过,倘若邵姑娘想要胡说一些什么,从而让我分心,那邵姑娘怕是错想了。”世子妃缓声道。 “还有,方才我说得提议,邵姑娘应该好好想想,这银票并不是小数目。” 邵小瑶看着世子妃如今的神情,是半点也不相信。 她明明是想到了什么,却还是为了自家丈夫的面子在这硬撑,还真是以为称职的好妻子啊。 第174章 第一百七十四 木偶 “没什么好考虑的,一切交给官府便是,世子妃也不必再多跑这一趟。”邵小瑶道。 “既然邵姑娘一意孤行,那我也不必多费口舌,”世子妃站起身来,声音微冷,“邵姑娘好自为之。” 丫鬟也在一旁木着脸将信封收了起来。 世子妃快步走出官衙,回到了自己的府中。 刚到府中,世子就从内间走了出来。 “这是去了何处?”世子的眼神中带着打量。 “世子。”世子妃定了定神,朝世子请安。 “去了何处?”世子依旧冷声问道。 世子妃犹豫片刻,回道:“去了衙门。” 她本来不想将此事告诉自家丈夫,但是世子如此追问,她知道瞒不住的。 果然,世子听了这话,瞬间暴怒,“你去哪里作甚?” “你是都跟你说了,此事我自会摆平,你不跟我商量就独自一人去那里,是想要作甚?” “我,我是想着那邵小英不识好歹,想劝她还世子一个清白。” “近日父亲对此事也颇为看重,我想要帮帮忙。” “真是妇人之仁,”世子厉声道,“我都说过了此事我自由安排,你这样去,岂不是要坐实了我的罪过?像是要去给钱封口一样。” “这件事早已是板上钉钉,她拿不出我的证据,你这样多此一举,若是让外人知道了,你让别人怎么想?” “我,我没有想那么多。”世子妃连忙道。 世子却不听世子妃的解释,他朝世子妃走近了一步,那微眯着的眼睛像是一条毒蛇。 世子想来对她并不好,但从来也都是尊敬的,世子妃知道,这次世子是真的动怒了。 “你和那邵小瑶都说了些什么?” “什么,什么都没说,我给她钱,她不要,她说她只想要一个公道。”世子妃身体紧绷着,半点不敢和世子说尚念这两个字。 世子定定地看着她,眼里都是居高临下的审视。 “这次就算了,以后你再这样擅作主张,别怪我不客气。” “既然跟着我,就给我老老实实地做你的太子妃,我在外面怎么样,做了什么事,一概都与你无关,你可知道?” 世子语气很冷,听得世子妃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是,妾身知道了,妾身再也不敢妄作主张,一切全凭世子吩咐。” 世子满意地点点头,往外走去。 感觉到在头上的那一股凝视消失了,世子妃在心中长叹了一口气。 可她的身体依旧忍不住微微发抖。 以前世子不会这样跟她生气的,可为什么一提到密室的事,他会这么生气? 那些女人不都是他的玩物吗?那为什么要对那些玩物如此上心? 世子妃的心中愈发的混乱,脑海里不断回想起之前邵小瑶的话。 不行,她不能这么被动,她一定要查清楚那尚念到底是何人。 世子对她,到底又是怎样的一个态度。 她必须要查清这件事的因果,才能有所应对! 她不能这样浑浑噩噩的活着,她要弄清楚她的枕边人。 第二日,世子妃带世子出门后,便离开了自己的院子。 贴身丫鬟连忙跟上,“世子妃这是要去哪?有什么吩咐让奴婢做就行了。“ “不必了,我闲得无聊,去世子书房里挑几本书来看。” 丫鬟点点头,没再跟着。 太子妃独自一人走进了晋王世子的书房,她一进书房就连忙将房门关上。 她佯装随便拿了几本闲书,随后走向了书架后的暗格机关。 这个暗格,是她早之前就发现的。 只不过她一直以为里面放的都是一些公务上的密函,她不敢兴趣,所以从来没动过心思。 但转念一想,晋王世子整日无所事事,又有什么重要的密函需要存放在他这里。 世子妃打开暗格,发现里面躺着一个木质的娃娃。 那娃娃上贴着一张黄纸,纸上用朱砂写着一串文字。 看上去,应该是某人的生辰八字。 世子妃一看见这东西,瞬间整个心都提了起来。 这看起来,像是某种巫术,世子为什么要对别人施展巫术? 这个东西再结合起邵小瑶昨日同自己说的话。 世子妃很难不去想这件事与那名叫尚念的女子有关。 她连忙将那木头人放回远处,坐在书房中看了半个时辰的闲书,却发现什么也看不进去。 她起身将书放回原位,在书房踱步良久,最后还是把那木人藏进袖中,走出了书房。 离开前,还对守在书房外的丫鬟道:“别跟世子说我来过书房!” “是。”丫鬟连忙应道。 一个时辰后,一名带着帷帽的女子从庆阳冠后门快步行出。 女子左右看了看,确定附近的小径无人,这才连忙上了马车。 “如何?可问出了什么?”世子妃连忙问。 刚上车的丫鬟此时却全身止不住的发抖,声音里带着颤栗。 “世子妃”丫鬟摘下帷帽,露出了一张恐惧不安的脸,连忙将袖中的木人拿出,将那木人丢在了马车的一角。 世子妃见她这样子,却不忍皱起了眉头, 这是她的陪嫁丫鬟,想来做事都是最为稳妥,算得上谨慎周全。 可怎么眼下竟变得这么慌张? 太子妃连忙将那木人捡起,这是世子的东西,万一磕碰到了半点,会引起他的怀疑的。 “世子妃快别碰这东西了。”丫鬟险些都要哭了出来。 她颤声道:“刚开始那观主还不肯说,是奴婢又塞了二十两银子,他才肯说,他说这木偶并不是寻常之物,而是被施展了邪术。” 太子妃皱了眉头,“就算再是邪术,那它也只是个木偶,你平日里的沉稳都去哪儿了?竟然被这个木人被吓成这样。” 再说了,这巫毒之术只是听着吓人,但具体有没有用还是另一说,这等唬人的东西,竟然把她这丫鬟吓成这样。 “世子妃这不是普通的诅咒之术,这是,这是用在死人身上的。”丫鬟压低了声音,神色十分惊恐。 太子妃眉头微压。 看来邵小瑶跟她说的都是真的。 第175章 庆阳观 “这邪术是做什么用的?你可有问清楚?”世子妃压着声音问。 “这”丫鬟的神情十分复杂。 “世子妃,您乃千金之躯,这等腌臜之事您就莫要深问了。” “奴婢,奴婢实在是怕吓着您啊,您就当没这一回事就好了。” 这快要眼前的真相,世子妃又哪有中途放弃的道理。 她厉声道:“快点给我说清楚!” 在今日之前,她可以继续装作一无所知,但现在绝对不行。 她从来就不是什么胆小如鼠的女子,还不至于被这等巫术给吓破了胆去。” 丫鬟看着自家主子这么坚持,实在无法,硬着头皮往下说。 “那观主说,说这是一种极难施展的妖术,他知道的也不是不全,只知道是叫什么‘困魂术’,是把死了的人的灵魂困在这个木人里,让那个人永世不得投胎转世。” 世子妃一听这话,瞬间吓得脸色发白,一时情急,把手里死死拿着的木人掉在了地上。 现在她拿的又哪里是什么木人,明明是一个血淋淋的女鬼,还是永世不得投胎的那种。 “这你可问清楚了?”世子妃半信半疑地问。 她知道自家丈夫不是什么好人,一直以来都没做过什么正经事。 但她只是以为他这种性子只是被晋王一家给惯坏了罢了,不懂事,顽皮。 可现在看来,这哪里又只是顽皮。 做出这等丧心病狂之事,她的夫君早已经病入膏肓,药石无医。 一时间,她都不知是该嫉妒丈夫对尚念的眷恋至深,还是该恐惧这等可怕的执念。 丫鬟见世子妃这模样,也知道不应该再说下去,但嘴上却又不受控制地继续说。 “那观主说,这木人的颜色之所以是深红色,是因为在施法的时候,需要在对方还活着的时候,取下对方的心头血,将木人在心头血里足足浸泡一天的时间。” 世子妃听了这话,更是震惊了。 想不到一直以来她的枕边人,竟是如今丧心病狂。 一直以来,她忍受着晋王世子在外面的胡作非为,忍受着他对自己的无视和不尊重。 因为她的家世并没有晋王世子那么好,她只是凉州一个官员嫡女,当初晋王世子选中了她时,她的父亲母亲不知道高兴了多久。 可谁知道,真正嫁过来却是这样一副光景。 世子妃再看向那躺在地上的木人,浑身都在发抖。 她能够理解方才她那一向沉稳的丫鬟为何要迫不及待地将木头丢在地上了。 之前她还在怪她莽撞无礼,会不小心磕碰了木人,可现在,她甚至想把那个东西丢出马车,扔得越远越好。 可是她不能,现在最让她恐惧的不是那个木人,而是她的枕边人。 经过今日之时,她都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她那枕边人。 马车载着惊魂未定的主仆二人缓缓回道晋王府。 而此时,正在庆阳观中的观主,看着前面这一身黑色劲衣的女子,同样也是吓得不轻。 他正在数方才那个女子拿过来的银子呢,都没看清这个人是怎么进来的、 他这庆阳观的守卫们是摆设吗?这么大一个人进来了,他们就没有一点察觉? “你你是何人?”观主一手抓着身前的银子,挺直着腰背,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冷静一些。 此人身上煞气极重,绝非什么良善之辈。 然而下一瞬,那面无表情的女子从怀里掏出了一锭银子放在桌上。 “方才进来的那个女子是来问了什么?还请观主如实告知。” 女子这番话说得十分诚恳,但观主知道,如果他不说的话,女子手中的那个匕首就会架在他的脖子上。 观主看着那一锭银子,头上冒出一些冷汗。 “这这前来观中问事之人,皆是贫道的贵客,贫道断不可将他人的私事轻易泄露出去啊。” 凝冬微微皱眉。 看来是自己这银子给得太痛快了,让对方生出了错觉。 但是来时,姑娘又告诉她,让她做事尽量客气一点,不要莽撞。 于是凝冬耐着性子又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 “现在可以说了吗?”凝冬问。 见观主还有一些犹豫,凝冬直接把刀架在了观主的脖子上。 观主低头看着近在咫尺的泛着银光的匕首,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姑娘,万事好商量。” 那把匕首又离观主的喉咙更近了一些。 “我说。”观主连忙道。 看着黑衣女子那阴冷的神色,观主不敢有半点谎言,颤抖地把该说的全都说了一遍。 凝冬将观主说得都记下来后,又将那两锭银子塞回了自己的怀里。 果然,她还是喜欢这种快刀斩乱麻的感觉。 姑娘说得客气一点,还是不适合她。 观主看着眼前的女子将银子揣回兜里的动作,不由得留下了悔恨的泪水。 随后,她就看着那姑娘一个轻功,不知道往那走去了。 凝冬回道府中,将观主说的话一五一十地跟青黎复述了一遍。 青黎听此,那紧锁的眉头一直就没放下来过。 且不说这邪术究竟有没有用,单说对方这歹毒的做法,就已经让令人发指了。 第二日,青黎找上了已经在青府住了一些时日的梅丰道长。 这段时日,梅丰道长在青府呆的可好,每日白吃白喝,什么事都不用干。 青黎能明显感觉他最近胖了一圈。 梅丰道长见青黎来找他,也是有些惊讶。 “青姑娘,”道长端着一张笑脸,“今日来找贫道,可是有什么事?” “自然是有的,”青黎道,“不知道长可懂什么巫毒之术?” 道长听了这话一愣,下意识地环顾着四周。 还好这四周没什么人,但这青姑娘在自家府中说出如此不顾及的话来,还是让他胆战心惊。 青姑娘虽说在言伯侯府可以为所欲为,但也不能一上来就说要人的命啊。 “姑娘说笑了,贫道师承正统,这些歪门邪道,贫道未曾染指半分,”道长压低声音提醒道,“姑娘,咱们青府可断然不可同这等事情车上关系啊。” 第176章 巫毒之术 青黎心中了然。 看来这段时间她也没让这国师白吃白喝,现在倒还估计上言伯侯府了,也不是个白眼狼。 “我明白了。”青黎点点头。 道长松了口气。 “既然道长不懂这些,那我就去外面问问。”青黎说罢,作势要转头吩咐知秋。 知秋连忙做出一副聆听的模样。 见着主仆二人活生生要弄出一副搞大事情的模样,道长吓得脸色都变了。 合着姑娘是这种明白了。 这种巫毒之术,姑娘竟还要去外面找人问。 要怎么问? 莫不是要在外面大张旗鼓地张贴启示,若真是这样,岂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姑娘要用这巫毒之术害人了? 这从小娇生惯养的姑娘,做事情还真是不考虑后果。 这些日子,道长已经看清了青黎在府中的地位,那真是被宠上了天。 所以这位姑奶奶能做出这种事来,道长也觉得她的确是能做出来。 “且慢。”道长出声制止道,“其实贫道也并不是从来未曾听过。” 他清了清嗓子,语重心长道:“只不过这种巫毒之术向来怪异,姑娘还是不要深究的好。” “当真?”青黎听了他的话,一喜,“既然如此,我就不用去外面找人了,直接问道长即可。” 梅丰道长: 这合着是只听了他前面的话,后面的话就直接略过了。 “那我把此事说给道长听听,道长帮我分析分析。” 道长无奈。 罢了,只有先听青姑娘说说了,若她真是要用这巫毒之术去扎小人,他也可以及时去跟将军说。 不然,他可担不起这么大的责任来。 但是,青姑娘接下来说的话同扎小人扯不上半点关系。 道长听后,神色渐渐凝重了起来。 “道长可曾听过这种巫毒之术?”青黎问。 看见道长面露难色,青黎知道他是听过的。 青黎神色也渐渐正经起来。 看来这道长并非是没有真才实学,还是知道些什么的。 只不过知道的东西不太正经。 “这邪术如今被一位恶人所在一位已经死去的姑娘身上,我也是于心不忍,想要从中寻找解决的办法。” “此事对我和言伯侯府都十分重要,还望先生如实相告。” 道长沉默片刻,“姑娘是从何处听来的这些?此事将军可曾知道?” “父亲自然是知道的,道长若是不信,可以去问父亲。” 道长沉默片刻,“罢了,既然将军也知道此事,那我就同姑娘说了。” “只不过此事事关重大,姑娘可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凡是还是要同将军商量的好。” 不然,此事姑娘因为他这番话做出什么意外的举动,他可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道长放心,我知道此事重大,定不会做出什么让道长为难的事情。” 道长点点头。 “此术名为困魂术。” 道长将此术的施展情况大致地讲了一遍。 “据书中记载,此禁忌之术,乃是互伤术,即为施法禁锢死者魂魄者,亦会因此术折损寿命。故而在我所知当中,还是第一次听闻到当真有人肯冒这等风险。 青黎听此,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晋王世子无恶不作,想来这施术之人也是被他胁迫了。 “道长,不知此术对死者的尸体安置之处,可有说法与讲究?” “这个自然也是有的。” 道长思索片刻道:“不单是尸身,便是那木偶,亦不可随意移动,二者皆需安置于无光阴冷之处,且为保魂魄不散,尸身与木偶多半不会相隔甚远……” 青黎听得脸色微变。 也就是说,尚念的世故,如今还在晋王府? 那是不是等晋王世子回凉州的时候,他还要把这尸首一起带到凉州去? “若知木偶被藏于何处,道长可有法子能辨别出那尸骨的具体所在?” 毕竟也不能把整个晋王府给撅了啊。 道长摇摇头。 “这布阵并没有固定的位置,要根据当地的风水和摆设,根据实际情况设置埋身之处。” 道长顿了顿,“不过,若是能让贫道亲眼到那附近去看看,根据对方附近的风水,贫道也能推断出对方到底布了什么阵,在从而去推测埋尸之地,也会相对容易很多。” 青黎闻言,沉默了片刻。 他总不能把道长带到晋王府里头去,这个想法实在是太过于冒险。 若是凝冬一人去还可,再带上个道长,十有八九会被对方发现,到时候惊动了晋王府,反而得不偿失。 “道长,我有一个提议,不知是否可行。”青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开口道。 “姑娘不妨说说看。” “若我让人将木偶放置地方的宅院分布,院中陈设等一一画出来,道长可否从画中看出关键?” 道长认真想了想,“倒也不是不行,但是要尽量画得精细一些。” “院中的各种摆设,哪怕一个看起来不可移动的小石子都要画出来。” 青黎点点头,“道长放心。” 当天夜里,凝冬便潜入了晋王府,将晋王世子所居住的院子事无巨细地给画了出来。 第二日,青黎一拿到图纸便立马前往道长所住的院子。 “道长,图拿到的。”青黎道。 道长展开来看,神情不免有些惊讶。 这般细致,竟是一夜之功? 并且这院子中的陈设,分明就是非富即贵之人才住得起的地方。 那里还是个不比言伯侯府差的地方啊。 这青姑娘,是如何在一夜之间拿到了对方院落的图纸。 道长细细看着图上所绘,时而凝神看某一处,时而又将卷轴远远拿着,似在结合多处陈设来做判断。 青黎虽然说有些焦急,但也并不曾表现出来。 从这两日的观察来看,这道长还当真是有些真才实学,对这等巫术倒是直到得挺多。 只不过他刚进府那会儿的胡言乱语,实在是太过唬人。 不过这有真才实学还是好一些,到时候当上了国师,也能在那个位置上坐久一些。 青黎等了大约一刻钟,道长终于慢慢放下了图纸。 第177章 阵法 “青姑娘,贫道已经看出来了。”道长道。 他手指向图中的某一处,“若此图没有差错的话,尸体应该就设在这里。” “这个地方石栏与假山相连,附近那水池的形状也与阵法所需要的图形相吻合,那尸体定然镇压在假山之下。” 而对方为了设下此阵,必然大肆修葺过这些陈设,况且这些陈设都不是些小玩意儿,是要花大量功夫和大量银子才能弄出来了。 青黎定定地看了那图纸一会儿,“道长可能确定藏尸之处就在这里?” 道长神色笃定,“就在这里,错不了。” 青黎闻言点点头。 今日她来找道长时,道长明显比昨日要配合了许多。 想来是他昨日去找了父亲,父亲想来也是十分支持她,因此道长今日才如此无所顾忌。 青黎沉思片刻,“道长,实不相瞒,今日我来找你,其实还有一事想要同道长商讨。” “何事?”道长有些惊讶。 “不瞒道长,这些时日来,我已看出道长功力深厚,像道长这般有真才实学之人,必定不肯久居于言伯侯府。 “我是想问问道长,道长心中可还有什么未完成的抱负?” 道长听了这话,心头微怔,这段时日他天天在青府好吃懒做,什么事都没干,也不知道青姑娘从哪里看出来他功力深厚了。 青姑娘这是把自己利用完了,就想把自己赶出言伯侯府了? 这未免也太无情了一些。 “青姑娘多虑了,”道长连忙道,“能为言伯侯府效力,是贫道的福分啊,贫道是再也不敢高攀了。” “青姑娘莫要折煞了贫道。” “哦?”青黎有些惊讶,“可是经过此事,我已完全能看出,道长的功力十分深厚,莫说言伯侯府,便是这昭国的国事,道长也是能胜任的。” “莫非道长真的甘愿久居言伯侯府?这样一来,倒让我惶恐了。” 国师? 道长见青黎突然搬出这么个称谓,也是吓了一跳。 但这句话也能看出,青姑娘是当真觉得他又真才实学,困在言伯侯府可惜了。 并没有要赶他走的意思。 道长仙风道骨般的捋了捋他的山羊胡须。 “贫道自然是有抱负的。”道长道,“只不过凡事都讲究一个机遇,如今时机未到,贫道也是无可奈何啊。” “哦?”青黎眼睛一亮,“眼下我这就有一个机遇,就看道长能不能把握得住了。” “若是道长能够把握,当上什么国师也不是什么问题。” 梅丰道长听了这话一愣。 青姑娘怎么又说上国师了 她莫不是在痴人说梦? 但良好的修养让梅丰道长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哦?青姑娘请讲。” 青黎将之后的计划同梅丰道长说了一遍,梅丰道长陷入沉思。 说什么宫中的奉天殿会被雷劈,这姑娘莫不是得了什么魔怔。 怎么说话越来越怪异,莫不是姑娘得了什么癔症。 之前他就觉得这青姑娘有些奇怪,一下奇怪的梦境,一下子又是重生。 但看着青姑娘往日里行事妥当,并没有什么怪异之处,道长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但没想到,青姑娘这病藏得竟然这么深啊,若不是他心思细腻,怕是也发现不了青姑娘的癔症。 但虽然知道青姑娘精神状态不好,道长也还是不能直说。 “这”梅丰道长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青姑娘为何会知道奉天殿会被雷劈?” 青黎自然不知道道长在想些什么。 “道长不用为此事操心,这道雷就算不下,对道长所做之事也并无影响。” “但若是道长愿意,道长之后的荣华富贵可是享之不尽啊,到时候我们青家可都还要靠道长帮扶了。” “诶,不敢不敢。”道长连忙道。 他想着青黎方才跟他说过的话,其实这道雷就算不下,他做这些事也并没有什么风险。 此举的确是得罪了晋王殿下,但他既然在言伯侯府白吃白拿了,自然要做点事来回馈人家。 只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在前些日子曾为自己起了一卦,那卦上说,这几日自己有要转运的征兆。 现在看来,这个转运很有可能就是指青姑娘所指的这条路。 毕竟他如今整日呆在言伯侯府,也不可能有别人来找自己。 “这”道长还是有些犹豫。 毕竟这可不是什么小事,那晋王府也不是什么还得罪的。 青黎看出了道长的想法,她好声劝道。 “道长,凡事都要往远处去想啊,若是凭借此时,道长在皇上面前站稳了脚跟,晋王对你是何看法,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更何况,今后你和他,一个宫外,一个宫内,各司其职,并无交集,再说了,有得就有失,两相权衡,道长自己想想。” 听了青黎这番话,道长更加迟疑了。 这青姑娘怎么就好像那奉天殿一定会被雷劈了似的。 连他都没有办法预测这种天灾,青姑娘竟然如此笃定。 可能真的是脑子坏掉了。 但是,他自然不能这么明着说。 道长假装沉思了一会儿。 “好,那就如青姑娘所言,我在这应下了。” 青黎微微一笑,“那道长,明日就启程。” “明日?”道长有些惊讶,“会不会太赶了?” “不会,明日是最好的时辰,我都算过了。” “这,那好。”道长应道。 青姑娘这样再三邀请,他自然不好拒绝。 反正这件事并不是什么难事。 再说了,晋王让不让他进门都还是另一回事,更别谈什么得罪了。 他今日把这差事给应下来,最后做不成,青府也不会怪罪。 - 第二日,晋王府。 “世子妃咱们府外后门处,来了一位道士。” “道士?”世子妃微微皱眉,这好端端地,道士找上门来作甚? 丫鬟点点头,神情有些犹豫道:“那道士说……远远瞧见咱们府上有邪气萦绕……近来家中定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邪气若不趁早驱除,恐怕……恐怕还要再生祸端。” 第178章 缉事卫 他手拿拂尘颤抖地指着前方的假山下,震惊到连话都说不出了。 “此邪物不除,假以时日,必会妨碍大庆国运!”道人终于开口。 世子妃脸色大变,这道人怎么越说越离谱,竟然还扯上了昭国的国运。 而在不远处,藏身于墙角处几棵茂密的大树后的两名缉事卫听见此言,无声地交换了一记眼神。 缉事卫由当今圣上设立不过刚满五载,手段与势力渗透尚算不上多么叫人畏惧。 虽说他们暗下的职责之一便是监察百官,但如晋王这等身份的皇室,缉事卫还远不够格来监察。 所以,今日缉事卫能出现在这里,纯属偶然。 他们这一队人,近日奉命在京中搜找暗中煽动民心的民间组织。 今日在追查线索中,偶然经过晋王府,便被晋王府的下人给请进来喝了一杯茶,如今正准备走,谁知道却在这道人口中听见了这种话。 “大师!这话可不能乱说。”世子妃连忙道。 “若是这话传了出去,你我可都担当不起。” 世子妃现在愈加对这个道长不满起来。 说出这样的混账话,想来也是为了要自己的银子。 可就算为了要银子也就罢了,竟然还敢扯上了国运,到时候她还没被邪祟给害死,怕就要被他说得话给活活吓死了。 “如此大事,贫道就岂敢妄言。”梅丰道长依旧端着一派从容的模样。 他一甩衣摆,一身凛然正气,“此邪祟倘若不出,日后若带来的祸患,怕是你们晋王府也承担不起啊。” 说完,他抬头凝神看了看如今的天幕,现在晴空万里,天气极好。 道长看了后,却是十分震惊。 “今夜恐怕就会有异响警示啊。”道长开口道,语气中还带着一丝泯然。 说完,他转头看向皇宫的方向,语气颤动着:“宫中的奉天殿,怕是要有不安稳的事情发生了啊!” “道长慎言。”世子妃吓得想要跳起来捂住他那张乱说胡话的嘴。 “这些话,道长还是去同晋王妃说。”世子妃道。 她在这晋王府只是一个儿媳,如今这件事牵扯太大,她不敢独自一人扛下来。 可这件事却让她心头疑虑。 且不说这道长看起来有几分道行,若他真的只是为了骗银子,又为何要说出这种为自身找来祸端的事? 如此之下,竟让人不得不要信他几分。 现在当真是再也没有比这更难的局面了。 世子妃惊魂未定地把道长带入堂中。 道长又将方才的话同晋王妃复述了一遍。 晋王妃听此,脸色一变再变。 本来一个道长说得胡话,他们不要去理睬便好。 可偏偏碰上了朝廷的辑事卫,这件事若是让圣上知道了,他们晋王府便有不查之过。 本来这什么国运苍生不是她这一届夫人应该操心的事情。 但这祸患的源头,无论如何都不能出现在她家中啊! “依道长所言,要如何才能化解驱逐这邪祟?”晋王妃道。 “此邪祟怨气极重,本道亦只能尽力压制一二。但若想真正化解,解铃还须系铃人,必须要找出催生这邪祟的缘由,有恩报恩,有债还债,方能有望消解怨气。”道人正色讲道。 晋王妃眼神微动。 “还有缘由?” “这是自然,万物皆有因果,便是害人的邪祟,也非天生便存在于世间。” “那大师是否能看得出这缘由为何?”晋王妃缓声问,一双眼睛同道人对视着。 尚且不知道这邪祟的真假,怎么就还进了自家儿子的房中,如今他儿子正在被流言缠身,也不知道是不是这邪祟的问题。 “况且,这道长所说,怎么有一点想把这邪祟往自家儿子身上引的感觉。” 这究竟是偶然,还是某人别有居心。 “贫道不敢断言,但即出现在此处,其中的缘由,想必就在贵府内。” 晋王妃心底泛出一层寒意。 说来说去,这还是要往她儿子身上引啊。 “对了,说了这么久,还未请教大师道号,是出自何观啊?”晋王妃问道。 道人微微敛目,“贫道法号梅丰,对于这府中的邪祟也不过是因为刚好路过,便看到了罢了。” 梅丰。 这个名号她当然听过,这可是在昭国数一数二的道长啊。 听到这个名号,晋王妃心里暗叫不好。 如果是个无名无姓之徒,她赶出去就好了,但这还是个有弟子的。 “这么看来,道长也是和我们晋王府有缘。”世子妃语气缓和了许多,“既是有缘,大师不放在我府中多住上几日,以便虽是共商驱邪之事。” 道人却想都不想,直接拒绝。 “贫道是途径贵府,为了天下苍生才特来贵府说这邪祟一事,但贫道在京中另有住处,便不叨扰了。”道长依旧端着一派祥和的语气,让人看不出情绪。 “若贵府有需要同贫道商讨这邪祟一事,派人去言伯侯府同贫道打个招呼,贫道自然会来此。” 言伯侯府? 世子妃心下一惊。 这道长怎么又和言伯侯府扯上了关系? 那这次邪祟一事,是不是也是言伯侯府在作怪? 毕竟自家儿子才刚掳了她家的女儿,如今就出了这回事。 现在,就算晋王妃再蠢,她也看懂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哪有什么邪祟,分明就是言伯侯府想要整自家儿子。 晋王妃的脸瞬间垮了下来,“既然道长是言伯侯府的座上客,本府也不好多留。” “道长请回。” “好。”道长点点头,依旧端着一派从容。 还好他刚才搬出了言伯侯府,不然这晋王妃当真要被他留在这,他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回去就好,回去就好,回了言伯侯府就安全了。 梅丰道长缓缓从晋王府走去,带道长走后,丫鬟连忙问,“王妃,我们现在怎么办啊。” 晋王妃有些无奈地闭了闭眼。 这是言伯侯府要整他们家,她必须要同晋王商议才行。 他的儿子可不能被这种小府邸给害了去。 “今日请了此人进府之事,务必要让底下的人管好各自的嘴。” 第179章 邪祟 世子妃听了这话,冷笑一声。 再生祸端? 为了骗些银子,真真是敢说。 近来谁不知她夏家出了这么一件糟心事。 竟投机取巧到这里来了—— 可惜她不是那种一点小事就乱了分寸,病急乱投医的无知妇人。 “这种人理会他作甚,直接打发了就是,也能叫你特意禀到我跟前来?我看你如今也是糊涂了。”薛氏不悦地看向平日里颇为得用的大丫鬟。 “夫人……婢子是觉得那道人确有几分玄乎。” 丫鬟压低了声音继续说。 “那道长方才一眼就看出了邪气所在,他说,说邪气就在世子殿下的书房,还说,说这府里阴气重,有人的灵魂被囚禁在此处。” “这些话,和之前那个道士说得一模一样啊。” 世子妃听了,心头一惊。 这不是摆明了就是在说那个木头娃娃的事吗? 如果放在往日,世子妃听了这种言论,定然会把这道士给赶出去。 可是现在,她才刚刚知晓了自家丈夫做的蠢事,她又怎么能熟视无睹? 如果这个府里真的阴气围绕,会不会对自己有什么影响啊。 “那道士还说了什么?”世子妃问。 “好像还说了句什么,那邪祟戾气太重,会吸食动物的精气,以壮大邪气。”丫鬟仔细回忆着,却说得不太完整。 这样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把世子妃吓了一跳。 会吸食人的精气,那岂不是说那名叫尚念的女子成了精,现在来报复他们来了? 那她日日住在这府中,岂不是很危险? 但是这毕竟是世子亲自种下的苦果,如果她擅作主张,让那个道士把这邪祟除了,世子殿下莫不会怪罪? 正在世子妃纠结之时,一名小厮跑了进来。 “世子妃不好了,方才奴才正准备去后院喂马,发现那些马匹全都死了。” “不只是马匹,那些骡子也全死了,死得莫名其妙。” “全死了?”世子妃不由得大惊失色。 若是平常,这点小事她是半点也不会过问和留意的。 可眼下确实不同啊。 “是不是发了什么急症?或者被人动了什么手脚?”世子妃警惕地问道。 她历来就不是什么可以青衣哄骗之人。 “方才已经有大夫来瞧过了,说是受惊而亡,这好好的关在马棚里,不过就是昨晚下了一场雨,打了雷,怎么就被吓死了呢?”小厮不解道。 世子妃瞬间脸色煞白,看向方才前来禀告的大丫鬟,正准备让她去把那道士请过来,一个二等丫鬟匆忙走了过来。 大丫鬟看着二等丫鬟来此,连忙问。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让你守着那个道士吗?” 二等丫鬟连忙回道:“那道士不肯再等了,说是他和晋王府没有缘分,已经走了。” 走了? 世子妃心下一惊,“快去把人给我追回来?” 这种事讲究机缘,今日若是让人走了,日后她若再要找,可就找不到了。” 丫鬟连忙应下,赶紧追了上去。 而世子妃坐在堂内,耐心地等着。 左右不过一个道士,避人耳目地把人请到府中来看看,不管灵不灵,事后多给一些银子,他总不会出来乱说。 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要追不追得上。 大约等了一刻钟,二等丫鬟总算带着一名道士走了进来。 二等丫鬟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这道士走得就快,她若是再晚一点,可就追不上了。 梅丰道长现在也是十分无奈。 本来他都快要走了,想着这晋王府定然不会让他进来。 可谁能想到,这晋王府竟然会派丫鬟前来追他。 这些大户人家还真是好骗,就不怕他是什么招摇撞骗之人,竟然这么随便地请了进来。 无奈,梅丰道长在心底微微叹了口气。 世子妃看见人来了,总算是输了口气。 他见那道长身着布衣,身形清瘦,面上蓄着胡须,臂弯处拢一把拂尘,微旧的宽大灰色道袍随风微动,面上神色一丝不苟,一双眼睛里隐隐透出一股正气来。 世子妃在心底微微点头。 这看起来的确是有几分仙风道骨。 “道长。”世子妃沉声道。 道长缓缓行了个礼,未曾言语。 看着道长没说话,世子妃只有先开口:“那邪气究竟是出自哪里?还请大师带路啊。” 道人微微颔首,“请随贫道来。” 只见道长微微转身,往前走去。 他兜兜转转了许久,最后在一处院落中停下了脚步。 这院落就是晋王世子的院落。 “邪气就出自这个院落。” 世子妃心头微怔。 晋王的书房的确就在这个院落中,那个木头娃娃也就在这里。 偏偏这道人一路前来,脚下并未有半分停顿,怎么看都不可能是瞎蒙着走到此处的。 世子妃心中又信上了几分。 倘若当真是个有本领的,留在府中也未尝不可。 如今便连皇上都建了玄清殿,以求国运昌盛。而各大官员府上,养着一两个修道出身的幕僚也早已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只见道长从怀里拿出一个银盘,走到院落里四处观察起来。 最后,他沿着一条小径,走到了一处假山下。 道人神色大变。 “不好,邪物就在这个假山之下!” 道人手拿罗盘,指着前面的假山。 世子妃脸色大变。 邪物怎么会来自假山呢? 她往日里可是最喜欢在假山这里乘凉了,如果真是这样,她岂不是也很危险? “可有办法祛除?”世子妃连忙问。 道长沉默片刻,许久才道,“这邪物戾气极重,尤为不同寻常,想要驱除恐怕不易,怕是要贫道拼上一身修为了。” 道长的神色突然严肃了起来,“但是无论如何,贫道哪怕不要这条性命,也要将邪祟祛除。” “修道之人悯怀苍生,这邪祟日益壮大,怨气积攒已久,必要带来滔天的祸事啊!” 说完,道长严肃地掐指算了算,不知道他算出了什么,脸色瞬间就变了。 道长连连后退了数步,像是害怕这假山之下的东西一样。 “这这”他手拿拂尘颤抖地指着前方的假山下,震惊到连话都说不出了。 第180章 雷火 晋王妃厉声道:“这道士的话,更不可传出去半个字。” 丫鬟正色应下了。 傍晚,原本万里无云的空中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 一片雨幕中,天色早早地便暗了下来。 皇上从安贵妃的殿中走了出来,方才内监来传话,说是缉事卫统领姚进进了宫。 廊下,皇帝替安贵妃拢了拢身上的披肩,语气温和道:“爱妃回去,风大雨大,你这好不容易调养好的身子,莫要再着凉了。” 若非是姚进突然进宫,他还准备在安贵妃这多呆上一段时间。 安贵妃生的清丽可人,就算同那些刚入宫,二十来岁的妃子比,也只有更胜一筹。 所以他也自然对这美人爱护得紧。 安贵妃听了皇上的话,点了点头。 嘴上却依旧温柔坚持到:”那臣妾看着陛下离开。“ 皇上唯有笑着依她。 带皇上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安贵妃转过身,眼里再也不见任何柔情。 出了安贵妃的宫殿,哪怕雨水沾湿了些许袍角,皇上的心情依然不错。 “微臣参见皇上。” 御书房中,身着缉事卫统领服的“并未具体提及,但言语中之意,似在暗指与夏翰林有关。故称,解铃还须系铃人。”想皇上行礼。 皇上眼下眸中的情绪,“此时进宫所为何事?” 姚进将今日两名手下在晋王府的所见所闻又同皇上说了一遍。 皇上听了,却不由得皱眉。 “邪气?这哪来的邪气?” “天纵前脚才出事,这后脚就出了个邪气,未免也太巧了。” 对这些东西他虽是也不得不信一些,但乍然听闻此事,仍是下意识地要往别处思量一二。 毕竟他的主业是做皇帝,可不是专职修道的。 偏偏这两件事还都是和皇室有关,这让他不禁怀疑这背后是不是要图谋之人, “那道士可有说,这邪气是为何物所生?” 姚进斟酌着答道:“并未具体提及,但言语中之意,似在暗指与晋王世子有关。故称,解铃还须系铃人。” 这也未免太过于巧合。 “可据说那道士说得煞有其事,被世子妃呵斥后,脸上依旧毫无惧意,俨然是一副对自己所言既有把握的从容做派。”姚进回道。 “并且此人还直言,因为这邪祟,今晚奉天殿将会有示警。” 皇上不由得嗤笑一声,此人还真是一派胡言。 这奉天殿刚修葺好不过半月,都还未曾启用,又会有什么警示? 想到这里,皇上微微皱眉。 不对,若全无依据可循,为何要偏偏提及奉天殿。 还是说,对方想要故意制造出什么警示来? “今晚增派人手守住奉天殿内外,除却提房刺客之外,还要仔细检查每个进出的宫人,如有一样,必要严格审问。”皇上交代道。 虽说此事很可能是那道长的一派胡言,但谨慎一些总没错,正是这谨慎才让他在这龙椅上坐了这么久。 并且,此人很有可能是为了此事来挑拨自己与晋王的关系。 他的确多疑,但对于晋王,他却是无所畏惧。 他的属地在凉州,况且一直以来,他也从来没什么歪心思。 在所有兄弟中,他最信任的也就是晋王了。 “可有查出这道人的来历?”皇上问。 “有,那道长法号梅丰,在昭国还算有些名气,如今是言伯侯府的座上客。” “言伯侯府?”皇上微微呢喃道。 这又同言伯侯府有些什么关系? 这到底是偶然,又还是有人刻意为之?还是说,有人想要嫁祸言伯侯府? 毕竟想要挑拨自己同晋王关系的人太多,言伯侯府并不算其中之一。 皇上转头问一旁的内监,“晋王现在在何处?” “还在宫中同文渊阁的几位大人议事呢,可要奴才将人请过来?” 皇上摇摇头,“不必了。” 他只是想知道晋王是否知道今日家中的事情,如此看来他还未曾回府,是不知道了。 若是他早就知道家中有此事,不报给自己,那才让人起疑。 说话间,皇上微微起身。 “陛下可要摆驾去养心殿歇息?”内监问道。 “不用了,去安贵妃那。” 圣驾很快到了安贵妃宫中。 安贵妃听闻此事,手中的蜜茶突然就不香了。 雨下这般大,他还过来作甚? 无法,她只有笑脸相迎,并适当地流露出感动之色,“陛下怎还冒雨过来了,嬷嬷,快去给皇叔热一碗姜茶。” 皇上喝完半碗姜茶,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也到了该歇息的时辰了。 二人一同走进内殿中,熄了烛火。 片刻养神后,皇上睁开了眼睛。 窗外雨声未消,时而滑过一道闪电,银光将殿内骤然照亮,随之便是雷声轰鸣。 随着时间的消逝,皇上渐渐安下心来。 看来奉天殿那边并没有什么异样,又或许是对方来不及做什么,就已经被姚进给抓住了、 带皇上刚睡下,殿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陛下。”是内监总管的声音。 听着太监有些慌张的声音,皇上心中暗暗不爽,坐起了身来。 殿内很快重新掌灯。 “出什么事了?”皇上问道。 “陛下,是奉天殿,奉天殿起火了。”内监连忙道。 皇帝眉头紧皱。 “可有查明是何人纵火?” 原来对方的谋算竟是在此? 想将奉天殿走水之事的源头,借那邪气之说,推向晋王头上? 若是如此,这手段未免也太过低劣荒唐。 但更为荒唐的是,姚进竟然在有所防备的前提下,让这种差池在眼皮子底下发生! 思及此处,皇上眼底有怒气浮现。 “回陛下,这场火并非是人为,”内监神色十分复杂,随后又将声音放缓道:“这乃是雷火引起的火灾。” “什么?” 皇上瞬间呆住了。 见皇上还是有些懵,内监只能更直白一些,“陛下,奉天殿,奉天殿被雷劈了。” 皇上瞳孔一阵剧烈的颤动。 “被雷劈了?” 这件事会不会太玄幻了一点。 莫非这世间还真有什么邪祟不成? 内监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正是。” 第181章 走水 皇上的脸色越来越沉。 好端端地一个奉天殿,怎么会突然被雷劈中! 账内的安贵妃听见此事也是震惊不已。 她接过嬷嬷递进来的外披,将一头青丝匆匆捋了捋。 “可有宫人受伤?”安贵妃问。 “回贵妃,只有一名小太监受了些烧伤,但并无大碍。” 皇后舒了一口气。 没有什么伤亡,却偏偏劈中了奉天殿。 这道雷未免也太有灵性了。 “为何会无宫人伤亡?”皇上听出了一丝不对劲,“朕不是命姚进派人守住奉天殿吗?” “回皇上,奴才已经问过姚统领了,是因为事发前一刻钟,一名在奉天殿后巡逻的侍卫说发现院中有异动,姚统领恐是刺客潜入,便立即派人搜寻。” “余下的宫人侍卫也听闻了动静,都守在殿外随时戒备这刺客靠近。” “可抓到刺客了?”皇上问。 虽说再有能力的刺客都没办法引来雷火,但这个刺客不论怎么想都十分可疑。” “回皇上,姚统领说没有什么刺客,只是发现了一直野猫,那小侍卫听见的动静是从那只野猫身上发出来的。” 皇后神色惊讶。 这奉天殿被雷劈本来就不寻常,如今这满殿的奴才侍卫都被一只猫救了。 这只野猫莫非也太通灵性了。 皇上此刻的眼神却沉不见底。 也就是说,根本就没有什么刺客。 这一切真的都只是意外,那雷火也的确是早有征兆? “朕去奉天殿看看。”皇上连忙道。 穿戴完毕后,他紧绷着一张脸,连忙朝外面走去。 “皇上使不得啊,”内监连忙劝道,“如今雨水和雷火都未消,皇上九五之尊之躯,可不能冒这等风险。” 皇上向前埋的脚步停住了。 他此番心急,倒不是怕奉天殿有什么事,而是怕这当天就是上天的预警。 皇上在原地思虑再三,最终还是没有迈出门去。 现如今他去了也没什么用,还是思量一些这些变故。 可任凭他想得再多,也想不到这奉天殿当真会出什么变故。 若是其他,哪怕没有证据可言,他都可以认为是有人蓄意谋划。 但唯独这道天雷,他无法说服自己这是认为所致。 这世上断不可能有什么能操纵天灾的高人。 若真是如此,他又何必舍近求远,当真是为了整天纵,直接一道天雷劈在他身上不就行了? 莫非这世间当真有什么牛鬼蛇神之说? 他向来是不信这个东西的,可如今事实就摆在眼前,他不信也得信了。 况且,他刚刚修葺好的奉天殿无缘无故被雷劈,定会在民间惹来流言。 也是应该找一个人承担才是,这等预警,可千万不能跟他扯上什么关系。 文渊阁中,晋王正在和几位大臣商议事物。 这事物自然也不是什么大事,他是藩王,这昭国的事物自然也容不得他管什么。 他今日之所以在宫中呆到这么晚,是为了同这些大臣将凉州的事情交接一下。 凉州虽是他的属地,但还是归昭国所有,他再大也只是一个藩王罢了。 但其实这交接本没有什么好交接的,都是一些寻常事宜,可他这哥哥却一如既往地谁也不放心。 非要让他事无巨细地交代清楚,再加上那青安之或许在圣上面前告了他的状,这才让他此番如此焦头烂额。 再加上这段时间他那不争气的儿子的事,当真是弄的他精疲力尽。 这言伯侯府还真是一件好事都没做啊。 如今该处理的都已尽数处理完毕,晋王自书桌上起身,同身后的几位官员说:“时辰不早了,诸位且先去歇息。” 官员拱手作揖。 正要散去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宫人的惊呼。 “快看,好像是那边走水了?” “这下着雨呢,怎么会走水?” 晋王皱着眉推开门走出去,便看见前方的天色隐隐有些异样的红色。 “那是奉天殿的方向。”一位官员指出。 奉天殿? 晋王心里隐隐发笑,面上却不动声色。 这奉天殿刚修好就被劈,这是上天示警了? 上天都知道他这皇兄实在是不配做皇帝。 几人连忙往奉天殿的方向走去。 而这场火的起因,众人也通过周围的宫女知晓。 待赶到奉天殿时,火势几乎已经蔓延了整座主殿,通红的火舌在雨中吞吐鼓动着,竟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 且更要命的是,就在此时,落了一日一夜的雨,竟然停了下来。 负责救火的宫人都快要哭了。 有雨水都灭不了的火,若是没有雨水,光靠人力,岂不是难上加难。 这说句难听的,这天谴遭得难道还能再明显一点吗? “皇上驾到!”一声太监的高呼声传来,原本嘈杂的四周瞬间安静了下来。 晋王和姚进连忙迎了上去。 皇上看着面前自己最信任的皇弟,心中较之往常不禁多了份复杂感受。 路上他已经听闻了,晋王彻夜在文渊阁内处理公务,听闻奉天殿起火,又不顾危险亲自前来主持局面—— “皇弟辛苦了。” 皇上深深看了晋王一眼,遂望向已经残破不堪的奉天殿。 这般远远站着,仍有滚滚热浪扑面,空气中俱是烧焦的气息与灰尘碎屑,飞扬着,充斥着,叫人身心皆窒息压抑。 皇上不由得深叹了一口气,“天灾固然时有发生,却也要看是何等程度的天灾,依皇弟看,这场雷火,可当真是上天在惩罚朕为君不贤?” 自然是不贤。 但晋王可不会把内心话给说出来。 他这皇兄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喜欢试探,也不知道他每日活得这样提心吊胆,累不累? 在场的其他几位官位听见这话,全都默默地交换了一记眼神,都低下头当做没听见。 “陛下严重了,陛下贤明仁德,又怎谈上天惩罚一词?”晋王正色道。 皇上点了点头,神情难测。 他看着殿中的大火,语气不明道:“朕也认为这是上天示警的背后,必是有另外的不祥之事的发生啊。” 晋王心头一阵冷笑。 第182章 复审 这锅甩的,还真是他的一贯作风了。 “皇弟觉得,定是如陛下所言。”晋王肯定道。 早朝时,众位官员对奉天殿走水一时,弄的人心惶惶,无人敢在圣上面前提及此事。 只有姚进上前说了一句:“微臣以为,眼下当务之急,是稳定民心,以免舆论之下,引起更大的动荡。” 皇上点点头,“该是如此。” 这句话说得模棱两可,即没有说要如何稳定人心,也没说别的。 一时间,许多官员都不敢在妄自揣测,一个早朝全是说一些琐事。 早朝结束后,晋王回到自家府中。 晋王妃正在府中焦急地来回踱步,哪怕明知道已经让丫鬟去前院守着了,却还是忍不住频频往门外看去。 “王妃,王爷回来了。”丫鬟的声音让晋王妃神色一怔,连忙迎上去。 自家王妃这般焦急的模样,让晋王皱了皱眉。 这是出了什么事吗? 他的妻子虽算不上多贤惠,但好歹也是当家主母,想来也是沉稳的, “王爷,您可算回来了。”晋王妃连忙道。 此时离得近了,晋王才看清她脸色憔悴不堪。 上了年纪的人,哪怕只是一夜未能安歇,气色的差别便立时显出来了。 “家中可是出了什么事?”晋王问道。 “老爷,我,我听说昨夜奉天殿遭雷劈了,此事可属实啊?” 晋王听了这话,眉头越皱越深。 “你至于为了此事便这般心神不宁?” 晋王妃听了这话,却直接整个人差点吓晕过去。 “老爷,老爷,事情没那么简单啊。”晋王妃哭诉道。 “昨日午后,有一位道人找上了门来” 晋王妃将昨日发生的事以及那位道人所言,都同晋王说了一遍。 晋王听了,神色大变。 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事? 这雷火竟然还能被人算出来?并且那道人还直言,这邪气出于天纵的院中? 如此说来,皇帝今日早晨的那番问话,就是有其深意在的? “如此要紧的事,你为何不早些派人传信给我?”晋王语气中藏了一丝怒意,声音沉沉问道。 晋王妃此时脸色也是十分难看。 “我又怎么知道这奉天殿真的会出事啊?” 再说了,如果她盲目传信,后面又没有这回事,晋王肯定又会责备她不知轻重,这点破事也要叫人传信给他。 好话坏话全让他说了,男人就是这么个两副嘴脸。 “真是妇人之仁。”晋王一甩袖,气急。 晋王妃早就知道自家丈夫这习性,也没办法去计较。 “王爷,那现在该怎么办呐。” “而且方才京衙突然来人,说是要提早一日复审那邵小瑶的案子,说是她又有了什么新线索。” 提早复审? 晋王脸色一变,“天纵同意了?” “王爷还不知道天纵的性子吗?他自然是去了。” 说到这里,晋王妃也是感觉阵阵后怕。 这事情不论怎么说,都太过于凑巧。 可明知道此事是言伯侯府在搞鬼,但这奉天殿真的被雷劈了一事,实在是古怪得很啊。 这什么人能够引来天雷?总不至于他们言伯侯府藏有这等高人。 “王爷。”晋王妃神色微顿,“你说天纵的院子里,不会当真有什么邪物。” 她现在当真是怕极了,生怕奉天殿之事会牵扯到儿子身上,到那时……便是天大的麻烦临头了! 晋王此时一张脸的神色变幻莫测,让人看不清情绪。 他一想到今日早晨皇上的那般态度,他就觉得一颗心坠得慌。 - 同一时间,京衙内,已经开堂了。 一名年轻男子来得早,站在了一众看热闹的百姓最前头。 回头望一眼身后挤得面红耳赤的人群,男子心中优越感顿生。 这案子原本的复审之日在明天,许多看热闹的人必然是打算明日一早天不亮来蹲点儿占位置,可谁知道会突然提前一日呢。 这个时候,作为言伯侯府的小厮,所占据的优势就体现得淋漓尽致了。 他不光有着一手消息,还是奉命前来听热闹呢。 公堂内的惊堂木被拍响,原本嘈杂的四下陡然安静了许多。 邵小瑶出现在堂中。 她仍然是一身素衣,身形单薄得有些可怕,但她面上的伤痕如今已慢慢褪去。 气色也比之前要好了许多。 晋王世子眯着眼看着邵小瑶,眼里带着一丝探究。 他倒是许久没有看见这样的邵小瑶了。 平日里她是最不听话的,他平日里对她也是非打即骂,身上的伤害从来没有这样好过。 只不过不知道这蠢货今日又会拿出什么样的证据。 如今不管怎么看,她都只是在垂死挣扎,那他就好好陪她玩玩。 晋王世子悠闲地靠在躺椅上,神色平静地看着邵小瑶。 陈瑞坐在堂中,缓缓说道。 “邵姑娘,你今早同本官说,想到了新的证据,不知这证据是何啊?” “如今那囚禁你们的中书侍郎王老爷已经认罪,邵姑娘若是再拿不出什么证据,本官也只好依法行事了。” 邵小瑶神色未变,她微微扣首。 “回大人,这新证据并非是晋王世子折辱民女一事,而是一桩旧案。” “旧案?”陈瑞微微皱眉,这怎么又突然扯到了旧案上。 晋王世子不由得在心底发笑。 这邵小瑶还真是在垂死挣扎啊,什么话都可以乱说。 “民女在被晋王世子囚禁之时,曾听那些女子说过此事。” “京城双鱼街上有一对开裁缝铺的夫妻,他们唯一的女儿尚念曾在五个月前失踪,不见音讯。” “可这尚念却也是被晋王世子所掳,她曾经被困在那密室中,最终被晋王世子折辱致死。”邵小瑶缓缓道。 晋王世子听了这话,神色微变。 这蠢女人,竟然敢把此事说出来。 还当真是以为自己治不了她了是吗? 陈瑞听了这段,陷入了沉思。 这尚念一案,他的确是有所耳闻。 那一对夫妻就是不肯放弃寻找女儿,曾在他堂中闹了许久。 但她女儿的踪迹却不管怎么寻找,都是找不到。 第183章 托梦 那一对夫妻最后实在无法,最后只能放弃。 “尚念一案,本官是记得的。”陈瑞道,“邵姑娘说尚念也是被晋王世子掳了,可是有什么证据?” “这件事情,我也是听同被囚禁在那里的姐妹说的,”邵小瑶道,“听说尚念是曾在去采买的路上,被晋王世子掳走了。” 听了这话,京衙外的民众都在一旁窃窃私语。 “我说,这些女子还真是造孽哦,那尚念一家我认得,他父母的裁缝铺就开在东市,我经常去那里做衣服呢。” “是啊是啊,如果这姑娘说得是真的,这晋王世子当真是罪该万死。” “但我瞧着这事情却不像真的,”一位男子说道,“如果真有这件事,这女子为何之前堂审的时候不说?这是眼看着污蔑不成,就开始换着脏水泼了呗。” 男子嗤笑道。“再说了,这种女子能有什么好货色,不知廉耻,才能这样污蔑人。” 众人听他说得十分有道理的样子,旁边的人也跟着点头附和。 “兄台”言伯侯府那小厮捅了捅男子朝男子使了个眼色。 “兄台说得这么卖力,想必是收了不少的好处。咱们有钱一起赚,带带小弟呗,小弟也是做过的,有经验着呢。” 凭他在京中探听八卦这么多年的毒辣眼光来看,这人根本就不是来看热闹的。 明明就是私下里收钱了。 男人被他问得神情一变,此时周围的人也都朝男人看了过来。 “莫要胡说八道,”男子涨红着脸怼道。 小厮嘿嘿笑了两声,没有再说些什么。 但那男子接下来的话,就不好再说出口了,只能站在原地当一个普通的吃瓜群众。 堂内,晋王世子脸上的讥讽依旧,“邵姑娘,公堂办案都是要讲究真凭实据的,你这道听途说的消息,竟然也敢放在这上面说?” 陈瑞看向邵小瑶,“不知邵姑娘可有证据?” 一句所谓曾听人说过,这句话在公堂上自然做不得数。 “名女有证据。”邵小瑶厉声道。 听了这话,晋王世子脸色一变。 随后他又想起了什么,神色又恢复成往常那般,脸上带着讥笑。 证据? 开玩笑,她连尚念的人都没见过,哪来的什么证据。 充其量不过是负隅顽抗罢了。 就在这时,身后人群传来了一阵骚动。 “咦,这怎么宫里的人还来了?” 众人闻言,纷纷往两侧避让开来。 陈瑞也连忙起身。 他狐疑地看了一眼在下面坐着的晋王世子,心情变得复杂起来。 这怎么宫里的人都来了? 莫非是这晋王太过于爱护自家儿子,竟然让皇上喊动了宫里的人? 还是说皇上和晋王觉得他这个京城府尹太过于没有眼色,一点小事最后还撼动了皇家的威严,特地派个人过来盯着他办案? 如果真是这样,看来今日他必定要治下邵小瑶的罪状了。 人群中让开了一条道儿来,几名禁军在前面开路,一行穿着青鸭服的太监走入了堂中。 看见为首之人竟然是皇上的太监总管广兴安,陈瑞的脸色都变了。 这可是太监总管啊,他来此就代表了皇上来此,他这个小案子,何德何能让广兴安到这来。 “咱家是奉皇上口谕,前来旁听此案复审的。”广兴安捏着嗓子道。 陈瑞连忙让一旁的衙役搬来椅子放在案后,言语也十分恭敬。 广兴安也并没有越俎代庖的意思,只是坐在一旁,笑着说:“陈大人只管依法办案才是,咱家只是听一听。” 陈瑞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点了点头。 这若真的只是听一听,又怎么请的来他这尊大佛啊,广兴安在此,他说的每句话都要再三思量了啊。 晋王世子看见广兴安,也是一愣,随后表情愈加嚣张起来。 他就知道父亲不会不管他的,这不,把太监总管都请来了,他多大的面儿啊。 陈瑞咳嗽了两声,“邵姑娘,你说你有尚念被谋害的证据,你仔细说一说。” 只不过虽然他面上这么问,心里还是希望邵姑娘千万不要给出什么证据才好。 不然,他这个官还不知道要怎么当下来。 都说圣心难测,这当个小官也要谨小慎微啊。 邵小瑶从方才太监们进来起,也没多大反应,毕竟她只是一个平民女子,自然不知道这太监是何人,也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只不过陈瑞这一问,却让邵小瑶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回大人!”邵小瑶抹了抹眼泪,“昨夜民女梦见了尚姑娘,她给民女托梦了。” 邵小瑶的声音十分沙哑,“尚姑娘告诉民女,六个月前她被晋王世子掳了去,百般折磨,夺走了她的性命。” “不仅如此,她现在还没办法投胎,她说她好怨,她好恨,她说晋王世子用邪术困住了她的灵魂。” “她还嘱咐我,让我一定要把她的尸身交还给她的父母,带回去好好安葬。” 邵小瑶这话一出,围观的百姓皆是一脸疑惑。 托梦? 什么时候这等事也能当成供词了? 这邵姑娘莫非当真是在那密室里被人折辱疯了,现在才这般胡言乱语。 而晋王世子听了这话,脸上的震惊收都收不住。 他从来就不是什么善于隐藏情绪的人,之前那一番胸有成竹,不过是笃定邵小瑶奈何不了他罢了。 邵小瑶目光笃定,接着道:“尚念还跟我说,如今她的尸骨就藏在晋王世子的院中,在那处院子的假山之下!” 晋王世子听此,神色愈加沉重起来。 而广兴安也是惊讶地挑了挑眉。 看来这有些邪气,不信都不行啊。 陈瑞听了这话,却在心里叹了口气。 还好这邵姑娘没什么证据,这样的胡言乱语,他不理会就行了。 他故意板着一张脸,拍了拍案首。 “邵姑娘,我谅你是受害者,这才给了你这次复审的机会,可你也不能搬出托梦这样的说辞,想要让本官污蔑他人。” 邵小瑶却没有丝毫惧色,她再次扣首,高声道:“民女的话是真是假,尚念的失踪到底同晋王世子有没有关系,大人一查便知。” 第184章 有钱一起挣 邵小瑶却没有丝毫惧色,她再次扣首,高声道:“民女的话是真是假,尚念的失踪到底同晋王世子有没有关系,大人一查便知。” “如此那尸首就在晋王世子的院中,大人派人去挖,就能知道结果。” 陈瑞: 他办了这么多年的案,还没有见过这么离奇的事情。 这院子并不是不能挖,但邵姑娘最少也要找一个好一点的借口啊。 如今看来,这邵姑娘还真是精神有些问题。 此时不只是陈瑞,脸围观的百姓也觉得此事实在太过于荒谬。 但不得不说,越是这等荒谬离奇的事,越是能引起大伙儿的兴趣,他们越是想要一探究竟。 于是个个伸长着脖颈,准备看里面到底是怎样办案的。 陈瑞看了看广兴安那平静的神色,他清嗓道:“邵姑娘,这晋王府可不是说挖就挖的。” “从头到尾,你没有半点证据能够证明是晋王世子掳走了你们,并且那院子的王员外如今已经认罪了。” “若你还是没有别的证据,本官就只有依照现有的证据断案了。” 邵小瑶听了这话,脸色发白,“可是大人,民女真的没有撒谎。” 陈瑞却没有理会,让一旁的衙役拿上来案卷。 广兴安却开口道:“陈大人,不过是挖挖土,倒也不妨事,咱们还是要给晋王世子留一个清白不是。” 陈瑞一愣,这广兴安今日过来到底是要来作甚的? 莫非是觉得邵姑娘这个言论太过于离奇,便向借由此事彻底证明晋王世子的清白? 陈瑞了然,“好,那我们就去一趟晋王府。” 晋王世子却坐不住了。 “广公公的好意,本世子心领了,但为了虚无缥缈的托梦一说,便如此兴师动众,实在没有必要。” 说完,他看向邵小瑶,“如果邵姑娘有别的证据,只管拿出来,若只是因为这托梦而胡搅蛮缠,本世子实在无可奉陪了。” 邵小瑶冷笑一声,“怎么?世子殿下心虚了?” 能看到这畜生如今这狗急跳墙的模样,这也算是值了。 广兴安却在一旁道:“晋王世子多虑了,这不过是为了还晋王世子一个清白罢了,总归摆在这,求一个问心无愧嘛。” 听到这话,晋王世子一愣。 这广兴安可是皇上的贴身内监,但这挖是断然不可能让他们挖的。 “可晋王府,却也不是随便找个什么借口,就能挖的,陈大人。”晋王世子这句话明显带着威胁。 陈瑞听了一愣。 广兴安在一旁却皱了皱眉,“世子殿下,咱家今日来这,可是代表了皇上的意思啊。” 听了这话,晋王世子再也不敢说话了。 听着二人的剑拔弩张,陈瑞也听出了一点不一样的味道。 这事情的发展怎么越来越不对了? 广兴安来此不是为了帮晋王世子的吗?两个人怎么还杠起来了。 但他作为一个工具人,出了点头说好也没有别的办法。 带衙役们拿好工具,准备前往晋王府时,广兴安也悠哉地站了起来。 “反正今日咱家也无事,就跟着陈大人一起去看看。” 陈瑞面上不动声色,背后冷汗直冒。 这皇上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啊,怎么这么一件小事这么跟着。 真是太折煞人了。 而在京衙外的群众们看了这场景,个个愈加来了精神。 - 晋王府,晋王坐在堂中,听着梅丰道长说的话,脸色愈加沉重。 “王爷,你快拿个主意。”在一旁的晋王妃催促道。 晋王沉吟片刻,“那就有劳大师做法驱逐邪祟了。” 晋王将手中的茶盏放下,看向梅丰道长。 “可”梅丰道长迟疑了片刻,“若想驱逐此此邪气,除了由贫道作法之外,事后还需寻清因果,才能真正消除此债。” 晋王自然是听懂了,“有债还债,因果报应,理当如此。” 说完,他闭上了眼睛,眼里全是沉痛。 晋王妃听着两人在打哑谜,也是十分不解。 这话她都听得懂,怎么合在一起,她就不懂了? 梅丰道长点点头,“作法之前,需要将假山先挪开,使下面的东西重见天日。” 晋王点点头,随后唤来侍卫,平静地吩咐:“立即召集十名护院,随这位大事一同前往。” 随从正声应下。 看着众人跟着梅丰道长一起走了,晋王妃莫名地有一些不安,她低声问:“王爷现在是什么打算啊?” 晋王难掩眼底的沉痛,“你以为到了如今,还能有别的选择吗?” 晋王妃瞬间脸色一紧。 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晋王冷笑一声,“邪气在此,这道人也被你留在了家中——我今早自宫中回府,必然会得知此事,奉天殿昨夜遭雷劈之事乃我亲眼所见!我此时倘若什么都不做,或行包庇遮掩之举……如此之下,你觉得晋王府事后会是何等下场?” “你知不知道奉天殿被雷劈,这是什么概念,你知不知道这会掀起多大的流言?” “还有,你以为当今圣上到底有多看重我?” 世子妃瞳孔微缩。 “王爷是说,皇上,皇上已经知道了?” 皇上日理万机,为何会知道这种事情。 莫非是那个倒是泄露出去的? 可那个道士又哪来那么大的本领,竟然能让皇上知晓? “那日缉事卫在府中,你莫非忘了?”晋王沉声道。 可是,可这么一点小事,莫非缉事卫也要禀告圣上? 晋王妃一颗心瞬间坠到了谷底。 而此时,一名仆从快步走了进来。 “王爷,王妃,宫里的广公公带着一群京衙的官差到了。” 晋王的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 广兴安到了,就相当于皇上亲临。 还好他已经提前让那道士去假山,不然,皇上定会又疑心。 只不过,可怜了他那嫡出的儿子啊。 但经过此事,哪怕是他也保不住天纵了。 他子嗣众多,就算他想来最疼爱这嫡出的儿子,也没有他未来的大业来得重要。 “王爷,那道士才刚过去,要不要快些让人拦下?”世子妃现在已经急得没了主意 “拦下?” 晋王在心中冷笑连连。 有什么可拦的? 既然使了那道人去挖,便是挖给皇上看的。 第184章 有钱一起挣 邵小瑶却没有丝毫惧色,她再次扣首,高声道:“民女的话是真是假,尚念的失踪到底同晋王世子有没有关系,大人一查便知。” “如此那尸首就在晋王世子的院中,大人派人去挖,就能知道结果。” 陈瑞: 他办了这么多年的案,还没有见过这么离奇的事情。 这院子并不是不能挖,但邵姑娘最少也要找一个好一点的借口啊。 如今看来,这邵姑娘还真是精神有些问题。 此时不只是陈瑞,脸围观的百姓也觉得此事实在太过于荒谬。 但不得不说,越是这等荒谬离奇的事,越是能引起大伙儿的兴趣,他们越是想要一探究竟。 于是个个伸长着脖颈,准备看里面到底是怎样办案的。 陈瑞看了看广兴安那平静的神色,他清嗓道:“邵姑娘,这晋王府可不是说挖就挖的。” “从头到尾,你没有半点证据能够证明是晋王世子掳走了你们,并且那院子的王员外如今已经认罪了。” “若你还是没有别的证据,本官就只有依照现有的证据断案了。” 邵小瑶听了这话,脸色发白,“可是大人,民女真的没有撒谎。” 陈瑞却没有理会,让一旁的衙役拿上来案卷。 广兴安却开口道:“陈大人,不过是挖挖土,倒也不妨事,咱们还是要给晋王世子留一个清白不是。” 陈瑞一愣,这广兴安今日过来到底是要来作甚的? 莫非是觉得邵姑娘这个言论太过于离奇,便向借由此事彻底证明晋王世子的清白? 陈瑞了然,“好,那我们就去一趟晋王府。” 晋王世子却坐不住了。 “广公公的好意,本世子心领了,但为了虚无缥缈的托梦一说,便如此兴师动众,实在没有必要。” 说完,他看向邵小瑶,“如果邵姑娘有别的证据,只管拿出来,若只是因为这托梦而胡搅蛮缠,本世子实在无可奉陪了。” 邵小瑶冷笑一声,“怎么?世子殿下心虚了?” 能看到这畜生如今这狗急跳墙的模样,这也算是值了。 广兴安却在一旁道:“晋王世子多虑了,这不过是为了还晋王世子一个清白罢了,总归摆在这,求一个问心无愧嘛。” 听到这话,晋王世子一愣。 这广兴安可是皇上的贴身内监,但这挖是断然不可能让他们挖的。 “可晋王府,却也不是随便找个什么借口,就能挖的,陈大人。”晋王世子这句话明显带着威胁。 陈瑞听了一愣。 广兴安在一旁却皱了皱眉,“世子殿下,咱家今日来这,可是代表了皇上的意思啊。” 听了这话,晋王世子再也不敢说话了。 听着二人的剑拔弩张,陈瑞也听出了一点不一样的味道。 这事情的发展怎么越来越不对了? 广兴安来此不是为了帮晋王世子的吗?两个人怎么还杠起来了。 但他作为一个工具人,出了点头说好也没有别的办法。 带衙役们拿好工具,准备前往晋王府时,广兴安也悠哉地站了起来。 “反正今日咱家也无事,就跟着陈大人一起去看看。” 陈瑞面上不动声色,背后冷汗直冒。 这皇上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啊,怎么这么一件小事这么跟着。 真是太折煞人了。 而在京衙外的群众们看了这场景,个个愈加来了精神。 - 晋王府,晋王坐在堂中,听着梅丰道长说的话,脸色愈加沉重。 “王爷,你快拿个主意。”在一旁的晋王妃催促道。 晋王沉吟片刻,“那就有劳大师做法驱逐邪祟了。” 晋王将手中的茶盏放下,看向梅丰道长。 “可”梅丰道长迟疑了片刻,“若想驱逐此此邪气,除了由贫道作法之外,事后还需寻清因果,才能真正消除此债。” 晋王自然是听懂了,“有债还债,因果报应,理当如此。” 说完,他闭上了眼睛,眼里全是沉痛。 晋王妃听着两人在打哑谜,也是十分不解。 这话她都听得懂,怎么合在一起,她就不懂了? 梅丰道长点点头,“作法之前,需要将假山先挪开,使下面的东西重见天日。” 晋王点点头,随后唤来侍卫,平静地吩咐:“立即召集十名护院,随这位大事一同前往。” 随从正声应下。 看着众人跟着梅丰道长一起走了,晋王妃莫名地有一些不安,她低声问:“王爷现在是什么打算啊?” 晋王难掩眼底的沉痛,“你以为到了如今,还能有别的选择吗?” 晋王妃瞬间脸色一紧。 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晋王冷笑一声,“邪气在此,这道人也被你留在了家中——我今早自宫中回府,必然会得知此事,奉天殿昨夜遭雷劈之事乃我亲眼所见!我此时倘若什么都不做,或行包庇遮掩之举……如此之下,你觉得晋王府事后会是何等下场?” “你知不知道奉天殿被雷劈,这是什么概念,你知不知道这会掀起多大的流言?” “还有,你以为当今圣上到底有多看重我?” 世子妃瞳孔微缩。 “王爷是说,皇上,皇上已经知道了?” 皇上日理万机,为何会知道这种事情。 莫非是那个倒是泄露出去的? 可那个道士又哪来那么大的本领,竟然能让皇上知晓? “那日缉事卫在府中,你莫非忘了?”晋王沉声道。 可是,可这么一点小事,莫非缉事卫也要禀告圣上? 晋王妃一颗心瞬间坠到了谷底。 而此时,一名仆从快步走了进来。 “王爷,王妃,宫里的广公公带着一群京衙的官差到了。” 晋王的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 广兴安到了,就相当于皇上亲临。 还好他已经提前让那道士去假山,不然,皇上定会又疑心。 只不过,可怜了他那嫡出的儿子啊。 但经过此事,哪怕是他也保不住天纵了。 他子嗣众多,就算他想来最疼爱这嫡出的儿子,也没有他未来的大业来得重要。 “王爷,那道士才刚过去,要不要快些让人拦下?”世子妃现在已经急得没了主意 “拦下?” 晋王在心中冷笑连连。 有什么可拦的? 既然使了那道人去挖,便是挖给皇上看的。 第185章 棺木 晋王妃一颗心几乎要不得安宁,无比煎熬,广兴安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堂中。 广兴安朝晋王行礼后,便简单地说明了来意。 “我们也不过是按照规矩办事,随便走一走过场罢了,也是想让晋王殿下和世子殿下寻一个心安,好让旁人寻不出错来。”广兴安缓声道。 晋王却没有接下这话,他沉吟片刻。 “不瞒广公公,我也是今日回府之后,才知道府中昨日来了一位道人。” “那道人在我那孽子的院中看罢,直言院中邪气冲天,恐有邪气作祟啊。” “啊呀!”广兴安大叫一声,“竟有这种事?” 一旁跟着的内监死死低着头。 总管不亏是总管,这可真是顶好的演技啊,怪不得今日说要带他出来历练历练,他的确还差得远。 “不止如此。”晋王的脸色愈发凝重起来。 “那道人昨日还说,此邪祟不除,日后必生大乱啊,而这先兆恐怕就会出在奉天殿。” 既然都已经交代了,自然都要全都交代。 只有这样,皇上才不会对他起疑。 反正昨日那些个缉事卫肯定已经将昨日道人的话,全都同皇上说了一遍,不然皇上今日也不可能如此兴师动众,让广兴安出来。 广兴安却已经吓得脸色发白,那翘起的兰花指都微微有些颤抖。 “这么说来,那道人竟然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提前算出了奉天殿的一劫?” “可“广兴安又急又怕,不是不知道该怎么才好。 “但好在那道人说了,眼下并非没有挽救的机会,”晋王道:“他说只要及时驱逐了那邪祟,便不会再生事端了。” 广兴安顿时输了口气,“如此甚好啊,这么大的事情,晋王殿下可要抓紧啊。” “那是自然。”晋王正色道。 “此事本王不知便罢了,若是已经知晓,自然没有不管之理,兹事体大,本王分得清。” “那道人已经去往了邪气的藏匿地点,待看清那邪祟到底是何物后,再定夺。” “此事出在我儿院中,若此事当真与他有关,本王也定不会包庇。”晋王神色微冷,厉声道。 广兴安不由得深深叹了一口气,“晋王殿下待昭国和陛下真是一片赤诚啊,便是老奴也是看在眼里的。” 晋王世子脸色僵硬,未曾言语。 片刻后,抬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既然如此,广公公便同本王一起去园中看看。” “好。”广兴安点头道,说罢,一行人前往晋王世子的院子。 院落中,在梅丰道长的示意下,晋王府的几位护院正在铲土。 但因其上有一座假山,少不得要设法搬挪,此事耗时耗力,非是片刻之功。 等了片刻,护院已经将假山移为了平地,铲出了许多泥土。 一名手握铁铲,满头大汗的护卫顿时脸色大变。 “道长,这下面,这下面好像有东西。” 梅丰道长连忙看了过来,同时在一边挥铲子的护院也都发现了不对。 “的确有硬物。” “快点挖出来,小心点,别弄坏了。”道长连忙道。 但那“硬物”并不是小物件,护院们先是大致试探了范围,随后招来了更多的人一起挖。 随着周围的土都被刨了出来,那被埋在底下的物件也慢慢露出了原本的轮廓。 “棺木?”梅丰道长神色稍变。 这时,原本在书房里休息的晋王和广兴安等人也走了出来。 梅丰道长微微行礼,“晋王殿下请看,这边是那邪祟的出处。” 晋王世子垂眸往坑里看去,瞬间吓了一跳。 里面躺着的的确是一具棺木,然而这棺木同寻常下葬的棺木不同,眼前这具棺木之上不仅有锁链缠绕,更画有金色符纹在棺木之上。 晋王世子眼神沉了沉。 原本他还想着,出了那邵小瑶一事之外,还有其他人想要陷害他的儿子,包括这个邪气也是无中生有之物。 开挖之前,他特意命人看了院中的情况,并未发现有任何被人动手脚的痕迹。 但眼前这被挖出来的东西,显然不可能是临时被人动了手脚。 他记得当初圣上赐给他这个院子时,他那逆子曾单独改造过自己的院落,说是要改造成自己喜欢的模样。 这院子当初是他亲自监工的。 出了他自己,没有人可以躲过他,将这棺木埋在此处。 此事,有人在背后谋划是真,但他那逆子也的确做了不见得光的事情。 晋王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语气淡定地吩咐道。 “开棺。” “晋王殿下,不可啊。”道人立马道。 “这棺中怨气极重,贸然开棺有千妥当,不如由贫道先施法做压,再让人开棺也不迟啊。” 晋王点点头,“就依大师所言。” 作法之物早已准备妥当,很快便有仆人搬来了香案香炉火盆等物。 看着专心作法的道士,广兴安在心中暗暗点头。 这道长看起来还真像那么一回事,不仅是仙风道骨,做法也像模像样的。 还当真是有一点本事啊。 而一旁的丫鬟护卫们也都远远地看着,根本不敢靠近。 他们从来没想过会挖出一副棺材出来,真是晦气啊,也不知道这道长施法时,能不能把他们身上的邪气也给驱了。 过了一刻钟,梅丰道长收起了手中的木剑,示意护院们可以开始动手了。 其实方才那番施法,并没有多大的用处,青姑娘也未曾吩咐过他要这么做。 而他之所以如此,不过是为了给自己加戏罢了。 这必要的时候,总要让自己显得更厉害一点,这是他多年的生存法则。 一旁的护卫壮着胆子跳进了坑中,用刀剑砍断了锁链后,合力将棺盖抬起。 昏黄的光线洒入棺内,惊得一群群不知名的爬虫迅速地往四处爬游开来。 同时散开的,还有棺内刺鼻的气味。 看清棺内情形,一名护院没忍住惊叫了一声,几人赶忙爬了上去。 棺中是一具尸首。 面容早已无法辨认,但仍旧可以推断得出是一名女子。 第185章 棺木 晋王妃一颗心几乎要不得安宁,无比煎熬,广兴安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堂中。 广兴安朝晋王行礼后,便简单地说明了来意。 “我们也不过是按照规矩办事,随便走一走过场罢了,也是想让晋王殿下和世子殿下寻一个心安,好让旁人寻不出错来。”广兴安缓声道。 晋王却没有接下这话,他沉吟片刻。 “不瞒广公公,我也是今日回府之后,才知道府中昨日来了一位道人。” “那道人在我那孽子的院中看罢,直言院中邪气冲天,恐有邪气作祟啊。” “啊呀!”广兴安大叫一声,“竟有这种事?” 一旁跟着的内监死死低着头。 总管不亏是总管,这可真是顶好的演技啊,怪不得今日说要带他出来历练历练,他的确还差得远。 “不止如此。”晋王的脸色愈发凝重起来。 “那道人昨日还说,此邪祟不除,日后必生大乱啊,而这先兆恐怕就会出在奉天殿。” 既然都已经交代了,自然都要全都交代。 只有这样,皇上才不会对他起疑。 反正昨日那些个缉事卫肯定已经将昨日道人的话,全都同皇上说了一遍,不然皇上今日也不可能如此兴师动众,让广兴安出来。 广兴安却已经吓得脸色发白,那翘起的兰花指都微微有些颤抖。 “这么说来,那道人竟然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提前算出了奉天殿的一劫?” “可“广兴安又急又怕,不是不知道该怎么才好。 “但好在那道人说了,眼下并非没有挽救的机会,”晋王道:“他说只要及时驱逐了那邪祟,便不会再生事端了。” 广兴安顿时输了口气,“如此甚好啊,这么大的事情,晋王殿下可要抓紧啊。” “那是自然。”晋王正色道。 “此事本王不知便罢了,若是已经知晓,自然没有不管之理,兹事体大,本王分得清。” “那道人已经去往了邪气的藏匿地点,待看清那邪祟到底是何物后,再定夺。” “此事出在我儿院中,若此事当真与他有关,本王也定不会包庇。”晋王神色微冷,厉声道。 广兴安不由得深深叹了一口气,“晋王殿下待昭国和陛下真是一片赤诚啊,便是老奴也是看在眼里的。” 晋王世子脸色僵硬,未曾言语。 片刻后,抬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既然如此,广公公便同本王一起去园中看看。” “好。”广兴安点头道,说罢,一行人前往晋王世子的院子。 院落中,在梅丰道长的示意下,晋王府的几位护院正在铲土。 但因其上有一座假山,少不得要设法搬挪,此事耗时耗力,非是片刻之功。 等了片刻,护院已经将假山移为了平地,铲出了许多泥土。 一名手握铁铲,满头大汗的护卫顿时脸色大变。 “道长,这下面,这下面好像有东西。” 梅丰道长连忙看了过来,同时在一边挥铲子的护院也都发现了不对。 “的确有硬物。” “快点挖出来,小心点,别弄坏了。”道长连忙道。 但那“硬物”并不是小物件,护院们先是大致试探了范围,随后招来了更多的人一起挖。 随着周围的土都被刨了出来,那被埋在底下的物件也慢慢露出了原本的轮廓。 “棺木?”梅丰道长神色稍变。 这时,原本在书房里休息的晋王和广兴安等人也走了出来。 梅丰道长微微行礼,“晋王殿下请看,这边是那邪祟的出处。” 晋王世子垂眸往坑里看去,瞬间吓了一跳。 里面躺着的的确是一具棺木,然而这棺木同寻常下葬的棺木不同,眼前这具棺木之上不仅有锁链缠绕,更画有金色符纹在棺木之上。 晋王世子眼神沉了沉。 原本他还想着,出了那邵小瑶一事之外,还有其他人想要陷害他的儿子,包括这个邪气也是无中生有之物。 开挖之前,他特意命人看了院中的情况,并未发现有任何被人动手脚的痕迹。 但眼前这被挖出来的东西,显然不可能是临时被人动了手脚。 他记得当初圣上赐给他这个院子时,他那逆子曾单独改造过自己的院落,说是要改造成自己喜欢的模样。 这院子当初是他亲自监工的。 出了他自己,没有人可以躲过他,将这棺木埋在此处。 此事,有人在背后谋划是真,但他那逆子也的确做了不见得光的事情。 晋王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语气淡定地吩咐道。 “开棺。” “晋王殿下,不可啊。”道人立马道。 “这棺中怨气极重,贸然开棺有千妥当,不如由贫道先施法做压,再让人开棺也不迟啊。” 晋王点点头,“就依大师所言。” 作法之物早已准备妥当,很快便有仆人搬来了香案香炉火盆等物。 看着专心作法的道士,广兴安在心中暗暗点头。 这道长看起来还真像那么一回事,不仅是仙风道骨,做法也像模像样的。 还当真是有一点本事啊。 而一旁的丫鬟护卫们也都远远地看着,根本不敢靠近。 他们从来没想过会挖出一副棺材出来,真是晦气啊,也不知道这道长施法时,能不能把他们身上的邪气也给驱了。 过了一刻钟,梅丰道长收起了手中的木剑,示意护院们可以开始动手了。 其实方才那番施法,并没有多大的用处,青姑娘也未曾吩咐过他要这么做。 而他之所以如此,不过是为了给自己加戏罢了。 这必要的时候,总要让自己显得更厉害一点,这是他多年的生存法则。 一旁的护卫壮着胆子跳进了坑中,用刀剑砍断了锁链后,合力将棺盖抬起。 昏黄的光线洒入棺内,惊得一群群不知名的爬虫迅速地往四处爬游开来。 同时散开的,还有棺内刺鼻的气味。 看清棺内情形,一名护院没忍住惊叫了一声,几人赶忙爬了上去。 棺中是一具尸首。 面容早已无法辨认,但仍旧可以推断得出是一名女子。 第186章 认罪 除却满头珠翠之外,女尸身上穿着的,显然是一身嫁衣。 鲜红的颜色尚未完全褪去,其上金线刺绣依旧夺目,衣裙在暮光之下层层叠叠地铺展着,透着诡异的华丽。 “这……死时身上还穿着嫁衣……难怪怨气这般重啊!” 广兴安受惊似的后退了两步,由几名小太监扶着,撇过身子不敢再多看一眼。 “这棺木旁,设有困魂阵,”梅丰道长缓缓开口,“而困魂之术,需要将死者魂魄囚禁于木偶之中。” “现在尸首已经见光了,我们还需要尽快将那木人给找出来。” “快去将东西找出来。”晋王冷声命令道。 随即周围的小厮丫鬟在管家的指挥下在院中的各个地方搜寻了起来。 片刻后,一位小厮从书房里拿出了一个木偶。 “晋王殿下,找到了。”丫鬟连忙将木偶呈了上来。 晋王妃看见那木偶从自家儿子的房中出来,顿时吓了一跳,狠狠瞪了那丫鬟一眼。 那丫鬟本来以为自己这是立了功,谁知道却受了个白眼,胆怯地缩在一边,不敢说话。 “这一定是有人提前放进天纵的房中的,”晋王妃连忙道:“这肯定是用来栽赃陷害天纵的,王爷可一定要为天纵做主啊。” 如今广兴安还在这里,她可断不能让自家儿子背上这样的名声。 晋王拿出匣子底部的一张字条,上面用朱砂写着生辰八字。 这自己,明显就是天纵的。 晋王眼底闪过一丝沉痛,他将匣子盖上后,交给了随行而来的衙役。 “将此证物交给陈大人。” “王爷。”晋王妃差点叫得失声。 王爷这是怎么回事?莫非还是要坐实此事,要将自家儿子送进这京城的大牢不成? “事到如今,你还想要包庇这个孽障?”晋王脸色阴沉,大声呵斥一声。 “若不是你日日纵容,他又怎会变成如今这德性?” 晋王妃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发出声音来,只是愣愣地看着那个木盒,眼眶含泪。 到了如今,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王爷这是下定决心要将她的儿子推出去了,王爷不管天纵了。 那她的天纵可要怎么办呐。 “既然如此,咱家就先回衙门了。”广兴安道。 他全当没看到方才的这一出,“相信陈大人自会有公断的。” “此事归根结底,还是本王对这逆子管教不严,本王也有责任,”晋王厉声道,“本王便随广公公一同前往衙门处理此事。” 广兴安点点头。 一行人很快就离开了晋王府,而那棺木也被合上,一同抬出运往京衙。 此时还有许多百姓围在晋王府旁边看热闹,众人看见晋王府里抬出了一具棺木,皆是一惊。 很快,这个消息就在京城四散开来,越来越多的百姓朝衙门的方向围去,许多官宦世家也派了小厮到衙门去旁听。 “大人,广公公回来了。” 京衙大堂内,先一步抵达的衙役想陈瑞道,“晋王殿下也一同来了。” 陈瑞神色一愣,这又是怎么了? 事情不应该已经结束了吗?怎么还弄出这么大阵仗? 站在一旁的晋王世子听闻,心里也是一惊。 父亲竟然亲自来了。 这件事本来应该轮不到父亲出马的,莫非是事态变严重了? 堂内,原本宽敞的衙门入口已经被百姓围得水泄不通,一位衙役上前道。 “启禀大人,属下等人在晋王府晋王世子居住的别院中,挖出了一具女尸,女尸的所在位置和邵姑娘说得恰巧吻合。” 邵小瑶一惊,这青姑娘还真是有本事,看来她这次没赌错啊。 而骚动的人群听见了这话,顿时轰动了起来。 “这世上竟然还真有托梦这一说。” “是啊,那为什么这尚念要托梦给这邵姑娘呢?” “这不还不知道啊,还不是因为邵姑娘将晋王世子做的事情给抖出来了,尚念死不瞑目,只有这一条路走了。” “这尚念的父母也是惨哦,也不知道他们过来这衙门时要哭成什么样,自家女儿被别人这样对待,竟连尸首都” “是啊,我看这晋王世子也太不是人了,不杀不以平民愤啊。” “这可说不准,别人可是皇亲国戚,跟我们这贫民老百姓又怎能一样。” 堂中,官差将那放着木偶的匣子交到了陈瑞手中。 陈瑞从其中取出字条,“快去把尚念的父母叫来,问问他们这可是尚念的生辰八字。” “是。”衙役应道,立马往堂下走去。 晋王立于堂中,面色凝重地开口:“我这逆子犯下这等不可饶恕的错误,还望陈大人能够秉公处置。” 陈瑞听得呼吸一滞。 晋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今日过来,不就是为了保自家儿子吗? 怎么来这大义灭亲了? 而晋王世子睁大着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家的父亲。 “父亲,儿子从未做过这种事情!” 如果父亲在这承认了他的罪状,他就真的要有牢狱之灾了。 父亲这是怎么了? 晋王却一反常态,用冷厉的眼神看着晋王世子。 “我皇家没有你这等败坏家风,心肠歹毒的孽障。” “你做出这种事来,竟然还想瞒天过海?”晋王厉声道。 晋王世子一脸迷茫地看着自家父亲,一颗心瞬间凉了。 “父亲,我没有!”晋王世子着急辩解。 “你若当真还认我是你的父亲,便休要再逃避罪责,于人前做毫无意义的狡辩。既是做了错事,便理应要承担后果。”晋王厉声道,看向自家儿子的目光,全是冰冷。 “不对。”晋王世子也瞬间暴怒了起来,“我没有做过这种事情,是他们污蔑我的,父亲。” 但晋王只是轻轻扫了晋王世子一眼,眼里全是冰冷。 随后,他看向陈瑞,“铁证如山,已经容不得这逆子再狡辩了,陈大人只管依照规矩办案便是。” 陈瑞点点头,一颗心却还是摇摆不定。 晋王这要他照办,当真只是照办吗? 不过,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他只有壮着胆子,把晋王世子的罪状一一细数了一遍。 第186章 认罪 除却满头珠翠之外,女尸身上穿着的,显然是一身嫁衣。 鲜红的颜色尚未完全褪去,其上金线刺绣依旧夺目,衣裙在暮光之下层层叠叠地铺展着,透着诡异的华丽。 “这……死时身上还穿着嫁衣……难怪怨气这般重啊!” 广兴安受惊似的后退了两步,由几名小太监扶着,撇过身子不敢再多看一眼。 “这棺木旁,设有困魂阵,”梅丰道长缓缓开口,“而困魂之术,需要将死者魂魄囚禁于木偶之中。” “现在尸首已经见光了,我们还需要尽快将那木人给找出来。” “快去将东西找出来。”晋王冷声命令道。 随即周围的小厮丫鬟在管家的指挥下在院中的各个地方搜寻了起来。 片刻后,一位小厮从书房里拿出了一个木偶。 “晋王殿下,找到了。”丫鬟连忙将木偶呈了上来。 晋王妃看见那木偶从自家儿子的房中出来,顿时吓了一跳,狠狠瞪了那丫鬟一眼。 那丫鬟本来以为自己这是立了功,谁知道却受了个白眼,胆怯地缩在一边,不敢说话。 “这一定是有人提前放进天纵的房中的,”晋王妃连忙道:“这肯定是用来栽赃陷害天纵的,王爷可一定要为天纵做主啊。” 如今广兴安还在这里,她可断不能让自家儿子背上这样的名声。 晋王拿出匣子底部的一张字条,上面用朱砂写着生辰八字。 这自己,明显就是天纵的。 晋王眼底闪过一丝沉痛,他将匣子盖上后,交给了随行而来的衙役。 “将此证物交给陈大人。” “王爷。”晋王妃差点叫得失声。 王爷这是怎么回事?莫非还是要坐实此事,要将自家儿子送进这京城的大牢不成? “事到如今,你还想要包庇这个孽障?”晋王脸色阴沉,大声呵斥一声。 “若不是你日日纵容,他又怎会变成如今这德性?” 晋王妃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发出声音来,只是愣愣地看着那个木盒,眼眶含泪。 到了如今,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王爷这是下定决心要将她的儿子推出去了,王爷不管天纵了。 那她的天纵可要怎么办呐。 “既然如此,咱家就先回衙门了。”广兴安道。 他全当没看到方才的这一出,“相信陈大人自会有公断的。” “此事归根结底,还是本王对这逆子管教不严,本王也有责任,”晋王厉声道,“本王便随广公公一同前往衙门处理此事。” 广兴安点点头。 一行人很快就离开了晋王府,而那棺木也被合上,一同抬出运往京衙。 此时还有许多百姓围在晋王府旁边看热闹,众人看见晋王府里抬出了一具棺木,皆是一惊。 很快,这个消息就在京城四散开来,越来越多的百姓朝衙门的方向围去,许多官宦世家也派了小厮到衙门去旁听。 “大人,广公公回来了。” 京衙大堂内,先一步抵达的衙役想陈瑞道,“晋王殿下也一同来了。” 陈瑞神色一愣,这又是怎么了? 事情不应该已经结束了吗?怎么还弄出这么大阵仗? 站在一旁的晋王世子听闻,心里也是一惊。 父亲竟然亲自来了。 这件事本来应该轮不到父亲出马的,莫非是事态变严重了? 堂内,原本宽敞的衙门入口已经被百姓围得水泄不通,一位衙役上前道。 “启禀大人,属下等人在晋王府晋王世子居住的别院中,挖出了一具女尸,女尸的所在位置和邵姑娘说得恰巧吻合。” 邵小瑶一惊,这青姑娘还真是有本事,看来她这次没赌错啊。 而骚动的人群听见了这话,顿时轰动了起来。 “这世上竟然还真有托梦这一说。” “是啊,那为什么这尚念要托梦给这邵姑娘呢?” “这不还不知道啊,还不是因为邵姑娘将晋王世子做的事情给抖出来了,尚念死不瞑目,只有这一条路走了。” “这尚念的父母也是惨哦,也不知道他们过来这衙门时要哭成什么样,自家女儿被别人这样对待,竟连尸首都” “是啊,我看这晋王世子也太不是人了,不杀不以平民愤啊。” “这可说不准,别人可是皇亲国戚,跟我们这贫民老百姓又怎能一样。” 堂中,官差将那放着木偶的匣子交到了陈瑞手中。 陈瑞从其中取出字条,“快去把尚念的父母叫来,问问他们这可是尚念的生辰八字。” “是。”衙役应道,立马往堂下走去。 晋王立于堂中,面色凝重地开口:“我这逆子犯下这等不可饶恕的错误,还望陈大人能够秉公处置。” 陈瑞听得呼吸一滞。 晋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今日过来,不就是为了保自家儿子吗? 怎么来这大义灭亲了? 而晋王世子睁大着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家的父亲。 “父亲,儿子从未做过这种事情!” 如果父亲在这承认了他的罪状,他就真的要有牢狱之灾了。 父亲这是怎么了? 晋王却一反常态,用冷厉的眼神看着晋王世子。 “我皇家没有你这等败坏家风,心肠歹毒的孽障。” “你做出这种事来,竟然还想瞒天过海?”晋王厉声道。 晋王世子一脸迷茫地看着自家父亲,一颗心瞬间凉了。 “父亲,我没有!”晋王世子着急辩解。 “你若当真还认我是你的父亲,便休要再逃避罪责,于人前做毫无意义的狡辩。既是做了错事,便理应要承担后果。”晋王厉声道,看向自家儿子的目光,全是冰冷。 “不对。”晋王世子也瞬间暴怒了起来,“我没有做过这种事情,是他们污蔑我的,父亲。” 但晋王只是轻轻扫了晋王世子一眼,眼里全是冰冷。 随后,他看向陈瑞,“铁证如山,已经容不得这逆子再狡辩了,陈大人只管依照规矩办案便是。” 陈瑞点点头,一颗心却还是摇摆不定。 晋王这要他照办,当真只是照办吗? 不过,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他只有壮着胆子,把晋王世子的罪状一一细数了一遍。 第187章 伏法 在证据充分的情况下,即便对方不认错,罪名照样是跑不掉的。 凌辱、囚禁、杀害、邪术、胁迫他人顶罪…… 这些个罪状下来,怕是活不成了啊。 “来人,现将人押下去。”陈瑞厉声道。 很快,晋王世子就被人带了下去,而在衙门外,也充斥着各种唾骂声。 晋王世子此时狼狈至极,听着堂下的污言秽语,一张脸冷得像是掉进了冰窟。 这些比蝼蚁还不如的东西,又有什么资格来职责他! 他那阴寒的目光一寸寸地在人群中扫过。 如此扫视之下,他的视线对上了人群当众一双清冷而锐利的眸子。 那似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一般冷冽的眼神,让晋王世子心神一凝。 青黎。 她那双带着寒霜的眸子让晋王世子下意识心头一惊。 眼神一晃,当他再次想要在去看时,然而人群涌动间,他再也找不到青黎的身影。 晋王世子不甘心就此错失,转过头继续往那个方向看去。 见他好似察觉到了什么,青黎在心底冷笑一声。 她正要转身之际,听得身侧的少年轻咳了一声。 青黎转头看去。 因人群拥挤,在她身边的少年同她站的颇近,仔细闻都能闻见他身上清冽的气息。 少年始终同她保持着守礼的距离,又不着痕迹地替她挡去了人流之间的推搡和靠近。 此时,那高出她足足一头的少年,朝她伸出了一只手,悬空着放在她的腰侧。 而在她身后,刚好就有一名男子正在推搡着往她这边拥挤。 青黎莞尔。 少年又将另一只手拿出,伸在青黎身前。 在他手掌之上,放着一枚鸡蛋。 青黎一怔。 瞬间的怔然之后,女孩子极快地接过那枚鸡蛋,略略后退了两步,看准目标,抬起手毫不犹豫地掷了出去。 晋王世子无视着官差的催促,仍站在原处不肯往前走。 他刚要往更远处看去之时,忽觉有一道浅色的不明物朝着自己的方向飞来。 那东西极快地在他的瞳孔中放大接近。 几乎是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那来势汹汹的东西便稳稳地砸在了他眼窝处。 “啊!” 左眼处巨大的疼痛感袭来,让向来在人前风度卓然的晋王世子惊叫出声。 随之而来的感受便是不知名的黏液糊住了眼睛,又迅速地顺着他的脸滑下。 晋王世子勉强拿另一只完好的眼睛看向身前衣襟上的淡黄液体,在明白了自己经历了什么之后,气得嘴唇都在发抖。 这些刁民……竟敢拿鸡蛋砸他! 而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了一阵叫好声。 “好!” “砸得好!” 前所未有的、巨大的羞愤感袭来,叫夏晗的神情顷刻间变得狰狞。 “放开本官!” 他挣扎着想要挣脱官差的禁锢。 两名制住他双臂的官差面色冷然不为所动,依旧押着人往前走。 紧接着,又有许多不明的菜叶和鸡蛋从各处飞了过来。 只是这次的鸡蛋可就没有许明意扔过去的那枚那么友好了——砸在人身上,臭烘烘的无法入鼻。 押送晋王世子的官差们嫌弃地掩鼻。 但嫌弃归嫌弃,出声制止归出声制止,脚下依旧没有加快步伐的意思。 没办法,他们也是要为百姓们做事的嘛。 大人说过,在不妨碍公事的前提下,该出气的时候让百姓们出出气,也是安稳民心、提高百姓生活幸福度的要素之一。 看着晋王世子如过街老鼠一般狼狈不堪,青黎心情极好,连日来紧绷着的心绪也随着周围百姓们的欢呼而放松了下来。 而好心情往往是需要与人分享的。 她下意识地看向身侧的宋延舟。 略显昏暗的光线下,锦衣少年负手而立,身姿如挺拔的竹,英气的眉眼间,此时似也有着一丝极淡的笑意。 青黎看得怔然一瞬,在心底真心实意地喟叹一声——真好看。 宋延舟笑起来可真好看啊。 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宋延舟微微转头看向她。 四下人声鼎沸,二人四目相对。 “青姑娘在看什么?”少年微垂着眼睛,眼底染上了一抹笑意。 视线中,女孩子精致秾丽的眉眼舒展着,朝他笑的极坦然。 眼神中则夹杂着一丝好奇之色:“我就是突然想到,宋公子哪里来的鸡蛋?” “是小四带来的。”宋延舟缓声道。 小四是他的贴身小厮。 青黎点点头,偏过了头。 公堂内,陈瑞同晋王世子说了几句客套的安慰之言。 “陈大人不比劳心安慰,”晋王世子如今面色沉稳,已看不出太大的情绪,“是本王教子无方啊。” 听着这话,陈瑞只微微叹息。 虽说知道这皇室中人,向来是不爱做戏的。 但晋王这番话,是不是应该对还在公堂之上的邵姑娘说说。 不过,这些身居高位之人,恐怕不会对受害者抱有一丝一毫的愧疚。 他们之所以在人群认错,是因为形势所逼,并不是因为他们真的知道错了,从而知道改正。 对于这群人来说,良知这东西自然是没有的。 像这种案子,他在这京中也不少办理啊。 能做成今日这般结果,已经算是难得一见的公正和解气了。 该付出代价的人为之付出了代价,至于他们内心肯不肯悔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事,让凡人偿命,这才是对受害者最大的慰藉。 律法之所以存在,本也不可能是为了让每个人都因此心存良知。 而是要设下一道铁笼,清楚地告诉人们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叫心怀恶念的人心存畏惧忌惮,由此将心中的恶念牢牢地关在笼子里。 至于关不住心中恶念的人,那便换这道铁笼来关他好了——京衙大牢欢迎您。 这便是律法的意义。 一旁的广兴安见事情已经落幕,也缓缓起身。 “时辰不早了,咱家要回宫中复命了。” 陈瑞连忙行礼,“广公公慢走。” 晋王的神色一如既往的严肃,“本王随广公公一同入宫,去向皇上请罪。” 广兴安尖着嗓子道:“此事晋王殿下也才刚知晓罢了,有这般顾全大局,想必皇上是不会怪罪晋王殿下的。” 第187章 伏法 在证据充分的情况下,即便对方不认错,罪名照样是跑不掉的。 凌辱、囚禁、杀害、邪术、胁迫他人顶罪…… 这些个罪状下来,怕是活不成了啊。 “来人,现将人押下去。”陈瑞厉声道。 很快,晋王世子就被人带了下去,而在衙门外,也充斥着各种唾骂声。 晋王世子此时狼狈至极,听着堂下的污言秽语,一张脸冷得像是掉进了冰窟。 这些比蝼蚁还不如的东西,又有什么资格来职责他! 他那阴寒的目光一寸寸地在人群中扫过。 如此扫视之下,他的视线对上了人群当众一双清冷而锐利的眸子。 那似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一般冷冽的眼神,让晋王世子心神一凝。 青黎。 她那双带着寒霜的眸子让晋王世子下意识心头一惊。 眼神一晃,当他再次想要在去看时,然而人群涌动间,他再也找不到青黎的身影。 晋王世子不甘心就此错失,转过头继续往那个方向看去。 见他好似察觉到了什么,青黎在心底冷笑一声。 她正要转身之际,听得身侧的少年轻咳了一声。 青黎转头看去。 因人群拥挤,在她身边的少年同她站的颇近,仔细闻都能闻见他身上清冽的气息。 少年始终同她保持着守礼的距离,又不着痕迹地替她挡去了人流之间的推搡和靠近。 此时,那高出她足足一头的少年,朝她伸出了一只手,悬空着放在她的腰侧。 而在她身后,刚好就有一名男子正在推搡着往她这边拥挤。 青黎莞尔。 少年又将另一只手拿出,伸在青黎身前。 在他手掌之上,放着一枚鸡蛋。 青黎一怔。 瞬间的怔然之后,女孩子极快地接过那枚鸡蛋,略略后退了两步,看准目标,抬起手毫不犹豫地掷了出去。 晋王世子无视着官差的催促,仍站在原处不肯往前走。 他刚要往更远处看去之时,忽觉有一道浅色的不明物朝着自己的方向飞来。 那东西极快地在他的瞳孔中放大接近。 几乎是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那来势汹汹的东西便稳稳地砸在了他眼窝处。 “啊!” 左眼处巨大的疼痛感袭来,让向来在人前风度卓然的晋王世子惊叫出声。 随之而来的感受便是不知名的黏液糊住了眼睛,又迅速地顺着他的脸滑下。 晋王世子勉强拿另一只完好的眼睛看向身前衣襟上的淡黄液体,在明白了自己经历了什么之后,气得嘴唇都在发抖。 这些刁民……竟敢拿鸡蛋砸他! 而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了一阵叫好声。 “好!” “砸得好!” 前所未有的、巨大的羞愤感袭来,叫夏晗的神情顷刻间变得狰狞。 “放开本官!” 他挣扎着想要挣脱官差的禁锢。 两名制住他双臂的官差面色冷然不为所动,依旧押着人往前走。 紧接着,又有许多不明的菜叶和鸡蛋从各处飞了过来。 只是这次的鸡蛋可就没有许明意扔过去的那枚那么友好了——砸在人身上,臭烘烘的无法入鼻。 押送晋王世子的官差们嫌弃地掩鼻。 但嫌弃归嫌弃,出声制止归出声制止,脚下依旧没有加快步伐的意思。 没办法,他们也是要为百姓们做事的嘛。 大人说过,在不妨碍公事的前提下,该出气的时候让百姓们出出气,也是安稳民心、提高百姓生活幸福度的要素之一。 看着晋王世子如过街老鼠一般狼狈不堪,青黎心情极好,连日来紧绷着的心绪也随着周围百姓们的欢呼而放松了下来。 而好心情往往是需要与人分享的。 她下意识地看向身侧的宋延舟。 略显昏暗的光线下,锦衣少年负手而立,身姿如挺拔的竹,英气的眉眼间,此时似也有着一丝极淡的笑意。 青黎看得怔然一瞬,在心底真心实意地喟叹一声——真好看。 宋延舟笑起来可真好看啊。 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宋延舟微微转头看向她。 四下人声鼎沸,二人四目相对。 “青姑娘在看什么?”少年微垂着眼睛,眼底染上了一抹笑意。 视线中,女孩子精致秾丽的眉眼舒展着,朝他笑的极坦然。 眼神中则夹杂着一丝好奇之色:“我就是突然想到,宋公子哪里来的鸡蛋?” “是小四带来的。”宋延舟缓声道。 小四是他的贴身小厮。 青黎点点头,偏过了头。 公堂内,陈瑞同晋王世子说了几句客套的安慰之言。 “陈大人不比劳心安慰,”晋王世子如今面色沉稳,已看不出太大的情绪,“是本王教子无方啊。” 听着这话,陈瑞只微微叹息。 虽说知道这皇室中人,向来是不爱做戏的。 但晋王这番话,是不是应该对还在公堂之上的邵姑娘说说。 不过,这些身居高位之人,恐怕不会对受害者抱有一丝一毫的愧疚。 他们之所以在人群认错,是因为形势所逼,并不是因为他们真的知道错了,从而知道改正。 对于这群人来说,良知这东西自然是没有的。 像这种案子,他在这京中也不少办理啊。 能做成今日这般结果,已经算是难得一见的公正和解气了。 该付出代价的人为之付出了代价,至于他们内心肯不肯悔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事,让凡人偿命,这才是对受害者最大的慰藉。 律法之所以存在,本也不可能是为了让每个人都因此心存良知。 而是要设下一道铁笼,清楚地告诉人们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叫心怀恶念的人心存畏惧忌惮,由此将心中的恶念牢牢地关在笼子里。 至于关不住心中恶念的人,那便换这道铁笼来关他好了——京衙大牢欢迎您。 这便是律法的意义。 一旁的广兴安见事情已经落幕,也缓缓起身。 “时辰不早了,咱家要回宫中复命了。” 陈瑞连忙行礼,“广公公慢走。” 晋王的神色一如既往的严肃,“本王随广公公一同入宫,去向皇上请罪。” 广兴安尖着嗓子道:“此事晋王殿下也才刚知晓罢了,有这般顾全大局,想必皇上是不会怪罪晋王殿下的。” 第188章 点翠阁1 二人说话间,往堂外走去。 此事如今已彻底了解,青黎便同宋延舟一同消失在人群中。 一回府中,桑氏便应了上来。 “阿黎,可有了结果?” 青黎点点头,桑氏瞬间输了一口气。 “这段时日你也辛苦了,就在家多歇着,你霜姐姐这段时日也呆在府中,你没事多去看看她。” “好,霜姐姐向来自省,也不会因为此事太过沉溺的。” 桑氏点点头。 接下来的日子,倒也是平静,如今晋王世子还被关在大牢,他活不了,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青黎也没太过于关注。 青府这段时日收到了杜家娘子的宴请,第二日,桑氏带青黎直奔京城最大的首饰铺子。 青黎本来就还剩下许多首饰,但桑氏直言:“那些就留着,你瞧着不合适的打赏下人也成,姑娘家出门在外比什么?还不就是衣着首饰,你放心,母亲绝不会让你落下成。” 桑氏豪情万丈,青黎也不好说,论银钱她的母亲还不从来不会输给谁, 家里的产业一直都由桑氏操持, 被她操持的说日进斗金都不过分。 难得青黎近日与她又亲近了,这样粉雕玉琢的小姑娘, 桑氏往她身上堆金子一点都不心疼。 二人一进铺子,铺子里的伙计一瞧见桑氏氏,笑容堆得满脸都是褶子。 “青姑娘,青夫人, 快里面请, 雅间都是刚收拾好的。” 桑氏气派十足地往里走,青黎在她身后抿着嘴笑。 她从前只觉得嫡母行事粗鄙俗气,尤其浑身铜臭令人不屑。 可如今她却越瞧越觉得嫡母过得通透,不屑世俗的目光, 随心所欲, 令人向往。 进了雅间,伙计手脚麻利地奉上茶点,都是店里最好的东西, 然后才笑着将首饰名录呈上来。 “夫人请看,这些都是本店刚出的新花样,保准京城头一份儿,若您能找出第二个,小的头拧下来给您当球踢。” 桑氏漫不经心地翻看着,“我要踢你的头做什么,没的脏了鞋子。” “是是是,是小的嘴笨。” “出去, 等我们挑好了再进来伺候。” 伙计退出去, 桑氏氏立刻招呼青黎,“这个不错, 我觉得这个适合, 小姑娘青葱鲜嫩,还有这个花样也新鲜……这次的样式确实别致, 不若一样来一个。” 青黎都无奈了, 轻轻拉住桑氏, “母亲, 我的首饰都戴不完,何必浪费银钱置办这么多?” “哟, 瞧我,往日里你都会给青瑾送一份过去, 便总想着你不够用。” 桑氏透亮的眼神让青黎怔住,“这些母亲都知晓?” 桑氏笑起来,“我送你的东西我都记得,会出现在青瑾那里,自然是你送的。” “可您既然知道,还不断地往我这里送东西。” “你都给了青瑾,我怕你不够用。” 青黎心里猛地一酸,桑氏氏轻飘飘的语气,仿佛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但她毕竟不是自己的生母, 却毫不吝啬地为自己考虑。 前世自己瞎了眼,错嫁他人, 最痛心焦虑的也是她,甚至把自己的小金库都拿来给青黎,怕她在那边受委屈。 现在想想, 桑氏几乎做了身为嫡母能做的一切,而她却从不曾感激过。 “母亲,我之前……” “之前都是过去的事情, 又何必再提?” 桑氏打断青黎的话,一双能够看清世事的眼睛和善地看着她,“我与你母女一场,便是上天赐予的缘分,这就够了。” 她忽而笑起来,又指向名录,“我还是觉得一样来一个的好,省的选来选去麻烦。” 青黎:“……” 这种事情上没人能拗得过桑氏,有钱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叫来了伙计,桑氏将她的意思一说,伙计顿时喜笑颜开,这位不愧是他们点翠阁最喜欢的客人, 与财神爷无异。 “您稍等,这几样都在店里,我这就去给您取来, 剩下一些等工匠一做好, 立时给您送去府里。” 伙计喜滋滋地出了雅间, 吩咐人将新品全数给桑氏送过去。 “伙计,方才那只嵌宝掐丝的镯子是我们先看上的,怎么就拿走了?” 一个丫鬟拦住了他的去路,在她身后,站着一位姑娘,穿着打扮很是讲究,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千金。 “对不住对不住,那些已经有人买下了。” “凭什么,分明是我们先看上的,有你们这样做生意的吗?” 京城随处可见皇亲贵胄,伙计也不敢托大,讨好地笑起来,“姑娘,这镯子啊,一早就被人定下了,只之前没有人来取,因此在放在店里,这不,人家已经来拿了,姑娘不若再看看店里别的式样?” 小丫鬟觉得自家姑娘委屈了,不依不饶,“既然你们摆了出来,那就是让人买的,我家姑娘瞧上了,你难道还不卖?” 她身后的女子轻柔出声,“金巧,你跟他去看看镯子的买家是谁,好生与人商量,若是她肯相让,我们一定会有所补偿。” 伙计在心里翻白眼儿,那可是点翠阁的财神爷,补偿是什么玩意? 小丫鬟趾高气昂地朝伙计抬抬下巴,“走,我家姑娘难得瞧中一样首饰,怎么也得请人让出来才行。” 伙计没办法,这姑娘自报家门是礼部左侍郎家的千金,两边他都得罪不起,干脆一咬牙,转身带路。 让她们自行商议解决。 桑氏正跟青黎在雅间说着话,两人聊起了青琛来。 “那孩子,我见了有时候都发怵,一张脸永远是板着的,跟他说话大气都不敢喘。” 桑氏拍了拍心口,“明明小时候不是那样啊,四五岁光景的时候,小嘴可甜了,见了人就喊,不知道怎么的后来变得如此老成。” 青黎趴在桌上笑,“哥哥竟也有那样稚嫩的时候吗?我还以为他生下来就是这般做派。” “那当然不是,小时候他可好玩儿了,得了什么稀罕物件都会往你那儿送。” “有一次有人给了他一块稀罕的酥糖,他给你留着,结果最后握在手里化了,那气鼓鼓的模样把我笑的……” 第188章 点翠阁1 二人说话间,往堂外走去。 此事如今已彻底了解,青黎便同宋延舟一同消失在人群中。 一回府中,桑氏便应了上来。 “阿黎,可有了结果?” 青黎点点头,桑氏瞬间输了一口气。 “这段时日你也辛苦了,就在家多歇着,你霜姐姐这段时日也呆在府中,你没事多去看看她。” “好,霜姐姐向来自省,也不会因为此事太过沉溺的。” 桑氏点点头。 接下来的日子,倒也是平静,如今晋王世子还被关在大牢,他活不了,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青黎也没太过于关注。 青府这段时日收到了杜家娘子的宴请,第二日,桑氏带青黎直奔京城最大的首饰铺子。 青黎本来就还剩下许多首饰,但桑氏直言:“那些就留着,你瞧着不合适的打赏下人也成,姑娘家出门在外比什么?还不就是衣着首饰,你放心,母亲绝不会让你落下成。” 桑氏豪情万丈,青黎也不好说,论银钱她的母亲还不从来不会输给谁, 家里的产业一直都由桑氏操持, 被她操持的说日进斗金都不过分。 难得青黎近日与她又亲近了,这样粉雕玉琢的小姑娘, 桑氏往她身上堆金子一点都不心疼。 二人一进铺子,铺子里的伙计一瞧见桑氏氏,笑容堆得满脸都是褶子。 “青姑娘,青夫人, 快里面请, 雅间都是刚收拾好的。” 桑氏气派十足地往里走,青黎在她身后抿着嘴笑。 她从前只觉得嫡母行事粗鄙俗气,尤其浑身铜臭令人不屑。 可如今她却越瞧越觉得嫡母过得通透,不屑世俗的目光, 随心所欲, 令人向往。 进了雅间,伙计手脚麻利地奉上茶点,都是店里最好的东西, 然后才笑着将首饰名录呈上来。 “夫人请看,这些都是本店刚出的新花样,保准京城头一份儿,若您能找出第二个,小的头拧下来给您当球踢。” 桑氏漫不经心地翻看着,“我要踢你的头做什么,没的脏了鞋子。” “是是是,是小的嘴笨。” “出去, 等我们挑好了再进来伺候。” 伙计退出去, 桑氏氏立刻招呼青黎,“这个不错, 我觉得这个适合, 小姑娘青葱鲜嫩,还有这个花样也新鲜……这次的样式确实别致, 不若一样来一个。” 青黎都无奈了, 轻轻拉住桑氏, “母亲, 我的首饰都戴不完,何必浪费银钱置办这么多?” “哟, 瞧我,往日里你都会给青瑾送一份过去, 便总想着你不够用。” 桑氏透亮的眼神让青黎怔住,“这些母亲都知晓?” 桑氏笑起来,“我送你的东西我都记得,会出现在青瑾那里,自然是你送的。” “可您既然知道,还不断地往我这里送东西。” “你都给了青瑾,我怕你不够用。” 青黎心里猛地一酸,桑氏氏轻飘飘的语气,仿佛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但她毕竟不是自己的生母, 却毫不吝啬地为自己考虑。 前世自己瞎了眼,错嫁他人, 最痛心焦虑的也是她,甚至把自己的小金库都拿来给青黎,怕她在那边受委屈。 现在想想, 桑氏几乎做了身为嫡母能做的一切,而她却从不曾感激过。 “母亲,我之前……” “之前都是过去的事情, 又何必再提?” 桑氏打断青黎的话,一双能够看清世事的眼睛和善地看着她,“我与你母女一场,便是上天赐予的缘分,这就够了。” 她忽而笑起来,又指向名录,“我还是觉得一样来一个的好,省的选来选去麻烦。” 青黎:“……” 这种事情上没人能拗得过桑氏,有钱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叫来了伙计,桑氏将她的意思一说,伙计顿时喜笑颜开,这位不愧是他们点翠阁最喜欢的客人, 与财神爷无异。 “您稍等,这几样都在店里,我这就去给您取来, 剩下一些等工匠一做好, 立时给您送去府里。” 伙计喜滋滋地出了雅间, 吩咐人将新品全数给桑氏送过去。 “伙计,方才那只嵌宝掐丝的镯子是我们先看上的,怎么就拿走了?” 一个丫鬟拦住了他的去路,在她身后,站着一位姑娘,穿着打扮很是讲究,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千金。 “对不住对不住,那些已经有人买下了。” “凭什么,分明是我们先看上的,有你们这样做生意的吗?” 京城随处可见皇亲贵胄,伙计也不敢托大,讨好地笑起来,“姑娘,这镯子啊,一早就被人定下了,只之前没有人来取,因此在放在店里,这不,人家已经来拿了,姑娘不若再看看店里别的式样?” 小丫鬟觉得自家姑娘委屈了,不依不饶,“既然你们摆了出来,那就是让人买的,我家姑娘瞧上了,你难道还不卖?” 她身后的女子轻柔出声,“金巧,你跟他去看看镯子的买家是谁,好生与人商量,若是她肯相让,我们一定会有所补偿。” 伙计在心里翻白眼儿,那可是点翠阁的财神爷,补偿是什么玩意? 小丫鬟趾高气昂地朝伙计抬抬下巴,“走,我家姑娘难得瞧中一样首饰,怎么也得请人让出来才行。” 伙计没办法,这姑娘自报家门是礼部左侍郎家的千金,两边他都得罪不起,干脆一咬牙,转身带路。 让她们自行商议解决。 桑氏正跟青黎在雅间说着话,两人聊起了青琛来。 “那孩子,我见了有时候都发怵,一张脸永远是板着的,跟他说话大气都不敢喘。” 桑氏拍了拍心口,“明明小时候不是那样啊,四五岁光景的时候,小嘴可甜了,见了人就喊,不知道怎么的后来变得如此老成。” 青黎趴在桌上笑,“哥哥竟也有那样稚嫩的时候吗?我还以为他生下来就是这般做派。” “那当然不是,小时候他可好玩儿了,得了什么稀罕物件都会往你那儿送。” “有一次有人给了他一块稀罕的酥糖,他给你留着,结果最后握在手里化了,那气鼓鼓的模样把我笑的……” 第189章 点翠阁2 桑氏毫不客气地揭青琛的短,说的全是青黎不知道的事儿。 青黎一边笑一边在心里遗憾,这些事情,她上辈子竟浑然不知,失去多少乐趣? 忽然,雅间的门被敲响,“夫人,有件事情……” 他话还没说完,门已经被推开。 小丫鬟走进来站在门口,朝着里面拜了拜,“见过青夫人,我是礼部左侍郎府的丫鬟,今日陪我家姑娘来点翠阁,不想看中的一只镯子说是被夫人先买了去。” “我家姑娘很喜欢那只镯子,因此差奴婢过来问一问,夫人可能割爱?” 桑氏在她身上扫了一眼,“不能,出去。” 金巧:“……” 青黎不知道为何有点想笑,桑氏如此不客气的回答,莫名令她浑身舒爽! “夫人,我家姑娘客客气气地征询您的意见,您是否太不近人情了?” 桑氏面无表情,“你家姑娘过来征询,我也给了答复,你还有何疑问?” 她懒得跟这个丫鬟多说, 目光扫到伙计身上, “点翠阁现在都这么做生意了吗?不相干的人也能带到客人面前?把你们掌柜的请来。” 伙计立刻要将金巧请出去,可金巧哪里肯如此丢人? “夫人, 您真的要如此蛮横不讲道理?我们好言好语相劝,您却全然不领情,青家不是书香门第吗?” 青黎火了,刚想开口, 被桑氏抬手拦住。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面前口出狂言?左侍郎家的下人如此没有规矩教养, 才真真令人汗颜,身为下人,竟敢编排青家,莫非侍郎家家教如此?” 她一声令下, 门口站着的青家家丁直接将人扣下。 “给我送到侍郎府去, 告知府里的人这个下人都做了什么,蛮横撒野无理取闹,污蔑青家清誉, 我青家乃是皇上亲口御赞的忠贞世家,居然被一个丫鬟质疑,去问问他们,左侍郎是不是也赞同这个下人的质疑。” “是!” 丫鬟惊叫着躲避,可桑氏身边的家丁,那并不是普通的家丁。 是她真金白银请来的,个个都是好手,还能容许一个黄毛丫头逃脱? 捂了嘴把人带出去, 伙计都看傻了。 “青夫……人……” “你们掌柜呢?今儿这事儿, 可没那么容易过去。” 伙计脸一绿,灰溜溜跑去请掌柜了。 桑氏这才恢复平日里懒散悠闲的模样, “咱们青家虽然不复从前, 但名字还是很好用的,记得了, 以后遇见事, 就拿帽子直接扣上去, 扣的越大越有效果。” 她不屑地轻哼一声, “这些人一个个把脸面看得比什么都重,断不肯落下丁点把柄, 呵呵,杀他们都不需要刀, 扣帽子就行。” 青黎叹为观止,“母亲威武。” 青黎的称赞让桑氏得意起来,“这算什么?我有些铺子的生意,就要跟这些当官的接触,接触久了也就那样。” 桑氏的生父在京中只是一个小官,并且她是庶女,而她的生母是商户,早年耳濡目染见了不少事情,从小就立志要当一个富贵闲人。 因此嫁过来做个有名无实的青家三夫人, 桑氏完全不以为然,坦然接受。 “你如今年岁已经不算小了, 有些事该早早地教你才是,只之前没有机会,今后若是你愿意, 母亲会一点一点教你。” “多谢母亲。” 青黎只有感激。 感激桑氏不计前嫌,还肯诚心待她,她的命可真好。 …… 点翠阁的掌柜来了之后, 那叫一通赔罪。 当着桑氏和青黎的面,把那个伙计劈头盖脸地大骂一通。 “青夫人消消气,都是这个不成器的东西惹您不开心,这样,今日您在点翠阁买的东西,本店统统给您算便宜一些。” 桑氏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手里一根簪子,“你觉得,我缺那点银子?” “不不不,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我与女儿来买个首饰,好好的心情都被搅散了,店里的东西有没有, 卖不卖,你们点翠阁的伙计都不知道吗?还需要客人来自行商量?我是来跟谁讨价还价的吗?” 桑氏不依不饶, 这口气把她憋坏了, 难得跟青黎能亲近一下,还被坏了心情。 掌柜汗都滴了下来,不住地赔礼道歉, 说是左侍郎府的千金还想来见她们,被店里给拦住了,往后,保证不再出现同样的事。 最后桑氏还是买下了想买的首饰,少花了不少银子。 出门后,桑氏坐在车里说,“咱虽然是女子,遇事也不必时时退让,有时候咄咄逼人,反而会让人怕你,不敢轻慢你,你从前性子着实绵软了些,会让人觉得好欺负。” “女儿受教了。” 青黎深以为然,若是前世能好好跟桑氏多学着点,或许,也不至于走到最后那一步。 …… 她们回了青府,没过多久,左侍郎府里来了人,还好几个。 “青夫人,老爷特意让老仆给您赔不是来了。” 嬷嬷和管家态度委实谦恭,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 “老爷知道事情之后气坏了,狠狠责罚了金巧那丫头,要将她发卖出府,家里姑娘也知道错了,被罚了禁足思过。” “老爷断没有轻慢青家的意思,老爷对青家也从来敬重,还请夫人息怒。” 桑氏没怎么刁难他们,表示知道了,接受道歉,往后管好家里的人就是。 …… 杜家娘子的宴请,从来在晏城都备受关注。 杜家娘子是个很奇特的人。 她乃前朝国公之女,身份贵重,然而至今未曾婚配。 她的身份,没人敢说她半句闲话,提起来只会称赞超凡脱俗,不拘泥尘世。 可是,这样一个自己都没嫁人的奇女子,最为喜欢的,就是给晏城未婚配的少男少女们创造条件。 简直感天动地! 杜家娘子的特殊爱好也从不藏着掖着,慢慢的,杜家娘子的宴请,便约定俗成,甚至若是能够得到邀约,那都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但凡家中有年纪适合的,都想去宴请上露个面,或许就能成就一番姻缘。 第189章 点翠阁2 桑氏毫不客气地揭青琛的短,说的全是青黎不知道的事儿。 青黎一边笑一边在心里遗憾,这些事情,她上辈子竟浑然不知,失去多少乐趣? 忽然,雅间的门被敲响,“夫人,有件事情……” 他话还没说完,门已经被推开。 小丫鬟走进来站在门口,朝着里面拜了拜,“见过青夫人,我是礼部左侍郎府的丫鬟,今日陪我家姑娘来点翠阁,不想看中的一只镯子说是被夫人先买了去。” “我家姑娘很喜欢那只镯子,因此差奴婢过来问一问,夫人可能割爱?” 桑氏在她身上扫了一眼,“不能,出去。” 金巧:“……” 青黎不知道为何有点想笑,桑氏如此不客气的回答,莫名令她浑身舒爽! “夫人,我家姑娘客客气气地征询您的意见,您是否太不近人情了?” 桑氏面无表情,“你家姑娘过来征询,我也给了答复,你还有何疑问?” 她懒得跟这个丫鬟多说, 目光扫到伙计身上, “点翠阁现在都这么做生意了吗?不相干的人也能带到客人面前?把你们掌柜的请来。” 伙计立刻要将金巧请出去,可金巧哪里肯如此丢人? “夫人, 您真的要如此蛮横不讲道理?我们好言好语相劝,您却全然不领情,青家不是书香门第吗?” 青黎火了,刚想开口, 被桑氏抬手拦住。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面前口出狂言?左侍郎家的下人如此没有规矩教养, 才真真令人汗颜,身为下人,竟敢编排青家,莫非侍郎家家教如此?” 她一声令下, 门口站着的青家家丁直接将人扣下。 “给我送到侍郎府去, 告知府里的人这个下人都做了什么,蛮横撒野无理取闹,污蔑青家清誉, 我青家乃是皇上亲口御赞的忠贞世家,居然被一个丫鬟质疑,去问问他们,左侍郎是不是也赞同这个下人的质疑。” “是!” 丫鬟惊叫着躲避,可桑氏身边的家丁,那并不是普通的家丁。 是她真金白银请来的,个个都是好手,还能容许一个黄毛丫头逃脱? 捂了嘴把人带出去, 伙计都看傻了。 “青夫……人……” “你们掌柜呢?今儿这事儿, 可没那么容易过去。” 伙计脸一绿,灰溜溜跑去请掌柜了。 桑氏这才恢复平日里懒散悠闲的模样, “咱们青家虽然不复从前, 但名字还是很好用的,记得了, 以后遇见事, 就拿帽子直接扣上去, 扣的越大越有效果。” 她不屑地轻哼一声, “这些人一个个把脸面看得比什么都重,断不肯落下丁点把柄, 呵呵,杀他们都不需要刀, 扣帽子就行。” 青黎叹为观止,“母亲威武。” 青黎的称赞让桑氏得意起来,“这算什么?我有些铺子的生意,就要跟这些当官的接触,接触久了也就那样。” 桑氏的生父在京中只是一个小官,并且她是庶女,而她的生母是商户,早年耳濡目染见了不少事情,从小就立志要当一个富贵闲人。 因此嫁过来做个有名无实的青家三夫人, 桑氏完全不以为然,坦然接受。 “你如今年岁已经不算小了, 有些事该早早地教你才是,只之前没有机会,今后若是你愿意, 母亲会一点一点教你。” “多谢母亲。” 青黎只有感激。 感激桑氏不计前嫌,还肯诚心待她,她的命可真好。 …… 点翠阁的掌柜来了之后, 那叫一通赔罪。 当着桑氏和青黎的面,把那个伙计劈头盖脸地大骂一通。 “青夫人消消气,都是这个不成器的东西惹您不开心,这样,今日您在点翠阁买的东西,本店统统给您算便宜一些。” 桑氏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手里一根簪子,“你觉得,我缺那点银子?” “不不不,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我与女儿来买个首饰,好好的心情都被搅散了,店里的东西有没有, 卖不卖,你们点翠阁的伙计都不知道吗?还需要客人来自行商量?我是来跟谁讨价还价的吗?” 桑氏不依不饶, 这口气把她憋坏了, 难得跟青黎能亲近一下,还被坏了心情。 掌柜汗都滴了下来,不住地赔礼道歉, 说是左侍郎府的千金还想来见她们,被店里给拦住了,往后,保证不再出现同样的事。 最后桑氏还是买下了想买的首饰,少花了不少银子。 出门后,桑氏坐在车里说,“咱虽然是女子,遇事也不必时时退让,有时候咄咄逼人,反而会让人怕你,不敢轻慢你,你从前性子着实绵软了些,会让人觉得好欺负。” “女儿受教了。” 青黎深以为然,若是前世能好好跟桑氏多学着点,或许,也不至于走到最后那一步。 …… 她们回了青府,没过多久,左侍郎府里来了人,还好几个。 “青夫人,老爷特意让老仆给您赔不是来了。” 嬷嬷和管家态度委实谦恭,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 “老爷知道事情之后气坏了,狠狠责罚了金巧那丫头,要将她发卖出府,家里姑娘也知道错了,被罚了禁足思过。” “老爷断没有轻慢青家的意思,老爷对青家也从来敬重,还请夫人息怒。” 桑氏没怎么刁难他们,表示知道了,接受道歉,往后管好家里的人就是。 …… 杜家娘子的宴请,从来在晏城都备受关注。 杜家娘子是个很奇特的人。 她乃前朝国公之女,身份贵重,然而至今未曾婚配。 她的身份,没人敢说她半句闲话,提起来只会称赞超凡脱俗,不拘泥尘世。 可是,这样一个自己都没嫁人的奇女子,最为喜欢的,就是给晏城未婚配的少男少女们创造条件。 简直感天动地! 杜家娘子的特殊爱好也从不藏着掖着,慢慢的,杜家娘子的宴请,便约定俗成,甚至若是能够得到邀约,那都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但凡家中有年纪适合的,都想去宴请上露个面,或许就能成就一番姻缘。 第190章 宴请 青黎前世好像也是去了的,但似乎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对于一个性子胆怯,到了人多的地方,离了青瑾头都不敢抬的草包而言,这种宴请就是噩梦。 青黎毫不客气地在心里唾弃前世的自己,没出息! “这副镯子亮堂,戴在你手上定然好看。” 桑氏一样样地给青黎挑选要赴宴的首饰,“出门在外,人家第一眼看到你,总会在心里有个评判,因此不能让人看低了,姑娘家在衣着首饰方面,切不能委屈了自己。” 青黎将她的话一句句听进去,没想到桑氏在搭配方面十分有讲究,衣衫首饰挑好之后,与青黎的气质极为相配。 她前世为何会觉得竟是个审美粗鄙之人? 都是青瑾不做人! 杜家娘子这次的宴请设在城郊一块马球场,那里除了可以打马球、射箭,还能放纸鸢、游湖、踏青……各种玩法都有,不会让客人觉得无趣。 宴请大多都是长辈带着子女来参加,相识的人家聚一块儿,给对方介绍不相识的人家,互相见一见年轻的孩子们,顺便在心里暗暗审视。 马场旁边就有一个颇大的湖,湖里泊着几艘游船,一早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青黎带着知秋、凝冬慢慢往湖边上走, 一路见着好几家的姑娘, 正兴高采烈地放着纸鸢。 天真烂漫的笑声,让人听见了心情都轻快起来。 “姑娘, 一会儿青霜姑娘来了,咱们也过来这里放纸鸢,马车上都给您备着了,燕子花样的, 可好看了。” “再说。”青黎应道。 青霜这次没有随同他们一起过来, 只是说呆会来,也不知道会不会来。 再说了,这么幼稚无邪的玩意她已经很久没碰过,也不知道能不能再放得上去。 青黎走得好好的, 忽然有人拦在了自己面前, 还好几个。 当中一位穿着五彩绣蝶撒花裙的姑娘噙着笑容,“青姑娘,没想到在这儿见着你了。” 青黎在记忆里认真想了一下, 发现没印象。 “不知姑娘是?” 那女子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后又娇笑起来,“青姑娘真是贵人多忘事,不过也理解,你都多久没出过门了?我还以为上次你中途跑回家之后,不会再参加这样的宴请呢。” 青黎一脸平静地看着她笑得夸张,默默地回忆着。 其实也用不着回忆,能戳自己肺管子的事情也不多, 就那么几样。 也不过就是拿她没有生母的出身说事儿, 觉得她也不会怎么样,只要不当着长辈的面儿, 便可以拿出来逗乐子。 那时候的青黎哪里受得了?只恨不得地上裂出一条缝来, 自己能够跳进去躲一躲。 因此宴请还未结束,她便寻了个理由匆匆离开, 回去后还大哭了一场。 “抱歉, 姑娘是谁我确实不记得, 也可能是我人见得太多了, 一些没什么特别的也记不住,姑娘别见怪。” 青黎浅浅地笑起来, “我这人认生的很,不喜欢跟不熟悉的人说话, 姑娘可能让让?” 那女子笑不下去了,“青黎,一阵子不见你怎么变成了这样?说话没规没矩的,也是,家里没个人教就是不成,可你也该有自知之明,别出来丢人啊。” “呵呵,姑娘这话说的,我自问规矩好得很, 至少与姑娘相比,姑娘可听过‘好狗不挡道’这句话?” 青黎加深了笑容, “知道自己不招人喜欢呢,就躲远一些,偏要凑上来惹人厌烦, 我青家确实没有这样的规矩,不知道姑娘是哪家的千金?回头我让母亲去问一问,这家教规矩可真是稀罕。” “你敢骂我?” 青黎掩着嘴呵呵呵了几声, “姑娘急了?我说的是‘好狗不挡道’,说狗呢,姑娘有什么可急的?” 一块儿围过来的几个女子鸦雀无声,这种场合,断没有针锋相对的必要,青黎如此不讲情面,她们连相劝都不好开口。 这会儿青黎也不着急离开了,脸上笑吟吟的,远远看去知书达理,仿佛在与人温和闲谈。 她对面的姑娘却已经赤急白脸,眼中的怒气几乎要烧起来。 “好你个青黎,还以为你是个草包, 没想到居然如此尖酸刻薄,从前是看错了你!” “那我可真谢谢姑娘看得起,上赶着来领教我的尖酸刻薄, 这喜好可真是独特。” 青黎悠哉地从知秋手里接过一把团扇,半遮着脸, “姑娘怎的始终不说自己姓谁名谁?莫非也觉得说不出口不成?” 一旁有个姑娘耐不住性子,“这位是礼部左侍郎家的二姑娘。” “哟,那可真真是与我有缘。” 青黎弯起嘴角,“左侍郎大人前个儿才让人来我青家赔不是,还说会让家里的姑娘在家闭门思过,二姑娘可有听说?那位气势凌人偏要抢别人东西的,是你们家哪位姑娘?” 有个穿绿裙子的小女孩睁大了眼睛,“夏姐姐,难道你前两日出不来……” 她倏地捂住嘴,大大的眼睛里满是说错话的惊慌。 夏梦桃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眼神恨不得将她给吃了! 她就是故意来找茬的,自己看中的镯子这会儿就戴在青黎的手腕上,到了别人手里,似乎更好看了。 金巧被发卖,父亲又将她责罚了一通,在家里禁足抄书,夏梦桃积攒的怒气,今儿不找个法子发泄掉,她会憋死的。 那日在点翠阁失算,不就是因为有青夫人在? 若是没有她,青黎算什么? 两句话就能将人说得哭哭啼啼转头就跑,夏梦桃盘算着好好嘲弄她一番,非要让她无地自容,跟自己道歉才行。 可如今,被当做笑话的竟成了自己! 青黎露在团扇外的眼睛若有所思,“原来,那日我与母亲遇见的,就是二姑娘呀。” 她上上下下扫了夏梦桃几面,轻轻叹了口气,“如此看来,确实是我不好,若是早知道二姑娘那么需要这只镯子,让给你就是了,同样品相的镯子我倒是还有不少,二姑娘现在可还要?” 第190章 宴请 青黎前世好像也是去了的,但似乎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对于一个性子胆怯,到了人多的地方,离了青瑾头都不敢抬的草包而言,这种宴请就是噩梦。 青黎毫不客气地在心里唾弃前世的自己,没出息! “这副镯子亮堂,戴在你手上定然好看。” 桑氏一样样地给青黎挑选要赴宴的首饰,“出门在外,人家第一眼看到你,总会在心里有个评判,因此不能让人看低了,姑娘家在衣着首饰方面,切不能委屈了自己。” 青黎将她的话一句句听进去,没想到桑氏在搭配方面十分有讲究,衣衫首饰挑好之后,与青黎的气质极为相配。 她前世为何会觉得竟是个审美粗鄙之人? 都是青瑾不做人! 杜家娘子这次的宴请设在城郊一块马球场,那里除了可以打马球、射箭,还能放纸鸢、游湖、踏青……各种玩法都有,不会让客人觉得无趣。 宴请大多都是长辈带着子女来参加,相识的人家聚一块儿,给对方介绍不相识的人家,互相见一见年轻的孩子们,顺便在心里暗暗审视。 马场旁边就有一个颇大的湖,湖里泊着几艘游船,一早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青黎带着知秋、凝冬慢慢往湖边上走, 一路见着好几家的姑娘, 正兴高采烈地放着纸鸢。 天真烂漫的笑声,让人听见了心情都轻快起来。 “姑娘, 一会儿青霜姑娘来了,咱们也过来这里放纸鸢,马车上都给您备着了,燕子花样的, 可好看了。” “再说。”青黎应道。 青霜这次没有随同他们一起过来, 只是说呆会来,也不知道会不会来。 再说了,这么幼稚无邪的玩意她已经很久没碰过,也不知道能不能再放得上去。 青黎走得好好的, 忽然有人拦在了自己面前, 还好几个。 当中一位穿着五彩绣蝶撒花裙的姑娘噙着笑容,“青姑娘,没想到在这儿见着你了。” 青黎在记忆里认真想了一下, 发现没印象。 “不知姑娘是?” 那女子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后又娇笑起来,“青姑娘真是贵人多忘事,不过也理解,你都多久没出过门了?我还以为上次你中途跑回家之后,不会再参加这样的宴请呢。” 青黎一脸平静地看着她笑得夸张,默默地回忆着。 其实也用不着回忆,能戳自己肺管子的事情也不多, 就那么几样。 也不过就是拿她没有生母的出身说事儿, 觉得她也不会怎么样,只要不当着长辈的面儿, 便可以拿出来逗乐子。 那时候的青黎哪里受得了?只恨不得地上裂出一条缝来, 自己能够跳进去躲一躲。 因此宴请还未结束,她便寻了个理由匆匆离开, 回去后还大哭了一场。 “抱歉, 姑娘是谁我确实不记得, 也可能是我人见得太多了, 一些没什么特别的也记不住,姑娘别见怪。” 青黎浅浅地笑起来, “我这人认生的很,不喜欢跟不熟悉的人说话, 姑娘可能让让?” 那女子笑不下去了,“青黎,一阵子不见你怎么变成了这样?说话没规没矩的,也是,家里没个人教就是不成,可你也该有自知之明,别出来丢人啊。” “呵呵,姑娘这话说的,我自问规矩好得很, 至少与姑娘相比,姑娘可听过‘好狗不挡道’这句话?” 青黎加深了笑容, “知道自己不招人喜欢呢,就躲远一些,偏要凑上来惹人厌烦, 我青家确实没有这样的规矩,不知道姑娘是哪家的千金?回头我让母亲去问一问,这家教规矩可真是稀罕。” “你敢骂我?” 青黎掩着嘴呵呵呵了几声, “姑娘急了?我说的是‘好狗不挡道’,说狗呢,姑娘有什么可急的?” 一块儿围过来的几个女子鸦雀无声,这种场合,断没有针锋相对的必要,青黎如此不讲情面,她们连相劝都不好开口。 这会儿青黎也不着急离开了,脸上笑吟吟的,远远看去知书达理,仿佛在与人温和闲谈。 她对面的姑娘却已经赤急白脸,眼中的怒气几乎要烧起来。 “好你个青黎,还以为你是个草包, 没想到居然如此尖酸刻薄,从前是看错了你!” “那我可真谢谢姑娘看得起,上赶着来领教我的尖酸刻薄, 这喜好可真是独特。” 青黎悠哉地从知秋手里接过一把团扇,半遮着脸, “姑娘怎的始终不说自己姓谁名谁?莫非也觉得说不出口不成?” 一旁有个姑娘耐不住性子,“这位是礼部左侍郎家的二姑娘。” “哟,那可真真是与我有缘。” 青黎弯起嘴角,“左侍郎大人前个儿才让人来我青家赔不是,还说会让家里的姑娘在家闭门思过,二姑娘可有听说?那位气势凌人偏要抢别人东西的,是你们家哪位姑娘?” 有个穿绿裙子的小女孩睁大了眼睛,“夏姐姐,难道你前两日出不来……” 她倏地捂住嘴,大大的眼睛里满是说错话的惊慌。 夏梦桃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眼神恨不得将她给吃了! 她就是故意来找茬的,自己看中的镯子这会儿就戴在青黎的手腕上,到了别人手里,似乎更好看了。 金巧被发卖,父亲又将她责罚了一通,在家里禁足抄书,夏梦桃积攒的怒气,今儿不找个法子发泄掉,她会憋死的。 那日在点翠阁失算,不就是因为有青夫人在? 若是没有她,青黎算什么? 两句话就能将人说得哭哭啼啼转头就跑,夏梦桃盘算着好好嘲弄她一番,非要让她无地自容,跟自己道歉才行。 可如今,被当做笑话的竟成了自己! 青黎露在团扇外的眼睛若有所思,“原来,那日我与母亲遇见的,就是二姑娘呀。” 她上上下下扫了夏梦桃几面,轻轻叹了口气,“如此看来,确实是我不好,若是早知道二姑娘那么需要这只镯子,让给你就是了,同样品相的镯子我倒是还有不少,二姑娘现在可还要?” 第191章 纸鸢 青黎微微伸出手,手腕上的镯子晶莹剔透,衬得她皮肤吹弹可破,如玉雪白。 旁人看她们的目光都带着探究,夏梦桃竟然跟青黎抢过镯子?还没抢赢?结果夏家还去赔了不是,夏梦桃还被禁足了? 这两人的对话透露了太多信息,足够她们八卦闲聊好几日的! “你给我记住了,你这般性子往后必然会遭到报应的!” 满脸通红的夏梦桃放下狠话转身就走,她一刻都待不下去。 青黎在她身后轻轻晃了晃帕子,“夏二姑娘慢走。” 报应什么的,她可不怕,她本身就是报应呢。 与夏梦桃一块儿过来的另外几个姑娘,面面相觑,这会儿又不好去追夏梦桃,又不好跟青黎说话。 青黎倒是没什么异样,“各位还有什么事吗?” 几人相当默契地将路让出来,青黎微微行礼,带着知秋、凝冬慢慢走远。 “谁跟我说青三姑娘是个好揉捏的?这谁传出来的谣言?” “可是上一回,她确实没听几句话就离开了……” “那不能是有别的事情吗?你瞧她那样子,能是说她几句就哭着跑回家的?我看夏梦桃这回要哭才是真的。” 几人纷纷心有戚戚,还好刚刚没轮到她们发挥。 “原来青家姑娘是这么个性子,倒是有点意思。” 绿裙子的小姑娘浅浅地笑起来,眼中的惊慌早已烟消云散,一直注视着青黎的身影,渐行渐远。 …… 知秋这会儿老激动了。 她看向青黎的目光热切崇拜, 看得青黎无法忽视。 “怎么了?我脸上长花儿了?” “姑娘, 您刚刚太厉害了,那些人一看就来者不善, 姑娘一点儿亏都没吃着,我白白捏了一把汗。” 知秋将帕子拿给青黎看,“帕子都被汗浸湿了。” 青黎笑着嗔她一眼,“这就捏汗了?不过有人过来找不痛快, 我要是不痛快, 岂不是如了她们的意?” “谁说不是,只姑娘从前不常出来每回又总会被瑾姑娘扔下不管……” 知秋嘟着嘴抱怨。 姑娘本就是个胆子小的,又回回落单都有人来找麻烦,久而久之姑娘的胆子越发小, 越发不肯出去走动。 青黎笑着目视前方, 那是青瑾故意的。 为了将自己养得懦弱不堪,青黎都怀疑此前找麻烦的那些人里面,是不是有她特意找来的。 青瑾总会在自己最无助的时候出现, 帮她解围,自己当初可感动了,对她加倍信任依赖。 不过这会儿,青瑾怕是顾不上自己。 这次程修已经也来了,青瑾只会黏着他。 青黎快步去了桑氏身边,桑氏身旁与她说话的夫人竟又换了一批,且与她依然亲亲热热。 自己的嫡母也是神了。 “母亲。” “快来见见几位夫人,刚刚说到你, 她们都不记得你长什么样了。” 青黎施施然地行礼, 跟着桑氏的介绍一位一位打了招呼,全程神态自若, 温婉柔顺。 一位夫人捂着嘴轻笑, “怪道你那么夸赞,我若是有这么一个可心的姑娘, 我定也要让大家都羡慕羡慕。” 青黎心里愕然, 她与桑氏的关系在晏城该无人不知, 母亲是怎么让她们抛开芥蒂夸赞她们感情好的? 桑氏偷偷跟青黎挑了下眉毛, 与人交往这种事儿,只要她愿意, 就没有不成功的。 母亲威武。 青黎跟在桑氏身边陪众人说话,她也不多言, 只提到她的时候,她的回答总是十分讨喜,让人心生好感。 其实她在暗中学着桑氏的言谈举止,想来桑氏将她叫过来,也是这个打算。 在旁边看久了,青黎对桑氏越发佩服。 也许有些话听起来,里面藏着三四种意思,到了桑氏这里她可以不着痕迹地将那些意思拆分干净,客客气气地回复, 让气氛始终不落。 她态度热情却不热切,轻快却不浮躁, 不管什么时候接话,大多言之有物,又如沐清风, 让人能够轻易听进去。 这些对青黎来说,很有用处。 她于是沉下心来观察,一点点记在心里, 想象着若是自己作答会出现什么样的问题,她该如何做出改变。 桑氏的余光留意着青黎,见她明白了自己的苦心,不禁一阵欣慰。 看看,自己养的姑娘多聪明! 过了一阵子,桑氏觉着差不多了,又让青黎去散散心。 …… 青黎独自一人往外走去,却在路上遇到了沈玥。 沈玥看见她一愣,目光扫过她身上的时候闪过一抹嫉妒。 这样好的衣衫,这样名贵的饰品,若是穿戴在自己身上, 定是也同样的华光溢彩! “瑾姐姐怎的没跟在大伯母身边?” 青瑾嗤笑一声,“我这不是忧心你吗?从前这样的场合, 都是我陪在你身侧,怕你这次没见着我, 心里慌得不成, 会被人欺负” 青黎也是觉得青瑾十分无聊,两人到了今日这田地,她还要说这种话。 “四妹妹放心,哪里会有人来我面前说三道四?”青黎悠哉道。 “我乃青家认可的嫡女,她们若来嚼舌根,便是对青家不敬,倒是瑾姐姐,我瞧着今日来赴宴的大多是嫡出子女,瑾姐姐可觉得不自在?” 青瑾仿佛被一剑戳心,光天化日之下被扒了外衣一般羞耻和痛恨,就好像被人掐住了喉咙,半天才从嗓子眼儿里迸出几个字来。 “不要你操心。” “那就太好了。” 青黎不愿与青瑾多呆,便独自一人去湖边放纸鸢,正好这时青霜也来了,二人 “瞧瞧,连纸鸢我都给你准备了,蝴蝶的,你可喜欢?”青霜道。 蝴蝶纸鸢做的精致艳丽,大大的翅膀上颜色鲜明夺目,是往日青黎喜欢的样式,她从来偏好这样脆弱的美丽。 只如今,青黎对蝴蝶这般柔弱的东西早没了兴趣。 拢在掌心轻轻一握,便会粉身碎骨,只那身漂亮的外表招人喜欢,却连保护自己都做不到。 她从知秋手里拿过燕子的纸鸢,“我自己备着了,不过有阵子不曾放过,也不知还能不能放上天空。” 两人兴致勃勃地开始放纸鸢,姑娘们放纸鸢大多逗个闷子,让丫鬟们放上天空之后再接过去。 第191章 纸鸢 青黎微微伸出手,手腕上的镯子晶莹剔透,衬得她皮肤吹弹可破,如玉雪白。 旁人看她们的目光都带着探究,夏梦桃竟然跟青黎抢过镯子?还没抢赢?结果夏家还去赔了不是,夏梦桃还被禁足了? 这两人的对话透露了太多信息,足够她们八卦闲聊好几日的! “你给我记住了,你这般性子往后必然会遭到报应的!” 满脸通红的夏梦桃放下狠话转身就走,她一刻都待不下去。 青黎在她身后轻轻晃了晃帕子,“夏二姑娘慢走。” 报应什么的,她可不怕,她本身就是报应呢。 与夏梦桃一块儿过来的另外几个姑娘,面面相觑,这会儿又不好去追夏梦桃,又不好跟青黎说话。 青黎倒是没什么异样,“各位还有什么事吗?” 几人相当默契地将路让出来,青黎微微行礼,带着知秋、凝冬慢慢走远。 “谁跟我说青三姑娘是个好揉捏的?这谁传出来的谣言?” “可是上一回,她确实没听几句话就离开了……” “那不能是有别的事情吗?你瞧她那样子,能是说她几句就哭着跑回家的?我看夏梦桃这回要哭才是真的。” 几人纷纷心有戚戚,还好刚刚没轮到她们发挥。 “原来青家姑娘是这么个性子,倒是有点意思。” 绿裙子的小姑娘浅浅地笑起来,眼中的惊慌早已烟消云散,一直注视着青黎的身影,渐行渐远。 …… 知秋这会儿老激动了。 她看向青黎的目光热切崇拜, 看得青黎无法忽视。 “怎么了?我脸上长花儿了?” “姑娘, 您刚刚太厉害了,那些人一看就来者不善, 姑娘一点儿亏都没吃着,我白白捏了一把汗。” 知秋将帕子拿给青黎看,“帕子都被汗浸湿了。” 青黎笑着嗔她一眼,“这就捏汗了?不过有人过来找不痛快, 我要是不痛快, 岂不是如了她们的意?” “谁说不是,只姑娘从前不常出来每回又总会被瑾姑娘扔下不管……” 知秋嘟着嘴抱怨。 姑娘本就是个胆子小的,又回回落单都有人来找麻烦,久而久之姑娘的胆子越发小, 越发不肯出去走动。 青黎笑着目视前方, 那是青瑾故意的。 为了将自己养得懦弱不堪,青黎都怀疑此前找麻烦的那些人里面,是不是有她特意找来的。 青瑾总会在自己最无助的时候出现, 帮她解围,自己当初可感动了,对她加倍信任依赖。 不过这会儿,青瑾怕是顾不上自己。 这次程修已经也来了,青瑾只会黏着他。 青黎快步去了桑氏身边,桑氏身旁与她说话的夫人竟又换了一批,且与她依然亲亲热热。 自己的嫡母也是神了。 “母亲。” “快来见见几位夫人,刚刚说到你, 她们都不记得你长什么样了。” 青黎施施然地行礼, 跟着桑氏的介绍一位一位打了招呼,全程神态自若, 温婉柔顺。 一位夫人捂着嘴轻笑, “怪道你那么夸赞,我若是有这么一个可心的姑娘, 我定也要让大家都羡慕羡慕。” 青黎心里愕然, 她与桑氏的关系在晏城该无人不知, 母亲是怎么让她们抛开芥蒂夸赞她们感情好的? 桑氏偷偷跟青黎挑了下眉毛, 与人交往这种事儿,只要她愿意, 就没有不成功的。 母亲威武。 青黎跟在桑氏身边陪众人说话,她也不多言, 只提到她的时候,她的回答总是十分讨喜,让人心生好感。 其实她在暗中学着桑氏的言谈举止,想来桑氏将她叫过来,也是这个打算。 在旁边看久了,青黎对桑氏越发佩服。 也许有些话听起来,里面藏着三四种意思,到了桑氏这里她可以不着痕迹地将那些意思拆分干净,客客气气地回复, 让气氛始终不落。 她态度热情却不热切,轻快却不浮躁, 不管什么时候接话,大多言之有物,又如沐清风, 让人能够轻易听进去。 这些对青黎来说,很有用处。 她于是沉下心来观察,一点点记在心里, 想象着若是自己作答会出现什么样的问题,她该如何做出改变。 桑氏的余光留意着青黎,见她明白了自己的苦心,不禁一阵欣慰。 看看,自己养的姑娘多聪明! 过了一阵子,桑氏觉着差不多了,又让青黎去散散心。 …… 青黎独自一人往外走去,却在路上遇到了沈玥。 沈玥看见她一愣,目光扫过她身上的时候闪过一抹嫉妒。 这样好的衣衫,这样名贵的饰品,若是穿戴在自己身上, 定是也同样的华光溢彩! “瑾姐姐怎的没跟在大伯母身边?” 青瑾嗤笑一声,“我这不是忧心你吗?从前这样的场合, 都是我陪在你身侧,怕你这次没见着我, 心里慌得不成, 会被人欺负” 青黎也是觉得青瑾十分无聊,两人到了今日这田地,她还要说这种话。 “四妹妹放心,哪里会有人来我面前说三道四?”青黎悠哉道。 “我乃青家认可的嫡女,她们若来嚼舌根,便是对青家不敬,倒是瑾姐姐,我瞧着今日来赴宴的大多是嫡出子女,瑾姐姐可觉得不自在?” 青瑾仿佛被一剑戳心,光天化日之下被扒了外衣一般羞耻和痛恨,就好像被人掐住了喉咙,半天才从嗓子眼儿里迸出几个字来。 “不要你操心。” “那就太好了。” 青黎不愿与青瑾多呆,便独自一人去湖边放纸鸢,正好这时青霜也来了,二人 “瞧瞧,连纸鸢我都给你准备了,蝴蝶的,你可喜欢?”青霜道。 蝴蝶纸鸢做的精致艳丽,大大的翅膀上颜色鲜明夺目,是往日青黎喜欢的样式,她从来偏好这样脆弱的美丽。 只如今,青黎对蝴蝶这般柔弱的东西早没了兴趣。 拢在掌心轻轻一握,便会粉身碎骨,只那身漂亮的外表招人喜欢,却连保护自己都做不到。 她从知秋手里拿过燕子的纸鸢,“我自己备着了,不过有阵子不曾放过,也不知还能不能放上天空。” 两人兴致勃勃地开始放纸鸢,姑娘们放纸鸢大多逗个闷子,让丫鬟们放上天空之后再接过去。 第192章 商铺 两人兴致勃勃地开始放纸鸢,姑娘们放纸鸢大多逗个闷子,让丫鬟们放上天空之后再接过去。 不过青黎和青霜则不一样,她们偏爱亲手放上天空的感受。 于是偌大的地方,就她们两人嬉笑欢腾,纸鸢一次次坠下也不气馁,开开心心地捡起来重新开始。 实在累了休息的时候,青霜喘着气挽着青黎的肩膀, “阿黎,我总觉得你哪里不一样了。” 青黎从知秋手里接过水喝了两口,“哪里?” “说不上来,就觉得,好像一下子变聪明了。” 青黎:“……” 嗓子里那口水险些没咽下去。 “那你觉得是从前的我比较好,还是如今的?” “如今的。” 青霜想也不想地回答,“我喜欢你现在这样,特别喜欢。” 青黎弯起眼睛笑起来,“我也喜欢。” 可谁能想得到,原来变聪明需要那么大的代价…… 那纸鸢终究还是被两人放上了天,青黎手里牵着线,时不时轻轻扯动,仰头看着蓝天上翱翔的燕子看得出神。 虽然形似真的燕子,却依旧被一条线牵扯着,永远也无法变成真的。 跟她好像。 仿佛变得聪明通透了,却永远被仇恨牵绊,一日未能报仇, 她就一日只能做这纸鸢。 忽然一阵劲风, 姑娘们的衣裙被吹得翻飞,轻呼声此起彼伏。 青黎手里忽然一轻, 紧绷的绳子软软坠落,燕子被风高高卷走,往湖的方向飘了过去。 “呀!阿鸾你的纸鸢飞走了!” 青黎怔怔地看着远去的纸鸢,拦住要让人去找寻的紫烟。 “不必找了, 断了就断了, 断了也好……” 杜家娘子的宴会大多是为了青年适龄男子女子寻觅良缘,但青黎和青霜显然没把这当一回事。 二人独自玩耍,竟也玩了一整天。 第二日,青黎来到桑氏的房间。 “母亲, 如今夏日来了, 我特地绣了一个香囊给您。” 这个香囊她可是花了不少的功夫,从材料到丝线再到配样,无一不是精挑细选的。 桑氏看见香囊, 也是睁大了双眼。 “给我做的?”她迅速放下手中的团扇,小心地从青黎手中接过。 淡淡的杏色,上面绣着两只飞燕,素雅精致。 “天快热了,里面放了一些醒神的香料,会让人神清气爽一些,母亲时常换香囊,我也不知您喜欢什么样的, 就瞧着做了, 还望母亲不嫌弃。” 桑氏指腹在香囊上轻轻摩挲,润滑的质地, 她一看就知道是上好的料子。 上面的绣纹针脚细密, 栩栩如生,足以证明做的人有多么用心。 忽然间, 桑氏就真正感受到了身为母亲的欢喜。 不再是她单方面小心呵护, 不止是她觉得养一个孩子很有意思, 这个轻巧的香囊, 却让她感觉出几分沉甸甸的重量。 “我很喜欢,特别喜欢。” 桑氏抬起头来, 眼里笑吟吟地看着她,“好像一转眼, 鸾儿就长大了。” 青黎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嘴角笑痕轻浅,她看到桑氏眼里抑制不住的情绪,险些也没绷住。 这世上当真有人不为了什么全心地对她好,可笑她用了两世才看明白。 桑氏拿着香囊一阵赞不绝口,夸得天上有地上无,才认真地换下自己身上的香囊,让下人去洗一碟时鲜的果子来。 “正准备差人给你送去,就先在我这儿尝一尝, 庄子里才送过来的。” “那我可真有口福。” 桑氏笑起来,“这些算什么, 等我的船队回来,有趣新鲜的玩意少不了,我都让人挑出来给你送去。” “母亲说的可是商船?我听说走海上做生意需要有朝廷的许可?” 这事儿是青黎前世的时候听说的, 那会儿程修就一直心心念念要弄一条商船,然而也始终未成功,他还为此发过脾气。 桑氏眼睛一亮, “阿黎对这些也有兴趣?” “母亲若是愿意与我说,我自是有兴趣的。” 这倒是让桑氏稀罕起来。 她娘亲出身江南商户,青家书香门第,从上到下都觉得她身上商贾气息浓重,桑氏也不在意,真那么清高,喝露水过日子去呀。 但桑氏还是会介意青黎对她的看法,所以尽量减少在她面前提起生意之类的事,没想到青黎竟然并不排斥。 一说起这些来,桑氏能说三天三夜不停歇,她尽量挑着有趣的事情说, 不想打消青黎的兴致。 青黎听得津津有味,前世只自己一个人瞎琢磨,靠着勤奋,早起晚睡地才将程修的那点生意撑起来, 这会儿听桑氏说一会儿话,都觉得受益匪浅。 “阿黎若是有兴趣,赶明儿跟我一块儿去铺子里转转,那些往后也都是要交给你的,虽然都有管事在打理,但你心里必得有些数,免得被他们糊弄。” 青黎开心地应下,忽然心里一动,“母亲的铺子里,可有做文房四宝生意的?” “唔,好像是有那么一两家,只是小打小闹地经营着,怎么了?” “我也是无意间听闻,说是现在宣纸便宜,母亲不若让铺子多进些货备着?” 青黎记得再过不久,京城的纸张会十分紧缺,好像是哪个造纸的地方走了水,那会儿又刚好赶上快要科考,备考的学子哪里能缺得了纸? 那还是因为家里有两个考生,青黎才有这么点印象,似乎都到了一纸难求的境地。 让母亲的铺子多进一些,有备无患。 谁知道桑氏略一思索,说出来的话让青黎颇为惊讶。 “其实我早有打算希望你能学一些经商之道,也许你心里不愿意,毕竟女子经商,实在不雅,可是阿黎,身为女子,若是一味地依靠男子过日子,这日子必然会很艰难。” 桑氏看得太多了,越是商贾人家,对钱财银子就越是看重。 女子想要操持一个家,柴米油盐酱醋茶,哪一样不要银子?巧妇还难为无米炊,总不能想买个胭脂水粉,都得从家用里省出来。 “虽然你往后出嫁的人家门楣一定不会太低,可你看看青家,也算是京城清贵,你大伯母是不是也总在家用上计较? 第192章 商铺 两人兴致勃勃地开始放纸鸢,姑娘们放纸鸢大多逗个闷子,让丫鬟们放上天空之后再接过去。 不过青黎和青霜则不一样,她们偏爱亲手放上天空的感受。 于是偌大的地方,就她们两人嬉笑欢腾,纸鸢一次次坠下也不气馁,开开心心地捡起来重新开始。 实在累了休息的时候,青霜喘着气挽着青黎的肩膀, “阿黎,我总觉得你哪里不一样了。” 青黎从知秋手里接过水喝了两口,“哪里?” “说不上来,就觉得,好像一下子变聪明了。” 青黎:“……” 嗓子里那口水险些没咽下去。 “那你觉得是从前的我比较好,还是如今的?” “如今的。” 青霜想也不想地回答,“我喜欢你现在这样,特别喜欢。” 青黎弯起眼睛笑起来,“我也喜欢。” 可谁能想得到,原来变聪明需要那么大的代价…… 那纸鸢终究还是被两人放上了天,青黎手里牵着线,时不时轻轻扯动,仰头看着蓝天上翱翔的燕子看得出神。 虽然形似真的燕子,却依旧被一条线牵扯着,永远也无法变成真的。 跟她好像。 仿佛变得聪明通透了,却永远被仇恨牵绊,一日未能报仇, 她就一日只能做这纸鸢。 忽然一阵劲风, 姑娘们的衣裙被吹得翻飞,轻呼声此起彼伏。 青黎手里忽然一轻, 紧绷的绳子软软坠落,燕子被风高高卷走,往湖的方向飘了过去。 “呀!阿鸾你的纸鸢飞走了!” 青黎怔怔地看着远去的纸鸢,拦住要让人去找寻的紫烟。 “不必找了, 断了就断了, 断了也好……” 杜家娘子的宴会大多是为了青年适龄男子女子寻觅良缘,但青黎和青霜显然没把这当一回事。 二人独自玩耍,竟也玩了一整天。 第二日,青黎来到桑氏的房间。 “母亲, 如今夏日来了, 我特地绣了一个香囊给您。” 这个香囊她可是花了不少的功夫,从材料到丝线再到配样,无一不是精挑细选的。 桑氏看见香囊, 也是睁大了双眼。 “给我做的?”她迅速放下手中的团扇,小心地从青黎手中接过。 淡淡的杏色,上面绣着两只飞燕,素雅精致。 “天快热了,里面放了一些醒神的香料,会让人神清气爽一些,母亲时常换香囊,我也不知您喜欢什么样的, 就瞧着做了, 还望母亲不嫌弃。” 桑氏指腹在香囊上轻轻摩挲,润滑的质地, 她一看就知道是上好的料子。 上面的绣纹针脚细密, 栩栩如生,足以证明做的人有多么用心。 忽然间, 桑氏就真正感受到了身为母亲的欢喜。 不再是她单方面小心呵护, 不止是她觉得养一个孩子很有意思, 这个轻巧的香囊, 却让她感觉出几分沉甸甸的重量。 “我很喜欢,特别喜欢。” 桑氏抬起头来, 眼里笑吟吟地看着她,“好像一转眼, 鸾儿就长大了。” 青黎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嘴角笑痕轻浅,她看到桑氏眼里抑制不住的情绪,险些也没绷住。 这世上当真有人不为了什么全心地对她好,可笑她用了两世才看明白。 桑氏拿着香囊一阵赞不绝口,夸得天上有地上无,才认真地换下自己身上的香囊,让下人去洗一碟时鲜的果子来。 “正准备差人给你送去,就先在我这儿尝一尝, 庄子里才送过来的。” “那我可真有口福。” 桑氏笑起来,“这些算什么, 等我的船队回来,有趣新鲜的玩意少不了,我都让人挑出来给你送去。” “母亲说的可是商船?我听说走海上做生意需要有朝廷的许可?” 这事儿是青黎前世的时候听说的, 那会儿程修就一直心心念念要弄一条商船,然而也始终未成功,他还为此发过脾气。 桑氏眼睛一亮, “阿黎对这些也有兴趣?” “母亲若是愿意与我说,我自是有兴趣的。” 这倒是让桑氏稀罕起来。 她娘亲出身江南商户,青家书香门第,从上到下都觉得她身上商贾气息浓重,桑氏也不在意,真那么清高,喝露水过日子去呀。 但桑氏还是会介意青黎对她的看法,所以尽量减少在她面前提起生意之类的事,没想到青黎竟然并不排斥。 一说起这些来,桑氏能说三天三夜不停歇,她尽量挑着有趣的事情说, 不想打消青黎的兴致。 青黎听得津津有味,前世只自己一个人瞎琢磨,靠着勤奋,早起晚睡地才将程修的那点生意撑起来, 这会儿听桑氏说一会儿话,都觉得受益匪浅。 “阿黎若是有兴趣,赶明儿跟我一块儿去铺子里转转,那些往后也都是要交给你的,虽然都有管事在打理,但你心里必得有些数,免得被他们糊弄。” 青黎开心地应下,忽然心里一动,“母亲的铺子里,可有做文房四宝生意的?” “唔,好像是有那么一两家,只是小打小闹地经营着,怎么了?” “我也是无意间听闻,说是现在宣纸便宜,母亲不若让铺子多进些货备着?” 青黎记得再过不久,京城的纸张会十分紧缺,好像是哪个造纸的地方走了水,那会儿又刚好赶上快要科考,备考的学子哪里能缺得了纸? 那还是因为家里有两个考生,青黎才有这么点印象,似乎都到了一纸难求的境地。 让母亲的铺子多进一些,有备无患。 谁知道桑氏略一思索,说出来的话让青黎颇为惊讶。 “其实我早有打算希望你能学一些经商之道,也许你心里不愿意,毕竟女子经商,实在不雅,可是阿黎,身为女子,若是一味地依靠男子过日子,这日子必然会很艰难。” 桑氏看得太多了,越是商贾人家,对钱财银子就越是看重。 女子想要操持一个家,柴米油盐酱醋茶,哪一样不要银子?巧妇还难为无米炊,总不能想买个胭脂水粉,都得从家用里省出来。 “虽然你往后出嫁的人家门楣一定不会太低,可你看看青家,也算是京城清贵,你大伯母是不是也总在家用上计较? 第193章 广华寺 “不拘哪一家,便是皇宫深墙之内的贵人们,也都需要手里捏着银子才安心。” “既然你提及了此事,我就想着将那两个文房四宝的铺子先交给你去打理,你先按着你的想法试一试。” 青黎惊了,“交给我?” “你也别太放在心上,便是铺子没了也不打紧,本就不是什么要紧的,只不过给你练练手,熟悉熟悉。” 桑氏压根儿不在意,就好像给了小孩子一件无足轻重的玩具一样,却把青黎吓得不轻。 她对自己的家底又有了全新的认识。 桑氏做事爽快惯了,立刻就让人去通知那两个铺子的掌柜,从以后开始,铺子里一切事宜都由青黎做决定。 青黎全程茫然,她是真不怕自己把铺子给败了? …… 那两个文房四宝的铺子,掌柜的对桑氏的话很是重视,第二日就把铺子的账本给青黎送了过来。 看账本是青黎从前常做的事儿,如今重操旧业也很顺手。 她一边看,一边找出不明白的地方,掌柜都一一解答,态度好得不行。 这让青黎异常感慨。 想当初程修家里那几个铺子,盈利又没什么,掌柜还每每一副不耐烦的模样,青黎花了多少心思才渐渐让铺子走上正轨。 现在想想就只想手刃程修, 他凭什么让自己那样掏心掏肺? “辛苦两位了, 接下来我想多进些纸张备着,眼看再不久就要科考, 想来必定会很有需求。” 其中一位掌柜笑起来,“姑娘所言极是,只不过这些之前也都想到了,库房里备了许多, 应是够应付的。” “我觉得不够。” 青黎看着他们, “两位不若先照着我说的做?” “那……姑娘想要备多少?” “越多越好,多到库房塞不下为止。” 两个铺子的掌柜面面相觑,虽然说夫人说了,若是铺子没了也会安排他们去别的地方, 但没想到三姑娘一上来就这么不靠谱? 可夫人的意思是, 随便青黎如何糟践,于是两人即便心里有再大的疑问和不解,也规规矩矩地应下。 “那就按照姑娘的意思来。” “辛苦了。” 青黎让人将他们送走, 忽然觉得特别踏实。 “母亲说得对,身为女子也得有自己的依仗,总为他人做嫁衣有什么用?” 他人会记得你的辛劳吗? 不会,只会变本加厉,觉得那是应该做的。 青黎深吸了一口气,忽然眯着眼睛笑起来,“知秋,咱们有日子没去广华寺了?” “是了, 很快就要到夫人忌辰, 姑娘是该准备起来。” “嗯,那就好好地准备。” 前世的广华寺, 就是一切孽缘的开始, 她在那一日见到了程修,从此便如同入了绳网的鸟雀, 挣扎至死。 程修必然会再次出现, 青黎这些日子一点点沉淀情绪, 早就期待与他相遇。 那一定很有趣。 …… 两日后, 青黎去到青琛院中,青琛近日一直在督促青黎写字, 过一段时间便要检查一番。 青琛看着青黎这次交上来的作业,微微皱眉。 虽然字迹同之前比, 有了很大的进步,但还是没达到他的预想 “再过两日,我要去一趟广华寺,可能心里事情有些多,因此……我回去再练一练。”青黎道。 青琛将纸放下,脸上没什么表情。 “是了,就要到母亲,也难怪你心不在焉,只不过越是如此, 你就越是不能让他们放心不下,这几个字, 回去再练一练。” 青黎:“……” 这是亲哥哥,绝对是亲的! “我明白了。” “去广华寺那日,我跟你一同去。” 青黎抬头, 没忍住惊愕,青琛看她,“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哦, 没有。” 青黎只是没想到而已。 青琛居然要跟她一块儿去广华寺?那程修怎么办?不是他怎么忽然心血来潮要陪自己去广华寺?这不像他的风格啊。 重来一次,好像不少事情都变了,要放从前,她怕是怎么也想不到有一日,会跟青琛一块儿去广华寺。 不过,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 去广华寺那日,青黎穿了一身素净,带着知秋和凝冬一块儿去了前面。 青琛早已经等着,见她来了直接上了车。 去广华寺的路上,青黎在心里再次回忆了前世她与程修的相遇。 也是去祭拜爹娘,那会儿的青黎每每去广华寺, 心情都非常地不好,她总觉得若是爹娘在世该多好?她的命怎么就那么苦? 因此她总会在后山那里掉眼泪,回回从广华寺回来,眼睛都是肿着的, 也越发对金氏怨恨。 那次, 她正哭着, 不成想也有人来了后山。 青黎躲闪不及,与那人迎面撞上,那便是程修。 那时候的程修,温文尔雅,见她落泪,既保持着君子风度,又温声劝慰,给青黎留下了极好的印象。 可青黎那会儿懵懂,并未多想,再然后,便听闻程修上门求娶自己。 在前世的青黎心里,女子出嫁,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是不能过问的,只知道祖母和桑氏都不同意,说此人地位不够娶自己。 再后来…… “你在想什么?” 青黎瞬间回神,一抬眼,对上青琛审视的目光。 那双过分锐利的眸子,仿佛能够看透人心,让青黎心里微紧。 “我在想,我从前年年去广华寺,每一次都怨天尤人,只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可怜之人,爹娘怕是对我很失望。” “你能这么想,还算有得救,往后尽量不要让他们失望就是。” 青黎抿了抿嘴,“我从前年岁小不懂事,哥哥也不提点我一些,今日这样的日子,你也不安慰我一下。” 青黎太想抱怨了,跟青琛在一块儿,但凡他开口就没有不怼自己的,他上辈子是抬杠死的吗? 青黎的语气带着一丝丝委屈,青琛轻哼一声,“提点?我提点得还少了?你既然不听,我又何必浪费口舌?” “哥哥何时提点过我?” “你对青瑾的话深信不疑,我曾让你睁大了眼睛过日子,你呢?” 第193章 广华寺 “不拘哪一家,便是皇宫深墙之内的贵人们,也都需要手里捏着银子才安心。” “既然你提及了此事,我就想着将那两个文房四宝的铺子先交给你去打理,你先按着你的想法试一试。” 青黎惊了,“交给我?” “你也别太放在心上,便是铺子没了也不打紧,本就不是什么要紧的,只不过给你练练手,熟悉熟悉。” 桑氏压根儿不在意,就好像给了小孩子一件无足轻重的玩具一样,却把青黎吓得不轻。 她对自己的家底又有了全新的认识。 桑氏做事爽快惯了,立刻就让人去通知那两个铺子的掌柜,从以后开始,铺子里一切事宜都由青黎做决定。 青黎全程茫然,她是真不怕自己把铺子给败了? …… 那两个文房四宝的铺子,掌柜的对桑氏的话很是重视,第二日就把铺子的账本给青黎送了过来。 看账本是青黎从前常做的事儿,如今重操旧业也很顺手。 她一边看,一边找出不明白的地方,掌柜都一一解答,态度好得不行。 这让青黎异常感慨。 想当初程修家里那几个铺子,盈利又没什么,掌柜还每每一副不耐烦的模样,青黎花了多少心思才渐渐让铺子走上正轨。 现在想想就只想手刃程修, 他凭什么让自己那样掏心掏肺? “辛苦两位了, 接下来我想多进些纸张备着,眼看再不久就要科考, 想来必定会很有需求。” 其中一位掌柜笑起来,“姑娘所言极是,只不过这些之前也都想到了,库房里备了许多, 应是够应付的。” “我觉得不够。” 青黎看着他们, “两位不若先照着我说的做?” “那……姑娘想要备多少?” “越多越好,多到库房塞不下为止。” 两个铺子的掌柜面面相觑,虽然说夫人说了,若是铺子没了也会安排他们去别的地方, 但没想到三姑娘一上来就这么不靠谱? 可夫人的意思是, 随便青黎如何糟践,于是两人即便心里有再大的疑问和不解,也规规矩矩地应下。 “那就按照姑娘的意思来。” “辛苦了。” 青黎让人将他们送走, 忽然觉得特别踏实。 “母亲说得对,身为女子也得有自己的依仗,总为他人做嫁衣有什么用?” 他人会记得你的辛劳吗? 不会,只会变本加厉,觉得那是应该做的。 青黎深吸了一口气,忽然眯着眼睛笑起来,“知秋,咱们有日子没去广华寺了?” “是了, 很快就要到夫人忌辰, 姑娘是该准备起来。” “嗯,那就好好地准备。” 前世的广华寺, 就是一切孽缘的开始, 她在那一日见到了程修,从此便如同入了绳网的鸟雀, 挣扎至死。 程修必然会再次出现, 青黎这些日子一点点沉淀情绪, 早就期待与他相遇。 那一定很有趣。 …… 两日后, 青黎去到青琛院中,青琛近日一直在督促青黎写字, 过一段时间便要检查一番。 青琛看着青黎这次交上来的作业,微微皱眉。 虽然字迹同之前比, 有了很大的进步,但还是没达到他的预想 “再过两日,我要去一趟广华寺,可能心里事情有些多,因此……我回去再练一练。”青黎道。 青琛将纸放下,脸上没什么表情。 “是了,就要到母亲,也难怪你心不在焉,只不过越是如此, 你就越是不能让他们放心不下,这几个字, 回去再练一练。” 青黎:“……” 这是亲哥哥,绝对是亲的! “我明白了。” “去广华寺那日,我跟你一同去。” 青黎抬头, 没忍住惊愕,青琛看她,“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哦, 没有。” 青黎只是没想到而已。 青琛居然要跟她一块儿去广华寺?那程修怎么办?不是他怎么忽然心血来潮要陪自己去广华寺?这不像他的风格啊。 重来一次,好像不少事情都变了,要放从前,她怕是怎么也想不到有一日,会跟青琛一块儿去广华寺。 不过,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 去广华寺那日,青黎穿了一身素净,带着知秋和凝冬一块儿去了前面。 青琛早已经等着,见她来了直接上了车。 去广华寺的路上,青黎在心里再次回忆了前世她与程修的相遇。 也是去祭拜爹娘,那会儿的青黎每每去广华寺, 心情都非常地不好,她总觉得若是爹娘在世该多好?她的命怎么就那么苦? 因此她总会在后山那里掉眼泪,回回从广华寺回来,眼睛都是肿着的, 也越发对金氏怨恨。 那次, 她正哭着, 不成想也有人来了后山。 青黎躲闪不及,与那人迎面撞上,那便是程修。 那时候的程修,温文尔雅,见她落泪,既保持着君子风度,又温声劝慰,给青黎留下了极好的印象。 可青黎那会儿懵懂,并未多想,再然后,便听闻程修上门求娶自己。 在前世的青黎心里,女子出嫁,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是不能过问的,只知道祖母和桑氏都不同意,说此人地位不够娶自己。 再后来…… “你在想什么?” 青黎瞬间回神,一抬眼,对上青琛审视的目光。 那双过分锐利的眸子,仿佛能够看透人心,让青黎心里微紧。 “我在想,我从前年年去广华寺,每一次都怨天尤人,只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可怜之人,爹娘怕是对我很失望。” “你能这么想,还算有得救,往后尽量不要让他们失望就是。” 青黎抿了抿嘴,“我从前年岁小不懂事,哥哥也不提点我一些,今日这样的日子,你也不安慰我一下。” 青黎太想抱怨了,跟青琛在一块儿,但凡他开口就没有不怼自己的,他上辈子是抬杠死的吗? 青黎的语气带着一丝丝委屈,青琛轻哼一声,“提点?我提点得还少了?你既然不听,我又何必浪费口舌?” “哥哥何时提点过我?” “你对青瑾的话深信不疑,我曾让你睁大了眼睛过日子,你呢?” 第194章 祈祷 青黎愕然,那上一世被她潜藏在记忆中的画面,慢慢清晰起来。 哥哥的确是说过这种话,只不过那时他的语气并不算很好,说话冷冰冰的。 那时的自己只当哥哥在责怪她,从他的眼神中,青黎还看见了埋怨。 “那也算作提点?” 如果这样算的话,青琛这样的举动在上一世还真是不少,只不过每一次都是让自己更远离他而已。 所以说她这个哥哥,到底是怎样理解提点这二字的。 “哥,你有没有见过别人家的兄妹相处?”青黎忍不住发问。 “不说远的,就说宋公子,他每次待我都比你要好上许多倍,他不会责骂我,会给我带好吃好玩的玩意儿,犯错了他会护着我。” “哪像你,整日对我就是板着一张丑脸。” 青黎说到一般,感觉到青琛脸色一变,立马停止了抱怨,乖乖做好。 哪怕自己活了两辈子,但在这个哥哥面前,她依旧老实地如同鹌鹑。 “你这么觉得宋公子好?”青琛眼神轻轻一瞥,看了过来。 “没有的事,我就是随便举个例子罢了。” “你也想让我没事给你送送东西?不责骂你?护着你?” “没有没有。”青黎连忙摆手,“我觉得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哦?好在哪里?”青琛道, “你平日里被青家所有人宠爱了还不够?还想要我同她们一样管着你护着你, 那你当宝贝?” 青琛越说,青黎的头就越低了下去。 “你可知道我为何对你不同于青家的其他人?为何对你这么严厉?” 青黎抬起头, 目光中带着好奇。 青琛轻咳一声,“你从小就是被青府众人给娇养长大的,往日里你刁蛮、任性,青家所有人说话你都不听。” “若我还是那样纵着你, 让着你, 你可知道你会变成什么样?” 青黎一惊,在她的印象中,青琛从小到大对自己都是如此。 她一直以为是青琛不知道自己,谁想到, 从小时候开始, 青琛就想的这么远。 “那你也对我太冷淡了一些。”青黎抱怨道,“就算对我严厉,也至少不用冷脸。” “我对谁都是这样的态度。” 那倒也是。 青黎这次来自然也不是问罪的, 青琛对她如何,重活一世,难道她还看不透彻吗? 兄妹二人又聊了许久,马车一直开到广化寺,二人才住了嘴。 马车停下,后面的路需要她们自己走,因为前些日子下了一场雨,现在台阶上的路还有一些打滑。 青黎走得很慢, 青琛也没说什么, 只是在一旁静静等着。 等到了广化寺,青黎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去, 让人约了休息的厢房, 一会儿祭拜完就先歇息着。” “好。”青黎回道,一到大殿上, 青黎便跪在了蒲团上。 广化寺很安静, 只是远远地能听见钟声和僧人诵经声, 空气中充满了檀香和雨后的香气, 让人的心不由得变得宁静了起来。 对于自家生母和严氏一族,青黎没有太多的想法, 每年过来,她的心情都谈不上喜悲。 但重活一世, 她从旁人那里听到了生母的一些事迹,生母的形象在自己眼中更加生活了一些。 “母亲,你放心,重活一世,我定不会让青家落难的。”青黎暗暗呢喃道。 “我虽然不聪明,但从来不是任人宰割之徒,总要让那背后之人付出相应的代价才是。” 青黎虔诚地磕头,那纤弱的身子在金身佛像的辉映下,显得更加柔弱。 程修站在暗处远远地看着, 心里一阵激荡。 青黎还真是长得美,他如今日日对着青瑾那张丑脸, 都快要看吐了,这么一来,还是青黎顺眼许多。 就算她这样算计他, 折辱他,他也还是想要得到她。 青黎祭拜完后,就回了早已准备好的厢房, 厢房内,知秋随意地给青黎倒了杯茶水。 “我说这广化寺准备地还真是充分啊,姑娘刚到这里,这厢房里的茶水都还是热的。”知秋笑道。 青黎看着那茶水,沉默半晌。 “我不喝这茶水,去帮我换一杯。”青黎道。 “啊?”知秋一愣,但她也没问为什么,连忙去把茶水给换了。 上一世,程修便是在此时动的手,而这茶水,自然也是有问题的。 青黎闭了闭眼, 对一旁的凝冬道:“你现在该过去了。” “是。”凝冬应道,一个轻功往窗外飞去。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青黎从座位上起身, 躲在了房间的暗处, 没过一会儿,房门就被人打开了。 一个身着夜行衣的男子偷偷走了进来,他先走到床边,发现人并不在床上,便开始四处寻找。 青黎手中握着暗器,想要用暗器将男子制服,却发现自己的手腕怎样都使不上力气。 青黎心下一惊,这才发现,自己的全身都酸软无力。 这是怎么回事?那杯茶她不是没有喝吗?为何会变成这样? 青黎躲在衣柜里,那黑衣男子一直没有找到青黎所在,没过一会儿,房门又被人打开了,这次进来的是程修。 他进门还没看清楚周围发生了什么,就连忙大喊:“大胆贼子,我一路追踪你到此处,你竟然进了姑娘家的闺房。” 随后,他和黑衣男子大眼瞪小眼,沉默半晌,黑衣男子道:“那娘们不见了。” “不可能,”程修压着声音道,“我特地在房间中放了迷香,她逃不掉的。” “我确实没找到。”黑衣男子无奈道。 程修沉默片刻,“肯定跑不远,快找。” 两人一同出了房门。 青黎听见两人彻底没了声音,这才用自己那疲惫的身躯打开了柜门。 一走出柜子,青黎便浑身无力地瘫在了地上。 这程修下药是真的下的猛,要不是这段时日她武功已有长进,怕是现在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可是她现在必须要赶快出去,不然等那两人再寻到房中,她就完了。 青黎正准备用力站起身来, 忽然,一只手从她身后伸过来,一把捂住青黎的嘴。 第194章 祈祷 青黎愕然,那上一世被她潜藏在记忆中的画面,慢慢清晰起来。 哥哥的确是说过这种话,只不过那时他的语气并不算很好,说话冷冰冰的。 那时的自己只当哥哥在责怪她,从他的眼神中,青黎还看见了埋怨。 “那也算作提点?” 如果这样算的话,青琛这样的举动在上一世还真是不少,只不过每一次都是让自己更远离他而已。 所以说她这个哥哥,到底是怎样理解提点这二字的。 “哥,你有没有见过别人家的兄妹相处?”青黎忍不住发问。 “不说远的,就说宋公子,他每次待我都比你要好上许多倍,他不会责骂我,会给我带好吃好玩的玩意儿,犯错了他会护着我。” “哪像你,整日对我就是板着一张丑脸。” 青黎说到一般,感觉到青琛脸色一变,立马停止了抱怨,乖乖做好。 哪怕自己活了两辈子,但在这个哥哥面前,她依旧老实地如同鹌鹑。 “你这么觉得宋公子好?”青琛眼神轻轻一瞥,看了过来。 “没有的事,我就是随便举个例子罢了。” “你也想让我没事给你送送东西?不责骂你?护着你?” “没有没有。”青黎连忙摆手,“我觉得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哦?好在哪里?”青琛道, “你平日里被青家所有人宠爱了还不够?还想要我同她们一样管着你护着你, 那你当宝贝?” 青琛越说,青黎的头就越低了下去。 “你可知道我为何对你不同于青家的其他人?为何对你这么严厉?” 青黎抬起头, 目光中带着好奇。 青琛轻咳一声,“你从小就是被青府众人给娇养长大的,往日里你刁蛮、任性,青家所有人说话你都不听。” “若我还是那样纵着你, 让着你, 你可知道你会变成什么样?” 青黎一惊,在她的印象中,青琛从小到大对自己都是如此。 她一直以为是青琛不知道自己,谁想到, 从小时候开始, 青琛就想的这么远。 “那你也对我太冷淡了一些。”青黎抱怨道,“就算对我严厉,也至少不用冷脸。” “我对谁都是这样的态度。” 那倒也是。 青黎这次来自然也不是问罪的, 青琛对她如何,重活一世,难道她还看不透彻吗? 兄妹二人又聊了许久,马车一直开到广化寺,二人才住了嘴。 马车停下,后面的路需要她们自己走,因为前些日子下了一场雨,现在台阶上的路还有一些打滑。 青黎走得很慢, 青琛也没说什么, 只是在一旁静静等着。 等到了广化寺,青黎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去, 让人约了休息的厢房, 一会儿祭拜完就先歇息着。” “好。”青黎回道,一到大殿上, 青黎便跪在了蒲团上。 广化寺很安静, 只是远远地能听见钟声和僧人诵经声, 空气中充满了檀香和雨后的香气, 让人的心不由得变得宁静了起来。 对于自家生母和严氏一族,青黎没有太多的想法, 每年过来,她的心情都谈不上喜悲。 但重活一世, 她从旁人那里听到了生母的一些事迹,生母的形象在自己眼中更加生活了一些。 “母亲,你放心,重活一世,我定不会让青家落难的。”青黎暗暗呢喃道。 “我虽然不聪明,但从来不是任人宰割之徒,总要让那背后之人付出相应的代价才是。” 青黎虔诚地磕头,那纤弱的身子在金身佛像的辉映下,显得更加柔弱。 程修站在暗处远远地看着, 心里一阵激荡。 青黎还真是长得美,他如今日日对着青瑾那张丑脸, 都快要看吐了,这么一来,还是青黎顺眼许多。 就算她这样算计他, 折辱他,他也还是想要得到她。 青黎祭拜完后,就回了早已准备好的厢房, 厢房内,知秋随意地给青黎倒了杯茶水。 “我说这广化寺准备地还真是充分啊,姑娘刚到这里,这厢房里的茶水都还是热的。”知秋笑道。 青黎看着那茶水,沉默半晌。 “我不喝这茶水,去帮我换一杯。”青黎道。 “啊?”知秋一愣,但她也没问为什么,连忙去把茶水给换了。 上一世,程修便是在此时动的手,而这茶水,自然也是有问题的。 青黎闭了闭眼, 对一旁的凝冬道:“你现在该过去了。” “是。”凝冬应道,一个轻功往窗外飞去。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青黎从座位上起身, 躲在了房间的暗处, 没过一会儿,房门就被人打开了。 一个身着夜行衣的男子偷偷走了进来,他先走到床边,发现人并不在床上,便开始四处寻找。 青黎手中握着暗器,想要用暗器将男子制服,却发现自己的手腕怎样都使不上力气。 青黎心下一惊,这才发现,自己的全身都酸软无力。 这是怎么回事?那杯茶她不是没有喝吗?为何会变成这样? 青黎躲在衣柜里,那黑衣男子一直没有找到青黎所在,没过一会儿,房门又被人打开了,这次进来的是程修。 他进门还没看清楚周围发生了什么,就连忙大喊:“大胆贼子,我一路追踪你到此处,你竟然进了姑娘家的闺房。” 随后,他和黑衣男子大眼瞪小眼,沉默半晌,黑衣男子道:“那娘们不见了。” “不可能,”程修压着声音道,“我特地在房间中放了迷香,她逃不掉的。” “我确实没找到。”黑衣男子无奈道。 程修沉默片刻,“肯定跑不远,快找。” 两人一同出了房门。 青黎听见两人彻底没了声音,这才用自己那疲惫的身躯打开了柜门。 一走出柜子,青黎便浑身无力地瘫在了地上。 这程修下药是真的下的猛,要不是这段时日她武功已有长进,怕是现在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可是她现在必须要赶快出去,不然等那两人再寻到房中,她就完了。 青黎正准备用力站起身来, 忽然,一只手从她身后伸过来,一把捂住青黎的嘴。 第195章 计谋 青黎的惊叫全部被封在了嘴里,险些魂都要散去。 “是我。” 低沉的声音唤起了青黎的理智,可她浑身酸软,连站都站不起来,最后还是宋延舟搂着她的腰,将她扶了起来。 “吓到你了?” 宋延舟打量着青黎苍白的脸,眼神中带着担忧。 青黎顿时输了一口气,她死死抓着宋延舟的衣摆,“你怎么会在这?” “我今日无事,想着来广化寺看看你们。”宋延舟道。 话音刚落,门口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是程修。 青黎来不及解释,连忙道:“快,快回到衣柜里。” 宋延舟没有犹豫,又带着青黎回到了衣柜。 衣柜密闭狭窄,两人为了不放出动静,都没有动。 青黎微微转头,那柔软的发丝从宋延舟的脖颈处滑过,他的喉结上下滑动着,身体依旧没有动缠。 没过一会儿,黑衣人和程修都又回来了。 “没有找到人,怎么办?”黑衣人问道。 “她肯定不会走远的。”程修连忙道,“每年她都会来这里祭拜,她肯定还在这寺中。” 程修死死握着拳头,心里全是不甘心。 而且青瑾是看着青黎出门的,青黎现在肯定来到了这寺中。 青黎透过衣柜缝隙, 看着程修的背影, 手不自觉地紧握成了拳头。 宋延舟不由得觉得怀中的人成了炸毛的小猫咪,她的背脊紧紧地绷着, 想是要蓄势待发,就要往前冲,把那人撕得粉碎。 宋延舟下意识地摸着青黎的额头,一片滚烫。 就在这时, 窗户那跳进来一个人。 她身手敏捷, 两个大男人还没反应过来,她就将两名男子击晕在地。 “姑娘。”凝冬轻声道。 宋延舟这才带着青黎走出了衣柜。 凝冬看着青黎和宋延舟在一起,也是十分惊讶。 “姑娘这是怎么了?”她看着青黎这挼弱无力的样子。 “应该是中了迷香。”宋延舟道。 “哦。”经过之前知秋的提醒,凝冬没有上前去把青黎接过。 反而跳出窗户, 把晕倒的青瑾带入了房中。 她若无旁人地进行着谋划。 先是把黑衣大汉扛房中, 再把青瑾和程修一一放在床上,还贴心地给二人盖上了被子。 “姑娘,都弄好了, 我们走。”说罢,凝冬大步迈了出去,丝毫没有要照顾青黎的意思。 最后还是由宋延舟将青黎搀扶了出去。 没过一会儿,原本被程修喊来看热闹的众人齐齐进了房中,其中有青家的仆从,还有广化寺的僧人,青琛也在其中。 青黎再次醒来,是在自己青府的厢房中, 她茫然地看着头顶上的十二连枝琉璃灯, 脑子仿佛凝固了。 “姑娘,你总算醒了。”知秋哭声唤醒了青黎的神志。 被知秋这么一喊, 倒是想自己刚重生之时。 “我。”青黎刚出一个声音, 就被吓到了。 自己的嗓子怎么变成这样了。 知秋的眼泪还挂在脸上,她小心地扶青黎坐起, 捧过水杯举到青黎面前。 青黎拿过水杯喝了两口, 喉咙里的火辣辣也不由得缓解了一些。 “阿黎醒了?”桑氏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她看见青黎发白的脸色, 脸上的担忧止都止不住。 “谢天谢地,佛祖保佑, 你可算是醒来,来人, 去和老夫人禀报,免得她担心。” “母亲,这是怎么?” 桑氏拍了拍青黎的后背,“醒了就好,别的事情等你好了再说。” 青黎却等不及,“母亲,你说。” 桑氏的目光闪了闪。说话周全如她,一时半会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是程公子和青瑾。”桑氏道。 “瑾丫头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明明都快要成亲了, 竟然和,竟然和程公子搞到了一起。” 桑氏叹了一口气, “这件事,广化寺的僧人都知道了,最后还是你哥哥派人去疏通的, 只不过此事终究是纸包不住火啊。” “对了阿黎,”桑氏问:“他们二人为何会跑到你的厢房中?” “还有,你当时在何处啊?” “我当时和知秋在广化寺散步, 并没有回到厢房。”青黎道。 “母亲,你是说瑾姐姐和程公子在广化寺我的厢房里?”青黎惊讶道。 “正是啊。”桑氏都有些难以启齿。 “本来还说程公子还在守孝期,要晚些迎娶青瑾,可如今怕是等不得了。” “是啊。” 大夫人那边,老嬷嬷将汤药端给李氏,“老夫人,您可千万不能动气了,大夫怎么说的来着?让您一定静心凝神,避免气血上涌,这个家还得您撑着。” 李氏接过药碗,面不改色地将它喝了个干净,“有这样的不肖子孙,你让我如何静得下心?” “这还是多亏了琛儿, 如果当时没有他在那里, 这件事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呢。” 李氏叹了口气,“只不过此事终归是瞒不住啊。” “瑾姑娘的性子实在是顽劣了一些,想来她这次也会吸取教训的。” “她吸取的教训还少吗?”李氏冷哼一声, “犯了这么多错,也从来没看见她改过。” “她这是自作自受,若不是她,她”李氏叹了口气,接下来的话,她都有些说不出口。 “那个程公子怎么说啊。” “回老夫人,程公子说愿意立马娶瑾姑娘为妻。” “呵。”李氏越想越气,猛地一拍桌子,“这事情到底是个怎样的定论,还没准呢。” “你说这事情怎么就这么巧,我们青家的姑娘怎么就总是围着他打转?今日还是在阿黎的厢房中。” “你说当时若是阿黎没有在外面散步,那可怎么得了?” “他之前就曾对阿黎痴心妄想,真的是好大的够胆!” 程家,程修的嫡母满心不乐意,“阿修啊,这青家的门第的确是不错,可你要娶的是个庶女不说,还是个坏了名节的,脸还受伤了,你干嘛要娶她?” “家里供你读书,是想着让你有个出息,亲事这么慎重的事情自然要认真考虑,怎么这么轻率地就应了下来?” 程修阴着脸,冷冷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嫡母。 第195章 计谋 青黎的惊叫全部被封在了嘴里,险些魂都要散去。 “是我。” 低沉的声音唤起了青黎的理智,可她浑身酸软,连站都站不起来,最后还是宋延舟搂着她的腰,将她扶了起来。 “吓到你了?” 宋延舟打量着青黎苍白的脸,眼神中带着担忧。 青黎顿时输了一口气,她死死抓着宋延舟的衣摆,“你怎么会在这?” “我今日无事,想着来广化寺看看你们。”宋延舟道。 话音刚落,门口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是程修。 青黎来不及解释,连忙道:“快,快回到衣柜里。” 宋延舟没有犹豫,又带着青黎回到了衣柜。 衣柜密闭狭窄,两人为了不放出动静,都没有动。 青黎微微转头,那柔软的发丝从宋延舟的脖颈处滑过,他的喉结上下滑动着,身体依旧没有动缠。 没过一会儿,黑衣人和程修都又回来了。 “没有找到人,怎么办?”黑衣人问道。 “她肯定不会走远的。”程修连忙道,“每年她都会来这里祭拜,她肯定还在这寺中。” 程修死死握着拳头,心里全是不甘心。 而且青瑾是看着青黎出门的,青黎现在肯定来到了这寺中。 青黎透过衣柜缝隙, 看着程修的背影, 手不自觉地紧握成了拳头。 宋延舟不由得觉得怀中的人成了炸毛的小猫咪,她的背脊紧紧地绷着, 想是要蓄势待发,就要往前冲,把那人撕得粉碎。 宋延舟下意识地摸着青黎的额头,一片滚烫。 就在这时, 窗户那跳进来一个人。 她身手敏捷, 两个大男人还没反应过来,她就将两名男子击晕在地。 “姑娘。”凝冬轻声道。 宋延舟这才带着青黎走出了衣柜。 凝冬看着青黎和宋延舟在一起,也是十分惊讶。 “姑娘这是怎么了?”她看着青黎这挼弱无力的样子。 “应该是中了迷香。”宋延舟道。 “哦。”经过之前知秋的提醒,凝冬没有上前去把青黎接过。 反而跳出窗户, 把晕倒的青瑾带入了房中。 她若无旁人地进行着谋划。 先是把黑衣大汉扛房中, 再把青瑾和程修一一放在床上,还贴心地给二人盖上了被子。 “姑娘,都弄好了, 我们走。”说罢,凝冬大步迈了出去,丝毫没有要照顾青黎的意思。 最后还是由宋延舟将青黎搀扶了出去。 没过一会儿,原本被程修喊来看热闹的众人齐齐进了房中,其中有青家的仆从,还有广化寺的僧人,青琛也在其中。 青黎再次醒来,是在自己青府的厢房中, 她茫然地看着头顶上的十二连枝琉璃灯, 脑子仿佛凝固了。 “姑娘,你总算醒了。”知秋哭声唤醒了青黎的神志。 被知秋这么一喊, 倒是想自己刚重生之时。 “我。”青黎刚出一个声音, 就被吓到了。 自己的嗓子怎么变成这样了。 知秋的眼泪还挂在脸上,她小心地扶青黎坐起, 捧过水杯举到青黎面前。 青黎拿过水杯喝了两口, 喉咙里的火辣辣也不由得缓解了一些。 “阿黎醒了?”桑氏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她看见青黎发白的脸色, 脸上的担忧止都止不住。 “谢天谢地,佛祖保佑, 你可算是醒来,来人, 去和老夫人禀报,免得她担心。” “母亲,这是怎么?” 桑氏拍了拍青黎的后背,“醒了就好,别的事情等你好了再说。” 青黎却等不及,“母亲,你说。” 桑氏的目光闪了闪。说话周全如她,一时半会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是程公子和青瑾。”桑氏道。 “瑾丫头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明明都快要成亲了, 竟然和,竟然和程公子搞到了一起。” 桑氏叹了一口气, “这件事,广化寺的僧人都知道了,最后还是你哥哥派人去疏通的, 只不过此事终究是纸包不住火啊。” “对了阿黎,”桑氏问:“他们二人为何会跑到你的厢房中?” “还有,你当时在何处啊?” “我当时和知秋在广化寺散步, 并没有回到厢房。”青黎道。 “母亲,你是说瑾姐姐和程公子在广化寺我的厢房里?”青黎惊讶道。 “正是啊。”桑氏都有些难以启齿。 “本来还说程公子还在守孝期,要晚些迎娶青瑾,可如今怕是等不得了。” “是啊。” 大夫人那边,老嬷嬷将汤药端给李氏,“老夫人,您可千万不能动气了,大夫怎么说的来着?让您一定静心凝神,避免气血上涌,这个家还得您撑着。” 李氏接过药碗,面不改色地将它喝了个干净,“有这样的不肖子孙,你让我如何静得下心?” “这还是多亏了琛儿, 如果当时没有他在那里, 这件事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呢。” 李氏叹了口气,“只不过此事终归是瞒不住啊。” “瑾姑娘的性子实在是顽劣了一些,想来她这次也会吸取教训的。” “她吸取的教训还少吗?”李氏冷哼一声, “犯了这么多错,也从来没看见她改过。” “她这是自作自受,若不是她,她”李氏叹了口气,接下来的话,她都有些说不出口。 “那个程公子怎么说啊。” “回老夫人,程公子说愿意立马娶瑾姑娘为妻。” “呵。”李氏越想越气,猛地一拍桌子,“这事情到底是个怎样的定论,还没准呢。” “你说这事情怎么就这么巧,我们青家的姑娘怎么就总是围着他打转?今日还是在阿黎的厢房中。” “你说当时若是阿黎没有在外面散步,那可怎么得了?” “他之前就曾对阿黎痴心妄想,真的是好大的够胆!” 程家,程修的嫡母满心不乐意,“阿修啊,这青家的门第的确是不错,可你要娶的是个庶女不说,还是个坏了名节的,脸还受伤了,你干嘛要娶她?” “家里供你读书,是想着让你有个出息,亲事这么慎重的事情自然要认真考虑,怎么这么轻率地就应了下来?” 程修阴着脸,冷冷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嫡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