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单位》 第一部、第一章 权力、一 第一部、源头 引子 古国的国土版图呈圆形,中部是方形的直辖市——央市,首都央市下辖苍龙区、玄武区、白虎区、朱雀区。外围扇形的二十八个省围绕着央市,分为四个区域。东部七省是角、亢、氐、房、心、尾、箕,南部七省是井、鬼、柳、星、张、翼、轸,西部七省是奎、娄、胃、昴、毕、觜、参,北部七省是斗、牛、女、虚、危、室、壁。东部的地势平坦,主要是平原水乡;北部以沙漠、草原和森林为主;西部是古国大河的发源地,遍布着高原和雪山;南部多是丘陵和山地。东部和南部的角、亢、氐、房、心、尾、箕、井、鬼、柳十个省濒临海洋,统称为东南沿海地区。沿海地区人口稠密经济发达,西部的雪山地区人烟稀少经济欠发达。 每个省下辖十二个市,由外向内统一命名为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每个市下辖三区七县,区和县用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来命名。区辖八个街道,县辖两个街道六个乡镇,街道、镇和乡用乾、坤、坎、离、震、艮、巽、兑来命名。街道辖九个居民委,镇和乡下辖九个村,居民委和村用金、木、水、火、土、天、地、人、和来命名。例如角省子市戊县乾镇人村。 全称“古国角省亥市大地塌陷观测与预测台站”,人们在使用中常常有所省略,简称为“角亥塌陷台”,内部再简称为“角亥台”。角亥台属于科研单位,人员最多的时侯达到十二人,少的时侯只有五个人。除了本职业务,对应省局各个处室的工作都要指定专人分管,单位内人人身兼数职。 角亥台,在古国的级别序列中,台长是副处级,副台长是正科级,科室的科长是副科级。人少职位多,人人都是副科长。 第一章、权力 一 柏竹枫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一切都静止了,甄台长面庞色紫,脖颈青筋凸涨,喘着粗气。 头顶上飘落的纸片极度地激怒甄台长,他摔折手中的签字笔,自座位上站了起来指着柏松的鼻子高喊:“即刻起停止你的工作,待岗!停发你所有的补贴。” 表格到了柏松的手上,柏松连正眼都没了一下,一撕成两半后叠起来撕成四半再叠撕成八半再叠撕成十六瓣再叠撕成六十四瓣,还想继续撕,因为纸摞太厚纸片太小了没能撕开,于是把碎纸屑抛向空中。 杨光把表格递向右侧的柏松,半途中柏松把表格拽了过去。 杨光在同意栏的一串名字后面添加上自己的名字。 表格传到杨光的手中,他把表格仔细地看了看,反对一栏中没有名字,副台长汪仁良的签名后面缀有一串文字:“同意扣发交通补贴,建议保留台站津贴。” 米小咪接过表格,签字的速度极快,烫手一般把表格扔给杨光。 甄台长说:“这是什么话?你自己的心里应该有个是非曲直。” 刘朝阳一边签字一边说,“你妈x的,我听台长的。” 钱想把表格递给刘朝阳。 钱想签完字以后,把表格拿在手中浏览,甄台长说:“你快点。” 周欣荣没签字之前,看着表格淡淡一笑说:“柏台长——啊,你也有——今天。”签完字以后,在桌面上把表格推给钱想。 乌焦青一边签字一边高声嚷道:“好!好啊——,是——,都明白的。” 汪仁良提笔写下一串文字,显然字数比签名要多,然后递给乌焦青。 “有啥好看的。”甄台长催促着。 表格二传到副台长汪仁良的手中,表格在他的手中停住。 甄台长注视着出手的表格,用目光监督着表格经过的每一个人。 甄台长用大号字签下自己的名字,这是表格中签下的第一个名字,然后逆时针下传表格。 “因为柏竹枫连续几个月不到岗不请假,根据省局相关文件的规定,台务会决定扣发其交通费和台站津贴,我手中的表格是由杨光打印的,有同意和反对两栏,签上自己的名字,我第一个签名。”甄台长说完拔掉笔帽,铺开表格。 星期二的例会,在会议室椭圆形的会议桌边,十个人围坐成一圈。这是新的顺序,逆时针的坐序是甄台长、汪副台长、乌焦青、周欣荣、钱想、刘朝阳、米小咪、杨光、柏松、柏竹枫。 柏竹枫本不想参加这个会议,二人互通过电话,是甄台长生硬的口气把他拘来的,“老柏,你在市局帮忙不假,可你是本台站的在职职工,这是一个重要的会议,你必须到场。” 甄台长对杨光说:“没人强迫你,你要明白,站在成功人士的身后还是跟在失败者的屁股后,你自选。” “好,既然你要如此,我不违背台长的意愿。”杨光说。 “你都不如俩老娘们爽快、旗帜鲜明。”甄台长对杨光说。 杨光把打印好的《关于扣发柏竹枫相关补贴的民意表决表》交到甄台长的手中,“甄台长,何必惹这个不痛快。”杨光诚恳地说。 “好,我马上打印这份表格。”杨光说。 “就要你来打印这张表格,一笔不许改动。”甄台长把后背靠牢椅子对杨光大声地说。 “何必要我打印这张表格。”杨光说。 “这是我设计的表格。你立刻把表格打印出来,马上拿给我。”甄台长说着把用黑笔草勾的表格递给杨光。 “只有你一个人存在异议,其他人坚决拥护我。过几天开会,顺应民意,进行民意表决,。再说了,他在市局已经领过一份补贴,没有领取双份的道理。”甄台长说。 “甄台长,这不是省局的决定?”杨光问道。 “你的问题太多,这个决定我做得了主。”甄台长有点不耐烦。 “甄台长,扣掉这两项钱,和省局沟通过?”杨光低着头问道。 “同不同意,你表个态。”甄台长盯着桌子对面的杨光说。 杨光是最后一个被约谈的人。 甄台长与每一个职工单独谈话。 是什么事?是罢免副台长?是更换经济人员?全体人员都按照自己的愿望来猜测。 在下一个星期二的例会上,甄台长把众人的建议书汇总起来,浏览一遍说:“所见略同,你们道出我的心事。” 刘朝阳高声嚷道:“你妈x的,装不明白。” 乌焦青大声说:“这还不明白?是——,都明白的。” 甄台长最后说:“所提的建议不单是涉及单位的,还可以是个人的。” 在周二的例会上,让全台人给台长提建议,提出对台站发展有益处的合理化建议。甄台长半诱惑半命令道:“每个人都要提,提建议代表你热爱自己的单位,所提建议的水平就是你个人业务水平的体现,并且都要落实到纸面文字上。” 甄台长逐个找人谈话,业务的、人事的、家庭的、社会的无所不谈。 4006年10月,甄台上任满半年。 柳局长说:“陈信刚在塌陷台的时候就是科级,这是平级调动。别急,指挥中心启用以后,增加三个科长的位子,我心中有数。” 陈信刚顶了甄明的科长,市局有两个人找上柳局长,问道:“为什么他一个新来的人能当上科长?” 甄明同陈信刚互换,甄明离开角亥塌陷局代理角亥塌陷台的台长,陈信刚离开角亥塌陷台就任角亥塌陷局业务科的科长。 柏竹枫由台站发放工资,人去市局上班,内心充满对柳局长的感激,溢于言表。 安排被免职但是没有退休的前台长参加值班,柏竹枫确信甄台长干出来了。关键时刻,柳局长给了一条退路,前台长柏竹枫对柳局长有的全是感激。 柳局长对甄台长说:“关于老柏,我先借用一下,到市局去帮忙。” 第一章 二 二 甄明接替公孙权代理台长,他对公孙权说:“等待的那段时日,我饱受煎熬。” 公孙权对甄明说:“在省塌陷局的内部,十三个正处长中,人员处处长排名第一,经济处处长排名第二。在局长的心目中,人员处处长的排名在经济处第一副处长之后。”然后神秘地小声说:“这是一个肥缺。” 公孙台长离开角亥台回了省局,就任经济处的第一副处长。 公孙台长离开的前夜对甄台长说:“乌焦青这个人不可重用。” 陈信刚没有去廉洁处,出了郜局长的办公室直奔长途客运站,买票登车回了家。 郜局长没有丝毫的反应,陈信刚说:“啊,我是听说的。”郜局长说:“欢迎反映问题,不过反映问题应该去廉洁处。好,就这样。” “徐局长在同一个小区也有一套房,您说省城的人在全省最落后的亥市买房——?”陈信刚继续说。 “工程承包商不是柏台长一个人决定的,当时省局派出了领导小组,徐局长任组长。”郜局长说。 。 陈信刚急了,自费去了省城,面见郜局长说:“郜局长,柏竹枫任会计多年,熟悉做假账的窍门,有些问题蹊跷,台站办公楼的建筑商同柏竹枫新购住房的建筑商是同一个老板。” 柏竹枫个人托李副局长求郜局长的事有了结果,郜局长同意柏台长的儿子柏松调入角亥塌陷台,任专职司机。 郜局长看着经济小组的报告沉思不语,注视着自己写下的三个名:柳局长、柏台长、甄科长。 耗时半年的查账结束了,角亥塌陷台的基建专项款被挪用,额度不大,柏台长给职工搞了一点福利。 “请郜局长放心,出现丁点差错,不用局长罢免,我自己辞职。”甄明说完,郜局长拍了拍他的肩头说:“将来好好干。” 甄明科长立在楼门外,迎接郜局长一行人,恭敬地挨个人握手问候。 郜局长第一个上了台阶,过了小广场,踱步走向办公楼,所有人接踵随行。公孙台长此时已经快步到了郜局长的侧前方,笑面对着郜局长,横步移动热情地引导,“郜局长,小心台阶。” 郜局长及随行人员两步台阶一握手,身着白衣的员工异口同声,“郜局长好!” 台阶的右侧每隔两个踏步候立着一个人,由低向高伸出一排的右手,。 不知道什么时候汪副台长身上的白大褂不见了,公孙台长本来就没穿。 每个人身着藏蓝色的西服,黑皮鞋红领带,外罩白色的长大褂,效果是刚刚从实验室中奔出来迎接领导。 宽大的台阶上由低至高,依次是陈信刚、乌焦青、周欣荣、钱想、刘朝阳、米小咪、杨光。 汪副台长和公孙台长游离在迎接的队伍之外,待黑色的轿车停稳,公孙台长轻开车门,一米八五的大个子矮了下去,俯身车门边,一只手掌挡住车门的上沿,预防车内的郜局长出车的时候头部发生意外的磕碰。 办公楼的室内装修完工,仪器还没正常运行,郜局长巡视全省的台站,点名第一站到角亥塌陷台。 筹划院子的绿化时,有人找到公孙权,公孙台长把工程给了他,这个人是李副局长的大外甥——刘朝晖,他是刘朝阳的大哥。 公孙代理台长每个星期五上午回省城的家,下周一的下午到达亥市。从此,星期一上午的例会改在星期二的上午召开,打破了自建台形成的惯例。 公孙台长很忙,办公楼室内的装修,拓宽、加深安置仪器探头的山洞,新仪器安装调试,任务紧时间短。 考虑代理台长日常生活的便利,在市区租了一个两居室的楼房,公款买了一台新电视机,实际操作的人是汪副台长和钱想,还有市塌陷局业务科的甄科长。 “孟处长,我知道了。”“你真的知道?”甄台长说:“是的,这是一种警告。” “老同学,我找你谈这些,是郜局长找的我,认为我是同你谈话的合适人选。”孟处长对甄明说。 “明白,明白。”甄明不停地点头称是。 就因为这句话,甄科长的同学孟处长找上他,“甄明,我知道你对柳局长和冯副局长耿耿于怀,可是你别忘了运作你当台长的人是柳局长,就冲这一条,以前的一切都能成为烟云。你当上这个台长,请你自问,可有能力保住自己的同时顺手把柳局长、冯副局长坏掉?况且你还需要人家继续推你拽你,别干傻事,你永远和柳局长是一条船上的客,他好你好,共存共荣。” “奇怪的事多着哪!指挥中心的装修同柳局长的新房装修同时进行,还是同一个装修公司,监工的是柏竹枫。”说这话的时候,甄明有点醉了。 几个人的谈话并不避人,甄科长加入进来。 甄明的台长还在等,冯科长当上了副局长,早他一步。 “这,我就是一说,是——,都明白的。”乌焦青说。 “乌科长,在这里说没有用,有胆量去省局说、去古国局说。”陈信刚说。 “老陈。”乌焦青说:“这柏竹枫的房子和塌陷台的办公楼一起交工,巧合啊——,是——,都明白的。” “好,敬公孙台长。老乌闷头不语的在想啥坏道儿哪?”陈信刚说。 “大家想喝酒就找公孙老弟,大家都是性情中人,喝喝酒交交朋友嘛。”公孙权说。 于是,杨光加入喝酒的行列,小口喝酒少量说话。 “不用,还用你杨哥花钱请客,想喝酒说一声就成。如果咱们没有酒喝,那么这社会上就不可能存在卖酒的和酿酒的。”公孙权拍着杨光的肩头说。 “公孙台长。”“叫老弟。”杨光说:“好,公孙老弟,给我一个机会,请你喝一顿酒。” “来!”甄明端起酒杯,“为今后在一起合作愉快干一个。”众人齐声道:“干!” “好好干工作,机会多着呢,甄明当上台长,肯定重用业务能力强的人。”公孙权对杨光说。 杨光说:“谈啥,我都是被谈的对象。”公孙权说:“杨哥真是个明白人,来!干一个。”桌上的几个人一同道:“干!” “杨哥,就你没有单独跟我谈谈心。”公孙权说。 “公孙台长,我个人没有特殊的要求。”杨光低着头说。 “杨哥。”公孙台长对杨光说:“我来了小半年,就你没有单独找过我。” 公孙台长请每个人喝酒,把大家喝得情浓意酽,纷纷回请。 汪仁良还是副台长兼会计,钱想仍然是出纳员,杨光还是断层项目的主管,什么都没改变。 都从自己的爱恨角度提出要求、提出合理化建议。 台站的人亢奋异常,私下对公孙台长纷纷提出建议:“免去汪仁良的副台长和会计”、“拿掉钱想的科长和出纳”、“免了杨光的项目主管。” 拖拉着一条左腿儿的章金发专程来了一趟,话音欠清晰但能听懂,“该!报应啊。” 乌焦青大喜,买了一挂一千响的电光鞭和二十一响礼炮,要在院子里鸣放,被公孙台长不客气地制止住。没在院子里鸣放,到底还是放了,在通往台站的土路上。 柏台长收拾私人物品的时候对公孙台长说:“乌焦青这个人不可重用。” 市局的柳局长打了一个圆场,“市局指挥中心的建设需要一个内行,柏台长暂时到市局工作,就算帮帮我。” 省局成立一个临时性的经济小组,审查柏竹枫任职期间的经济账目,主要检查新楼专款的使用情况。 宣布柏台长免职的同时,任命省局老同事处的副处长公孙权代理台长,代理台长的任职期是一年。即刻进行工作交接,交接的期限只有短短的三天。当天,公孙台长就把经济账目封存起来。 看完免职的文件,柏台长傻在那儿了,被惊呆的还有汪仁良和钱想。 人员处的赵副处长说:“经省局的慎重考虑,决定免去角亥台柏竹枫的台长职务,柏竹枫的工作另行安排,这是文件请大家过目。” 接到柳局长的通知,柏台长没有多想,派钱想置办了一桌丰盛的水果茶点,连台站休班的人都没来得及召集。迎接现场,本单位的人有柏台长、汪副台长、钱想,还有值班的乌焦青。 古国4005年4月12日,省局的李副局长带队来到角亥塌陷台。非常突然,这次同往次的到访不同,以往局里不论是什么级别的人到台站,都会提前电话通知,而且直接通知台长。这次专车下了高速进入市区,在行驶的车上,李副局长才通知市局的柳局长,再由柳局长通知柏台长。 第一章 三 三 柏台长对柳局长说:“郜局长还是信任我的。” 古国局岳副局长对角亥台的视察,角省局由李副局长陪同。一行人离开以后的次日,李副局长私下向柏台长透露,“郜局长对柏台长的接待很满意。” 岳副局长退休前要到全国的台站巡视一番,第一站到角亥台,柏台长给岳局长准备的礼物是一块稀有的古蜥蜴化石。公孙副处长问道:“柏台长,礼品就一份吗?”“公孙副处长,这东西不好弄啊,上等品可遇不可求,在短时间内得到更难,我人托人地找到亥市古生物化石保护区的警长才弄到这块品相还算可以的,我的本意是准备两块,可是难随人愿,不过我给郜局长备下了等价值的礼品。”公孙权说:“好,柏台长算是个明白人。” 岳副局长的专车停在高速公路口等着,等着警车,两辆警车是市塌陷局向市政府申请来的,一路上警车闪着警灯引路,岳副局长进了角亥塌陷台的小院。 对于这一切,甄明清楚,柏台长一点不知道。 甄明在等,柳局长不等了,着手把冯科长提拔为副局长。 私下,公孙权对甄明说:“这是郜局长给你的缓冲期,一年后,郜局长再提拔你的时候就不会有人反对了,二次提议被否决就不是工作上的分歧而是在反对局长个人,这是绝对不会出现的局面。” 公孙权和甄明是多年的酒友,都是各自大学的篮球特长生,就读的都是塌陷系。 郜局长决定派公孙权副处长到角亥台代理台长。 反对的人如此多,郜局长没有想到,只好暂缓实施,已经答应老师的请求,只好给老师一个保证:“一年后让甄明代理台长。” 事情并不顺利,在省局的局长扩大会议上,一个正局长四个副局长,经济处处长,人员处处长,预测中心主任、观测处处长,九人中只有两个人同意甄明任台长,一个是郜局长,一个是甄明的大学同学孟处长。 在柳局长的诱劝下,甄科长同意到塌陷台任台长,人员对调,陈信刚去市局任业务科科长,两个人的内心都怀着百万个高兴。 机会来了,柳局长绝不迟疑,在郜局长面前没有给柏台长进一句好话,建议换掉柏台长,同时提出一个合适的人选,这个人就是令柳局长十分头痛的下属——甄科长。 郜局长非常满意,对柳局长在台站官司中的表现满意。 办公楼土建完工,剩下室内的装修和院落的绿化,打官司耽搁了时间,这栋楼延期交工。在全国是最早开工的,结果成了最后交工的。 柳局长出面,双方协商,塌陷台赔了八万元,楼房终于可以施工了。 柳局长熟识赵老板的二儿子,大儿子是涉外的律师。赵老板正在诉讼的官司就有八件,塌陷台的官司是一件小官司。赵老板无意霸占塌陷台的场地,目的是要钱,要钱需要一个可靠的中间人——柳局长。 重中之重的是台站的楼房要尽快完工,此时,按照法院的通知正在停工。 郜局长决定过问角亥台的事,他对李副局长说:“局里再不过问,恐怕上告柏台长的信件会骚扰到古国局,那就是连同省局一同告了。” 角省塌陷局陆续收到几十封的上告信,寄信人不知疲倦。 匿名信里有项目有数字的,柏台长断定信件是陈信刚和乌焦青写的。柏台长私下说汪副台长和钱科长,“你们说话小心点,别什么都透露出去。”两人忙说,“我们什么都没说过。”柏台长特么地不相信,“上告信里的数值太准确,在台站,这类数字只有我们三个人清楚,泄密的不是你们俩是谁?” 塌陷台的上告信月月有,楼房基建停工后,上告信的数量是骤然增多。竟然有两封信是署名的,省塌陷局廉洁处的马科长来电话核实,台站的职工中有杨光与钱想,没有上告信中的钱光和杨想,这名字让柏台长哭笑不能。 冯科长说:“市局要是没有甄明这个人就好办了。” 柳局长对冯科长说:“哎呀,没有想到会如此麻烦。” 听得柳局长的心里杂味泛滥,听得冯科长心惊肉跳。 甄明科长逢人就说:“我大学学的是本行本业,我进局里的时侯,冯越在黄金公司。我任副科长的时候,老冯是个小技术员,我任科长的时候,他才是副科长,怎么跟着柳局长进了塌陷局就平了我的正科级?我还从他们手中买过黄金,一根金条用菜刀剁开几个人分,价格便宜,为什么?偷盗出来的。黄金公司破产后,贼们进了塌陷局。我怎么不够副局长的资格?我上不去,谁都别想上!” 一个副局长的位置,两个科长在争。 柏台长一看没有了希望,退出了竞争。把甄明科长恨得破口大骂:“柏混子!你他妈的这是损人不利己。” 李副局长成了第一副局长。 没想到来了一个李副局长,市里直接安排的,直接填补了一个副局长的位置,弄得几个人目瞪口呆。 三个人抢两个位置,人人互不相让,结果谁都没上去。甄明对柏台长恨痛牙根,“没有你,我们好好的,一个屁股坐一把椅子,塌陷台台长和市塌陷局副局长是一个级别,你一个局外的人,进来搅局就是糟践我和冯科长!”他没单单说糟蹋自己,捎带上一个冯科长。冯科长对柏台长说:“我希望你兼任副局长。” “甄科长,哪来的竞争,你年轻有为,好光景在后头,说不定将来我老柏一家人还要靠你吃饱饭哪。”柏台长说。 甄科长约会柏台长,“走,喝点小酒谈谈心。”柏台长说:“这几天胃不舒服,你有事?”甄科长连拉带拽,柏台长硬推强辞,“甄科长,你有话就说,有话就说。”甄科长说:“柏台长,你退出市局副局长的竞争,我感激你一辈子。” 柏台长的优势还有一个,柳局长情愿柏台长上,柏台长没有竞争正局长的野心,也不具备竞争的条件,将来还可以推送冯副局长一把,这点和甄明不同,甄明当上副的求正的。柳局长在布局自己退休后的接班人,人选不是甄科长而是冯科长,要用柏台长来阻挡甄明。 柏台长有自己的打算,将来局台合一,塌陷台变成市塌陷局的一个科室,这台长就成了科长,我就应该是副局长兼台长,我还要在公务员的位置上退休。 甄明心里暗忖,我无法阻止柳局长提拔冯科长,还好不存在生死竞争,因为还有一个副局长的位置。全局上下,数我的条件优越,当个副局长应该没有太大的难度,还应该是第一副局长。 市局的两个副局长位子空着。 在市局的工作中,因为多用冯科长而少用甄科长,甄科长同柳局长之间的不愉快频频出现。越是这样,甄科长越是认为在打压他,柳局长越是不喜欢甄科长。 柳局长非常高兴,角省的副指挥中心落户角亥市,这是千万元的投资啊,对于塌陷局这样十一个人的单位说来不是个小数目,数目大到空前绝后。 角省建设两个省级的指挥中心,主中心在省塌陷局,副中心落户角亥市塌陷局。亥市的角省副指挥中心是古国局、角亥市政府、角省塌陷局和角亥市塌陷局的多方合作项目,基础设施由古国局和亥市市政府出资,仪器由角省局投入,人员来自市塌陷局,市塌陷局将要扩大。 十二个市在争夺这个省内本行业的大项目,得到的是亥市。 子市摆出势在必得的气势。子市频临的海岸是国界,子市的人口和面积仅次于省会辰市,占尽地域上的优势。最小的亥市处在角省的最西端,接壤的央市存在一个全国指挥中心和一个副指挥中心。亥市再建一个省级副指挥中心,中心过于集中成冗余,子市强烈要求建设角省的副指挥中心。 亥市的最强竞争对手是子市。 柳局长申请一个大项目——角省抗陷救灾副指挥中心,柳局长要把亥市中心升级为角省副中心。 郜局长上任,亥市市局的柳局长心中狂喜,省局的郜局长是柳局长在大学任教时的学生。 塌陷台的办公楼停工,市塌陷局的亥市抗陷救灾指挥中心开始建设。 第一章 四 四 敢拍桌子指着台长的鼻子叫板,看来不简单,暗地里肯定有勾当。这样的猜想使投寄到省局匿名信的数量爆增。 攥着什么把柄令钱想胆敢如此嚣张? 杨光清楚,针对塔园饭店的三人酒宴,柏台长问过钱想和汪仁良。 陈信刚说:“为了钱呗。”乌焦青故意问:“啥钱?不干净的啊——,是——,都明白的。” 有人在想:“为什么不继续吵呢?” 很长一段时间,人们都在谈论拍桌子事件。 人走是走了,没走多远,都找个有利的位置停住,都伸直脖子侧歪着耳朵接着听。乌焦青轻声叮问身边的陈信刚:“因为啥?因为啥?是——,你明白的。”陈信刚小声说:“别说话,听着!”室内静悄悄的,三个人没有继续吵架。 想不到,钱想一拍桌子“啪”的一声,指着一正一副的两个台长恶狠狠地说:“把事情抖搂出去,都吃不了兜着走!”就这一句话,一桌子人即刻鸟散,屋子里只剩下柏台长、汪副台长和钱科长。 “说不知道是装,是——,都明白的,老陈。”乌焦青在火上浇油。 “算你有自知之明,我还当你不知道呢?”陈信刚说。 “这是在说我。”钱想不紧不慢地说,要走的柏台长背对桌子站住。 柏台长担心场面失控,“好了,散席。”自己起身要走。 “说你呗,是——,都明白的。”乌焦青接上话音。 “小柏,别阴阳怪气的,你说谁呢?”陈信刚质问柏台长,柏台长没有说话。 杨光决定保持沉默。 “希望以后注意。”的话还没说出口,两个女职工即刻离席。领导这种漫无天际的警告,内心没有鬼的人最不爱听。通常情况下,不爱听也得听着,有人敢走,今非昔比了。 接近筵席的尾声,柏台长说:“有人背地里传话,有人暗地里搞小动作,这都不利于台站的团结,” 乌焦青去办伙食,中午全台会餐。 接着的星期一例会,乌焦青从上班的路上领来一个收破烂的,倒腾仓库卖了一百元钱。收废品的人说:“大哥,那么多的破东西留着啥用?”“没用,一个星期卖点用来喝酒,是——,你明白的。”“都卖给我,有钱不是一样喝吗。”乌焦青说:“钱在手里,我就一顿都造光喽,细水长流嘛,是——。想挣钱个个周一上午来找我,早点来啊,是——,都明白的。” 关于这桌酒宴,杨光没有对柏台长隐瞒,把全部的谈话说给他听,柏台长说:“啊,知道了。” “今后这样的酒别叫我来喝。”杨光说完就走,扔下两个人在包间里。 “你任总工是你业务水平高。”钱想说。 “钱科长,钱副台长你安排得很完美啊。”杨光又对钱想说:“这个总工要是省局任命的,你肯定抢总工,把副台长让给我。” “今后的塌陷台就是我们哥仨的。你任总工,主抓台站的业务;我任副台长,主抓后勤;汪台长抓全面嘛。来!汪台长、杨总工举杯共同干一个。”钱想口里吐出的前景是一片美好。 小酒喝到刚好酣畅的档口,钱科长凑近杨光的身旁。 钱想把杨光约进塔园饭店,一桌很丰盛的酒菜三个人享用,汪仁良、钱想和杨光。 杨光预感到什么,非常强烈但还说不清楚。 多年来,徐局长和柏台长之间建立了良好的个人关系,在徐局长的心目中,柏台长是个能干的台长。对于这个在自己任内第一个开工建设的现代化台站,徐局长的感情复杂,柏台长也明白这是自己在局长心中的唯一不洁点,这个污点由徐局长内心过渡到郜局长的心里。 省局的领导走一拨来一拨,帮助解决台站办公楼停工的难题。 这楼房盖得一波三折,台站的上告信数量剧增。 柏台长早就估计出这个恶果,自己解决不了,本着最坏的消息最晚泄露的原则,嘴上硬撑着不说,终究瞒不住,他希望省局出面解决。 法院封了刚刚起了一层楼的施工现场。因为新楼房前移,占用赵老板租用的土地,原合同有效,赵老板继续租用塌陷台的场地和房屋。 老婆、儿子和两个女儿的工作一个都没得到安排,家里的麻烦事还一件连一件,前总工突发脑栓塞,出院后生活能够半自理,一开口说话先哭,嘴里含含糊糊地嘟囔:“我没能耐啊,我对不起儿女们哪。” 章金发在酒桌上发泄不满,“我女儿不行,副局长的外甥就行。”刘朝阳听了大怒,“你妈x的!”一酒瓶子砸向章金发,失了准头没砸中老章的头,砸在他身后的墙上,把老章手中的酒杯吓掉桌上。 跑了几次以后,连副局长都不愿见他,章金发终于明白了。 退了休的章金发去省局,恳求郜局长给小女儿安排一个工作,被郜局长亲自送到人员处,邢处长的回答非常诚恳,“老章请放心,省局一定会认真考虑老职工的合理要求。” 刘朝阳直接工人转干部,以工代干的做法已经废止。 刘朝阳进入角亥市塌陷台,他是李副局长的二外甥。 资格最老的李副局长依旧是第一副局长,被郜局长委以重任,分管经济处。 郜局长升副局长的时候,柏台长没能到场祝贺,升正局长时又没到场祝贺,加上正在进行的官司,柏台长面见郜局长是诚惶诚恐。 郜局长就任角省塌陷局局长,资历最浅的副局长当上了正局长,全局上下没有一个人感到意外,几年前就认定会有今天的结果。 郜局长任职的酒会没能参加,柏台长非常想参加,法律绊住了他。离开法庭就打电话,柏台长对电话另一端的郜局长是好一通抱歉,为了这个失礼,下午赶到省局,郜局长很高兴,亲自招待柏台长一桌丰盛的晚宴。 法庭开庭这天上午,省局郜副局长正式就任局长,就职的午宴柏台长无法参加。 徐局长准备退休,角亥塌陷台是一块心病,局长亲自来台站调解,赵老板很不给面子。徐局长只得到他的一句话,“你是谁的局长?自己要搞搞清楚。” 4003年的年初至年末,省局进来二十五个人,都是年轻人。章金发又看到希望,希望给刚刚毕业的小女儿谋个工作,去找徐局长,办公室里已经见不到徐局长,问谁,谁都说不知道。 角亥台的新办公楼破土动工以后,租赁房屋的赵老板把角亥台告上法庭,要求台站赔偿他的经济损失。 这年的年中,在全局的干部大会上,徐局长特别表扬了柏台长,号召全局职工向柏台长学习。 为了台站的改造项目进入第一批次,柏台长频繁进京去见古国局的岳副局长,努力没有白费,角亥塌陷台被列入全国台站改造的第一批次。 全国的塌陷台站进行现代化建设,这是一个为期五年的计划。分批次建造新的办公楼,淘汰纸笔记录的观测仪器,安装网络化的数字式仪器。 第一章 五 五 柏台长也疲惫了,逢人就说:“这台站,可该消停消停啦。台站有重要的事情要办,关系到台站长远发展的大计。” 邢处长说:“不能把人一棍子打死,柏台长得饶人处且饶人,快罢手。” 这不是柏台长要求的目标。 章金发被迫提前退休,降低三级工资。 老章狠劲掌掴自己的脸颊,说:“我看着圈套,乐呵呵地往里钻哪!” 邢处长说:“柏台长,可千万别用这一套来吓唬省局的局长。” 柏台长对省局的人说:“不开除章金发,我辞掉台长并且强烈建议由他来接任。” “你向柏台长低头去,别向我们低头哇。”邢处长说。章金发说:“我求他有用吗?” “我低头,我低头,处长怎么说我就怎么做,这还不行吗?”章金发对邢处长直鞠躬。 “老章,你的所作所为我们有所耳闻,向柏台长低头。”邢处长说。 “我上当了,他设个圈套让我钻。我签名的时候柏台长再三说,‘就是走个过场,就是给台站的职工一个交代,人人都盯着看哪,不处理处理难以服众,老章你设身处地为我这个台长想一想。’我被他说动了,哪想到他事后认真啊,我上当了。” “我上了他的当。”章金发对邢处长后悔道。 邢处长对章金发说:“单位给你的评价是不合格,在个人意见一栏,你亲笔写的是‘同意’,后面还有你的亲笔签名。” “给他不合格,是因为他一年内累积旷工达到极限,连续两年不合格必须辞退。”柏台长平静地对省局人员处的邢处长说,为了增加分量又说:“否则古国局的规定形同虚设。” 这次的理由很充分,章金发连续两年的年终考评不合格,已经符合古国局有关辞退、开除条款的规定。 4002年的年初,柏台长打报告给省局,再次要求开除章金发。 章金发缺岗,柏台长就自己顶上,实在脱不开身,就令汪副台长顶岗。 在定位科,章金发迟到早退,人人不愿意接他的班,更不愿意他来接班,接他的班和他来接班都一样,多数情况下不见他的人影。自己不能像章金发一样,按照自己的时间需求上下班,上班的人还好说,下班的人走不了,谁走谁就是脱岗。 柏台长重新调整人员,章金发出预兆科进定位科。如此安排,是因为定位科的数据时间性较弱、预兆科的数据时间性强,还有定位科是交接班制,有人脱岗能及时发现。 章金发得到了消息,局里透漏消息给他的人是劝他端正态度,可是他的理解有误,他对柏台长示威道:“小样儿,你当这台站是你家的呀?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柏台长动了真气,给省局打报告,坚决要求开除章金发。罗列的一堆理由都不够充分,未能获得省局的批准,省局只给了章金发一个严重警告的处分。 是钱想传话给柏台长的,听明白的柏台长摔了手中的玻璃杯,钱想立刻把碎片清理干净,“柏台长千万别动真气,气大伤身。”柏台长说:“这章金发是要我身败名裂。” 章金发的话只是说给个别人听的,乌焦青把自己听到的话传给陈信刚,陈信刚漫无边际地广播,最后传进柏台长的耳朵。 “你看清楚是谁了吗?尽瞎说,是——,都明白的。”章金发回应乌焦青:“我看得清清楚楚,就是那个小蔡。” “我从藏身的地方跑了下来,他们出角门,距离太远没追上,不过我拍下二人背影的照片,熟悉的人一眼就能认出是谁。”章金发说得很肯定。 “那你不当场把他们摁住,捉奸要捉双,是——。”乌焦青故意勾引章金发的后话。 “每逢他值班,晚上我就来蹲坑,守了一个多月,终于被我逮到了把柄。”章金发说。 “在后山上土坎子下的树丛后。”听了章金发的话,有好事的人去看,树丛下真的有一堆烟屁g。 “你在哪里蹲着?是——”乌焦青问。 “发现这个秘密以后,我就开始蹲守。”章金发说的事,有时间有地点有人物姓名的。 “我也想到了,也准备了,可是有窗帘。”章金发说。 “怎么不偷偷摸到窗下,是——,拍一张照片,都明白的。”乌焦青说。 “偶然,纯属是偶然。”章金发有点得意。 “你是怎么发现的?你胡说?这种事让你啊——,是——,都明白的。”乌焦青最感兴趣。 “这事够大的。”章金发大声地说。 他不是说说,而是真的有所行动。 “等着,看我给他好瞧的。”章金发咬牙切齿地挤出这句话。 “这是在背后骂呀,是——,都明白的。”乌焦青说话的神情有点暧昧。 “我家里的情况大家都知道,单位就应该照顾我,我也是冲过锋陷过阵的功臣,有的人怕是忘记了,过河拆桥,人品不地道。”章金发非常不满,口中的话一天一变,越说越有故事。 章金发直接找柏台长,问:“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能进来,我女儿为什么不行?”柏台长说:“老章啊,我说了不算哪。”“你就应该帮我。”柏台长说:“老章,我要是能帮,肯定帮你。” 章金发火了,“我也是贫困户,我女儿也没工作,这扶贫扶到乡长的头上啦,这哪是扶贫这是帮富。” 章金发内心燃起了新的希望,“进省局我想都不敢想,随便进一个台站就行啊。”这次,从处长到局长,章金发把局里的领导求个遍,女儿还是没能进入塌陷台。 米乡长的女儿米小咪成为角亥台的一名职工。 4000年3月,还没有毕业,实习期的米小咪进了预兆科,角亥塌陷台有了两名女职工。 两年前4省政府分派省塌陷局负责一个乡的扶贫工作。两年中,贫困乡领导与省局领导之间的关系逐渐融洽。两年后的今天,米乡长对徐局长提出一个要求:给他的女儿安排一个工作,最好是进入省局。扶贫的处长轮换着住在乡上,乡政府的招待非常周到,处长们回到局里全说米乡长的好话,徐局长逢节日去慰问贫困户,米乡长热情地全程陪同,关键是米乡长打给省政府对省局扶贫任务的赞美报告令徐局长满意,如此,米乡长的个人要求,徐局长答应了。 “小柏,你记住喽,我姓章的一定要弄你一个臭不可闻。”老章怒吼道。 柏台长说:“老章啊,你应该明白,我的建议是在包容你。”章金发大怒,“你放屁,还扣我奖金,我家的客运生意不太好,你不知道我正缺钱吗?” “我听说,这处理意见是你提出来的。”章金发问柏台长。 “纸里包不住火,我都被人告了,怎么给你挡。”柏台长说。 “妈的,你就应该替我挡一挡。”章金发找上柏台长。 柏台长采纳郜副局长的建议,把当年的困难补助给了章金发,章金发嫌钱少,“打个大嘴巴给粒甜枣吃。” 郜副局长说:“这好办,跟柏台长拿个回头,认个错今后好好表现,给你个困难补助,找找心理平衡。” 扶贫的郜副局长到农村来抚慰困难户,章金发专程去宾馆面见郜副局长诉苦,说着说着就要哭。 处分可以接受,扣钱令章金发恼怒,扣了的奖金不会补发。 章金发得到一个警告处分,这个处分是省局给的,还下发文件通报全省,扣发他当年的年终奖金。 陈信刚的上告信里重点是告柏台长的包庇罪。 “想处理我,敢!没有我,这个当不上正台长,那个当不上副台长。”章金发当众狂嚷。 斟酌再三,柏台长把脱岗事件上报给省局。 柏台长对汪副台长说:“即使台务会做出轻之又轻的处理,章金发也不会接受,肯定上告;同时陈信刚注定不满意,还要上告。” “怎么着——,还有超职工待遇呀,对待连续旷工的现象不声不响的,只当全台站的人都看不见啊。一而再,再而三了。”陈信刚的小话儿不停地飘向柏台长的耳廓,“你对我可是痛下杀手,铁面无情。是不是有啥把柄被人攥住不敢动弹啊?”乌焦青及时帮上一句,“啊——,是——,都明白的。” 只要是章金发值班,陈信刚都悄悄地来“查岗”,老章再次脱岗又被陈信刚逮住。 时间过去一个月,没有动静,柏台长没有处理章金发脱岗的事。 “柏台长,这章总工如何处理呀?”陈信刚盯得死死的,铁了心逼迫柏台长处罚章金发。 省局预兆中心的工作流程是先汇总台站的观测数据,然后上报给古国局,上报数据是有时间限制的,这天就缺角亥台的数据。接到电话的柏台长立刻给省局回了话:“台站的仪器出了点故障,数据马上就报上来。”省局值班员说:“好,尽快。你们台的数据,我单独上报。”柏台长急忙赶往台站,代替章金发处理资料计算数据快速上报。 章金发脱岗这天,定位科恰好是陈信刚值班,将近中午,省局的电话连催三次,脱岗已经既成事实,陈信刚这才打电话给柏台长。本打算把市局的局长也叫上来,柳局长说有要事无法脱身。他只能把黄汉鄂和乌焦青招来,做个见证,令章金发和柏台长无法抵赖。 “章金发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柏台长咬着牙说。 “噢。”杨光说。 “小蔡是她老家的亲戚。”柏台长说。 “你认识市局的老李吗?”杨光回答柏台长:“不熟,听说你们的关系不错。” 钱想和杨光分别把话传给了柏台长,传话人的目的不一样。杨光是觉得自己应该告诉柏台长。钱想对柏台长说:“柏台长,你要有所准备。” “还包养一个哪!”章金发说。 省局经济处的刘处长喜好小姐,这不是秘密。刘处长到台站必要小姐,陪着的人也找一个合情合理,章金发说柏台长坏话的同时拉上刘处长,这种事就具有了真实性。 “经济处刘处长的一条腿上坐一个,柏台长的两条腿上坐一个,都搂着脖子搬着腰。”章金发停一下大声道:“还亲着嘴儿!” “我当然看清楚了。你说我看见什么了?”陈信刚催促他,“别抻悠,快点说。” “你看花眼了,歌厅的灯都是暗的,是——,门没反锁,是——,都明白的。”乌焦青故意问。 “我推开歌厅包间的房门,里面是一阵大乱。”章金发一边说一边点燃一根烟。 “那次处理我以后,听说省局来人了,我去找领导说道说道。”章金发的这类话题人人都爱听,全围过来唯恐听不真切。 “老章,你输了。”章金发一翻白眼,“陈信刚,这里没你的事。” “你输了,得你请客。”陈信刚又说:“没人证实就是造谣,你认输。” 章金发神秘地小声说:“是——,不能说。”陈信刚说:“老章,不能说就是输了,你请客。”章金发说:“不跟你闲磨牙了。” 章金发急了,“搂小姐的还有一个人。”陈信刚问:“谁?”“这不能说。”“是市局的?你不敢说。”“就是咱们台站的人,还是个大头头,我的话够明白了?”陈信刚说:“还是没有指名道姓,不能算。” “都是你说的,谁能证明?”陈信刚说。 陈信刚说:“你别瞎掰。”章金发来了劲头,喊道:“谁造谣谁不是人。” 章金发说:“你说,赌啥?”乌焦青说:“一顿酒,是——,这还用说,都明白的。” 章金发说:“我当然看见了。”乌焦青说:“你吹你,是——,打赌,是——,都明白的。” “瞎说,你看见了?是——,都明白的。”乌焦青是想听后面的话。 “看见没?那个细高的小蔡的就是柏台长介绍来的,以前是个台小姐。”章金发对任何人都如此说,“他们还有故事呢。” 为了创收,把台站下院的房子空出来租给赵老板,加工即食食品,招了几个女工。不久扩大规模,全台的职工都在食品厂兼职,都成了赵老板的员工。 预兆科的数据时间性强,章总工经常推迟上报数据,省局观测处对角亥塌陷台多次提出警告,柏台长免了他的总工。当年的困难职工补助,章金发没有得到,给了乌焦青。 这年的夏天黄汉鄂退休了,秋天郑树林也退休了。 杨光半年的学习结束,筹备台站的数字化改造,第一批项目是预兆科的,杨光离开定位科进入预兆科。钱想任预兆科科长,乌焦青任定位科科长。 陈信刚和乌焦青提出定位科值班的时间太长,要求增加人手。二个人24小时值班,的确紧张。汪仁良出预兆科进定位科,同时柏台长也参与定位科值班。 3999年的春天,杨光被派去央市的塌陷学校学习。 台站的经费不足,省局鼓励台站创收,塌陷台成立了安评公司,法人代表是柏台长,汪仁良任经理、台站会计兼公司会计,钱想任台站出纳兼公司出纳。 “那叫自己挖坑埋自己,是——,都明白的。”乌焦青笑嘻嘻地说。 “这是自己的刀削自己的把儿。”章总工自己调侃道。 章总工的家事太繁杂,《细则》制订得越详细他违反得就越频繁,每个月的扣分,数他他的最多。 半年后,《细则》制定完成,当众宣布的次日就开始执行。 按照惯例,《岗位责任制》里面都是纲领性的,每个台站都有,要上报省局。《细则》在细节上具有可操作性,这是个别台站的,柏台长说:“我台要以律治台用条例管人。” 汪副台长连续召开会议,成立制定小组,组员是乌焦青、钱想、章金发和柏台长。这种会议,柏台长缺席的时候多、参加的时候少,他说:“会议由汪副台长全权主持,我要的是结果。” 汪副台长一上任,柏台长立刻授权他完善台站的《岗位责任制》,制定《角亥台值班员奖惩细则》,简称《细则》。 第一章 六、七 六 “失败者,都会找上这么个无可奈何的理由来安慰自己。”杨光说。 “你别搀和,上个班挣个工资,无官一身轻。”妻子对杨光说。 杨光说:“他有这种想法早说啊,有他支持,我再拉上郑树林,没准儿我还有的一拼。” “那你也别对老乌说一些没用的。”杨妻觉得杨光有点过分。 “我心里不高兴,同龄人先我当官我难受,何况我自认为业务能力和工作业绩远强过他。”杨光说。 “你这是干什么?用不着这样。”妻子说杨光。 乌焦青走了。 “乌大哥,您走好,我小杨不送!”杨光说。 “小杨,小杨,你理解歪了,我没有那个意思,是——,都明白的。告辞,弟妹告辞,是——,都明白的。”乌焦青边说边走。 “别呀!老乌,别这样说,别当着我老婆我小孩子的面这样说。我也可以模仿你的说辞,这个副台长就应该是你乌焦青的。在台站的工作时间比汪仁良长,年龄比他大,学的还是本行本业,你太窝囊了,这有意思吗?”杨光有点激动。 乌焦青冲杨妻一竖大拇指,“明白人,弟妹,明白人哪——,是——,小杨。” “乌大哥,我们小杨有点傻。”杨妻对乌焦青说。 杨光说:“你说的是副台长。”乌焦青赶紧说:“唉!明白人就是明白人,是——。” 杨光问:“啥是我的?”“这还不明白——,是——,弟妹肯定明白的。”乌焦青对杨妻说。 杨光说:“老乌,你说话痛快点,别说半截子话,一句话吐一半吞一半的。”乌焦青说:“我觉得应该是你的,是——,都明白的。” 杨光问:“老乌,你想说什么?”乌焦青不回答杨光,仍然对着杨光的妻子说:“我觉得,这个副台啊——,应该是啊——,是——,不用说都明白的。” 乌焦青说话哼哼唧唧的,“我觉得——,不论是任科长的时间,还是取得的成绩和自身的业务水平,是——,小汪都无法和小杨比,我一贯反对小汪支持小杨,是——,都明白的。可惜啊,人们都把小杨当成柏台长的嫡系心腹,是——。可是柏台长并不考虑小杨,竭力提携的人是小汪,令人心寒,是——,连我这不相干的局外人都看不过去,是——,都明白的。” 这么煽情的开白场,杨光对他的下话能猜出个一二来。 “弟妹,我说句不该说的话,是——。”乌焦青停了片刻又对杨光的妻子说:“我这人就爱打抱不平,一旁看着替小杨窝囊,是——,弟妹向来是明白人。” 当晚,乌焦青进了杨光的家,在一个小区住了多年,这是他首次走入杨光的家门。 “这是省局的文件,放在定位科请大家过目,汪副台长负责收起来。自今天起,台站的业务工作由汪副台长负责,章总工协助。散会!”说完柏台长起身离开。 “无效,大家起来抵制,是!上省局去告!是!都明白的。”乌焦青情绪激动。 “这也不符合提拔的程序呀,我们的意见可有可无哇。”陈信刚的语调慢慢的,语气怪怪的。 乌焦青大叫:“这是用钱啊——,不用说,是——,都明白的。” 3997年10月6日,柏台长当众宣布省局的文件,“任命汪仁良为角亥台的副台长,级别正科。” 杨光说:“柏台长,别生气,你的事和他的事不一样,你的事我小杨都赞同。至于他,我没必要赞同。其实我谁都不赞同,我不反对已经算是舍出天大的面子了。” 投票结束的次日,柏台长对杨光说:“小杨,我这么多的话算白说了。” 对于汪仁良任副台长,投票的结果是三票赞同五票反对。 3997年9月,省局派人员处的陆科长到台站来考核,投票前又进行了单独谈话,此次谈话已经不再提及乌焦青,非常明了,省局只考核汪仁良。 柏台长说:“小汪,把郑树林争取过来。” 杨光说:“那我们还谈什么。” 柏台长说:“你太小瞧人了,你杨光太小瞧小汪了,起码他的性格比你的好。” “柏台长,不是随便一个人被扶植起来都能站直腰杆的。”杨光说。 柏台长说:“此人得不到我的支持,在恶意中伤。” “你别以为我听不出话音儿,难道就你杨光能干?”“柏台长别动气,这并不是我杨光发明的一串文字,是——,你明白的。” “谁能舒服哇?柏台长,你是一沓彩纸障目。”杨光说。 “这话有意思吗?我看你的心里并不舒服。”柏台长说。 “你认为他合适,我不说什么。我把后话撂这,他只能永远当副台长。”酒后的杨光真的激动了。 塔园饭店喝着酒一番沟通以后,柏台长说:“小杨,这个副台长,我看还是小汪合适。” “看来你对他的了解不够深,多沟通沟通。”柏台长对杨光说。 “自己争来的与别人送到的不一样,得到以后能保得住吗?他有这个能力吗?”杨光说。 “综合来看,我认为小汪比较合适。”柏台长说,杨光明白柏台长是在劝自己支持汪仁良。 “是啊,没有工资谁还肯干。不过这个副台长非得是他吗?”杨光说。 “你看,有个副台长主抓业务,减轻我的负担,我好一心一意地跑钱款,毕竟你我工作的目的是挣钱养家。”柏台长说。 柏台长主动找上杨光,“小杨,你认为小汪有什么不足的地方?”杨光说:“没有,很好哇。” 柏台长继续派汪仁良出差,乌焦青也不敢懈怠,隔三岔五地去省局活动。 过了一个月,省局人员处的皮副处长带队来考核汪仁良和乌焦青,考核结果同上次相同。 私下,柏台长开导汪仁良,“小汪,多多和人沟通,多多联络感情。” 柏台长多次派汪仁良去省局出差,乌焦青也去省局,不过是私人外出。 乌焦青的两票是自己和郑树林投的,汪仁良的三票是柏台长、章金发、钱想投的,陈信刚的三票是自己、周欣荣和黄汉鄂投的,杨光弃权。 乌焦青得到两票,汪仁良得到三票,陈信刚得到三票,汪仁良和乌焦青都没有超过总票数的半数,没有通过职工的民意考评,按照规定无法提拔为副台长。考核小组不声不响地走了。 最后匿名投票。 考核小组把人一个一个调走单独谈话,同意的不用说明理由,反对谁,特别是反对两个候选人必须说明反对的理由。 邢处长说:“等等,老章别激动,按照程序来,你第一个说,到台长室去说。” 章金发站起来,“我当着大家的面明说,我们台站副台长的唯一人选就是小汪,别人都不合格。” 柏台长说明开会的意图后,省局带队的邢处长说:“对于副台长的人选,省局综合多方的建议和个人的意愿提出两个候选人,汪仁良和乌焦青,当然还可以提出其他的人选,稍后在台长室单独谈话,希望大家能从台站发展的角度畅所欲言。” 过了一个月,省局人员处来台站考核副台长的人选。 汪仁良说:“柏台长,我明白。” 柏台长对汪科长说:“任命副台长,台站内的人必须由台长举荐,台长不同意省局不提拔,局长不满意台长举荐也没用。外调台长,由省局直接任命,不需要台站任何人参与。干部提拔完全符合与、或、非的逻辑运算法则。” 柏台长说:“一个台站缺副台长,时间越长,外调副台长的可能性就越大。” 不久,柳局长把自己原单位黄金公司的老下属冯越调入市塌陷局,冯越是柳局长的学生。 亥市黄金公司开始大量裁员。 3997年4月,角亥市塌陷局的任局长退休,柳副局长升任正局长。? 七 角亥台副台长的位置一空就是两整年。 陈信刚也积极活动,想东山再起,主动示好柏台长。 角亥塌陷台的多人去省局活动,他们在谋求这个副台长。 柏台长看着走远的轿车,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柏台长,好自为之。”处理完陈信刚的事,郜副局长对柏台长说。 3995年的4月,省局发文免去陈信刚的副台长职务,保留正科级待遇。 郜副局长私底下对陈信刚说:“认了,忍了,还有一条职称的路可以走。” 郜副局长同大家交谈时说:“开除不可能,有的时侯,省局要找到一个平衡点。” 郜副局长在会上说:“个人有委屈,局里有取舍,都满意是不可能,局里需要柏台长。” 郜副局长到角亥台来处理这件事。 省局没有完全采纳柏台长的处理意见,决定免去陈信刚的副台长。 省局人员处来台站征集职工的意见,周欣荣和黄汉鄂坚决反对。黄汉鄂说:“短时间的离岗现象,任何一个台站都有,说不知道的领导都是在装相,陈副台长的这次被闹大,是有人恶意而为。” 不接受省局任何人的调解,柏台长说:“脱岗是值班员最严重的失职,特别是身为领导,我建议开除陈信刚。” 王副处长听了直摇头,说道:“这就是恨之极。” “求,这是一条可以走通的路。”听了王副处长的话,陈信刚马上立眉瞋目,“他们恨不能活吃我的肉,我恨不能热喝他们的血。” “不!”一接触到这话题,陈信刚就发怒,“整死我也不求他。”然后,无可奈何地叹气,“求也没用,你没看见那一帮人的架势。” 省局老同事处的王副处长是陈信刚的同学,王副处长对他说:“你不如直接去求柏台长。” 陈副台长去省局面见几位局长,愿意接受处分,希望保住副台长。 陈信刚对妻子说:“乌焦青、柏竹枫和我,赞同的,任何两个人不存在共同点,反对谁,任何两个人都能短期站在一起。” 许台长说:“哎呀,人心哪!空出一个副台长的位子,好多人暗自高兴。” 章金发对柏台长说:“为了抓住这个机会,就要耗尽我的耐心了。这次啊,决不能肤皮潦草地过去。” 陈信刚七魄出窍真的害怕了,说:“老章,不要小题大做。” “撒谎,弥天的大谎,局长、台长足足等了你二个小时,你才醉醺醺地晃悠回来,脱岗加醉酒,能违反的都违反了,最重要的是你作为一个领导不自律。”章金发压不住内心的喜悦说。 “我在后院参加个婚宴。”看着一群人等在门口,进来的陈信刚有点发慌,“就去了半个小时,就是一顿饭的工夫。” 角亥台后面一户居民的女主人与周欣荣投缘,拜为干姐妹,干姐姐的儿子结婚,干妹夫当然要去。 陈副台长回来了,看见众人心里就是一惊。 定位科值班室的门锁着,值班员陈信刚不见踪影。 市局的任局长、柳副局长、本单位的汪仁良、钱想、章金发、乌焦青、柏台长已经等了一个多小时。预兆科的房门开着,没人进去都聚在走廊上,临时工张师傅搬来几个凳子,任局长坐下,其他的人都立着。 都快忘了章金发的话,这天,柏台长等来章金发的电话,他立刻赶往单位。 章金发对柏台长说:“我来寻找突破口,他肯定完蛋了。” 柏台长对章金发说:“小陈去省局告我。”? 第一章 八、九 八 许台长问:“郜副局长,您怎么问起这个?”“啊,角亥台的陈副台长找过徐局长。” 私下里,郜副局长问许台长:“角亥台不安定的主要因素是什么?”许台长回答:“维护安定,纯粹是已经当上‘长’的想法,绝对不是想当‘长’的意愿。” 回来以后,柏台长对杨光说:“说此而言彼,这就是上级对下级不满意的典型做法。争斗,我们台站算轻的。哪个台站存在真正的安定?唉,偏偏我们台站被摆在了刀俎间、看台上。” 当天下午,柏台长赶到省局,出席庆祝晚宴,碰杯祝贺的时候一再为迟到抱歉。酒到酣处的郜副局长说:“柏台长,我的酒会无法参加没什么,重要的是你的台站,安定安定再安定。” 塌陷台下院的两个车库出租给铸件机械加工的刘老板,这天上午签订合同,柏台长无法去省局参加郜副局长的祝贺午宴,全省的台长只缺席他一个。 冲突不断中迎来3994年1月10日,省局塌陷大队的郜大队长提升为副局长,庆祝的午宴非常隆重。 陈信刚趁机联合几个人反对柏台长,乌焦青提供细节,开发科成了上告的焦点,柏台长感觉到危机四伏。不过内心不是十分担心,因为他非常清楚,全省台站、省局处室都在搞创收,真正挣钱的单位不存在一个,都在赔钱。 汪仁良回到预兆科,不过汪良仁仍然任办公室主任。乌焦青回到定位科,乌焦青的科长没了。 开发公司的业务活动一点都不顺利,坚持了半年,开发科一直在赔钱,开发科不得不取消。 大地科与水体科合并成预兆科,钱想任预兆科科长,杨光任定位科科长。 角亥台成立开发科,对外称开发公司。公司筹建生产室内装修用的防火板板厂,乌焦青任科长,汪良仁任副科长,对内称科长,对外称经理。二人脱离台站业务工作,专职为台站创造经济收入。 角亥台的工资发放状况不比许台长的时期好多少,柏台长年年拆东墙补西墙。发放工资不准时,但是没有跨越一整年就不算欠发,只是拖后的月份越来越多。陈信刚说:“就要达到12个月了。” 正值成立公司潮,古国所有的单位都成立了公司。 “破单位没啥留恋的,挣大钱去。”章金发对女儿说。 “有人没给你真心办事,跑上跑下的就是装个样子来搪塞你,没办成和不办没什么本质的区别,有人被当猴耍还蒙在鼓里。”陈信刚的话,章金发明白是在说柏台长,也知道是恶意拱火,但是也认为有这种成分含在里面。更令他气愤的是乌焦青的话,“当局者迷,是——,都明白的。” 章金发内心不满口吐谩骂,并没有直接针对柏台长。柏台长不住地说:“老章啊,能办成我一定会尽力的。”对于这样的表白老章似信非信。骂人的时侯,骂着骂着就都捎带上,能骂谁就骂谁,想起谁就骂谁,一骂局长二骂处长三骂台长。 柏台长知道办成这件事的难度,拉着章金发一同去省局,让老章亲眼看见自己是如何尽心尽力的。事儿虽然没能办成,但是亲身经历了整个过程,章金发无法当面责怪柏台长。他心里很不痛快,见人就说:“妈的,别人行,为什么偏偏我不行?” 章金发的大女儿从私立大学毕业,心怡的单位是角亥台。老章对女儿说:“柏台长应该无条件地为我办成这件事,闺女你就等着上班。” 这原来是台长的大权,如今被省局的局长收缴。 这时,塌陷系统的人员权力上移,塌陷台进人必须经过省局的审批。 “今后,章总多点抓业务工作。”柏台长说。 “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他偏进来,开始整他。”章金发恶狠狠地对柏台长说。 代理期的最后一个月,省局人员处前来考核,考核的结果还是六票赞同三票反对,柏台长被正式任命为台长。 “不!等一等。”柏台长说。 “不可轻敌,千万别给他机会,整下他的副台长。”章金发说。 柏台长回答:“他们翻不了天。” “投反对票的人肯定是陈、周、黄。”章金发对柏台长说。 不久,人员处来考核柏台长,结果是六票赞同三票反对。柏竹枫通过考核,代理台长,代理期二年。 柏台长在极力维护一个安宁的角亥塌陷台,尽快处成省局领导对自己进行考核。 许台长对柏台长说:“小柏,你千万别范糊涂哇,对于陈副台长,他不主动挑事,你乐得一个平安。”柏台长说:“老许,谢谢你的提醒。” 接着,连续发生了几件类似的事情,各说个的理,柏台长极力在章、陈二人之间调和。 “嘿嘿,我就用腌臜对付肮脏。”听了章金发的自白,柏台长面无表情,不声不响地离开。章金发说:“我明白了。” “这类会议,你去你也退场。为了排挤人利用这样的小事,值得吗?”陈副台长想继续申辩,一看站在面前要分辩的对象,把陈副台长顿时气成无语。 “小陈,你去参加会议偷偷退场,这很不负责任。”章总工说。 陈副台长到了会场,拿了资料就走。章总工没有跟踪,清楚人人都会这样做的。 “啊,小陈,你去优生优育办开个会。”这工作不存在歧视,问题在于不是柏台长吩咐的而是章总工命令的,陈副台长只能憋着气去参会。 陈副台长不住地叹气:“俩副台长中间的缓冲物——章金发比任何人都猥亵,问题是这个人并不知道羞耻。有冲突就会被别有用心的人描绘成无赖对战流氓,柏竹枫反到成了仲裁的警察。” 章金发被任命为总工,负责全台站的观测业务工作,权力在业务副台长之上。乌焦青私下悄声对陈副台长说:“柏台长是用那个人来制衡你这副台长,是——。就那水平,是——,令人气愤,是——,都明白的。”陈副台长似乎有话要说,张一张嘴没有出声。 除了值班,柏台长不分派给陈副台长任何实际的工作。 章金发说:“他的话你可千万别信。” “柏台长,你抓全面,我主抓业务,角亥塌陷台在角省绝无对手。”听了陈副台长的话,柏副台长对他点头称道:“陈副台长所言极是。” 陈副台长对老黄说:“小柏处于临时负责期,有错误会被放大,柏竹枫一旦被正式任命,错误会被缩小。眼前还有机会,他是副台长,我也是副台长,我要放手一搏。”老黄说:“不论何时何地,我都无条件地支持你。” 没想到许台长这么快退休,让柏副台长捡了一个便宜。 借调期间保留他在台站的原职务,回到角亥台,陈信刚还是副台长。 任局长到任,取消了陈信刚的借调。 九 任局长直言不讳,“我来这个小破局,任这个小局长,都明白是怎么回事。” 想不到!市里派来一个军转的干部,任团长成了市局的任局长。 人们认为,刘局长之后是柳局长。 当了一年的局长,刘局长退休。 刘局长把烟卷夹在两指间任烟卷自燃,红彤彤的火头燃近手指时,手指主人的梦醒与扔烟头一齐发生,弄得周围的人不敢靠近他。刘局长有一项特异功能,边打牌边打瞌睡,局长的那颗头前点、后仰、左摇、右晃、还伴有短处的鼾声,别人出牌一喊牌面,他马上应声,“啊,赢了。”抢那张牌的时侯撞得牌桌大动巨响,大家一看还真是他要的那张牌,嗜睡的刘局长在牌桌上绝不蒙人,梦中清醒。 刘局长特爱玩牌。 刘副局长原是角省亥市巳县矿务局的副矿长,副矿长是科级,到塌陷局来任副局长是升职。 刘副局长升为正局长。 黄金公司的柳经理,调到市局任副局长。 赵局长上任半年,就退休了。 粮食局来的赵副局长如愿当上了正局长。 秦局长被免职,保留处级待遇,秦夫人的调动无效,关系被退回原工厂。 亥市廉洁局追责秦局长,毕竟角亥台难脱干系,省局廉洁处协助调查,责任人许台长已经退休了。 这秦夫人的级别在台站定的还颇高,比同等资历的人高出三级。 市局有人上告,真相大白。 这一切都由许台长在暗地里操作,清楚内幕的人是台长、会计和出纳。 秦夫人的人员关系挂在角亥台的资料科达一年多,她没上过一天班,工资在台站按时发放。这笔钱省局一分没给,钱来自市局与角亥台合作项目的专款,把市局的钱合作进台站,台站合作给秦夫人。 许台长说:“秦局长,这两个单位最好是毫无干系,人员上、地域上越生僻效果越佳。”秦局长说:“我也清楚,都是没办法的办法啊。” 秦局长的妻子是工人,秦夫人调入角亥台以工代干,再工转干,人员关系要走省局的程序,这样办不容易。秦夫人并不是真的进入台站,只是走个手续,目的地是市塌陷局,由塌陷台调进市塌陷局,并不落脚塌陷台。秦局长办事明白,省局乐得送个人情,这样代干、转干、调动都非常顺利。 好多的事,次第浮出水面。 许台长退休后,市局的人开始发难秦局长。 这年的年末,塌陷系统开始评聘专业技术职称,职称和职务分开,职称和工资挂钩,但工作中必须服从有职务人的领导。一个人不可双跨,就是说选定一个不能随意变更,两条路只能选其一。 3992年7月,塌陷专业本科毕业的甄明进入市塌陷局的业务科。 乌焦青说:“我们那点儿事,柏台长是清楚的,是——。柏台长,我反对谁也不反对你,将来呀我想啊——,是——,你明白的。”柏台长听懂了,未置可否。 柏副台长需要有人支持,就把许台长说的话告诉给了乌焦青。 工作交接的时候,许台长对柏副台长说:“乌焦青这个人不可重用。” 柏副台长临时负责台站的工作。 许台长卸任,恰好赶上古国的一个政策,提前退休一年涨一级工资,许世麟提前三年退休连涨三级工资。 许台长说:“唉!跟你说不明白。”郑树林一撇嘴,“哎!当初你整乌台长下台的时候,不也是一门心思要当这台长吗?”郑树林实话实说:“都想干干,就像我这样的人都想干上个三两天。” “这不是一个好活啊。”许台长说。郑树林反讽道:“那我的活就是好活呗?” “你当然这么说了。”郑树林说。 许台长明白自己的处境,心有不甘,心中满是委屈,想找一个合适的对象倾诉倾诉,对郑树林说:“你说这人非要抢这台长干什么?” 投票的结果被邢处长带回了省局,徐局长召开局领导扩大会议,研究这份民意投票的结果。 邢处长搞了一个投票,结果是全票要求罢免许台长。 邢处长带队的调查小组又来了,进驻角亥台。 上告信一封连一封,直接寄给邢处长。 许世麟的支撑物坍塌了,平静了三个月的角亥台又沸腾了。 两个月后,市长刘大扒下台,许台长的市长同学进去了,许台长顿时蔫了。 对许台长的处理暂时搁置,因为刘市长为同学出面,徐局长不能不给面子。 “许台长真的有问题。”在省局领导班子会上,邢处长说:“他太不检点,大的不说,举一个小例子:一把椅子一百二十元,满市场找不到这样的高价椅子,本来十把椅子的实物做了二十把的账。”邢处长的意见很明确,“我建议免去许世麟的台长职务。” “我明白,我明白,这笔钱我无权过问。”邢处长说。 许台长知道自己出言不妥,忙说:“不是,邢处长我的意思是——。” 邢处长真怒了,“好大的胆子,没国法啦。” 调查他,因为逼问得太详细,许台长的脾气一天大过一天,最后一天,他对邢处长大喊:“我要来的钱,我爱怎么花就怎么花。” “你冤枉?送羊肉的事,只有你我知道。”许台长在责怪钱想。 “许台长,我冤枉。”钱想争辩道。 “那样详细的数据都是哪来的?跑不了你这个出纳。”许台长说。 “许台长,我绝对没有透露什么。”钱想向许台长保证道。 许台长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突然醒悟,“钱想,我把你当成心腹,结果你出卖我。” “你这是什么态度?难道我老邢也有问题?”邢处长说。 “邢处长,这种查法,查谁谁有问题。”许台长非常不满意。 “这笔也有问题。”邢处长指着账本说。 “那已经结账了。”许台长说。 “现在不是有人反应吗。”邢处长说。 “这钱用在职工的身上,去年年末例行检查都通过了,不然这笔账早换一种做法了。”许台长解释说。 “不管哪来的,专款专用,挪用就是问题。”邢处长有了怒容。 “邢处长,这笔钱不是省局下拨的,是我从市里要来的。再说了,都给职工购房了。”许台长说。 “老许,这笔钱花得有问题。”邢处长说。 邢处长把账目控制住,一笔一笔地核对,不放过一张票据。 邢处长问杨光:“你写过几封署名信?”“一封。”“省局接到五封,签名相似。”杨光知道写信之人肯定有乌焦青,说:“邢处长,我只写过一封。” 调查组来到亥市的晚上,柏竹枫请客,到场的人有杨光、章金发、汪仁良、钱想、郑树林、乌焦青。周欣荣和黄汉鄂也被邀请,二人不肯来。 一肚子气辞掉科长的杨光并不甘心,他的一封署名信和其他人的多封匿名信把省局的调查组招来台站,组长是邢处长。 “你好你坏,我不管,我要工资我要吃饭,你作为台长有责任筹集钱给我发工资。”老黄说。 “老黄,别太绝情,人都有走背幸的时候。”许台长说。 “等?我看啊,你这台长别干了。”黄汉鄂突然开口。 “等等,等等,一分钱不会少大家的。”许台长说话有点求人的味道。 “你还有个准话没有?”章金发说。 “肯定给大家补上,请大家放心,容我一点时间。”许台长回答。 周欣荣问许台长,“下个月,能不能发放?” 多数人都忍着。 3990年的6月起,每人每个月的工资拖欠一部分。许台长承诺来年的2月份补发,到了翌年的2月份又拖后到4月份,到了4月份又拖到6月份,数额月月在增加。 第一章 十、十一 十 陈信刚暂时离开了角亥台。 徐局长听完,把手中的茶杯一扔,水溅桌面,“你还有要说的吗?没有,就这样。” 陈副台长专程去省局,对徐局长说:“徐局长,你清楚当年老许为什么同时提拔两个副台长吗?”徐局长隔着桌面看了他一眼没有吱声。陈副台长接着说:“老许说工作上需要是噱头,其实是对我许愿在先,他有戏谑领导的嫌隙。” “老黄,别担心,小周你们俩抱紧团,没人敢踩。还有我哪,市局虽然管不着台站,但是能跟省局说上话。”陈信刚说。 黄汉鄂仿佛大难临头,都有了哭腔,“唉,我的好日子结束了。” 陈信刚被借调到市局,代理业务科科长。 亥市塌陷局的秦局长说:“小陈,市局正缺一个业务能力强的人,你来市局工作,细节上我同许台长商量。” 陈副台长的职责一件一件地减少,正好和柏副台长对调,他沉默了。 邢处长说:“许台长,你看你领导的台站,真令人担心。” 周欣荣与章金发多次发生口角,章金发骂女人的话太磕碜。有其他人在场,他一句不骂,单单当着周欣荣丈夫的面,章金发照骂不改口。一次陈信刚没忍住,打了章金发,省局的领导是大事化小,章金发不服省局的调解把陈信刚告上本地的法庭。 章金发用的手法都是许台长看不起的小儿科,看不起却默许。 “我真想给他两下子。”陈副台长气哼哼地说。“可别,他正求之不得。”黄汉鄂劝道。 新年,类似苹果的事件又发生在大米和白面上。 陈信刚说:“也就你能干出这种恶心事。”章金发回应:“我还可以干出故意让人脱岗的事。” “就是你丈夫不想给我的那一筐,我估计你家是三筐好的一筐坏的,坏的就是我换给你们的那一筐。”章金发说。 周欣荣听出话中话,问道:“哪筐好?” 星期一,例会刚结束,章金发站起来大声说:“我那两筐苹果一筐好一筐坏。” “不!我就要你给自己单独挑出来的这一筐。”“你有病。”陈信刚嘴上说却放开手让章金发搬走了那筐苹果。 陈信刚说:“车库里有,自己去搬。” 分苹果的这天,章金发摁住陈信刚要搬走的一筐苹果,高声说:“我要这筐。” 陈副台长负责购买秋天的苹果,每人两筐。 无奈的周欣荣只好天天练字,一旁的章科长还不住地评价,“这个勾要大一点。”周欣荣立刻扔了手中的2h铅笔。 周欣荣反对,章总坚持,关键是得到许台长和柏副台长的默许。 “我看着你练字,给你复核。”章金发笑着说。 “那你干什么?”章金发和周欣荣共同负责水体分析,按照惯例值班员一天一轮岗。 “从今天起,你天天值班,天天练字,练到我认可为止。”章金发命令道。 “哎呀,你早说啊,我才知道。”周欣荣说。 “干什么?你们两口子背后没少说我小学没毕业,告诉你,我揣着中学毕业文凭参的军。”章金发有点怒了。 “什么?照你的写?往幼稚了写可太难了。”周欣荣似笑非笑地说。 “你就照我这样子写。”章金发说。 “评比越来越严格,你看看我写的数字。”周欣荣根本没看,她说:“一笔一划的很认真,下一页都不用复写纸了。” “老张,多少年都这样过来了,评比都没有扣过分,今天怎么了?”周欣荣问道。 “小周。你看你写的数字,3不像3,8不像8的,3没有肚子8长了犄角,评比的时候一定会扣分的。”章金发一边说一边指着本子。 许台长启用章金发,章总可以监督业务副台长。 章金发主动找到许台长,“大的错误,一个人一辈子能遇上几次,就得把鸡毛蒜皮吹上天,砸不死人能烦死人,让他不得安宁,这样子大一点的事才有可能发生。有一些事,你台长亲自做显得太小家子气,你躲在背后,看我的。” “别给我,这个时候,把业务总负责人给章金发。”柏副台长对许台长说。 许台长临时设立一个职位——业务总负责人,负责全台的观测工作,让柏副台长担任。 许台长立刻免了周欣荣的会计,由柏副台长兼任。 许台长对邢处长说:“对不起,这是小周的疏忽大意。”邢处长说:“那白条子上是你许台长的签名。” “能这样疏忽吗?我告诉你们两口子,这样是弄不倒我的。”许台长说周欣荣。 “许台长,我弄错了,是不小心粘上的,疏忽疏忽。”周欣荣说。 目瞪口呆的许台长清醒以后,质问会计,“周欣荣,你要干什么?” 陈信刚满不在乎,“许台长,你的反应过于偏激了,多大点儿的事呀?疏忽,疏忽吗。” 端详着这张白条子,许台长头涨、眼赤、脖子梗、嘴唇直哆嗦:“陈信刚!周欣荣!我他妈的——。” 当着全台站人的面,手中掐着七百元钱和白条子,对许台长说:“按照许台长的说法,这五百元是台站的公款,这二百元是你个人的礼金。”把钱和条子塞给许台长以后,又说:“这是我女儿结婚时,我不应该收的钱,今天都还给你,请把台站的账注销了。我回去写份检讨,申请处分。” 邢处长一句话没说,周日下午到了亥市,周一上午例会的时候进了进了角亥台的会场。 经济处的人把这张单据拿给邢处长看。 省局人员处邢处长女儿结婚上礼700元。 许世麟 3990年3月5日。 年末省局查账,台站的账目统一送到省局经济处审核。一张数额为七百元钱的汽油发票后面粘着一张白纸条,纸条上面有三行文字。 十一 对于短缺邢处长的一顿酒饭,许台长对柏副台长说:“看似事情不大,这是一个不可饶恕的失误,犯了官场中人的大忌,在古国这是瞧不起某人的典型做法,得想个法子来弥补。” 对于陈信刚的做法,许台长感到无聊、无奈,无视心里不干净,发火又不值当。 “心胸狭窄”是陈信刚嘴里最爱说的,“欠大度”是许台长最最不爱听的,许台长经常说,“我绝不是一个小气的人。” “老许,人要大度一点。”陈信刚说。 柏副台长说:“有人搞你的时候,乌焦青绝对不会袖手旁观,摆明了这几个人要联手。” 老黄说的“一个人”是指陈信刚。许台长对柏副台长说,“我明白了,最终的目标是搞掉我,由他来当这个台长。” 老黄也加入进来,“我看那,台站只有一个人适合当台长。” “你——,把这句话用这了。”许台长摇着头说。 “你说过,以后办任何事情必须得到你的批准。”陈信刚一字一板地说。 许台长对陈信刚说:“小陈啊,我不在,你不会去饭店招待邢处长一行啊?” 许台长回来就从钱想的口中知道了细节。 “小陈,台站缺钱,缺到邢处长去饭店吃一顿吗?”邢处长手底下的人开始指责陈副台长。 “没什么,就在台站吃。我有好多年没有吃过这样的饭了,好想吃。”邢处长兴高采烈地说。 “老许特别强调过,办任何事都必须得到他的批准。今天,只好派郑师傅买点小毛菜,在台站吃一口便饭了,这点权力我还是有的。”陈信刚对邢处长说。 邢处长说:“都一样,就是例行巡视。” 接待任务落在陈副台长的身上,他说:“邢处长,你看主事的人都不在台站。” 省局的邢处长一行人来台站检查工作,柏副台长去了省城,许台长去了央市。 许台长的胸中怨气还有。 “这他妈的算怎么回事!”许台长说。 “你接到以后应该立刻通知我,文件天天有,可有可无的太多,孰轻孰重你总能分出个一二三?”陈副台长说:“我下次注意就是了。” 陈信刚说:“你不是说必须得到你的批准吗。” 许台长说:“你不会把表格填上寄出去,你老婆是会计,就算我来填报表也绕不开你老婆。” 许台长的桌面上摞满了文件,有的表层的已经积了灰尘,那张表格就在其中。 “谁收的我不知道,我看见的时候信已经开封了,我给你放桌面上了。”陈副台长回答。 许台长问:“谁收的信件?” 这么重要的表格,每年的年末必须上报一次,年年的上报时间还不固定。今年,许台长就是想不起来有这个表格,还在等待着,早早地准备好了几个项目,想多要点钱。 接着省局经济处来电话催促许台长尽快上报下一年度经济结算的表格,“许台长,你们台站明年不想要经费了?全省就差你角亥台了。” “许台长,消消气。”柏副台长劝许台长,“其实就是三十元、五十元的事,好家伙,送出去二三吨煤。” 许台长说:“把我吓得不敢上班了,见了人家就逃,把事都扔给了他,没有他,塌陷台的大门都面临着进不来人,窗户上不会有一块好玻璃。” 许台长对柏副台长说:“他还说,‘从一件小事上完全可以看出一个人的真实能力,细节决定大事的成败。’他到处嚷嚷,省内没有一个台长不知道的,局里没有一个处长不知道的。” “树还是小树毛子的时候,一铁锹就铲平了,无人过问。可是树长到有点经济价值的时侯,农民就看上了,再动人家就不让了。没有韬略,这台长啊,就是要具备长远的目光,这是先天性的不可能后天习得的。”许台长把听来的话学给柏副台长听,然后说:“这小陈说的是什么话,还我智商有问题。” 本来风波过去了,去省局开个会回来,许台长的脸拉得老长。 “你这是过河拆桥。”陈副台长说。 许台长说:“这次算了,以后的所有事情必须得到我的批准。” “老许,你这是干嘛,我这是在替你擦屁股,你竟然拿这种口气来责怪我?”陈副台长说。 “我就等着他这样干呢。”许台长说。 “天天来闹,你听不见耳根子清净,再不处理就要砸单位的窗户封单位的门。”陈副台长说。 “我躲了是不假,放一放再说,这还不如给他百八十的。”许台长说。 “你跑了,问题总得解决。”陈信刚说。 “谁让你用煤来赔偿的?”许台长气呼呼地质问陈副台长。 许台长不相信有人偷煤,但是煤的确少了,一问郑师傅才知道真相。 陈副台长原本不想声张,自己觉得这事有点丢人,可是煤缺的太多,被章金发发现了,“许台长,有人值夜班偷煤。” 临走的时候抡大铁锹的男人说:“跑遍大半个村子,再也借不到手推车了,也没用外人帮忙,都是自家的人。” 来了七台单轮车运煤,一台车推了三车,车车装得不能再装了,走一路撒一路,后面跟着的女人挎着土筐一边捡拾一边说:“出了塌陷台的大门,掉的都是我们的。”一共推走二十一车煤。 陈副台长不是怕大铁锹,他怕铁锹前面主拐杖的老妇。 陈副台长拦在大门口不放行,对方对他抡起了大铁锹,“你妈的,是你让我来推煤的,我要的是钱不是煤。” 壮汉子回答:“没错,一台车就推三车。” “我答应你一台单轮车推三车,你这是干什么?”陈副台长堵在门口大声说。 天刚黑,来了十几个人,陈副台长一看这阵势就知道自己惹麻烦了。 陈副台长出面,和那个壮男人谈了一个上午,最后达成协议,陈副台长说:“一台单轮车推三车煤了事,今天是我值夜班,天黑以后运煤。” 还真的在门外挖了一条浅沟,上班的人到了沟边只好搬起自行车跨过去进门。 一家人天天来闹,扬言要揍许台长,要封了塌陷台的大门。 许台长一溜烟地跑了,一个星期没来上班。 许台长的一句话惹怒了一家人,老人撞头,女人骂娘,孩子哭嚎,男人撸胳膊绾袖子。 “一百都没有。”许台长说。 “二百。” “说,你要多少钱?”许台长问找上门来的人。 “你去找台长,是台长让我砍的。”郑师傅说。 “甭你妈的废话,树就是我家的,你赔钱!”一个壮汉子对郑师傅说。 “这还隔着一条路呢。”郑师傅说。 “那是我家的地头。” “你家的树怎么长在我们单位的墙根?”郑师傅说。 “你砍了我家的树。” “为什么打我?为什么打我?”郑师傅用胳膊格挡着打过来的拳头,接连问对方。 树被砍倒以后,跑来了一家子的人,都是见面打招呼的老相识,没有想到,男女老少三辈窜上来就打郑师傅。 角亥台院子围墙外的墙根下,自然地长了一排榆树,年年由柏副台长督促郑师傅清理,柏副台长不管事一年整,小树就高过了墙头,次年的深秋,一场大风摇树把院墙的墙头砖弄下来几块,许台长指派郑师傅对树木进行清理。 柏副台长沉默了。 第一章 十二 十二 “你呀,不了解乌焦青。”陈信刚对杨光直摇头,“认清他,需要时间。” “我成了炸弹。”杨光说。 许台长说:“小杨这人,那样都好,就是有点脾气。”这话经过乌焦青的转述就成了“小杨这人脾气暴躁,沾火就炸,这是许台长的定论,是——,都明白的。” 柏副台长找到杨光,“你干事也不过过脑子,乌焦青已经在私下知会过许台长,你辞职他接任。”杨光说:“我看乌焦青挺烦许台长的。”“那是两码事。” 杨光辞去科长的次日,许台长宣布,“由乌焦青代理定位科科长。” 辞职前,乌焦青对杨光就放出话来,“你辞职,这个时候没人接,是——,谁接手谁的人品啊——,是——,都明白的。” 杨光愤怒地辞去定位科的科长。 半年后,许台长半强迫地拿掉杨光的出纳,由钱想接任。 不久,许台长任命章金发为办公室主任,陈副台长的主任也没干长久。 柏副台长说:“许台长,你要看清楚,有的人根基特别稳固。” 预兆科再次分裂,大地科是汪仁良和钱想,汪仁良任科长,水体科是章金发和周欣荣,章金发任科长。对于章金发担任科长,陈信刚非常不满意,在台务会上,他提议周欣荣当这个科长,许台长和柏副台长都不同意。 “许台长,我赋闲对你没有好处的。”“小柏,别牵扯上我老许,那是你和小陈之间的争斗。”柏副台长说:“许台长,我是说不要让一人独大。” 柏副台长说:“许台长,你自己看看目前的局面。”“小柏,这是我老许也没有想到的呀。” “小柏,天地良心,我许台长没有这种歪心眼子。”许台长说。 柏副台长说:“老许,你这是伙同小陈排挤我。” 不久,办公室主任从柏副台长身上转到陈副台长的身上。 黄汉鄂提出辞去会计,强烈建议由周欣荣接任,不然他收回辞呈。 杨光对出纳工作还没熟悉,许台长来做他的工作,“小杨,你科长兼着出纳分心,把出纳扔给小钱。”陈副台长同意,柏副台长坚决不同意。 杨光任定位科长兼出纳员,乌焦青进定位科,柏副台长出定位科进预兆科,黄汉鄂任会计,周欣荣协助老黄。 台务会研究了三天,对人员的兼职做出重大的调整。 “这种争斗太小气,在屁大一点儿的小事上分胜负,胜利者也腌臜,村夫农妇的水平。”一旁闷头看书的乌焦青抬起头,“许台长,你说谁呢?是——。”“嗨哟!没说你呀,我在说两个副台长。”“啊,我不够挨说的资格,是——,都明白的。”许台长看着乌焦青说:“这——今后,又多一个。” 柏副台长提出陈副台长不适合兼任定位科科长,陈副台长提出柏副台长不适合兼任会计。 可是,脱岗的问题第二次出现,还是出在柏副台长的身上。老黄肯定地说:“值班表早就压在了玻璃板的左角下,小柏可能没看见。”柏副台长问杨光,“小杨,你的班在我前面,你看见了吗?”杨光很为难,说话有点结巴:“这——,让,让我怎么回答?” 这脱岗的问题,可大可小。往大了说是对待事业的态度问题,可以开除;往小了说谁都有应急的时候,忘了接班是科里的事,下次注意。 柏台长听了就是一愣,想了好一会才说:“好,这次就这样了。以后排班要写到纸上,压在办公桌面玻璃板的左角下,一切以字迹为准。” 柏副台长到了,对许台长说,“明天才是我的班。”陈副台长说:“你弄错了。”柏副台长说:“没错,小杨出差回来以后变的值班次序,我特地说给你的。不信你问老黄,老黄在场。”一旁的老黄给陈副台长帮腔,“小柏,是你错了,今天就是你的班。” 今天黄汉鄂下班,他在等着柏副台长,柏副台长没有按时接班。他没找柏副台长却把陈副台长叫来了。 刘市长得到一个外号“刘大扒”,对老城区的建筑物开扒。许台长经常去见同学市长,这天刚从市政府出来,腰间的44机开叫,就近回个电话,电话的另一端是陈副台长,“老许,小柏脱岗了,到现在还没来接班。”许台长赶紧打电话到柏副台长家门口的小卖部,通知他上班。然后,自己骑着自行车往台站奔。 许台长脱离定位科值班以后,陈副台长兼任定位科科长。 台务会决定:业务的采购归科室,日常的采购归出纳,食堂的采购归郑师傅,大宗的采购归许台长。 年初,柏副台长采购全年所需的办公用品,陈副台长一件一件地指出缺点,同时指出,“柏副台长是会计,会计买东西会计下账,这不符合经济制度。”恼得柏副台长大叫,“以后自己去买,费力不讨好。” 两个副台长同时就任,柏副台长负责后勤保障工作,陈副台长负责观测的业务工作。 许台长一点不忌讳,明着说,“相互制约,动态平衡。”背地里对钱想嘀咕,“干,他俩斗得越激烈我越安全,这叫作策略。给潜在的对手制造一个敌人,这叫睿智。” 小台站同时提拔两个副台长,自建台以来就没有过,角省也只有这个塌陷台同时存在两名副台长。 徐局长答应了许台长的请求,同时提拔柏竹枫和陈信刚任角亥台的副台长。 “不会的,徐局长,请您放心,绝对不会的。”许台长说。 徐局长说:“许台长,你应该明白,这种双副台长的局面对你没有什么好处。” “蒋副局长请放心,这两个人都是人才,各有所长,有我老许从中协调对台站的工作绝对有利无害。” 同时提拔两个副台长,省局多位副局长不同意,蒋副局长说:“根据以往的经验,这么小的单位里同时存在两个副手是不安定的主因、是争斗的根源。”? 第一章 十三 十三 3988年7月,乌焦青毕业回到塌陷台。许台长说:“你进哪个科好呢?”小乌回答:“随你台长分配。”“你先在两个科里学习学习,熟悉业务以后再说。” 常江忿怒而后是无奈,不久调走离开了角亥台。 告状,省局没有回应。 “这是工作上的需要,人人都要理解。”许台长说得很明白,“这不是针对某一个人。” 台务会的第一个决定是撤销大地科和水体科,合并成预兆科,章金发任科长。在乌台长时期,章金发与常江不睦,预兆科分裂成大地科和水体科,章金发和常江都是科长。现在合并了,把常江的科长合并没了,常江成了章金发的手下。 许台长和大地科的常江科长互烦互掐已经有多年,彼此悔恨生活在一片蓝天下的一个小单位里。 许台长接着说:“角戌市塌陷台的台长,被两个职工逼到墙角踢了几脚,虽然省局处理了两个打人的职工,可是台长更丢人。” 钱想问,“许台长,那样快地跑到门口干嘛?”“你没看见常江攥拳头瞪眼睛直奔我过来了吗。”“他还敢揍你呀?”“你们年轻,以前类似的事不是没有发生过。不论什么原因,打台长的人肯定没有好果子吃,可挨了打的台长也抬不起头来,在台长、处长、局长的面前丢尽脸面,会牵扯到台长能力的层面上,难道台长控制不住自己的台站吗?所以台长决不能挨打。” 许台长从凳子上起身一步就窜到门口,手扶着门框回头说,“常江,你别没事找事。”柏竹枫快速横在两人中间说:“都冷静冷静。”陈信刚起身说:“老常,许台长没有骂人的意思。”“那就是我骂人了呗?”“老常,许台长偶尔带点口头语,真没有骂人的意思。”“干什么,想仨打一呀,对付乌台长的故伎重演啊?” “我他妈的装什么人了?”“大家听听,小许嘴里就是不干不净的,还他他妈的。”“你他妈的。”常江直奔许台长,“你骂谁,你是台长你他妈的就可以随意骂人!” “小许,”常江始终这样称呼许台长,“就刚过去的几秒钟,你的嘴巴很不干净。”“我说什么了?”“别装了。”“我装什么了?”“你什么都装。”“你给我说清楚。”“就你,能说清楚吗。”“你别说了,没人听。”“你装他妈的人。” 每个星期一上午的的例会,多在争吵中终结。成为常态以后,有人蔫遛,会场只剩下吵嘴的人。待到吵嘴的某一方处于下风开始退缩,许台长才发现省局新到的文件连一份都没传达,急忙聚拢人,快速把文件传达完,争吵又重新开始。 经过全台人的投票,角亥塌陷台成立新的台务会,成员是许台长、陈信刚和柏竹枫。本届台务会同前届台务会比较,陈信刚替换掉了常江。 3988年5月,钱想调入塌陷台,走的是许台长的门路。 两年过渡期在小磕小碰中度过,3987年11月,许世麟被正式任命为台长。 “唉,我知道我和你们不是一样的人。”郑师傅说话时面无表情。 “还是的,先干着,以后再说。”许台长说。 “我这大岁数了,哪儿要我呀?”郑师傅说。 “许台长,你这是在故意整我。”许台长说:“老郑,你当初进台站就知道自己是干什么的,你要摆正自己的位置。要不还有一个办法,台站给你启动资金,你干你的拿手活计,蒸馒头上街去卖。基本工资台站保着你,你自己挣地方性补贴。不满意可以随时调走,我老许一路开绿灯。” “那是你们私底下的人情。我们台站现在的资金非常紧张,处处要精打细算,不给谁开支都不行啊,不给你开支行吗?”许台长说。 “没人肯接替我。可是后期,乌台长并没有派我烧锅炉。”郑师傅的争辩,令许台长很不高兴。 “郑师傅,在台站,你看谁能接替你的工作?”许台长问道。 “郑师傅,不干!看他能把你怎样。”对于常江暴躁的话,许台长一言不发。 “许台长,我也有家有老婆孩子的,整个冬天不回家有点啊——说不过去。”郑师傅不满意新台长的安排,渴望得到新台长的同情,结果是失望多于希望,他内心沮丧:“这就是在整我。” 季节性的锅炉工被许台长辞退,郑树林的工作又恢复成转正以前的状态,不取暖的季节夜里可以回家,冬季取暖期烧锅炉就全天候吃住在台站,这时候郑师傅的儿子出生了。 3987年的7月,汪仁良毕业分配进塌陷台,是许台长去人员局要来的。同年10月,杨光调入塌陷台,走的是柏竹枫的门路。 许世麟代理台长不久,古国局詹戎副局长来台站视察,许台长请刘市长坐陪,给足了詹副局长的面子,徐局长很满意。 刘市长出面,乌台长离开塌陷台,到市干部进修学校任副校长。 台长是保不住了,降格为副台长没有先例,免去台长后,前台长留在台站无法分派工作,这是老台长啊。许台长心里明白,别看在位的时候他怕你,下去了你得怕他。死对头许科长开动脑筋,协助省局安排乌台长的后路。 省局派出几个部门组成的联合调查小组,是专为角亥塌陷台定制的调查小组。 这次罢工事件催生一份文件,省局文件的主要内容是:今后,类似角亥台的现象不问原因,参与的人员一律开除公职。 章金发署名的上告信连续投递给省局的人员处、廉洁处、局长办公室室、局长室。为此,局领导班子召开临时会议,讨论角亥台的混乱现状,决定派人干预。 乌台长希望局领导处理罢工人员,逼迫他们复工,又不希望上司知道罢工的原因,几个以罢工相要挟的人就是要把局领导闹到台站来,投鼠忌器,乌、常二人是身心俱疲。 联盟的人明白不采取实际的行动无法达到目的,自省局回来,就开始上班不干活,包括星期日这天。重要的是获得黄汉鄂、章金发、周欣荣的鼎力支持。少数的一方是乌台长、常江和郑树林。接手被撂下的日常业务,郑树林帮不上忙,乌焦青在上学,观测数据要天天上报,常江和乌台长整天吃住在单位。 角亥台定位科的许科长、柏竹枫和陈信刚组成联盟,三个人一同去省局面见徐局长,要求罢免乌台长。罢免的理由或多或少地牵扯到古国局的岳副局长,徐局长的态度非常明了:不闻不问。 角亥市新来一位刘市长,刘市长是许世麟的大学同学。 3986年8月,岳局长调入古国局任副局长,徐副局长就任角省塌陷局局长。 这两件事,在台站造成的反响巨大,章金发第一个公开指责乌台长以权谋私。 乌台长雇用一个的季节性的锅炉工顶替了郑师傅的冬季工作。 转正以后,厨师和种菜是郑树林的主要工作,起个早贪个黑可以夜夜回家了,娶了一个寡妇为妻。 想转正的不只是一个郑师傅,章金发要给农村的老婆转正,还不只一次求过乌台长。 没转正以前,厨师、菜农、锅炉工都由临时工郑树林一人担当。临时工24小时吃住在台站,一年中没有一天的节假日。郑师傅是一个人,光棍一根,台站就是家。 做完这两件事,乌台长想:“一定有匿名信,匿名信烦人,虽然局长明确表态不予理会,可是仍然有人拆看,署名的未必过问,匿名的不一定不管,管与不管只取决于局长当前的心情。不管是正常的,想管就是一个由头。” 郑树林由临时工转为正式工人,郑师傅已经干了十年的临时工,为了转正,户口上的年龄改小五岁,因为转正有年龄限制,郑师傅已经超过了转正的最低高龄。 乌台长把乌焦青送进央市的塌陷学校带薪进修,9月1日入学,台站人得到确切的消息,时间已经到了12月。 这时,各行各业都流行留职带薪进修。 古国历3985年的年初,言传岳局长要调走。 乌焦青进入角亥台,参与水体科的值班。 乌台长说:“大哥,先把焦青调入角亥台,以工代干等机会。” 哥哥对乌台长说:“唉,你的子女都不错。可是你侄子就是一个工人,我又没有能力,他转成干部全指望你了。” 两年后,李台长调离角亥塌陷台,乌副台长升任正台长。 三年后,乌连长转业进入角亥台任副台长,恰好台站缺一个临时工,乌副台长说服李台长,把表哥郑树林招进角亥台。 乌诚排长哭了。 参军提干的乌诚回家探亲,寡居多年的姑姑病危,她拉着乌诚的手说:“诚儿是个好孩子,姑姑打小就喜欢。我就要走了,我最舍不下的就是你的表哥。”说着把儿子的手交到乌诚的手中,姑姑抽泣着说:“你一定要帮一帮他,好歹也要让他成一个家。” 第二章 金钱、一 第二章、金钱 一 3982年的年初,角省核电站的站址定在沿海子市的赤河岸,由角省塌陷局负责核电站厂址稳定性的评定工作,项目由角省塌陷大队承担。省属台站各自成立一个定位组,架设临时定位台站,由角省定位台网中心牵头组建一个临时性的小区域台网,进行微陷观测,项目为期两年。 这年的夏天,角亥台成立了核电组,人员以定位科的人为主,采取轮岗制,一个人去核电临时台站工作一个月。乌台长任核电组组长,许科长任副组长。值班的组员有许科长、柏竹枫、黄汉鄂和新毕业的陈信刚,四人全是定位科的。 大地科的科长常江是台站会计,常江不定期去临时台站。章金发对此非常不满,矛头直指常江,“他能去,我为什么不能去”。乌台长说:“常科长是台站会计,专职管理核电组的经济账目。”“我也能干。”乌台长说:“你是台站的会计吗?”“那乌焦青为什么也算核电组的人?”乌台长说:“他是出纳。不是少你小章一个人,周欣荣也没去。”“她的未婚夫在核电组里。” 章金发去了省局,直接告到了岳局长的面前。最后乌台长做出妥协,没进核电组的人在台站值班,24小时值班给三角钱、每个白班给一角半的加班费,章金发认为钱少,怨气冲天。 常江经常去临时台站,大地科的司凤替常江值班,他认为一角半的加班费不合理,申请去核电临时台站值班没被批准,从此,司凤的病假、事假总是不断,水体科的乌焦青只好接替司凤的工作。 核电项目结束以后,台站结余一笔钱,数目还不小。在这笔钱的分配上,许科长、柏竹枫、陈信刚和黄汉鄂主张全部发给个人,乌台长和常科长主张留存在台站,双方互不相让,旗鼓相当。想不到章金发半路杀出,刺探出一点信息告到省局,把两派一起告了。省局派人来处理,彻底清查账目,发放不合理的钱款全部退了回来。台站结余的钱俗称小金库,资金是长期积累下来的,核电项目结余是其中的大部分,全部收缴上去。核电组的人员一打听,省内就数本单位的补贴最少。 角亥台的平房家属院已经变卖,所得款项用来购买新楼房,不足的部分计划用结余钱来支付,原计划人人有房,如今,结余的钱分文皆无。 分房的方案只好重新制定,新来的陈信刚和周欣荣没有结婚暂缓分房,柏竹枫在家属院没有平房也不参与分楼房,没结婚的乌焦青以工代干不能分房,钱还是不够。黄汉鄂非常担心,他对陈信刚说:“下一个牺牲的目标可能是我。”陈信刚说:“你不要失望,有一个办法,只要我能够进入分房方案制定小组。” 台站成立了分房方案制定小组,没有个人利益关系的陈信刚成了组员。他说:“老黄是双职工家庭,分楼房于情于理都是应该的,按照国家的有关文件规定,一方是农村户口的职工只能分平房。”问题解决了,章金发的妻子是农村的,他只好从这个平房搬进那个平房,这是专门给他新买的旧平房。分完房子,司凤就调离了角亥台。 黄汉鄂痛哭流涕,“小陈啊,没有你的一句话,我得住平房去。” “陈信刚,你等着!”章金发连放狠话,“我一定把他姓乌的台长整下来。”乌焦青逢人就嘀咕,“要是结余的钱不上交啊——,是——,都明白的。”章金发察觉到人心的向背,“小陈、小柏,就算省局不收缴那笔钱,也没你们的份,千万别上当啊。”乌台长恼怒异常,“有没有他们的且不说,总有你的?”章金发知道这话的分量,心亏嘴不软,他嚷道:“我不相信你有那样的好心。”“自作自受,有苦难言啊,是——,都明白的。”乌焦青的话气得章金发一个月没来上班。 新房分配完毕,许科长的妻子,住床不习惯,喜欢睡火炕。用带暖气的新楼换来一套烧煤热土炕的“土楼”,这土楼也是幢新楼。许妻私下找土楼房主协商,土楼房主掏出的差价五千元正好用来收拾新土楼。许科长的妻子想得很美,没想到这笔钱,乌台长要收回。许科长不给,“我自己调换的楼,与台站无关。”乌台长说:“单位分给你的是楼房不是现金,你不上交那就扣你的工资。”许科长吼道:“你敢!”这笔用床换火炕的差额款,乌台长是真的扣下了,从许科长的工资里扣,许科长在发工资的时候最难受,月月的发薪日,许妻暴骂许科长:“你个窝囊废!”。许科长说:“他妈的,我一定把他的台长弄下来。” 岳局长调入古国局任副局长,要走没走的时候,古国局分配给各省去塌陷学校进修的名额下来了,毕业后的文凭是正式的中专文凭。乌台长等的就是这个消息,以工代干的侄子如愿去进修,毕业就是干部。 章金发的儿子早有进修的夙愿,“乌台长,为什么不考虑我儿子,我儿子也是中学毕业。”“你儿子不是台站的职工。”“你侄子也不算台站的正式职工。”乌台长急了,“小章,这名额是我争取来的。”“是!为你侄子争取的,没有你侄子,就不存在这个名额。” 争吵过后,冷静一想这样子也达不到目的,章金发提着礼物去了乌台长家,换成一幅笑脸说:“乌台长,请您帮帮忙。你看我家多难啊,孩子老婆都是农村的,没个盼头。您去省局再争取一个名额,花多少钱我都认可。”乌台长知道不能直接拒绝,就说:“小章,我努力努力,钱你先拿着,用的时候我找你,可得备足喽。”章金发高兴,“哎!少不了,谁的都少不了,我懂,我都懂,我啥都懂。”高兴过头忘了一件事,出了门又返回来,“乌台长,如果没有进修的名额,那临时工转工人的名额也行,我先给您鞠个躬,帮帮忙。”九十度大鞠躬以后腰都没直起来就跑,差点撞上门框。 章金发一溜小跑直奔车站回农村老家去报喜,进了村子逢人就说:“我家是喜事连连,我老婆成了正式工人,我儿子去塌陷学校带薪进修。”“恭喜章大哥,这得喝喜酒。”章金发说:“那当然。” 小山村的人都知道了章家的喜讯,讨喜酒喝的人塞满了一屋子,章金发是来者不拒。 乌焦青开学半年以后,章金发才怀疑乌台长没给他办事。其实,乌台长真的去找了岳局长。“乌台长,给你个名额就行了,局里好多子女都在争。”“岳局长,老章的情况真的很特殊。”边说边放下一个纸包在桌面上,岳局长把纸包推回来,“乌台长,少管闲事。” 转年,塌陷学校由推荐上学变成考试上学,章金发才明白这种名额永远没有了。乌焦青空出来的工人名额,又给了郑树林,还改了年龄以后才合格的。儿子没能上学、老婆没当上工人、楼房还没住上,一样好处没摊上,章金发的心里啊,满是恨,恨到了极点。 章金发一沓厚厚的信,足足有五万字的署名上告信投递给省局。这封信没有引起任何的回应,接下来,章金发是月月发一封信。他用单位的蜡纸钢板刻字油墨印刷,上告信成了印刷品,每次只需要签名和填写日期。 柏竹枫要房子,陈信刚和周欣荣新婚以后要房子。 告!告!告!成立了上告的大联盟,盟主是许科长,每个星期去省局一个人,轮番上告。争斗月月升级,连省局内部都分化出挺许派和挺乌派。 新上任的徐局长说:“这个台站真麻烦。”徐局长无奈地说罢,又气愤地说:“再闹下去就进古国局了。”一旦闹上古国局,就是他这个省局的局长特别无能,告状者告的就是这个劲儿。 乌台长只好调离角亥台。 第二章 二 二 许世麟代理台长,他立刻把乌台长扣的火炕差价钱补发了,自己给自己补发的。 两年后,代理台长被正式任命,台站要庆祝一番。大厨是郑树林,刚刚毕业的乌焦青提出经办伙食,许台长答应了,“钱想,给小乌支几百元钱,酒席办得上点档次。” 许台长向来定量喝酒,就倒一次半杯,多一点都不喝。 许台长说:“别整天蹲在塌陷台这小天地的井底观天,多接触各行各业的人士,多参加高档次的聚会,提高提高自己的档次。别憋在小单位里,几个人互相埋汰,去外面的世界开阔开阔眼界就会明白我们是那么的可怜。”乌焦青说:“许台长,你认识一万人?是——。”“不认识。”“认识一千人?是——。”“可能。”“认识一百人?是——。”“肯定认识。”“是——,我也见过几百人,熟悉百八十的,不比你少,是——。”“不在数量,在于质量。”“我想认识古国局长,他想认识我吗?是——,都明白的。有权有势的谁来交结我们,是——,认识我们将来能指望我们什么,是——,都明白的,将来求我们什么?本地发生大塌陷之前先通知我一声,是——,都明白的。”“高档次的人到处都有,关键是你去主动认识,等人来巴结你可能吗?”“你认识高档次的刘市长,啊——,是——,都明白的。”“有话就说,别吐一半吞一半的,听着让人牙碜。”“都知道的,高档次的刘市长,就他的所作所为,迟早得进去,是——,都明白的。”气得许台长起身就走,“就这水平这档次了,难以提高,就在这几个人的小天地里窝里斗,不会有大作为的。”乌焦青哈哈大笑,“许台长真心希望人们把兴趣点外移,是——,怕弄掉他啊——,是——,都明白的。” 第二天,许台长问杨光:“昨天喝酒你们都说过什么?”杨光没能正确理解台长的意图,“我没说啥啊。”“就是试一试,看你对我讲不讲实话。”“许台长,我不明白。”“七个副处长你总该明白?”原来如此,柏竹枫、乌焦青、陈信刚、汪仁良、杨光、钱想、章金发七个人喝到最后,一致同意这是七个副处长在喝酒。在角亥台副处长就是正台长。这酒话是钱想传给许台长的,大家质问钱想的时候,他说:“不是我要说,是许台长诈我。”从此,许台长决定给一群副处长,或者说想当副处长的人定死酒量,预防酒后胡言乱语。陈信刚笑着说:“怕人口夺他的台长。” 这桌酒席果然够档次,乌焦青花了五百元,这只是食料费,还不算白酒、饮料和餐具的钱。看到账单,许台长一咧嘴,“这不是糟践人吗?”乌焦青说:“老许,是你说要上档次的,是——,都明白的。”许台长说:“当下,最高档的酒店特奢侈的一桌也不会超过四百元。”这是对这桌酒席的否定,乌焦青私下对杨光和汪仁良说:“不是钱的事,就是看我不顺眼啊——,事出有因,以后你们会知道的,是——,都明白的。” 陈信刚和周欣荣夫妻提出解决房子,夫妻结婚后一直住在台站的平房。房子是个大事,柏副台长没有房子,乌焦青没有房子,新结婚的汪仁良、杨光没有房子,后调来的钱想没有房子,郑树林没有房子。 许台长说:“一点一点地来,先解决陈周夫妇的住房。”私下里,许台长叮嘱陈副台长:“我对你的承诺,千万不能让小柏知道。”许台长又对柏副台长说:“小柏别急,你等一等,以后给你争取一套大的。” 按照户籍分配的原则,塌陷学校毕业以后,陈信刚回壁省省局,周欣荣回角丑塌陷台,一对恋人为了不分离,陈信刚要求来角省。角丑台只有一个空编,二人又坚决要求去一个单位,正好角亥台缺人,就这样二人到了角亥台。二人同意去角亥台的时候提及住房,岳局长当即表态,“夫妻同去艰苦台站,是服从分配的楷模,你俩的住房可以优先解决。”许愿的局长调走了,塌陷局还在,继任的徐局长不说不解决,也不说解决。许台长开始运作这件事,在局长、经济处长之间沟通的时间超过半年,终于把计划定下来。拨付这笔专款的时间是半年后,这半年内总房款上涨二千元,没办法只好挪用台站的经费补上这个缺口。 陈周夫妇住上两室新楼房,柏副台长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去找许台长,“许台长,我的大房子在哪里?”许台长诚恳地说:“小柏你别急,我也想换套好一点的房子。”如今,许台长妻子的想法变了,实践证明睡热火炕用烧煤的炉子取暖没有睡冷床用暖气取暖舒服,要把“土楼”换成“洋楼”,许妻说:“你看你,一个正台长还没有副手的住房好,净为别人着想了,今后可不能再干这种傻x事。” 古国局的詹戎副局长来角省视察,古国局的副局长下台站一次,是台站一代人难遇的良机,下台站的局长手中都有一笔钱,随机视察两个台站,被视察的台站是非常幸运的。先到沿海的角子塌陷台,一次性解决了全台职工的住房,旧的房子变卖,购买新楼房缺的钱由古国局补齐。后到角亥台,受到角子台好消息的鼓舞,解决住房成了首要的问题。詹副局手中的钱已经告罄,答应回去再争取。许台长追着去了首都,求岳副局长通融,结果给了十万元。靠这笔钱解决全体缺房职工的住房,钱不够。 刘市长成了许台长的希望,市里开始大拆大建。许台长去省局找徐局长,“徐局长,我市在进行老旧街道改造,临街的门市房特别抢手,投资一套今后吃租金是一本万利。恰好主管开发的刘市长是我的同学,四百平米的临街门市给我就要二十万元。”徐局长一听笑了,“局里要是有钱,不用去你那末流城市,省城也一样。”许台长打算说服省局投资一套门市房,然后用门市房抵押贷款来解决本台站职工的住房,回头用房租还贷款,希望破灭。 以解决省属塌陷台职工住房为理由向市里要钱,理由不成立。许台长极力争取台站改造项目,这项目是为了台站更好地服务于地方。刘市长批了三十万的项目费,“老许,好好花,没有下次了。”经过市经济局只剩下十万,钱要先经过市塌陷局的账户,过一手又少了一万,到手的钱还不能悉数用于购房,要拿出一部分来搞项目,就算建个项目的轮廓也得花钱,钱还是不足。 塌陷台成立了分房方案制定小组,小组成员是三个台长。 郑树林打断小组的会议,“我说一说自己,是这么回事,我老婆的纤维厂在搞集资建房,五十六平米,要二万六千元,我也不多要,给这个数就成。” 钱想突然占领台站的空屋子,就是陈信刚夫妇曾经住过的房子,这是夹在伙房和锅炉房之间的两间平房。搬家是在昨天的晚上,上班的许台长一见就火了,逼着钱想搬家。没想到钱妻自室内跑出来,身体正面无限度地贴近许台长,说话的嘴就要触上许台长的唇,许台长一边后退一边大喊,“这是讹诈,立刻搬走!”许台长被逼得太急,后退的速度比跑还快,二人之间的距离增大,钱妻只好立住脚说:“哎——呀——,许台长——,求求您给我家钱想一天二天的时间啊,找个房也得一半天。”许台长说:“我不管,今天必须搬走。”钱妻眼泪滚落张口开嚎:“哎——呀——,我可怎么活呀——。”钱想躲在室内就是不出来,许台长绕个弯进了台长室,钱妻就是不搬家。 “参与住房分配的人员排名如下:许台长、柏副台长、乌焦青、郑树林、汪仁良、杨光、钱想。古国局的十万元购了两套三居室楼房,许、柏各一套的决定雷打不动。刘市长的九万元,四万元用来完成项目,结余的五万元,均分给两个人,一人得二万五千元,不够自己想办法,郑树林与汪仁良平分这五万元。乌焦青把常江的住房要了回来,此房就分给他了,常江要求台站补贴给他个人一万元。按理说这是不符合国家政策的,可是你不答应,常江不交房子。经过同省局协商,省局也认可了,这一万元由省局出。许台长的土楼分给杨光。” 陈信刚喝了一口水接着读:“司凤的房子,钱想要了回来,依照常江的老办法,由省局补给司凤一万元。”陈信刚一读完,许台长就说:“看看大家有什么要说的。”杨光噌地站了起来,“许台长,这司凤的房子是怎么回事?”许台长说:“小杨,你别急,这都是自己私下去找房主协商的,跟单位没有关系。”“你们。”杨光一指众人,“谁事先说过自己找房主协商的话?这不是摆明了在耍我吗?”许台长说:“小杨,你别瞪眼睛。”杨光说:“还有一户没要回来,我去要,这房子还是套大房子。”杨光指的是老台长乌诚的房子。许台长说:“好,可以,前车后辙。”陈信刚说:“老黄的房子也应该换大的。”杨光说:“小陈,你别阴阳怪气的,我要来的谁都别想抢,要不你领着黄汉鄂去要,我要老黄的剩房子。”当时黄汉鄂没言语,晚上他进了杨光的家,“小杨,咱俩一起要去,要了回来,我的房子才能空出来。” 乌诚的房子不好要,他铁了心住着新房子霸着旧房子,万把元钱打动不了老台长的那颗心。交涉多次以后,乌诚有点烦,“塌陷局出五万,我就交出房子。”老黄赶紧回应,“我们这就让许台长同省局商量去。”杨光肚子里的气憋得鼓鼓的,“商量个屁,五万元能卖套新的,比你旧的还要大。”在回家的路上,杨光说:“老黄,不用协商,直接去告,他乌诚的新房肯定比旧房要大要好,因为干部学院比咱们单位富裕。国家的政策是按面积分房的,按照级别享受待遇,超过标准退房。估计他的新房肯定能达到标准,要是一套房缺一点点,神都拿他没办法,旧房不超标新房肯定超,他不会为了同我们争一口气,退了新房留下旧房。协商太麻烦,还要去省局要钱。你不告我告,我告你别抢。”老黄说:“我告,我告,咱们一同告。”杨光想了想,指望老黄自己出面是不可能的,“好,咱们一同上告。” 杨光去问柏副台长,“柏副台长。”“小杨,你有事。”“他们私下要房的勾当,你知道为什么不说与我,我征求你意见的时候,你还建议我接受许台长的土楼。”柏副台长说:“我也没想到省局会同意给每户一万元啊。没有这一万,谁都要不回来,还不如要许台长的土楼。”“就算个人掏这一万,你也告诉我啊,都是自己占便宜不管他人。”柏副台长说:“本来老许是要公开这件事的,会议上都说好了的,我也没想到钱想老婆的一台抽油烟机就堵住了老许老婆的嘴,熟悉的人都知道许台长向来怕老婆。” 状告乌诚归还多占的楼房并不顺利,杨光只得搬进土楼。越想越气,去找许台长,许台长答应私下给他五千元,结果只兑现了二千元。杨光赌气辞了定位科的科长,并不是真心想辞,幻想不会有人搀和,自己要拿一把,想不到这科长被乌焦青捡了去。 比杨光心里更不平衡的人是章金发,“嗨!你们分赃,没他妈的我什么事?”转悠了几天,把车库里的旧摩托车推跑了,绿色的宏福250摩托车,上坡推着走平道推着走,只能下坡骑上溜下去。 上告整整两年才有了结果,恰逢清理公有住房的风头浪尖,市里成立了房产清理办公室。杨光带着老黄把上告信送进清房办,老黄一个人不敢去送这封上告信,杨光去送他还不放心,怕甩了他,非要把杨光写好的信从新誊写一遍,签上两个人的名字,他的名字在先,让杨光陪着他,由他亲手把信送进窗口。 乌诚让乌焦青捎话,可以交出这套住房,条件是把土楼给他。黄汉鄂和杨光同意,许台长也同意,省局是既不同意也不反对。在同一天,三家轮圈搬家,杨光搬进黄汉鄂的房,黄汉鄂搬进乌诚的房,乌诚的小舅子搬进杨光的土楼。悄悄地把房换完,半年后章金发才知道,大骂许台长,“你妈的,土楼给我呀。”他效仿黄汉鄂和杨光去上告,这时,开始实施公有住房私有化,房改办成立,清房办撤销了。 全台的职工纷纷上告许台长,各人有个人的理由。 省局的经费一年紧过一年,徐局长专门召开台长会议,鼓动各台的台长去市里要钱来填补省局下拨经费的缺口,因为台站的人员权和经济权不在地方,市里没有拨付资金的计划。去找市政府,刘市长暂停工作,许台长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郑树林探听到省局有临时工的专款,自己已经是正式工,不能当临时工使用。郑师傅告上省局,人员处过问此事,许台长只好雇用临时工。 雇佣的临时工一再要求长工资,许台长挺着不长,半个冬天换了三个临时工。不干的人都是突然辞职,拿到工资就走。找新的临时工需要时间,这段时间郑师傅只好顶岗,郑树林就隔三差五地递上一张有医院盖章的诊断书请病假休息。这空出来的几天,只好求定位科的人来烧锅炉。院墙外的树木纠纷正逢这个时候,值班的陈信刚动用燃煤来平息纠纷,被推走的块煤太多,惹得许台长生了真气。许台长按照临时工的工资补给值夜班烧锅炉的人,“我看,今后就这么着,钱都补给你们,锅炉由你们来烧。”乌焦青乐意,“不白干,是——,都明白的。”杨光说:“你行,我可不行,不然我的班你包圆。”黄汉鄂是干不动这活,用铁皮大独轮车运煤,别说重载,就是空车,瘦弱矮小的老黄头也力怯,“我真的没那力气呀,乌科长。”章金发觉得有油水,“我干!”干满一个星期,他要求涨工钱,要是临时工提出这个要求,许台长肯定驳回。这要求是老章提出来的只好给个面子,一天涨二角钱。干了一个星期,他又要求涨钱,许台长狠狠心同意了。“许台长,这次得多涨,一天一元。”“不行,还是二角。”“那我不干了。”他真的不干了,其实长一元他还是干一个星期,接着提新的要求,台长不答应就是他结束的借口。定位科的人只好接手,不是愿意干这活,是不烧锅炉值班室冷啊。许台长只好按照章金发的标准发放补贴,“这是章金发给我们涨的,不是许啊——,是——,都明白的。”乌焦青的一句话气得许台长扭头就走。 许台长处处精打细算,冬季的取暖用煤是开销的大项,总想少花钱买好煤多买煤。钱想说服许台长,给台站拉来一小车样煤。钱想年年想给单位买煤,这是第一次。这小车煤的质量很好,价格还便宜,许台长决定委托钱想一次性卖够半个冬天的用煤。钱想后运来的煤只红炉不起火苗,锅炉吃进黑色面吐出灰色粉,吃多少泄多少,干烧暖气不热。煤款还没有给,许台长急了,“钱想,把煤拉走,台站不要了。”钱想的老婆来见许台长,好话说了一汽车,又拉来一小车好煤,两样煤掺杂着烧。定位科的人拿煤说话,“不烧了,让钱想来烧。”钱想只好亲自来烧锅炉,那热度——值班室刚好不结冰。许台长的气呼呼地说:“只给你好煤的钱。”钱想低声下气地说:“行,行,台长说句话一分钱不给都行。” 一个月后,会计周欣荣透露,“煤的钱都给了,两个老婆代替了两个丈夫。”烧锅炉的工作,尽管有医生的诊断,老郑烧的天数还是最多。他还要去省局见徐局长,被许台长拦住,“老郑,不满一个月取暖期就过去了,明年一天不用你烧。”“许台长,这可是你说的,你说话要算话,今年不论怎么难我都坚持下来。” 第二章 三 三 工资低,角亥台的临时工难找。 许台长说服市局的秦局长,在台站建一个动物观测站,主要目的是通过所养的鸡来观测塌陷的动物预兆。 许台长亲自找来一个临时工,都叫他小方,貌奇家贫个子矮,夏季种菜寒季供暖全年养鸡,计划用养鸡的收入增加临时工的一部分工资。 鸡的收入不能全给了临时工,台站职工要搞点福利,相当一部分要回报给投资的市局,不然市局把项目投到各县去。 一千只鸡雏,长大八百只,三百五十只母鸡接着养。计划把公鸡分三部分处理,台站一人分二只,给市局一百只,其余的卖了增加临时工的工钱。公鸡和母鸡分了舍,上午联系好烧鸡坊明天来抓公鸡,今天夜里鸡就丢,专丢公鸡还没全部丢光。市局赶紧派人抓走剩下的九十只公鸡,临走的时侯,李科长说:“许台长,还欠我们十只公鸡啊。”许台长只好说:“过几个月用鸡蛋补上。”台站的人一只鸡没得到,许台长说:“大家别急,还有鸡蛋。”乌焦青说:“这不是扯蛋吗,是——,都明白的。” 市局抓走公鸡的当日是杨光值班,晚饭前他找到小方,“哎,杀二只鸡炖喽。”“干啥?”“吃!”“你跟许台长打过招呼吗?”“你偷鸡跟许台长打招呼哇?”“我没偷!”“得了,你不但偷鸡还偷煤,许台长不知道,我们值夜班的能不知道吗?”小方眨巴眨巴小眼睛竖起一根指头,“杀一只。”“杀二只。”“二只你一个人吃不了。”“吃不了我拿走,杀公鸡啊。”“母鸡群里留下的公鸡太少,就杀一只公的一只母的。”“也行。”说完杨光用手一指,“就这只母鸡和欺负它的公鸡。妈的,还跳人家背上去踩,什么东西,挨踩了还美滋滋的,全他妈的杀了。”杨光看着小方抓鸡杀鸡褪毛剁成肉块,肉块在沸水中焯过以后炖上才走开,心里想:“你立马去告状,这鸡我也能吃进肚子里。”他没有回值班室,逛到前面的小卖铺卖了一瓶白酒拎了回来,等着锅里的鸡肉熟。 第二天,陈信刚杀了一只公鸡。第三天,乌焦青杀了一只公鸡。黄汉鄂胆囊有病,不敢吃肉。杨光再值班还想接着杀鸡,鸡圈里就剩下遍地的鸡屎,许台长把希望下蛋的鸡全部卖光。全台人一同行动,向许台长控诉小方偷米偷面偷油,逼着许台长把他轰走了。 老黄的妻子介绍一个人,此人的妻子早亡。作为长兄后面还有两个弟弟两个妹妹,家贫无力续娶。父亲去世更早,张明山和老妈一起生活。大弟弟娶妻住在老房子,小弟娶妻没有房子,借住他的一间半房。他已经人过四十岁,在农村娶妻更难。郊区人均的土地不多,两家的土地由小弟一个人来耕种劳力仍有富余。张明山做过胃切除手术,外出打工的艰苦条件他难以承受,对工钱要求不高,角亥台提供的临时工岗位有吃的有住的,个人、单位两相宜,只有这样的鳏夫才适合塌陷台的临时工岗位。3990年10月初,张明山来到塌陷台,人们都喊他老张或者张师傅。老张正式上班,自此郑树林的病全愈了,帮帮厨、打扫打扫卫生、管管单位的水和电。 房改办开始运行,就是把单位分给你的房子再卖给你,大房子交五六千,小房子交二三千。自此,分配公房的福利终止。 塌陷系统开始搞职称评聘,业务的职称级别与领导的职务级别相互参考,角亥塌陷台只有许台长够副高级工程师的资格,工资比他的副处长级少六元钱,走职称系列全台的人没有一个人能够上调工资的,都没把职称当作一回事。 角省塌陷局的工资构成成分非常复杂,除了级别和工龄工资,肉价补贴、粮价补贴、交通费、洗理费等十几项随物价上涨而增加,每一项的额度与本地区的经济发达程度挂钩,这些项目统称为地方性补贴,地区的差异很大,不同地区的项目数和名称还不同。同行业不同市县的人员,谈论工资的时侯必须加上注释,不然说工资毫无意义,谁也不知道是说全额还是在说个别的几项。还有特殊行业津贴等等,有的项目是几个基本项的百分比,自己能搞懂自己工资的人也就十之二三。 徐局长缺钱,停发台站的地方性补贴,逼迫各台的台长向所在地的市政府索要。徐局长在台长会上开导台长:“要突出台站为当地的服务作用,服务地方,地方政府应该给予财力上的支持,台长的工作重点是保生活,争取把地方性补贴纳入本市的经济计划。”受命归来的许台长请客送礼要经费,酒喝了肉吃了没人给钱。从省局申请一个项目,截留一部分资金发了两个月的补贴,卖了闲置多年的旧卡车,发了两个月的补贴,还是欠下大家一个季度的补贴。开会就有人提钱,许台长不住地哈腰点头,“别急,肯定少不了大家的。”欠账在月月增加。 角丑台的李台长8月初退休,退休手续办妥当以后,7月末把两年来拖欠的工资一次性全额补发。新任刘台长在8月份就开不出一分钱的工资了,连台站的水费电费电话费都没有了。刘台长上省局去找徐局长,徐局长才知道李台长恶意挪用下半年的经费,恼怒也没有办法,李台长已经退休了,只好给角丑台增拨经费。就因为李台长的做法,省局决定,下拨给台站的经费,由一年二次下拨变成每个月一拨,还月月亏欠一点,年末一次性补齐。 章金发逮住许台长,因为许台长以不上班去张罗钱为理由总躲避大家,“许大炮,把我的钱给了,我家揭不开锅了,再不给,老婆孩子一大堆去你家吃饭。”“别急,我正在张罗,有点眉目了。”章金发说:“狗屁,这声音长你嘴上。”“我也不想啊,他妈的上头不给呀,他们留够自己花的苦了我们。”章金发说:“那怎么有的台站能发全额,你怎么欠着?”“我也是头大啊,我心里也不好受。”向来少说话的黄汉鄂开口了,“心里难受不顶钱用,干不了你就别干!” 省局接到的上告信中,角亥台的最令人挠头,上告的理由主要是拖欠工资,告的是许台长,徐局长的脸皮发热,徐局长认为许台长不为他分忧。 徐局长的艰难,难过其他的省份。几年前,古国局计划分区域跨省成立塌陷大队,台站重点搞观测,塌陷大队用来机动灾区现场。全国先成立一个大队来试点,各省都极力争取,岳局长的力度大,东部七省的大队落户角省。忆当年,为此全省隆重庆祝三天,每人发了一袋大米一袋白面。如今成了负担,大队这群人要发工资,人越多负担越重。当年,全国只成立这么一个塌陷大队就停止了。 塌陷大队的新队长郜翰波,四处活动,到社会上找活干,那劲头是什么活都想接,挣钱就行。徐局长真难,绞尽脑汁想办法去古国局、省政府要钱,公开提携局里的能人帮助局里要钱。“要钱”同“要饭”一样难听,换个名词叫“申请科研经费”,俗称“上项目”,徐局长说:“能上项目争取经费的,给予个人总额5的奖励,能把本局列进省经济年度计划且年年拨付的人立刻提拔他为经济处处长。” 退休的职工,古国局全额拨付,款项不在省局年度计划内。人员处处长开始做高龄职工的工作,动员他们提前退休,提前一年退休长一级工资。章金发去了省局,兴奋地说:“我提前退休。”一查档案,按照文件的规定他提前十二年退休,一天能长十二级工资,一个办公室的人全笑喷了。不工作还不少挣钱,有时间还可以干点买卖,说不定会挣大钱哪。这要是效仿起来,面临全局人都申请退休的危机,剩下的不是处长就是局长。人员处的邢处长大笑,“老章,你没看懂文件,仔细看看。”说着把文件翻出来递给章金发。“小周。”邢处长招手叫来在一旁窃笑的人,“你指给老章看。”在小周一根手指的帮助下,老章看清楚了,念道:“最多提前三年退休。嗨,一高兴没往下看。也是的啊,不可能有他妈的这等好事等着我。” 刘市长在亥市到处扒房子搞房地产,混得一个外号叫刘大扒,刘大扒被判刑八年。许台长提前三年退休,涨了三级工资。毕竟不是自愿的,心理很难平衡。许台长同老台长乌诚有了共同语言,“这人啊,都想坏处不想好处,不想一想我给他们办过的大事,不管怎么说,没有我他们就没有楼房住。”乌诚说:“你也有这样的感受?”“哎!太强烈了。”“那当年牵头整我的时候你想过这些吗?”许世麟顿时无语。 许妻逢周一的例会到了台站,点指着会场的每一个人破口大骂:“一群白眼狼、一群忘恩负义的混蛋,住上房子就忘了替你们要房子的大恩人。” 接着市局的秦局长下台,同时查出秦夫人的工资是角亥台给发的。对于这笔钱,代理台长柏竹枫大喜,出纳钱想对他说:“指望不上,这笔钱是市局给台站的项目费,要回来也得退给市局。”空欢喜一场的柏副台长说:“那就算了。” 第二章 四 四 许台长时期拖欠的工资,台里的人向柏台长要,他不说不给但也不兑现。有人去省局反映,他即不支持也不阻止。局长问起,他说一直在努力想办法。 一牵扯到拖欠的工资,柏台长就装傻充愣。 徐局长只好拨付拖欠的地方性补贴,不过标准是全国最低的。陈信刚说:“奇怪,这全国的最低标准数据是哪儿弄来的?古国可有六百多个省属的台站啊,不得不佩服徐局长。”人们心中好奇,心中不满,忍了也认了,最低也算得到了全额。 资金没有因为老台长卸任、新台长上任而变得充裕。柏台长多次外出考察,决定筹建防火板厂。“古国要出台新规定,今后的室内装修要强制性使用防火材料,现有的木质材料都不合格。”柏台长说着端过一盆水,里面泡着多片木纹的板块。“这个产品获得古国的专利,专利取得人是北华大学的教授,防水还防火。”柏台长说完捞出一片,用打火机的火焰烧,一角熏黑了也不见火星,大家围过来又看又摸又掰的。“结实,用脚踹都能抗得住。”陈信刚真的自水中捞出一片放在门槛上跺了一脚,拿起来一看没坏还不相信,摆放好以后运足气力跺下一狠脚,这次自中间断了,“还别说,比木质三合板抗劲儿,就是韧性不太好。”柏台长接着说,“加盟费一万元,厂方负责培训两名技术人员,设备和原材料由厂家提供都不贵,还可以回收合格的产品,投资五千元就可以小规模生产。两个人一天能产十张板,一张板纯利润达三十元,为了打开销路,我们拿二十元,有了客户我们再扩大生产。下面大家商议一下,抽出两个人来成立开发公司。” 定位科的乌焦青任开发公司经理,预兆科的汪仁良任副经理兼会计,钱想兼任出纳,公司只有一个职员——郑树林,法人代表是柏竹枫,将来的头衔已经拟定好——总裁。对内部称开发科,对外部称开发公司。 乌、汪二人去北华大学学习防火板的生产技术,郑师傅开始清理厂房,厂房就是钱想强行占领过的房子。 角亥塌陷台地处市郊,坐落于东山山脚下,大门向西开。门前是南北方向的村中土路,南墙外是农户的后院,北墙外是农户的门前路,也是台站上山洞的台阶路,东墙是挖开的山脚。院子的落差很大,上下院被一道石墙分开,中间是十一级台阶。下院北侧是六间正房,东侧靠石墙的一间是锅炉房。南侧的土坎掏成两个车库,做过鸡舍,车库门与石墙平齐,库顶是上院的地面。车库对面是两间敞口的矮仓房,冬季用来存煤。车库南侧是斜坡路,可以通车。上院北侧是六间正房,南侧是四间正房。房子盖的时间不同,平房的样式不一,高矮参差。最好最新的房子是东侧山根的六间人字架瓦顶东厢房,高大宽敞,是值班室。下院的房子拨给开发公司,食堂挪到上院南侧的正房。 产品生产出来,柏台长口中的古国新规定却没有出台。类似的作坊不是只有角亥台一家,而是好多家在生产。产品根本没有市场,产品质量不如木质的,价格远高过石膏板。塌陷台的产品堆满半间房,联系北华大学的教授回收产品,送去的样品总是达不到教授的要求,给的价钱还不够买原料的,产品叠放起来顶到了房顶,小工厂被迫停产。 乌焦青领着汪仁良、钱想、章金发摸麻牌,没日没夜地玩。钱想怕妻,嘱咐杨光说:“我老婆问你,你就说省里来人了。”老黄、乌焦青、钱想、杨光的家在一个小区,钱妻问杨光的可能性最大,杨光多次为他撒过谎。 钱妻很难缠,专逢星期一台站例会结束的时候,她进了会场,只问杨光,“小杨,钱想打麻牌不回家,你怎么对我说是省局来人需要他陪着。”杨光说:“是你丈夫嘱咐我这样说的。”“他自己说省局并没有来人。”杨光心里想:“你怪错对象了。”嘴上说:“嫂子。”杨光这样称呼钱妻是因为钱想大杨光一岁,“他的话你也信,我们单位有五大没脸,抽烟、喝酒、赌博、打游戏。”“小杨,有道理,这是四大没脸,还缺一个。”“最后一个,是带颜色的,不好意思说给嫂子听。”“我家钱想有吗?”“这你得问你丈夫。”“这是对我不满意呀。”钱妻走后,杨光问:“钱想,咋回事?”“我一不小心,自己说脱口了。”杨光说:“家有悍妇,必有谎男。” 玩牌的四个人当中,乌焦青和钱想二人是赢多输少,汪仁良是少量输钱。章金发能顶半个人手,不是没有时间,是输多赢少,次次因为囊中告罄而退场。另半个人是小李子,也是一只输钱的快手。 角亥台的地下水体观测,化验深层水体中微量放射性元素的含量。台站有两口观测用深井,1号井在小李子家的东院墙外,采集水样后行十五公里到达2号井采样,再行十五里送到台站,小李子从台站回家只需走十公里。他骑着一台轻便摩托车,采集水样已经有多年,挣的钱不多,还都输给麻友了。他妻子找柏台长诉苦,抱怨丈夫的工钱不拿进自家门。柏台长说:“这太好办了,以后你来开工资。”小李子的妻子管不了丈夫,哪敢来代替丈夫开支,只好由着男人玩。 老章不在,轮到小李子上桌,麻牌下午开打连着一夜,他起早回家采样。时间久了,他想出了高招,一次多多采样,放在北郊的姐姐家,打了一宿的麻牌,起早去姐姐家补觉,中午准时送来水样,麻牌、采样和睡眠三不耽误。时间一久,引起柏台长的怀疑,他的聪明行为被人发现。恰逢经费紧张期,省局为了节省经费停测部分项目,叫作“优化观测台网”,小李子被辞退。角亥台把1号井优化掉,只化验2号井的水样,取水工换成郑树林,每个月给五元钱的自行车磨损费,台站省下一份临时工的开销。 麻牌还接着打,人手不够就招揽周围的农民凑手,喝酒、麻牌、打架向来不分家,闹到农妇在台站院子里撒泼打滚破口大骂,当然是在丈夫输光了兜中钱以后,开骂的首选目标是柏台长,柏台长成了赢她丈夫钱的幕后头目。 柏台长多次催促乌经理外出去推销积压的产品,“你得想一点办法打开市场。”“卖不出去呀,是——,都明白的,柏台长。”“你一次没跑过,小汪还跑过几次,都是我在到处求人联系。”“我和汪副经理有明确的分工,我主抓生产,他主抓销售,是——。再说啦,都明白的,谁卖谁难,你也没卖出去多少哇,是——,都送出去让人体验了,不用挑明,是——,都明白的,小汪你别低头。”柏台长很不满意,“你这是什么话?你别天天地摸麻牌,你外出跑跑市场,跑过市场以后再下定论。”乌焦青说:“要是能挣钱,你也不会用我担着这个啊——,是——,都明白的。”他对着汪仁良说:“是?小汪说过啊——”汪仁良赶紧打断他的下话,“我没说,我啥都没说过。”汪仁良说:“乌经理,你的意思是,柏台长知道一定会赔?用你来背黑锅。”“柏台长你听,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是——。话说回来了,外出考察防火板项目的人是台长,是——,说今后古国新规定强制使用防火板的人是台长,是——,都明白的。”把个柏台长气得三天没来上班,与省内的台长互通长途电话苦诉愁肠。 省局的处室、台站都在搞多种经营,养狐狸、开饭店、临海的开宾馆、成立贸易公司。角亥市塌陷局成立了一个投资公司,批发任局长老战友部队生产的方便面。省局各个处室都有公司,省局食堂在西边门改造办公室开了一个饭店叫“驴马烂”,留了一个后门,门里是驴马烂门外是塌陷局。社会上开公司成了时尚,单位鼓励职工停薪留职去创业,叫作“下海”。 古国局局长、司长、省局局长、重要处室处长的夫人们多有狐狸围脖、貂皮裘。地处滨海的台站一逢假期,领导们拖家带口的前来视察。柏台长恍然大悟,“我明白了,狐狸、水貂、长毛兔、饭店、宾馆是饵,争取项目是鱼,自古羊毛就出在羊身上,这利润不在外面的市场而在系统内部的人场。真正能挣到大钱的人,肯定离开原单位,想留你都留不住。留下来的人谁也不用说谁,都一个吊味。别的不说,就说那“驴马烂”,用内部不付工资的厨师,菜品的口碑不佳,不挣钱。雇用正宗的大厨,收不抵支,赔钱。手低眼高,什么呀?都是骡子。我过去在大的方向上存在着失误,出路在于向上级申请项目,低档的项目是基建和架设仪器,高档的项目是资料利用——科研。项目给谁都行,关键是申请人的运作能力,说着容易做起来可真难哪。” 第二章 五 五 角亥台下院的车库租给刘老板,搞铸件机加工,生产矿山设备,敞口的矮仓房被扒倒,做过鸡舍的两个车库变成了车间。刘老板看中的是租金便宜,刘老板一次性付清五年的租金,柏台长把开发公司二万多元的亏空填上。 为了签合同,柏台长没能准时参加郜副局长的升职庆祝宴会。 下院北侧的正房空起来,上院的北侧正房空起来。废弃大锅炉,在厨房的隔壁安装一台小小的土锅炉,不是炉子是锅炉,别看个头不大,用水循环供热,不用引风机不用循环的水泵靠冷热水压差自然循环,非常省煤。只给张师傅住的厨房和值班室供暖,连台长的办公桌都挤入预兆办公室,空出来的房屋准备出租。 许世麟知道柏台长的难处,老台长拉来一个赵老板,承租下院和全部的空房子。“角省亥市塌陷台”缺胳膊短腿的牌子被赵老板摘掉,换上“全球佳味食品公司”。公司生产速食汤料,红、黄、绿的脱水蔬菜片配上菌类碎屑,用开水一冲即食。 小蔡就是经柏台长的介绍,进入食品厂来工作的。 赵老板在下院垒砌一道矮墙,把下院分成南北两个院子,南院是机加工厂,让刘老板另开大门,北院归自己。 食品厂的房间不够用,赵老板出资在下院盖了一排简易平房做包装车间,还主动给台站增加了千元的租金,上院北侧的菜地也被赵老板占用。 老台长和新台长被赵老板聘为副总经理,章金发、汪仁良、杨光、钱想是业务副经理,黄汉鄂、陈信刚、乌焦青、周欣荣是职员,郑树林是电工,老张是清洁工。赵老板喊老郑,“郑师傅你来一下,董事长办公室的电有点问题。”赵老板又喊老张,“张师傅请把总经理室的卫生搞一搞。” 佳味汤料外销,偶尔来几个国外的客户。赵老板招收年轻的女工,培训简单的外语,目的是问候来食品厂的外国客户。培训上课的教师是赵老板,他肥头大耳的满面红光,让一群小女工喊他赵教授,教授最爱搂着女工的肩攥着女工的手教女工写外文。钱想看出一点门道来,笑着说:“我看明白了,这是教一个,收拾一个。” 全台的职工都成了赵老板的雇员,赵老板按月给发工资,工资由许台长来发。发工资的时候,许台长摁着折叠好的工资条,指点着人签字,签字人只能看见自己的一栏,付完现金后令此人传彼人,一个人一个人地发钱。这现象开始没被人关注,时间一长,人们觉得有点蹊跷,黄、陈、周之间无数字上的秘密,其他人每月发多少,自己不说,不说的原因是老台长再三交代不要说:“自己挣自己的那份,少管他人的闲事。老板的奖励向来不公开,这是私企不成文的约定。” 工资发到第六个月,周一的例会结束后,老台长正在指点黄汉鄂签字的时候,陈信刚和乌焦青迅速闯入,二人都比许世麟高大壮猛,一人一只胳膊把老台长的双脚架离了地面,黄汉鄂拿到工资单。工资的表格分四页,第一页是副总经理的每月一百元,第二页是业务副经理级的每月四十元,第三页是电工和清洁工的每月三十元,第四页是一般工作人员的每月二十元。悬停在空中的老台长忙着解释,“这是赵老板的安排,钱是他的,他说给多少就是多少,他愿意给谁就给谁。”跟进来的章金发提脚踢了一下他的腚,“就那教授?狗屁!”陈乌二人把老台长扔在地上,陈信刚指着他鼻子说:“那教授傻啊?老郑、老张还干点活,那活非用他俩呀?白白花钱雇一群废物,那教授傻呀?”乌焦青阴阳怪气地说:“钱都是台站的租金,租金应该平均发放,是——,这么整就是分三六九等,还把责任推到啊——,是——,都明白的。”人们都围拢过来,陈信刚指着老台长身后的新台长,“柏竹枫你别一脸的无辜相,这事就是你搞的,你拿许世麟当盾牌,许世麟你拿钱不要脸。”章金发看完工资表,发现自己位于第二页,指着陈、乌两人喊道:“操!我让你俩当枪使了。” 登车去省城很积极,进入徐局长办公室前的一瞬间乌焦青偷偷地溜了。这份工资表摆在徐局长的面前,陈信刚非常气愤,“徐局长,这就是所谓赵老板的工钱,其实是挪用租金私下胡乱发放,却对局里说地方性补贴没办法发全,继续哭穷着向局长要钱,整个是一骗局,专骗局长。”徐局长另有关注点,在处长、台长的会议上已经申明:“房屋、场地出租必须上报省局批准。”批准的目的是省局抽取租金的20,这是徐局长要的提成,角亥塌陷台的做法就是对徐局长“偷税漏税”,不是柏台长如此,省局各个处室、台站在暗地里都这么干,徐局长正在寻找突破口,有人送上门来,柏台长主动撞上枪口。 自局长室出来,在走廊上遇见乌焦青,陈信刚火了,“你他妈的去哪啦?”“啊,碰巧我一个同学把我拉走的,我不去不行啊,是——,你明白的。”陈信刚喊道:“明白个吊!”乌焦青私下对郑树林说:“到局长面前告状不会有好印象的,将来提干部的时候啊——,是——。我可不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是——,都明白的” 柏台长主动上缴“税款”,还多给了5,仍然无法阻止省局工作组进入台站,不是专门查角亥台,是在全省范围内排查。 以前,省局的处室总喊办公面积不够用,不停地要求增加办公室。如今办公司、出租房屋挣钱的时候,不用找局长自己都能想办法解决困难。省局的正门向北开,以前没人要的北向临街一楼成了抢手房,这冬天开窗户冷夏天开窗户吵的房间成了宝屋,为了方便客户出入,不走统一的楼门,窗户都砸成了门。招牌都很抢眼:“计算机科技公司”、“高科技贸易公司”。定位台网中心办了一个“数据服务公司”,始终没有生意,只好把招牌换成“打印复印社”。最抢手的是门卫的小房子,买雪糕冷饮的生意火爆异常。 徐局长想通过角亥台的事件,一次性解决全局的问题。 法律处的费处长来了,赵老板对费处长理都不理,见了一面算是懂礼貌。费处长看着柏台长提供的合同,“这合同的细节没问题,考虑的很全面。只有一点啊,一次十五年的租期长了一点。”柏台长回答:“考虑过,每年的租金上涨百分之五。”“中途退租的条款不甚明了,为什么不先期咨询法律处?”柏台长没有回答,陈信刚抢话道:“咨询你们不就露馅了吗。”费处长立刻说:“想一想也没什么大问题,估计在十五年内台站的变化不会很大。” 下派的三个工作组无一例外地带回相似的意见:希望省局不要对租金提成,台站、处室挣点钱不容易。这是徐局长没有想到的,坚信台长、处长之间不存在串通与联合,行动上自然性地趋向一致颇令人担忧,隐隐地感觉到存在着一种无形的抵抗,能猜测出台长们心中的愤懑:“不给足经费还搜刮基层。” 徐局长没有公开宣布废止租金提成的决定,实际上,对租金的提成停止了。 第二章 六 六 古国有一条东西走向的大河贯穿全境,源头在西部高原的雪山,流经中西部大裂谷进入东部平原后自房省入海,流域内的雨量充沛,中上游的河床落差巨大。古国计划开发庞大的阶梯水电站群,投入的建设资金达几千亿,建成后将是这个星球上最大的水坝群。大坝选址工作先期进行,坝基的塌陷稳定性评估由古国塌陷局来完成,项目费有几个亿,岳副局长分管此项工作。角省塌陷大队是全国的唯一大队,人才、设备都占尽优势,拿到了项目的主体工程。郜副局长兼任塌陷大队的大队长,各个台站的台长也都开始倾力活动,都想在郜大队长的项目中插入几个人,挣点钱来给台站来救急,柏台长没有达到愿望。 赔钱的防火板厂倒闭,汪仁良和乌焦青只好回科室值班。 开发公司的经营状况,被人写得特别详细,信件漫天飞。市局也接到一封匿名信,时间不长,全省塌陷系统的人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多人猜测是陈信刚传播的。 陈信刚被市局的秦局长借调,秦局长垮台,陈副台长被撵了回来。就是借调的这一时段,许台长提前退休,台长被柏竹枫捡到,陈信刚觉得遗憾,说:“如果我在台站,那么他能当上这个台长?” 电力公司定期更换电表,因为柏台长有言在先,张师傅拦住了换表的电工。接到通知的柏台长及时赶来,当着众人的面查验电表上的数字并拍下照片还让电工签字。次日,柏台长带着台站的电费发票去电力公司,发票上的数字与电表上的数字不符,累计多收角亥台一万一千元的电费。电力公司的前身是电力局,就是个曾用名。电表抄录员长时间不到现场记录真实的用电数字,前期估数字后期造数字,对个人用户不敢,只针对单位。几年下来,单位的用电量只多不少,这不是抄表员的个人行为,而是公司利润的一部分,亥市电力公司的高层知道内情,用来掩盖的方法就是频繁地更换电表。柏台长早有怀疑,这次抓住证据,要求电力公司退还多收的电费,得到的答复是从多收的钱款中抵扣今后的电费。这种解决的方法不是不行,而是柏台长要用这笔钱来救急。柏台长坚决要求对方如数退还,电力公司的抄表员推给经济科,科员推给科长,科长推给部门经理。柏台长与对方耐心地周旋,终于拿到公司副总经理的签字条子,“其它的单位请吃几顿饭、给点礼物、或者给难缠的个人千八百的了事。柏台长,我算服了你,你是第一个要出全额的人。还扬言去省里上告,还要在媒体上曝光,我们惹不起你们。”柏台长说:“这怎么成了你们惹不起我们啦?”“柏台长请淡定,口误,口误。都是单位对单位,何必呢?”柏台长说:“刘副总经理,你说的不错!都是古国的单位,都是一样的儿子,可是亲爹有喜欢的还有讨厌的,我这正统的亲生子都不如私生子。” 柏台长终日奔波在市里、省局和古国局,冥思苦想地申请项目。 其它房屋好坏可以不管,值班室的房顶漏雨是一件大事,观测处的鲁处长视察后说:“先简单处理一下,打个详细的报告给局里。”鲁处长走后,房子还漏着。张师傅主动请膺,“柏台长,你们上房不行,我上去处理。”漏房在农村是件天大的事,主人懒惰邻居都看不过眼去,房子漏雨,张师傅受不了。“别管,让它漏着。”农民张师傅说:“那可不行。”柏台长说:“要是房子不漏雨了,还有要钱的理由吗?我都恨不能人为弄漏它。” 省局今年立项后,下一年给台站拨款。用施工队干,剩不了几个钱儿,柏台长决定自己干。女职工周欣荣帮厨,柏台长买来木工、电工和瓦工的工具,老黄、老章、老郑运送材料,柏台长带着汪仁良、乌焦青、杨光、钱想、陈信刚爬上房顶,一人腰间系一根粗绳子当保险带。这样子,完成了值班室房顶换瓦项目,前坡面用新瓦,视线之外的背斜面使用选出来的旧瓦。用剩余的钱补发了半年的补贴。接着房屋的室内装修用自己生产的卖不出去的防火板,院墙倒塌自己垒,2号井的铁栅栏自己换,结果台站的人成了半拉子木匠、瓦匠、电工、焊工、油漆工。 古国局进行新的定岗定编工作,角亥台的编制由十七人变成十四人。台站实际在岗的人数是九名,空编五人。编制核实以后,古国局下拨给省局的经费比往年减少许多。 徐局长搞了一个“目标责任制”的合同,在周一的例会上,柏台长说:“文件复印了两份,一个科室一份,都仔细研究研究,下星期一的例会上集体讨论,由大家来决定这份合同到底是签还是不签。” 一周后的例会上,柏台长说:“文件大家都看过,今天讨论讨论。”柏台长说完,询问的、建议的、反对的、同意的人都开口说话,一个上午不见头绪,午饭过后接着讨论。牵扯到每个人的利益,钱是团结点,都仔细研讨徐局长的“目标责任制”。第二天接着讨论,问题清晰地呈现出来。 柏台长总结成几条: 一、这个合同不是强迫性的,可签可不签。 二、签了合同且完成“目标责任制”全部条款的台站,省局同意每人每年得奖金二千元,奖金台站自筹,完不成的一项扣发台站二千元,扣款从下年度经费中扣除。 三、签署合同单位的地方性补贴自筹。 四、不管签合同的还是不签合同的,台站超编人员的工资自筹,缺编的台站不能吃空额。 五、签合同的单位,可以拨给缺编名额的人头费。人头费中大头是办公费用,按人头算一年二千元;不签合同的单位没有空额人头费。柏台长针对这二千元进行了重点讨论,能够靠节约省下一千五百元。 六、签署合同台站的一切补贴可以按照塌陷系统最高标准发放。柏台长说:“最高是不可能的,顶好能做到不上不下。” 七、不签署合同的台站,经费不足可以向省局申请,省局根据经费的具体情况综合考虑,按最低标准拨付,有钱及时没钱顺延。 “对比签合同与不签合同的情况,一个人一年差三千元。我们没钱,肯定不签合同,我们能够筹集到钱为什么不多发?”柏台长这样问大家,他倾向于签署这份合同。 “柏台长。”黄汉鄂问柏台长,“省局搞这个是什么意思?”柏台长回答:“目的是少向省局要钱,鼓励自己创收。”陈信刚说:“省局在甩包袱,要是我们有钱,我同意签合同,问题是这钱得你柏台长来筹集。”柏台长说:“我觉得可以筹集到,合同一年一签,先试一年,不行的话明年反悔。乌焦青,几天来你一句话都没说。”“啊——,我没说的,是——,都明白的。”柏台长说:“有话就说在当面,别背后搞小动作。”“这,这说的啊——,是——,都明白的。”柏台长说:“你别说半截子话。”乌焦青说:“这——,不是半截子话,这是给对方留有余地,是——,都是明白人点到为止,是——,都明白的。” 第一年顺利度过,合同的一切全都兑现,大家很高兴。几天来,乌焦青见了人欲言又止,人们都保持沉默等着他开口,知道他肯定说,“柏台长多一千,汪副台长多五百,我是听说的,别当真,是——,都明白的。”陈信刚说:“老乌,你到底是啥意思?是反对啊还是赞同,说个痛快话。”“这还不明白,是——,都明白的,是——,杨光?”杨光起身就走,“只要不少我的,没那多余的心情管什么台长台副的。” 年末,徐局长例行派出慰问团到台站慰问工作在第一线的职工,慰问品是一箱饮料和一箱啤酒。慰问团在角亥台巧遇郜副局长,郜副局长说:“我在,我就是慰问团的成员,这礼物太寒酸。”慰问团的费处长说:“郜副局长,各台都是一样的礼物。”郜副局长说:“我这不是在角亥台吗,其它的台站我不管,从我的项目费里出钱,角亥台按人头计算,每人发放一百元的慰问金,包括临时工,立刻兑现。”拿到钱的张师傅差一点落泪,对着这张大钞票说:“郜副局长真大气,将来肯定能当上正局长。” 角亥塌陷台成了全省创收的模范台站之一,这一年,柏台长被评为本省的优秀台长,柏台长的优秀不占用台站的名额。杨光连续取得三年的优秀,按照文件的规定,“三连优”可以长半级工资,钱不多,就是一个月十四元。有人写匿名信上告,杨光要去找陈信刚和乌焦青理论理论,柏台长拦住他,“你已经得到,自己暗地里偷着乐去,别挑事制造麻烦给自己惹龌龊,沉默是金。再说了,你肯定他们会承认?”“没跑,就是他们。” 老黄心里认可杨光在工作中的作用和成绩,但是陈信刚反对,他就立刻缄口。汪仁良刚刚当上副台长,钱想有自己的打算,章金发瞄准困难补助。陈信刚不一定针对杨光,自己的副台长被免,只要刮连上柏台长的事,他就反对。乌焦青是副台长没当上,开发科解散,心里憋气,直接对向柏台长说:“下一个三连优必须是我的,必须的——,是——。“乌焦青,这不是我给谁的事,是大家选的,得看票数的多少。”乌焦青说:“别糊弄人,你、小汪、钱想听你的,老郑跟风,再加上杨光自己的一票,保准有五票,是——,这就可以决定一切了,关键在你台长,你认准谁就是谁,是——,都明白的。” 乌焦青提出要求以后,老章也提出同样的要求,周欣荣也提要求,陈信刚替老黄提要求,柏台长一气之下作出决定:“个人优秀按照年龄排序一年轮一个人。”如此,不再有三连优,意见消失了。 第二章 七 七 章金发的大女儿大学毕业,心怡的工作是进入塌陷系统,老章努力过没能办成。二女儿在读高中,儿子大了面临娶妻,都从农村进了城。还好章家是一幢平房一个院,挤地方盖了几间小房,住的问题解决了。 章金发推走的破摩托车,花钱修理好了。他家的东侧是护城堤坝,土坝的东侧是成片柳树林,坝顶防洪通道上根本没有车辆,老章的独子小章在上面练摩托车,碰了一个智障的姑娘。姑娘的家人没说受伤的事而是说小章性侵傻女,小章当然否认,傻姑娘连说带比划的,意思是他撩衣服扯裤腰带的。“这要是闹到警察局去,哎呀,真的不好办。”这样一想,老章提出私了,最后赔了七千元。家里的钱不够,哭天抹泪地说动柏台长借给他二千元,钱是台站的。 章家人推着三轮车卖米、面、油、挂面,货是从汪仁良父亲的粮店进的,老汪是粮库的主任,价钱低且可以赊账,还可以用用粮库的卡车,卡车司机是汪仁良的妹妹。 依靠老汪的粮店,章金发一家人的小买卖接连地干下来还算红火,上下班高峰期在路口叫卖,其它时间走街串巷。为争夺路口的场地,小章把对手推倒,把老太太的尾椎跌裂赔了八千元,老章又从柏台长手里借了二千元。 急于挣钱的老章从老汪的粮店赊了一卡车挂面,原想大赚一把,把欠债全部还清。结果当掮客被骗,一车的挂面顶来一台半新的红色125摩托车。 拗不过小章的性子,老章给儿子买了一个驾照。小章去开出租车,一个月之内,撞了一次树干,剐蹭了一个骑自行车的老头,出租车主辞了小章。小章想接着干,在这个不大的城市里,小章撞树碰人的事故被车主们互传,再也没有车主肯雇用他。小章骑着顶账来的红色125摩托去车站拉客挣钱,抢客人又撞伤投递员赔了五千元。老章又找柏台长借钱,柏台长已经预感到大事不妙,不肯再借。老章火了,“你不借给我,以前欠的我就不还。”柏台长没有言语,自下个月起,从他的工资里扣钱。 古国局开发司的李司长,早年离婚,前妻带着大女儿回了农村老家。如今,前妻去世,李司长的日子惬意,结婚成家的大女儿手头拮据。李司长要帮帮大女儿,买下开发司淘汰的一辆中巴车。他同市局的任局长是部队的战友,委托任局长办妥往返于亥市到他女儿村子的客运执照。运营后,客车在女儿手中连续两年赔钱,李司长决定把客车兑出去。章金发看好这个生意,要把客车兑过来,他没有足量的现金,生拉硬拽的求柏台长和任局长出面,李司长才同意分期付款。 儿子是司机,大女儿卖票,人手缺的时候老章顶一顶,一家人的就业全有了着落。计划得很好,这客车在老章的手中也不挣钱,答应月月付给李司长的钱也难以兑现。雪上添霜,大女儿同柴油机厂的经济科长私奔,二女儿上学,妻子是文盲,老章只好自己卖票,所以经常旷工。儿子开车不稳当,冲下路边的排水沟,没伤着人,客车损坏修车又花了一笔钱。老章认清楚莽撞的儿子,为了安全雇个司机开车,由小章来卖票。老章说:“儿子,这车就交给你了。我把能请的假都请绝了,再不好好上班恐怕要有麻烦。” 小章太喜好开车,老章不在的时候,小章让司机卖票自己开车。老章、小章都是老板都得服从,小章有意隐瞒,雇来的司机不说,老章什么都不知道。 运营的道路进行维修,中途有一段路被封闭,车辆需要绕行半个多小时,可惜的是绕开一个大村庄,这个村庄出行的人越过一座山梁去另一条公路乘车,老章的一家人心痛丢失一个大客源,时常抱怨这路修得太慢。盼望此路段尽快修通,越关注越觉得修路的进度慢,小章每次在绕道的路口都说:“不干人事,几公里的路用了半年多还修不好。”小章多次看见正在修的路上有车通过,这天过来的货车司机小章认识,“老哥,前面好走吗?”“路不太好走但是能过去。”小章把客车开上封闭的路面,遭到拿小红旗的人阻拦,几句话不和发生口角,脾气火爆的小章要动手打人,负责安全的工人知道碰到一个混主,嘟囔一句“不知道好歹”就不再深管,气头上的小章开车就走。一辆卡车停在桥头,是一辆空车。停住客车下车去找司机,路边树荫下小憩的人都回答说不知道,小章大喊,“嗨!谁的车,挡道了,麻烦师傅动一动。”上车狂摁喇叭还是没能唤来司机,下车接着喊,“嗨!那个傻x的车,快给老子挪开,不然推进河里。”气话就是气话,小章一个人推不动那辆卡车,接着长摁喇叭,桥下上来一个人,“师傅别摁了,司机请领导去喝酒了,一时半会回不来,刚才过去的车就是沿着南侧过去的。”这车停的,要是堵在路中央,不挪开啥车都过不去,要是往边上靠一点任何车都能安全通过,偏偏这车停的当不当正不正的,勾起司机要过去的欲望,同时开动脑筋思考如何过去的方法。不想走回头路的小章等得不耐烦了,决定小心通过,错车的时侯,客车座位上的一个小姑娘把手臂搭在车窗外,手臂研磨进两车之间,造成右臂截肢。 营运的车辆被警察扣压等待事故的处理,大笔的运营费用缴上去就是一整年的,交上去就不退还。老章租了一台车挂上客车的牌照接着跑客运,车辆变更用途是违法的,老章有办法,向警察租车,还签下高额的租金合同,换来了这名警察的庇护。半年过后,得到消息的李司长凭老战友的关系把客车从警察局要了回去,同时又递上一纸诉状,状告老章违约,租车的警察也递上诉状。伤残者的官司、买卖车的官司、租车的官司,三场官司接连开庭。 章家一幢平房和院落的产权是角亥台的,本来应该进行房改,个人出资二千元给省局,产权就归自己,老章连二千元也拿不出来,反倒令房屋得以保留,保留下一个家。 欠亲友的钱不提,伤残者的赔偿,欠李司长的车钱,欠警察的租金,全指望他的工资。老章打算让柏台长免了他对台站的债务,柏台长不但没有答应,反到加紧扣款,全额扣下工资,目的是在三场官司之前把钱收回。还有一个窟窿,老汪开始催要一车挂面的欠款。 老章的大脑中,都是钱的问题。 男女关系的问题,证据坐实了就会严肃处理,任何官职都难以保全。 陈信刚和乌焦青一起开导章金发,“他这个台长下去,下任不管前任的事,就算新台长不免掉你的欠债,也不会拼死向你索要,挂账就等于赖掉,这样的例子太多太多了。”“老章啊,你可要把握好时机,稍纵即逝,最好把一公一母摁在床上,是——,都明白的。”章金发想了想说:“对呀,不管用啥法子,只要把省局的人招来台站就成。” 陈信刚私下说:“老章,汪副台长希望柏台长早点下台,钱想觊觎副台长的位子,乌焦青不甘心,大家联合起来搞他。” 乌焦青私下说:“老章,汪副台长希望柏台长早点下台,是——。钱想觊觎副台长的位子,是——。陈信刚吗,我就不多说了,是——。大家联合起来搞垮柏台长应该是很容易的,他垮台了,你就好办了,是——,都明白的。假如我上台,立刻免了你的债务,是——,你明白的。”章金发说:“我太明白了。” 柏台长已经握有章金发上年度考核不合格的签名,考核结果已经进入个人的档案。今年是第二份,柏台长在想尽办法让他签名。拿到签名后的柏台长立刻翻脸,章金发大骇,“不是说好的,就是给台站的其他人看吗?”柏台长概不答复,即刻向省局申请开除他。 章金发被迫提前退休,并且连降三级工资。月月的工资还要执行法院判决的还款,每月只保留基本生活费。还款的依次的排序为:伤残者,李司长,警察,老汪。 钱想计算得很准确,“按目前的工资额计算,全部还清要二十年,预期工资上涨也需要十五年,前提是老章这个人不出意外,这帮人肯定天天祈祷老章长寿啊。”郑师傅听了这话,说钱想:“钱想,你可真缺德。” 第二章 八 八 亥市辛县兑乡地处偏远的丘陵山区,是角省塌陷局的扶贫点。在兑乡西北角有两山夹一沟的狭长山地,人迹罕至,东西走向,沟底卧着一线小溪,飞泉跌瀑,幽水清冽,曲折流长达十公里,冬有流水,夏有残冰。溪流的两岸植被长势茂盛,品种繁杂,自春致秋,花期连接果季。怪石横路,游人攀爬迂回,惊奇同惬意相伴,这条山沟成为小动物的天堂,在本地实属不可多得的佳境。沟窄岩陡,阴暗潮湿,苔藓覆石,太阳在正午时分才悬在南侧的山顶,名字叫劈山沟。角省塌陷局轮换派驻一名处长常驻在乡里,执行角省分派的单位对单位扶贫任务。 兑乡的历届领导都计划开发利用劈山沟这一大自然遗留的资源来搞旅游经济,进山的路只是一条土路,自古走牲口还可以行汽车艰难,修一条通往劈山沟的柏油公路成为开发成功的要点。乡穷没有修路的资金,去县里、市里、省里不知道跑过多少次,打过难以计数的报告,结果是要钱难、路难修。 自从角省塌陷局一对一扶贫,兑乡的领导就把修路的希望寄托在扶贫单位的身上。山中开路,费用不是小数目,塌陷局没有这笔资金。郜副局长亲自出马,说服省道路厅把这条致富路列入计划,交换的条件是给道路厅决策人在塌陷局安排一个人,徐局长答应了。来年拨款,通往劈山沟的公路终于修通了。 轮换的处长在徐局长的面前对米乡长的赞誉满口,双方的浓情与日俱增,劈山沟成了省局领导的一个休闲选择地,连角亥台的人来游览都一概免除门票。 柏油路修成的第一个节日,兑乡的米乡长带着车队到了省局,带来的土特产全局上下人人有份,发放的时候,省局的大院里热闹非凡。 米乡长提请塌陷局给自己的女儿安排一个工作,徐局长爽快地答应道:“可以考虑,可以考虑。”徐局长的话,米乡长当然听明白了。米小咪还没有毕业,最后的半年在家里实习,没有毕业证就进了角亥台入编起薪。 省局经济处的刘处长特别对柏台长强调,“小米一个女孩子,别安排她值夜班,她是学经济的,我看当个专职的出纳,台站多一人少一人无所谓的。”柏台长打算顺应上级的意愿,钱想拒绝交出出纳,大闹台长室。老会计柏台长勃然大怒,把银行拨付帐、现金帐、支票、单据摆满桌面,核对了小半天,说:“钱想你私自挪用台站资金五千元,这事说大就大说小就小。”钱想吼道:“我不怕!要死大家一起死。”米乡长得到这个僵局的信息,把柏台长约上饭桌,“柏台长,千万别在小咪工作的安排上闹翻,对小咪不好,小咪可以值夜班。柏台长别为难,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台站的工作又不累,有个安稳的工作我就心满意足,现在的工作多难找啊。”柏台长说:“谢谢米乡长的理解,不可能让小米值夜班,入周欣荣的科室,两个女职工在一起方便一些。” 被迫退休的章金发又看到了希望,去省局求人给自己的刚毕业的二女儿安排工作,他的要求很低,“不管是局里还是台站,不管是市里还是县里的台站,只要能上班就行。”见过能见到的领导,求遍能求的人,得到的是一腔子的失望。临走的时候,老章站在省局大院的中心,对着一圈的窗户大骂:“扶个屁贫,劈山沟的门票钱老百姓一个子都得不到。穷乡还是穷,官到是富了,扶贫扶进乡长的家里。我还是本单位的贫困户哪,谁他妈的扶扶我呀。一个个人模狗样的,没一个人说不给我办,也没一个人给我办的。” 老章无具体目标地谩骂,见面就骂柏台长,“我二女儿的工作没有着落,就是你在暗中搞破坏。”柏台长非常无奈,“老章啊,你睁开眼睛看一看,动动脑子想一想,现在台站进人跟我一个台长有一点干系吗?小米来报道的前一天才通知我,我只是比你们早知道十几个小时,连一整天都不到。” 第二章 九 九 “二百元以上的钱,必须经我亲手批条子才能支付。”在省局中层领导的扩大会议上,徐局长敲着桌子大声喊道。背地里徐局长大发牢骚,“大道理都是假的,自己喊有钱都是假的,就他妈的没钱才是真的,钱,钱,钱。”在台长会上说:“工作没有成绩,评比得不到好名次的台站想要钱,一个大子都没有。”又泄气地说:“一保生活,二保观测。” 柏台长对刚上任的汪副台长说:“新上任的台长,树立形象最好的表现手法就是要钱,你要来钱给他们开工资,反对者就会立刻闭嘴。” 柏台长已经拿到亥市主管科技副市长的批文,每年三万元的数字对于市政府来说不是大数目,但是从塌陷台这个小单位看来算得上是一笔巨款。连续几年都卡在市经济局而拿不到全额,不是经济局故意为难,不是经济的局长抗命副市长,这是一个心照不宣的暗局,条子的批复者非常清楚兑现所有的批条是不可能的。经济局是主要领导的最后一道闸门,批条子的领导说:“该给的肯定给,可给可不给的吗——,你们经济局看着办。” 汪副台长说:“我同学的哥哥是经济局的科长,走他的关系肯定能成。”柏台长也从汪副台长的话里听出希望,三万元全额拿到手,那台站有多舒服哇!汪副台长请客三桌,多认识官员七八名,一分钱没要来。但是汪副台长不及时通知柏台长,当柏台长发现时,市政府本年度的结算已经结束。“这一年的指标算是作废了,还不如我去,多少能要来点。客也请了,酒也喝了,一分钱没要来不说,台站还花出去不少。”当着面没敢反驳,汪副台长背后说:“他去年要来三万花了二万七。”有人把这话传给柏台长,柏台长非常不满意,说:“业务不是顶尖的,社会活动能力又平常稀松,背后的怪话还不少。”柏台长的话又传给汪副台长,第二年,汪副台长就不再主动,一声不吭。柏台长又花了二万七千元要来三万元,市局又截留五百元,因为市经济局拨款讲究对口,不能直接拨付给省属的塌陷台,必须经过市塌陷局的账户转拨。 徐局长又给台站加码,要把塌陷台与市塌陷局合一,把塌陷台变成省局和市局双重领导,真实的目的是经费,要让市局去市里争取人员工资、日常、设备和基建等全方位的资金。柏台长说:“唉!省局少给甚至不给台站拨款,省局的钱就相当于多出来。” 亥市政府的答复很明确:业务还是省局专管,不必双重领导,人员权必须下放给市里。就是说今后角亥台进人和提拔干部由市里决定,徐局长不同意,不同意角亥市就不肯给钱。徐局长特别召见柏台长,“柏台长,关于局台合一的事,你必须竭尽全力办成。” 角亥台成立安评公司,重大的工程建筑需要做场地稳定性评估,比如车站、医院、桥梁、商场等,安评公司提供有偿服务,古国塌陷局在古国是个小单位,下发的文件是建议性的不具有强迫性,能否挣钱全看公司人的活动能力。 评估的职能在省塌陷局和市塌陷台,执法的权力被市塌陷局争取到,危房评价的权力被市建筑局拿到,三权分离。 角亥台的安平公司干了几个活,都是同市塌陷局的合作项目,柳局长说:“这都是看我柳局长的面子,都是走我学生的门路。”安评公司成立的当年,塌陷台的每人得到一百元的福利。 苗子是郜副局长在塌陷大队的得力助手,会议的间隙,苗副队长派人叫来汪副台长,“你公司承担亥市中心医院住院楼的场址评估项目,要了多少钱?”汪副台长知道不说不行,“谈了三个回合,最后定的是五万。”“大的工程由古国局承办,中型的归省局,小的项目可以下放给台站去承揽,这个基本原则你不会不知道?”汪副台长回答:“我知道,这活儿是市局的柳局长,”“好了,我没问题了,你可以走了。”后来见到柏台长,苗副队长笑着说,“你们中心医院的工程,由省塌陷大队来出面,我舍个零头都比你们要的全额多。”柏台长明白麻烦来了:汪副台长承担不起,责任无法推到柳局长的身上,自己难脱干系。 角省午市的塌陷局和塌陷台已经合一,市塌陷局的副局长兼任台长,塌陷台并入市局观测科,原台长任观测科科长保留副处长的待遇。柏台长内心盘算,“二合一是将来的大趋势,我要台长兼副局长,还可以推掉台长保留副局长,短缺的经费由市局筹集,不为钱的事操心,人都能多活十年。” 甄科长要当副局长,冯科长要当副局长,柏台长要兼副局长,结果谁都没当上,撤并的农机局李副局长调入占了一个位置,剩下一个副局长的空位,三个人中注定有两个人的希望要破灭,柏台长此时宣布退出竞争,甄明被气得大骂:“柏混子,你这是损人不利己。” 古国局下一个长远的规划被提前披露,塌陷系统要实现现代化。塌陷台争取台站项目,市塌陷局立项市指挥中心项目,省局立项省指挥中心项目。 钱想说服柏台长给台站拉来一车煤,这是钱想第二次给台站拉煤。煤的品质太差,柏台长没有付款,经过一夏天的雨淋日晒,成了一堆灰黑色的粉末。 角亥台的项目开工,原计划二层小楼建在上院的北侧。柏台长督促赵老板迁厂空出租赁的房屋和场地,结果法院送来传票。通过熟人调解,赵老板开口要价三十万元,比诉讼的请求低了十万元,算是给足中间人许台长的面子。 台务会——台站事务管理委员会,召开扩大会议,成员有柏台长、汪副台长、乌科长、钱科长,应对赵老板的诉讼。会议结束后,汪副台长同钱科长说:“打官司同大家商量,盖楼怎么不同我们商量。” 在徐局长的主持下,楼房的建筑招标完成,工程队的器械已经进入工地,法院送来通知阻止拆扒被租赁的平房。工程不等人,柏台长决定把值班室暂时移入上院伙房西侧的库房,值班室的人字架房被拆除,把新楼建在原值班室的位置,因为值班室没有出租。把正房楼变成东厢房楼,受场地的限制,建筑面积不得不缩小。新楼的一楼刚刚封顶,法院查封工地,每根水泥柱子都贴上封条。 仓库里的物品露天堆放,乌焦青可着劲儿地贩卖废品,卖破烂的钱都办了伙食,柏台长也不深究,天天有酒有肉,周一例会这天人最多午宴最丰盛。平时会议解散,人就走,就因为中午有好饭食,很多人吃完午饭才回家。 在酒桌上,钱想对正副台长拍桌子大喊的次日,柏台长就把煤钱给了钱想。这钱已经拖欠了大半年,多数人认为,柏台长是肯定不会付款的。得到这笔钱,钱想的一家三口人从脚到头的服饰换成清一色的名牌,还特别在人前作充分的展示。就是从一家人的名牌衣服上,人们推测出煤钱支付了。 徐局长要退休,局里进来二十五个人。听说一个需要二万元,老章没有钱,嫁给经济科长的大女儿拿出二万元给爸爸,“爸,给妹妹安排个工作。”老章铁了心要送出这二万元,立刻去面见徐局长,徐局长说:“老章,你别急,办法肯定有,你的钱怎么能收。”这笔钱没送出去,徐局长再也见不到了。老章说:“我终于明白了,不是谁的钱都要啊,我的钱不是钱啊。” 号称角省塌陷局四大富翁之首的郜副局长升任正局长,郜局长的祝贺午宴柏台长没有到场,全省的副处级以上干部就缺柏台长。这一天,角亥台的官司败诉,柏台长出庭在当被告,汪副台长告假没有到庭,他躲了,私下说:“我早就知道会败诉的,所以我不去法庭。”心情沮丧的柏台长坚持着去了一趟省局,见一见新局长,喝醉酒滚了楼梯,回到家里病了七天,人瘦了一圈。 法院在老章每月工资中扣钱的判决执行以后,郜局长免了老章平房房改的上缴款,把房子送给了章金发。这时,老章脑出血刚刚出院,腿脚不灵便,口齿不清,连哭带诉的,“我不要这房子,我睡大街都不在乎,我就是想给孩子安排一个工作啊。” 按照法定的退休年龄,还差一年,徐局长退居二线,新局长上任了。徐局长在省局保留着办公室,郜局长安排给老局长一个项目,续编《角省塌陷志》,一次性拨付经费十万元。 郜局长上任,立刻叫停了各市的局台合一。 郜副局长升正局长之前,主动辞去塌陷大队队长,队长由苗副队长接任。郜局长就任正局长半年之后,撤销塌陷大队组建塌陷研究所,苗队长改任所长。接着提议苗所长升任副局长,苗所长附加一个条件:“任副局长可以,我必须兼任研究所所长。”他的提议遭到多人的反对,强烈要求苗子在两个职务中选其一。塌陷研究所号称塌陷局的银行,苗所长毫不犹豫,“我继续担任所长。”所长、副局长都有人觊觎,苗所长的放弃导致多人争夺副局长。郜局长以人选没有通过民意测验为理由,谁都没有提拔,这个副局长的位子空着。 同赵教授打官司的结果,柏台长如实上报给省局。省局一拨接一拨的来人协助柏台长处理这件事,职位最低的也是一个处长,没有人能够想出一个好的办法来,却统一口径诉说柏台长签下的合同有着先天性的不足、漏洞百出。本台站的底层人见不到合同的真容,从柏台长的话里能听出点滴,“签合同的时候,没有想到短时间内会进行台站改造。赵老板明明是要赔偿,却用执行合同来讹人。” 市局的柳局长出面,塌陷台的赔款问题得以圆满解决,角省的防陷救灾副指挥中心的项目落户亥市。 郜局长指示,“先用市局副指挥中心配套台站建设的八万元来赔付。”柳局长向郜局长保证,“市局的八万元在一个星期内兑现。”赵老板在催要,柏台长在等着这八万元。 柳局长给了塌陷台一台旧车,顶账八万元的配套费,车就是柳局长的原专车。因为省副指挥中心落户亥市,市塌陷局升级,原车的档次不能般配局长的级别,换了高一档次的新车。 可以去郜局长面前诉说柳局长是如何兑现这八万元的,此时的柏台长不敢,只能长叹一口气。八万元赔款给了赵老板,角亥台的工程款就缺少了这八万元,这笔钱,柏台长既不敢向郜局长要也不敢向柳局长要。 有车了,汪副台长介绍来一名司机,市局的旧车成了柏台长的专车。 台站每个人定做了一身藏蓝色毛料的西服,配套有红领带白衬衫黑皮鞋。定做服装的目的是在楼房竣工的那一日迎接省局领导的时候统一着装。陈信刚说:“如果早知道这样赔付八万元,估计这身衣服做不成。” 第二章 十 十 研究所下属的重大工程场址稳定性评价公司每年给省局上交五百万,研究所人员工资自筹,还负担省局职工食堂的全年开销。郜局长从省政府又要来一笔钱,一年一千万,而且逐年增拨。 徐局长制定的向地方政府要钱的规定没变,“目标责任制”的条款一条没减,依然提倡台长向地方要钱。但是郜局长明确表示,台站的钱不够,由省局全额拨付。 角省局出台一个奖励成绩突出台站的规定,被评为优秀台站的台长奖金是一万元、职工奖金是五千元。针对这这个优秀奖,郜局长说:“在古国局的业务评比成绩不好,一个大子都没有,优秀唯成绩论。” 省局决定给全系统的人员发放通讯费,柏台长召开台务会,商讨通讯费的发放办法,制定出发放标准的细则:每月,柏台长二百元;汪副台长一百五十元;钱科长一百四十元,特别说明钱想兼任出纳;乌科长一百二十元;杨光六十元,特别说明杨光负责岩层错动项目;其他人五十元。 在周一的例会上,杨光发现柏台长、汪副台长和钱科长穿的橘红色羽绒服与登山鞋是一个式样的,指了指三人的上衣说:“你们团购的?”钱想低头看看,“我还没发现啊,真是一样的。”柏台长盯看了钱想一眼,同时用笔杆敲了敲桌面。乌焦青说:“市局也有这套装备,省局也这套装备,是——,听说各单位成立了陷灾救援队,是——,都明白的,小杨。” 柏台长还没公布本台通讯费发放的细则,乌焦青就私下透漏给陈信刚,只用了半天的时间,全台人都知道了。陈信刚说:“告他!大家一起告他,把他整下去。”“对!”乌焦青续接陈信刚的话题,“不然,今后这样的事情没完没了,是——,都明白的。是——,朝阳。”刘朝阳说:“你妈x的,给点就行啊,你妈x的别告成一分钱都没有喽。” 杨光私下打了几个电话,了解这笔通讯费的发放情况,唯独本单位不按照郜局长的本意发放。省局最底层人员的标准为每月八十元。省内台站的发放标准是乱字当头,台长的区别太大,有一百的、一百五的、二百的、还有五百的。普通职工除了角亥台外,其它台站一律按照郜局长口头定下的八十元标准发放。 心里有了底,杨光把了解到的信息说与柏台长,“柏台长,其它台站的最低线是八十元。”“小杨,你是什么意思?”“柏台长,我觉得最低标准应该定在八十元,其它的我不干涉。”“要是我不呢?”“我现在就给人员处打电话反映我的个人意见。”杨光说完抄起电话,开始拨号,电话里响了一次接通的铃声就被挂断了,电话是被柏台长挂断的,“你别打了,让我考虑考虑。” 柏台长走了以后,很快又转了回来,问道:“咱们台站的发放标准,我还没有当众宣布,你是听谁说的?”杨光回答:“我亲耳听陈信刚说的,陈信刚是听乌焦青说的。柏台长,有个别人永远渴望你下台,你的结局越凄惨,个别人越高兴,你与他们的纠结没法子解开。你是明白人,何必得罪众人,众人反对你就是他们发难的契机,你不给他们留出缝隙,人家还要制造裂痕。别受身边人的鼓动或者胁迫,汪仁良这人并不坏,钱想不同,汪副台长受钱科长的影响太大。”“小杨,你别自以为是。”“柏台长,你可真固执。” 角亥台的上告信首先寄入省局,随后,其他台站的信件也接踵到达。省局立刻召开台长、处长的扩大会议,应对全省通讯费发放的乱象。郜局长在会议上生成口头决定:“每月的通讯费标准:处长、正处级台长与高工五百元,副处级台长、副处长与副高工二百元,科长与工程师以下一律是八十元。” 一个月后,在原标准上进行了一次调整,处长五百元,高工四百元,台长、副处长、副高工二百元,工程师、科长一百五十元,其它人员一百元。 第二章 十一 十一 免掉柏竹枫的台长以后,乌焦青问钱想,“还记得拍桌子的事?就是吃不了兜着走的那次,是——,都明白的。”钱想要躲开,被乌焦青抓住不放,钱想说:“啊,没什么,气头上胡说的。”乌焦青手上用力把指甲抠进钱想的腕肉里,钱想的腕子疼痛难忍,“台站的办公楼经费,古国批复的金额经过古国局被扣下一部分,经过省局又被扣下一部分,报账的时候报的是批复的全额。”乌焦青放开钱想,“就为这事,你敢拍桌子,鬼才信?是——,是个人的事,不是单位的,更不是省局、古国局的,是——,都明白的。”钱想揉一揉腕子说:“真的没有其它的。”“经过柏台长的手还剩多少啊——,是——。”“我不知道。”“账目是你造的啊——,是——。”“汪副台长是会计,我是出纳。”“你们也不干净,是——,都明白的。”“你不信,我也没有办法。”“没有不吃腥的猫,让我看看账,是——,都明白的。”钱想说:“乌科长,我可以明确答复你,你没有看账的权利。”“你拉煤是怎么回事?啊——?是——。”钱想说:“不是我拉的,是柏台长求我小舅子拉的。”一旁听着的陈信刚来了气,“你放屁!巧就巧在你拍桌子之后,柏竹枫当了十一年的台长,你年年游说给台站拉煤,柏台长多次拒绝你,为何这一年遂了你的心愿?你当我们是傻子啊!”乌焦青附和道:“老陈说得对,是——,都明白的。” 钱想领着小舅子弄来点样品煤,张师傅对块煤的评价很高,柏台长中意的是很低的煤价,决定先拉一主一拖进台站。第三天的早上,柏台长进院子就见到一大堆煤,是钱想在昨天夜里卸下的。大卡车一主一挂能进入下院,车体太长太重无法开到上院,钱想打电话让妻子雇用私人的一辆小卡车,卸大车装小车往上院倒煤,夫妻二人一直干到天亮。张师傅告诉柏台长,“煤不好烧,掺杂的矸子石太多还都是面子,根本不是样品煤,只能用来压炉子。”柏台长阴着脸等来钱想,说:“这都是些什么煤?”钱想说:“啊,是我小舅子拉的,我问问他。”“就这煤,一分钱我都不给,你立刻拉走!”钱想点头哈腰地说:“好,我同我小舅子商量一下。” 钱想家买了一台彩色电视机,摁下遥控器的关机键后想再开机,必须用人手先摁下电源总开关,这台电视可以通过遥控实现真正的断电关机。钱想炫耀他家电视机的这项功能,这项功能非常实用。供电公司的供电线路经常遭到雷击,关键是次次雷击都有居民的电视机被击坏,因为多数人家关电视不关电源。钱想的新电视没有这个隐患了,钱想对人炫耀这个功能。 柏竹枫被免掉台长,杨光同情他,“柏台长,我看啊,都是柳局长在背后捣的鬼。”柏台长说:“你别瞎说,柳局长不是那样的人。” 亥市廉洁局接到一封信,关于信中提及的事情,廉洁局的查问的结论是捕风捉影。信件被转交到柳局长的手中,初次打开观看,柳局长惊出一身的冷汗,因为信中的事情件件存在:指挥中心建办公楼,柳局长家换楼房;指挥中心装修,柳局长家装修。柏竹枫拿着这封原信问杨光,“这是你干的?”“柏台长,绝对不是我干的。”杨光明白了,自己与老台长推心置腹的谈话,被他原原本本地告诉给柳局长,柳局长死死认定是杨光在告他,柳局长察觉有人看破他的秘密,恼羞成怒。其实杨光就是一种猜测,可是柏竹枫不相信自己被免职与柳局长有关系。接下来甄科长旁敲侧击杨光,公孙权当面警告杨光,如此这般,杨光豁然开朗,自己是对的:“柏竹枫成了牺牲品。在章金发的面前睿智有余,能够左右未来;在柳局长面前蠢笨有加,被人玩弄与股掌之间而浑然不觉。现实太残酷,柳局长给柏竹枫一个台阶下,还每月发给他一点点的补贴,柏台长认定柳局长是他的恩主,对柳局长交代的工作尽心尽力地完成。柳局长也是当局者迷,告他的人是李副局长,因为他在极力培养自己的接班人——冯副局长,李副局长想当局长,你柳局长是最大的障碍。”看明白了,杨光释然:“柳局也未必不清楚这一切,只不过需要借助一个‘杨光’来说话:我知道有人告我了。” 副指挥中心的建设中,多用李副局长,亏待了冯副局长,多用冯副局长,李副局长有意见,还有几位科长等待着被重用。一个都不用,只用柏竹枫,柳局长对有意见的人早就准备好理由,“柏台长的业务水平是局里无人能及的,我用的是他的经验。”柏竹枫理解启用自己的意图,事事拉上冯副局长,各项工程报告完成人的次序始终不变:柳中喜、冯越、柏竹枫。李副局长说:“市局的人对此颇有意见,意见对准谁?中间隔着角亥台的前台长,触及任何人都需要击先穿中间的隔离物,柏台长成了一面盾牌。” 公孙权代理角亥台的台长后,台站的统一服装还没完工,他补做了一身西服。台站有轿车,公孙代理台长和汪副台长都没有驾照,二人学开车考驾照,台站的车成了教练车,汪副台介绍给柏台长的司机成了教练员。 台站的办公楼开始室内装修,资金明显不足。 “安评公司的账户上有钱。”这消息被多人透漏给公孙台长,果然,从汪副台长手里抠出二万五千元,钱还是不够。“账户上的钱肯定比这多,多很多。”公孙台长问道:“乌大哥,你说具体一点。”“我不知道。只有柏竹枫、钱想、汪仁良和市局的柳局长、冯副局长清楚,是——。但是肯定有钱,如果没了,就是听说你要来,把钱提前转移走了。是——,都明白的。”公孙台长戮力拷问汪仁良和钱想,柳局长和冯副局长出面请公孙台长喝酒,公孙台长清楚柳局长同郜局长的关系,停止追款。对不断反映问题的乌焦青说:“你的怀疑没有道理,我可以用人格担保,账目没有问题,就是这二万五千元。再查就查到你们每人发放的一百元了,全部退回。”陈信刚说:“那一百元是皮毛,查一下银行的账,就全明白了。”乌焦青补充说:“是——,都明白的。”公孙台长说“你们去查。”“我没权,是——,都明白的。”“我授权,乌大哥去查。”说一说可以,去银行查帐,乌焦青不敢,“我才不干呢,是——。”熟悉台站经济的周欣荣对公孙台长说:“查一查协会的账户,应该有钱,柏竹枫曾经透过口风,台站通过验收以后全台职工分两批旅旅游,估计钱在协会的账户上。”公孙台长一查,账户上还真的有三万元。公孙台长怒了,“汪仁良和钱想是在诚心瞒我。”甄科长对公孙台长说:“整他们!”“不用,台站的公章都在我的手里,不通过我,什么钱都花不出去。” 钱还是不够。 公孙台长对甄明说:“不到无路可走的地步,万万不可向郜局长开口要钱,郜局长最讨厌自己要不来钱的下属,郜局长明着说过,能要来钱是我局提拔干部的首要条件。” 公孙台长动用个人的关系,他在省经济厅的同学来亥市里视察,作陪的时候认识了副市长和经济局的局长,同学出面,在角省给亥市的项目中拨出四十万给角亥台。公孙台长提走十万元的现金,喝酒的时候对全台的人诉说他去见郜局长的细节,“‘郜局长,我要来四十万,请示郜局长怎么花。’郜局长真够意思,‘给你留下三十万,你看着花。’” 室内装修还没完成,刘朝阳给公孙台长介绍一个人,承包庭院绿化工程和楼房取暖锅炉安装工程,这个人是他的亲哥哥——刘朝晖,应刘老板的要求公孙台长提前支付了全额的工程款。下院西侧的红砖院墙改成铁栅栏,赵教授建的临时车间被扒倒,把机加工厂的大门封死,统一走一个大门。特别是连接上下院的宽阔台阶,刻意模仿古国中央银行的正门。庭院的绿化工程交工后,干活的全体工人来要工钱,公孙台长感到疑惑,“钱都已经给了刘老板。”“刘老板说,他只负责提供图纸和材料,工钱跟台站结算。”公孙台长说:“工钱也给了刘老板,你们找他要。”“没那事,给你们干活,堂堂的古国单位欠农民工工资,告你去!”公孙台长只好全额支付用工的工钱。公孙台长对甄科长说:“嘿,就当给李副局长送礼了,大外甥不说,二外甥肯定会把话传过去的。” 天气渐冷锅炉还没有安装,刘老板不再露面,连手机号都停止服务。公孙台长找到刘朝阳,“让你哥来一趟,我有事找他。”刘朝阳回话说:“你妈x的,我哥最近很忙,有时间一定请公孙台长喝酒。”“喝什么酒,锅炉还没安哪,叫你哥来见我。”次日,刘朝阳对公孙台长说:“你妈x的,别让我传话,我不管你们的鸡x事。” “别当我是傻子。”这句话,是单独说给甄明听的,刘朝阳如果听见公孙台长如此说,一张口肯定是,“你妈x的!”公孙台长只好找了一家销售安装一体化的公司,安装好取暖的锅炉。 新楼正常启用,院子内的平房全部扒掉,绿化的面积达到百分之六十。郜局长带队前来验收,全台站的人身着白大褂列队迎接。李副局长负责审核账目,叫走公孙台长,“十二万元的水泥发票,三百多吨水泥,放眼台站的小院儿,一袋一袋排都能摆满喽。”每逢这时刻,公孙台长总重复一贯的动作,头右拧的同时低下,用手一抹头顶的长发,“局长又——说我了。”李副局长说:“账,不是这样做的。” 钱想第三次给台站拉煤,拉煤的车太大,南边的土路斜坡无法上重车,钱想夫妇把煤卸在下院,雇了一台拖拉机往上院倒运,时间是在晚上。第二天,公孙台长大怒,“这破煤,都拉走。”煤拉走了,连同柏台长时期的剩煤一同拉走了。 钱想给上大学的儿子买了一台便携计算机和一台数码单反相机。 在面积上,建成的办公楼比计划中的楼房少了五十平米。原计划一个台长一个房间,现在正副台长共处一室,原计划中的一间客房也没了。 汪副台长负责购买全台的办公桌椅,公孙台长和汪副台长的桌子椅子是同一档次,其他人的低一个档次。 桌椅拉来这天,搬运工要把家具卸在下院。钱想说:“师傅,师傅,都运到上院去。”“那么大的斜坡,车上不去。”钱想说:“拉煤的车都能上去的。”“我的车上不去。”钱想说:“那你们往楼上搬啊?”搬运工对钱想说:“你说啥呢?你出钱可以。”钱想很不满意,“你们说给运上楼的。”“我是说过,可是不包括单位。”公孙台长走过来,“不就是几个小钱吗,好说,往上搬。” 这一年,人人都幻想着多发福利,希望寄托在公孙台长的身上。公孙台长说:“别急,一个节日发一点的太琐碎,年末一次性发放,定让大家满意。”结果年末就发了五百元,还不如柏台长给的多,公孙台长也觉有点寒酸,“这——,钱花冒了。” 角省塌陷研究所负责实施古国的项目,制定角省的塌陷灾害区划图,研究所的袁高工负责亥市的排查工作。汪仁良开车,跑遍全市的乡镇,轮流陪同的人有钱想、乌焦青、刘朝阳。几个人不知道杨光同袁高工的个人关系,项目结束后,袁高工滞留一日,单独与杨光小叙。公孙权、甄明、汪仁良、钱想、乌焦青和刘朝阳,人人拿到八百元的劳务费。杨光把这消息告诉给陈信刚,陈信刚私下问乌焦青,乌焦青否认,“我是陪同排查了,是公孙台长指派的,没拿钱啊,是——。他们分钱,就缺我的,是——,都明白的。”陈信刚揶揄他,“明白的,你向来都是一个好东西。”“别这样说,我这就去问他们,是——,真有这种事,我要我的那一份,是——。”说着走开,一个月没敢在陈信刚眼前停留,逮住人少的机会对周欣荣说:“真有这种事,我愣是从他们手里抠出八百元来,是——,都明白的。谢谢醒啊,是——。”周欣荣轻声慢语地说:“不是我——太傻,是你乌焦青——太聪明。” 陈信刚去市局任科长,甄科长入台站代理台长,都离开了各自的伤心地。 上任后,甄台长找的第一个人就是钱想,“钱哪?”“什么钱?”“别装x。”“甄台长,我不懂你的意思。”甄台长接通公孙副处长的电话,公孙权在电话里说:“你把电话给钱想。”人在省城的公孙副处长对着手机高喊:“小虾米儿,还想犯天河啊,你不学开车,学车钱给你了?花光了又想歪道,你以为我管不了你啦?钱想,想钱,我看自爸爸那辈儿想钱就想疯了。你有种,还想来个黑吃黑,你就是欠整!”害怕了,钱想拿给甄台长二万五千元,“甄台长,请打张条子。”甄台长问:“你知道这是什么钱吗?”钱想说:“公孙台长说过,这一年中,他都在吃你的玩你的。”“你很明白,但是你不明白为什么他不直接给我?公孙给过我,被我推了,他是怕我不肯收下才假你的手。还打条子,就你聪明,还要抓我一个把柄,你心明镜似的在玩儿我。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求罢了你的出纳、免了你的科长、把你轰出塌陷台。你算个什么东西!既然公孙敢让你经手,就不怕你。” 钱想游说甄台长给台站卖冬季取暖煤,甄台长爽快地答应了,钱想第四次给台站拉煤,运煤还是在夜间。第二天,甄台长对钱想说:“正好夜间用来压锅炉,你别开口,这煤钱你都得到了。”“甄台长,少给点,给个运费。”甄台长说:“这车煤就是公孙台长退回去的那车煤,就这破煤你只能卖给塌陷台,你当我什么都不知道,是?”钱想的妻子说:“甄台长啊——真英明,就算我家钱想为台站做了点贡献,以后还望甄台长多多提携。公孙台长期间,我家钱想干工作很卖力的,可是得到的好处并不多。”钱妻边说边敬酒。甄台长喝着酒说:“公孙把购买办公桌椅的差事给了汪仁良,汪仁良又送给了你丈夫,你们夫妻立刻换了一身名牌运动服,你们能不能含蓄一点,别立刻就有钱哪。”钱想对甄台长说:“柏台长在市局指挥中心帮忙,柳局长给了一笔劳务费,名头是交通费和台站津贴,工资依然由台站发放,里面含有这两项。那么交通费和台站津贴就是重复发放,扣除是有道理的。”钱想对甄台长说完,甄台长半天没言语,心里想:“钱想,你他妈的真不是人。”但是钱想的话恰合自己的夙意,搞了一个民意签名,没想到这一页代表着民意的表格被撕碎,撕毁的人是柏台长的儿子柏松,一个调入刚满一年还没有车可开的司机竟然撕碎新台长的测评结果。 甄台长的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怒发冲冠,“开除!” 第三章 人性、一 第三章、人性 一 陈信刚问:“公孙台长下基层台站锻炼,回到省局能升为正处长?”“那是一定的,不然我抛家舍业的到台站兼职何苦来的。”公孙权调入省局之前是角卯塌陷台的台长,级别是副处长。公孙副处长说:“在省局,一个台站出身的副处长要晋升为正处长,谈何容易。历来,通过到台站锻炼来增加资历是一个策略,其实呢,应该锻炼的是不具备台站工作经验的副职而不是我,可是我曾有过的资历不算数。” 乌焦青得了乙肝,提出不休病假,要一边医治一边上班。被公孙台长断然否决,“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关系到全台职工健康的大事,乌大哥就安心养病。请放心,我先代理定位科科长,病愈以后这科长依然是你的。”“这话说的,我无所谓,公孙处长一直兼任,回省局继续兼任台长是我台的大幸,是——,都明白的。啊——哈哈,好像我是个官迷,要不把这科长给小杨干,是——。”杨光说:“乌科长,我不是定位科的人。”“你不是副台长还管过台站的所有仪器啊——,是——,都明白的。” 可是,乌焦青天天来单位。公孙台长对甄明说:“得的是什么病,自己不知道哇?” 杨光请了一周病假,公孙台长前来探视。其实杨光没有生病,是杨光的岳父去世,请假的目是料理老人的后事。公孙台长说:“杨哥,直说岂不更好?”杨光说:“我不想说。”“你的想法不对,都是一个单位的人,风风雨雨十几年、快二十年的同事,应该通知一声的。”“免了,公孙台长来了就算代表全体了。”公孙台长拿出二百元钱给杨光的妻子,“这是我个人的。”又拿出五百元,“这是台站的。”并亲自任司机载送老人的骨灰去墓地安葬。杨妻说杨光,“公孙台长就是会做人。”杨光说:“老婆,我在本单位不好不坏的,在单位之外总是好人一个,远香近臭,他公孙副处长在本处室的名声也不怎么好。” 公孙权代理台长不满一年,被省局召回。市局的柳局长、李副局长、冯副局长轮流做东给即将离任的公孙台长饯行。“公孙处长回到局里,相当于我们派驻省局的人,今后去省局就有了投奔的人,公孙处长是郜局长面前的红人啊,必要的时刻给我们美言几句。”公孙权说:“柳局长言重了,都是给郜局长办事,郜局长满意你我才心安。从今以后,台站、市局的人去省局一定要找我,不来找我我要生气的,你们的事就是我的事。” 汪副台长和钱科长奉甄台长的命令买了两块稀有的古植物花朵化石,一块送给公孙权,一块送给郜局长。甄明送了三箱茅鸟陈酿,一箱送给郜局长,一箱送给公孙副处长,一箱送给公孙副处长的老父亲。汪副台长送给公孙副处长一个名牌的真皮钱包,钱科长送了一部手机,刘朝阳送了一箱本地名酒,杨光送了一套酒具,周欣荣、陈信刚送了一箱本地的杂粮土特产品,米小咪的父亲送了一幅本地名人字画,柏竹枫、柏松送给公孙处长一块羊毛地毯,临时工张师傅也没空手,送给公孙副处长一套茶具,还有市局的礼物。礼品都摆在办公楼的门厅,钱想和刘朝阳在做包装。 人们都站在楼前的广场上,看见围在公孙副处长身前身后的人多,乌焦青在外围绕圈,正绕一圈反绕一圈,绕完一圈又一圈,眼睛一直盯着人圈中心的公孙副处长。公孙副处长发现他了,用手指着他说:“乌大哥,你有话要说吗?”“还是公孙处长了解我,是——,都明白的。”公孙副处长说:“那你就说。”“公孙处长,你明白的啊——,是——。”陈信刚对公孙副处长说:“他的意思是要同你说私房话,要到背地里去说。”“听老陈说的,像我求公孙处长似的,是——。”乌焦青边说边拉走公孙权,到了广场的边缘背对着大家小声对他说:“公孙处长走的时候一定到我家楼下站一站,一定一定啊——,是——,你明白的。”“好的,在昨晚的酒桌上,乌大哥已经说过多次,走之前我先到你家楼下站一站。” 4006年4月17日的早上,全台站的人都来送行。汪副台长开车,公孙副处长坐在副驾驶位上,乌焦青也要搭乘这台赤旗牌轿车,车的后备箱、后排座位上塞满礼物。乌焦青试了几次,勉强能塞进一只大腿,身子只好露在车外。乌焦青把公孙副处长拉到一旁,“你开车别让汪仁良去,是——,你明白的。我有礼物送给老爷子,我也要见一见老爷子,是——,你明白的。”“汪副台长一定要去,我怎好强拦硬挡的,再说了这车还要他开回来的,甄明要去都赶早去坐长途客车了。乌大哥的心意我领了,礼物以后再拿,我也不是一走就再也不来台站了,好。”乌焦青说:“那不成,这礼物是我对老爷子的一份心意,还要赶上好的时刻,是——,你明白的。”“可这车连一只脚都插不进去,小一点的礼物还可以。”乌焦青说:“我送的可不是一般的礼物,是——,你明白的。”“乌大哥,你看车里真的没有空间,下次,心意我领了。”乌焦青说:“公孙处长,我乌焦青说话算话,今天我一定进你老家的大门且亲自把礼物献给老爷子,一定啊——,是——,你明白的。”走之前又说:“公孙处长,你直接走,不用去我家了,是——,你明白的,今天我一定到,恐怕晚一点,是——,你明白的。”说完,乌焦青急匆匆地走了。公孙权不解他的话意,“这老乌都说些什么?满口的你明白的,谁明白啊?”柏台长说:“你没听全他所有的话,想弄明白他的话里真意要合理地拆分组合,我猜测他的意思是:他要送给你老父亲一件特别的礼物,计划要同车跟去,可是车里没有空间,他扛着礼品坐长途客车也要去,今天晚上一定亲自到你的老家。公孙处长,回家准备迎接他。”“柏台长,我怎没听出来?”“你跟他共事还不满一年,我们这里有与他共事二十年多年的人也就明白个七八分,一点不奇怪。”公孙副处长问:“真是这样的?”“不会错的,备好高度白酒酱油炖大肥肉块子,等着他。他的礼物一到,你爸肯定怀疑你不是你爸的亲儿子。” 乌焦青赶紧骑上自行车回家,然后扛着礼物打车直奔长途客运站,买票登车到省城转车去寅市丙县震乡的人村,人村是公孙副处长的老家。今天是公孙副处长父亲的六六寿日,公孙权要回老家给父亲祝寿。 太阳刚压山,乌焦青到了公孙家的大门口,坐着在乡村车站雇来的一台农用三轮车。出来迎接的人群中认识的他的只有公孙权、汪仁良和甄明。乌焦青对迎接的人群大喊:“来几个年轻人,搬东西,是——。”三轮车的车厢里卧着一台崭新的彩色电视机,乌焦青听说公孙老人还在看黑白电视,探听到今天的喜庆日子,早早备下送给老人的生日礼物——彩色电视机。 公孙副处长双臂搂住乌焦青,“乌大哥,太让人感动了。以后有需要我公孙权的地方尽管说,我不尽心尽力,你乌大哥打我骂我,我全忍着。朋友啊,真朋友!快请!进屋喝酒!”乌焦青同公孙权脸贴着脸,声音小到第三者不闻,“哥哥记住你的话了,哥哥先谢谢你,是——。”然后对众人大声说:“喝酒不忙,先见见老寿星,是——,都明白的,我来干啥的啊——,是——,都明白的。”说罢,乌焦青离开公孙权的怀抱,对人群喊道:“来几个手脚麻利的,把电视机开箱,是——,都明白的。今晚让老寿星上眼看上一看,是——!”人群中过来几个年轻人,“好的!交给我们几个。” 乌焦青大声道:“公孙老弟,带我去见老寿星。” 中午是招待村子人的正式寿宴,晚宴都是亲友。 第二天早上,汪副台长开车先走,乌焦青步行去车站。 甄明当天没有走,他对公孙权说:“看样子,他有求于你。”“肯定的,大不了求个副台长。”甄明说:“这角亥台已经有副台长了。”“角亥台是个特例,曾经有过两个副台长。”甄台问:“那你是要帮这个忙喽?”“你代理台长要满两年才能被正式任命,期间不可能提拔副台长的,何况本来就存在一个副台长,就算我想给他办,也要两年以后,现在考虑这些干什么,到什么时候办什么事。” 公孙副处长指挥小辈人:“把乌大胖子用过的所有东西弄到沟里,浇上汽油烧掉。” 第三章 二 二 甄台长和公孙副处长是真正的酒友,喝酒的速度可慢可快,酒量可大可小,随心所欲,想怎么喝就怎么喝,啤酒、红酒、白酒、外国酒,酒来不拒。多品种的酒混杂着喝、单一品牌的酒纯净着喝,早上喝、中午喝、晚上喝,昨天喝、今天喝、明天接着喝。时间紧迫的时候一人十瓶八瓶的啤酒或者是半瓶高度白酒一仰脖瓶子就空,时间充裕的时候自中午可以喝到饭店打烊。不是现在,这样子已经很久很久,二人熟悉的媒介就是酒。 甄明的妻子是市中心医院的医生,工作忙没有时间照顾儿子,甄明又天天自早喝到晚,女医生埋怨丈夫,“就你那个破单位,不指望你挣钱,只希望你能按时回家管管孩子。”甄明说:“我是男人,我有奋斗目标。”“你的目标就是喝酒?”甄明说:“你不懂,不喝酒能交结人吗?喝酒不一定办成事,不喝酒肯定办不成事。” 别人请他喝酒都是用公款,他还爱凑热闹,不能总是白喝,单位里他连四把手都不是,答谢回请要自己掏腰包,嘴里还说是公款,不然很丢人的——自己花钱请人喝酒在古国是件顶级丢人的丑事,比偷抢嫖赌毒丐骗还要丢人。不管儿子,工资又拿不进家门,女医生对丈夫非常不满。 一天深夜有人敲门,邻居说:“楼下摔倒的可能是你家的。”女医生迅速下楼,手电光中,甄明满脸血迹地仰躺在单元口的地面上。楼道的灯坏了、脚踝歪了、近视眼镜摔碎了,甄明大醉不醒。 甄明离婚后再婚,二婚的妻子带来一个女儿,儿子和女儿不合,一家四口人住在三处。去首都工作的前妻回来看儿子,她说:“甄明,儿子是你的没错,你真的无法照顾他,过多的话也不说了。儿子跟着我对他只有好处绝无坏处,希望你能清醒清醒。”甄明也烦了,儿子走了,现在的妻子并不约束他喝酒。 公孙权代理台长期间,只要他身在亥市,甄科长晚上必然陪着他。对于角亥台台长的位子,人人都知晓公孙权之后是甄明的,此时的公孙权还能为甄明、甄明也需要他在郜局长面前美言美言。每次喝酒都叫上一两个台站的人陪酒,被叫到的人心里明白这是一种暗示,被请的人将来会受到台长的青睐。 台站最能喝酒的人是乌焦青,酒量赶超公孙台长和甄科长。他喝酒是有目的,就是要把酒友灌醉,很少有人能喝倒他,不论谁醉倒乌焦青都高兴。 汪仁良酒量一般,边喝边掺水,有时把酒含在口中去卫生间吐掉,次次被乌焦青抓住,大叫着罚酒。在本单位喝酒,乌焦青是酒监,监督少喝酒的人,“能者多劳,你能喝就多喝点,我不能喝就少喝点。”谁这样说,他立刻回应:“净——扯——,是——,都明白的。”与处长、局长喝酒,他先一口干下一满杯,把酒杯倒置,一滴酒不撒,让领导验看他手中的空杯,“我干了,您随意,是——,敬酒要有诚意,是——,您明白的。” 杨光是该喝就喝,很少主动敬酒,你不喝他不劝,你喝他就喝,跟谁都敢喝,喝多了就吐,吐不出来就用指头压舌根硬吐,吐了再喝。 钱想喝酒,开始藏奸耍滑,总想赖酒少喝。当喝到一定量的时候,乌焦青给他定义的酒量是半瓶高度白酒,当喝过半瓶以后,酒桌上无敌,自己找酒自己喝,不让喝还不行,酒到量时方恨少。乌焦青此时最殷勤,钱想的杯中酒只要喝下去一口就立刻满上,偷偷地添酒在钱想不知不觉中。最后把眼睛一闭,钱想开唱,专唱男女对唱的情歌,一个人拌俩角色,那嗓音男是男来女是女的,都能把人笑到桌子底下去。 郑树林喝酒必须人少,台站储备白菜,中午吃饭时,钱想拿着酒瓶子让他看,“咋样?老郑。”“低度的,来一点点。”其实别看他酒量小,很想适当地喝一点,酒桌上不喝的原因是这帮酒徒的喝法太暴力,劝酒的噱头太多。今天,他看自己面前杯中的酒真的不多,杨光又往杯中兑入半杯温水,尝了一小口还很合口味,“行,行,还有点甜。”喝光这杯以后,钱想与杨光又照顾他一杯,他也不拒绝,喝了二杯又来三杯。不知不觉中喝多了,话也多了,“嗨——,我呀,在这个单位里不是人啊。”钱想说:“你不是人,哪是个啥嘛玩意儿。”老郑已经泪珠儿转眼圈,“小钱儿,我跟你说,我和你们不是一样的人啊,哪个台长都不把我当人看啊。”他说的是许台长和柏台长。第二天醒酒后,老郑问钱想:“钱想你给我喝的是什么酒?”“62度的。”老郑说:“不对,瓶子上不是62度的,再说高度酒太冲,我能喝出来。”“哈哈,谁说过你喝的是瓶中酒?这回明白杨光为啥给你兑温水加白糖了。”老郑说:“操!没你这么逗人的。”他私下问杨光,“我喝多了,都说啥了?”“你没说什么。”老郑说:“没说啥犯歹的话?”“老郑。你真的没说!”老郑说:“我信你,不相信钱想,他这人没有的话能给你生凑出来,问题是他对台长说。” 章金发喝酒派头十足,威风八面,一张大桌子父子俩对喝,一个老婆两个女儿到小桌吃饭,两桌面上的菜肴不尽相同,不论是量上还是质上都不同,他的口头语是:“女人吗,就不能惯着。”儿子上小学就跟着爸爸喝,还就喝白酒。“哎——”章金发向来这样喊妻子,“把那剩饺子用大油煎,煎成两面微黄皮儿脆端上来。快点!我们爷俩好下酒。”菜馅的饺子剩下无所谓,剩下的羊肉馅饺子必须留着,留着爷俩当下酒菜。上中学的时候,班主任老师找老章告状,他回家说儿子,“儿子,有进步哇,背着我喝酒啦,将来当领导肯定没问题。” 老黄胃肠不好,一点油水不入口,吃的都是用开水焯熟的青菜拌点盐和味精。黄汉鄂从不去酒店,在台站会餐只喝啤酒,先在杯中倒上三分之一的啤酒,然后用开水注满,这就是他喝的酒。 说柏台长会喝酒,酒量有限,说不会喝,还弄一杯摆着,敬酒、应酒都满像那么一回事,人走以后杯中的一半酒仍在。有露馅的时候,郜副局长升正局长的庆祝宴,被官司拖住的柏台长晚上赶到省局专门补祝,公孙权当时刚刚调入省局,任资料处的副处长,被传来陪酒。最后一杯酒,豪饮的郜局长下令:“都满上,一口干,公孙做个榜样。”公孙副处长开始表演,双手反剪到后背,立起身弯下腰,用牙叼住满满一杯酒的杯沿,下唇兜住酒杯,牙齿咬住杯子,用牙缝往口中汲酒,整个包间的人都看着他,酒杯由立逐渐倾斜最后底朝天,此时公孙权头后仰面向上,酒杯扣住他的嘴巴和鼻子,一杯酒进入口中不用手,然后用牙把杯子放回原处,直起腰用手一指,“撒一滴酒,罚我一瓶。”这场面这命令不好不喝的,柏台长可惨了,囧鼻子闭眼睛噘着嘴巴使劲下咽,是全桌人最后一个喝光的。下楼梯的时候,从二楼转弯处滚到一楼,人没受伤,兜里的手机先他落地,后盖、电池、屏幕分散落地三处。回来以后,柏台长大谈感想,“小单位的人是应该经常走动走动,同省局、市局、其他台站多交流,参加参加社会上的一些团体,比如交际舞、游泳、跑步、书法等,增加见识,人的档次提高了,为人处事就不会斤斤计较了。” 台站饮酒史上,喝酒最多的时期是在公孙代理台长期间,公孙台长喝酒的时候说杨光,“杨哥太深沉,我不主动请,你不来喝酒,你是台站里最后一个同我单独喝酒的。今天咱们三个人狂饮畅言,畅言单位的、个人的、过去的、现在的、未来的任何话题。”杨光清楚祸从口出,这个道理人人都明白,真正做到的人又能有几多?杨光说:“整一瓶高档酒呗,我没喝过的。”甄科长一墩酒杯,“你看清形势,老柏完蛋了。”“是,甄台长的时代来到了,不过公孙台长代理台长刚来半年,你再耐心等几个月。”觉得两个人出口的话不对头,公孙台长忙打岔,“喝酒,咱们喝一杯高兴酒。服务员,把店里最好的酒拿三瓶来。”杨光说:“就这小吃部,能最好到哪里去。”甄明二话没说就出去了,回来时拎着三个精美的包装,这包装是古国的象征,喝酒的人一眼能认准,没喝过这酒的人也认识。甄明问杨光:“怎么样?这酒的档次如何?”“不错,国宴荣誉用酒,一瓶需要我一个月的工资,这酒的假货太多。”“你他妈的,”杨光说:“甄科长,别急眼,咱假的当真的喝不就结了吗。”甄明说:“喝!一人一瓶。”“一瓶就一瓶,喝死同被整死是一回事。”公孙台长说:“杨哥。我公孙权常想,小单位人少,难免抓一把鸡毛蒜皮称重量。衡量一个人,小单位和大单位所使用量具的精度是不同的,小单位的精度太高。要到大单位去体验体验,见见大世面,再回头看我们是多么的可怜。”杨光说:“这类话我听过,亲耳听柏台长说过、许台长说过、公孙台长刚说的,词异义同,可是没发现听者有所改变。”“不怕,意识到就成,慢慢地来,一定要走出小圈子的窠臼。”甄科长说:“你们塌陷台游离在市区之外,颇似大山深处的一间和尚庙,躲在山沟沟里一生没见过他乡人。我上任一定要把大家带进大千世界中去,真正的世界不是老婆孩子一碗饭。” 甄台长上任,台站所有的事都在酒桌上谈。米小咪很少参加酒会,喝酒叫人的时候,没人想起她。周欣荣身体健康的时候,这女人特豪迈,一次少说喝光三瓶啤酒,陈信刚不满意妻子喝酒,“你跟他喝的什么劲。”他说的是乌焦青,乌焦青说:“又不抢你的媳妇,不就一杯酒吗?是——,都明白的。”周欣荣说乌焦青,“别理他,咱们喝。”陈信刚说:“和一群农民喝个什么劲。”副台长被免以后,陈信刚的心情不好。妻子也不希望他老是这个样子,同所有的人搞对立,对大家说:“严格地说,前几代都是农民,我们都是农后代。”陈信刚爱酒,不是喝而是品,二片香肠三瓣豆腐干四粒花生米五段芹菜便携的半扁瓶小烧,自斟自饮。如果说他是喝酒,那多数人是在灌酒。 长期在机器轰鸣的大车间里工作,养成大声说话的习惯,他一说话人人都能听见。米小咪说:“刘叔一进单位,所有人都知道他到了。”刘朝阳喝酒跟谁都碰杯,开始爽快越喝越慢,越喝话越多,自己喝不下去了还不让别人走,把头垂在胸前,一句话重复到满酒桌人只剩下他一个,“你妈x的,这酒上头。”他开口说话的口头语里不用“我”和“他”专门用“你”,“你妈x的,我又喝多了,谁喝多谁难受哇,你妈x的。”一喝酒,刘朝阳就不停地恭维甄台长,柏松最不爱听,“捧当官的臭脚。”“你妈x的!”柏松第一次同他喝酒,回了一句,“你妈x的!”刘朝阳火了,“你骂我!”一啤酒瓶子砸过去,柏松本能地一低头,酒瓶子撞碎在身后的墙面上,人们赶忙拦住快速接近的两个人。待二人的情绪稳定以后,一直稳稳坐着的乌焦青说:“其实,朝阳不敢真砸的,是——,都明白,是——,朝阳。”气得甄台长起身就走,刘朝阳双眼圆睁直视半天,“你妈x的,啥人性呢?” 第三章 三 三 汪仁良当上副台长以后,合并定位科和预兆科成立业务科。预兆科只有白天班没有夜班,定位科是24小时值班,合并后,人人都是24小时的班。 角亥台地处郊区,虽然前后都有农家院,但是一个大院子里一名女职工还有一个老鳏夫临时工,周欣荣胆怯,陈信刚只好替妻子值班。总工章金发严格执行《细则》,值班员出现错误就扣分,周欣荣值班这天同时扣夫妻俩的分。对于周欣荣的质问,章总工说:“小陈的班只扣一人的,你的班让小陈代值,扣两个人的已经算照顾你们了。不然,禁止替班。”“章总,值班的是一个人,不是两个人。”“这天的值班人应该是陈信刚吗?”周欣荣顿时语塞,老章接着说:“一个算脱岗一个算加班你不同意?”“你这不是欺负人吗?”还有老黄,爬台阶进山洞腿脚不利索,逢陈信刚接班就求助陈信刚,章总人前人后地嚷嚷陈信刚要把台站家庭化。夫妻俩认为,一切都是柏台长在后面指使的。周欣荣越想越有气,这合并科室就是冲着我夫妻来的,去省局找人活动要调离角亥台,还要夫妻同时调走,这难度太大。 许世麟、柏竹枫、章金发合伙难为陈信刚,连坐牵连周欣荣。长达半年的练习,写满数字0到9的稿纸足有五厘米厚,章总工就是不说合格,许台长装作不知道。每次为此发生争执,章金发口中的话全不中听。知道是他嘴里没有洁净的语言,特地找人多的时候理论,哪知道许台长、柏副台长躲开。只要没有其他人在场,章金发的骂人话就特别露骨,那是人的语言吗?面对一个女人,如果是一个正常人,那样的污言秽语如何骂得出口?周欣荣只有哭,不住地重复说:“你还算个男人吗?”久而久之,门外的陈信刚实在忍不下去,动手推搡,挨了章总工一拳的陈信刚把章金发推倒,章总的头部撞碎玻璃隔断受伤流血。胆子小的周欣荣边喊人边跑出房门,就见乌焦青自窗口逃往房后,他在窗外窃听。好心的张师傅把手持螺丝刀追赶陈信刚的章金发死死抱住,才制止了事态的恶化。此时,许台长已经离开了单位。打架事件人人尽知,许台长把一切都推给省局。市局的人受省局委托前来调解,章金发不允。省局的人来调解,章金发不同意,头上的血渍还在,他已经三天没有洗脸。陈信刚希望乌焦青说句公道话,章金发骂人的话太磕碜,求乌焦青:“你重复一句就行。”乌焦青说:“我没听见,我同许台长前后脚出去的,是——,许台长。”没错,乌焦青是出去了,可是你又回到窗外偷听,而且窗户是敞开的。陈周夫妇赔礼道歉赔偿医药费都不行,老章一定要上法庭。法庭判决陈信刚赔付医药费,其余的要求法院不予支持。章金发拿着法院判决的结果到省局各个处室去宣扬,展示自己的胜利。乌焦青私下对章金发说:“不管怎么说身为副台长不应该动手,是——,都明白的。”“对!这副台长就是该免。”背地里,乌焦青对陈信刚说:“章金发骂人太磕碜了,令人发指,换成谁,谁都揍他,是——,都明白的。”陈信刚用手一指乌焦青,口腔中吭哧了一声什么话都没说出口。 周欣荣回到家里总见丈夫低头喝愁酒,她心头憋闷,“我同你一起喝!” 周欣荣开颅手术住院期间,陈信刚拒绝本单位的人前来探视,连退休的许世麟都被阻挡在病房的门外,“病人看见你们就闹心,病情肯定加重,都走,快走。”陈信刚撵走同事,形同赶走瘟疫。周欣荣的脑瘤是良性的,开颅手术后的恢复期说话不连贯,口中只能崩单字,“柏——台,我——都——这——样,你——罢——手。”陈信刚晚上无酒不成眠,自从开颅手术后,周欣荣滴酒不沾。 周欣荣出院一个月后,乌焦青做了右肾坏死的摘除手术。乌焦青在塌陷学校进修期间,就因甲型肝炎休学治疗,只是单位的人不知道。 在工作中,出现两个重大失误,一个与钱科长有关,另一个与汪副台长有关,业务科被迫拆分成定位科和预兆科。乌焦青术后身体复原,正常值班。台站搞了一顿丰盛的午餐,饭菜全由张师傅一人料理,张师傅是个节俭的人,向来打扫剩饭剩菜,他说:“扔了多可惜,都是好钱买来的,都是好东西呀!你们不吃我吃。” 盛夏,台站没有冰箱,剩下的食物装筐放入井底水面之上保鲜。开始吃得节俭,后来吃得奢侈。好东西吃光的夜间,疼痛难忍的张师傅敲窗户叫醒值班的老黄,老黄打电话给柏台长,柏台长叫来救护车,临时工张师傅住院并确诊,急性胆囊炎需要手术。接到通知的弟弟妹妹赶到时,已经天亮,胆囊摘除手术成功了。整个治疗期间,一万二千元的治疗费用由塌陷台垫付,老张没有钱,当时只拿出二百元。月月的工资虽说不多,但是他吃住在台站没有大的花销。老张的工资都赞助给弟弟、妹妹的孩子上学了。特别是寡居带着二个儿子的大妹妹,二个男孩特别优秀,大儿子在读大学,二儿子在读高中。老张每月并不多的工资,却是他们家族的富裕户。柏台长去省局申请这笔手术费,徐局长没有给,台站的人每人捐了一百元。 老章的妻子来找柏台长借钱,她哭着说:“那老不死的住进医院了。” 退休后,夏季,老章一家人在河滩上立一个烧烤摊点,搭起一个帐篷,一身债务的老章日夜守在河边,一天24小时为吃客服务。一伙人吃到深夜,酒足饭饱之后打了起来,满河滩乱跑,摆明了是要白吃白喝。小章拎起啤酒瓶子就追了上去,知道儿子真敢下手砸脑袋,老章喊不住儿子,抬腿就追,追了几米远一头栽倒,小章还在追,是旁边摊位的钱想把老张送进了医院。老章脑血管破裂住院二十一天,老章没有钱,柏台长垫付八千元,省局在下一年如数拨付。 次年的职工体检,大家在医院的走廊看到章金发,由妻子陪着。他的目光直直地盯住一物侧歪着身子直奔了过去,在垃圾筒边抢到一个纯净水的空瓶子,装在上衣兜里,摸一摸后,把瓶子掏出来塞入裤子兜中,用手捂着,那神情特满足。轻轻挪步,继续沿墙根寻找,对于打招呼的同事,他点一点头,认识又似乎不认识。唯独见到柏台长,整个面部都扭曲,“你——,遭报应。” 柏台长感慨万分,“都是一个单位的人,都是一个锅里舀饭的弟兄,风风雨雨几十年,为一点小事斗得你死我活的,没意思。我们应该放开自我,不要躲在小圈子里叽叽咯咯的,社会是大海我们是小河,不要把石头子砸出的波纹当做大海涛。一旦见过大江大河,你就会明白我们本来就应该是风平浪静的。”乌焦青说:“柏台长说的啊——,是——,都明白的。”柏台长说:“你说的到底是啥啊?都明白的。”乌焦青哼唧道:“啊——,乌台长时期、许台长的时期,你都没少弄啊——,现在装啊——,是——,都明白的。” 第三章 四 四 钱想同妻子是亥市工业学校的同班同学,学的是纺织专业。毕业后,钱想分回家乡丁县的袜子厂,钱妻进入亥市的地毯厂,夫妻两地分居。张科长是亥市人员局的科长,钱妻肯求表哥张科长把钱想调入亥市,要求不高,市里的什么单位都可以。 张科长同许台长是轴承厂的老同事,双方达成协议,许台长把钱想调入角亥台,张科长把许妻调入商业局。钱想如愿进入台站,可是许妻的调动迟迟没能兑现,最后张科长直接对许台长说:“许台长,非常抱歉,实在是不好办,不过别急。”此时的许台长只好不急,时间一长,急与不急的苦果最后都落到钱想的口里,为了摆平许台长,只能通过许妻的途径。许妻满意了,对丈夫说:“你睁开你那两x窟窿看一看,在单位里就你一个人缺少铁杆的支持者。”从此,许台长把钱想视为自己人。 钱想因为调动工作所欠下的债务,卖给台站一车煤得来的利润远远不够。 这时,古国对羊毛统购统销,个人经销羊毛违法。 钱想回到老家丁县,游说老姨父马老板,“老姨父,收羊毛能赚大钱。”马老板说:“这还用说,谁都知道,到农民手中收羊毛,只要出价高出官方收购站一点点就行,可是收好收,销不好销啊。”钱想在村子里是孩子们成功的榜样,考上学进了工厂又调入大城市,还进入国家的单位,在马老板的心中钱想是个人才。“老姨父,销路没问题,我妻子是地毯厂的技术员,跟采购科长和厂长天天在一个桌上吃吃喝喝的。地毯厂这头我负责,有多少要多少,就是不怕多,二三倍的利润哪,再掺点白沙子,利润不止这些。”他老姨父心里馋又担心,“这一路上到处是流动的警察、还有商业稽查设的检查站,太危险。”钱想说:“检查站是收点钱就放行,我有同学在市里当警察,我俩的关系还特别铁,逢他值班的夜里运送,他还得替我开路。” 马老板的心被说得动了,钱想缺资金,自己缺路子,两好合一好,说好利润五五分账。 三万元的羊毛还没运出家乡丁县就被扣住,警察没有扣人,羊毛被没收充公。马老板责问钱想,“你的同学呢?”钱想回答:“老姨父您别急,看来本地的警察也得通融,再干一把大的,连本带利全捞回来。” 马老板不是信任这个破外甥,是赔了三万元心太疼,能一把全赚回来忒诱人。狠狠心把多年摸爬滚打的血本拿了出来,在平均月工资二百五十元的年代,万元户是大富翁的时代,五万元是一笔多大的巨款可想而知,还有赔了的三万心疼,马老板是真的拼了。 五万元的一车羊毛安全地出了丁县,提心吊胆地进入市区,已经看见地毯厂大门口的一对灯笼,看见了成功的红光。刚刚把提到嗓子眼的那颗心落回胸腔,没想到,在地毯厂的大门内守着几个便衣警察和稽查,把人、车、羊毛全部扣下。羊毛充公,司机、马老板、钱想全被拘留罚款,罪名是偷运倒卖古国违禁的物资。三个人写了保证书,被放出来筹集罚款。司机一口咬定不知道运的是什么货,都知道是谎话,卡车是单位的车,只好罚了司机一点钱。司机非常不满,说钱想:“钱大脑袋,我看你路路都不通,就是闯大运耍大胆。”马老板回家变卖全部家产,没有交罚款,一家人逃了。逃跑之前他说:“钱想啊,我让你给毁了,你弄个从犯我闹个主犯,你忒不是人了!终有一天,我回来找你!”钱想跑不掉,因为他有工作,不会为了罚款丢弃塌陷台的工作,但是一万元的罚款他一次交不全,警察只好同意他一年交二千。 钱妻病了,医生怀疑是癌症。亥市医院的误诊频出,钱想同妻子去省城进首都,古国一流的医院确诊钱妻得的是丙型肝炎。 刘老板租用塌陷台的车库,搞机械加工。钱妻的车间需要剪羊毛的大剪子,钱想揽过来这活,用刘老板做。剪子交了货,地毯厂没有现金支付,只能用地毯顶账。换来十块地毯和一块挂毯,刘老板索要一块地毯和一块挂毯,钱想爽快地答应了,结果钱想只给了刘老板一块地毯。刘老板很不满意,“钱科长,这五十把剪子换一块地毯,我连本钱都不够。”“你以为五十把剪子能换这么多东西呀?是我老婆伙着仓库管理员把五十把变成了五千把。分厂厂长送一块,车间主任送一块,保管员留二块,偷运地毯的司机拿一块,柏台长一块,你还想要多少啊?这次就这样了,下次给你补上。”刘老板说:“还有下次吗?快别蒙人了,你当我不知道哇?地毯厂就要黄摊了。” 地毯厂停工,钱妻放假,她参加金融培训班。培训班结业后,到处拉客户,没人给她投资,只好自己投入二万元,钱是借来的,她要炒股发大财。 钱想说动连襟姐夫开一个农用物资商店,钱想负责进货,姐夫提供资金并负责销售,利润三七分成,钱想得三。当年的初秋,不结粒的玉米有几百亩,农民把销售种子的人告上法庭,姐夫拉上钱想,二人败了官司,赔偿农民的一年损失。第二场官司钱想把他进货的公司告上法庭,官司赢了,赔偿钱想和他姐夫的损失,结果三方全都有损失。姐夫要钱想负担自己的损失,钱妻哭了,“姐夫,要是我有钱还如此折腾干啥。”无奈的连襟姐夫这才想起羊毛事件,大骂钱想:“你尽糟践亲人,我同你断绝亲戚关系。” 张师傅手术后,在老家养了一个月,来塌陷台上班。一张瘦脸豪无血色,体力精力大不如从前。口口声声让柏台长从他今后的工资中扣除住院的费用,柏台长明确表示,“老张,你的治疗费用由台站负担,不扣你一分钱。”柏台长心里清楚:“我要,你也没有。”钱想对柏台长说:“柏台长,从台长的角度考虑、从台站的利益考虑,老张这个临时工不宜留用。”张师傅尽心尽力地干了这么多年,同大家混成脸熟,立刻辞退他,柏台长苦于没有好的借口。 省局的值班处室、台站都在提高夜班费和伙食标准,徐局长只是口头上的许诺,资金都由本单位内部解决,没有统一的标准,角亥台也得水涨船高。这时,老张提出增加工资,“柏台长,我们镇里养猪场的工人,一天干8个小时一个月能挣三百元,我24小时全年没有节假日才给二百四十元,不给涨钱我不干了。”柏台长说:“老张啊,你的工资是省局拨付的,标准就是这个数,如果不满意我也没办法。”“那我下个月就走。” 得知老张要走,陈信刚私下问他,“老张,你真的要走?”“我也不一定非得走,好歹也给长点,哪怕十元八元的,我开一次口,我也有一张老脸哪。”陈信刚聚齐定位科的人,“其实老张不想走,从我们要求增加的伙食费里拿出十元给老张,留下他。”一听要留下老张,乌焦青说:“我听说啊,听说的,别当真啊——,是——。”三个人等着他的下话,“辞退老张都是钱想的主意,目的是把他连襟姐夫弄进来顶替老张,这个人要是进来啊——,是——,都明白的。”老黄、杨光都同意留下老张,四个人意见一致,可是没人愿意出面去同柏台长谈。杨光鄙视几个人,“我去!”老黄说: “我和你去。” 杨光对柏台长说:“我新增伙食的十元钱给老张,留下他,柏台长你想一想,哪里去找这样的合适人选。”跟来的老黄说:“就是,就是,我赞同小杨的建议。” 柏台长当时没有表态,杨光私下对柏台长说:“物与类聚,钱想的姐夫,单单偷煤一项,台站就受不了。钱想肯定对他姐夫许愿,我推测有将来转成正式工人的说法。”柏台长一听就醒悟了,涨了十元钱留下了张师傅。钱想的计划落空,他的连襟姐夫骂他:“钱想,你不是人。” 警察局的罚款年年催交,钱想只好去河边摆摊卖烧烤,同章金发隔着一个摊位,钱想硬是用夜里的收入来偿还羊毛事件的罚款。吃烧烤的都在晚上,钱想夜里不睡觉,白天上班缺少精力。陈信刚指点着记录簿对柏台长说:“你看,今天填好明天的数据,摆明了明天下午要跑,这不是一次两次了,你台长是眼瞎呀还是心瞎呀?” 柏台长指着记录簿质问钱想:“你想干什么?”“我写串页了。”柏台长说:“这日期是你写上去的,不是印刷的,窜哪门子的页?”“啊,柏台长,是我笔误,笔误。”“下不为例。”“柏台长请放心,绝对没有下次。”过了几天,陈信刚再告,“这一睡就是一天,连午饭都不吃,测个屁数据,造假数。”柏台长再找钱想,钱想说:“我是睡觉了,那是中午的午休时间。”自这天起,水体化验室的窗口拉上窗帘,门玻璃粘上报纸,门从里面闩死,室内空调开着,陈信刚再也得不到里面的信息。钱想对汪仁良恶狠狠地说:“陈信刚,让他等着!” 钱妻说钱想,“一天一盒烟,抽便宜的都要花一元,一年下来四百多,戒烟。”这不是劝告不是建议不是商量而是禁令,钱想真的开始戒烟。这年的冬季到了,得交取暖费,实际是垫付,先交钱开出发票,拿着发票到台站报销,就是转手一个月二个月的事,钱想家连这笔钱都没有。自己私自挪用资金被柏台长警告:“再发现,立马换人。”关键是柏台长隔三差五地查账,钱想的处境艰难。钱想对妻子说:“我戒烟省下的钱哪?可以积攒起来交取暖费。”钱妻哽咽道:“钱想,你说的是人话吗?” 丙型肝炎病愈之后的次年,钱妻的右侧乳房暗痛,这疼痛与日俱增。本市的医院不可信,直接去央市的医院,一流的医生诊断是乳腺增生,建议实施手术切除。股市灾难降临古国,股指从一万二千点跌到一千六百点,投入的二万元剩下不到三千。这二万元本来就是借的,再也没有亲戚朋友肯借钱,钱想真的难,唯一的办法就是找柏台长借钱给妻子治病,柏台长也同情他,借给他二千元。陈信刚说:“钱想具有发大财的胆量和头脑,就是缺点什么。”乌焦青呵呵一乐,“缺运气啊——,是——,都明白的。”陈信刚看不起乌焦青,“起码他敢干。”这时,汪仁良主动借给钱想五千元钱,后来又借给他三千元。 钱妻病愈后,去表哥家哭诉,“表哥,地毯厂放长假,我又是一身的病,一屁股的债,今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隔几天就去哭一场,哭得表嫂陪着悲泣,哭得张科长无可奈何的,“唉!别哭,别哭,我尽量想点办法。”一年后钱妻进了亥市城市银行。 第三章 五 五 汪仁良不吸烟,妻子也不吸烟,家里却多次闻到烟味。家里的烟味,时有时无,时重时轻,毫无规律。最近夫妻失和,汪副台长怀疑家里来过抽烟的人,怀疑是抽烟的男人进过家门。 一天酒后回家,嗅出室内的烟味奇大,仿佛刚走了一个吸烟的人,就问妻子:“谁来过?”“没人来呀。”汪副台长抬手给妻子一个大嘴巴,“没来过人,这一屋子的烟味是你抽的?”汪妻十分委屈,“你是没事找事,我放假了,你当官了,开始嫌弃我。”汪妻哭了,汪副台长也觉得有点过分,躲了出去。一个星期以后,汪妻找到烟味的来源,楼下的取暖管道是穿过楼板上的预留圆孔上来的,这圆孔太粗,楼下的香烟味也走此孔上楼,汪家的烟味大小取决于楼下的客人多少。汪副台长知道冤枉了妻子,淡淡地说:“用东西塞上。” 自3998年,连续几年亥市的行业放假成潮。恰逢省局核实台站的人员编制,角亥台的编制由十四人变成十一人,有传言要定编定岗,如果定编定岗保持现状,那还做这种核实何用?多数人理解成放假。汪仁良的妻子放假,乌焦青的妻子放假,柏台长的妻子放假、儿子放假去首都打工,钱想的妻子放假后进了银行,郑师傅的妻子放假,刘朝阳放假后进了塌陷台,刘妻放假。 因为核实编制,在角亥塌陷台内部,人人自危。 柏台长召开台务会,令汪副台长牵头制定本台站的人员排名,其实是为可能的放假提前做好准备,放假就放排名靠后的人,这种做法是各行各业的惯例。排名难产,汪副台长一拖再拖,在柏台长的督促下排名名单终于出生:柏竹枫、乌焦青、陈信刚、汪仁良、钱想、周欣荣、杨光、刘朝阳、米小咪。 柏台长说:“其实,我们这样的台站,一个台长领导四名职工正好,多了人浮于事。”杨光听出故事来,当众质问柏台长,“前面的几位不说也罢,怎么钱想跑到老周和我的前边去了?”“啊,省局有一个不公开的指导意见,照顾每一个家庭。”杨光说:“柏台长,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一个家庭只能有一个放假的,你妻子、小米的丈夫没放假,也不可能放假。”杨光说:“啊,那就应该我倒霉?”刘朝阳说:“我妻子也放假了。”乌焦青说:“你是后进来的啊——,讲个先来后到,是——,都明白。”刘朝阳急了,“你妈x的,都是你妈x的啥人呢?” 杨光登车去了省局,陈信刚跟了去,“老陈,你没放假的可能,你急啥?”“我老婆要放假。”杨光说:“柏台长给你家保留一个,你应该庆幸应该感谢呀。”“你别说风凉话。”二人直接找到刘朝阳的舅舅——李副局长,因为他的二外甥要二次放假了。“小杨、老陈,请稍安勿躁,回去好好地工作,上面没有这样的指令,这纯粹是柏台长吓唬你们的伎俩,无非是要你们老老实实的听从台长的指挥,不过,这方法太拙劣。”杨光说:“无风不起浪,这消息这做法并不是我们一个行业的。”“是的,省局也有这种说法,其实不论局里还是台站,初衷是一样的,局里的人也不好领导啊,徐局长也挠头。”陈信刚说:“这是什么办法?特毁了我心目中局长的高大形象。”李副局长说:“像我们这种模糊的行业,不存在绝对的正确也不存在绝对的错误更别提睿智,小杨,小陈,都是人一头,都是人一头哇。”听李副局长如此一说,两人的内心稍有平静,怒气还在,杨光说:“不是吓唬,在他们眼中这是真的,因为他们家里有放假的,他们吃过这样的亏,他们推测我们行业迟早也一样,假如放假,排好名次等待着。如果不是真的,那么就借东风整顿台站,一举两得。如果是真的,那么我们就得滚蛋。”陈信刚加上一句,“柏台长说局里有人也没用。”杨光接话,“这是在说刘朝阳。” 在回程的列车上,杨光对陈信刚说:“他妈的坏,不用本科毕业。” 自省局回来,陈信刚当面揶揄台务会的成员,“好,你们都能制定古国局的条条框框啦。”私下乌焦青对有意见的几个人说:“我没参与,都是汪副台长和钱想的主意,当然是柏台长授意的,操刀人就是汪副台长,没有我,是——,都明白的。”杨光直接找上汪副台长,“这排名是你一手操办的?”“不是我。”杨光问:“哪是谁?”“这不好说。”杨光说:“乌焦青说名单的始作俑者就是你。”“他放屁,是他给柏台长贡献的第二张名单,钱想的是第一张。”杨光说:“那最后举手通过这份名单总有你?你无可否认。”汪副台长不语,陈信刚说:“你们当中有一个好玩意儿吗?”杨光又找上钱想,“你不用躲着我,一切都是正常的,平和时期你好我好都是假象,莫说暴露人的本性,关键时刻只为自己着想无可厚非,看来一个人不爬上一定的位置连自己最起码的利益都难以维护,你钱想已经达到可以保障自己利益的位置了,不但能左右自己的命运还可以摆布我的未来,恭喜呀。”钱想说:“我什么都没干,我就是一个听吆喝的。” 古国局、省局要求在每月的6日前寄送上月的月报,以邮局的邮戳为准。月报必须有台站的公章、月报填表人和复核人的签名。杨光负责的岩层错动垂直位移观测项目,由汪副台长复核。约定的签名日期是每个月的3日,临时有事电话联系。排名风波过后的3日,杨光自早上等到中午不见汪副台长的人影,4日又是如此,5日中午同乌焦青均分喝光一瓶高粱白酒后,汪副台长还没来。杨光就给柏台长去了一个电话,“柏台长,我在等着副台长签字哪。”柏台长说:“小汪同我在一起,正陪着建筑队的工头吃饭。”“前天没来,昨天没到,今天也不打个电话,明天就是6日,你以为日期能像我一样有好耐性啊?”“好,我让他马上去。”汪副台长来了,“杨光,我来了,一顿酒不喝没啥。”“请副台长复核签字并盖章。”签完字盖好章,汪副台长说:“杨光,我命令你立刻寄出去。”命令不命令都得邮寄,听了这话杨光抄起桌子上的茶杯就摔,“杨光,你敢摔我的茶杯。”汪副台长说完把暖壶摔了,说:“杨光,你别以为业务上有多牛x,缺了谁单位都黄不了摊儿。”乌焦青直奔房门,边走边说:“这是干什么,拿物件出气,有胆量啊——,是——。” 乌焦青走后,杨光坐下,背靠椅子向后仰,用自己的双腿代替椅子的两前腿还颤着说:“看看你把这台副当的,有和没有一个样,有的事情上还不如没有你,比如去市政府要钱,”杨光不停嘴地在说,眼睛看着屋顶,汪仁良一拳杵在杨光的右眼上,杨光一个后仰翻倒在地,当他爬起来时,室内已经不见挥拳人。杨光追出屋门,见汪仁良在下台阶,摸起一根粗木棍边骂边追。张师傅从南侧跑来把杨光死死地抱住,这时乌焦青也跑过来伙同张师傅把杨光架进室内,随后张师傅拨通了柏台长的手机。杨光才感觉右眼的眼前有物遮挡且火烧一般地痛,对着镜子看:眼球充血,眼睑膀肿。耳边有人咬牙切齿的声音很小但是语音清晰,“上省局告他去,我给你打证实,他的副台长铁定完蛋了,是——,你明白的。不耽搁时间,坐快客走,在局长下班前准能赶到,就这个样子让局长看,是——,就看你有没有这胆量,是——,你明白的。”杨光没有吱声,对着镜子继续查看伤情。“哎呀!你自己看看,可别打瞎了,是——,都明白的。”一听此话,杨光的视觉真的有点模糊,“我都要瞎了,还顾得上告他。” 柏台长来了,送杨光去医院,做了一圈的检查,医生确诊眼底没有大的问题,建议吃药上药静养。次日,柏台长进了杨光家,说:“小杨,你把小汪的脑袋打成了猪头。”“我没打着他啊,要是打上,我恨不能给他劈开。”看着柏台长疑惑的神情,杨光说:“不信,你问乌焦青,他在场的。”“我问过,他说当时不在室内,听见骂喊声他才过来的。”“柏台长,你信我、信乌焦青、还是信你的副手?”“架,总是你俩打的?”杨光说:“我明白了,副台长怕上告,正台长也怕上告。” 杨光没有去省局告状,连一封信都没写。因为不想把汪副台长弄下来,自己更没取而代之的官心,但是觉得挨打有点冤,绝没想到他会出手打人,一点防备都没有,越想以前的事情越难以理解,怎么混到了被人出手偷袭的地步? 以前的个人关系还算可以的。汪仁良对杨光和钱想说:“明天中午来我家喝酒。”杨光知道这是汪仁良在让他和钱想去干体力活。结婚以后,三个人都没有房子,住在农民出租的平房里,多数是一间半对面屋的,好一点的是独门两间,租金贵。 那个时期,冬天取暖用煤是件大事,一个城市里,唯一的售煤处是市煤碳局下属公司的煤场。炉子只能烧块煤,可是供应的煤是混煤,买煤就得出力气翻煤。一座煤山围着一圈人,人手一把大铁锨,戳煤向自己的身后扬,堆起一个锥形,继续往锥尖上散煤,煤溜下来,煤块滚到锥底边,用铁锨沿底边一收一圈放在远一点的地方,这就是自己要付钱买走的块煤,翻就是在翻煤块,发现一个拳头大的煤块就会发出一声惊叫。正赶上卸煤的时候,就不用自己堆煤锥了,可以直接抢到滚到煤山脚下的块煤,有时侯大煤块直接滚到你的脚上,被砸痛时是最幸福的时刻,这一时刻太少太少,不是人人都有的,那要“内部”关系一番的。一座煤山被翻平的晚上,煤场的铲车把煤攒起来,次日天亮接着卖,下一拨人接着翻。雇用农民的马车把翻得的煤拉到家,再翻一遍,这次是终极一翻,翻出的“块煤”可以直接送进炉膛。煤粉总是多于煤块的,掺进五分之一的黄土后加水搅拌成煤泥,用简易的木框当模具来拓煤坯,晒干后成煤坨,当块煤来烧。煤坯的块太大,要砸的,这一砸给人有一种错觉:好大的块煤呀。不过要在真正的块煤燃旺以后塞进炉膛,燃烧的火苗虽小,可炉膛也是红彤彤的,烧水没的说,炒菜的火头比块煤有优势,这火头柔软不爱糊锅底。块煤和煤坯堆在一处用旧塑料盖好防雨隔雪,一个农家院有几户租房的人家就有几堆这样的取暖煤。一人一年一张煤票,一张票限购一吨平价煤。有窜街走巷来卖真正块煤的,一搬一大块的黑亮黑亮的块煤价钱太贵,本来煤是进炉子口的,不知为何见到那黑油油的块煤时人要吞咽口水,恨不能咬上一口。翻完煤后去木材公司翻劈材,翻木质的不要树皮。 汪仁良从来不去翻煤和劈材,一到深秋,汪主任就给儿子拉来一整车鼓鼓的大麻袋,块煤用麻袋装好,卸的时候两人一抬就进了独门独户的三间房小院,屋子专有一间做仓房。老汪连劈材都劈好装麻袋给儿子送来,还有米面油。汪仁良指挥着杨光和钱想搬运,偶尔上手帮一帮,司机是他妹妹。卸完煤去汪仁良妻子的单位洗个澡,回来喝酒,不醉不休。 杨光绝想不到汪仁良会出手打他,更想不到副台长会动手打人。就算知道自己当初不支持他当副台长,可是上任以后也没有像陈信刚、乌焦青那般屡屡设置障碍,况且还滋生出汪副台长扶正以后自己弄个台副当当的心理萌芽,以后只有支持没有反对。想来想去是自己说话揭短惹怒他了,看来话语伤人狠过真刀实枪。 第三章 六 六 角亥台的对面隔着一条公路是一个养鸡场,批发一箱鸡蛋由全台站人来分,你五斤他三斤的享受批发价,比市场价便宜不少,天气一冷鸡蛋就脱销。 去的时候,一个人的自行车把上挂着一个人造革黑皮兜,就地分蛋。一次过秤的时候,跑过来一个男人强夺硬抢乌焦青手中的兜子,从里面搜出九枚鸡蛋。乌焦青说:“那不是你们鸡场的,是我兜里带来的,是——,都明白的。不信你问问,是——,老郑。”他挨个扫视本单位的人,希望有人帮忙证实一下,“大家都明白的,是——。”“是个球,我在里屋看你半天了,你眼睛看半圈,身体挡半圈,兜子落在鸡蛋堆上,往里偷鸡蛋的动作那个快呀,肯定不是第一次。”大家的目光全集中过来,那男人气哼哼地嚷:“愿意买,市场零售价,不买滚蛋!还古国干部哪,都不如老农民。”一听这话,柏台长扭头就走,后面跟着杨光、陈信刚、章金发。钱想同郑树林没走,在向过秤的女人说情,“别呀,月月来买,总混个脸熟,批发价,批发价。”乌焦青捡起地上的兜子往鞋底拍拍粘上的鸡屎,不急不缓地走到门口停住,回头向里面张望,大声喊:“郑师傅多买三斤啊,是——,你明白的。” 市塌陷局同塌陷台的新年聚餐,一年一换东道主,轮到市局作东,结账的曹科长发现账单上开列出一条香烟。曹科长问:“老板,我们也没要烟哪,烟都是我们自带的。”“刚拿走的,就是穿黄大衣的高个酒糟鼻子大胖子。”曹科长风一般卷下楼梯,拦住出了饭店的乌焦青,一句话没说上手就扯开他裹紧着的大衣,从左胳肢窝下抻出一条香烟来。望着返身进门的曹科长乌焦青有点羞愧,“这有啥,值得如此,都是公家结账,你自己也这样干的,是——,都明白的,老陈。”过了一会,见陈信刚没有回话,他又说:“其实我拿烟是给大家抽的,是——,都明白的。我是不抽烟卷的,是——,我只抽自己卷的纸卷烟,对于我来说抽烟卷不习惯,是——,大家都明白的,我是给你们拿的,是——。”这时曹科长结完帐出来,“拉到,乌大哥,上次你就干过一次,我没好意思挑明。” 台站的来信,都由定位科的值班人员接收。接到信件,乌焦青一定会逐封验看,看完正面看背面,用手指仔细捏揉,最后选中一封最感兴趣的,对着日光透看里面的内容,看一会放下来想一会,再看一会再想一会,非常认真,边看边思考逐渐往窗口移动。这封信在他的心中挥之不去,放下拿起来,拿起来放下,点头又摇头,反反复复多次以后,把信件摁在玻璃上对着日光透看,越是看不清心里越发痒,过一会看一次,一次比一次的时间长,一直看到日落月出,他对着灯光接着看。 第二天,柏台长拿着撕开的信对乌焦青说:“以后不许私开信件。”“都是省局的信,公事有啥秘密,有秘密也不发信,是——,都明白的。是——,台长。”柏台长说:“这收信人是角亥塌陷台也罢,收信人是柏台长你也撕,你是台长啊?”“嘿嘿,高抬我了,你这话我爱听,是——,要不你提一个,是——,你明白的。”周一的例会上,柏台长当众宣布:“今后发给台站的信件,乌焦青不得私自打开,许台长的时候就再三强调过此事。”不久,米小咪找上柏台长,“柏台长,我的信被人撕开了。”“放在哪?”小米说:“就在定位科的桌上。”“肯定是乌焦青干的,这人啥心理呢?”小米说:“这乌叔也太不像话了,私人信件也敢拆。”米小咪哭着,“这都是第二次了。”她哭另有隐情,撕开的信令全台站人都知晓米小咪加入一个新教。信教就信,公民信仰自由,可是信教还要隐蔽,一旦公开她就哭。公孙台长时期,乌科长碰上一个对手,柏松拿着信件找上乌焦青,“乌叔,这是你干的?”乌焦青说:“啊——,我以为是公函,误会啊——,是——。”“这是特别信件,需要接收人签收的,你签的代收你不清楚吗?这白白的信封上黑黑的大字——商工银行,明明写着柏松,你能看成公函?信封上还开了一个透明窗口,里面是银行卡,这卡你总认得?”乌焦青仰着脖看着天花板不出声,“乌叔,这里面是我的信用卡。”“哎!我一看是银行卡就没再动,你明白的,我可没动,是——。”柏松说:“别人的事我不管,再拆我的个人信件我就去法院起诉你。” 自此,乌焦青再也没有拆过个人的信件,因为没人敢往单位寄送了。 乌焦青与人私聊,无限地靠近你,要是都坐着,他就一点一点地挪动屁股下的椅子,最后二人头抵着头,就要钻进桌面下,成了窃窃私语。许台长敲着桌面说:“乌焦青,说话大点声,见不得人啊?”“说啥哪?是——。”一下子恢复原状,双腿前伸背往后仰后脑枕着交叉的双手一声不吭。其实没有任何的密语,乌焦青在教杨光汆丸子,杨光照着他的方法回家去做,做出来一锅肉汤,锅中一个丸子球不见。杨光说他:“按照你的方法,不是汆丸子是熬肉汤。”“你得等到翻开的水才能下锅的,要多放淀粉,是——,都明白的,就你——,是——。”实验过几次以后,杨光说:“告诉你,瘦肉过半不用放淀粉,肉本身就抱团,放淀粉越多越不成团。”许台长问:“你们就耳语这个?”杨光回答:“是的。”许台长说:“鬼才相信。”杨光又说乌焦青:“你说把蜂蜜抹在肉皮上,热油暴炸,肉皮通红通红的。我一试,蜂蜜一粘热油全糊了,不是通红而是焦黑。”“那是你没掌握好油温,油要烧八分热,是——,都明白的。”“我试了,凉油下锅也糊,锅底是一层黑又硬的东西,恶苦恶苦的。”柏副台长说:“你听他的,他就知道吃。”许台长说:“就他,吃啥啥没够,干啥啥不行。”乌焦青私下说:“许矮子对我非常不满意,各中缘由我不说,是——,想必你们也听说过的,都心里有数的,是——,都明白的,小汪、小杨。”汪仁良说:“不知道,我没听人说过。”“你以后会知道的,是——。”二个人特别感兴趣,杨光笑着说:“你现在就说说。”乌焦青看了一圈以后见只有三个人在场,小声说:“许矮子有个小姨子,跟他这姐夫有一腿,是——,台站的老人儿都知道的。他玩够了给我介绍对象,妈的,让我当绿盖儿的王八,那我能干吗?是——。就为这个他看我不顺眼,处处为难我。是——,都明白的。”汪仁良说:“听说你追求过周欣荣?”“没有的事,那是陈信刚看见我和周欣荣的关系还可以,他心虚害怕,是——,都明白的。”汪仁良说:“不对,我听说你叔叔乌台长还找周欣荣谈过话。”杨光说:“都说你要半路抢劫。”“瞎扯!啊——,我是那样的人吗,是——,都明白的。” 有建筑工程就牵扯到打桩,桩基距离住户太近时,连房子都因打桩机的重锤下落而颤动,居民群起阻止。建设单位就找塌陷台,架设塌陷定位仪来定量振动的等级,水泥桩一边往地下打,仪器一边记录,每一家的屋子中都要取得数据,桩子打完了,仪器的测量也同时结束,民房极少有被损坏的。但是居民不干,这时塌陷台拿着数据扮演一个中间人的角色,建设单位根据塌陷台提供的数据,对民房进行或多或少的赔偿,家家有份。用这个办法没有解决不了的纠纷,当然表面上偏向居民的塌陷台不会白来的,费用由建设单位支付,这是塌陷台的一个财源。 柏台长谈妥一个项目,派乌焦青和杨光去出现场。一个上午进了八户农家,家家好烟好茶地招待,中午建设单位请一顿便饭,下午又走了九家,晚上是一顿正式的酒宴。三天的工作完成后回到台站,柏台长向乌焦青伸手,“把支票给我。”“啊,刘总说回来给,差不了的,是——,柏台长。”“好,明天你去取,一天不能耽搁。”这句话,柏台长对乌焦青连说三天,支票还是没有取来。柏台长急了,“为什么拿不来?”“小杨的数据没有给他们,是——,都明白的。”柏台长说:“向来是先见到钱,我们才提供数据的,怎么到你这里反过来了?”“这是人家的要求,是——,小杨?”“不用你了,我去要支票。”柏台长回来后就找上杨光,“我谈好的三千元,你们怎么半路上变成二千了?”杨光看着柏台长手中二千元的支票说:“柏台长,三千元的事我不知道,二千元的事我还是不知道,你问乌科长。”杨光仔细回忆:“最后一天的晚上,在酒桌上,乌焦青几次把对方的刘总拉出去嘀咕,这里肯定有问题。”柏台长的火发完了,事情已经如此,二千元的支票也收下了,数据理应该立刻提供给对方。可是,杨光下定决心不给乌科长。乌焦青找到柏台长,“小杨不给我数据,人家一天打八个电话来催要,几十个农民都把人家单位的大门堵死了。是——,都明白的,柏台长。”柏台长真是气暴胸膛,对着杨光高喊:“把数据给人家!”“柏台长,您别急,我这两天也上火哪!记录图纸不见了,数据还没计算。”柏台长问:“图纸不是你保存的吗?”“应该就放在仪器的备件箱子中,回到台站才发现不见的。”柏台长问:“那你说咋办?”一旁的乌焦青说:“好说,我造个数,都明白的,得台长说句话,是——,小杨。”“也只有这样了,你看着办。”柏台长走后,乌焦青对杨光说:“按照以往的数据改一改,你打印出来给我,是——。”“我不造。”乌焦青说:“多大的事,不是非得用你,是——。”“你敢造,我就去农民哪里整事儿,反正任何一个理由都能让农民发怒。”次日早上,对方直接找上柏台长,柏台长对着乌焦青大发雷霆,“今天,你必须把事情了喽!”午饭过后,乌焦青把杨光拉出去,塞给杨光二百元钱,“啊——,刘总私下给你我五百元的辛苦钱,他知道我们出来一次台站给不了几个钱,刘总明着说我拿三百你拿二百,是——,都明白的。本来为了安全起见,我打算事后给你的,万一出点事,有我担着也找不上你,是——。不然我拿二百你拿三百?是——。”杨光说:“可别呀,乌科长,我二百足矣。”“那数据啊——,哈哈——,是——,你明白的。”杨光接过二百元钱,自裤兜中掏出折叠成四方的纸块给了乌焦青。杨光立刻明白三千变二千的原因,他直接去见柏台长,把二百元的事情说与他听,柏台长好长时间沉默不语,最后开口,“钱,你拿着。” 柏台长看着窗外的乌焦青,乌焦青有一个习惯,自己产生的废纸一律烧掉,此时他正在墙角烧废纸,先烟后火,乌焦青手中拿着一根木棍,不断地翻动火堆,让每一张纸片都燃成灰烬。站在窗前往外看的柏台长自言自语:“乌焦青,还想当副台长,你就等着!” 第三章 七 七 许台长时期在院子里载了二十棵枣树,柏台长时期结了枣,吸引周围的孩子来偷摘。一次老张在室内一声大喊,来偷枣的一群孩子逃急,其中的一个孩子撞上大门垛,额头被磕破流血,孩子的爸妈找上门来,柏台长领着孩子到诊所处理一番才算了事。柏台长立刻砍了所有的枣树,“什么瓜果都不能种,你种就有人惦记着,就种菜。”院子出租以后,下院的土地被租用,上院的半个院子面积也不小。台站的露天厕所被老张改造成半封闭的茅房,老张改造的目的是用厕所里面的人粪尿来肥地。从东南侧的土坎上取土,在厕所旁沤粪,人粪尿拌土发酵后是顶级的肥料。院子里有水井,井里有潜水泵。土地多的时候,地里出产的土豆、大白菜、萝卜、大葱越冬储存,渍酸菜腌芥菜,一吃一个冬天。小白菜、小生菜、小油菜从春天种到秋天。豆角、茄子、黄瓜、辣椒、西红柿旺产量大的时候,老张把菜分成一堆一堆的让人们带回家去。 仲夏高温少雨的时节,塌陷台的菜地不缺水,用自己的井水。抽水的水柱太急,直接对地就会冲出深深的泥坑,张师傅修了一个水泥的槽子,槽子低于地表,里面常有存水,刺猬、蛇、兔子、野鸡、松鼠在日出前、日落后总来光顾。乌焦青一门心思要抓兔子打野鸡,就是想吃。东山坡上流下来的雨水顺着一条预留的水道经过院子的南侧流往下院,水道的后半截建成暗沟,松鼠专走此路往返。钱想在暗沟的下出口置一渔网,看见松鼠钻了进去就把上入口堵死,松鼠窜进渔网。钱想捉松鼠是为了给儿子玩,儿子玩了半天厌倦了,“爸,这松鼠咋处理?”“摔死它。”那孩子抡起细铁丝的笼子就摔。 在院子的周边空地上,老张见缝插针地种上玉米,秋天全台站人啃煮玉米,长粒的大棒白玉米是市场上见不到的品种,都是张师傅自老家带来的种子。一年以后,张师傅不声不响地开辟出一块地瓜地来,秋天里又多了一顿集体地瓜餐。 老张是个热心肠的人,有求必应,附近的居民水、电有问题,喊一声,老张和郑师傅带着工具就跑去帮忙,十有八九能修好。张师傅同周围的农民关系非常融洽,老庄稼把式被人看好,主动有人牵红绳,临时工老张要相亲。 角亥台南侧只一墙之隔的院子是杨家,杨家有一女离婚多年,她住在哥哥家的东厢房,那女人小张师傅十岁。媒人先找郑师傅,郑师傅把这事说给老黄。老张信任老黄,老黄说:“好事啊,你才五十多岁,以后的日子长着哪,总得有一个家,男人有老婆才算有家,我看别错过这个大好的机会。”老张动心了还是有点犹豫,郑师傅说:“多好的事,她哥哥主动跟我说的,结婚以后你们可以继续住在厢房里,两个人攒足钱以后就回你的老家。”“我啥也没有,人家图意我个啥?”郑师傅说:“你在角亥台多少有一份工资,家里有土地有房子,现在先干着,你不可能在角亥台干一辈子。回去有一个做饭洗衣服的人不好吗?”柏台长也加入进来,“老张,结婚以后可以住在台站,台站没钱也不差多一张嘴吃饭,你种菜你老婆帮厨。”老张有点动心,“说的也是哈,我回老家商量商量去。” 张师傅的两个弟弟、两个妹妹偷偷看过杨家女之后,二妹说:“我看比咱哥还大,还小十岁呢,骗人。”大妹说:“一脸的横肉,一看这人就不好惹。”小弟说:“回去跟咱妈好好说道说道。” 老张的妻子早逝,家庭无力为其续妻。父亲又去世,老张的妈妈一个寡妇领着三个儿子二个女儿,妻子的早逝把老张还给了张家,身为大哥的老张成了家长,替代了父亲的位置。从经济方面来说,妹妹嫁人可以不考虑,二弟成家在老院子,等小弟也成了家,老张已经是奔五十的人,二弟成婚的一部分欠债还是自己扛过来的。小半生已经贡献给这个家庭,自己也淡了再娶的念头。 没想到进入角亥台,欠债还清后,又有了这个机会,那个女人也是见过的,自己的要求并不高,何况是妻子逝世多年以后,怎么看都顺眼。关键是老妈的意见,“不行。”是不行的,老张的房子小弟住着,老妈跟着小弟生活,你结婚回家来,小弟哪里去?盖新房子,是需要好大一笔钱的。你成家以后,能否继续全力资助二弟、小弟、大妹、二妹正在上学的几个孩子?是否还定期给小弟养老妈的份子钱?老张哪里懂得弟弟、妹妹的心理,老张只懂得自己的责任。老妈最听小弟的话,老张最听老妈的话,既然老妈不同意,他放弃了再婚。 台站聚餐的时候,饭菜都料理停当,老张最后一个上桌,几个人七嘴八舌地分析给他听,他沉吟半晌,“我没考虑那么多,我觉得成家不成家都一个样,谁家有事我能伸手帮还是要帮的,我老妈吃个药打个针的我能不给钱吗?”钱想说:“不可能的,有了老婆以后,你行你老婆行吗?”乌焦青说:“就是的,是——,都明白的。”老张说:“我突然明白,就算我妈同意,我也不娶这个媳妇了,我本来就应该死了这个心。” 大家分析的是弟妹们反对他再婚的心理,借此来坚定他再婚的决心,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柏台长说:“都是人心哪。” 第三章 八 八 钱想的儿子钱多在班里争老大,班里个子最高的同学伙着三个人围攻他,围攻的地点选在学校实验楼后的树丛中,这里少有人来,为了寻得这个机会,四个人已经跟踪他很长时间了。大个子高出钱多足有一头,可惜腰围不及对手一半,大个子一脚没把对手踹倒自己却被弹倒,还没爬起来又被人一脚闷到脸上,鼻孔窜血没把敌方吓成手软到把自己的小弟兄吓跑,大个子被矮胖子骑上一顿暴揍。当初料定挨打的是钱多,没有给自己留一条后路,结果老师得到消息赶来,打人的已经打累了。大个子回家搬来父母,他父母找上班主任、主任、校长,口口声声要求学校开除打伤自己儿子的坏蛋,事态闹大了。钱想知道杨光在小学里工作的同学多,“小杨,你在南街小学有认识人吗?”杨光说:“主管纪律的副校长是我的同学。”“正好,你把他请出来喝顿酒,我有点小事求他。”杨光认为是换班级之类的事情,就把同学约出来,酒桌上一听才知道钱多是这般的英勇无敌。有副校长出头,钱想认掏药费、护理费、营养费、补课费,家长很给面子,受伤的大个子换了一个中意的班级了事。杨光对钱多说:“小子,以后别再给你爸惹祸了。”一旁的钱妻对杨光的话并不满意,对自己的儿子说:“儿子,别怕,有人欺负你,你就揍他,妈给你掏药费,宁可打人也不被人打。” 升入中学,在男生中,钱多的名气颇大。 晚上放学,大街上,前面一个人背着书包在没命地逃,后面一群人在死死地追,逃跑人的身前身后都是追落的石块,后面的人一边追一边掷,钱多后背上的书包成了防弹衣。追到钱想家的楼下,钱多立住脚,躲在楼角用砖头还击,追来的人不敢还击,害怕打破楼房的窗户,都远远地隔着街道对骂。钱想和妻子在五楼一听就分辨出自己儿子的骂声,下楼站到儿子身旁,看着儿子一块连一块地投石头并不阻拦。钱妻听到对面乱哄哄的喊声来了气,“都是些什么孩子,还先打脑袋。”一把拉出躲着的儿子,“我看谁敢先打脑袋。”钱妻接连的尖声高叫,使对面的人静下来,都听明白了,一群孩子大笑道:“不是先打脑袋,是钱大脑袋。”“你脑袋大就他妈的要当班级的老大啊?别看你在小学那个班牛x,在这个班你就是孙子。孙子钱大脑袋,今后你带着你妈上学去,以后见你一次扁你一次。”喊完一哄而散。钱妻抬手给了儿子一个大巴掌,“孬种!就知道往家里跑。”“他们人多,还有外班的。”“你立定让他们打,看他们敢不敢打?”“咋不敢啊?前天把我们老二暴打了一顿。”钱妻说:“你捞着他一个,往死里打,一下子就都镇住了。”钱想抬腿给了儿子一脚,“当面不行,你不会来阴的。打打杀杀的都是些莽夫,要用计谋,把对手整了还让他不知道是谁干的,明白不?” 提前退休的许台长,经过多年的自悟,给全台站的人占卜。许台长对柏台长说:“将来当台长的人只能是钱想。”“小汪不行?”“他做事缺乏主动性,后面需要有一个人时时督促着,虽然偶尔冒个头,总的来说被动,当个副手都不能令人满意。”“老乌不行?”“他背后捅咕行,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把一切都准备好了,到了真正的时刻却退缩了。他总觉得自己还行,都是别人不给他机会。”“小杨呢?”“这你最清楚,他太认真,能当一个非常非常合格的副手。”“陈信刚不行?”“他依着业务水平高,目空无人,不只是在台站,对省局的人他也缺少必要的恭敬。就算没有你,就算台站只剩下他一个人,省局也不会提拔他当台长。”“你只看好钱想?”“嗯,他有一个毛病——爱小儿,正因为他贪婪才有机会。多数的妻子难以容忍丈夫用自家的钱请客送礼,钱妻不同,她支持丈夫这样做,舍得投入,还同去同归乐此不疲,钱想夫妻的狠劲人间少有。” 许台长同陈副台长压制柏副台长的时候,杨光的大伯叫来杨光,“杨光,柏台长是我的学生,你去塌陷台就是走他的门路,这些你是知道的,今天小柏来找我,对你有点意见。”“大伯,我都知道。可是台站的情况太乱,一时一个样,最好我躲远点,离那一方都不远不近的,不想捞好处也不想落坏处。”“不可能的,身在单位,吃单位的饭,做单位的人,生单位的气,没有世外桃源。”“我还是不想过多地参与,不过我绝不会反对柏副台长的。”“不是反对,而是要支持。小柏为这事找过我,让我劝你跟他一条心。”“我跟他一条心,在住房上他也没帮我。”“那是你处事不够圆滑,是你自己的失误,怪不到小柏身上。今天叫你来就是要你支持小柏。”“好,大伯,我支持他。”“要主动支持,人家帮过你,你是他的人。你没有回旋的余地,不管你如何做,别人永远这样认为,就算你反对他,有人也认为你在作秀,另有图谋。”“大伯,我知道了。”“小柏在拉拢人,许台长在培育自己的人,陈副台长也不会等着。将来小柏上台,你也谋取个副台长,好好谋划谋划,有你的没有其他人的。这得你自己去体会去琢磨,学会见风使舵,这种悟性有的人与生俱来,教是教不会的,对事对人千万别太过于认真,没有绝对的敌方也不存在永恒的盟友。一旦小柏失利,你再找靠山还来得及,不要过分担心,到了那个时候,当不成嫡系不做敌人还是很容易的。这样也算没有辜负小柏帮你忙的初衷,自己也算对得起良心了。” 第三章 九 九 塌陷台是不折不扣的科研单位,发表论文代表着个人的水平,名利双收。没有论文的人嘴上并不恭维发表论文的人,其实内心重看论文,都认为论文代表着能力,写出来的证明了自己,写不出来的人心痛甚至逃避反感,有了机会还不忘贬低贬低成功者。 陈信刚最近发表的一篇论文,第一作者署名是市局的秦局长,无可辩驳的事实是秦局长发表论文带着陈信刚。周欣荣如此发表论文,周是陈的妻子。黄汉鄂如此,黄感激陈。 黄汉鄂不满足自己是第二作者,“小陈,我写了几页东西,你给参谋参谋。”陈信刚认真地批阅,对细节提出改进的建议,几次下来,老黄的原稿一个字不剩。论文发表以后,只有老黄一名作者,陈信刚坚决不署名第二作者,老黄非常高兴,“这篇论文是小陈辅助我完成的,没有小陈我还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完稿的。”陈信刚会意,“我就是帮帮小忙,理论上指导指导,核心的东西都是你黄老自己的。” 许台长终于发表第一篇论文,把刊物的那一页翻开压实,有风吹动时,那一页能自己恢复原样继续展示,放在定位科的办公桌上的电话旁边。小单位只有两部电话,一部在台长室,一部在定位科,这样子人人都知道许台长发表论文了。陈信刚看到了,“一篇而已。”许台长发表第二篇论文以后,把论文仍然放在老地方,依然采用老办法来展示,“二篇而已。”许台长发表第三篇论文,陈信刚翻看以后,“勉强算半篇。”这篇论文中许台长是第二作者,乌焦青大笑,“真精辟,半篇啊,是——,都明白的。”许台长忍不下去,问陈信刚:“你有多少?”“九篇,都是第一作者,二啦三啦的不算。”柏竹枫发表第一篇论文,第二作者是杨光。陈信刚浏览过以后说:“老柏,这是小杨写的?”柏副台长说:“你啥意思?”“关于这个题目小杨曾经请教过我不止一次,文中有我指导过的痕迹,你不懂,你看不出来,都是我玩剩下的。”在已经发表论文的数量上,众人的和也大不过陈信刚一个人的。许台长私下嘀咕,“数量重要,质量更重要,论文要讲究科学性、符合理论、要高瞻远瞩。”这话传给了陈信刚,他说:“数量不行,质量何谈。既有理论的也有实践的,二者缺一不可。省局、古国局数据中心和预测中心的强项是理论,台站人员的强项是实践,个人有个人的长处。别没数量找理由,找个机会大家交流交流。”这话传进许台长、柏副台长的耳中成了“不服,找个机会切磋切磋。”柏副台长没说话,许台长真的不服,“我是塌陷专业本科,他是塌陷专业中专,中间还隔着一档,别急,找个机会切磋。”常江的论文数排名第三位列在许台长之后,常江最看不起的人是陈信刚,但是他次次直接顶撞的人都是许台长。 老黄终于独立完成一篇只占半页的论文,论文发表在《东部塌陷研究》上。论文的最后有一段文字:在此特别感谢角亥塌陷台陈信刚副台长的鼎力支持。 塌陷定位仪在正常的情况下,一台仪器12小时产生一张记录图纸,有塌陷发生时,一天产生十张八张的图纸不算多。每张图纸的正面和背面都盖有固定的图章,值班人员在图章的空格中填写天气、时间、仪器参数、图纸编号、还有人为活动的详细信息,以备多年后有人使用资料时作为参考。图章使用红色印油,印油接触不易浸润的光面铜板纸不能速干,晾晒的时间不够长就上手填写,印油会被涂抹成一片。那样子,只好废弃换一处重盖。特别是夏季潮湿的季节,涂抹现象难以避免。图纸不美观,值班员还有马虎大意的嫌疑,年终质量评比时这一项是有分数的。 老黄解决了这个问题,只要盖上图章就可以立即填写,绝不会出现涂抹的现象。方法就是用红色墨水代替红色印油,这就是老黄论文的全部内容。论文发表以后,争论顿起。“这也算论文?我一天能炮制百八十篇的。”参与讨论的人逐渐增多,“为什么数据填写用2h铅笔?因为2h铅笔硬度适中,既不会因为过硬使笔迹透到下页又能暴露橡皮擦改的痕迹。为什么写错后斜划一笔?避免就字改字。”“为什么墨水使用碳素不用纯蓝?因为碳素可以长期保存。为什么用红印油不用红墨水?几年以后红墨水会失色了无痕迹,印油不会。”这些观点被管理层注意到,省局观测处就此电话通知各台站:盖章必须使用红色印油,杜绝使用任何的替代品。 老黄发表了一篇问题论文,陈信刚对黄汉鄂说:“论文、论文,妙哉一个论字,没有对没有错的才是顶尖的论文。做不到绝对的正确没问题,绝不能犯毫无争议的错误,能争议就不是错误。老黄啊,你的这篇论文犯了塌陷科研论文的大忌,切记切记。”不关心论文的错与对,许台长和柏副台长关心论文后面的“特别感谢”与“鼎力支持”,黄汉鄂会写个啥呀?这论文就是你陈信刚亲笔炮制的。这把柄被人攥住并利用,陈信刚充分估计到,同时自行安慰:稍有专业知识常识的人,认真看过我一篇论文的人都应该明白,“红墨水”不是我的水平,这样的论文,我陈信刚不屑动笔一画。 “嘿嘿,这就是数量,大量啊。”“老许你啥意思?”老许是陈副台长对许台长一贯的称呼,许台长特烦有人称呼他的时候不带“长”。“没意思,一点意思都没有。”陈信刚说:“那不是我写的。”“不是你写的,是你鼎力支持的,还有人特别感谢。”“老许,你我心里都明白,别恶意给人难堪。”老黄知道错在自己,说:“我正式声明,这篇论文与陈副台长无关,都是我一个人写的。”章金发说:“那你在刊物上发表一个声明,摘清楚同陈信刚的干系。”老黄说:“好,我这就给编辑部去一封信。”陈信刚说,“老黄别写信,不说这声明能否被编辑接受,因为你的失误,编辑也被质疑不懂业务,别去自找麻烦。”章金发说:“你们俩,我怎么越看越像是在表演,你们的水平都很高。”陈信刚暴躁地打开自己的橱柜,拿出一摞的刊物,堆放在桌面上,“这是我的全部论文,我的研究方向是强陷预测,谁?能指出一处错误来?”一听这火药味十足的话,室内有人开溜,只剩下许台长、常江、柏副台长和陈副台长。 片刻静默之后,许台长坐稳挺直腰板,“塌陷观测传统的四大学科:塌陷定位观测、地下水体观测、大地岩磁观测、星球壳体大地观测,后三科统称预兆观测。预兆学科都属于地表观测,即使使用深井观测也远远浅于塌陷定位波形源头反演的深度。我们现有的观测手段观测能力有限,达不到理想的深度,作为实验性的科学研究不可能想到就能做到。但是探索必须进行,不能取得有益的经验也要积累失败的教训,起码还建设一个数据仓库,觊觎通过塌陷行业一代接一代的努力,最终达到预测破坏性塌陷甚至合理利用大塌陷所蕴含的巨大能量来造福人类。每个学科都细分出多种项目,每个项目都研制有不同型号的仪器。一个项目保有的定型仪器都需要经过很长时间的考察,整个观测工作始终存在变数。你今天进行的观测有的是以前所没有的,以前有过的你今天已经见不到,这是一个去粗取精的过程。对数据采用不同的数学方法处理,对数据采用不同角度的使用,多种数据的综合研究,跨学科的研究。特别是新技术的应用,目前专业学校还没有成型的教材供学生学习,连我们很多的专业台站都还没有见过这种新技术,以后类似的仪器投入观测可能成为极普通的项目。不同的人使用相同的数据会得到迥异的结论,而且彼此还不存在排斥,全肯定与全否定没什么不妥,即使成功预测一个塌陷也只是一次增加希望的实践,塌陷预测到现在为止正处在一个科学研究的阶段,科学的现状就是如此。到目前为止,在破坏性塌陷发生前,还没有观测到一项信息与塌陷的发生存在着因果关系,甚至不能定义有必然的联系,谁能靠现有的数据夸口来预测强塌陷?况且塌陷的成因还只是一个的猜想,妄言预测就是违背科学规律,客气点说也是不够严谨,我的论文向来不涉猎预测。” 陈副台长反驳,“老许你说的不错,固然处在一个探索的阶段,但都是科学的实验,本身就存在真实可信的基础,塌陷成因不明是事实,但是大地块体运动的学说是成熟的,塌陷成因就是在利用成熟的学说。预测是我们行业的终极目标,不敢触及不如不做。”柏副台长插话进来,“块体学说的深度有限,有的塌陷深度超过块体的最大厚度该作如何解释?”陈信刚没有回答他,“成熟的学科不是没有,塌陷定位就是一个,利用发生的塌陷活动性来预测未来的塌陷是可行的。岳局长已经为我们做出先例,成功过。”许台长说:“大陷前,没有任何的小陷活动就发生大的塌陷,有过;发生了系列小陷活动,不论从频度还是强度都符合某次大陷前的经验,还有预兆信息的佐证,可是塌陷群的活动却结束了,并没有大的塌陷发生。”陈信刚说:“没有研究透彻的地方,正是我们要做的工作,我们正走在寻找大塌陷之前预兆信息的路上。”许台长说:“小陈,目前,不存在实用化的成果。”这时,有一个声音插了进来,“许台长,照你的说法,别干了,是——,都明白的。”不知什么时候乌焦青趴在门口向室内探进半个脸来。许台长向他招手,“小乌,你进来,一起研讨研讨,好歹你也是科班出身。”那颗头缩了回去,人并没走远,一会又折了回来继续听。 柏副台长说:“选取观测点、建设观测点、验证观测点、使用产出的数据,需要一个长期的过程,多年以后证实一个观测台站的条件并不理想的时候,人力物力已经大量投入,废弃重建是需要勇气的。在我们古国局,不允许存在失败的科研,特别是继续申请科研项目经费的人,害怕一个当前的失败影响未来。该结束的不能结束,多年以后,即使效果不佳也要强硬地评估出一个优秀来,用现有定性为优秀的项目来申请后续经费容易,全新立项困难。即便当时是合格的台站,观测环境可能被人为活动所破坏。还有自然的干扰,特别是气侯因素的干扰,地表的观测数据都含有气侯因素,剔除干扰谈何容易,难啊。还有诸多不明了的信息,连引起研究人员的注意都谈不上。” 许台长说:“塌陷研究是科学难题,理应该严谨,有一说一有二说二。难度明显,工作还得进行,存在着一部分人回避现状,头顶专家的头衔,热衷于搞数学游戏。省局的人永远高过台站的人,古国局的人高过省局的人,高端科研人员竟然视曾在台站工作过为耻辱。既然是科学研究就要遵循科学方法,以观测为基础,用数据来说话。数据所含的内容太丰富,凡是与塌陷无关的信息都是干扰,剔除干扰是关键中的关键。问题是干扰难以确认,还有颇多的信息没被人认识。现有的很多项目,都是经过多年的实践后保留的观测项目,已经确认的干扰,目前都无法理想地排除。目前的观测背景信息中,我们期望捕捉的塌陷信息与噪声的比是多少,是百分之五还是百分之三,没有定论,如果低于百分之三,有用的信息被噪声淹没,目前的观测还有用吗?使用数据的人不观测不熟悉仪器,观测的人不使用数据,制造仪器的人不观测不研究数据。三方人员不互通,如此,探索走不上正轨,谈何实用化,科学现状如此,竟然有人认为自己能有一个大的突破,是!这种精神很可贵,不能没有这种可贵的精神,我们现在已经很难分清楚谁是真正的科研、谁是在蒙人。”陈副台长来气了,“人不可能成为方方面面的专家,分工有所侧重是必然的。” 在角亥塌陷台,形成一种共识:柏副台长精通仪器,常江熟悉数据处理,陈副台长专注数据分析,许台长比较全面。 柏副台长说:“一个观测项目的选址、实测、试测、建设、正式观测、数据评估及应用,实验性大于实用性。一个测项经过多年的数据积累,证实效果不佳就应该立刻终止,终止项目就是失败就浪费投资,这种损失是不可避免的。这样的道理都懂。事实上古国塌陷系统不存在一个客观的评估机制,缺少定量的指标。怕只怕,人为的失败借壳科研的损失,一发不可收拾。”许台长喝了一大口茶水,接着说,“不担责任的做法是建设台站,特别是受到好评的台站,所有的项目都盲目地投入,台站越建越强,强大到无人敢质疑,于是恒有不失败的项目,结果建设台站凌驾于科学研究之上,项目建设不是为了科研,科研反而依附项目建设,甚至科研就是为了验证项目的合格,台站在增加、在增容,塌陷局在扩大。”陈副台长反驳道:“一个台站,对于全球来讲就是一个点,一代人,对于塌陷史来说,时间太短。塌陷研究是依赖实验的,但是实验案例又恰恰非常少。在一个台站的附近,几代人遇不到一个像点样的塌陷发生,都是被动的实验。如果确切知道某地肯定有大塌陷,提前布设密集的仪器进行有针对性的观测,找到预兆的可能性会大增,这是办不到的。客观的评估机制是需要实例来检验的,短时间内做不到。都是在广撒网,希望捕到一条没有目睹过的稀有鱼。”柏副台长说:“难啊!”陈副台长说:“难也要做,不做下去永远没有希望。”许台长说:“做肯定要做,只是目前既有的方法值得商榷。”陈副台长说:“老许,泛泛而论可以,具体到一个项目,都是待定的,否定和肯定都不容易。具体到一个台站一套仪器,目前,我各人认为最有效的评估方法就是‘陷后效应’,近距离大的塌陷,大塌陷之前的一切不好定性,特别是时空的因素,大塌陷发生是瞬间的巨变,既有速度又有幅度,这是一种理想的状态,合格的观测系统必然有所反应。有一种猜测,陷后有所反应的系统具有价值珍贵的趋向,但是,还是不能一概否认没有反应的系统,因为这是一个综合性的评估方法,杂合着地质、仪器、方向性等等因素,这些因素就没有一个是固定的。还有一个难点,没有完全相同的塌陷。就算‘陷后效应’这种方法可靠,大塌陷的例子很少,通过这种方法来鉴别所有的分散在各地的项目还是存在局限性,起码一两代人无法完成。”柏副台长说:“有必要验证所有的台站吗?”陈副台长说:“难道不使用全部台站的数据吗?在使用数据前,应该对数据的优劣进行评估,想尽一切办法来评估,取得有效的数据之后才能谈其它的。”柏副台长说:“关于这一点,我绝对不赞同,用个例来验证整体的方法也是可行的。”陈副台长说:“在我们的塌陷系统,可曾有某个个例认真地评估过?” 常江说:“更换一届局长就出一套政策,局长总想找到不用监管、不用改进、不会出错且一劳永逸的政策,公布了就不用再操心管理。可惜始终没能找到,于是一任局长一变,不存在十年不变的长期方案,造成方案难以下沉到底层台站。事实上废在半途而不宣,任由底层自由理解发挥,乱到不得不干预了,自上而下来一次运动。上面指责下面失误,下面抱怨上面不切合实际。比如仪器的维护,一笔费用一申请,台站故意多报是因为知道上面要少给,把少给的量预测出来;上面也知道下面虚报,把虚报的部分剔除。始于何时、肇起于那方,不得而知。目前是互无信任,恶性循环。最令人气愤的是把科研庸俗化,把正常的、日常的工作当成科研项目来做。”整个身体堵在门口的章金发啐了一口,“都说些啥嘛玩意儿。”乌焦青依旧露着半张脸。陈副台长说:“你听不懂。”乌焦青说:“老章啊——,我就不找你那没趣,是——,章总工?” 柏副台长大声说:“塌陷观测是高精度观测,对仪器安放条件的要求非常苛刻,因为难做而降低标准,还不容人质疑,习惯性地生产废数据,还装模作样地使用。塌陷预测的科学难题如果能够破解,那也绝不会成功在当下的古国局。”陈副台长大声说:“柏竹枫,你说什么?你这是天罪!”柏副台长一听立刻缄口,他心里明白:“按照惯例,凭刚才的那句话罪成天罪,未尝不可。”许台长赶快说:“小柏的议论范围的确过大,要说他天罪,从何谈起呀?小陈说的天罪言重了。”柏副台长改口道:“陈副台长,我说的不是整个行业,不是全部科研人员,是指个别人。” 不知不觉中,章金发回到屋里,他手里不住地抛接一枚硬币,“明天脚下就有9级的大塌陷,看我手中的硬币落地,字代表有,花代表无,我扔一下,大家来猜一猜。”柏副台长说:“别开玩笑。”老章笑了,“小柏,现在的塌陷预测成功率是多少?”“百分之二三十。”“对!猜我的硬币有百分之五十的成功概率,还不需要一个‘’。别背后哕我,我懂统计学的。你们说了一大堆,都是废话。”柏副台长说:“老章,能这样类比吗?我们是针对数据反常的统计分析,没有反常的情况下不启动预测分析。”“好,用数据说话,在有反常的前提下,在决策难产的时候,抛硬币还是百分之五十,就是比你百分之二三十高。”乌焦青一只手攀着门框说:“照你的说法,我们全没用,是——,都明白的。”许台长说:“没见过说自己无用的,自己砸自己的饭碗啊?神经不正常!”“要我老章说,你们都怕听大实话。”陈副台长大笑,“你看不起我们,为什么每次例会你都综合我们那些没用的意见。”“谁?谁综合你们的,我发表的意见都是我自己的。就容许你们发言,不容许我说话,没有道理。”“章总,回家抛你的硬币赌酒喝!”“小陈,我就爱这一口,用你孝敬啦?” 许台长一听话中的火药味渐浓,赶紧转移话题,“大家听我说。在几百人、几千人、上万人的大单位里,像我们这样婆婆妈妈的,都被笑掉大牙。多去大单位交流交流,开阔开阔眼界和心胸,学学人家的优点,就是学会容忍和原谅。”章金发说:“乌台长时期就说过这话,你暗地里也没少鼓捣事。现在你当权了,让我们学会大度,你好舒心地当台长。是让我们对你大度,不是你对我们大度。”许台长说:“档次太低,不可理喻。” 第三章 十 十 新毕业的陈信刚分配来角亥塌陷台,半年后,在3981年年终的例会上,他提议,“每个观测项目的主管人在例会上要展示图件供全台人借鉴、研究,借此提高本台站的分析预测和科研的水平。”这个建议得到乌台长的认可,“小陈的建议很好,图件直观,趋势明了。”并半号召半命令地在全台施行。常江说:“人工绘制每天的整点值曲线工作量大又容易出错,作一份图件不容易,主要是为了省局、古国局的评比,一般是一个月绘制一次。每个星期一的例会都要展示,保不住图纸被弄坏、弄脏,提供五日均值可以。”陈信刚说:“可以制作两份图件。一份用来展示,一份用来评比。用来评比的图件还可以年末突击绘制。”常江说:“不是工作量大,我提供十份。” 参观全国的模范台站归来,乌台长赞叹道,“那图件真规范,全用坐标纸,一条曲线一种颜色,不同年份用不同底色,这是将来的大方向,都得做,不是个人的兴趣,是工作的一部分,全国有带头的后面就得跟上,别拿工作量大来搪塞。常科长和小陈,你俩出一趟差,调研一下,购置全套的绘图用品,一人发一套,今后的分析会上大家都必须提供自己主管项目的图件。” 定位科的图件最规范,一张白板地图用来标注历史塌陷陷中的位置,这是一张逐渐累积的图件,由黄汉鄂绘制,预兆科的乌焦青自愿协助老黄。一张是近期发生的塌陷陷中位置图,用铅笔标注便于旧减新增,由柏竹枫绘制。陈信刚提供陷中迁移图,许世麟提供塌陷频度图。对于制图,预兆科的人并不积极,常江只提供一张地壳大地变化的十日均值曲线,周欣荣提供一条水体元素日值曲线,司凤提供岩磁21点值曲线,章金发没有提供任何图件。 乌台长做章金发的工作,“小章,怎么着你也得提供一条曲线?”“啊。”乌台长以为这一声“啊”就是答应了。在下周一例会上又没见到他绘制的曲线,“小章,曲线图哪?”“啊。”啊了以后的下周一,小章还是用嘴叨念数据,“5号411,6号423,7号410,”“小章,你的图件到底是绘制了还是没是绘制呀?说个准话。”“啊。”“小章,你一声啊是听见我说的话了。”“啊。”“你看大家都提供图件了,就差你的一张。”“啊。”许科长说:“小章,你学学我们定位科也把图件粘在墙上,常科长的也不错,每天延长曲线就行了。”章金发说:“以前的数据在资料室里,今年的数据在预兆科里,都是公开的自己绘。”常江说:“小章,大家都提供图件,直观明了,彼此交流吗。”“交流?常江你的整点值图怎么不拿出来交流?你的趋势图、均值滤波分析图怎不拿出来交流?哼!都自己偷着看。许科长,你的能量释放图怎么不拿出来交流?小陈的图件更多,什么最大危险预测曲线、区域模糊分析图呀的怎么不拿出来交流?自认为重要的都藏着掖着,把无关紧要的拿出来展示展示摆摆样子,是对是错都难说,有用的唯恐别人瞄上一眼。你们全都拿出来,我最后拿。现在,我就看自己的图,你们的给我看,我都不看。”陈信刚对常江说:“他看不懂。”“你闭嘴,你们两口子人前人后的没少说我缺文化,说我学历低。那你跟许科长比学历,你中专人家本科。这个时候你又抛弃学历专说工作水平,全台就数你文化高、水平高、能力强,行?台长全都给你家,一个正台长一个副台长,将来孩子当科长,还有把弟弟妹妹全弄来。”陈信刚说:“大家听一听,无意之中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就这水平,打嘴仗都自己骂自己。”乌台长出面制止,“每次讨论工作,最后都扯到私家身上。人在科研单位中,全不是一块科研的材料。今后能不能改一改呀,以后台站进来年轻人,好的学不到,就这些鸡零狗碎的全学会。站在门外面的人全进来,我有话要说。”等人到齐之后,乌台长说:“今后说话大家都讲究一点,别太露骨头,整个单位缺少和气。我们要学学大单位,”章金发打断他的话说:“我们都敞开说,心地纯洁,个人之间不存在着大的冲突。你说的那些单位表面上是一团的和气,背地里你死我活,面善心恶,还他妈的自封为有涵养、讲韬略。”乌台长说:“章金发,别顺嘴开河。小陈,年轻人不要锋芒太露,别偏好讽刺人。特别是你和小章两人凑到一起,如此下去,保不准那天会动起手来。小许、小柏、小陈、小常你们几个人谈论业务是好事,可是夹带人身攻击彼此互贬,这都是搞业务人的通病,要充分地意识到并加以改正。我们小单位人员少,眼界太狭窄,要走出去广泛交结,多体验社会上为人处世的经验。不为别的,为自己孩子的将来前途着想,也要走出去。大家要明白:身处人情社会,人在塌陷台,就我们单位的工作性质,你有求于人,人无求于你呀,都醒醒!还美滋滋的自我感觉良好,可笑至极。”“唉,乌台长,别损人不吐脏字,我小章能在这样的单位里工作,心满意足。”乌台长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有你哭不出眼泪的那一天。” 乌焦青总用自行车驮着周欣荣,转遍市区的大街小巷。开始,周欣荣只当是他热心肠,后来觉得不对头,送小礼物送吃的发展到送衣物,虽然一样没接受过,但是周欣荣同陈信刚还是吵架了。吵过架以后,乌焦青居然要带周欣荣回农村老家去见他的父母。周欣荣急了,“乌焦青,毕业后,我分到本省,陈信刚分回原籍,我二人为了不分手才来到角亥塌陷台的,这就是一个求其次的下策。”乌焦青说:“我就是带你熟悉熟悉本地,周小妹你想多了,是——。”“那你同陈信刚说些什么?”“我实话实说,以他的才干应该进省局,这没什么,是——,都明白的。”“你说我对你有好感?”“那是陈信刚自己理解的,是——。”陈信刚一点都不客气,“乌焦青,你一个以工代干的,蹲到水泡子边当镜子自己内外照一照,别想美事了。”“以工代干怎么了,是——。” 第四章 事业、一 第四章、事业 一 3975年1月中旬,角省沿海地区的子市,发生有感塌陷多达十几次,仪器记录到的微陷次数接近百次,到了2月初,仪器记录到的塌陷累计超过二百多次,天天有人感觉到脚下在颤动。谈陷色变,整个地区的人都陷入一片恐慌之中。政府、军队、警察、交通、教育、医院的领导都涌进塌陷台,塌陷台的人员终日在开会研究陷情。角子塌陷台是省内四个专业化台站之一,岳台长是省内塌陷行业的权威人士。 “我不听你的专业术语,我不听你的数据分析,几天来你不停地说,越听越糊涂。我也多次同你们的专家沟通,专家的话更让人糊涂。现在,人心惶惶的,我就问你本地有没有大的塌陷?”岳台长被上百人的目光注视着,都在等着他的回答。“有!”“什么时候发生?”“今天起,未来可能——”“你已经分析过很多次了,我就想知道哪一天发生。”岳台长一头的热汗变成一脖颈的冷汗,在市长再三的逼问下,只好用电话再次求助古国塌陷办公室,没有一位专家给出确切的答复。此时,岳台长才体会到相似的套话是多么的无用。市长正在等着他的回答,会场寂静沉寂可怖。突然,所有的人都感觉脚下在颤,市长拍着桌子问:“哪天有?”这时刻、这场合,套话不行、不说不行。岳台长把心一横,“十五天之内。”市长说:“好!立刻召开全市各行各业的领导扩大会议,成立各级的抗陷救灾领导小组,指挥群众全力抗灾。” 3975年2月15日,角子市发生735级的塌陷,交通、通讯在瞬间全部中断,子市的人员没有大的伤亡,经济损失程度降到最低。举世震惊,在全球范围,这是整个塌陷观测史上第一个具有真正意义的塌陷预测,是对破坏性塌陷的首次成功预测。 古国塌陷办公室升级为古国塌陷局,在全国范围内组建塌陷台站,组成台阵实施大范围观测,开展大规模的科学研究,同时在国内把塌陷预测实用化。古国局第一任局长在动员大会上说:“这次预测的成功,使我们坚信,本星球上的这个科学难题一定会被我们的科学家所攻克,那将是古国人对整个人类作出的重大贡献。” 这个塌陷发生之前,角省省城的角辰塌陷台称中心台,代管全省的台站。这次塌陷引起行业格局大变,成立角省塌陷局,直属于古国局,岳台长成为第一任局长。各市成立塌陷局,负责本地的救灾工作。区和县只设塌陷工作负责人,古国和省不设置隶属于政府的塌陷局。市塌陷局隶属当地市政府,市塌陷局管理地面上的塌陷灾害工作,塌陷台站负责地下的塌陷信息观测与陷情预测。 大工厂设立塌陷观测点,学校鼓励师生用土办法制造简陋的仪器进行观测,乡、镇设立动物观测站,饲养用来收集信息的动物有鸽子、狗、猫、鸡、猪、牛、羊、鼠、蛇。村里利用水井、山泉收集水温、水异味、水的浑浊度。民间的爱好者自发组织起来,进行天空观测,白天辨认“塌陷云”,夜里查找“塌陷光”,不分昼夜地倾听“塌陷声”。这叫“众测众防”。 角省的每个市都组建一个省塌陷局管辖的专业塌陷观测台站,市塌陷台站隶属省塌陷局。同时鼓励地方政府和企业建立地方台站,隶属于市塌陷局。继而组建了具有当地特色的观测站,野蜂、林蛙、泥鳅、野兔、狐狸、狼群、猴子、麻雀、婴儿等等都成为观测的主体,后来把观测站由动物扩展到植物和微生物,寻找塌陷枝叶和塌陷菌群。 台站建设的速度超越常规,人才的数量不足,古国局成立了塌陷学校,人才的培养速度太慢,容许相关专业的人才进入塌陷系统。前期刻意引进懂仪器的、懂地质的、熟悉数据观测和数据处理的人才,后期放宽到学理科的就行,还有分配来的离伍人员。 许世麟是塌陷专业的本科生,毕业的时候本地不存在塌陷局和塌陷台,没有对口的单位接收,只好进了轴承厂。角亥塌陷台筹建时,许世麟申请调入台站,部队转业的李台长回复:“人员已满。”许世麟只好去首都找大学的老师帮忙,此时的老师已经是扩编后古国局的副局长,有副局长出面,许世麟如愿进入角亥塌陷台。他发现李台长和乌副台长都不喜欢他,回家对妻子说:“这是外行领导内行心虚呀,他们是怕我抢走他的台长。” 黄汉鄂在亥市气候台屡受排挤,主动申请调入角亥台。人们叫他小黄,是因为他进入台站的时间较晚,不是他的年龄小。此时,观测专用山洞还未完工,塌陷定位仪器的探头安放在山腰避风处的石板上已经半年有余,探头被厚重的木箱罩着。 第一个独立值班日的下午,仪器发出连续的报警声,看书的小黄一看仪器的记录,立刻断定记录到大的塌陷,急忙按照常规方法量取并计算数据,心里想尽快着把塌陷参数上报给省局。仪器上的图纸记录转过一圈又一圈,限幅的波形持续不断。第一次遭遇到这等大塌陷,小黄的额头浸汗,忙中出错,把图纸污染了一大片,还不只是一张,心里更急。专心致志地计算塌陷参数,陷中距、发馅时刻两个参数出来后,限幅陷波还没结束,小黄焦急地等着,终于等到尾波减弱,按照持续时间套用公式,计算出这个特大的塌陷陷级是108级。 省局接听电话的值班员没来塌陷局之前任连长,赵连长一听是自己值班以来最大的塌陷,急忙将108级塌陷上报,古国局的值班员再三询问:“你再说一遍,是多少级?”“108级!”“你在开玩笑?”赵连长察觉不对,但是闹不清楚具体错在哪。只好问:“请问哪儿不对?”“塌陷有108级吗?”闹明白以后,赵连长红着脸转问角亥台,“你刚才报的塌陷是多少级?”小黄有点口急,“108级,108级,你听清楚没有?”赵连长声音奇大,“你耍我哪?你当我什么都不懂吗?” 赵连长认定小黄上报108级大塌陷使他在古国局出丑,通过电话向亥市市局反映,市局派人找到李台长,李台长会同乌副台长带着许世麟、常江、司凤、刚毕业的柏竹枫等人慌忙赶到台站。“小黄,多大的陷级?”“108级。”“胡说八道!”“乌副台长你看,又来了,又来了,还不止是一个,几个陷波绞到一起难以区分。”顺着小黄的手指大家全看仪器,图纸上真的是满幅度的波型,记录笔噼里啪啦的乱响。室内都是换下来的图纸,桌面不够用,已经铺满地面。柏竹枫快速检查一遍仪器,“室内的仪器正常啊,一定是探头出了问题。”许世麟和柏竹枫跑上山坡,只见一头老母猪领着一群小猪崽围成一圈,在用嘴巴顶拱罩住仪器探头的木箱子。原来木箱与石板的接触处积有於土,又厚又重的木箱饱含水分,所以围着木箱边滋生出一圈的野菜,这圈野菜的长势远远好过周边,猪群在拱食野菜。 “小黄啊,我说你什么好呢?时至今日,塌陷观测史上都没有记录到10级的塌陷,你报一个108级,你要毁灭星球吗?”老黄的声音小到只能自己听,“乌副台长,我是用公式计算出来的。”“啊,用公式计算老母猪拱探头,是108级呀还是108头?你还有陷中距、有发陷时刻的。”小黄低头说:“头波、次波非常清晰。”许世麟和柏竹枫查看图纸,冷眼一看,跟塌陷波真有几分相似。乌副台长说:“小黄,不是老母猪聪明,是你愚蠢。” 这一报,小黄成了全省的名人,角亥塌陷台成了全省的笑料,角省成了古国局的笑谈。岳局长大怒,“立刻进行省内专业台站人员的全员培训!” 3976年6月27日,在亢省的寅市发生785级大塌陷,伤亡和失踪的人数超过二十万,整个城市陷毁成废墟。这次塌陷发生前,塌陷行业没有提供确切的信息。 岳局长出任古国局局长的呼声顿起,因为成功预测735级塌陷,岳局长成了整个行业的希望。 角省南邻亢省,寅市的塌陷中心距离角亥塌陷台三百公里。 五年后,陈信刚和周欣荣进入角亥塌陷台,他们是塌陷学校的第二批毕业生。陈信刚把本台的所有观测数据集中起来加以研究,拍掌惋惜,“我要是早几年毕业,这塌陷就不会来得如此突然,就算不能成功预测,也能起到鸣钟预警的作用,那样子,惨痛的历史就不会有。可惜,可惜,可惜啊!有些人难道就是吃干饭的吗?”就因为这句话,角亥台的人对陈信刚颇有微词,第一个反对的人就是定位科的科长许世麟,“搞研究的高层次人士很多,都是工作多年经历过大塌陷的专家,预测不是件容易的事,不是你想像的那么简单。”“岳局长已经成功预测,说明预测是现实的,成功不单单是解读数据,还要有魄力有胆量。”柏竹枫说:“我们台站当前的首要任务是使观测仪器正常运行。”章金发也不服气,“你说,古国什么地方那个时刻将发生多大的塌陷?”陈信刚说:“你别外行,能精确到时刻吗?阶段性的提前预警是可能的,只要给我全国范围乃至全球的足够数据,我可以尝试。”预兆科科长常江说:“没人能够办得到,全球的不谈,就是古国境内很多的地区还没有塌陷台站。”章金发说:“你摆弄数据如同小孩子搭积木吗?”陈信刚一听大家都反对他,情绪有点激动,他的反击对象选中章金发,“你闪开,这是有知识的人在探讨科学真理。”言下之意,你一个修路兵抡大锤打炮眼炸山洞的插什么嘴,章金发还就烦他这一点。司凤也是俢路兵,听了陈信刚的话起身就走。 又有消息传来,岳局长将出任古国局的副局长。 第四章 二 二 3988年4月26日,在角亥市的戊县发生了545级塌陷,塌陷的陷心距离亥市一百八十公里,全市区都有明显的陷感。值班员杨光见到图纸上画出的大幅度的波形,内心紧张,无从下手。台站的台务会正在进行,警报一响,似得到命令一般,三个台长都奔向仪器。 柏副台长在转动的图纸上量取数据,读给杨光计算参数,以最快的速度上报省局。图纸转过一圈,许台长修正柏副台长的数据后,二次上报,更正第一次上报的参数。杨光换下图纸,平铺在桌面上核对数据。陈副台长抽完指间的烟头,不慌不忙地上手量取数据,指挥杨光从新计算,又复核一遍卡片上的数据,手指弹着卡片说:“这才是正确参数。”然后命令杨光第三次上报参数。 此时,值班室成了课堂,柏副台长讲解快速取数并估算圆筒曲率的技巧,许台长讲解简化的快速计算方法。等到没人说话的时候,陈副台长对杨光说:“来了像样的塌陷,先做一个判断,是近场的还是远场的,这很好区分,看波形的周期就能搞定。如果是近场的塌陷,待仪器记录到全部波形后立刻换纸,把图纸铺到桌面上取数,又稳又准还很少出现失误。换纸用时1分钟,量取数据5分,计算5分,仔细复核用5分钟,上报2至5分,全程用时在20分钟左右。然后再核实,有错误立刻更正。规定的上报时间是30分钟之内,有什么可忙的,抽根烟平稳平稳情绪,工作会干得漂漂亮亮的。要是远场的塌陷,全波形记录完毕就要30到40分钟,从最大波形到达的时刻开算30分钟就更不用忙了。极远场的时间就更充足了,全波形到达就需要1个多小时。别忙,千万别忙,忙中必出错。况且还有在规定时间内报不出去的台站,用不着忙,忙!忙死哪?”柏副台长不爱听,“别人用10分钟上报,你用20分钟上报,你就得排在别人的后面。快速上报,就体现在一个快字上。”陈副台长说:“小柏你只说对一点,追求快固然好,我用20分上报的是正确的参数,你用1分上报的参数里面错误百出,你1分钟就得排在我20分钟的后面。”许台长加入进来,“你们俩说的都是一个方面,既要追求速度还要保证正确性,要全面。”陈副台长说:“不可能,速度与正确只能二者取一,正确性永远要放在第一位,又快又准那是痴心妄想。” 第二天,省局用电话通报这次塌陷省内各台站上报参数的评比结果:角亥台的前两次参数误差较大,成绩按第三次参数参评,全省评比综合成绩是第一名。角辰台的速度是第一名,综合成绩第二名。陈信刚说:“怎么样,你速度再快能快过省城的辰台吗?他们专门安排一个人守着电话,根本不量取数据,就是靠经验估算。只要确认是塌陷,立刻拨通专线电话,这个人只求速度不求正确性,另有人专攻正确性。抢的就是个快,胡说八道的快。”许台长说:“小陈,你怎么一开口就夹枪带棒的。” 这次塌陷发生后,省局作出快速反应,蒋副局长带队,省局首位预测员——省局分析预测中心的于主任任专家组组长,一行四十人到了塌陷陷中的戊县。立刻召开塌陷陷情分析会议,参加的人很多,主要的领导有戊县的宝县长、教育局局长、商业局局长、服务局局长、部队首长、警察局长、医院院长、车站站长、戊县地方塌陷台台长以及周边的塌陷台台长。蒋副局长正式宣布:“根据省塌陷局的跟踪分析,认为未来的半个月内,本地二次发生一个级别不低于4月26日塌陷的可能性存在。为此,我局建议你县做好防灾的准备。鉴于未来可能发生的塌陷级别不会太高,没有必要动员市民大规模避陷,一定要做好保密的工作。”宝县长问:“蒋副局长,我想知道有无人员伤亡?”“视具体情况而定,极度危险的区域可能存在伤亡。”“都是哪里?”“存在险情的建筑,人员集中的单位。”宝县长回头目视身后的人群命令道:“建筑局,立刻开展全市的险情排查,特别是商场、学校、医院和车站,即日起禁止一切的群众集会。”“蒋副局长,就是说15天之内一定有?”“这个问题由我局专家来回答。”于是,于主任用了四个小时的时间来讲解自己多年研究的成果——《同一地区双陷型塌陷的辨认与预测》。 现场成立了应急指挥中心,中心的组成成员囊括戊县的政府、部队、安全、卫生、教育、交通、服务各部门领导。戊县宣讲局提出口号:“防大陷,抗大灾。” 参加会议的柏副台长回到台站传达省局下达的任务:“角亥台成立野外定位小组,组成临时定位台阵。”决定杨光任小组的组长,组员是汪仁良。带着帐篷、便携式塌陷仪到省局指定的地理坐标点架设临时仪器,生活所需由戊县派车供应。角亥台全员到岗,吃住在台站。市塌陷局开始深入乡村调查预兆现象,启动村、镇、县区、市的四级信息快速上报机构。 茂县的塌陷办公室接到群众的上报:县纺织厂的水井水温达30摄氏度,比平时高出十多度,用手都能感觉出热度。省局专家组立刻组织人赶往现场,经过一整天的排查,确定水温上升是井中潜水泵漏电所致。 全市全省的人在等待中度过15天,第16天,盼望中的、预测中的塌陷并没有发生。面对宝县长的疑惑,于主任解释说是±15天,过来的是-15天,蒋副局长把预测的时间延长了15天。第31天,谶言的塌陷仍然没有发生。始终陪伴着蒋副局长的宝县长连礼貌性的招呼都没打就先行撤离,随后戊县的人走得一个不剩,省局的人不声不响地回了省城。 省局人撤离后的第二天,杨光和汪仁良依然坚守在野外的帐篷内。早上9点,杨光例行去附近的邮电所上报24小时的数据,临时定位台阵的电话打不通,他给台站打了一个电话。许台长正在等着这个电话,“你们可真淡定,什么都别说,马上雇车回来,悄悄地不要声张。” 塌陷台的电话24小时响个不停,亥市和戊县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本地要发生大塌陷的消息由戊县传到亥市,由亥市传到接壤的戌市,最后定位在亥市和戌市的市区。是双陷型的塌陷,一个地方发生一个,个个都比一个月前戊县发生的要大,大到房倒屋塌。家家动用各自的人情关系网,要从在塌陷行业工作的认识人口中掏出一点确切的消息。说没有,来套取消息的人不相信,愣说你保密,“对我还保密,你真不够意思,你说你们还有啥呀,不就是掏一句真话吗,将来谁不求谁呀?”说可能有,对方听来就是有、真的有、肯定有,“你真够意思!算我没白认识你。” 角亥市塌陷局秦局长的老妈病重,举家回老家探母。走的时候没有人关注,本地有塌陷的消息传来,对门的邻居突然察觉秦局长的家中无人。大家认定是大塌陷将来,局长一家人偷偷地离开楼房远走安全的地方去躲避这个大灾难。于是楼上楼下的人互通怀疑,准确地回忆出秦局长一家人离开的时间刚好3天,恰巧是消息初到的那天。塌陷局的局长“跑”了,家家户户夜里难眠,把啤酒瓶子倒置在台面上,靠它来预警未来的晃动。睡熟的时候,某家的一个瓶子倒了,深夜里玻璃瓶子砸上水泥地面的破碎声惊醒一家人,连带着单元楼的上上下下,一家传染一家。人们熟悉小册子《塌陷来了怎么办?》里面的技巧,有钻床下的、有蹲厕所的、有趴桌子底下的,更多的人扶老携幼开门就往楼下遛。秦局长家的楼上,81岁的老妇跑完三层楼,由二层往一层转的时候滚了楼梯,摔断了右臂。人们跑到楼下一看,楼房都站着,路灯亮着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原来是一场虚惊,一整栋楼人的心惊肉跳,还惊动了附近的楼房开始亮灯。 商店的面包、蛋糕、饼干、饮料、香肠、被抢购一空。塑料桶都脱销了,因为这容器储存饮水最理想。又扩大到挂面、米面油、雨衣、雨布、帐篷,最后到塑料布。还好是6月,天气温和,远离楼房的广场、公园、河堤上、河滩上都是各种材料搭建的防陷棚。亥市整座城的建筑被放弃,防陷棚围城。6月6日,消息真真切切——今天的夜间1点到5点之间有大塌陷,中心有两个,一个在亥市是74级,一个在戌市是735级。当夜,省电视台播出专访,出镜的专家是于主任、官员是蒋副局长。屏幕的底部循环滚动地播出字幕辟谣,奉劝广大市民不要听信传言,要相信塌陷局的专家的话——近期本地发生破坏性塌陷的可能性不大。看见的人互相探讨,“可能性不大,还是没肯定没有啊?”“对呀,本来发生大塌陷就是可能性不大的,谁能天天遇到,一辈子遭遇到一次就完蛋啦。”许台长被市电视台请进演播厅录制专访,“我是本市的塌陷台台长,我负责任地告诉大家:本地今明两天不会发生较大的塌陷。”听的人更加怀疑,“不会发生较大的,中等的也危险啊,那后天呢?” 角亥台的院内一片漆黑,停电了。 古国电力紧张的时期,角亥台架设了一条供电专线。随着经济的发展,农村也少有停电。专线的维护成了突出的问题,台站自己没有维护的能力,请电力局的人来维护费用又太高。塌陷台想停用专线,改接民用线路。供电所的所长向许台长索要一台三轮的摩托车,省局没有批准,台站没有这笔钱只好作罢。想不到惹怒空提要求的供电所所长,经常给专线拉闸停电,仪器只好用电池工作。这一夜,刘市长来到角亥台,台站的人员亮着手电筒给刘市长的队伍引路进了值班室。为了迎接刘市长,满屋都是明晃晃的蜡烛。刘市长的过问正中许台长的下怀,狠狠地告了供电所一状。刘市长的随员中就有电力局的局长,立刻叫来供电所的所长,“为什么给塌陷台限电?”“塌陷台是自维专线,线路老化需要维修,带病工作存在巨大的隐患。”“这是什么时候?这是什么单位啊?连夜抢修。”“那维修的费用谁出?”电力局长指着所长的鼻子说:“你出,你个人出!”所长走出值班室不足10分钟电就来了。 这个夜晚一过,人们陆陆续续回了家,那一夜的乌龙消息留下一段顺口溜,亥市的四大不准:气侯台、配种站,小孩撒尿、测塌陷。 角省塌陷局下发文件《关于规范发布塌陷信息的若干规定》,主要的内容通俗一点讲就是台站的人员外传与塌陷有关的信息,必须得到省局的批准,否则追究个人的责任,视情节的严重追究其相应的法律责任。 蒋副局长发表了一篇论文——《论塌陷谣言》。论文摘要:本文准确地定义了塌陷谣言,详细地阐述了塌陷谣言产生的群众根源,精确地计算了谣言的传播速度,科学估算出谣言传播的最大距离和范围,全方位地排查了谣言传播的途径,对比了市民与农民、女性与男性、不同年龄、不同职业对谣言反应的差异,合理地预测出遥言对社会的危害性,科学地界定了谣言的量级,最后提出了预防、消除谣言的具体应对措施。《论塌陷谣言》先获得角省高新科技三等奖,后获得古国局塌陷科研创新成果三等奖。 从此,钱想在每周一的例会上都预测本地区下一周有塌陷。他的预测是有陷级、有区域、有时间段的明确预测。下个周一回顾的时候,他手中的数据曲线变化总能对应上周边发生过的塌陷,从来不管远近,国外的也能对应上。乌焦青说:“他这是瞎猫撞傻耗子,是——,预测的塌陷没有发生无罪过,要是万一碰上一个啊——,是——,都明白的。”贬低钱想的同时乌焦青也提出预测意见,持久性远不如钱想,证据上更是差之十万八千里,只是用嘴说,缺少数据和图件的支持,“西南方存在危险,东北方不排除,本地也不能放松警惕性,是——。”只要周边一有小的塌陷发生,陈信刚就提出详细的预测意见,摆数据画图形展示曲线来完善自己的见解,不单使用本台的数据,广泛收集周边台站的数据,还有相邻省份的数据,偶尔使用国外的数据。陈信刚的资料一亮相,无人与之争锋。坚持预测的人还有老黄,他手中用得太久的地图都要被肢解了,上面满是各色的标记。章金发每次都是最后一个发表意见,就是把所有人的意见综合到一起,包罗万象。他只在总结的时候才戴上眼镜,既不是近视镜也不是远视镜,把听来的转化为自己的总是丢的多剩下的少。 第四章 三 三 西部的胃省发生了855级的塌陷,还好陷中位于无人区,周边城镇有感无灾。这个塌陷的级别足够高且多年没有过,下一个大塌陷在哪?古国的陷情趋于紧张,临时召开的陷情会议接连不断。角省塌陷局转发古国局的文件:要求加强值班、增强责任感。许台长要求台站全员上班,定位科下夜班后只准许休息一天,节假日值班的人换休,其余的人全部上班。当日不值班的人总结观测经验,运用本台站的数据搞科学预测。 许台长每天亲自考勤,一个月过去,一切正常。台站的资金不足,众所周知,许台长不能天天窝在台站,要外出筹集钱款给职工开工资。许台长指定柏副台长来考勤,第二个月正常。柏副台长分管台站的后勤保障工作,坏一个灯泡都来找他要,他也经常晚来早走。许台长指定陈副台长来考勤,第三个月正常。负责台站观测工作的陈副台长也不可能天天来台站,经常参加会议,许台长指定定位科的值班人员负责考勤。定位科当天的值班人,早上翻开考勤簿在首行填上日期和自己的名字,把簿子放在电话机的旁边,由被考核人自己签名。起初迟到早退的自己事后补签,后来发展到自己不到台站委托他人来代签。一个月内,许台长数次突然到台站查岗,次次发现签名与到岗的人头不符。定位科的人全是一个说法,“由我们来界定迟到、早退、旷工没人认可的。”许台长也明白这个道理,指定养鸡的临时工小方来考勤。早晨8点和下午17点30分,小方站在大门口,进来的人、离开的人都被精确到分钟记录在簿。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每个周一的例会上,许台长都要求副台长、科长、会计、出纳针对小方的记录作出解释,理由有买元件的、投递信件的、对账的、开会的,人人的理由都充分有余。时间一长,老黄发现就自己不用解释,就自己找不到可信的理由不来上班,“哎,许台长,合着全台站就考核我一个人哪?许台长你自己先说说你不来的理由。”“我,不来就是在给台站要钱。”话是这样说,可是钱也没要来多少,自己都觉得理由不充分。渐渐的,簿子又从小方的手中移到定位科的桌面上,连签上自己的名字,人们都懒得动一动笔,考勤名存实亡。 许台长退休,柏台长接任,汪副台长上任,柏台长命令他制定《角亥台值班员奖惩细则》。台站成立了联合考核小组,组长是汪副台长,章总工是督导员,组员是定位科的乌科长、预兆科的钱科长。《细则》中的条款非常详细,其精髓就是扣分。例如:观测记录簿上的值班员签名缺失扣01分,图纸涂抹一处扣005分,字迹潦草扣005分,最重的处罚是人为因素造成的仪器断记。定位科和预兆科合并成业务科,总负责人是汪副台长,每个人负责一台套仪器的具体工作。 《细则》长达三十页,扣分就是扣钱,减1分扣10元钱,在每周一的例会上公布上周的扣分结果,扣钱与奖励在下一年的年初结算,因为奖惩中还有一个大项——评比成绩,这个成绩要等到下一年的年初才能出来。《细则》实施三个月下来就一个人是零记录,这个人是柏台长,因为柏台长不参加值班,不干活就没有错误。有罚就有奖,待到年末统计扣分的结果,平均线以上的人获得奖励,奖金由平均线以下的人来负担,奖励分三个档次,处罚也分三个档次。陈信刚发现,扣分小组的人给别人扣分严格,给自己扣分宽松。他对柏台长说:“负责扣分的人标准不统一,这不公平。”柏台长亲自查,发现陈信刚说的是事实,于是下令:“任何人都可以监督扣分小组的工作,扣分人徇私加倍扣分!”实际上,真正的监督人只有陈信刚。半年以后,陈信刚统计完扣分的数据说:“小杨,就你我小周和老黄能得到奖金,钱想和章金发垫底。” 还没到年末,钱想值班导致一张相纸跑光,一天的记录成了一张黑纸,数据断记24小时,两条记录合计48小时还有24个小时的时号线。按照《细则》的规定,要扣掉责任人28个月的工资。陈信刚说:“有这样的一次重大事故,我们全被解放,小分数随意扣,都在平均线以上,钱想包揽平均线以下,他一个人包揽被处罚的三个档次。28个月,这《细则》罚钱跨年度了,不知道这钱算是扣今年的还是算扣明年的,要是明年再来一家伙,那可咋办呢?”柏台长不语,陈信刚接着说:“柏台长,譬如不是钱想而是我,估计扣到我退休,钱想吗?难说。”柏台长只得开口,“《细则》里有规定,重大事故由集体讨论来决定处罚的办法。钱想这次就属于重大事故,下周一开会研究。”陈信刚说:“我教给你们一个好办法。”柏台长不想听,越走越远,陈信刚的声音越喊越大,“坚决扣钱,不过背后偷偷地变通一下。反正台长是你,会计是汪仁良,出纳是钱想,三对鼻子孔出一筒气,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这个时候,乌焦青高声道:“听老陈的,能够警示下属,台长还不丢面子,是——,都明白的。” 昨天,通知说今天省局的领导中午到达亥市。柏台长、汪副台长去迎接。今天是汪副台长值班,老黄8点整应该下班,汪副台长早晨打电话给黄汉鄂,充分阐明理由后,请求老黄代他值一个白天的班,老黄很不情愿地应允了,“汪副台长,尽快。”替班要是放在《细则》实施之前,老黄肯定不让汪副台长再来,顶一个班无所谓的,随便找一个休班的人来顶班,没人会拒绝的。如今不同,不值班就不会出错,无错就不会被扣分。别说替别人值班,就是自己的班都不爱值,唯恐避之不及。 19点汪副台长才到台站接班,午宴的酒连上晚宴,汪副台长不胜酒力,连鞋都没脱一头扎到床上,老黄是如何走的都不知道。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昨夜20点12分更换记录图纸的时间已经成为过去。糊有白纸的滚筒不停地转动,记录笔做横向移动,昨夜21点钟横向移动达到极限,滚筒依然在转,以后的记录全部重叠,在图纸的底部形成一条又宽又黑的墨迹,积存的浓墨透过纸背。由昨夜21点到今晨6点断记超过9个小时,两台仪器,一台3道记录,一台5道记录,合计72小时,按照《细则》的规定应该扣发汪副台长36个月的工资。 陈信刚说:“开会研究,两次重大事故,非常值得研究。”钱想沉默,汪副台长沉默。章金发嚷道:“重新制定细则。”乌焦青说:“必须首先确定人员的责任,把事故上报省局啊——,是——,柏台长。”陈信刚说:“必须坚决执行《细则》,不然我也喝大酒忘记更换记录纸,周欣荣也把图纸曝光。你们拍拍良心想一想,我替我妻子值夜班班,你们不让,我只好来陪着值夜班。老黄值班,我帮一点忙,你们还是不让,出错了同时扣我们俩人的分。你们制定《细则》的目的就是难为我、周欣荣和老黄,小周是一个女同志,不敢一个人值夜班;老黄一个人独撑定位和预兆的工作,手忙脚乱的力不从心。万万想不到哇,自己挖坑用来埋葬自己,可惜自己无法覆盖上黄土。一天一天的只想整别人,从来不考虑有那么一天自己如何挨。汪仁良、钱想你们也是值班的人,不同于柏竹枫,他不值班,你们俩是一对大傻瓜。还有乌焦青和章金发,这《细则》里面也插入你俩的坏文字,别装那无辜样。今天,不按照《细则》处理,天理不容。”老黄说:“算了,其实呀——就我难,比你们谁都难啊,我深感能力有限。都算了!小陈啊,听我的,算了。老章啊,也别再制定新的细则了,旧的《细则》也别作废,就是扣分脱钩扣钱,仍然扣分讲评公布。人有脸树有皮的,次次被点名不光荣,执行下去会提高观测质量的,这也是你柏台长制定《细则》的出发点。柏台长说句话,我说的有道理不?”柏台长说:“大家都清楚,台站排名一看规模二看成绩。规模取决于台站的人数和仪器的台套数,成绩来自评比。只有取得优异的成绩,省局才能放心地向我台站增拨仪器,有了仪器才能增加人员,重要的是增拨经费。东部的子台、中部的辰台不论在规模上还是成绩上,地位稳固很难撼动。还好我们地处角省的西部,我作为台长有一个目标,就是把我台站的规模由第四位提升到第三位。塌陷行业发展的趋势是中心台制,我们的终极目标是成为角省的西部中心台。老黄说的对,制定《细则》就是为了提高台站的观测质量,台站工作的好与坏,评比成绩是唯一的评判标准。我想我们台站不会比任何一个台站差,我们有争名次的实力,前期的目标是争取进省局的前三名,最终的目标进入全国的前六名。”“柏台长,我老黄再提一个建议,把混合大轮班制度废弃,依然分成定位科和预兆科。”“老黄的建议可以考虑,下周一开会决定。”“柏台长,别下周啦,就从明天开始,还是原来的科,还是原来的科长,还是原班的人马,还是原来的工作。”“哪——,大家看看?”陈信刚欲开口,被老黄死命拦住,他长叹一声,“唉!拿你们当官的真没办法。事情也奇怪,没有《细则》的好多年都过来了,没发生过重大的事故,这有了《细则》以后恶性事件频出,《细则》啊《细则》,你真他妈的不是个东西!”柏台长站了起来,“就按老黄说的办。”一边说一边走出定位科,汪副台长、钱想和章金发跟脚离开。乌焦青嘀咕,“就这样的副台长,谁能服啊?是——,老陈。”陈信刚说:“乌焦青,你刚才当着大家的面怎么不放05个屁。” 柏台长找到周欣荣,“小周,最近台站的闹心事儿不少。如果省局接到上告信,台站就会有麻烦的,省局会立刻来人整改台站,省局比我们更怕上告信寄送给古国局。找你来就是谈一谈我的担心。”“柏台长,家丑不可外扬?”“上告到省局,省局会大事化小。告到古国局,古国局不直接处理台站一定会问责省局。局长肯定恼羞成怒,当事人和台长都没有好果子吃。还有一点啊,上头更恨的是告状的人。”“柏台长,你不用担心小陈上告。不过有人需要你担心,是——,都明白的。”“现在他没有这个胆量,因为他当副台长的希望没有完全破灭,十五年后或许他敢,到那个时候他已经彻底绝望了。” 不久,整个事件的过程,不是用信件而是口口相传,省局尽知详细。本年度的评比抽样,定位科出事故的日期并不在列,幸运!预兆科的那张黑图纸被抽样,钱想早有准备,预留了一张数据相近的图纸顶替,数据吗可以参考前一天的数据进行推算,差毫不差厘。还伴随有一个更妥贴的办法,钱想到评比现场打着柏台长的名义对这一项的检查人暗示一下,邀请此人到角亥台来指导指导工作。角亥台这一年的评比成绩还蛮不错的。 第四章 四 四 亥市癸县煤矿矿务局的癸煤塌陷台对癸县、亥市发布塌陷通报:据癸煤矿务局塌陷台测定,今日10时15分,本矿区发生21级塌陷,陷区中心有感。塌陷引发2号千米深井的作业面大面积坍塌,造成一定的人员伤亡。 死难矿工的家属不认可这个通报,认为这是矿难不是塌陷,不是自然灾害造成的次生灾难,是一起安全事故。这个通报是矿务局管辖的塌陷台在替矿务局发声——这不能怨人只能怨地。死者家属认为煤矿领导是在推卸责任,上百人集结在矿区总部门前静坐,并放话要去省城、去首都告状,亥市的安全督察局派人来调查,整个矿区暂停井下作业。 矿务局邀请角省塌陷局的专家来现场考察,蒋副局长任工作队的队长,市局的柳局长任副队长,省局首位预测专家——省局预测中心于主任担任专家组组长,柏台长任副组长,特邀亥市着名塌陷学老专家、角亥塌陷台退休的台长许世麟任督导员。 历时一个月的考察,专家组集体形成专题论文《论癸县塌陷与煤矿的诱发灾害》。针对此论文集,召开大规模的研讨会,邀请癸县各个行业的知名人士参加,特别邀请死难矿工家属的代表列席。会议最后决定:矿务局提供资金,由矿务局下辖的癸煤塌陷台牵头,由角省塌陷局提供技术支持,整合角亥塌陷台、角亥塌陷局的人力和物力资源,成立专项科研小组开展针对癸县矿区的塌陷及诱发矿陷进行观测、研究与预警工作。 蒋副局长在矿区的临时性工作结束以后,受柏台长的邀请来台站视察,于主任专门做了一场专题报告,内容就是《论癸县塌陷与煤矿的诱发灾害》。会后进行小范围的交流讨论,论文的参与人陈信刚第一个发言:“这个课题早就应该立项,这对矿务局、井下工人乃至癸县、亥市都是一件有意义的工作,同时也锻炼了本地区的一批塌陷工作者,好事。”章金发说:“于主任,我看就是塌方,根本不是塌陷,也别从文字上推敲什么次生原生的啦。”老章和于主任是老相识,“章工,你研究过塌陷波形吗?塌陷与塌方是有区别的。”“我怎么看都是塌方。”“章工,你看。”于主任一展手中厚厚的论文专辑,“这是集体的研究成果,专门辟出一章来阐述通过波形来定性塌陷与塌方的区别。”“我不管,就是塌方。”“当然,看做塌陷引发的塌方也未尝不可。”“塌方的前面没有条件。”陈信刚多次声称已经彻底研究过本台站的仪器记录,鼻子里哼了一声说:“省局的专家已经有了定论,那就是塌陷。任何人都可以提出自己的看法,不过出发点要摆在科研的角度,重要的是内心有善意而无功利。”章金发说:“没你的事。”柏台长把章金发拉出定位科,“老章,你怎么回事?”“我看不惯你们的做法。”“不管是塌方还是塌陷,伤亡之中没有你家的人,连沾你边的亲属都没有一个,你发哪门子神经?”“癸县是我的老家。”“不错,是你老家,你想给老家人主持正义?”“你们蒙我老家的人就是在骗我。”“别自以为是,你老家那个小旮旯村子离矿区远着呢。再说了不论是矿难还是塌陷,死难的旷工都会获得赔偿,是矿难家属不会多得一分钱,是塌陷煤矿也不会少给一毛钱,该给多少就给多少,这次对家属的照顾还要好过以往。”“煤矿为了请你们,明着耗金暗着费银的,是他们给你们钱不是你们给他们,矿务局傻呀?”“老章,我问你,以前的矿难为什么矿务局不请我们?”“唉!说到点子上了,这次事大呀。再说了次次请专家显得太假。”“老章,是塌陷还是矿难,不关乎人员伤亡的多与少。”“定性为矿难,是安全事故,定性为塌陷是自然灾害,矿务局的领导的责任是不同的,矿务局领导明白只有你们可以帮他们度过这道难关。作为科研人员,你们应该实话实说,该是啥就是啥,跟领导不领导的没半毛关系。”“那你想如何,我这是为你老章好,不然你跟蒋副局长、于主任去争论,我还不管了。”“小柏,我就是这么一说。”“不能瞎说,你说的管用还是省局的定性具有权威性?”“我不关心什么权威不权威的,我问你,为什么矿区塌陷的研究,你、陈信刚可以参加?”“台站多数人都没参加。”“我不管别人,就说我自己,连退休的许世麟都比我强。”“这是癸煤塌陷台邀请的。”“你说的邀请,骗别人可以,可别蒙我。”这时,陈信刚来叫章金发,“老章,于主任传你。”章金发一进屋,身体斜坐着的蒋副局长扭头对着章金发说:“章工,你老家是癸县的?”“是。”“对当地的人情地理一定很熟悉?”“还可以,蒋副局长。”蒋副局长侧头对其他的人说:“我看章工给专项小组当个联络员满可以的。”于主任说:“章工,你的意下如何呀?”章金发受宠若惊,点头带哈腰地说:“谢谢蒋副局长,谢谢于主任。” 历时两年的研究,生成一本论文集。陈信刚对癸煤塌陷台的赵台说:“有了这本论文集,就本地区而言,癸煤塌陷台具备了角亥塌陷台级别的话语权。” 第四章 五 五 “定位学科,全省台站的降水月报表上,没有降水的日期全填0,这是不对的。0降水和没有降水是不同的概念,气候学上的意义是非常明确的。”中午休息的时候,杨光把这个发现告诉给章金发,在宾馆床上躺着的他一听这话猛地坐起来,“小杨,你再说一遍,说得详细一点。”“我参加的定位评比,辅助观测项目,全省的降水月报表,没有降水的日期全填的是0,0代表当日无降水这是不对的。”章金发问:“哪应该填什么?”“什么都不填。”杨光说完,章金发大喜过望,说:“好像水体也是这样的,妙哇!这个漏洞可得好好地利用一下。”他说完忙三叠四地拎着黑色皮包跑出了宾馆。 本年度的观测质量评比结束,章金发主管的地下水体放射性元素分析取得了省内第一名。 回到本市,一下列车章金发就拉杨光去小饭馆喝酒,见杨光推托,一把拉住就不放手,杨光见他请客的态度太诚恳,只好跟了去。饭店里,杨光恭喜他取得第一名,章金发连灌三大口白酒,半玻璃杯的白酒下肚以后,那神情十分受用。“小杨,这第一名里面有你的功劳。”“老章,我真糊涂了,你的工作我连一笔都没画过。”“你们的评比小组,对降水0记录是如何处理的?”杨光说:“承认是错误,下一年改正。”“那不行!错误是实实在在的,必须扣分,扣光此单项的最高5分。”“每个台站都得扣。”杨光指一指自己,“我们自己也得扣。”“你脑筋不会转弯。”章金发用酒杯磕着桌面,“偷摸的把自己的报表重抄一遍,全省就我一家不扣分。哈哈!”杨光说:“手中没有空白的月报表啊,再说月报表上必须有台站的公章,手里也没有台站的公章啊,报表存放的评比现场是锁门的。”“你年轻,太嫩。这些都不是难题,空白的月报表和台站的公章我都带着哪。”“啊!是这样子。”“都如此的。”杨光说:“这一项就扣去5分,其它的再扣点,多数台站会低于90分,弄不好全省台站上百个项目的成绩都是优良达不到优秀,小范围是台站的错误,大面积就是省局的管理不到位。就这成绩,省局观测处长如何向主管业务的副局长交待?省局如何向古国局上报?观测处的处长绝对不会同意的。”“小杨你说得太对啦,观测处绝对不容许出现这个结果。这本来就是管理的失误,可我死死地盯住这一点不放,不扣别人的可以,那得给我加分,必须加5分,有了这5分肯定拿第一。”章金发说罢身体向后仰,把右手五根手指分开成一个耙子,用耙子一梳大背头,“你学着点。” 角亥台的老章和角未台的老范是争名次的死对头,为了001的扣分,年年在评比会的桌面上,彼此之间口舌伤害无度。杨光清楚这些,“给你加5分还不得把老范急疯喽?”“会议结束他没走,还在跟观测处的主管人争执,把失误栽在观测处管理人员的头上,让观测处的人负全责,结果水体项目的主管对老范非常不满,他们在处长面前吵了起来。明年哪,老范的日子会更不好过喽。”杨光说:“哎!老章,事先你连我都不告诉?事情都过去了,你向我传授这没用的经验,这不是诚心气人吗?”“小杨,没有这样的事就找别的事,每个台站都极力想取得好的名次,总要分出名次的,总有最后一名挨批评的。评比呀,就是鸡蛋里挑骨头,必要的时候可以往对手的鸡蛋里掺骨头。”“这我可学不来。”老章说:“慢慢来,混过十几、二十几年以后,你自然就会懂得的,无师自通,你不做别人在做,大环境渲染着,我就不信你会淡定到退休,比你假正经的人我见多了。” 评比的会场上,扣分就有人质疑,人人都为本台站争取分数,年年有因不满意成绩而告状的,告到处长面前、告到副局长的面前。每个台站每个项目都来一个人参加评比,领导如此安排的初衷是让台站清楚自己工作上的差距,通过改正失误来提高本台站的观测质量,从而提高全局的业务成绩。实际的评比并没有走上领导心目中的正道,评比现场成了争取分数的战场。省局决定改革评比的方法,由台站派人参评改为抽调个别台站的人员组成评比小组,实施专家组评审制度。全省十二个市级台站、市局管辖的地方台站、企业管辖台站,共三十个台站,抽调十六个人组成四个学科的专家组来评审上百项的参评资料。专家打分汇总后反馈给台站,最后由观测处来决定评比名次。好处是台站只能查验自己的扣分合理与否,看不到其它台站的情况,无法进行横向对比,不会出现这样的质问:“一样的,为什么扣我的分?不扣他的分?” 杨光是定位组的专家,离开定位科进入预兆科,又成为水体组的专家。柏台长对杨光说:“你去省局沟通沟通,把定位组的专家名额让给小汪。”“你台长去比我好使。”“你跟定位的主管老秦熟,该咋办就咋办。”杨光说:“好办,就是送一箱土特产喝一顿酒的小事。”乌焦青听说此事也找到柏台长,“为什么不让我当评委?我是定位科的科长,是——,他汪仁良就是个值班的,是——。”柏台长已经估计到这一步,“是省局个别领导有这个意思。” 汪仁良第一次参加评比,老秦分配他检查值班日志。台站出身的老秦说:“小汪,评比是评价台站人员全年的工作质量,评资料就是评人,努力了一年谁都想得个好成绩。专家组的扣分要反馈给台站的,扣分要三思而后行,要把握好尺度,不该扣的会招来台站的投诉,该扣的不扣会让好的台站吃亏,专家的打分一定要体现公平性。” 第三天中午汇总分数的时候,汪仁良交上一摞空白表格,表格上只有台站的名称。老秦问:“小汪,怎么没有扣分?”“啊,各个台站都没毛病,扣的都是0分,我就没写。”顿时把老秦气成无语,恰好看见走廊尽头的杨光,“小杨你过来。”老秦把表格和一摞日志交给杨光,“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把活干完。人手不足的话,你自己找两个。”回头对汪仁良说:“今年的专家评审费没你的,明年你别来了!”汪仁良的声音很小,“老秦,我是第一次参加。”“你不是刚进台站的新人,都是日常的工作,这还需要学习呀?真的需要人带一次,你早说。” 杨光埋头苦查的时候,角子台的刘副台长凑了过来,“小杨,去年照顾角辛台老尹的事你还记得?”“老尹要退休了,个人承包了台站的定位科,想要个名次多得点奖金。”“大家给他面子?”杨光说:“让给他一个并列第一,面子忒大了。对了,他去年许愿说今年请大家喝酒的。”“还喝酒,喝醋。你们台站的小汪检查日志,老尹自己提出检查塌陷定位数据分析,这一项以往都是你检查的,这是分数最大的项目。老尹自认为掐住了所有台站的命门,给其它台站往死里扣分,给自己扣分浮皮潦草的。他清楚得很,今年再让大家照顾无法开口,这老家伙没带来好良心。”“刘副台长,你说如何对付他?”“就查他!”“好!一起查,他可千万别有错。”刘副台长说:“咱们俩联手,他哪能——没有错误。” 次日上午,公布检查结果并征求台站意见的时候,老尹承包的定位测项在全省二十四个参评单位中屈居第末,成绩是及格。看完汇总后的扣分明细表,老尹直奔杨光,中途闪脚险些跌倒,声音都走了样,“为什么?”杨光说:“你心里清楚。”“我不清楚,要你说!”“重抄日志,这是造假,按照评比规则应该取消你台站的评比资格,是我在老秦面前给你美言几句,老秦才饶了你。”“我没重抄!”“四个人一个笔体,全年没有一处污点,没有一处划改,用了一整年的本子雪白崭新,你们是神仙手哇?”“我们有一本正常的日志,参加评比这本是我每四天填写一次并由我个人保存。”“还就是造假。”杨光身后的刘副台长附和道:“是不折不扣的造假。都向你学,所有台站在年末重抄一本行吗?”“我是四天誊写一次,不同于年末一次性转抄。”杨光和刘副台长一起对他摆手摇头。“就算我是造假,最多只能扣光此项的5分,得优秀没有问题,为什么是及格?”刘副台长说:“造假可以取消评比资格的,不单单是5分的事。”老尹找到老秦,申述的声音带着哭腔,老秦烦他这个人已经不是一年两年了,每年就数他的故事多,今年告这个明年告那个,对观测处也频出怨言,快退休了老不自重。“老尹,你这是在造假。”觉得在老秦这里讨不到便宜,老尹找到老秦的顶头上司鲁处长,连杨光带老秦一起告,鲁处长说:“老尹,你是一名老台站了,居然还犯这样低级的错误。”一听鲁处长的话,老尹去找主管业务的臧副局长,“老尹,你是不是觉得第末冤枉啊?”老尹说:“我们辛辛苦苦地干了一年,实际上今年的成绩比往年还要好,来的时候满心思拿个名次的,这回去我咋向另外的三个人交代呀?”“也是的,上百的项目中就你一个及格的,是不太好,回去,提一档给你个良好。”老尹说:“全省,良好也就我一个呀。”“我给你开了一个好头,去找老秦,好好说话。” 老尹没敢跟臧副局长发火,没敢找鲁处长,去闹老秦,“这造假是全局性的,查谁谁都有,凭什么我一个人倒霉?”他拿出晨台的日志,让老秦看,他说:“一年没有划改没有污染,这是四个人一同誊写的,跟我的没有本质的区别。”老秦说:“你老糊涂了,你说什么呢?是不是及格都不想要了?”老尹泄气了,“老秦,给个优秀,优秀的最后一名。”“我考虑考虑,你说造假是全局性的?”“我心里有气,顺嘴胡说,老秦你同我是多年的老关系了,您大人有大量。”老秦说:“哎,这还像句人话。” 汪仁良任副台长的第三年,柏台长卸掉年末去省局参加塌陷陷情会议的担子,指派汪副台长负责角亥台陷情分析会的工作。柏台长找到杨光,“小杨,今年的本地区陷情分析你接着做,小汪首次接触,你帮一帮他,教一教他。”“柏台长,你去省局参加会议,为你准备稿件,我是应该的,其它的你就不要说了。”汪仁良只好自己准备稿件上讲台宣读,角亥省,二个古国级台站、十个省级台站、十二个市塌陷局、省局塌陷大队、省局分析预测中心共二十五个参评单位,角亥台的陷情分析成绩是第二十五名。 这年,杨光主管的经过数字化改造的深井水体三个项目,取得一个第一、两个第二,杨光满怀信心地要参加古国局的观测质量评比,省内评比的前三名是参加古国局评比的资格证,杨光拿到了三张。 当年,古国局的评比没能进入名次,三项都获得了优秀。杨光列席古国局评比会的目的是找出自己的差距,认一认同评比有关的专家和主管,为了来年更好地工作。杨光发现多个台站的一口深井中同一个测项同时安装双套仪器,一套仪器工作一套备用。杨光逢人就打听,“现在的评比竞争太激烈了,能够做的都做绝了。就剩下仪器断记这一难题不好解决,现在就是拼数据的连续性,仪器的故障率又高,一口井双套仪器,一套工作一套维修,两套仪器接力式工作是解决全年少断记唯一可操作的方法。有实力的台站甚至有三套仪器,两套仪器同时工作,要做到全年无断记。”这宝贵的经验得到了,自己的台站无法操作,架设一套仪器是需要钱的,不是每个台站都能够做得到的。断记的原因主要是遭雷击,高放大倍率的塌陷仪器遭到的雷击多数是从电源引入。诸多的避雷措施效果都不太理想,有一种万能的防雷方法,使用直流供电。角亥台在城东郊区,2号深井在城西郊区,杨光的家住在城西,全台站数他离深井最近还要走上五公里。杨光有一台摩托车,五公里的距离就满可以忽略,这还是不行,有的时候摩托也快不过雷电。台站的仓库中有一块没有用过的1003h的蓄电池,杨光制作一台小电流的充电器,保证电瓶有充足的电量的同时长时间充电不至于过充,这块电瓶可以供应全部仪器连续工作五天。同时,杨光做了一个交流断电的监测组件,接入数据采集器的空闲通道,可以随时在台站的计算机上检查断电的时间,能够精确到分钟。本地的雷电出现在5月末,结束在9月末,雷害集中在6、7、8三个月份,亥市干旱少雨,少有连续三天的雷电天气。一旦察觉天气有发生雷电的迹象,杨光骑上摩托就跑去深井切断交流供电。这年在省局又取得一个第一、一个第二,在古国局的排名上升了三十位。杨光心里明白,数据的质量已经具备达到争取名次的资格,需要沟通的是评审人和项目主管。 柏台长找到杨光,“台站要上一个新的项目,这项目最初是省塌陷大队建立的,我经过多次协商,终于从下一个月起归我台管理。”杨光猜测出后面的话,“我不去!最初的定位科是个什么样子?你是知道的。定位仪没有一块备用的插件,我去省局就找观测处的鲁处长说小话儿,好不容易把备用件置办齐全了,好吗,乌焦青当上了科长。”“那是你自己要辞职的。”“好!乌焦青任开发科科长,我接任定位科的科长,备用件坏的坏废的废,我又置办齐全了,你又把我调到预兆科。说是照相记录的光源灯总烧,让我解决。解决了,很简单,降低工作电压,用老化的方法挑选灯泡。”“你的办法后来推广到全省。”“建设现代化台站,我学习、安装、调试深井仪器,那种辛苦你是知道的。啊!出了成绩以后要我走。柏台长,深井让谁接管?”“打算让汪副台长和钱科长接管。”杨光问:“是他们说服你的?”“小杨,新的岩层错动垂直位移观测项目,省局给的资金不少,在当地雇了三个临时工观测,你就是去管理。工作量并不大,月末上报数据必须去一次,日常监督去几次由你自己决定,每去一次按照出差报销,你仔细想一想。”杨光说:“我在深井上耗费的心血太多,我就是要阻止这两个人来抢劫。”“小杨,市局的指挥中心留给我们台站一间办公室,那里做你的办公室。将来台站再进一个人,你离开预兆科,每个星期一上午到台站来参加一次例会,想不来你就随便找个理由。我就不多说了,你实在不去,就让钱想去,汪副台长同你一起管理深井。”杨光一想,还不如去管理岩层错动项目,“好,我去。” 深井的主管人换成钱想,第一件事就是拆除杨光自制的避雷设施,他不想随时去井点。6月里第一次雷电就瘫痪了整个深井。钱想也到处咨询对策,“柏台长,多数的台站都是安装有双套仪器。”柏台长说:“一套仪器要七万多,向省局申请的难度你是知道的,台站自己没有这笔钱。”钱想说:“古国入网观测的仪器不止一个型号,都是申请古国经费研制的,现在工作的仪器是古国局推荐的,是采购的首选。还有备选的型号,我知道的一套仪器只要七千元,还包括安装调试的费用。我们只购买一套,三个项目中有一项拿前三名就是省内的好成绩。”柏台长问:“省局好说,古国局允许吗?”“仪器都有入网许可证。”在钱想的说服下,台站自己掏钱买了一台钱想选定的仪器,实现双仪器观测。三个月后,省局配备的仪器彻底被雷电击毁,台站自购的仪器入网观测刚满半年也坏了。省局配发的仪器由省局拨款维修,台站自购的省局不管。钱想扛着自购的仪器去了古国局,研制并制作仪器的人刚刚退休。钱想去了他家把仪器修好了,回来工作三个月又坏了。钱想又去他家,那人得病正在住院,去医院找,在病房中把仪器修好,回来工作二个月又坏了。钱想扛着仪器满世界再也找不到维修的人,那人已经去世多日。当年,所有的项目都没有参加省局的评比。来年,省局把无法工作的仪器调走,仪器被肢解后做了其它台站仪器的配件,角亥台的深井项目被迫终止。 杨光是大地学科的评委,还兼着水体学科的评委,全省十六位评委中,一人独占二席。柏台长对杨光说:“把水体的评委让给汪副台长。”杨光没有回答,在评比之前的一个月主动辞去了水体评委,汪仁良没能当上评委。半年后杨光挨打,被打成一只眼青。乌焦青私下对杨光嘀咕,“你知道为什么挨打吗?省属台站中就他一个副台长不是评委,说是你啊——,是——,都明白的。还有,柏台长和钱想在其中啊,是——,你明白的。” 第四章 六 六 子市是塌陷的多发区,岳局长成功预测735级塌陷的多年后,此地又发生了密集的塌陷群,一个星期多达三十几次,一个月累计百多次,有感塌陷的次数和强度略低于3974年的大塌陷之前。 主管塌陷的副省长被惊动,亲自坐镇角省塌陷局,听取汇报和陷情分析。闻副省长问郜局长,“有没有大的塌陷?”郜局长回答:“可能性较大。”“那就是有了?”“关于这点,我局的首位预测员有详细的分析。”副省长说:“认真听了,没听明白。”“那就让他再讲一讲。”副省长的随行人员说:“讲的越多,恐怕越听不明白。可能性很大、历史性的、还有一种可能、但是、有可能、还有可能、不排除、能量可能已经释放完毕、也可能是大的释放前的前陷、预释放、释放中、释放后、追踪分析,跟踪观测、继续发展、可信度、大概率。”闻副省长的另一随员点头道:“完全听不懂,论点前后矛盾,围堵上下东西南北中,从任何角度解读都有正确性,具备多义的正确性,就是缺少唯一性。”闻副省长不想再听一群专家冗长的报告,“我就问有、还是没有。” 此时此刻,郜局长真切地体会到岳局长当年的感受,非常清楚此时只能也只有自己开口,“有!肯定有。”“好,时间、地点和陷级?”“陷中就是老陷区,时间在半个月内,陷级吗——”分析预测中心给出的陷级是接近于3974年的级别,郜局长觉得700级有点吓人,“预测陷级是6级强。”副省长问:“这是什么概念?”“属于破坏性塌陷,现在的建筑质量好于过去,除了险楼危房以外灾情有限,不过人的陷感强烈。”“需要社会全面停产抗陷吗?”郜局长回答:“没必要,值得注意的是高空坠物、供水、供电、通讯等要害设施。”闻副省长说:“郜局长,都明白了。子市塌陷局立刻开展塌陷知识的普及与宣传,部队、医院做好应急准备,交通、通讯、供水、供电、商场、教育、建筑等部门全面排查存在的隐患,特别强调不要造成社会性的人为恐慌。” 七天后,塌陷发生,子市全城的陷感强烈,塌陷发生时伴有大风,发生多起广告牌匾坠落伤人的事件。不过陷级没有达到6级强,560级的陷级上报给省政府是6级弱。闻副省长大喜,完全肯定了塌陷局的工作。自这一年起,省经济厅每年给省塌陷局拨付一千万的科研资金,年年递增百分之十。这一年,全省的台站和市局的职工按人头发放奖金二千元,560级塌陷发生地子市塌陷系统的职工每人四千元,省分析预测中心的人员每人五千元,省局的其它人员每人三千元。此次的成功预测,头等功是省局分析预测中心的,二等功是子市的塌陷台和塌陷局,全省的职工都有贡献。 陈信刚不满意,要求在本台站细化奖金的分配,他认为自己应该拿本台站的头等奖。他问柏台长,“老柏,我的个人预测意见你上报给省局了吗?”“上报了。”“你如实上报的?”柏台长不想多说,翻出陷情会议的记录簿,“这是6级弱塌陷前二周的会议记录,我来念念啊。陈:未来子市及周边存在发生破坏性塌陷的可能性。钱:未来一周内亥市存在发生6级以上塌陷的危险性。乌:我同意老陈的意见。这是6级弱塌陷前一周的记录,陈:子市老陷区发陷的危险性增高。钱:未来一周内亥市存在发生6级以上塌陷的危险性。这里做个说明,我查了一下以往的记录,钱想的意见多年没有变过。乌:我与钱想的意见完全相同。”陈信刚点火吸烟,“我是说你寄送给省局的预报意见就是这样的吗?”“啊!我明白了。好!立刻同我上省局,让你们仨亲眼看一看有谁抢了你们的头功。”乌焦青一低头,“我相信柏台长,是——。”钱想说:“我也相信柏台长。”“老陈,走,费用由台站出,按照公出报销。” 自省局回来,陈信刚闭嘴柏台长开口,“预测中心的李高工说:三项预测参数,地域范围勉强算数,没有界定时间段,没有误差在±05级内的陷级,同时具备两个参数才算有是效的预测。单说钱想,哪有一个星期他不上报有危险的。”乌焦青歪着头说:“我就知道是这结果,是——,都明白的。”“李高工还说了,乌焦青就是想顺手牵羊不劳而获。他都不如从前的章金发,章金发好歹还把别人的意见从自己的嘴里重复一部分。”柏台长提高声音,“你们拿头功,分析预测中心的人都是什么?一个处室一群专家的颜面何在?懂不懂?值得佩服的不是分析预测中心的专家们,更不是自认为有奇功的台站人员,而是郜局长。你处在局长的位置上,你天天预测有行吗?正确的只有一个人——郜局长。一个一个的都怀着侥幸的心理,万一蒙对一次,我就成了岳局长第二。可怜又可悲啊,钱想。” 子市塌陷台的仇副高工去省局查看6级弱塌陷前的上报意见,发现台站寄送来的意见是综合性的,里面没有她姓仇的个人意见。仇副高大怒,把她的台长告到郜局长的面前,郜局长拨通电话唤来主管预测工作的鲁副局长,令他妥善处理此事。鲁副局长说:“老仇,每周陷情会的上报意见就是台站集体的意见,你个人的只能作为集体意见的一部分。”“鲁副局长,那如何体现个人的贡献,如此,干与不干、干好与干坏、干多与干少岂不是一个样?”“集体不可能否认个人的努力,组织上会分清楚个人贡献的。”“我和全台站人拿的奖金都是一个样,连休病假的、司机都拿到四千元。”“这四千元就是对集体的奖励。”“如何体现出我个人的特殊贡献。”“预测意见中看不出你个人的特殊点。”“对呀,我告的就是我的台长,是他没有把我个人的意见单独上报给省局。”“仇副高,你说的不是完全没有道理,不过要把集体放在首位,其次才是个人。好了,针对出现的问题,局里将特别立会研究。” 会议研究的结果是下发一份《有关上报塌陷预测意见的若干规定》的文件,文件主要的内容是:塌陷预测的意见以集体为主体,为了调动个人的科研积极性,集体综合意见之后附带个人的意见,体现个人意见就是填写一份统一格式的《个人预测卡片》。同时规定,个人每年只能预测强陷五次,其中正确的超过三次才能认定是有效的预测。从此陈信刚不在周一的例会上发言,会议结束后塞给柏台长一张卡片,在众人面前偷偷摸摸的。一个星期后,钱想也学会这样做。从此,乌焦青再也无法发表他那“乌式”的预测意见。 本地已经连续干旱三年,去年耕地颗粒无收,亥市遭遇二十年不遇的大旱。今年入夏以后连续降雨,有一天的降雨量达到历史的第三高值,亥市又遭遇到二十年不遇的水灾,救灾的报道铺天盖地。 古国局的退休副研究员师兴国来到亥市,求见亥市的市长未果,会晤市塌陷局的柳局长,他说:“我用人格和性命担保,亥市要发生7级以上的大塌陷。”柳局长慌了,赶紧给省局打电话,省局答复:知道师副研究员来到本省。省局给古国局去过电话询问此人此行的性质,古国局也知道师副研究员要去角省亥市。古国局答复:老师曾经亲自前往古国局分析预测中心递交一份预测意见,同时强烈要求召开全国的陷情分析会议,专门探讨角省西部亥市地区的紧急陷情。并威胁古国预测中心主任,“如果有大塌陷发生,几万人的伤亡,成百上千亿元的经济损失,你是责任第一人。”柳局长也受到同样的威胁,问题是省局、古国局对师副研究员的行踪和做法知情,却没有针对性的指示。老师说:“陷情紧迫,贻误预测的时机造成人员的伤亡和财产的损失,你一个小小的市局局长万死无法赎罪。”古国局实施的是冷处理:老师可以去你自己感兴趣定的地区进行实地考察考察。如果古国局或者角省局的官员说他是个人行为,柳局长好处理,一顿酒饭灌他丫的趴下。这考察是得到古国局默许的,省局也默许他继续考察,这可如何接待?没有塌陷发生好说,这万一有了,还有这个师副研究员弄的这么一场,这大风刮来的一个责任扣头上还摘掉难,我招谁惹谁了?你一个退休的人,吃饱饭撑糊涂啦!柳局长心里想:“我完全可以按照老师的原话上报省局,内部好说,都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可是行业之外的人,比如本市的市长,如何向亥市领导汇报?一不小心就会产生一个塌陷谣言。” 老台长许世麟认识老师,老师是老许的下几届校友。“老师专门研究旱陷的关系,数据涵盖整个星球,不单单是古国的。论文《论旱陷关系》发表的当年引起巨大的轰动,特别是国外的人士非常欣赏他的独特视角,认为有新意。主要论点是:大旱之后必有大陷,旱情的程度对应陷情的级别,大陷就发生在旱涝的交替时期。就是因为这一系列的论文,因为有外国人的认可,他才得以晋升为副研究员,自己也常自诩距离攻克塌陷预测的科学难题就差一小步,这一小步只有他才能走完。后期对他的评价,毁誉参半。” 师副研究员的头发、胡须全白,连眉毛都白多黑少的。意见得不到明确的答复,老师特别着急,对于怀疑他的人言辞激烈,“柳局长,你想当罪人吗?”柳局长相信,不妥;不信,还有点怕。问省局,省局也学习古国局——冷处理。预测正确,你师副研究员是我塌陷内部人;预测子虚乌有,你老师已经退休,是个人行为。不论是对还是错,都可以利用,前提是既不否定也不肯定。 柏台长说:“别理他,他的绰号叫“师疯子”。除了旱陷关系的理论,他还有一个古国传统医学的理论:喝尿治病,还包治百病,有理有据的。因为人体病变的发生是自身缺少必要的元素造成的,其实正常的饮食中什么都不缺,为什么你体内还缺少而引起病变呢?因为被尿液和粪便排泄掉了,只能喝尿来补充。你所缺的就是你排泄掉的,别人排泄的不全是你缺失的,只能自补,你自己流失的一定是你必须的,一定要喝你自己的尿,晨起的首次排尿疗效最佳,切记切记。”柳局长听完大笑,“那吃屎岂不更好。”“注意!老师说过屎难吃尿好喝。”所有的人都大笑不止。柏台长接着说:“退休以后,他开始研究星相学、七卦、意经、玄学,要独创一门预测学,塌陷预测只是他整个体系中的一个分支。”正说着,老师到了。“柳局长,你知道为什么塌陷难以预测吗?”“师老,我还真不知道。”“是决策者胆量小,原以为郜局长具有雄才大略,见过之后也是一般般,只能预测6级弱,缺少岳副局长当年的胆量啊。”柳局长对他的反应也是一般般,“师老,郜局长都不具备雄才大略,那我就更别想了。”见师副研究要瞪眼睛,赶紧转换话题,“师老,你跟岳副局长很熟?”“谈不上熟,彼此认识而已。想当年735级的塌陷预报成功,听说他来主政古国局,我激动得两天两夜没合眼。志同道合的人将要共事,英雄惜英雄啊。苦苦等了八年,等来岳副局长后,很失望,当年的科研岳台长已经进化成官油子,令我非常失望,让我同他改写塌陷史的雄心陨落。”“老师,我看你的雄心不减当年啊。”“空有真理没有实际的业绩,缺少一个实践来证明,缺少说服力呀。我不甘心,就差这一小步哇,柳局长敢不敢与我共同迈出这一小步?这可是彪炳青史的机会,人生能有几多呀?”“老师,我相信你,但我绝不当一个抢功的小人。” 这个预测意见没有外流到社会上,只在亥市塌陷系统的内部口口相传。等到师副研究员自己预测的时间一过,他等待一生的大塌陷还是没有发生,偷偷地溜走了,一声不响。柳局长揶揄道:“师疯子大概回家自吃自喝去了。” 4004年12月26日,古国东南方向的深海中发生大塌陷,伴随着巨大的海涛。海涛高达数十米,波及沿海的几十个国家,死亡和失踪的人多达四十万。世界末日级别的巨大灾难震惊了全球,建立海涛预警的呼声顿起。这次海涛是由足够大的塌陷引起的,有记录的海涛都生成在远海,理论上接收塌陷波的台网能够对潜在的海涛做出预判。陷波的传播速度远大于海涛的运动速度,利用这个时间差来预警,在理论上是成立的,关键是要做出及时的预判和反应。这次造成巨大灾难的大海涛没有波及古国的沿海城镇,但是古国有漫长的海岸线,海涛的威胁时时存在。古国局对古国政府提出建立沿海省份海涛预警中心的计划,角省的未来预警中心选址在临海的子市。 师兴国上书给“古国海涛预警计划建设可行性研讨决策专家组”,文中指出:海涛预警是建立在塌陷波观测基础上的,这套观测台网在古国已经建立多年,利用现有的台网是最好的选择,理想的是全星球组网。需要完善的是合理安置拾波的探头,特别是强陷探头,海中有必要安放探头,但是必须明白,海中探头的拾波效果并不十分理想,技术难度还最大。最迫切需要的是高素质的分析人员,人的重要性高于仪器。海涛预警中心应该设立在央市的全国台网中心,充分利用成熟的数据传输网络和数据库,配备相关的专业人才,需要大力完善的是预警发布和应急系统,这才是具有实用价值的全国海涛预警中心。从可靠的角度考虑,可以配备副预警中心,建设一个副中心足矣,副中心所在地不必强调一定是沿海地区,首选弱陷地区。其实通过数据专线共享,任何一个省局的定位台网中心都能担负起全国海涛预警中心的任务。结论:没有必要在沿海的每一个省份建立一个海涛预警中心,劳民伤财。 专家组针对师兴国的提议同古国局的塌陷专家举行研讨会,师兴国的许多往事被重新提起,会场上笑谈多严肃性少。“师疯子”的提议没有被采纳,古国局提出的海涛预警计划获得批复,沿海的每一个省都建立一个海涛预警中心。角省子市的海涛预警中心,在郜局长为组长的领导下破土动工,海涛预警中心是省局的一个处室。 第四章 七 七 省内一年一度的评比通知到了,公孙台长召开台站评比工作会议,“弟兄们都辛苦啦,我心中有数,再加把劲,把资料好好整理整理,一定要拿个好成绩,别给我这个代理台长的脸上抹黑。否则,我蒙着脸回省局呀。就算我永远戴上面具,别人可以不见,我总得见郜局长。丑话在先,谁弄砸的我找谁,让我不好受的一定令他更不好受。” 都有自知之明,今年观测质量的评比成绩不容乐观。汪副台长把本年度的观测质量自检结果如实地报告给公孙台长。公孙台长问大家:“大家说怎么办?每个人都想一想,我希望能够找到好的办法来度过这次小危机。” 汪副台长说:“公孙台长,你看能不能给台站争取到评委的名额?有了自己的评委事情就好办多了。”刘朝阳对公孙台长说:“你妈x的,最好多整来几个,都当一当你妈x的破评委。”“可以考虑。”乌焦青说:“我看最好的办法啊——,评比资料抽样的日期由公孙台长来定,是——,都明白的,大伙说,是——。”“吴大哥就是高,高人哪,我回局里就推荐你当来观测处的处长。”“公孙台长在玩儿大哥,是——,都明白的。”钱想说:“我看哪,资料不用准备了就空手去,公孙台长直接要优秀完事,一群评委不会不长眼睛的,也不看看是谁来要优秀的,我们不要名次已经是很给他们面子了。”“你妈x的,这办法最牛x。”“朝阳别起哄,这个提议不行。让你们想办法是想好办法,我怎么觉得越说越偏离正道。资料必须认真准备,没的商量。小米、柏松也发表发表意见,老的不正经,我听听年轻人的。”柏松说:“我没啥说的。”小米说:“我啥都不懂。”公孙台长说:“朝阳,朝阳说一说。”“你妈x的,我啊?”没人敢接刘朝阳的话尾,“你妈x的,别都看我。你妈x的我没有什么好办法,你妈x的都是自己没干好,有你妈x的x脸可说的。来年,你妈x的好好干。”公孙台长说:“朝阳的话糙理不糙,杨哥说一说。”杨光说:“我只能管我自己的一摊,好不到天上也坏不到地下。”“要是都像杨哥这样,我公孙就非常满意啦。”“你妈x的,就杨光有底气。”“陈大哥有什么高见?”“公孙台长,高见没有。我看哪,把台站的人员全派出去,对各个评委讲,公孙副处长现在是角亥台的台长。”“你妈x的,陈大哥的这个办法好。”公孙台长说:“我看陈大哥的办法可行。”“那还不——如公孙——台长亲自——把资料——送给各个评委,没有评委——不认识公孙——副处长的?”“周大姐的方案简单实用,都不用张嘴说话全靠暗示,还能摆脱求人的窘态。”周欣荣对刘朝阳说:“小刘就——别评论——大姐了,最好别——说话了。”“你妈啊——,我闭嘴。” 公孙台长说:“今年啊,我台的工作繁杂,绿化庭院、装修办公楼、山洞扩容、安装调试仪器,不可能把精力都投入到观测工作中,不能求全,大家都很努力的。如果有问题,责任都在我这个台长的身上。没什么,我先回局里,汪副台长领队,两个科长带全资料随行。上交资料以后去找我,评比会召开的前夜咱们在像点样的饭店会一会各个项目的专家组成员,包括杨哥。”乌焦青凑近钱想耳边说:“公孙台长就是公孙处长,是——,都明白的。”其实声音并不小,公孙台长一指乌焦青,“乌大哥别想歪门斜道,贿赂评委索要名次是在搞不正之风,我们不做。酒桌上咱们求他们给我们台站评最后一名,这总可以。”“对,要最后一名,公孙台长就是高!是——,都明白的。”“乌大哥别竖大拇指,我刚才是开个玩笑,就请你们喝酒,台站以外的人一个不请。为了得个好一点的成绩请所谓的专家们吃吃喝喝,我颜面扫地。我代理台长的台站取得末流成绩,是我这个人不称职,你们说我不称职吗?“你妈x的,我看谁敢说。”“我对我的手下绝对有信心,正常参加评比。我斗胆预测,综合成绩得第一名是不可能的,同样不可能的是成绩最差。”“我们角亥台的台长是上派的公孙处长,是——,都明白的。”公孙权对乌焦青说:“我是副处长。”“我说的是不久的将来,是——,都明白的。” 公孙权代理台长这年,省内角资料评比,角亥台取得两个第三名。在新年的酒会上,全台人都拿本年度评比成绩来祝酒,大家都喝高了,能喝的公孙台长也喝高了,“你们的思想里存在原则上的错误,不要把成绩看得太高,有一个好的成绩固然重要,没有也不可怕。成绩不一定全靠闷头苦干,靠努力能取得好成绩,但是永远得不到第一名。你们业务人员总拿专业工作说话,说什么把当官的放到实际观测工作第一线,不如一个台站的小兵。这是悖论,官员的努力方向不在业务上,如果把精力放在观测的工作中,也一定是顶尖的,在官场上不行的在任何地方都不行,在官场上能兴风作浪的,干什么都不会落后。你们要知道,我对一线的工作没有兴趣。不过说回来,没有塌陷台就没有塌陷局,一线的工作很重要,重要的是没有你们这个基础,就不存在省局的高楼大厦,但是你们不是高楼大厦,永远不是。你们是地下承压的石头瓦块,地表以下默默工作没有必要露脸。我请大家保持头脑清醒:台站、省局、古国局之间的层次分明,不可擅越。”陈信刚有点不高兴,“我也请公孙台长别忘记,你是台站出身,由台站转入省局的人充其量是二等人,真正局里的人都是嫡传自高贵纯正的血统,公孙副处长也算不上黄金家族,将来你儿子才算正统的省局人。”公孙台长说:“陈大哥,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乌焦青突然大声说:“高!实在是高!是——,都明白的”“你妈x的,说来说去我们是你妈x的杂种。” 本台站提拔的新台长尽量远离老台长,因为老台长不论说什么都是干预。说的事情好办等于邀功,说的事情难办等于出难题。省局下派的公孙台长是代理台长,他遇事就问计俩个老台长,“大家都听见没有?老台长指出不足的地方,我们应该改正。”公孙台长又说:“你看,这话是老台长说的,不是我有意为难大家。” 柏台长和许台长受到公孙台长的不断邀请,特别是许台长成了台站的常客。把陈信刚、乌焦青烦到极限,“公孙台长,别让俩人总往台站跑,谁烦谁不知道啊?”“没眼高低的人就别给他机会,蹬鼻子上脸,是——,都明白的。”公孙台长说:“两位大哥,他要来,我怎好明言阻拦。” 第四章 八 八 公孙权代理台长期间,最令他头痛的事情是建设岩磁项目的探头房。难点在于建房子要使用无磁性的材料。采用古国局推荐的方案,建筑材料需要到外省去采购,工期长,角亥台验收的时间又迫近,关键是建设的费用太高。参照省内完工的台站,公孙台长决定探头房的框架使用木方,墙皮使用建筑用的细木工板,固定物使用铜钉,夹层内用珍珠岩保温,外层用铝朔板防雨,地基使用水泥浇筑,极力避开含磁的钢铁等材料,连门锁都选用纯铜的小挂锁。造价五万元的探头房盖好了,是一间室内长25米、宽25米、高19米的小房,开工到完工只用了15天的时间。 公孙台长打报告申请省局的专家组来验收,迟组长带队的小组用了一个上午时间来采集房间的整体数据,下午送给公孙台长一份报告:探头房不合格,建议废弃重建。同时还附带一张当初探头房选址的合格报告,两份报告同时看说明不合格的地方就是地上基建部分。公孙台长非常不满意,“按照你的标准,省内没有合格的台站。”迟组长说:“不是的,到目前为止,就你角亥台的不合格。”“迟组长,选用的材料有明确的报告,不可能存在磁性的材料,就算有星星点点的,都是固定不变的常数,仪器工作以后,就是数据存在一个底数,在实际观测的数据上叠加上一个常量,这个常量不会忽大忽小的,而我们使用的是变化量,不会影响数据使用的效果。”“公孙台长,你说的是数据使用中干扰的分析与排除,我验收的是量化的建筑物,驴唇不对马嘴。”“建设的目的是数据的使用,能用方法处理的数据都是可使用的数据,我看无伤大体。”“公孙台长,照你的说法,古国局的建设规范是可有可无的?”“应该遵守规范,譬如地线的电阻,遭遇复杂的地段就可以变通。”“你的探头房地基不复杂。”“这不是已经建完了吗,废弃就要损失五万元哪,都是古国的资产,看在五万不是小数目上,迟组长——。”“浪费古国资产的帽子太大,扣头上我也不敢戴,该谁戴自己戴。公孙台长,出具合格的验收报告是可以的。”“那我先谢谢迟组长啦,今晚——,”“除非你令古国局更改规范。”甄科长就在公孙台长的身边,“迟组长,有不妥的地方,向我说,”同时他一拍自己胸膛,“一切包你满意。”“甄科长,你现在不是角亥台的人,向你提要求,要等你当上台长以后,而不是现在。不过,既然您开尊口,我退一步,只要郜局长点头,什么都可以。”这种事哪能主动让郜局长知道,弄得公孙权和甄明立刻缄口。 项目验收小组人员是临时性的,是从不同的处室抽调人员组成的。公孙权在分析预测中心人任副主任时,迟组长也是中心副主任,排名在公孙权之后,迟组长现在还是中心的副主任。甄科长说:“公孙和小迟不对付,验收不合格当中或多或少地夹带着个人的恩怨。验收不合格,报告交到主管副局长手中也就是到了郜局长的手中,你公孙权负责的项目不合格是在浪费专项款,这招狠毒啊。”其实台站的人比市局的甄科长了解的还要多,公孙副主任打压迟副主任尽人皆知。如果不是公孙权调到老同事处,迟副主任已经要求调离分析预测中心,目的就是躲开公孙权。 这小房的最后命运就是废弃,拆除是破坏性的。拆除这天恰逢大风,白花花的珍珠岩被吹起漫山遍野地飞,引来了森林警察。警察一来,麻烦大了,原来破土动工并没有得到批示,只好交了一笔罚款并补办手续。公孙台长说:“让他们来找我们,比我们主动去找他们好。” 探头房的墙壁材料细木工板内有铁钉连接,地基里有工人丢弃的打火机,房顶夹层里还有一把钳子。经过仪器检测,扒倒后的地基也遭废弃,难说那一坨一坨的水泥块中还有什么?陈信刚说:“这把钳子说明小迟没有报复公孙。” 迟组长带队又重新甄选一个场地,出具地基合格报告后,迟组长对公孙台长说:“受距离和地形的限制,台站楼后可用的地基就剩这一块地儿,好好建,有一没有二啦。” 冬天无法施工,次年的年初公孙台长调回省局,建设的任务落在新台长的肩上。甄台长满心思要严格按照古国局制定的规范来建造,郜局长新批的四万元连建起一堵墙都不够,局里要求7月底必须完工,因为8月初古国局要对全省进行验收。甄台长想到杨光可以利用一下,杨光在定位、岩磁、水体、大地四大学科干个遍,担任过省内所有项目的专家评委。 地基材料使用石灰岩、石英砂和白水泥。公孙台长时期,山洞扩建炸出的石灰岩还堆在院内,正好用来垒砌探头房的基础。杨光给出两个方案,一是建造纯钢化玻璃房,用铜或尼龙组件来组合,造价很难控制存在五万以内。二是使用木材,框架使用木方卯榫结构,原探头房的旧木料可以利用,墙皮使用天然的木板,连接紧固使用粗铜线,外层用铝塑板防水,造价尽量控制在四万内。省局二次拨款只有四万元,甄台长采用后一个方案。 杨光考虑让姐夫来干,姐夫是搞装修的木工。还没向甄台长介绍,甄台长已经把木工、瓦工活给了乌焦青的表弟——袁工头。袁工头做了一份详细的工程造价单,经过几次讨价还价总价定在五万。其中力工运料的开价实在是不低,全部的运费就要一万元。甄台长决定力工由台站的职工来担当,他对大家说:“大家在许台长时期、柏台长时期都干过的,我们要继续发扬艰苦奋斗的精神,全员往山上运送建筑材料,我带头。” 四十五级台阶,上山台阶的高度一个顶住宅楼房台阶的二个。连日无雨的6月,万里晴空,无朝霞缺晚霞,整天烈日当头。用袋子装上一块石头,两个袋子口系紧搭在肩上,胸前一块后背一块,一路往上爬,空身走都是一身的汗,况且驮着石头,还要不断地往返,次次下来第一个动作就是往自己胃里灌凉水。甄台长不住地给大家打气,“每个人再运五次,晚上请大家喝好酒。”石料运送完毕,甄台长趴在台长室不动了,“我实在是干不动,后面有老虎撵,我也不爬了,吃了我。我是不上山了,我给你们办伙食去。”运送完石英砂,汪副台长也闹罢工,“我也完蛋了,实在不行,我自己花钱雇工人干我的那一份。”就剩下乌焦青、杨光、刘朝阳。钱想一句“我去银行对账”,说完就开溜,他天天对账,上午不来,下午干上一小会,晚上跟着大家去小吃部,酒到是不少喝。白水泥扛完,钱想也不见了,连酒都不喝了。大家知道甄台长和汪副台长是真的干不动,钱想是能干动就是不想干。剩下的几个人,每人扛着一个朔料桶,里面装上半桶水,上去是四十五个台阶,下来还是四十五个台阶。久不从事体力劳动,第三天腿就开始痛,大腿小腿的里侧肌肉酸痛,闲着不痛,挪动就痛,下台阶比上台阶更痛,半天吃一片止痛药继续干。临时工老张看不下去,对小米和老周说:“你俩做饭,我帮帮他们。他们本来就不是干活的人,看我老农民的,一个顶他们仨。”地基完工以后,还有成吨的木料摆在院子中,几个人走路的腿都外拐内撇的,一根腿长一根腿短,不想抬腿只想往前扔腿。此时,轿车已经交给汪副台长,司机柏松没有车开,天天上班无事可做,终日坐在树荫下,仰头上望。天气太热,不干活的柏松都满额头是汗珠。甄台长私下说:“柏松要是明白事理,应该主动加入干活的队伍。”钱想把这话传给柏松,柏松不屑,“就算我上山干活,也难以令他满意。干活,他不满意;不干活,他还是不满意,还不如不干活来得痛快。”乌焦青说:“这孩子真不懂事,是——,甄台长?肯定是怀恨你来当台长拆了他爸的台,是——,都明白的。”甄明憋了半天才说:“好!” 如此玩命地干,甄台长看着深受感动,“老乌这大的岁数,还就剩下一个肾,扛的水桶装水最多,钱想你也学学。”钱想说:“甄台长,我能坚持就已经尽力啦。”刘朝阳喝完凉水说:“你妈x的灌大肚哪,你妈x的谁干谁难受哇。”袁工头说:“我他妈的真服了你们,要钱不要命。还公家单位国家的人,没法子和你们生气,能气死我。等着你们把木料扛上来,冬天都过去了,我们还干活不?算了,运木料用我的人来干,不要运费了,甄台长给弄点好酒好菜。” 迟组长在施工的过程中,来过一次,他上山的时候几个人正在扛水,脚上是胶鞋,下体是一个大裤头,光着大膀子,肩头后背上第二次蜕皮,首次蜕皮皮肤似开水烫过,丝丝般针扎的痛,最后成酱紫色油光锃亮的。运上来的凉水有四分之一进了自己的胃里,迟组长也扛了半桶水上来,就试验了一次,他说:“这不是人干的活。”工程验收顺利通过,大家总算松了一口气。 结算人工费的那日,乌焦青躲了出去,“我回避啊——,是——,都明白的。”大家都明白,袁工头是他的表弟,他搞了一个避嫌。杨光负责工程质量、记录用工量、担当最好的力工。杨光喊出,“一共用工三十九个。”汪仁良副台长低头看着摊在腿上的日记本,“对,是这个数。”袁工头开口了,“不对,少了十五个工。”杨光把本子拿给袁工头,“我记得非常详细,你看啊,8号这天,大个子、大嘴、六指。”“没有我,我不算人哪?”甄台长说:“这活儿是你的,你还算工。”“甄台长,这活儿不是我包工包料的,我干的是日工,我不算工,啊!我白干?我可不是你手下的那几个傻x,来个新台长都不知道如何表现是好,就差舍出自己的老婆了。” 小房子还是原来那么大,总造价四万五千元,超出预算五千元,郜局长没有给台站追加拨款,这五千元由台站自己筹措。甄台长直挠头,“你看这事弄的。” 第四章 九 九 台站没有现代化改造之前的空房间较多,自行车有很多的地方用来避雨,房屋出租出去以后,锅炉房还可以使用。楼房竣工以后,破旧的平房成了台容台貌的败笔,应省局的要求把平房全部扒倒。现今的自行车只能在车座上套个塑料袋来防止雨。每次例会结束后,总有人向甄台长提出要求——给自行车安排个避雨的地儿。人人有一台自行车,这是一件不大不小的事。甄台长决定盖一个自行车棚,位置就在下院到上院台阶的右侧,这是一个很显眼很显眼的位置。备料、施工,袁工头只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就盖好了车棚子。 台站验收这天,郜局长带队来到了角亥台,楼内楼外的视察一圈,既无人说好也无人说坏。甄台长见无人注意到他经手筹建起来的自行车棚,自豪地就指点给人看,“这是我为台站职工办的实事。”苗副局长一看就火了,“扒了,好好的现代化台站,弄来个破棚子,当不当正不正的,影响台站的整体效果。还有,把菜铲了,还有玉米、大豆,今后不许在院子里种这些东西,这里不是农家大杂院。古国局的台站建设规范里明确规定台站的绿化面积要达到百分之六十,只能栽树种花铺草皮。我们来验收还好说,不称意的地方可以整改,要是被古国局抽样验收,都成定论,会影响全局在上级心目中的形象。甄台长,你记好,凡是有损美观的地方都要想办法弥补。比如院子前面的铁栅栏墙不错,两侧的砖墙和护坡吗——,栽一些藤类植物,覆盖成一面绿色的植物墙。”郜局长说话比较和气,“甄明,把租出去的车库收回来,这是台站不是工厂,限期一个月把这件事办好。”苗副局长说:“省局出租的房屋都收回来了,我们现在不缺那点儿钱。” 验收团走后的当天下午,甄台长叫来袁工头,“把你盖的棚子扒了。”“这不是刚刚盖好的吗?”“叫你扒你就扒,棚子的材料你运走顶工钱,是顶你盖的工钱和你扒的工钱啊。”“咱们商量商量,我不要工钱了,你别扒,你不心疼我心疼。”“没的商量,局长让扒就得扒。”“那你当初盖它干啥?”“我也没想到苗副局长看着它碍眼啊,盖有盖的理由,扒有扒的原因,让你扒你就扒,哪来的那么多的废话。”“我废话多,好,我扒!你们真他妈的败家。山上的小房儿一天没用,扒!下院的小棚儿只用了一个星期,扒!” 整个台站的满意点不多,郜局长最后的限期整改令使甄台长下定决心办好清理工厂的工作。甄台长让钱想催要小工厂未及时缴纳的租金和电费,一天一次地连催三天。刘老板说:“钱科长,不是说好了下个月给吗?”“是甄台长着急要。”“这着急之中,是不是有故事啊?”“你去问台长。”“不用问,前几天一队小车一群干部指手画脚的冲我里这比划,旧房子扒了,山上的房子建完扒,扒完再建,新建的自行车棚子也扒了,今非昔比,钱多得无处消化?不是当初请我来的时候了,把帮助你们度过难关的老朋友忘到脑后去,现在肯定是看我不顺眼,看来我要被赶出塌陷台了。”半个月过去了,什么钱都没收上来。甄台长亲自找上门,“刘老板,你不立刻交钱,三天内给我搬走。”“甄台长,我们是有租赁合同的,我一不会赖账不给,二不会赖地方不走。”三天后,甄台长再找刘老板,“马上搬走。”“甄台长,你只是催要租金和电费,没下令让我走哇,不管大小我这是工厂,短时间找一个合适的车间很难。理想的地方要能进出车辆、面积足够大、还要有动力电、租金我还能承担得起,我容易吗?”“刘老板,别揣着明白装糊涂,都知道咋回事的。”“我才明白,撵走我之前把钱收齐,不然怕我赖账。话说清楚,我迁厂还真需要一笔资金,车床、吊车的都是重家伙,靠人力是不成的,甄台长你急也没用,我加快速度也要半年的时间。” 双方僵持半个月后,省局又来了检查团,如果是初次来,这名处长不一定会盯上工厂,如今都知道郜局长已经有过指示,别的事情可做可不做,处长进台站首件事就是看工厂,一眼就看见正在全力开工的工厂,“甄台长,郜局长令你一个月内把工厂清理出台站,一个多月过去,这工厂怎么依旧在开工?还热火朝天地大干没有丁点的挪动迹象?你我如何向郜局长交代?”“闻处长,他们在赶工期,白天黑夜地加班,这批活完工就搬,就是三两天的事。”“甄台长,我回去如何向郜局长汇报?”“明天我一定令他搬走。”“好,我回去就说搬迁工作正在收尾,怕只怕下次来了个局长,工厂还在。”“不会的,不会的。”“甄台长,苗副局长指示的覆盖砖墙的工作你做得很好,这爬墙虎都绿了,怎么郜局长的指示,你当成耳旁风?”“哪敢啊,是事情不太好办,问题始于柏台长,中间的公孙台长没处理,都集结到我这。放心,这件事我一定摆平它,不然这台长我不干了。”“哎,甄台长说到点子上喽,郜局长的认可度是唯一的尺度,郜局长交代的事情办不好,你想你能干长久吗?” 检查团走后,甄台长对刘老板说:“租金和电费我都不要了,赶快搬!”“好,听甄台长的,明后天就搬。”“就明天,没有后天。”一个星期的时间,甄台长不见刘老板的影子,工厂一天都没有停工。甄台长叫来电工把工厂的供电线路掐断,还把电缆线收了起来,小工厂被迫停工,刘老板还是不露面。 甄台长只好熟人托熟人地找到刘老板的家,生拉硬拽的把刘老板请进饭店,请动刘老板的人是胡老板。在4000年企业放假以后,创办了胡氏食品加工厂,几年后的今天,已经是市内最大的豆制品公司,胡老板是甄明的高中同学。胡老板同刘老板是熟人,“刘老板,你把厂子刚迁来的时候,塌陷台的租金便宜,有动力电,如今这两个优势都没有了,交通又不甚便利,你的工厂早该换个地方。别看甄台长他端个架子,其实要钱没钱要人没人,看在我的薄面上搬走,我也帮你联系新的厂址。”“胡老板,你没见过甄台长的口气,那真是领导所特有的,独裁耍横断水断电的,同你我商人真是大不同,我们讲究和气生财。”“甄台长被上面压着,心里着急,刘老板别在意。”甄台长赶紧说:“有对不住的地方,老弟在此给刘哥陪个礼。”“不用,看在胡老板的面子上一切好说,一个星期以后走人。甄台长,一个星期时间可以?”“可以。” 两个车库收了回来,一个留给轿车,一个存放自行车。每个车库有内外两层对开的大铁门,一共八扇大铁门,年久失修,外面锈迹斑斑,内层用来保温的毡子脱落,不过已经使用三十余年的铁门依然开关自如,就是模样不太好看。如今的塌陷台地表是水泥方砖铺面,忍冬丛的树墙夹道,满院子的塔形松和球形柏,间杂着黄杨丛和合欢簇。显得车库外露的四扇大铁门更是破烂不堪,成了景观中的疮疤。甄台长把铁门摘掉换成手动的铁皮卷帘门,防水没做好漏雨,一个夏季没有出现问题。冬天,自行车不必入库,轿车从来不在单位存放,整个冬季卷帘门没有使用。来年的第一场雨落下以后要启用车库,卷帘门再也打不开了。 柏竹枫借调到市局督建指挥中心,市局的人全靠边站,事实上是柳局长不让手下人参与,人们对柏竹枫的意见颇大。 此时,经过钱想的提醒,甄台长终于想出一个办法,停发柏竹枫的交通费和台站津贴。甄台长说:“不来上班哪来的交通费,不在台站上班哪来的台站津贴。”这想法得到乌焦青、刘朝阳、钱想的全力支持,“我们坚决站在甄台长的立场上。” 副指挥中心的工程已经在收尾,反对柏台长的程度也接近阚值。看来不让市局的人介入是要冒大不韪的。为了让市局的人接手,柳局长让柏竹枫休息一下,安排他去南方海滨度假。 亥市时值隆冬,干燥寒冷。鬼省风和日丽,海水温暖,岸沙细软,柏台长身心俱疲,懒体舒仰,脑中一片空白。第三天,甄台长用电话通知他明天回台站上班。柏竹枫没有理会他,继续在海边浴海沐光,为了把他弄回来,甄台长天天用电话催处柏竹枫上班。 半个月后,柏台长回来了,甄台长满怀信心地搞了那个民意测评,这张测评的表格到了柏松手中马上被撕成碎片,抛洒在了台长的头顶上空。甄台长大怒,立刻起草报告给省局,报告中言辞激烈,要求立刻开除柏松。 第二部、第五章 柏竹枫和柏松,一 第二部、小溪 引子 自4005年起,古国人对官员的称呼进行简化,郜局长简称郜局,李副局长简称李局,李主任简称李主。 古国塌陷局正式更名为国家塌陷局,简称国家局。更名在文字上容易,大不了在《古国塌陷志》中多出一行文字来说明更名的时间、起因、目的、效应。实际工作中的更换实属不易,各单位的公章要更换,批量的新记录簿被废弃重新印制,特别是改变人们多年的使用习惯很不容易,更名的初期,人们在口头上国家局和古国局总是混用。 因为撕碎民主签名的表格,甄台打报告给省局坚决要求开除柏松。省局委托公孙处回复:“甄台消消气,别跟一个孩子怄气。”“不行,我的台长威严被他撕碎了。不开除他,我立刻辞职!”公孙处说:“甄老弟,你别耍小孩子脾气,这是郜局的意思。还有,别再为难柏台。” 第五章、柏竹枫和柏松 一 柳局有把我推出市局的意思,“柏台,不好意思,底下的人不停地搞事,我很为难。”我知道他为难,市局的人反对我,反对我的实质是反对柳局,但柳局用我的离开来平息他手下的怨气,不然就算月月扣钱我也不回台站。 现在,我只能回到台站,毕竟我是角亥台的在职职工,“甄台,别扣我的补贴,我从即日起,天天来台站上班。” 没有我的办公桌,我就使用汪台的,在横头搭一把椅子,在你甄台的侧对面坐着,我抬头看见你,你低头躲避我。这有什么,反正去市局也不受欢迎。你分配我具体工作怕我闹情绪而怠惰,就是要求我天天来台站令我人身难得自由,这很好办,只要你甄台进入单位,保证你第一个看见的人就是我。每天我口头提出一条对台站有益的建议,都是我在任的时候想做没有做成的,都是好的建议,是想要做还没有来得及做的,还有中长期的宏大计划。吃水的难题、供电的难题、供暖的难题、道路的难题、提升台站排名的难题等等,肯定都是利于台站利于你甄台的建议,办到办不到那是另一回事,跟随的还有一张书面的建议。就算你甄台的脸色显示出不爱听,就算这种厌烦的神情一次比一次明显,只当没有看见,我还是接着提建议,估计早晚有一天你会失去耐性的。 “柏台,我是公孙权。”“你好,是公孙处,什么时候来台站,我个人招待你。”“柏台你听我说,老台长关心台站的精神可嘉,余热可贵,可是甄台有点受不了。”预料中会有话传过来,不料传话人是公孙权,想一想还就是这个人选特别适合。官大了是命令,直接管理台站的领导是指示,公孙处来电话是个人的感情,他给我打电话肯定是应甄台的请求。这是甄台的要求借助公孙处的嘴来说,一来有分量,公孙处是郜局面前的人;二来请求是否被接受都不丢甄台的面子,因为不是甄台亲自面谈的,没有面对面带来的尴尬。 建议不提了,那就为甄台烧水沏茶打扫卫生。“柏台,我是公孙权。甄台这人你是知道的,他家一周突击刷一次碗筷,一个月集中洗一次衣服,一年打扫一次室内卫生。你整理他桌面上的文件,他找不到东西南北。”“公孙处,我不动,他也找不到,最容易找到的就是灰尘,用手指头可以练书法。”“是,是,柏台说的没错,可是你不动,他就赖不上你。”“好,我不动。公孙处,我老柏在台站还能干点什么呢?我真的一点用处都没有了?”“柏台,其实你大可不必天天到台站的。”“我怕甄台扣我的钱。”“不会的,绝对不会的,我公孙权可以保证。”“真的?”“柏台,你连我的话都怀疑?可别这样,跟你说实话,甄台特别难受。”“是这样子?我没有想那么多。”得知我有了活口,知道不会被我拒绝,甄台才当面跟我说:“柏台,需要你来台站的时候,我提前一天给你打手机,周二上午的例会你也不用来了。”公孙权在电话的另一端配合着说:“柏台,我看啊,除了喝酒其它的场合都不用到场。” 甄明刚上任时说话的口气和表情令我终生难忘,“柏竹枫,你明白自己为什么下台吗?”现在的口气有所缓和,“老柏,你最好了解了解突然被免职的原因。”小杨说的“阴谋论”已经进入我的大脑:“柳局为了空出台长的位子来安排甄明从而利于冯局晋升只有牺牲掉柏台。”冷静下来反思,觉得杨光的这种推测有一定的道理,我把迟到的零星信息汇总起来,阴谋论成了铁打的事实。当时的心情无言可表,想当着众人的面痛斥柳局,恼怒使我冲动要去见郜局理论理论。每当迈步走出家门去车站的路上,冷风吹醒头脑后反思,理论又能改变什么?今后好多的事情还需要郜局点头,我离不开郜局有求于郜局,哪里有论理的底气,只能用长叹来吐出胸中的郁气。 我被免职太出乎意料,那个时刻,整个人懵了。当时,我没有提出任何的要求,理应该提出一些过分的要求,哪怕一条也好,我完全懵了。怒在此恨在此悔在此不甘心也在于此,就去见郜局提出要求的念头在心里一天强过一天,这种煎熬长达经年之久。如今,甄台还要利用我来为难柳局,柳局毁掉我让甄明当上台长,可是甄明并不感谢他,甄台希望我转怒柳局,甄台要隔岸观火,这是直接为难我不成的再版。 在我被突然免职以后一年多的时间里,省局年龄大的的干部都被调离领导岗位。有行政职务转专业职称的,有工资提高一个级别的,有任虚职工资提高一个级别的,有下放到台站负责一个重大项目的,有参与省局主导的科研项目挂个名拿补贴的。省局处室的处长不说也罢,角子台台长卸去台长改任本台站的总工,儿子不在塌陷局工作是因为儿子的单位好过塌陷局,交换的条件是儿媳调入省局。角丑台台长改任总工,双胞胎儿子一个进入角子台,一个进入角丑台。寅台、卯台的台长在省局任虚职,人不必去省城上班,子女全都进入台站。唯独我角亥台台长被免职,儿子进入台站还是走李局的门路,当时连面见郜局的勇气都没有。两年前同样级别的老台长,如今每个月比我的工资高出五百元,算上地方差会高出更多。如此安排老干部,空出位子来提拔利己的年轻干部,每一任局长都在适当的时机同样做,无可厚非。可是没有像郜局这样全面的,我机不逢时。像其他几位台长一样安排我,我无怨言,为何偏偏我被免职?忆那时,我三天水米难进口,一个星期没有走出家门,不是自我排解的能力强,病成什么样只有天知道,人不知道哇。你柳局能捧甄贬柏,同样可以维护我,就是几句好话说在恰当的时机,可是你柳局正好相反。 省属台站的十二位台长当中,我的年龄不是最大的,但是我的台长任职时间最长。郜局刚刚任局长时,私下同我有过交流。“柏台长,你说一个台长、处长一年我收二到五千元多不多。”“不多,每年郜局给台长、处长的好处都不止这个数。”郜局果然开始收钱,年轻的处长、工作上难以令人满意的处长、台长在实际中送的更多,特别是有求于郜局的人还要多送,很快,成了规则。渐渐的进化成攀比,范围扩大到副处长、科长、副科长、副台长。私下里给这钱取了一个名称——“孝敬”。我不是不肯孝敬郜局,我给了,可是郜局说:“柏台长的就免了,工作好好干就行。”我的工作的确是省内最好的,每次开会,我的位子都在最前排的中间,每次郜局都指名道姓的表扬我。看来我有点沾沾自喜,对“孝敬”的理解存在着误解,原本我的一元钱可比他人的百元,郜局细微的心理变化我没有及时参透,一手好牌臭在自己的手中,能够怨谁。柳局是市政府的干部,还是郜局的老师,每逢节日还要准时地送给郜局礼物,何况我乎!郜局口上说的同心里想的不一致,这道理我是明白的,做法糊涂,比不明白的人更可恶。不是明白得太迟,而是不相信全部如此,总有一个例外,托大自己能成为一个特例,嚼完苦果后反思才明白这是大错特错。自己已经是自掘坟墓在先,被柳局推一把跌入墓穴成为必然。小杨的阴谋论只是道出原因之一,柳局充其量算作我被免职的引子。 单单从敢说话敢作为的角度上看,小杨优于小汪,也正因为他敢,我才不愿意提拔他,结果我提拔汪仁良任副台长还是个错误。定义小汪软弱有点离谱,他的弱点在于缺少主见而被动。将来在这小单位里,帮一帮柏松的愿望寄托给小汪不如指望小杨更实际,可是杨光的处境不比柏松好,恐怕他自身难保。老周开通许多,毕竟仇恨过我,对我儿子不敌视就算是最好的帮助。钱想唯利是图,要得到他的帮助你必须超额地付出。最恨我的人是乌焦青,他恨不能与我有关的人全部消失。刘朝阳看似鲁莽,其实恭维上级,看着上级的意思行事,只想私下多喝一口“小酒”。 我的年龄大了,再有三年就得退休,这也是我的愤懑焦点,你郜局何不等上二年,你郜局的惬意是我的噩梦。郜局并不缺钱,我的二千元没有送,郜局认定我对他缺少尊重,我的失败点就在于此。我的年龄大了,我的儿子还年轻,还要在台站工作二十几年,甄明退休还要二十年,儿子在甄明的手下要工作二十年。甄明的那颗心人人可见,下一次“民意签名”会换成什么样式?这二十年内,就算甄明不能把柏松如何,柏松也只能默默无闻,年轻人都有上进心,二十年足以毁了这颗进取心,郁闷终生。况且儿子可有我的遣怀能力?我得子较晚,柏松的脾气不太好,时时穿上甄台的小鞋儿,儿子能否有足够的智慧和经验来化解一波接一波的暗算?既有直接的又间接的,对于孩子来讲,有点残酷。前景太暗淡,实在是不敢、也不愿去想。对儿子的担忧迫使我去求郜局,把柏松调离角亥台,远离甄明。要求既然要提出,不如直接提出首选省局,次选角辰台,三选角子台。 郜局知道我迟早要来,见了面不等我开口就说:“柏台,经过局长会议研究,决定把你调入角子台。子市是沿海发达地区,每月的地方补贴比亥市高五百,将来你在角子台退休,去海边养老多美。”“郜局,我在哪里都一样,我来求郜局,是想把我儿子柏松调入省局。他在甄明的手下工作,我这做父亲的心神不宁。”郜局仿佛什么都预料到,推开我送过来的纸包,“这不是我个人的决定,做出决定的是局长特别会议,你儿子的事,我记下了。你调动的事是件好事,柏台抓紧办手续。”这是不容改变的决定,可也算没有白来,感谢还是应该有的,“郜局,不然把柏松调入角子台,我留在角亥台,我父子感激郜局一辈子。”郜局把我二次送来的纸包又推给我,“你儿子的事以后还有机会。好,就这样。晚上我设宴款待柏台。”如今的我连“孝敬”的机会都已经丧失殆尽,郜局对我全是施舍,郜局连我的感谢都不接受,悲哀啊!原本不该如此。郜局太精于算计:我去角子台两年后就退休,位置就会空出来,这位置不同于角亥台的,是抢手的位置,我暂时占据着,是郜局等待某个人的到来。回到家里,能做的只有嘱咐柏松:“在台站安稳工作,学会忍耐,不要硬碰硬地面对甄台,永远做一名普通职工,用时间来淡化他内心存在已久的恨意。”这是希望也好、要求也好,让儿子来接受太艰难,就是让一个年轻人放弃人人心中都有的前程,儿子肯听吗?在年轻人内心的深处很难被接受。时间啊,是我儿唯一真诚的朋友。同时让柏松对台站人的称呼改口,甄明——甄台或者甄叔,周欣荣——周姨,乌焦青——乌叔或者乌科,汪仁良——汪叔或者汪台,钱想——钱叔或者钱科,杨光——杨叔,刘朝阳——刘叔。老张——张大伯,米小咪——米姐。 我最担心的是儿子不怕甄台,我要引导儿子作出改变。天怜我为父的这颗心。 第五章 二 二 “我柏松凭什么怕他甄明。”心里想说嘴上不能说,父亲的眼神里透着担心和阻止,唉!老爸不理解我的心,“他台长不为难我一个台员,我哪能凭空妨碍他。”现实中这就是一个奢望,只要安下整人的心办法会海量多。周二的例会,恰逢我和杨叔有事请假,甄台临时决定搞大扫除,参加的人都发放八十元的补贴。下周二例会继续清理院内杂物,干活的所有人都没有钱拿,因为我和杨叔也参加了。父亲嘱咐我遇事多同杨叔沟通,如今,杨叔自身难保,有何能力顾及到我。杨叔也算受我爸的牵连,因为所有人都说杨光是柏台的嫡系。其实在我爸的心中有这样的成分,但重要性比不了汪台和钱科,如今汪台、钱科对我又如何?职场上指望谁都是妄想,能彼此利用才是朋友。甄台召集大家喝酒,不参加,说你个性另类不合群;参加,乌焦青、刘朝阳一味地狂喊“甄台万岁”,恭维到肉麻。刘朝阳敢拿啤酒瓶子砸我的底气取决于甄明对我的态度和暗示。还有乌焦青唯恐天下不乱的心态,好事不起作用坏事添油加醋。父亲说我不该出言说刘叔是“捧甄台的臭脚”,那样的场面、那样的一群人三呼万岁的,他甄台为谁干过什么好事?不就是有可能满足你们报复我爸的欲望吗?我在现场烈酒融血,怒气於胸,隐忍无阀。 汪台的心情复杂,因为甄明生硬地挤进来当台长,副台长的年龄比正台长的大,连等的机会都不存在。甄明看我不顺眼,原本我入台站是专职司机,却把轿车交给汪台,汪台还把开车作为是一种对他的补偿——我开公车我自喜。不让我开车,随你甄明安排,安排我入定位科值班,定位科的乌焦青是科长。这乌科曾当着我的面说我爸的不是,乌科恨汪仁良当上副台长,恨钱想任出纳,恨杨光独占岩层错动项目,恨柏台的儿子进入台站,希望通过甄台一解自己心头上所有的恨意。针对别人的谗言并不一定能进入甄台的内心,说我和杨叔的坏话正对甄台的预定的思路。在众人的谰言下,甄台把岩层错动项目交回省局,这可是我爸争取多年才得到的项目,被甄台一句话就放弃。同时没有经过杨叔的同意,把杨叔的专家评委名额取消了。人人知道杨光看重岩层错动项目,甄台放弃项目的目的就是打击杨光,令杨光彻底回归预兆科,受钱科的辖制。杨光曾直言钱想“爱小儿”。在古国说“贪”不会令人不高兴,等于变相说这人有能力;说“爱小儿”等于说这人低能,钱科对杨光恨之入骨。角亥台形成以甄台为中心的局面:乌科压制我,钱科压制杨叔。杨叔不是不明白,正在努力改变自己在甄台心目中的印象。重建岩磁探头房,杨叔任质量监督员兼力工,担着工程必须合格的责任,扛上山的沙石量还最多。杨叔也是空怀善意,打扫卫生发钱事件就在探头房完工之后。像杨叔那样,我绝对不干!恶劣的后果就是离开这个小单位,此处不养爷,自有养爷处。杨叔和父亲的观点相同:“工作重要,塌陷台的工作在社会上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甄明的嚣张正是基于对方的这种心理。 国家局对台站人员进行全员轮训,两个月的学习结束后进行结业考试并发给结业证。一年的时间,全台职工就差我一个没去央市培训。得到结业证的,省局发给上岗证。我没有学习、没有结业,当然没有上岗证,就是说我在岗不合格。这不是摆明了在整人,谁知道上岗证之后跟着什么。我去问甄台,他回答得合情合理,“你是最后一个入台站的,培训当然在最后。国家局的轮训告一段落,下一步省局进行轮训,第一个就派你去。”安心整人连细节都设计成完美的。“甄台,一年的时间,每次不是非得去一二个人,可以多去的。”“最多去二人是我的决定,台站能没人吗?都去你自己说可以吗?”跟这样的人无法交流,只能吵架。我直接去省局人员处询问,得到的答复是:“还有最后一期培训班,在上个月的台长会上,局领导特别强调过,除了获得省局特批的人员,没有接受轮训的人必须参加,以后没有上岗证的不得参加值班,自费去塌陷学校学习半年,结业后由省局补发上岗证。”这就是在整人,恨!使我不再害怕,自省局回来的周二例会上我宣布:“从明天起,我柏松不再参与定位科的值班,因为我没有上岗证。”甄台在用欺骗的手段阻止我拿到上岗证,等待省局有关上岗证的政策出台,到那时严格执行省局的政策,让我待岗自费去学习。如今甄明清楚我知道一切了,月末就把我派去央市塌陷学校参加最后一轮培训。刘朝阳的嘴太破,他去培训自己消费一千元,甄台给他核销了。在酒酣后感谢甄台,自己说走嘴了。他刘朝阳特殊、汪台特殊、钱科特殊、乌科特殊,杨光要与不要我不管,我要!有他姓刘的凭什么没有我的。不给我报销,我就不停地去找他提要求,我不信你就没有敏感的时刻,那个时刻就是你答应我的时机。 定位科有四个人,乌焦青、汪仁良、刘朝阳和我。预兆科四个人,钱想、周欣荣、米小咪和杨光。定位科的人值一个班是24小时,休息三天,四人轮班制,全年不区分节假日和周末,年度休假对于定位科形同虚设。预兆科也是四人轮班制,值一个班不是24小时而是一个上午,多数情况下是8点钟到单位,10点钟就可以离开,最晚11点肯定能走人。我在周二的例会上提出离开定位科去预兆科,甄台说:“其他人也可以提出你的要求,你给我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我直言,“都是一个单位的人,两个科室的上班时间不对等,预兆科自由,定位科吃亏。”甄台答复,“你自己去协调,有愿意跟你对调的我不反对。”这就是在搪塞,谁愿意离开预兆科进入定位科,除非他头脑有疾。我也知道这样的要求很难得到满足,知道他甄明没有能力平衡,就在每个周二例会上重复这个要求,同时对定位科的工作采取拖延策略。你乌科不是压制我吗?给你机会,让你去台长那里告我不认真工作,不满意的话把我赶出定位科,我正求之不得。我要辞职离开台站,父亲、母亲死命不允,我闹到被开除不算辞职。当一个人不再害怕,对方没有拿捏住我的着手点,谁奈我何?工作我可以干,我的月报中理所应当出现13月32日,只要你乌科满意,只要你甄台不在乎,只要你省局不理会国家局的反馈意见,我就这么干!我能做到批评入耳不入心,你们能否?你甄台要用工作上的业绩来证明自己的能力给郜局看,你要的是好的评比成绩,我就是通往好成绩路上的一块绊脚石,我就是直捅你的痛处,你下决心让我待岗甚至是开除,你已经做过,我盼望着你再做,有机会你肯定做。要是塌陷台是甄明的私家企业,我一刻都不停留,下一秒就走人,请我来我都不来。 第五章 三 三 柴油机厂关门,我放长假以后,爸爸动员我进塌陷系统工作。以工代干的制度已经废止,入职就是正式编制,一切取决于郜局的意愿,这不是一件难办的事,因为我是台长的儿子,我没有同意。当初进入妈妈的工厂也不是我的本意,是妈妈安排的。当时柴油机厂的状况如日中天,高额工资令人羡慕,谁能预料到短短的几年后工厂就关门。在工厂的时候,也谈不上喜欢与否,就是按部就班地上下班,甚至不用头脑思考。工厂关门,太多的人因放长假而懊恼却使我获得暂时的人身自由,我可以考虑一下自己的未来,突然产生对人生的支配欲。我年轻,我要去经济发达地区闯一闯,追求财富是人生的一大奋斗目标。不用奢谈巨大的成功,能站稳脚跟就远比塌陷台的收入高。爸爸也有同感,希望我凭自己闯出一条人生的活路,同时因为老爸在塌陷台工作得太久,安稳在他的头脑中占据着首要的位置。对于我的做法是支持还是反对,爸爸的内心是矛盾的。因为我的去意坚决,爸妈也没有过分地阻拦。 首都是古国经济与政治的中心,就业的机会居全国的首位。古国的国家机关是进不去的,同进入家乡的塌陷台一样。这类单位本来就不在我的选择之列,我走出来就有逃离的企图,走老路何必舍近求远。 去工厂工作,完成工时、完成定额保证拿到底薪,加班加班再加班,只要肯干就有钱。工厂的工作我已经熟悉,还是我的老路,不想走。外资、合资的大公司需要具有技能的人才,我不是;需要具有一流大学的学历,我不具备。 小公司、新公司是我的最爱,特别是营销行业,对求职者的要求特别低,只看实际工作,看你能不能干好而不是你能不能干。底薪不吸引人,吸引人的是提成,按照销售额的百分比提成是快速捞钱的捷径。要想做好是不能单靠吃苦耐劳的,吃苦耐劳适合工厂。搞销售需要懂得顾客的心理,利用顾客心理的缺点,这是人类的另类技能,说服的技巧成千上万,能熟练地运用其中的一小部分就能令你成功。自身具备一定的素质,有自信心、有耐心、善于同陌生人交往,就能够成功。有人说是脸大不害臊,成功人士自诩为公关,贬低人的说法叫作骗人。 公认的优质商品都是大公司的产品,好固然好,但是不能使新人快速求富,起码不是我。默默无闻的商品才是快速致富的好东西,不要说产品的品质,一分钱一分货,不存在好与坏。古国社会的真谛就是商品,我还没有发现在古国不是商品的东西。只有你没见过的商品,根本不存在没有的商品,人类能想到的,在古国都有。 不必纠结这些新公司的商品,根本就没有固定的产品,公司的口号是什么挣钱就卖什么。你在公司中的地位完全取决与销售金额,行内称作业绩,只看你能否把产品销售出去,没有人与人之间主观上的评判,唯业绩论。业绩好你就升职拿奖金,业绩差你就遭冷遇,不是一般的冷遇而是令你不想再停留一秒钟的羞辱——废物!不只是来自老板,还有来自身边的同事。今天在一个公司是同事,明天就成为路人,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既不回忆昨天也不必考虑明天,只有今天,今天你能干好什么。一天换三个职位,一个职位只干三天,被辞退和辞职都是平常的事。初次,被辞退或者被逼辞职,内心会失落好几天;二次,难受个把天;第三次,也就是门里门外地叹口气,这还是遇到自己中意的公司;久而久之,也就是对工作过的地方扫上一眼,在心里不留任何痕迹,人已经麻木了。我选择公司,公司也选择我,被拒绝也可以拒绝。你想干不一定能干成,你不想干也许可以干下去,你让我干我还不愿意干,干与不干,有时全随自己的心情,自己能够左右自己,那种自由颇令人怀恋。 现实残酷,特别是囊中羞涩的时候,你不得不去低头,此时的我放弃自我。我会安慰自己,这只是一时的,会好起来的。每天都有希望,今天的希望不同于昨天,境遇最差的时刻也不放弃希望,年轻人只靠希望就能够活下去,必须是年轻人。 我没有达到预期的成功,生活下去不成问题,不适和成立家庭,特别不适合夫妻二人有一个孩子,就这样漂着。而孩子是我爸我妈的最爱,是老年人的一种精神寄托,特别是妈妈。父母的心愿就在那摆着,女朋友已经相恋多年。忙碌、希望、家庭,人到了一定的年龄就开始考虑。此时我才知道,我依然是一个传统的人,为何让我经历一次自由,既有此何来彼,令人痛苦,身后有一条退路的痛苦。同时也自省,我是一个受古国传统影响到无可救药的人,所谓的创业只是偶尔外出旅游一次,见过美景而不能拥有她,永远成了心中美好的记忆。 我离开亥市的时候,爸爸对我说:“塌陷台是你的一条后路,不要在外面硬撑,我只给你几年的时间,不可能太久,在我退休之前。”好像不相信我能够成功,爸爸被免职,答应给我的时间被缩短,“我现在求郜局还有用,难以预测四年后,你来台站工作是我这个台长应该得到的福利。我和你妈的意见一致,立刻回来,入塌陷台,结婚成家。”我回来了,我受着窝囊气,我的勇气在哪?我曾经拥有过的胆量何在? 结婚、生女,上班不用起早贪黑,不用担心明天被辞退。今天知道明天的生活,没有激情、缺少希望、当然也少有失望,妈妈说:“这才是生活,年轻人不懂的东西太多,靠你自己参悟透彻已经晚了。” 遭人非难,受人排挤,要同这样一群人共事二十几年?爸爸说:“对于没有好感的人不要远离,对于迫害你的人不要流露出恶意,不是朋友的也不是敌人,对于所受的委屈要置之不理,你不自毁没人能够毁掉你。尽管置身塌陷台,有诸多的不如意,唯一的好处就是不必奋斗就可以得到应该得到的,前提是融入其中。在这里,重要的是你的身上要有他人共性的东西,这东西在内部人眼中是优点,在外部人看来是缺点。” 第五章 四 四 甄明代理台长第一年的年末,拖欠每人半年的地方性补贴。最初的几个星期,没有人言语都闷着,都指望别人站出来说话,你去面对甄台,你去得罪甄台。争取成功了,也不可能单独发给你一个人,大家人人有份。周欣荣找甄台谈话之前想拉着乌焦青同去,“老乌,就你我的——年龄大,我们不——出头——指望谁?”乌科说:“我这人就有一个优点,能忍啊——。老周你多余去,忍不住的大有人在,是——,都明白的。”周欣荣说:“这是——自己的事,等什么他人?”“啊——,杨光忍不住,柏松忍不住,是——,甄台最恨这二人,有好戏看喽,是——,都明白的。”周欣荣说:“还有,我也——忍不住。” 面对老周的质问,甄明给老周的答复很诚恳,“去年花钱的地儿太多,今年就好了,把拖欠的都补齐,请相信我。再说,我任职并不满一年,前一个季度的台长是公孙处。” 得到这些消息以后,我问钱想:“钱想,我问一问,台站怎么弄到这般地步?”想不到钱想有一肚子的话:“柏台,公孙处时期有四十万元飞来款托底,年初、及年末的一些小钱调整他不认真核对,去年是今年的基础,一旦出错永远错。公孙处和甄台都是花钱的主,今年没有额外的进项,又没有可以剩钱的项目,全指望省局的定额拨款。虽说省局的经济状况远远好过以前,郜局对台站的政策依然延续徐局时期的,逼着台长向地方要钱,并把要钱的额度作为考评台长业绩的一项暗中指标,台站少花钱就等于省局的钱增多。经济处的工作人员对于翻旧账特别反感,一旦改正牵一发动全身。柏台你是清楚的,在每年年初召开的下年度经济计划会上,台长同局长、经济处长都有太多的话要说,说的前提是台长要对自己台站的每一笔钱了如指掌,想要钱你台长得会讲道理,甄台所欠缺的恰恰还就是这一点。大钱要不来,小钱看不上眼,花钱似流水,如此下去,我们台站拖欠的窟窿只能扩大。”“甄台不懂,你也不及时提醒,甚至是怂恿他,盼他倒霉,他倒霉受害的也有你自己。”“柏台,你当他是你呀。提醒他被他当成你看透他无能,疑心你在试探他,甚至是你恶意令他难堪。事实上嘛儿都不懂的他最忌讳被人识破,时时用激烈的言辞来掩盖一切。我尽职尽责又有谁说我好?乌科逮住机会就阴我,杨光看不起我,老周对我不屑,这些人说我的坏话甄台还愿意听。按时发放工资的重要性我知道,天天上班为的是个啥,不就是工资吗。甄台把‘不用你管’挂在嘴上,我又能改变什么?我被训斥何苦来的,天塌下来大家死,我无所谓。我看我的出纳也当不长了,我现在还兼任是甄台没有找到接替我的合适人选。甄台对多数人不放心,能用的人就剩下小米,现在天天逼着我培养她来代替我,甄台让我的出纳员自杀。” 我已经离开角亥台,旁观者清。钱想霸着出纳是事实,钱想最缺钱,我主持工作时期,他经常挪用现金而不吭声,何况甄明恰恰在细节上欠缺一点精明。甄明想用米小咪换下钱想,去年就命令钱想在出纳账目方面指点小米。今年的新年,甄台令钱想交账,小米不接,她说:“我没有经济上岗证。”甄台问她:“你是经济专业毕业的,按照常理毕业就能拿到证的。”小米的脸通红通红的,掩面大哭。当晚就被原贫困乡的米乡长暨现在的县土壤局米局请进饭店,作陪的还有省塌陷局扶贫处的高处,甄台知道惹不起小米,看来不能寄希望与小米。甄明的心理我最清楚:柏松、杨光决不能重用;乌焦青喝酒一个顶仨,喜好越权办事;刘朝阳大嘴巴,犯了经济从业人员的大忌;周欣荣开颅取瘤后语速减慢,能值班就算不错,工作干得越少越舒心。汪仁良的会计是甄台心中的遗患,早有更换的意图,更换钱想是第一步。值得信任的小米还这样,全台站无可用之人,所以更换钱想出纳员的事情只好缓一缓。 说一句心里话:“钱想的出纳应该换。” 甄台从会计汪台手中、出纳钱科手中要来账目,集全近四年的账本。我清楚他是想搞清楚台站经济收入与支出的详情,重点查一查我当台长经手新办公楼时期的问题。账本铺满会议室的椭圆型大会议桌面,更换了会议室的门锁,钥匙拿在甄台手中。账目对了一个月,不时叫来汪、钱二人质问,同汪台、钱科争吵过几次后偃旗息鼓。请小米来帮忙,自己有疑惑的地方小米也是支支吾吾的,难以说清楚道明白。甄台急了:“本以为是钱想霸着出纳不肯交出,是你碍着面子不愿意接手。啊,我才明白,你这经济专业算是白学了,我才知道没有经济证是拿不到手啊。”这是在说小米无能,说得她掩面奔出会议室,一路跑一路哭,“你好,你自己不也闹不明白吗?都指望别人帮,你不懂别装懂,装!”甄明口无遮拦,天知道他那里能够胜任台长之职。 账目归还给原主人,会议室重新开放。我问钱想,“甄台的账目对得如何?”“柏台,我下面说的话是很认真很认真的。有的人看似精明其实是一肚子稀屎,没有亲身经历过,绝对不会想象到真有那么一个废物,不能说,说了也没有人肯相信,在这个世界上那样的废物只存在你的言语中,是你对那个人不满而恶意中伤。”“钱科,你我都是老经济人员,说实话,目前的经济记账方式确实存在着刻意复杂的倾向。” 对于拖欠工资,时间一长,不满意的人颇众,站出来说话的不多,我嘱托柏松要保持沉默。台站的人员几次交涉过后,被逼急了的甄台说:“省局不给,市里不给,我也没有办法。”周欣荣火了,“开不全——工资,你——别干了。”甄台对老周的话能忍,对杨光的质问暴跳如雷,“我不欠你的工资!”“甄台,工资的含义在古国被滥释,版本太丰富,含前两项的、含前四项的、全国性补贴、省域补贴、本地区补贴等等,一个经济独立核算单位的领导就能决定工资如何构成,玩的都是文字游戏,‘玩法’在古国还成为一种文化修养。今天我换一种说法,参考省内的台站,我月月应该拿到手的钱,你甄台并没有全部给我。”“什么是应该的、什么是不应该的我不懂,反正我不欠谁的工资,你爱上哪告就去哪告。”“你是死活不上正道!”“杨光,你说话客气点,说你脾气臧我还不相信,就冲你刚才的那句话,老乌说的有道理。” 杨光问乌科,“老乌你在甄台面前很会说话啊,坐实我脾气暴躁,顺便加一句业务方面确实好。”乌科知道杨光同甄台的这场争执,就对杨光说:“小杨,这是离间计,是——,我哪能那样啊——,是——,都明白的。”背地里乌科逢人就哼唧,“开不开工资,看来他要完蛋了。闹!是——,就算我来当,起码工资不会欠大家的,是——,都明白的。”刘朝阳也忍不住了,“你妈x的,欠我三千多,干你妈x的啥劲哪,滚你妈x的蛋,换一个你妈x能开工资的人来当台长。”我一再嘱托柏松在一旁冷眼看着,看着他甄明折腾,“儿子你要看懂:汪仁良还在幻想着当上台长,他不甘心啊;乌焦青官心不死,他是正的副的都喜欢,当上一个就行;千万别小看钱想,他当国家局局长的心都敢有。任何人跟甄台发生龌龊,都有人高兴,希望这人整那人,希望乱,越乱越好,心存侥幸希望在乱中有好事落到自己的头上,进而对乱相推波助澜。不是这个小单位中无好人,而是人性本当如此,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看不惯是内心的理想化在作怪。柏松你就挣一份工资,别无它求,永远这样。” 第五章 五、六 五 4007年10月,甄明代理台长的第二年,依照惯例省局例行搞一次民意测评,赞成票过半数就可以正式任命他为台长。角省局的史上没有一个代理台长在代理期间被职工评为不合格的,因为代理台长要极力维护好干群之间的关系。这一时期,是一个领导仅有的最亲民的时段。得到省局考核小组明天就来台站的消息,周欣荣当着众人的面问甄台:“甄台,今天能——不能给大家开——全工资?”“周大姐,你看这郜局不给,市里也不给,我也没办法。”还对着大家摊开双手。老周说:“那好!”投票的结果是保密的,现实中在台站是保密的,对省局和其它单位是公开的,即使被保密的台站最后也会知道的,唯一的差别在时间上。考核甄明,角亥台共有九人,八个人投票,投了八张反对票,集体反对甄明继续担任台长。测评的结果被带回省局,郜局看了半天,吸完一支烟,轻声定调,“他妈的这真是前无古人,再让他干几个月,到那时还是全体反对就换人。”市局的柳局急了,“甄明,你就算用钱临时买也能买来几张赞同票,怎么着也不能全体反对呀,这让郜局如何说话。代理台长也是高高在上的官,俯视总比仰视省力?太令人失望。” 柳局同我的关系正常化,是我主动示好的结果。离开角亥台调入角子台,人还在本省的塌陷系统中。我跟角亥台再无任何关系,过去的已经过去,耿耿于怀又有何益,况且柏松还在角亥台。关键看重柳局同郜局的师生关系,郜局是我的领导,柳局也就是我的领导。只能原谅领导,领导不会、也没有必要原谅下属。柳局对我埋怨,“柏台,郜局对我说,甄明摔了他的电话。”“柳局,他干得出来。”“他不敢,肯定是误会。我在郜局面前给他打圆场——他年轻没在实职的领导岗位上呆过,不会当官。”“柳局,我也好奇,你唤他来,了解了解。”“我也正有此意。”甄台应召来到柳局面前,“柳局,就算我甄明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摔郜局的电话,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恰好有电话打进来,可能是我挂的急了一点。”“甄台,你知道我为什么拿着两部手机吗?”“请柳局明示。”柳局掏出两部手机说:“这部是领导专用机,任何时候、任何场合必须接。不论是打出还是接入,一定要找到这种感觉,领导的耳朵离开听筒很远以后我才敢挂机。另一部手机可接可不接,包括我的家人。”甄台感触颇多,“嗨!我曾调侃拿两部手机的人纯粹是在得瑟,当时还以为自己的话很潇洒,原来如此,不在其中难解个中的滋味。郜局说我摔他电话,我不冤枉。唉,该学的太多了。”柳局说:“不是多,是我推着你一步登天没来得及学。” 甄台开始大范围地请人喝酒,请市局的人,没有一个人肯来;请塌陷台的人,多数人高兴到场,乌科不只对一个人说过,“白吃白喝,谁不去?他要干什么,是——,都明白的。”甄台请酒很在行,绝不会把对立双方同时请上一个酒桌,目的就是喝和谐酒。我父子同杨光同桌喝酒有过几次?实在是记不清。乌焦青白酒加肥肉块,刘朝阳红酒羊腿,钱想啤酒海鲜,周欣荣只喝饮料,我、柏松、杨光喝的白、红、黄色酒都是失意酒。刘朝阳到场的次数最多,酒桌上恭维甄台的话最多,“你妈x的,领导的酒就是好喝,我同意甄台接着干。”周欣荣说:“我看是——接着喝。”小米到场的次数最少,“能不能别生拉硬拽的,你们当成好的东西不能武断地认为我也必然喜欢。” 谁想当官、谁想要钱、谁想干工作,甄台都给与相应的暗示,自认为拿捏得恰到好处,明明是在求人还不至于低三下四,让属下主动靠近自己,满怀希望地从台长手中捞到好处。饵与钓的关系,甄明以前没有摆好。如今一改从前的做法,不再说自己当台长是上级强派的,是自己想当一个好台长,希望大家支持他,你们支持我,你们将来会有好处的。 一个月后,考核小组又来到台站,投票的结果是七票反对一票弃权,投弃权票的人是刘朝阳。甄台急了,缠上柳局,求助对策。柳局很无奈,“一个月的时间,已经不短了,你怎么?唉!你不是对我大言不惭地估计过没有问题吗?这酒都喝进狗肚子里去了!”“柳局,看来我不是当台长的料,我还是回市局。”“甄台,别气馁,多大的事,别自乱阵脚,还不到言退的时侯。”“柳局,我回市局,安心当我的科长,其它的我不再妄想,绝不同您和冯局作对。将来冯局上去,我能顶冯局现在的位子就顶,顶不上我也心安理得,全凭柳局、冯局安排。”“谈何容易,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当市局、省局是旅馆啊。你放心,安心等着当你的台长,郜局那儿我来想办法。” 甄明十分清楚柳局怕什么,私下里,柳局对我说:“这个无赖。”我对柳局说:“扶起来又送一程,你柳局已经尽心尽力了。听我一劝,别再管甄明的事。”柳局叹息一声,“柏台呀,我何尝想管,可是不管行吗?”我非常理解柳局,不存在爱管与不爱管,他必须管。如果甄明当不成这个台长,姑且不说能否重回市局,就算人在塌陷台,照样可以给冯局制造麻烦。柳局在竭力避免这种可能的出现,这就是当初安排他离开市局到角亥台当台长的原因,这是一种被甄明认可的安抚方式,岂能半途而废。柳局说:“柏台,一个人专注一技,天下无敌,把无赖玩好也是一种本事,我怕他。” 柳局带着甄明去见郜局,郜局只同柳局说话,“全台站人不赞同的原因是什么?”“郜局,据我了解是拖欠职工的地方性补贴。”“柳局,欠多少?”“甄明,郜局在问你。”“郜局,欠了三万多。”“多大点儿的事,角亥台的人不就是差钱吗?好说。甄明你记住,欠什么别欠职工的工资。重复老局长徐局的一句老话,‘一保生活,二保观测’。甄明,再给你一段时间,事不过三,到时候再通不过,别来见我。”“谢谢郜局,钱的问题我一定自己解决,不然我,”柳局打断甄明的话,“现实中做到了再说。”柳局及时打断甄明的话因为心有一怕,“甄明我怕你的下话是‘辞职’,再说了,钱的问题,你能解决早解决了。”“柳局,我见了郜局有点心虚,毕竟是工作没有干好。”“甄明,你大可不必。”“柳局,我有点不明白。”“我也是刚刚明白的。筹措资金给职工开支的实质是为郜局做事,台长应该担起这个责任。你的事,郜局已经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角亥台的职工发难你甄明的理由是拖欠工资,这就牵扯出郜局对台站拨款不力的隐情。此次事件,角亥台的人在郜局心目中的印象极坏,这种厌烦心理将导致郜局很难公正地对待胆敢前来告你甄明的人,你因祸得福。” 柳局回来就对我说:“柏台,你说他甄明不会缠着我去市里要钱?”“柳局,可能性很大,如果自己能要来钱,何必闹成这个局面。”“他最好死了这份心,市局的钱我也想多要。市局人员工资这一块不同于台站,不需要我操心,市里直接给个人打卡,这是死钱。归我支配的活钱对于我来说是多多益善,我哪来太多的储备人情送给他。甄明的正式任命是铁定的了,我终于可以放手不再管塌陷台的事了,以后的好和坏都是他甄台的事。柏台,我只希望甄明学会如何当官。”我说:“柳局,我看他还是先学会如何筹钱,台站的人还等着拿钱养家哪。”“柏台,我注意到郜局的一句话:‘多大点儿的事,角亥台的人不就是差钱吗?好说。’”我心里非常明白:“郜局不可能当众自己掌嘴。” 六 省局的人再来台站考核甄台,我柏松就是打不称职,至于理由只能写拖欠工资,其实不称职的理由很多,能够落实到纸面上的只有这一条,这一条就足够了。 第六章 甄明、一 第六章、甄明 一 集中一切精力,把台站的观测工作抓好,在代理台长期间力争达到两个目标,第一个目标是台站业务观测质量综合评比的总成绩进入省内前三名,第二个目标是台站观测项目中至少有一项进入全国的前六名。对于我设立的目标,老柏说我是在臆想,“我任台长十一年,最好的成绩是有二个单项取得全省的第一名,在全国没有取得过名次。”这是他缺少魄力,就台站的那几个人还不好摆弄,你柏台太阴柔。 我设立五千元的专项资金,由汪台支配,明确指出全台的业务工作由汪台负责,这笔资金就是为了提高观测成绩而设立的保障。同时推出奖励制度,省内单项评比成绩取得第一名的奖励五千元,第二名的奖励三千元,第三名的奖励一千元。没想到汪台问我,“这五千元是一个项目的奖金呀,还是每个人的奖金?”“当然是每个人的奖金。”他还问:“比如,定位科的项目需要四个人共同来完成,得到第一名的奖金总额就是二万元,对不?”“当然,小钱儿叫什么奖励。”乌科说:“好,甄台就是有力度,是——,都明白的。”刘朝阳说:“你妈x的,甄台就是有魄力。”钱科说:“我相信甄台能够说到做到。”我明白,乌科和刘朝阳在恭维我,钱科持怀疑的态度,特别是汪台。“好是好,可是你的钱从哪里来?”“汪台,这不用你来操心,钱,是我的事。我只担心到时候没有获得评比名次,我想发钱找不到发钱的对象。”果然如我所担心的,本年度省内的评比,台站全部测项没有一项取得前三名,由钱想负责的大地平面还得了一个全省唯一最差成绩——良好。更令人生气的是汪台把五千元专项资金花光,汪仁良合伙钱想,一个会计、一个出纳私下套取专项资金,经手人是钱科,验收人是汪台,做账者是汪台,领导签字的人是汪台,领钱的人是钱想,两个人把我当成傀儡。这些钱要是你汪台能够得到一半,我反倒情愿送,这些钱全让钱想得到,名义上你汪台也有份。 我从市局调入台站来当台长,这是上级的安排,你汪台认为是我抢走本应该属于你的台长,对我十分的不友好。为了平息你内心的怨气,我把台站的赤旗牌小轿车交给你来开,你一个副台长开着公车上下班,我正台长蹬着自行车跑来跑去,几次同你商量顺路捎带上我,你只当没有听见。也罢,只要你的心里得到平衡,你开心就好。可是省局来人,我要用车,怎么也应该给我个面子?你用身体不舒服来搪塞。 因为我在轿车上谈论今年的评比成绩,你不愿意听,居然把我、老柏和轿车扔在半路,自己打车回家。更甚的是,让你送醉酒的老乌回家,你胆敢把车开到老乌的楼下走人,把车钥匙同睡熟的老乌留在车里,还关闭了发动机,要知道这是冬季最冷的时段。还好老乌的妻子下夜班后进家不见丈夫,认识台站的轿车,下楼隔着车窗用手电筒往里照着看了一眼,见后排座上的老乌正缩成一个球。老乌因此得了重感冒,住院治疗,一个星期无法上班,不是他老婆及时发现,那后果不堪设想,老乌有被冻死的危险。在角亥台,你汪台所憎恨的人太多,可以断定你最憎恨的人是老乌,如此的做法,你恨人恨到他死吗? 你汪台用公车参加婚礼车队挣外快的事我只当不知道,希望你认为这是对你的一种补偿,是我给与你的补偿,没有想到钱想比你得到的要多。 杨光的父亲来市里看病,应杨光的申请,我答应用台站的轿车送杨光的父亲回农村老家,由柏松开车。车开走了,你说去市局参加月末的塌陷预测分析会,要用车,竟然威胁我说,“没有车我无法保证按时参加会议。”还没等我说话,你就打电话给柏松,命令他立刻把车开回来。对台站的所有人都如此,我不怪你,可是钱想用车你到是有求必应,连一声招呼都不同我打。车是单位的,谁用一用都可以,凭什么由你一个人支配?职工有意见都冲着我来,这局面就是你所要的?可是又能把我如何?还在背地里不住地骂我,“一个不懂任何业务的酒鬼。” 你汪台认定钱想是你的支持者,自己的好处都肯让给钱想,本质上是讨好他。公孙台的时期,把购买办公桌椅的肥差送给你,你私下送给钱想,自己顶着名头。公孙处原本计划只有你们二人使用公款学车,是你硬是把钱想拉了进来。你经常请钱想喝酒,只要你们俩一旦喝过酒,心情肯定不好,故意找茬同我吵架。你一找我吵架,我就可以断定你刚同钱想喝过酒,时间不会超过一天。钱想在你面前没有好话,好的朋友本应该多多劝解,钱想不断地怂恿你,说台长本应该是你的,把我赶走由你来当,这些话你特别爱听,其实钱想就是为了得到一点好处,他心里也不认为自己说得对。钱想就是一个小人,杨光说他“爱小儿”没有错,关于这一点,你汪台没有看破,钱想不是你的朋友,他在害你。你的家境较好,不在乎小钱儿,小钱儿可以施舍出去,起码应该换得一声谢谢。钱想给你的都是精神上的毒品,钱想说我的台长长久不了,台长早晚还是你的,可能这正是你的心理需求,这种需求被钱想看破,投你所好,听久了上瘾。我下台你上台,你自己都不相信,连给郜局的最低“孝敬”你都放弃了,事实上是认可现状不再打算翻盘。你如果勇敢地跟我真刀真枪地干,那么我佩服你。爱听钱想的话,是你失败了不愿意承认,钱想在语言假设的世界里安慰你。 就算我不来当台长,你汪台也未必能上位,可能性最大的还是省局下派人来代理,很可能角亥台从此成了省局干部升职锻炼的基地。 柏台被免职后的一年中,公孙权代理台长期间,你想去但是没有胆量去见郜局,你不敢当面陈述你可以当好这个台长的意愿,更不敢反对我的插入。你心里缺少勇气,你的胆怯大于欲望,你期望台长自然而然落到你的头上。任何人来当台长你都无力反抗,内心又不认可,觉得这个台长应该是你的,又缺少势在必得、破釜沉舟的魄力,把失败的原因归罪给我和台站中的大多数人,可是你不敢怪罪柳局,这个始作俑者才是你应该怪罪的真凶。在工作中,你也是一样,没有一样是积极主动的,分配给你的工作还要我再三督促。原以为是没有当上台长怨恨省局憎恨我而消极怠工,经许台说明才知道你向来如此。不主动还不自省,没有胆量还爱冲动,事后又后悔自责。当年,你打了杨光就跑到市局对我说不应该动手,既然动手了就说动手的事,你接连地说不应该动手,没完没了地说,那种怕极了的样子令我可怜你,错都错了该如何处理就如何处理,担心杨光去省局告你,人被吓得六神无主,你缺少一种勇敢面对意外事件的坦然心态。因为你的这种性格,柏台提拔你担任副台长有可能是无意之中害了你。也许,柏台了解你是一个废物,才提拔你,是提拔一个听话的副手,不是给台站储备一个未来的领导,柏台才是你最应该怪罪的人。 我招待省局的来人吃饭,我准确地知道这顿饭消费的金额,我有意让钱想时隔一个月才去饭店结账。他回来后,票据上多出三十二元钱,我问他数目对吗?他回答我,“台要多少我就给多少。”我挑明了说,“让你去结账,我是在试探你。”他只好说:“甄台,时间晚了,我和老婆吃了顿便饭。”你吃,不是不行,你明着对我说,我还在乎三十、二十的?这种行为就是自己觉得聪明的同时还当别人是傻子。我对老乌的话似信非信,“甄台,钱想肯定多开发票,是——,都明白的。”经历过一次,我看透了你整个人。这件事,过了才一天,你脸不红心不跳地要给台站买取暖用煤,“甄台,夏季买煤便宜,我小舅子就是倒腾煤炭的专业户,我出面确保数量足发热量大。”可别再耍我,你给台站买过的煤可有一车是好的?许台时期你买过好煤?柏台时期你买过好煤?还是公孙台时期你买过好煤?你钱想的胆子忒大,想把公孙处留给我的钱私自截留,居然认为这笔钱见不得日光,以此来敲诈我而欲私吞。 一个人主管着预兆科的全部项目,只让科室内的人完成日常的具体工作,向省局、国家局汇报,同省内、省外台站的交流等事项都由你一手操办,整天地想着买个配件吃点回扣、出差挣点差旅费。观测的工作干得好,主管人居首功,同时可以在行业中出点小名声。主管人是你,干活的人无名无利,别人怎肯努力工作。我几次命令他下放项目给科内的人,遭到汪台的反对,汪台是在为你钱想发声。都由你主管也可以,你应该尽心尽力地工作,你不是一个能踏踏实实工作的人,连干好的念头在头脑中都坚持不了一个月,更别说在实际的工作中,不肯出力又舍不得放下,想摆布下属为你所用,难道你的下属是机器?新的仪器安装,是你买的信号电缆,我进山洞去看一眼,仪器厂家的安装人员说:“这电缆是铁心镀铜的,效果不好还爱生锈。”你钱想花的可是纯铜电缆的价钱,你解释说你被不良商家给骗了,谁信?只有你钱想骗别人,你的精明是出了名的,你是在骗我。你钱想还故意放任事情往坏的方面发展,然后建议由你来收拾自己制造的残局,得不到金钱也要往家里偷一点小物件。 负责买肥皂,你留几块;负责买毛巾,你留几条;负责买笔,你留几杆;买电池,你留几只。你的u盘不是丢就是坏,买就买最好的,要那么多的u盘何用?台站仪器专用的接口,私人无任何用途,你也往家里偷。柏台调侃你的话最贴切:“台站有啥,钱想的家里就一定有啥。”你老婆的话很经典:“都往家里拿,没有用就卖废品。”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当出纳,汪台任会计,你二人大有架空我的迹象,这是一个反对我的联盟。我不太担心你钱想,只要我被正式任命,只要我肯给你钱想好处,你就会两面讨好,逐渐近我远汪,甚至反对汪台,这是你钱想为人的本质所决定的,这一点恰恰是可以利用的。有时你钱想在背后多少透露一点关于汪台的事,没有透露太多的原因是认为我的台长不够稳定,但愿汪台永远不明白。不只是这二人,角亥台的人都不看好我。在心里,他们总认为我是本不属于这个单位的人。 第六章 二 二 经过公孙处的几次谈话,柏台不再给我提建议,不再替我打扫卫生。也不知他是如何得到的消息,只要我去酒店,很多的时候他就提前到位候着。有关工作的宴席他可以参加,我私人的宴请他也到桌,我只好介绍,“这是我台的老台长。”他每每接话,“柏竹枫。”我知道他在责怪我为难过他,他在逼我说话,我还真难以启口。为了不被他跟踪,只好说:“以后有事,我会打电话给你的。”不是我怕他,是郜局给他留一点面子。当初不是你姓柏的害我,求我也不会来塌陷台,走上不得已之路非我所情愿,每次回忆都刻骨铭心的。先有错在你,犯错的时刻一旦过去,你反成了受害者满世界地乞求他人来同情,我到成了心胸狭窄的人。自己犯过的错,就应该受到惩戒,特别是你柏竹枫。 我清楚柳局的计划,他对我没有丝毫的隐瞒,我在市局的前景黯淡,多方面考虑觉得我到台站是最好的选择。也正因为我同意柳局的安排,他才开始运作,牺牲柏台利益的人是柳局不是我,我也是他棋局上一枚棋子。如果你在郜局心目中的地位重要,柳局能奈你何?我并没有把得到这个台长当成难事,更没有想到台站人的思维迥异于机关中人,台站的具体工作是每个职工应该完成的,完成本职工作反倒成了为我个人工作。小单位,孕育出来的都是一些奇葩人物,我的台长权威受损,裂痕始于柏氏父子。 突然被免职,并没有打垮柏竹枫,后来郜局给了他相应的好处,他还是不满于心,但是不敢对郜局发泄不满、不想同柳局的关系恶化。他对我没有好感,过去我在他心目中就没有地位,不止一次说我虽然是专业毕业生,但是对塌陷业务不精通。我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就是参加每年年末的省局塌陷陷情分析会议,我的发言稿总是在他的发言稿基础上来完成,他那份稿件是杨光完成的。后来的几年,他柏台拿给我的都不是终稿,次次等我参考过后他令杨光再做补充。他那里知道我的心思不在具体的工作上,而是在未来局长的位子上,破坏我大好前程的是你,眼下损毁我威望的又是你和你的儿子。你已经调离角亥台,可是依然经常找个场合发话,喜好对我的工作点评一二,貌似善意,实际上好话少劣话多。在背后,柏松还号召大家签名罢黜我的代理台长。不是我不放过你儿子,是你父子对我耿耿于怀。 柏松也是在社会上闯荡过的人,按说见过世面。你对塌陷台不满意,你不喜欢我,自己辞职,别逼我出手害得我落下蓄意报复的恶名。我高看你了,你受了委屈却赖着不走,最大的可能是在首都混得不好。 当初,强烈要求把柏松弄到自己的手下,如今,老乌分配给柏松的工作无一令他满意。钱想是策划把杨光主管岩层错动项目上交的主谋,对我说:“一年三万多的项目费归杨光支付给临时工,里面一定有不清不楚的问题,从临时工对他远接近送的热情劲里就可以看得出来,恭敬他强过恭敬你甄台。”我突发奇想,“钱科,不上交给省局,项目由你来管理如何?”我说出这话的当天晚上,钱妻就把我拉进酒店。酒可以喝,说过的话我承认。用你钱想是不可能的,杨光固然不可用,你钱想也不能用。杨光听说要上交他主管的项目也急了,“甄台,岩层错动项目是我台唯一具备在全国取得好名次的项目。”他以为能用这一点来说服我,他大错特错,如此就更不能让你主管,我渴望获得好的评比名次,但是不能容忍这成绩是你取得的,你太嚣张。岩层错动项目上交以后,你钱想提出预兆科缺人,那好,杨光就给你。定位科的柏松不好领导,毕竟老乌是长辈,明着不顶撞暗着不顺从。杨光不同,他本来就敢说敢做,“钱科,你把任何一个项目交给我负责,我都能干得比你强万倍。你主管让我干活,我不是暗中使坏的人,我就是不干!你钱科一个人主管角亥台预兆科的所有项目,省内绝无仅有,这话好说不好听啊。你接着管,往家多拿几个书钉什么的,爱小儿。”钱想说:“杨光,你忘了是谁打你一个乌眼儿青来着?”我怕这二人在我面前打起来,我赶紧出面制止。杨光说:“钱想,汪台打我是受你撺掇的?” 杨光是最无野心的人,也是最操蛋的一名职工,历史上他不肯屈服任何一个台长,也不依附任何台长,总以正直来自慰,我看未必。在这个小单位里,没有他敬畏的人,任何人他都敢调侃。公孙台时期,没少吃过他那不甜不酸的风凉话。公孙台曾对我说过,“这个人诚是欠整。”他不是我的死敌,但是令我最难堪的人总是他。我代理台长的第一年年末,理顺拖欠地方性补贴的数额,我在念市里的有关文件,我念完了,他说:“甄台,你念的是3997年的文件,不是今年的。”我一看他说的还真对,是我拿错了文件,天地良心,我真的是拿错了。“甄台,我来分析分析:今年的额度大,以前的额度小。别打断我的话,我说完你甄台再说。你知道是旧文件,是在试探我们是不是一群傻x,或者是看谁敢反对你。还有一种可能,你真的拿错了,甄台是马大哈,台站的经济账目弄不明白应该在情理之中,真难为你了。”气得我立刻走人,你妈妈的!还当我是台长吗?人人都想利用他,有谁能够很好地驾驭他,对立谈不上、收复不可能、小便宜不要、自我感觉还良好,有这样的人还不如没有。当初,柏台提拔的不是汪仁良而是杨光,今天,杨光敢坐在郜局的对面一一点数我的缺点,他胆敢把柳局的计谋分析给郜局听。这个人软硬不吃,我没有发给他大扫除的八十元钱,我推测他会找我闹,我都做好了准备,没有想到他当没事人一样。当初汪台把他打成乌眼儿青他也没去省局告状,此人身上有很多令人不解东西,有些可怕。可见老乌说他脾气暴躁没有根据,他根本没把台站的人放在眼里,身上有陈信刚的影子。他算不上一个倔强的人,我令他签名来支持我扣除柏台的津贴,他也照办,只不过说上一句话:“人在矮檐下,怎敢不低头。”坚强的外表下是一颗能认清形势的内心,这就是真实的他。如果在业务上能利用好此人,那么台站的评比成绩向好的方面发展大有希望。这种可能不是不存在,一个业务人员脱离具体业务和一个官员脱离实职岗位在当事人的内心里是同等的难受。人都愿意被重视,岩磁探头房的建设,他出力最多。人都有缺点,优点不重要,找到缺点就知道这人缺什么,也就知道他能接受什么,投其所好才能将其降服,对于杨光不可操之过急。 我不想见到柏竹枫,乌科不想要柏松,钱科要赶走杨光。回想当初,我是多么天真地幻想过柏竹枫如何对我俯首帖耳的。反思现在,老乌要降服柏松未果,钱想要支配杨光不可能,我摆布柏竹枫、柏松不成,人,何其相似啊。 第六章 三、四 三 周欣荣自从开颅手术以后,不再出差,卸掉所有观测项目的主管之责,只是参与预兆科的值班。在机关中,得过生死大病的人,挂名不上班成了没有文件规定的铁律,病人身体一旦不适,众人不得安宁,单位里多一人少一人又无大碍,都是国家的钱开支,领导何必惹上不通人情世故的责难。没有病之前,有几人知道她是谁,现今来台站的领导首先向她问候,问寒问暖的省局领导其实是在尽量回避老周,担心老周突然提出一个要求,答应前有车后有辙的,不答应恳求你的又是可怜之人,惧怕一言不妥致使她哭上一鼻子。塌陷台的人员工资,钱是国家的,拿的不是我个人的钱,干的不是我家的工作,何必为难人生已经遭遇大不幸之人。除了关心自己的眼前利益,她的人生已经没有大的奢望。值班不误岗已经是对她的最大要求,在这一点上她做的很好。她不会反对任何人,如果没有拖欠工资的事,老周是我的一个稳定支持者,谁当台长她支持谁。陈信刚多次对我说过,希望我照顾周欣荣,分派一些档案之类的工作脱离值班岗位。我不好答应也不好拒绝,我什么都不做,任其自然发展。无为而治,这个办法好,可以用到任何人的身上,更可以用到眼下难以立刻解决的事情上。业务工作上的细节很繁琐,我没有精力去研究,在这一点上我佩服老柏,老柏什么都懂。数据方面的、仪器方面的、规则方面的,不是台站出身的人很难深入其中,说也说不到点子上。我只能少干预,只看评比的最终结果,我就是因为当初总说外行话才被他们看低的,搞业务的人还专门在意这样的细节。说大的方面无人反对,说到细节就有人站出来辩解,最后都是我在错。你们的对与不对,我也闹不清楚,但是我知道,你钱想样样正确,为何评比成绩的排名总在后面?原本指望汪台主抓业务,看来是不可能的,我只好暂时采取放任的态度,爱怎么干就怎么干,出了事以后就事论是。对周欣荣的要求可以置之不理,对她投入太多的精力也无必要,此人有胜于无。老周的最大作用在于对小米的影响,单位里的两位女同事,一老一少同入同出,私房话最多。去酒店聚餐,老周去小米到,老周不去小米肯定推辞。 小米的家境较好,心目中根本没有事业的位置,相夫教子,家事重于公事,关于孩子的话题最多。在单位里事少为妙,在她这就是一个挣钱的工作,不干活只拿钱最好。她不主动不认真,竟然把日志填上121月,时间一久,难以区分态度、懒惰和能力之间的区别。跟任何人不好不坏的,不支持任何人也不反对谁,尽量搞好同领导的关系,不是想得到好处而是避免劳累和麻烦。诸多的缺点我都不看,在角亥台的职工中,唯一能支持我的人就是小米,尽管是一种缺少个人欲望的支持,这种支持同老周的有点相似,不是坚定的支持者。工作中,对她的任何要求都可能触怒她,正是因为如此,才掩盖住她能力上的不足,我当初没有察觉。自己一旦认为受到委屈,就让父亲、丈夫出面来交涉,次次有省局的中层领导为她说话,因为这些中层的领导都与米局有过交往,好像我在故意欺负她。一点不安排工作,她认为受到冷遇,安排责任重的工作,她认为你在难为她,大有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倾向。看一个人不能看他如何有能力,有能力的人怎肯屈尊人下,看人要看是不是你的对手,强劲的对手会打败你,蹩脚的对手令你郁闷,老周和小米可以是朋友绝不是敌人。 临时工老张最听话,我在家里不吃早餐,任何时候指使他,他都尽快地为我做好早餐。刘朝阳指使他可以,钱想指使他也行。虽然不断地提出涨工资的要求,人嘛,哪能一点要求不提,就算对我存有一时的不满也从来不耽搁工作,这人真可爱。假设角亥台是我家的,只留老张一人,现有的正式职工我一个不用,立刻都给我滚蛋。我只用听我话的人,工作干得不如意可以慢慢来,不听话的人永远无法调教。因为处理一个职工的权力不在我的手中,我令人臣服的手段就是让他预期有好处等着他,这种手段对年轻人有效,对上了年纪的人没有丝毫的制约性。他们不信任我、再叠加上他们不怕我,小单位不好管理。 四 省局数据中心的人与仪修中心的人不和,互相指责故障起因是对方造成的,这种状况由来已久。因为台站工作的性质,刘朝阳熟悉数据中心的人。会议期间,在同一个饭店相邻的餐桌聚餐,数据中心的人同仪修中心的发生争执,刘朝阳在数据中心的餐桌上。他觉得数据中心的人占理,“你妈x的,仪修多个鸡x。”仪修中心的年轻人初次遭遇到刘朝阳,用手一指他,“你妈x的。”“你妈x的,你骂我。”“你妈x的,是你在骂我。”刘朝阳一酒瓶子砸了过去,到是没有伤到人,桌子上盘碎碗裂。两个人手持啤酒瓶子要互砸,各自被本桌的人抱住。酒店的老板报了警,警察带走了一干人。鲁局打电话叫我去领人,“甄台,你再来省局别带刘朝阳,给李局丢人。” 有过经历,刘朝阳连一点教训都不吸取,去饭店喝酒出来,横过马路的时候,一辆边三轮摩托擦身驶过,惊吓到刘朝阳,他的骂声奇大,“你妈x的!”对方一个急停掉头奔来,古国有一类特定人群,不同时期使用特定的交通工具,今天碰到的是什么人大家都清楚,刘朝阳也清楚。几个人一看事情不妙赶紧上前拦人,“他喝多了,别跟他一般见识。”边三轮摩托上正要下来的两个光头停住,驾车的纹身男子掉转车头要走,刘朝阳又来一句,“你妈x的,牛x啥?”这一句真的惹怒了几位“爷们儿”,驾驶摩托车的人喊道:“哥们,干死他。”几个人赶快拦截摩托上下来的人,我赶快把刘朝阳拉进附近酒店的大堂。等到摩托开走,钱想才发现兜里的手机不见了,满地找寻不见踪影,杨光说:“别找了,肯定是让人顺手了。”刘朝阳立在大堂内一声不响。带着这样的人走到哪里,都存在一种隐患,类似的事情在省局又发生了一次。 一次,刘朝阳走上楼前的广场,对背向蹲着的杨光说:“你妈x的,杨子值班?”杨光没有回头回应道:“是的,你的班?”刘朝阳没听见,伸手揪过杨光的衣领子,“你妈x的,你对谁不满?”杨光挣扎着说:“朝阳,没有哇。”“你妈x的,假装听不见。”我真的是哭笑不得,“刘老大,杨光回答你了,你没听见。”“你妈x的,你是在替他打圆场。你妈x的,我在家行二不是老大。”我已经走了,听见了刘老二的尾音。对于这样的浑人,苗局说得对,“要是一定让他来省局,事先在胸前挂上醒目的标记,上书:李局的亲二外甥。” 定位科的工作全靠刘朝阳支撑着,柏松不干,老乌干不好,汪台经常请假。最初,听许台说乌科干啥啥不行,喝啥啥没够,觉得这是许台烦他。我曾相信乌科的解释,“许台对我有成见,就因为我不娶他的情人,是——,都明白的。”中期,听柏台说乌科就知道吃肉喝酒,我觉得柏台在压制乌科。最近,汪台、钱科、老周都说乌科外强中干,我还是疑惑。特别是杨光的话更直接,“他呀,命运好。我把配件备足,我辞科长他接任。坏的差不多了,他搞开发我接手。配件备足了无后顾之忧,他接手定位我去预兆。又到故障的高发期,国家局对仪器进行模块化改造,省局成立仪修中心统一维护,小打小闹的工作甩给刘朝阳。在这小单位里,他始终没有露馅。”老乌在台站工作的时间最长,他没有参加过任何的省局评比,没有参加过省局的塌陷陷情会议,没有参加过市局的塌陷陷情会议,他自己辩解说没有一个台长肯给他机会,问他其中的理由,他回答,“都怕我啊——,是——,都明白的。”乌科真的能喝酒,我自认为是喝酒的好手,几经切磋后自认不如,特别是吃肉,我同他比更是天上地下之别,他是没有不吃的物种,还没有不吃的部位。只有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他就凑到我的耳边说:“把杨光闲置起来,让柏松待岗,是——。免了钱想的科长特别是换了他的出纳,让小米干,是——。拿掉汪台的会计,让老周干,是——。我任总工来负责全台的业务,保证取得好的成绩,是——,你明白的。”更可笑的是,一次在值班室他同刘朝阳谈话,话说到忘情时刻,下面要牵扯到我,他打开屋门探头外看,发现走廊里没有人,关好值班室的屋门回头对朝阳说:“甄台走路没有动静,是——,都明白的。到了你的门外站住,里面的人还不知道,他还不走,是——,都明白的。”“你妈x的,他在偷听。”“朝阳,哪说那了啊,甄台不识数,是——,都明白的。”这是在说我查账的事,我就在一墙之隔的机房里,值班室与机房之间的房门开着,我只好悄悄离去,免得双方难堪。乌科对我说:“甄台,你不会简单的加减法。这是钱想说的,是——,我在重复,是——,都明白的。”老乌自认为聪明,其实他没有看出来:刘朝阳认为在业务上强过他,想取代老乌由他来担任定位科的科长,刘朝阳有此心久矣,在我面前从来不说他的好话。 对于拖欠地方性补贴,老周逼着我索要,说话一次比一次不客气,仿佛没有这笔钱她就要去讨饭。杨光也直接来索要,屡屡强调这是一个台长起码该担负起来的责任。国家局拨付省局的资金中,包含地方性补贴,都是台站在编人员的实际的款项。为何退休人员的全额发放?因为怕退休人员告状,退休人员没有在职人员的后顾之忧。郜局是把责任强加给台长,几个台长在私下颇有微词。柏松沉默是柏台在后面弹压的结果,小米是在等别人去争取,朝阳的嘴上始终不干不净的。钱想不言语,我知道他私下里已经挪用资金。汪台的话中多有讥笑,他在看我的笑话,在求证郜局的失误,在等待台长落到他的头上,逢人就说:“去年欠,今年欠,明年欠,后年欠,总额不断增加,欠来欠去终究要成为呆账的。一朝天地一朝臣,今朝不管前朝的事,真到了那一天还指望有人给你补发啊?他下去得越早,自己的损失越小,不论从工作上还是经济上,他都不称职。”在一旁冷眼看笑话的还有柏竹枫,他要看我如何下台,要看到柳局的失败,要看郜局的失误。 我的台长转正,第一次考核结束以后,乌焦青认为时机成熟,对小米、老周、杨光、钱想不止一次说过:“快让他滚蛋,我去省局找我同学活动活动,是——,还可以找我叔叔去市里活动,是——,对于我来说钱不是难事,是——,都明白的。”他对汪仁良频频示好:“你去省局直接面见郜局,全台人都支持你,是——,到时侯你抓全面,我主抓后勤,钱科主抓业务,我们是绝配,是——,你明白的。”汪台也认为自己当台长的机会重现,多次去市局见柳局,主动同多年不说话的杨光打招呼。 第二次考核,我用尽浑身的解数,只换来刘朝阳的一张弃权票。墙倒众人推,都在安排我下台的后事,我寝食难安。能帮我一把的人就剩下柳局,虽然我在他的手下总令他头痛,把我当作一个不愿拖带的包袱扔掉,能帮我一把最靠谱的人还就是柳局,柳局最担心的是我重回市局。还有一个更有利的因素,郜局不会承认自己的失误,尽量用我的正式任职来证明他的永远正确,除非我罪大恶极,我永远到不了那个地步。我老婆、公孙处、孟局已经把局势分析得清清楚楚,失败的绝不会是我。柏竹枫、柏松、乌焦青、汪仁良他们的想法大错特错。我恍然大悟,柏竹枫被免职、乌焦青当不上副台长、汪仁良当不上正台长,根源是他们没有吃透规则。在古国的国家单位里,我没有听说过非得干还必须干好的工作存在,也没有听说过离开哪一个人单位会崩溃,但是已经在位的人高于一切,成功不是由下而上而是由上而下。在角亥塌陷台内,存在一群可笑之人,如果我是局外人,难免觉得他们可怜,事实上他们是我的下属,真切地感到他们十分的可憎。我一个懂规则的人,碰上一群规则盲,做什么都是在对牛弹琴,特郁闷。 第六章 五、六 五 任何一任领导,有人颂扬也有人诋毁,新领导上任,失意的人都期望有所改变,我尽量满足个别人的欲望。老乌担任办公室主任,不是会员的刘朝阳担任协会主任,杨光继续担任资料管理员,老周担任老同志办主任,小米担任文件保管员,柏松担任车辆维护员,汪台继续担任安评公司经理,钱想担任后勤科长。分配之时我答应年末给每个人发放不少于五百元的兼职费。年末没有兑现的原因是单位缺钱,汪台却说我的许愿从始至终就是个骗局。天地良心,有钱我是肯定兑现的。 汪台热心的事就是不住地报销汽油票,把副台长当成司机。钱想还是买一些肥皂、洗衣粉、大炒勺发给职工,把后勤科长当成农村小杂货铺的老板。协会主任刘朝阳不时组织人去这山、去那沟,说是甄台给职工的福利,当然是向我要钱,拿到钱就高兴,钱少就骂人,“你妈x的没实惠,干你妈x的屁主任。”老乌今天弄一只狗腿和一桶绿豆酒,明天弄一块鹿肉和一桶小米酒,后天弄一堆野猪肉和大米酒,把办公室主任当成伙食管理员。吃吃喝喝原是我的本爱,请我喝酒的人,我都感激,我请喝酒人,也应该谢谢我。柳局说得对:“酒都喝进狗肚子里。” 在这四个人的带动下,所有人不是不办事就是办事一定得花钱,为业务花多少钱我都认可,没有一个人肯钻研业务,工作上不积极,替我花钱一个赛一个。更可恶的是钱想,在癸县矿区的一个陷群发生后,极力把本台的资料上报,上报给省局和国家局,把数据变化说成是陷前预兆。既然台站上报预兆,那么省局任何人不敢、不愿、不可能否定,立刻派专家组来核实,因为你钱想的坚持,省局把预兆“数据反常”列入数据库,不断又人来调研。来的专家住宿、吃饭还顺便去本地的旅游景点逛一逛,花的都是台站的钱。最后发展到国家局的专家也来调查核实,国家局来人就有省局的领导陪同,我花的钱更多,送礼物不能只送一个人,这是起码的礼节,连司机都得备一份。钱想这是在变相地糟蹋我,你越缺钱我越是让你花钱。迫不得已我在全台的例会上不客气地宣布:“今后,任何人不得上报数据反常,特别是钱科。”钱想居然要挟我,“那就不搞预测了,万一本地,”“别用万一来讹诈我,本地有破坏性塌陷才是万一的可能。”“我们的工作不只是针对本区的。”“别拿大帽子压我,一切由我担责,你闭嘴!”此时乌科最爱凑热闹,“早就应该闭嘴,是——,都明白的。”我说:“你也闭嘴。”“听甄台的,是——,朝阳。”“你妈x的,乌科说的对。”小米对周欣荣说:“周姨,这都是些啥人啊?”我看小米说的对。 用取得业务评比好成绩来博得郜局的满意,现在看来这个出发点是很不实际的。我的业务计划全部落空,连续两年的省内评比,角亥台都是综合成绩最后一名。这是角亥台的人在恶意耍戏我,目的就是要赶走我。我一片诚心待人,换来的是被人认为你不识数好糊弄、可以被任意讹诈,最后发展到要被人赶走,工资不能全额发放,台站的每一个人都有责任。台站的业务工作搞得好,我这台长去见郜局要钱也有底气,郜局给钱是在奖励优秀台站,郜局说过,“评比成绩不好,一个大子都没有。”一个评比成绩最差台站的台长,我远远地看见郜局都得觉得颜面扫地,哪来的勇气张口要钱,难道把钱给你们角亥台是鼓励你们继续落后?从本地市政府要不来钱的台长,全省不是我甄台一个,大家都是变着法的在向省局要钱。责怪我发不全工资,埋怨我在省局要不来钱,怎不想一想,你们为我这个台长创造出可以理直气壮地向郜局要钱的条件了吗?所起的作用不但没有好的反而全是坏的,开不全工资是你们自己的责任,不是我无能。你们的要求我已经尽力满足,你们回报我的就是连续两年的评比成绩最后一名。参加台长、处长会议的时候,我选的坐位都远离主任台且躲在其他人的脑后,唯恐被郜局看见;我尽量选好进场的时间,悄悄的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来的时候不想被人发现,离开的时候不想被人看见,连会议晚餐我都快吃快喝的及早离开。就是这样还是被郜局点名,“甄台,别老在后面晃悠,往前来就坐在我的眼前,今天这个位子就是你的,希望将来这个位子也是你的。”还一指最前排最中间的位子,我都不知道是如何离开的会场。这些,全拜你们所赐。 公孙处为我着急,亲自来亥市找角亥台的人谈话,说服人们支持我,每个人当着公孙处的面说得好听极了,回头依然如故。公孙处知道我的难处,“唉!人事方面没有过硬的手段,业务工作方面总得出点成绩,资金缺口在市里指望不上只能求助郜局,向郜局伸手要有伸手的理由,甄台看来你的‘孝敬’得增加啊。”“我增了,可是这钱的出处?”“甄台,先自己垫付,待局面好转以后,有的是机会变通。增加是必然的,不要认为是万能的,换了任何人当这个台长,都少不了‘孝敬’,不是只有你甄台肯给。省局需要业务上能在全国评比中夺冠的人才,郜局也不想本省在国家局排名的名次在平均线以下。省局需要公关的人才,搞好对上层的关系,一是能够获得晋升的机会,二是得到大量的资金。甄台呀,你总得占一个方面,不然你的台长难保。”孟局是我的校友,帮了我很多的忙,在郜局面前没少为我美言。“甄台,我不是分管台站的局长,我知道你们的成绩真的很糟糕,在郜局面前我想为你说话,可是没有一个着眼点。别指望一个副局长帮你弄到评比的好名次,那样我太掉价。”“孟局,难为你了,我也上火。”“比如,有一个第三名,哪怕是没有名次的优秀排名第一位,或全台没有一项是第末的,我都可以在郜局面前说今年比去年强,对甄台不要看业绩的绝对值要看成绩上升的速度。今后,你就从进步上做文章。”我都到了什么样的境地?每天晚上,我入睡艰难,不得已灌一杯白酒来麻痹一下神经,以前喝酒是一种享受,如今把喝酒当成安眠药,我他妈的!唯一值得安慰的是,没有人可以把我从台长的位子上掀下来,除非我自己辞职。看来依靠搞好业务来体现我的价值,出发点就是错误的。 六 省局人员处最后一次来考核我的前一天,老周伙着杨光来找我。杨光说:“甄台对拖欠的工资有何安排?”杨光这是公然在向我挑衅,我怒火中烧:“市里不给,省局不给,我也没有办法。”回到家里,老婆说我:“你还不如保持沉默。”当时,老周也发火了:“那你——别干了!”杨光一声没坑就走了,反倒令我心神不宁。考核的结果,真的是我所担心的。我还是去找柳局,他和我都没有别的选择,我只有求他,他必须帮我。 第七章 汪仁良、一 第七章、汪仁良 一 甄台对我说:“汪台,今年的评比成绩不好,又是我代理台长的首年,我台的处境非常被动,见了省局领导总担心被质问。我对台站的业务不太精通,非常需要汪台来协助我,台站是大家的,希望在下一年改变这种被动的局面。”只有我俩的时候,你这样对我说,我无话可说,不论从那个角度出发工作都应该干好。当着柏台的面你说:“条件由我来提供,成绩就得靠汪台带领大家去尽力争取。工作条件不好是我的责任,没有把活干好是职工的失误,汪台不要顾忌情面,谁有错就批评谁,我力挺汪台。”这话说的也没有毛病。当着柳局的面你的语气大变,“要人给人、要钱给钱、要车给车、要权力给权力,结果得个全省最末尾。汪台呀,要好好地反思反思,我们缺少干不好的资本啊。”摆明了是在摘清自己,把责任推给我,装腔作势地端着台长的架子,吐着上级大领导的口气,我不忍受这一切。当着市局和省局一干人等的面,我不好意思赌气离开酒桌,那是我有涵养。在醉酒后送你回家的路上,车里还有一个柏台,你口无遮拦,“就是你的责任,你故意把成绩搞砸,让我在郜局面前出丑,你的目的就是要赶走我。”我也是有血有肉的人,我也有七情六欲,我把轿车停在路边,发动机不关,下车后招手打车回家,既然你说能处理遇到的任何问题,你自己也有驾照,不要依靠我。 指望我把台站的工作成绩搞上去,求人帮忙要有正确的姿态。当初的分工就是一个陷阱,把主管业务的责任推给我,还让我认为被重用。有了好成绩是你的,出了错误是我的。还不停地旁敲侧击,“我相信你,一定会搞好的,没有理由搞不好的。” 刚进台站最初的几个月,你亲自过问业务工作,你最不相信的人是杨光,在细节上臆断地指挥杨光,杨光真听你的话,你说什么他就做什么,结果错误频出被国家局、省局通报。连续几次忍着,你忍的痕迹太明显,杨光不温不火的是在故意惹怒你,他知道你没有耐性。全台的人都猜测到后来——你对杨光大发雷霆,原以为杨光会辩解:“是你指挥我干的,这能怪我吗?”这正是你推迟发火时机之所在,这是你的痛点。想不到杨光不揭你的疮疤,他只是微微地一笑,“甄台,别急别急,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准成业内的专家。”这是在调侃你。发现自己是真正的外行,自己又没有耐性钻研业务,你很清楚在短的时间内无法熟悉台站的具体工作,可能永远无法做到应知应会,便搞一个台长分工,把业务这一块推给我,还变相命令我一定搞好。你、市局、省局可曾有人把我当作一回事?可曾有人想一想我的感受?我不是一个机器人,摁下按钮启动程序就只知道工作,且无怨无悔。 我当副台长已经整整八年,对台站的业务很熟悉,很多的工作都是我在完成。没有功劳还有苦劳,不提拔我可以,安排一个令我佩服的人也罢,别弄一个外行来领导我这个内行。工作上需要人的时候想起我,可曾照顾到我的自尊。塌陷台的工作性质决定,副台长就是个配角,是正台长的手脚,多年的忍辱负重,目的就是有朝一日爬上正台长的位子。副台长的心理,每个人都懂,你甄台不懂?柳局不懂?郜局不懂?我没有错误,我比甄明称职,强加于我身上的不公平待遇,我无法做到没有情绪,特别是甄明当众指摘我的时候。 你在省局的局长、处长面前说我不配合你的工作,说我对你当台长有抵触情绪,工作上不尽心尽力履行自己的职责。这些话,领导听了都认为有道理,我反对你是肯定的,你是一个外来人,我在无时无刻地到处给你设置障碍。苗局在塌陷陷情分析会上明确指出:“有的台站,副台长对台长有意见,把个人的恩怨带进工作中,这是省局绝对不容许的事情。”这就是说给我听的。你是台长,你分配我工作我只能接受,我不能拒绝,辩解也无力,为什么那么多的人认为我不对? 一个塌陷台的年轻副台长,忍辱负重多年,盼只盼有一朝扶正当台长,如今来了一个正台长比我的年龄还小四岁,我的希望破灭,当这个副台长已经没有乐趣,不干也罢。你甄台的五千元专项资金很多吗?我花了也是应该的,聊当小小的补偿。钱想是对的,“得到一点是一点,得到总比不得强。”我羡慕钱想,大到一台电视机小到一根铅笔,只要得到,就满足一次,争取一切机会不停地索取,满足从来不间断。“汪台,捞不到官就捞钱。”我不是他那样的人,唯有烦恼,明明知道这样不好,我无法改变,有谁能帮我一帮? 把角亥台的轿车交给我,让我每天开车上下班,是一种投资是一种笼络。你不满意可以随时把车从我的手中拿走,你也的确这样做过。你花钱买了一本驾照,在无人之处练了几天,认为司机驾车不过如此。结果如何?令我交出轿车的当天,你第一次一个人坐在驾驶的位子上,没有打着火,无法启动发动机,只好再求人去学。第二次,倒车撞到树干,台站偌大的院子,既没有人也没有车,居然能撞到下院唯一的一棵树。第三次,终于把车开出台站的大门,一转弯车尾刮在大门垛上,卡在那里,还好意思求柏松开走去修理。第四次,还没进入繁华的市区,在一条既无弯路又无十字路口的柏油路上,居然追尾撞碎前车屁股和本车的脸面,两台车一同修理。第五次,刚入市区的街道就刮碰到在人行道上骑自行车的路人,伤者去医院轿车去修理厂。全部的损失一万多元,如今连轿车看一眼都不看,是不敢看,你就是一个废物典型!还好意思说:“汪台,你的业务忙,我想了想车还是由你来开的好。”我本不想接,钱想劝我,“你傻呀?赌的哪门子气呀?开呀,开几天算几天。” 甄台出尔反尔,往往即刻不能做出正确的决定,特别是紧急时刻往往采取下下之策。回到家中,也许是老婆的提醒,也许是询问自己信任的人,发现已经宣布的决定大错而特错。如果没有人提起就绝口不再提,如果有人问就失口否认。如果是已经指定他人去做的,就立刻反悔。还加上一句,“你们出的主意不对,还是按照我说的做。”都是你说过的,昨天你说过的同今天你刚说的正好相反,也许明天又变回去,错的总是我们。降温补贴,省内执行每月百元的标准,三个月共三百元。角亥台搞了一个二百五十元,甄明频频做出此等匪夷所思的勾当。 第七章 二 二 柏松觉得我窝囊,恨我不敢同甄明真刀实枪的痛快地干一场,像他撕碎签名表一样干一把。我何尝不想,你一个孩子知道多少,还对全台站的人发出号召,动员全台人签名要罢免甄明。你的话不用时间就能传进甄台的耳中,恐怕甄台听到的比你实际上说出的要多要毒。在这个台站,真心喜欢甄台的人没有几个,内心都希望有人同甄台对抗,却希望对抗的人不是自己,同时还希望甄台整你,最理想的结果是两败俱伤,代表人物就是乌焦青。 对甄明当台长的威胁,柏台、柏松和我在他的心目中是同等程度的。如今柏台为了在郜局面前讨得残余的好处,尽量减少接触甄台。这些你柏松是了解的,你父亲不会不教你如何为人做事。甄台之所以愿意来台站当台长,与你们父子大有干系,内心的夙恶驱使他有朝一日对你父子发难,首次实施的过程中碰了一鼻子灰,他只明白了一点点,现在只是有限度的收敛,今后的机会一到,柏台已经逃脱,厄运就是你柏松的。 在台站的业务工作中,柏台太多的时候是越过我直接参与管理,不全是对我不信任,是柏台每事躬亲的习性。柏台时期,台站业务工作归我负责,可有谁把我当作领导,遇到待解决的问题,连小米都直接问你柏台,你柏台还喜好直接发号施令。此时,有谁把我当作一个副台长。一旦业务上出现失误,柏台你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我——你一个副台长在干什么? 不说现在的台站有几个人听从我的号令,就是从前也是如此,我能逆天吗?柏台是一个强势的台长,业务上稍有失误就直接插手,我一个业务主管台长常常被架空。他不愿管或者有更重要的事要办,这才想起还有我这个副台长,造成我在职工中毫无威信,在台站我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干部。最恨我的人是陈信刚、周欣荣夫妇,认为我是陈台被免的主力推手和最终受益者,不放过任何反对我的机会。最看不起我的人就是杨光,直言不讳地说我是摆设瓷器,好看不实用特别怕碰。六年的时间就这样过来了,在柏台的面前我可有可无,到处散布我缺乏主动性,反讽我无能力树立个人威信。请问,你柏台可曾放权给我、可曾给我时间和机会、可曾帮助我树立副台长的不二形象?在省局的领导心目中,角亥塌陷台只有柏台、不知道还有一个汪台,很多的处长只知道我是一名会计。我在省内台站中的知名度远不如杨光,出差的机会不及钱想,想混个脸熟都难,何来的名气?你柏台可曾觉察到这样的后果?你可曾把我当做你退休之后的继任者?每逢节日,我去你家拜访,我屡屡提起我的意愿,你柏台也首肯我的提议,可是一接触台站的工作,你柏台依然如旧,我就应该是一个配角吗? 对于本台站的人当上台长,诸多的人有意见,一个外来的人任台长,即使不满意也无人公然反对。自己当不上台长,阻止我上位成为太多人的目的。乌焦青对我耿耿于怀,当不上副台长是他心中的死结,他没能当上副台长全部怪罪于我,认为没有我就一定是他的。公孙台时期,乌焦青想拿掉我,受到冷遇。甄台上任对他来说是一次绝好的机会,他要好好地利用这个机会。终日在甄台耳边嘀咕:“汪台是柏台提拔的副台长,他是柏台的嫡系,是——。你甄台占据了本来是他的官位,双重的怨恨集中于一身,所以他必然要制造麻烦,是——,你明白的。”即使没有人说,甄台也是如此认定的,何况不止一个人连续地灌输。甄台把自己的一切不如意都归结为我的不配合,老乌的话正好切中了甄台的心理,而老乌还怀有一个不可告人的目的就是取代我,由他来当这个副台长,他不嫌弃这个没有前途的副职。当初怂恿杨光辞职,并公开断言:“杨光辞去定位科的科长,没人接,谁接谁不是啊——,是——,都明白的。”结果杨光轻信他的话而辞职,他姓乌的立马接替。如今还要故伎重演,断言我辞去副台长,无人可以接替。“你在副台长的位子上,业务工作上没有成绩肯定要受诘问,是——,一个副台长不努力工作有点说不过去,努力工作是给谁干?是——,没有副台长,他甄明是一个外行人,管理不好这个台站的。是——,你明白的。”一段话结束的以后,还不住地重复,“我是为你好,是——,你明白的,汪台?”乌焦青的话仔细听来,是干工作与不干工作都没有好结果,我就是一个出气筒,莫不如辞职不干。我不会上当的,我不会给你姓乌的机会,好歹我还是个副台长,总比一个普通的职工重要,我还是领导班子成员,省局有关本台站的任何决定都要征求我的意见,就算走过场也是问我而不问你乌科。在台站,受乌焦青敌视的人太多。反对小米和柏松是因为他们年轻,反对杨光是因为他业务能力强,反对钱想是因为嫉妒他广捞实惠,反对我因为我是副台长,他反对周欣荣可能是初恋被拒的羞愧记忆。甄台不信任的人太多,除了小米其余的人他都不相信,不相信还要尽力维护,他没有好的办法,他想开除柏松办不到。 有一些话,甄台对我直说,“老乌铁了心要拿掉你的副台长,由他来负责业务工作,他保证台站的成绩进入全省的前三。”并把乌焦青的一份详细计划甩给我看,并说:“里面的确有点东西,汪台借鉴借鉴,我想汪台一定有比这份更好的计划,我支持你。”不用你支持我,你的激将法对我无用,我就是不紧不慢的,明显的错误不犯,人不可能一点失误没有,大可不必阻止他人犯错,让我为你甄台而搞好工作那是痴心妄想。 杨光不喜欢甄台,但是他不会同我结盟,他既烦我又讨厌甄台。甄台在拉拢小米,老周是谁当台长都一样。钱想这人太现实,他认为甄台比柏台好对付。柏松就是一个孩子,联合乌焦青那是在做梦。你想通过个人的反对导致甄台垮台,那是下层人的一贯想法,你不懂高层的思维。 万万没有想到甄台的危机来自经费的短缺,资金上无度的支出加上本来就存在的缺口导致拖欠职工的工资,抽烟、喝酒、人情、许愿都不能代替职工赖以养家糊口的工资,这种一致的反对不用蛊惑扇动,这才是导致你下台的真正危机,没有钱你完蛋了。我不制造人为的麻烦,我避免给省局领导添加恶感,想得到提拔的人都无法绕开局领导的认可,我等待领导的回头找寻。我顺其自然,静待甄台的困境慢慢到来,我还有希望,我要让老乌、杨光、柏台、柳局、甄台看一看,我才是真正的台长。 第七章 三 三 我对柳局的尊重始终是足够的,在甄明任科长期间不住同你柳局大吵大闹的时候,我就对你柳局备加小心,唯愿给你留下美好的印象。每逢节日都陪同柏台专程去你家问候,次次不敢空手都带足礼物进门,我的礼物要比柏台的阔气。我所做出的一切一切,只是希望有那么一天仰望你在郜局的面前替我美言几句,这对于你柳局来说并不难。 在角亥台的安评公司里,我是经理。首次项目是亥市的长途客运站行李房的基础稳定性评价。项目合同签署之前,我按照规程去省局请示省局研究所的苗所,因为项目小、安评费用低研究所不想参与,苗所应许项目由台站来完成。我决定项目由市局和台站共同来承担,报酬两家均分,我觉得我做得很好,这样做无非是在向你柳局示好。想不到,亥市的南大桥项目,你柳局打着角亥台安评公司的名义,越过塌陷台同桥梁建设指挥部订立合同,实际干活的时候才通知我带人带仪器出现场,基础稳定性评价结果由我来出具,安评服务费先打给市局的开发科,再转给台站一半,整个项目成了你柳局主导的,我们成了雇工。你还说:“今后的项目就照这样子做,我们的路子比你们宽,从一个项目上看你们损失一半,长远处着眼、总体上看你们不吃亏,没有我你们不可能谈成太多的项目,有我参与才能做大。我们的长远目标是在全市范围内不论大小工程通通参与。老柏、小汪,你们想一想,那将是多大的一笔收入哇,别说是全部工程,就是百分之一也是你们台站全年经费的几倍。到了那个时候,你们也效仿省局研究所,放弃省局的经费拨款,资金自筹,工资、补贴想发多少就发多少。真要是那样,台站人人满意。你们额外多“孝敬”郜局长,郜局长也满意,他还省下一笔经费。”你柏台当时听了很高兴,“柳局长说得对,今后有柳局长出面,哪怕是挖一条沟、磊一道墙也要有我们的评价,否则市局执法队就令他停工。”冯局长说:“真到那个时候,社会上就有了我们的名号,别人将要看我们的脸色行事。” 这个安评公司,你柳局才是真正的经理,安评项目都是市局和台站共同来完成,你柳局拿到一半安评费后,我还要把台站的一部分收入花在市局身上,一切的应酬费用全由台站来承担。对此柏台颇有微词,我没有客气,“柏台,如果换作你,你能硬生生地顶撞柳局吗?”在安评公司里,我一个经理要听柏副经理的、要听柳副经理的、还要听冯副经理的。你柳局说钱想不宜担当公司的出纳,提议由你的司机曹师傅任出纳;你说我身为经理不宜兼任会计,提议冯局担任会计。可是,前提是曹师傅、冯局是塌陷台的人。关键时刻,苗局否定了这些提议。当时,柏台默许这一切,我先上报苗局,没有暗自操作既成事实之后再上报省局,在此点上我违背了你柳局的意愿,你柳局对我大加责备。安评的业务由公司来完成,对于重大工程的安评执法由市局来执行。台站的公司里你柳局、冯局、李局都是成员,可是市局的执法小组里却没有台站的一个人,连柏台和我都没能得到一个虚位。 长途客运站大楼的基础稳定性评价业务由我出面洽谈,合同签署后,柏台、柳局、冯局一致说服务费要得太少。好,市中心医院的大楼由你柳局去谈,项目比客运站要大,结果合同金额还不及客运站的一半。东大桥是柳局签的合同,钱数是你们定下的,也不比我要的多。北大桥是你柳局谈的,说工程总指挥是你的同学,台站安评公司出具评估结果,钱全部汇入市局的开发公司,理由就是冯局的一句话,“最近市局开发公司的资金周转有点困难,先借用一下。”我十分清楚这种“借用”,台站没有得到一分钱的服务费,钱想和刘朝阳出现场的劳务费依然由公司支付,劳务费当然不能少你柳局的、柏台的、冯局的,没有收入却有支出。你柳局说:“今后,本市的安评项目不必知会省局的研究所,我们自己来接洽。”我提醒柳局:“一级工程必须由国家局出具评估报告,二级工程必须由省局出具评估报告,我们只有三级资质。”你柳局大笑:“这太好办了,我市没有二级以上的项目。”城市水源水库的坝体基础稳定性评价就是如此评估的,结果研究所的苗所对我非常不满,认为我在同省局研究所抢生意,当众给我难堪,“这是个不存在任何争议的二级项目,由我们来做舍给你们个零头都比你们要的全额多。汪副台长,你还想不想干?”我一冲动要说出柳局的做法,没想到苗所扭头就走,我追了上去委婉地解释,“苗局,我台的安平公司成员构成不同于其它的台站,关于这一点您是知道的。”苗局一句话都不听,苗局说:“你是经理。”我是经理吗?你是研究所的所长,你是副局长,难道你敢不听郜局的? 此时我才明白一切,在全省台站的安评公司里,我是唯一副台长任经理的。柏台已经估计到柳局会插手公司的业务,他无法阻止。角亥台的职工对公司的财务多有疑问,罪过都由我来承担。省内只有角亥台的安评公司敢越过省局研究所来承揽项目,其中的原因你苗所是心知肚明的,还是来责问我,你是在警告其它台站的经理,通过我来警告他们,杀一儆百,如此利用人,这才想起我来。 我也想通过公司给台站的职工搞点福利,替自己在单位的职工中积攒一点人气,可是台站的人只得过我的一百元,对此已经怨声载道。柏台被免职,公孙台缺钱,乌焦青第一个站出来鼓动公孙台查封安平公司的账目,这就是查抄我个人。对于这一点我不怕,一个电话打给柳局,一切都由柳局同公孙台交涉。账户上的余额全给你公孙台,你柳局也别再算计了,我落个心静。 一切都满足你柳局的意愿,我的目的就是有朝一日指望你在郜局面前为我说一句好话,结果呢?我汪仁良从来没有对不起你柳局,可是你柳局呢?为了自己的利益,别人的都可以随意拈来利用、都可以拿来牺牲掉。柏台也顺着你柳局的意愿,他也没有想到下场的凄惨。如今不得不继续指望你柳局在郜局面前为他这个老台长美言几句,悲哀啊。 每年的新年,柳局伙同冯局给郜局送羊,那是一整只的肥羊,连羊头羊尾羊蹄羊肠羊肚都收拾干净送去。说我农村老家的羊好,知根知底的让人放心,委托我回家买羊。初期是柳局掏钱,中期是我真心实意的不收钱,后来商定一年由他掏钱一年由我掏。最近这二年,到了送羊的前两日,冯局给我来一个电话,“汪台,羊准备好了吗?”闭口不提钱的事,郜局不知道内里的细节,你柳局总知道,送礼的人是你,礼品羊是我掏钱买的。你柳局一句话就算对我有了交代,“汪台,都走安评公司的账。”在我需要你的时候,就是替我说几句好话的时候,你柳局不但不说好话,却对郜局和四位副局长说:“汪副台长这个人难挑大梁,不论是性格、水平还是个人威望都不足以胜任一台之长。”如果没有甄明,我相信柳局不会负我,他不是看重甄明,更别谈为塌陷事业推荐人才,虽然对郜局如此说,其实为的是冯局。这个结局我没有想到,柏台也没有预料到。 第七章 四 四 对于钱想,杨光说得对,“他是一个小人,小人的最高追求就是个人利益。”我给予他的好处不可胜数,但是不能一劳永逸,要不停地喂食,他的胃口好得出奇,来者不拒,肥瘦通吃连骨头都不吐。 我负责塌陷陷情分析专项工作多年,市局、省局的会议都是我在参加,这是我在省局领导面前为数不多的露脸机会,是我在同行面前有限的展示的机会。我非常看重这个机会,每次会议之前,我都全力准备资料竭力完善分析报告,这一点你钱想是清楚的,我也对你挑明了说。甄台令我俩共同负责陷情分析,会议由我二人轮流参加。这是甄台在分化我俩,不让我独自参与,也不让你钱想一人独占。你钱想为了得到一点点出差的补贴,为了不断地购买u盘之类的用品,你对甄台的分配丝毫不拒绝,造成没有你可以,缺少我还可以。这是甄台在台站内的一种策略,针对所有的人,不让任何人一家独大,也不让人冷眼旁观。一个人干多了不行,不干还不行,他想让谁干谁就得干,任何人不得企图用业务来绑架他这个外行台长。从台站的业务角度考虑,岩层位移项目留在角亥台,百利而无一害,交出项目且取消评委,就是在打击杨光。 古国的婚礼庆典多选择在节假日举行,起早用车队接送新人。车队的车都由公车来充当,不同的价格对应不同的车型,专门有组织车队的公司。节假日里领导休息,公车被闲置,这是司机挣钱的绝佳时机。钱想在几家婚庆公司把角亥台的轿车注册上,由我开车加入婚礼车队。你钱想说:“汪台,车辆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起个早挣点外快。活呢由我来联系,钱我不要,都汪台拿着。台站的情况就这样了,好多的工作都是咱俩在做,特别是你汪台费力不讨好。车在你的手中,挣一点就是赚一点,自己不能亏着自己。”话是这样说,钱想的心理我懂,无利不起早。钱,只有我俩平分,有时逢他缺钱哭穷,我连我的一半都大方地送给他,自己应得的一份小钱儿也被我的好朋友巧取。 钱想的岳父来他家要我去接送,他老婆回娘家要我去接送,连孩子郊游都要我去接送。每逢节假日,只要甄台和我不用车,他一定会有安排,连他同学用车都找我。用车不算,还截留油票。更甚者是劝我故意撞车,好去修理厂过度维修。居然把会议室的椅子卸开,用我的车拉到他家从新组装自用。单位的淘汰计算机没少往他家里拿,都是我开车往他家里送。甄台一概不知,对于台站有什么东西,甄台是睁眼瞎,他不是一个细心的主人,钱想非常了解甄台,总能找到甄台视觉的死角。柏台不是甄台,曾经一次性地从钱想的家里拿回五把钳子、十把螺丝刀、三把锤子、成捆的网线、两箱打印纸、上百只笔,有的笔因为时间太久已经不能使用。和他在一起做过的很多事,他不觉得无耻,我到觉得羞愧。一次从他的个人橱柜中扔出十瓶啤酒,都是他藏起来准备自己喝的,全都超过保质期。在这一点上,钱想不同于乌焦青,乌科是见酒就喝,直接装进自家胃里。钱想,就差没把台站的空气装几瓶子,偷回家里。许台和柏台评价钱想:“台站有什么,他家就一定有什么。”乍一听会当成笑话,深入了解钱想的为人,你就会佩服两位台长发现了一条真理。 公孙权代理台长不满一年就提前回省局,在市里租的房子没有到期,他把房门的钥匙给了我。钱想向我要钥匙,“汪台,钥匙给我用一天,我去看看有什么东西。”我明白他想去捞点小便宜,就把钥匙给了他,想不到他拿走了电视机。这台电视机是专门为公孙台购买的,固定资产是台站的。钱想拿走了这台电视机,这次没有让我开车的搬运,是唯一没用我的一次,他不想让我知道。关于这台电视机,公孙权走的时候对我交代过:“电视机由甄台来处理。”说这话的时候,钱想也在场。我直接问钱想,“电视你拿走了?”“啊,我拿家去了,我家的电视机坏了,先看几天。”“甄台要是问起,我怎么回答?”“你就说没看见,我也说没看见,他能如何。”我很清楚:房门的钥匙在我的手中。 果然甄台找上我,“汪台,把公孙处看的那台电视机运到台站来。”我没有回答他,不是对甄台故意抵触而是不好回答。甄台以为我不愿意干活,又说:“钱想跟着去,把电视机搬来。”钱想当时什么都不说,次日他回复甄台,“电视机不在楼里,不知道哪里去了。”甄台又问我,“电视机谁拿走了?”我不想撒谎,我只能不予答复,甄台能猜个八九不离十。甄台对我说:“你不可能拿,一定是钱想偷他家去了。”我还是不予答复,就算我替钱想搪塞,钱想也未必有持久的、足够强硬的态度。钱想知道甄台多次问过我,他不吭声是指望我替他扛着。钱想私下对我说:“你不回答就是一种暗示,只有你同我保持相同的口径才能蒙混过关。”甄台说:“汪台,公孙处临走的前夜跟我特别谈到这台电视机。乌科在公孙老爷子六六寿日这天亲自送去一台电视机的整个过程你是亲眼所见,公孙处不想欠下乌科的太多人情,这台电视要我转送给乌科,算是还了乌科的人情。”到了这个地步,我也不好再保持缄口,“钱想拿走了,拿的时候我不在场,没用台站的车,甄台不要以为电视机是我送给钱想的。”“我猜测就是他。乌科一家人还在看黑白电视,这个年代整个城市可能就剩老乌一家了?台站的人都换了新楼房,你、钱想、老周、朝阳、杨光都是新楼,只有老乌还住在旧楼里,这台电视机一定要给乌科。”“甄台,最好自己去向钱想要。”“公孙处把钥匙给你了,没有给钱想。”我没有回答就走开了,既不替钱想扛着也不喜欢甄台的问话方式。一个月以后,甄台又找我,“汪台,你向钱想要电视机了吗?”“还没有。”“为什么?”“不为什么,最好你自己去要。”我只好把事情对钱想说了,他说:“汪台,你别管,让他来找我。”见我诚心要拖延下去,甄台只好自己去找钱想,“钱想,电视机在你家。”“我是拿了,可是到家没看几天就坏了。”“坏了?”“真的坏了,你要是非要不可,我把坏的拿来。”“谁让你拿走的?”“公孙处。”“钱想,你撒谎都没找对方向,你打电话问问公孙处。电视坏了,你赔!”钱想问:“甄台,听说这台电视要送给乌科?”“给他又如何?”“甄台,这是台站的固定资产,不能随便送人。”“你拿可以?”“我是借用。”“你是在偷!” 隔了几天,甄台把钱想找到台长室,当着我的面说:“钱想,交出出纳,就今天。”我说:“甄台,安排谁来接?”“米小咪!”钱想说:“小米没有经济证,不能接。”“汪台,你来接。”“我已经是会计,不能兼任出纳的。”钱想赶紧说:“甄台,别生气,咱们有事慢慢谈,慢慢谈。”甄台一指房门,“你走!”第二天,甄台对我说:“我想好了,短期的对策是委托经济事务所派人来接任出纳,我们支付一笔费用,长期办法是让小米考取经济证。”我知道钱想是不愿意放弃出纳的,这也是他的一个怕点,我也不想这个出纳落入他人之手。“甄台,长期的办法可行,短期的对策,我看还是让钱想干着,可以随时解除他的兼职。关于电视机的事,我问问钱想。”“汪台,不用问钱想了。钱想的新楼房装修还没有完工,他还住在老房子,他和老乌是一个单元的,让他从他的五楼直接搬到乌科的三楼。”钱想没有完全听话,把电视机搬到了台站,是我开车拉来的。甄台火了,“钱想,不是让你给乌科送去吗?”“这电视机是台站的,不是他乌科个人的。”甄台道:“你放屁,是台站的偷你家去!”我赶快打圆场,“甄台,我开车给老乌送去。”乌科在一旁说:“钱想真牛x,甄台的话都敢不听,那以后啊——,是——,都明白的。”他这是唯恐别人不倒霉。 钱想对我说:“他甄明能当台长,凭什么你不能当?凭什么我不能当?”这话是他的心里话,一旦有机会废掉我的副台长由他来取而代之,他会毫不犹豫。对于钱想,我情知不是友,只因敌对多。无奈呀,无奈!人生充满太多的无奈。 第七章 五、六 五 郜局的老妈久病卧床人事不醒,郜局雇佣24小时的陪护伺候老人,一天一根海参粉碎后混合蔬菜汁制作成流食灌注,生命维持全靠鼻饲。郜局的谈话中每每提及此事总是感慨万分,同时家里还要雇人照顾体弱多病的妻子。这些被郜局身边的人到处传诵,其中最会说话的人就是公孙处,郜局成了孝子、模范丈夫的化身。郜母如我母,我夫妻的工资无法支付医院单间常年的住院费和陪护费,我的家庭收入买不起每天的那根海参,一根野生海参的费用不是随便一个家庭能够承担得起的。局里、台站有人晋升,郜局总问:“他孝敬父母吗?”在处长、台长的会议上也经常提起:“一个不善待父母的人没有晋升的资格,一个不关爱自己妻子的人不配当领导,特别是离异的,不论原因在谁,他妈的你就是存在失误。一个人不能令小家庭美满幸福,何谈主政一个单位,在我这里就通不过去。” 我的妻子小娜,婆媳之间不和不是秘密,不睦的起因说来有点难以启口,是小娜不肯开口叫公公一声爸、不肯开口叫婆婆一声妈。我的第一套楼房购楼款的一半是单位的另一半是我爸妈的,我曾试图扭转我妈对妻子的看法,希望小娜主动示好,多年的努力无果。老妈屡屡同小娜发生言语冲突,次次都导致我同妻子发生不快,从口角发展到动手,几次接近离婚的边缘。最近的几年,我的家庭缺少和谐,我在台站窝囊受气,只有一个人去角落里喝闷酒浇愁。我爸是个明白人,“儿子,不是什么大事,又不住在一起,息事宁人,离婚不容易,离婚又如何。节日里一家人能凑到一起,能吃一顿团圆饭,我就心满意足了。我管住你妹妹的嘴让她俩少说点,时间一长,一点一点的会好起来的,家家如此。”人生要是能长期如此多好。爸爸突发脑栓塞,出院以后腿脚不太灵便,身边需要有人照顾,妈妈的身体向来不好,白天还好,夜里更需要有人照顾爸爸,唯一的办法是我同爸妈住在一起,我把爸妈接到我家。如果我不值夜班,夜间天天在家就好了。因为爸爸衣服上的几个污点,这几个污点引来大妹的一句话,“爸的衣服要勤洗着点儿。”小娜生气扔下病人回了自己的娘家,此后还刻意躲出去不呆在家中不接触我的亲人,越是这样越是激化矛盾,导致两个妹妹同小娜多次发生口角,这不是几个污点的小事,这是积怨的爆发。爸爸决定搬走,住进大妹妹的家里,我决定同小娜离婚。爸爸走了,家里清净了,小娜的爸爸和叔叔都来劝我,我爸也多次把我叫到他的病床前劝我:“你身为副台长,将来要主政一个单位,每走一步都要三思而后行,不能因小失大,如果因为暮年的老爸老妈影响你的前程,我这个当爸的死不瞑目。爸爸老了病着,不能为你再做些什么,可也不能给你增加麻烦,因为我造成你们离婚,我怎么能安心养病。”不离婚不是,离婚还有不是,有时候真想一走了之,我的人生有太多的无奈。 公孙权来台站代理台长,在酒桌上直接问我:“汪台在闹离婚?”我问他是如何得到的消息。“有人写了一封信,几页纸详细地叙述了你家婆媳不和的前因后果,特别提到你妻子的不孝敬公婆含有你的默许成分,你还经常打老婆骂孩子的。”这明明是角亥台有人在污我,我还无法否认。扪心自问也不算完全黑我,闹离婚确有其事,无奈啊,无奈。“不单单是这封匿名信,柳局也对郜局说过。”柳局听过郜局有关离婚的言论,柳局对郜局说话分量颇重,谈起这些分明是在说我难以胜任台长一职。公孙台说:“这不能怪柳局?省局在甄选你们台的台长时,郜局向柳局问起,柳局也不好刻意替你掩盖的。”我实在是忍不住了:“就为这没有成功的离婚,就为这离婚的一个念头,就否定了我?”“汪台,不要怪甄明抢你的台长,你们台站有人暗地里坏你,市局有人打压你,恰恰甄明是无辜的。半年后,希望你们正副台长和谐相处把台站的工作搞好。”你们把一切的细节都想好了,连令我支持甄明的条件都水到渠成。不说也罢,既然说,索性我就放开了说:“我想问问公孙副处长,甄明离异再婚的铁定事实郜局有没有问过?”“这个,我不知道。”“郜局不知道,你公孙副处长同甄台是酒友,他离婚的事你难倒不知道?再婚的婚礼你我都参加了。你整天绕在郜局的前后左右,你提醒提醒郜局呀。”“这种事,我公孙可不干。”“对于我却有人在干,郜局在意我闹离婚,偏偏对甄明的离婚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是何道理?”“汪台,别激动。”“再说说柳局,柳局是郜局的老师,这个老师在斗省地壳学院任讲师的时候,同自己的学生谈恋爱,这个女学生就是郜局的同班同学,郜局难道不知道?柳讲师要休妻,要同老家结发的妻子离婚。还好,柳老爷子是一个正经人,坚决制止儿子弃妻。拉着儿媳妇去了地壳学院,硬生生地把儿子自斗省拽回角亥市,安排进亥市的黄金公司。冯局是郜局数不清的下几届的校友,根本没有听过柳讲师的课,也攀上个师生关系,结果柳老师的儿子同冯学生的女儿同一年出生。郜局在乎丈夫对妻子的忠贞,难道不知道柳老师对发妻的不忠?还把省副指挥中心的项目批给亥市,批给了制造家庭不睦的柳局,如此重任交给了谁?郜局没有好好地审查审查这个人?”“汪台,有点过了,不可议论郜局,就算你说得有道理,我也不想听。”“发生在别人身上的全当不知道,在我身上捕风捉影,还要我自己认为自己有错在先,让我认为一切是应该的,让我不要怪罪别人。”说不下去了,怨气积郁,我的胸和头在隐隐作痛。夜深人静,难眠多想,我的头颅不时地裂痛,人生真的是了无乐趣,我恨只恨:没有在关键的时刻,面对面地向郜局强烈地倾诉我的要求。“局长,怕他何来?”这是杨光对我直说的话,一点没有隐晦的词句,他还说如果我换做他,他敢去质问郜局。我当时只当他是怂恿我在郜局面前进行自毁,时至今日,这种认识依然存在,随着时间的推移,体会到杨光那种放手一搏的勇气真的可贵。我缺少那样的勇气,可是我不承认失败,我无法自行解脱,我心太苦。杨光的话我永远难忘,“你要求了,不会改变郜局的决定,同样郜局也不会令你下地狱。你等待,希望渺茫,你发一次飙,或许有侧面的想不到的好处给你,来安慰你、平衡你。怕他们何来?大不了鱼死网破。重要的是你做过,将来宁可品尝莽撞造成的苦果,也不纠结那种思前想后造成的后悔。”三年过去了,我真的后悔,好后悔呀。如果可以重来,我要拍着郜局的硕大写字台吼上几吼。如此的心结,一天一天地度过,我的痛苦在加剧,我写好了一封信,是给郜局的信,信中诉说我的感受,我恨自己撕了这封信。 我当这个台长一定比甄明称职,因为我懂得业务也懂得台站的人心。老周无欲无求,大家做的她不会反对,适当照顾就可以,关于她的职称问题能帮忙就帮。小米是最好处的一个人,只要不过分难为她,她支持任何人当这个台长。对于柏松我自信能够争取他支持我,毕竟同柏台的旧关系不错。小刘的性格易冲动讲义气爱酒,很多的事情就算他亲身经历也参不透个中真谛,当他事后明白过来就会暴怒,变相地提出要求,当他的要求得到满足以后就会为你歌功颂德,甚至为了刚刚给予他好处的人肯与别人大打出手。 老乌这人不论你如何对他,都不可能成为朋友,自视很高实则水平低洼,总想利用他人,可是做法拙劣,他还陶醉在自己设下圈套的得意中哪知已经被人看破,看破他的人此时正在欣赏他的惬意相,看不起他的不自知。也别说他总失败,偶尔能利用一下刘朝阳。他总是在背后制造麻烦,没有他满意的人存在。事实上他怕任何人,最怕大一点的领导,害怕到恐怖的地步,令人难以置信,他永远掀不起大的风浪。总是半索求、别人半送给、半推半就的,内心却觉得理所应当,利益飘到手中以后就不满意,你问他如何才能满足,他又不知道,“是——,都明白的。”人藏在声音的背后,可是他的言语遮挡得并不严实,老乌是言不由衷。对付他的办法很简单,只当他这个人不存在。 钱想只要把钱拿到手上就忘记上一刻,他的头脑总想着下一刻如何得到钱,为了达到目的,他可以调动老婆帮助他公关,舍得下血本。钱想得不到小钱儿,就以为本科室争取利益为由挑拨集体对抗台长。挑起事端以后,钱想自己能出面诉求。“这是我们科室的要求。”同样挑起事端,老乌肯定缩头,私下里会在第一时间找到台长,“甄台,都是他们要求的,是——,我不得不,是——,你明白的。” 表面上强势不可侵犯的杨光是最好相处的一个人,他的长处是业务能力强,这也是短处,他是继老陈之后发表论文最多的人。这样的人要放手他去搞业务,让他管理业务工作,无人敢提异议。我佩服他这一点,他绝不会凭空无理要求别人去做不可能做到的工作,他当面指出谁的不足,令人无法反驳。令他支持我的工作是不可能的,可以换一种说法,令他搞研究,科研二字足以降服他。他是一个绝好的副台长人选,只要他主抓业务大可不必过问,他能把任何事情做到最好。杨光不谋求当台长、副台长,站在我的立场上,我是副台长,柏台居然让你主管全台站的仪器维护,我能舒服吗?一旦你不主管仪器,乌科、钱科、小刘、小米就对你隐瞒一切细节。你这样的人当不上领导,领导戒备你,同事嫉妒你。钱想和刘朝阳是破车揽重载,干好干坏都在干,老乌干不了,杨光是真的不干。对任何台长来说,钱想好过杨光,刘朝阳好过老乌。甄明原本就是不属于这个单位的人。 六 省局再来人考核甄明,来决定甄代理台长的未来。抛开个人的恩怨,一个台长不能保证发放职工的全额工资就是不合格,我肯定投反对票,不二的理由是拖欠职工的工资,其实不称职的理由太多太多,能够落实到纸面上的只有这一个,我认为这一条就足够了。 第八章 一 第八章、乌焦青 一 值班这天,一进入单位院子的大门,我就开始观察,搜寻我不在的几天里发生的变化,从细微的变化中能够推测与人的关系,是——。从院子中杂草面积的增减上可以推测出张师傅的身体状况,是——。从厨房碗筷的位置变动上可以推测出甄台请人喝酒的规模,是——。可以从厕所的洁净程度上推测出省局的一个什么级别的人来过台站,是——,都明白的。 在周二的例会上,从钱想提出建议的难易程度上完全可以估算出过去的几天里他的个人要求是否得到满足,他提出的建议无法实施,就是他自甄台那里没有得到小钱儿,哈哈,奇妙——,是——。 电话的记忆功能很好,通过打出的电话可以推测出哪里出现了难以解决的问题,需要询问有关人员,是——。通过打进来的电话,可以得知省局对台站的工作有何不满意的地方,责令有关人立刻改进,是——。计算机这机器好啊,可留下使用人的痕迹,刘朝阳背着我打过什么报告,就算看不到具体的内容,也能从报告的名称上窥窃出一二,是——,他还达不到把一切痕迹都清理干净的水平。查找使用痕迹的技能,是我从我儿子那里学来的。 说话人的神态和语气更值得研究,都能透露出此人当前的心态。杨光说,“甄台,今后开会要准时一点。”他不是要改变每次例会的召开在时间上随意性的现状,而是他今天家里有事,开完会后要快点走人,是——。刘朝阳一开口就唱歌,那是昨天的酒喝好了、喝高了。下一句话必然是,“你妈x的,谁喝谁难受哇。”他嘴里的“你妈x的”接连重复三次以上,就是他要找人打架了,这个时候一定要躲着点,是——。钱想说:“不好办啊。”就是他在背后伸手想要点小钱儿,是——,都明白的。他说:“想想办法。”就是他要的小钱儿已经到手了,是!说话的人自己不知道,我都总结进大脑中,这是长期观察和思考得到的经验,是——,我懂你不一定懂。甄台高声喊叫就是他理屈辞穷了,心平气和地说话就是你对他无可奈何,要是对你的问题绝不开口回应,就是他知道的内幕你不知道。人的习惯性的动作更值得研究,杨光头后仰背靠椅子双脚前伸,他将保持沉默绝不会开口说话,是——。老周一进门就发出一声长叹:“唉——。”她不是有什么不满,是要开口说话,是——。汪台说话前先把人看遍,将要指桑骂槐,是——;他低头说话,是在例行公事;他在奋笔疾书,是对什么都不感兴趣,是在乱写乱画。钱想开始长篇大论之前,肯定先向别人要一根烟吸上,他吸烟从来不买烟,是——。柏松一旦挺直腰杆立刻就会质问甄台,是——;他先给甄台递一只烟,是有问题要问甄台。我可以保持沉默,并不代表我不知道,是——。小米以当天值班工作没干完为由不参加会议,就是不满的一种表现。 一件事发生的过程,细节中蕴含着的东西太多,可惜现场的当事人难以即刻洞悉一切。台站淘汰的便携计算机,我明白的,毕竟是台长用过的,清理干净为上,肯定有敏感的东西在硬盘里,是——。杨光负责清理计算机,重新安装系统。我问:“你要?是——。”杨光说:“我还没进化到见什么就要什么的高级阶段。”他的话很是烦人,包含着谁要这台旧计算机,谁的人品不值钱的隐意。关键是我想要,是——,其实你估计到我想要的,是——,才如此说。他说:“随便上网淘一部都比这台强,内存小硬盘慢屏幕暗,卖破烂不值一个包装箱的钱,最有价值的是计算机包,质量实属上乘。”他的意思是谁都不应该要这破东西,是——。我真的想要,就因为你杨光的几句屁话就造成我不好意思开口了,真的很烦人,是——。我等着甄台送给我,我不愿让杨光看不起我。可是,我把刘朝阳给疏忽掉,一夜之间我的计算机成了他的,一夜之间溜出一个抢劫犯来,不能把人太往好处想了,都是人生的经验啊,人生的经验,是——。 人生最大的苦恼是有人在做,我并没有在看,是——。台站发生的事,可以肯定或多或少的都与我有关联,这令人寝食难安。总有我不知道的,不怕,一点一点地来,时间是个好东西,保密的敌人就是时间和太多的人嘴,是——。提前知道的是情报,事后知道的是灾难,知道灾难是如何发生的也好啊,是——,都明白的。自己干自己的工作,挣自己的一份工资,完全可以不必管身外之事,这都是美好的愿望,太多的人如此说教,其实都是口是心非,好像看破世事而豁达,其实不是,是——。一个单位就是一个整体,任何一个人的行动都会影响到其他人,何况人人都渴望得到额外之物,这是要靠竞争的,一无所知的背景下何谈争取,死也要死个明白,是——,都明白的。提前得到消息非常重要,最直接最可靠消息的来源首选甄台的嘴,是——。我上班的首要事情就是跟甄台闲聊,海阔天空地闲侃。男人嘛,就要谈男人的喜好,我一点不保留地畅谈自己的喜好,谈酒喝酒侃足球谈女人,最能令甄台放松警惕性,是——。给郜局送“孝敬”,就是我从甄台酒后之口得到证实的,是——。我知道孝敬分档次,这档次对应单位的经济状况;我还还确切地知道数额的多少同单位的当年预算额度及项目的规模成正比,是——。领导的喜好和接受的方式是你求领导办事能否成功的关键,都明白的。这一切,是人人都想知道的,是——。 甄台要来当台长,在尽人皆知的情况下,我问他,他都不明确点头肯定,是——。彼此之间的闲谈,说得忒多以后,他才说:“我服从领导的分配。”到了这个时候还领导分配,不说实话,是——。坏事,做的不说和说的没做,后者遭人烦;好事,做的没说和说的不做,后者惹人爱。无法判断正确与否,就什么都不做,是——,这道理不是人人都能参透的。特别是修仪器,仪器坏了我不说就是我没发现,发现坏了没有动手修或者修不好,就是能力不足,是——,装不知道,我等着。 省局罢免柏台,宣读罢免文件的前一秒钟,柏台还不知道下一时刻自己将要遭殃,可见隐瞒有多深。柏台调离本台的前夜能跟我说他正在办理调动的事实吗?连甄台都被蒙在鼓里,找甄台盖章的时候,他才知道,否则,甄台或许挽留他以备发泄之用,是——,都明白的。 今天的会场,我眯眼四顾,甄台的沉思有何难言之隐?汪台熟练地玩弄手中笔,心内存在何样的惬意?钱想的眼球乱转,他要图谋什么?刘朝阳高声大嚷的,要发泄什么不满?柏松在翻看手中的记事本,他找到甄台的何处失言或者食言?老周和小米在低头嘀咕什么?杨光在记事本上乱画什么?今天的会议内容想必大家早已知晓,都在苦思利己的方案?我看得出来,是——。我用眼睛的余光搜寻,谁在暗地里注意我。? 第八章 二 二 我不断地暗示汪台应该当上台长,汪台鄙视我,自认为识破了我的计谋。我的确是在怂恿他同甄台开战,是——,都明白的。他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我不相信这种不间断地暗示不在你的心里留下阴影,留下一点点就足够,是——。我不单单是要你弄翻甄台,还要你犯错导致甄台罢免你,是——。 汪台步入社会就始终在角亥台工作,我算了一下,已经满十九年,任副台长也已经满七年,是——,你不会不思考的,你越思考心里就越觉得不平衡。柏台是提拔你做他接班人的,是——。你自己也认为被扶正是必然的,且坚定地认为是在柏台退休之后,如此思考的人很多,可能只有我一个人不认可,是——,时间证明我是正确的。你怨恨甄台自外单位钻进来抢走你的台长职位,不用他人多言,你的内心必然会不舒坦,是——。天知道,你是多么希望甄明马上出现意外而难以继任,是——。这个机会就在眼前,公孙代理台长就是甄明立刻接任台长出现障碍的产物,是——,都明白的。这个障碍不是你汪台设置的,我不信你不利用这个天赐的良机,可惜没有利用好罢了,或者说没有胆量利用,都明白的。公孙台走后,如今的甄台处在代理期间,要是台站出现一个特大的事故啊——,郜局也保不了甄明,是——。这是需要胆量的,你有这胆量吗?是——。杨光有、钱想有,恰恰你汪台没有,是——。别人没有必要制造事端,你有必要可是不敢。我很替你着急,是——。利用别人的效果是有限,只有你自己亲自操刀做才有希望,是——。只要你激烈地反对甄台,就会给郜局留下坏的印象,是——,都明白的。你汪台有胆量造成甄明无法被任命,那你也别再想被扶正,两败俱伤,说不定你也会被免职。台长的位置是不会空缺的,到了那个时候,哈哈——,是——。我并不是一定要当正台长,当然能当上更好,我还没有当过副台长,一步跨两个台阶的可能性太小,是——。省局外派台长,我任副台长,外派的人迟早要离开的,是——,啊——,都明白的。退一步说,我当甄台的副手也行啊,是——,这个可能性会大一些。我希望汪台放手反对甄台,甄台把你弄下台,就像陈信刚一样。 甄台知道自己免不了鸠占鹊巢的嫌疑,尽管他不承认,尽管他私下里同汪台积极谈心,尽管他主动托关系找人劝解汪台,只要甄台不是弱智,防范汪台一定甚于他人,是——。彼此之间的敌对意识不是他人强加给你们的,不信任发自你们的内心,是——,都明白的。一个是仇恨,一个是心虚。 我只不过是利用利用,是——。利用甄台的最好办法是让甄台认为我支持他,甄台确信自己根基稳固,才能攻击对手,是——。利用汪台的最好办法是激起他的仇恨,仇恨是使受害人失去理智且最具毁灭性的武器,是——。 我没有指望你汪台按照我说的每一步去做,我要的是大的方向,现实中的你正在反对甄台,是——。我起到的作用就是火上浇油,你肯定上当,是——。你认为我拙劣就是我的成功,越是容易识破的计谋越是容易上当,是——。这个星球上不存在特高明的计谋,越复杂的越是难以实施,是——。认为对方弱智,同时认为自己聪明,自己才有自信,汪台需要有足够的信心来挑战甄台,我助你一点自信,是——。汪台与甄台的争斗越激烈,甄台越是渴望我的支持,是——。甄台已经体会到你汪台无处不在的恶意,甄台需要我加入他的支持者阵营,这个阵营中人员不多,是——,人多了可能我就不重要了,是——。我要充当甄台在危难之中拉他一把的人,是——,都明白的。 我所起作用的大小,在于汪台的胆量。可惜,汪台懦弱,犹豫不决。 我本看不起钱想的贪,可是钱想的贪,无形之中助推了甄、汪之间的冲突,是——。不是钱想真心支持汪台,他是汪台的唯一救命稻草,尽管无用,汪台也不会放弃,抓紧的方法就是满足钱想的欲望,是不断更新的欲望,是——。同时,立足未稳的甄台,不会公然开罪钱想,是——。钱想在暗地里不间断地接触甄台,毕竟甄台手中的好处多于汪台,是——。这种三角关系,尽人皆知,成了一种动态平衡,汪台死死地抓住钱想不肯放弃,甄台不主动得罪钱想,钱想两面装人,是——。钱想的作为,遭人憎恶,贬低他的人不在少数,这个鬼子,有他倒霉的那一天,是——。 柏松是甄台的次强敌人,彼此之间互恨,都希望另一方立刻消失,是——。柏松敢对抗甄台,不是秘密,令甄台如芒在背。柏松是个孩子,柏松不懂事,柏松鲁莽,柏松对甄台不友好,柏松伙着汪台、钱想、杨光要甄台滚蛋,是——。一步一步地逐渐渗透,甄台会相信的,因为柏松靠近汪台是自然的,是——。露骨地诋毁汪台会引起甄台的警觉,诋毁柏松会令甄台满意,是——。再适时地强调一下柏松、汪台、钱想之间的关系,达到同时攻击三人的效果,还容易被甄台接受。哈哈,是——。 杨光的工作能力令人担忧,甄台担心、汪台担心、钱想担心、连刘朝阳都担心,我讨厌他。业务好、自负、自大、好为人师、瞧不起人,耿直、说话不顾及他人的感受、不容人辩解、说话就带刺、人是个好人就是太犟。一直这样评价,在本单位这样,在市局这样,最后传到省局,已经无法改变了。人就是如此变臭的,陈信刚就是这样臭的,现在轮到杨光。可是他的工作能力的确强,这一点是很有利用价值的,是——。我要好好地想一想,如何利用一点或者一时,是——。 刘朝阳这人,热情、爽快、急躁,有点脾气,脾气不好、暴躁暴力,头脑简单,破马长枪,点火就炸,利用好了会炸伤他自己同时炸毁别人,哈哈,是——,真的喜欢身边有一个这样的人,是——,都明白的。别指望他对抗甄台,他是不干的,连对抗汪台也别指望他,可以利用他对付杨光、钱想,刘朝阳对这二人颇有微词,是——。 老周过好自己的每一天,小米无为,都谈不上朋友也谈不上敌人。大家支持的她们就支持,大家反对的她们就反对,自己不能起决定作用,可有可无。要是台站里的人都似这二人,该有多好啊,是——。? 第八章 三 三 我承认,有一段时间,柏台对我很友好,大有提拔我当副台长的意图,我也信心十足,毕竟敲掉许台搞掉陈台,我也是一名功臣,是——,都明白的。 台站恰逢经济困难时期,我被推到创收的风口浪尖上,是——。防火板项目是柏台去首都考察的,考察的时候我并不知道,走的时候大家都以为是出差。决定办厂外出学习的时候把我推到前台,让我负责台站创收的工作,是——。我当时很是高兴,以为得到柏台的重用,是——。渐渐地我才发现事情不对头,谈不上是什么工厂,就是一个小作坊,是——。我们还是后来者,规模还是最小的,台站的产品生产出来,同样的产品在本地市场已经铺开了,是——。没有一家的产品是畅销的,这种产品本来就是一个骗局,连假冒伪劣都不如,是——。本地所有的小作坊都关门了,台站的小作坊当然也赔钱,此时柏台躲到暗处,我成了替罪羊,是——。汪仁良反咬一口,什么学习技术的时侯,我多开票据用来喝酒,连爱喝什么酒爱吃什么菜的细节都没有放过,是——。我想问他,你不也跟着我一同喝了吃了吗?是——。前后不到半年的时间,小作坊停工,开发科取消。汪仁良还是办公室主任,杨光已经接替我的定位科长,我弄丢了科长,是——。我才回过味来,考察项目的柏台为什么不出任经理,是——,柏、汪二人私下有过什么阴谋?这都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我不肯满足柏台暗地里的要求,单位损失不重要,重要的是台长个人的利益,我没有满足他,是——。只有这点才是我倒霉的真正原因,是——,都明白的。不管怎么说,这是我人生的一大败笔,是——。当时我也是认死理,考虑我凭什么给你,我就应该是经理,我就应该是科长,我就应该是副台长,是——。现在想来,自认自理是不行的,是——,都是教训哪。 公孙台时期,我下定决心要通过公孙台的手来解决所有的问题,一次性彻底地解决,一劳永逸,是——。 柏台被免职太突然,省局令他立刻交接账目,已经转移出去的资金没有时间处理,是——。汪台的安评公司账目上肯定有钱,他还来不及挥霍、转移,是——。这是他们的痛处,使劲捅,力道强劲足可以痛死他们,是——。我不可能知道细节,但是大的方向不会错,是——。这就是我在公孙台那里的发力点,钱的问题唯大,是——。安评公司牵扯到市局的柳局,公孙台不深究是对的,是——,谁都会这么做的,都明白的。柏台是可以动的,连郜局都不信任他,打击他还能博得郜局的欢心,你公孙台何乐而不为呢?是——。不用问,老陈的想法和我一样,他说:“要整就整倒一群。”可是,公孙台只追缴余款,用来填补台站经费的不足,人的责任一概不闻不问。只要过问,就不是一个人的事,肯定会揪出汪台和钱科来,是——。老陈的主要目标是柏台,柏台已经下台,我的目标是汪台,他还好好的在位,我心不甘,是——。我明白我的作用有限,说服公孙台的难度比较大,我转而去说服甄科,“没有柏台好哇,要是没有汪台岂不更好,是——,最好在你到任之前,有人把这些障碍全给你扫清了,是——,你明白的。”甄科认同我的看法,公孙台没有听从甄科的建议,汪台和钱科有惊无险。我在公孙台时期的努力没能成功,我反思,不成功不是我无能,这是由公孙台的使命所决定的,他不是来台站解决问题的,他不是来建设台站的,他不是来工作的,他不要业绩,他是来为自己镀金的,他来是为甄明过度的,他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平安就是业绩,是——,都明白的。公孙台的代理时间太短,我有点心急,力气用错了地方且用错了时候,是——。 甄台来了,台站内没有一个人是真心喜欢他的,他也不喜欢大多数人,这就是我的机会,是——。我可不能一错再错,机会不多了,更要有耐性,是——。 甄台设计了那张着名的表格,把手绘的变成打印的,甄台做不到,是——。说实在的我也不行,我当然不能如此说。我建议甄台让杨光做,离间杨光、柏台之间的关系,是——。甄台大喜,连连夸奖我的计策高明,真的是很高明的,是——。就为这条计谋,甄台请我喝了一瓶好酒,是——。看着杨光那副不想做又不得不做的窘态,我真的很开心,是——。还有杨光主管的岩层错动项目,我说服甄台由我来管。 想当年,2号深井观测数字化改造的验收报告杨光是主笔,第一作者是柏台,第二作者是杨光。当时的甄科要求自己名列第三作者,杨光没有答应。当时,甄科非常不满意,对我说:“我好歹也去过现场,我好歹也是市局的业务科科长,他杨光也太不给面子。”我给甄科分析,“拒绝你的,前台是杨光后台是柏台,是——,柏台在谋取市局的副局长,你是对手,柏台哪能送给你功绩,是——。”杨光绝想不到甄科会变成甄台,不是我能左右甄台,是甄台心存芥蒂在先。杨光的项目虽然说没有交到我的手里,重要的不是他的了。 钱想是出纳,汪台是会计,二人联手制造的麻烦,甄台有过切身体的体会。在汪台那里已经通过的单据,到了钱想的手里以不符合经济规定为由给否了,是——。甄台吼道:“不用你负责!”钱想说:“用不用,我都得负责。”平静的语气令甄台发狂:“乌科,当时我真想扭掉他的脑袋。”钱出纳这里通过了,到了汪会计那里,他直接把单据给甄台扔过来:“不行。”二人联手造成的苦果,甄台实在是无法下咽,是——。“甄台,钱想是汪台的手脚,斩断它!是——,你明白的。”甄台赞同我的建议,铁了心要换掉钱想的出纳,让他专心搞业务,业务搞不好是他的责任,业务搞得好是甄台领导有方,是——。就是因为出纳兼着预兆科的科长,业务上的责任碍着经济上的职务无法下决心处理,是——。我和甄台在多次酒酣的时候充分分析:“换谁比较理想呢?是——。杨光和柏松不在考虑之列,用他们还不如用钱想,是——,你明白的。”我提议,“换刘朝阳,是——。”却被甄台果断地否决,“要用也要等他舅舅李局退休之后,再说他嘴太破。”与世无争的老周是个合适的人选,是——。甄台私下里同她谈过几次,老周明确地用病体难以胜任推托掉。只剩下小米了,是——。没想到小米是个废物,给他两年的时间,他并没有从钱想的手中把出纳抢过来,小米不行,是——,都明白的。一个出纳都搞不定,何谈汪台手中的会计?是——,我知道甄台心急,是——,都明白的。 下一步更重要,我建议鬼化汪台,鬼化他是最切合实际且见效最快的办法。他在业务上比你甄台在行,关于这一点在汪台的嘴里时有表露,常有戏谑甄台的口吻,次次令甄台难堪,是——。单凭这一点就要鬼化他,是——。“汪台心里不平衡,怨恨甄台、对省局不满、对柳局不满,打老婆、打杨光,这就足够了,是——。如果鬼化的效果理想,就算你甄台故意挤兑他,他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去省局诉苦,肯定会去的,他去告状也得不到同情,哈哈,是——,都明白的。”我的分析令甄台不住地点头。实施后的效果尚可,虽然郜局用言语点甄台:“对于汪台的情绪,你要理解。”苗局可不客气:“有的台站,在工作上,副台长给正台长制造麻烦,这是省局绝对不能容忍的。”这次会议,甄台从省局回来,没有回家,一个电话就把我请进饭店。这天我在值班,甄台这人真痛快:“让老张看着,有急事让他打手机,你打车往回跑。今天我高兴,必须喝,乌哥的计谋就是高。”鬼化的过程中,汪台的鬼影子也进入你甄台的心中,这才是我的真实目的,我更成功,如今你一见他就心神不定,欲尽快免之而后畅,是——。我要抓住任何有利的时机细数汪台的过失,太直接太集中了容易被看破,新的事情会不断地出现,不论牵扯到谁我都重提往事,不论拐多少道弯总能刮连上汪台,是——。我不用热油炸我用温水煮,那他妈的副台早晚是我的,是——。? 第八章 四 四 甄台不谙世事,日常生活中的经验几乎为零,是——,都明白的。他的全部感知都来自官场上的规则,是——。不得不服气,真是努力方向上不同所造成的差异,这一点恰恰是我所不具备的,也是多数人所不具有的,是——,都明白的。不得不承认,单凭这一点,甄台这人绝不是一无是处。 你一旦成为甄台所针对的目标,多疑将占据他的全部思维,是——。你不是他的心中目标,他就会草率地轻信,此时往往会作出下下之策,是——。关键是他多变,没有亲身经历过,听说的人很难相信:世界上真有这样的人?真的有,是——,都明白的。 公孙台时期所安装的楼内照明灯具全坏了,说实在的,公孙权干的活全是在糊弄。苗局酒后来过一次,随行人员用手机在楼道内照明引导,进了机房只有一组灯亮着,还偶尔闪一下。苗局说:“甄台,穷到如此地步了?”甄台这才明白应该维修维修了。让杨光找人,来人列出详细的清单报出一个价格。甄台说考虑考虑,转身就去找钱想,我早就估计到要找别人的,这是甄台的一贯做法,是——。钱想的姐夫报了一个低价,甄台立刻同意了。钱想的姐夫要求预支一笔钱,甄台也答应了。其实钱想的姐夫不是电工,他雇人干活。活干到中途,钱想的姐夫在酒桌上说:“甄台,钱不够,这活没法干了,你甄台总是临时改变方案。”又说:“预支的钱都买了材料,我一分钱没剩。甄台觉得我不行,工钱我也不要了,就算交个朋友。”这不是摆明了闲扯吗,钱想授意姐夫把甄台当小儿耍,是——,都明白的。偏偏当时酒桌上的甄台不明白,要是先找钱想后找杨光,杨光就成为可信赖的人,甄台的心里缺少一个度量衡,是——。甄台这人还好面子穷大方,甄台马上说:“不就是钱吗,好说,接着干。”结果花出去的钱让杨光找的人来干,能干两次,甄台做事的成本太高,是——,都明白的。就算是这样,一年后又坏了十之八九,还不如公孙台时期的质量。甄台回头又找杨光,这甄台也好意思,是——。杨光找来的还是来过的那个人,来人狮子大张口报了一个天价,还没有清单。我一眼就看穿了那人的心里:“你爱干不干。”是——,都明白的。没有想到,甄台说:“再给你加点凑个整数,唯一的要求就是质量一定要有所保证。”来人懵了,直视杨光,他不敢相信眼前的场面是真的。杨光的心里肯定清楚,他看透了甄台。他说:“干,不必预支,工钱、材料费你先垫付,一切由我来兜着。”就是这句话,甄台非常不爱听,是——。背后说:“好像他杨光是台长。”完工后,甄台就说:“下次绝对不用杨光。”我知道内情,是——。就对杨光说:“请甄台喝一顿好酒,是——,都明白的。”我担心甄台不用杨光必用钱想,我不喜欢杨光,相比之下更不喜欢钱想,是——,都明白的。杨光和钱想的区别很大,对于别人拿好处,杨光的反应很冷淡,你拿你的我拿我的,两不相干。钱想不是,他见不得别人的好,他拿到的同时还不让你拿,就算他拿的多你拿的少也不行。杨光说:“台长找我,我不好说不管,管与不管,我更倾向于后者,不找我最好。我这个人是坏事干不来,好事我也不想干。”这头倔驴,是——,我们的共同敌人是钱想,你明白,是——。我苦心劝他,他倒好,居然说我:“你乌科也不是一个好东西。”就这样的人,浑身尽是刺,逮住谁就扎谁,爱不起来恨不到底,指望我在甄台面前为他说句好话?做梦!是——,都明白的。 钱想的姐夫给台站安装摄像头,其实是钱想的姐夫雇人干的,山洞口、楼的四角、院子大门口,力求全台站无监控的死角,这是全省局的项目,监视器安置在会议室。一夏天的雨季过后,七个摄像头坏了四个。甄台问钱想的姐夫:“有什么好的办法吗?”钱想的姐夫找了一个人来回答甄台,“没有啥太好的办法,只能坏了换,最好打雷的时候关机不用。”更新摄像头不用钱想的姐夫了,找杨光。杨光把监视器安放在定位科的机房,用电使用机房服务器的ups电源。整个雨季过后没有遭到雷击,秘密在于ups电源之前有一台雷电预警器,每当检测到远方有雷电,预警器就主动切断市电十五分钟,用电池工作,电池能够供电两个多小时,雷电时间超过一个小时就由人工起用发电机供电。是——。“真是没有什么高深的技术含量,是——。就是有人没有想到,是——,都明白的。”我这样一说,钱想觉得找到为姐夫开脱的理由,去找甄台:“我姐夫干的活没毛病,只是没有使用ups,是被雷击坏的。”甄台说:“那他为什么不接到ups上去?等着雷击,坏了换换了坏,不断地挣我的钱?”“甄台,我不懂可是有人懂,懂的人提前说一声啊,都是单位的工作。”钱想这是在指责杨光,是——,都明白的。甄台认为钱想说得有道理,就去问杨光:“你为什么不早点把电源的事情挑明白?你是故意的?”杨光一点不客气:“甄台,你挑明白不就得了,何须用我。”这才是杨光其人,恰恰犯了甄台的大忌——不懂,是——。甄台对我说:“软硬都不吃,很难控制。今后用谁也不再用他。”如果杨光杂交钱想,真的很可怕。甄台赞同我的看法,但是他不担心,“杨光和钱想、汪台混不到一起去。”我很想同杨光结盟,他说:“乌科,前提是你当大哥,我做小弟。如果做小弟,我做甄台的小弟,你歇歇。”好像他有多么正直似的,他不只看不起我,他瞧不起台站的任何人,类同陈信刚,公孙权说得对极了,“这人真欠整。”是——。 甄台这人反复无常,死不认错,缺少耐心,还有点赖皮。我的右耳朵失聪,左耳耳鸣,无法听到甄台那太轻的脚步声。甄台进了楼内,习惯性地走近关着的门外站一站。我很苦恼,时刻提醒自己说话要倍加小心,是——。我小心的同时,能引导着对手大胆狂言,又恰被甄台听到就太理想了,是——,都明白的。可惜,可惜,是——。柏台听见有人背后议论他,他就会走开,甄台正好相反。我拼凑垃圾中的碎纸,这是甄台给观测处的一份报告草稿,并没有我感兴趣的内容,看完后摆在桌面上没有及时扔掉,被甄台发现,他说我“阴暗”,我欲死无门,我太不小心了,我的诸多努力怕要付之东流啊——,我太大意了,是——。 杨光查找资料要写新论文?汪台今天高兴为何?钱想最近很安静,得到多少小钱儿?刘朝阳没有骂人,甄台给了他灌了一瓶什么新品种的酒?我时时心神不宁,单位虽小,不知道的内情也有很多很多,是——。? 第八章 五、六 五 角亥塌陷台的新办公楼开建,笔绘纸介质记录的塌陷仪停测。楼房建成使用后,仪器更新,使用光纤联网计算机化,这意味着台站可以无人值守。省观测处刘处在竣工的讲话中特别强调:“全省的下一步工作重点是大力推进塌陷定位无人化台站的建设,同时加大有人值守台站的预兆项目优化,逐步推进中心台制。”果真如刘处所说,定位科的人没有工作可干成了台站的守夜人,是——,都明白的。预兆科不同,现有的测项一项不能停测,已有项目改造不算,单单拟增的新测项就达两项。同样的科长,我乌科的未来可有可无,钱科是台站的主角,如何竞争?是——,都明白的。我和刘处探讨:“我们定位科的人干什么,是——。”刘处的话非常肯定:“大趋势是科室合并。”那只能把定位科并入预兆科,定位科取消,是——,都明白的。我想把停测的塌陷仪运行起来,刘处回答:“随你。”我问:“可以参加评比吗?”刘处说:“省属的台站全部数字化,要参加只能才加地方台站的评比。”地方就地方,有就比没有强,是——。私下我同杨光谈了,他说:“行!仪器我帮你安装上,替你修好破矛烂刀,去跟钱科的大炮导弹争锋。”他看透了我的想法,是——,人吗——,都明白的。对于我的建议,公孙台的态度不明朗,汪台不同意,反对最强烈的人是陈信刚:“我大不了再干一年就去市局,我现在是活越少越好,绝不没事找事,等我调走之后你再上,否则你自己干。”老陈是一个要离开单位的人,说的都是外人话,如果科长是他而不是我,我也如此说,是——,都明白的。刘朝阳也担心将来钱科一家独大,他同我的想法一致:“你妈x的,老陈,不用你干!我们干。”这个我们就只剩下我和他,是——。话是这样说,数据可以缓一二天处理,是——。一天24小时定时更换两张图纸,有塌陷波的时候,何止是两张图纸,还有塌陷波是不管白天黑夜、春夏秋冬的,是——。不能及时换纸,过度叠加的记录何谈辨认与处理,还参加什么评比?是——。得到这样的结果,干还不如不干,是——。总不能我和刘朝阳代替汪台和老陈值夜班,是——,都明白的。 建台初期,角亥台靠定位仪立台,预兆科是副业,如今,定位科的优势不再。没有工作不可怕,可怕的是钱科忙得惬意,一个从事业务工作的人在业务上没有话语权,他会压得我抬不起来头,我是定位科的科长岂肯甘心,是——,都明白的。 岩磁项目从学科上属于预兆学,在人工读数记录的时期,每天两组数据,上午9时数据由预兆科的人来读取,预兆科没有夜班,晚上21点的数据只能由值夜班的定位科的人来读取。观测上的特殊性,决定岩磁测项的管理归属不一,有的台站归定位科,有的台站归预兆科。本台归预兆科管理,数据的上报和资料的整理由预兆科负责。定位科与岩磁项目有关系,可以从新分配管理权的,是——,我也不算强抢,都明白的。我的请求被公孙台搁置:“观测方式延续旧制,先建探头房,新仪器入网观测以后再说。”公孙台真是一个过渡台长,是——,能悬而不决的都拖后待定,是——,都明白的。 甄台上任,我去找刘朝阳:“朝阳,看明白没有,将来我们就是一个看楼守夜的人了,就是一个打更的,是——,你明白的。这唯一的希望就是岩磁了,是——,你明白的。”刘朝阳二话不说,冲进预兆科的临时办公室,笑容满面地对周欣荣说:“你妈x的周大姐,我帮你分担一点工作,今后岩磁就归定位科了。”说完就从老周的笔下夺走了记录薄。回来就对我说:“你妈x的,拿来了。”我说:“还有与评比有关的档案,是——,你明白的。”他跑步出门,逼着钱科交出的文档:“你妈x的,钱科,我知道你的套路,要是缺东少西的我还来找你,到那个时候,你妈x的,你就是故意跟我作对,你妈x的,可别怪哥们不够意思。”老周乐得放手,甄台不阻止,汪台不敢得罪刘朝阳,钱科最怕的人就是刘朝阳。资料一到手,刘朝阳再也不让我过目,同钱科一样,这项目由钱科的变成了小刘的,是——。也好,总算是定位科的项目,比钱科握着好,是——。 公孙台建的探头房不合格,在甄台主导下拆除重建。建设的过程中,甄台对汪台和钱科的表现非常不满,我看到了希望,再加上小刘霸着,岩磁项目一定是定位科的,是——。接到人员培训通知后,钱科、小刘都对甄台提出要去首都学习。甄台召开台务会,在会上,汪台提出派小米去学习,钱科同意,甄台说:“派一个年轻人去学习,这是从长远的角度考虑,我就不好说什么了,是——。”“那场面,定位科的汪台站在预兆科的立场上,是——,都明白的。”我用手机把这消息透漏给刘朝阳,希望他能争取到学习的机会,是——。在周二的例会上,甄台一宣布台务会的决定,小刘就站了起来直指我的鼻子:“你妈x的,在决定谁去的会上,你屁都不放一个,已经定下来了,你才告诉我,你妈x的。”刘朝阳肯定问过谁,肯定有人对他说了什么,是——,这还怪上我了。他的声音更大:“你妈x的,你已经默许了就别告诉我。”这是埋怨我没有为他争取学习的机会,是——。例会结束以后,我对刘朝阳说:“朝阳,开会的时候,小米已经到了塌陷学校。”小刘一听,窜进预兆科伸手拎起了钱科的衣领:“你妈x的,你耍我!”钱想说:“朝阳,朝阳,我请你喝酒,我请你喝酒。”甄台说:“刘朝阳,你对小米去学习有意见?”小刘放开钱科:“你妈x的,我对她有什么意见啊!”我在一旁看着,很是开心,是——。 新仪器到了,等待厂家来人安装调试。这一点真好,不用杨光,杨光自此丧失了蔑视他人的资本,是——。今后的仪器维护由省局来统一负责,新成立了一个处级单位——仪修中心。杨光的那点技能彻底休息了,台站离开谁都能运转,是——,都明白的。 我私下说刘朝阳,“关键是项目,是——,你明白的。”刘朝阳非常明白,逼着安装仪器的人把处理数据的计算机放在定位科。小刘下了夜班,钱科就把计算机搬走了。小刘找上钱科:“你妈x的,谁让你搬的?”钱科后退,“小刘,你别冲我来,是甄台。”小刘跑进二楼的台长室:“你妈x的,是你让钱鬼子搬走的计算机?”甄台说:“这是观测处的意思,按照学科归属管理,不信你问汪台。”汪台没有回答也没有抬头。刘朝阳非常沮丧地下楼:“你妈x的,别以为谁不懂,好事都你妈x的揽到自己身上,有争议的事都往上头推,你妈x的。”老周直摇头:“这台站的——业务人员,真可爱。”杨光火上浇油:“没有岩磁项目,定位科清闲,清闲多好啊,求都求不来的美事。定位科好,定位科好。”“你妈x的,定位科好,你来定位科。”“我不来,将来有可能按照项目发放补贴,多劳多得,我想多挣钱。说不准啊,定位科的人就是半放长假。”这话,刘朝阳更不乐意听,想发火又不知道针对谁,“你妈x的,气死我了。”这时,甄台进了预兆科,“都别嚷嚷了!我刚同省局沟通过,塌陷定位仪的数字化改造也在计划之中,定位科还有新的业务。”我听了很高兴,我们还没有被淘汰,是——。甄台说:“别到了时候,评比成绩还是全省最后一名。”刘朝阳高兴的一拍胸膛,“你妈x的,看甄台说的,不可能的。” 六 省局再来考核甄台,我就是打你不称职。不只是甄台,任何人我都打不称职,是——。至于甄台不称职的理由是拖欠工资,其实不称职的理由很多,能够落实到纸面上的只有这一条,是——,都明白的。你继续留任,你也不好怒对我,有我的老资格在,是——。你倒台,就算汪仁良上去,我也要捞个副台,是——。再派人来,我还是我,是——。你不听我的话,不免去汪台和钱科,我哪能支持你,是——,你应该明白的。? 第九章 周欣荣、一 第九章、周欣荣 一 开颅手术是我思想转变的分水岭,之前我为老陈应该当上台长而没有当上台长而懊恼,这种愤懑的情绪在夫妻之间互相助长,彼此谈话就控诉他人的不是,感叹自己怀才不遇、报国无门的悲情气氛弥漫着整个家庭,在细节上我夫妻又有分歧,因此夫妻经常吵架。开颅手术以后,能不能接受的事实都被迫接受。我充分认识到老陈的失败根由,业务能力强不能代表一切,一个好的台长业务能力强固然重要,台长首要具备的素质是与人沟通的能力,是一种对下属的失误容忍甚至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品质,特别是在塌陷台,这一点老陈不具备,老陈太认真。假如他当上台长,因为认真、完美、追求业务成绩会造成台长与职工之间的强烈对立关系。老陈至今仍然在睡梦中梦魇不断,还认为自己是任何人都不能及的最合格的台长,这一点从他评价前几任台长的得失上显露无遗。我无法对其进行有效劝解,恐怕他退休以后也不会转变,难道他的转变非得经受一次如我一般的生死重击吗?甄台能够做到这一点,不是他性格中具备这种潜质而是他不懂得的太多太多,无为而治,不能管索性不管了,反而被人们认为他豁达,不谙熟管理反倒成全了他,准确地说这不是他追求到的目标而是无能为不得不放任所形成的一种后果。古国的塌陷行业是模糊的,我突发奇想:“塌陷行业归类自然科学不够严谨应该划入人文社科,人为因素主导的太多,最不需要的是认真。”我仔细思考过,这样的例子很多,计划再周详,总有偶然,刻意而为不一定成功,随波逐流却接近目的,然后就吹嘘这是睿智的结果,人!真的很奇怪。 老陈离开角亥台进入市塌陷局,接任甄台的业务科科长,自己情愿去的原因在很大程度上是离开原单位,离开造成自己郁闷的原单位,实际上是躲避熟悉的人,逃避事实上的失败。对于这一点老陈应该明白,可是他依然我故。老陈当上科长,市局业务科的工作取得历史性的优秀成绩,得到柳局的赞许,如此,老陈在工作上的动力更足,市局成了全省地方塌陷工作的标杆。因为业务科的工作量增加和质量提高,导致向来懒散成习性的科室人员怨声载道。当然没有人说工作上的苦和累,他们说不出口,都旁击侧敲的甚至无中生有。成了标杆以后,省内的一些会议选在角亥市召开,柳局要去市政府申请专项拨款,不论拨款少还是多,柳局只批给业务科一部分,这部分根本不能满足会议的需求,老陈还追求圆满,甚至超出柳局要来的总额。柳局说:“你别以为申请经费容易。”市局的局长如果年轻,当然在乎业绩,付出一些也认可。一个临近退休的局长,首要考虑的是平稳,既要付出少又要成绩好,甚至可以不要成绩。柳局非常不满,“为了一些虚名浪誉,搭上本来不足的经费,得不偿失,以后的工作不好不坏就行,既不当末尾也不当冤大头。”柳局的话就是一个信号,老陈手下的人全部行动起来向柳局提建议,结果是业务科的会议筹备工作移交给办公室。老陈又开始郁闷,但是一些具体的业务工作还是抓得很紧。向来觊觎正科长位置的孙科是暗地里黑老陈的主力,他认为这个科长应该是他的,类同甄台抢汪台的。“陈科,塌陷局的工作性质同塌陷台不同,塌陷台必须产出数据,上午没出数据中午就有人找上你。我们这单位,陷情不紧张的时候,没有分分秒秒必须要做的工作,我诚恳地说不是非得一是一、二是二的,你不做没有人找你的麻烦,你做不好都是麻烦。陈科不要抱定原单位的旧思想坚持到底,自己犯了错误还不自知。”“孙科,你说我犯了错误?”“陈科,我说的这种错误不是你说的那种错误,是大方向上的,比细节严重得多。”把老陈气得请了三天的病假,是真的病倒了。上班以后的做法还是没有丝毫的改变,快退休的老李直接顶撞他,“我明年就退休了,有活找年轻人干去。今天把话撂这,别拿我的不好意思当成怕你。别老喊分工明确各负其责的,自今天起我的工作都让给你,陈科能力强、精力过剩,我不是你,你就可怜可怜老大姐。”甄台当这个科长的时候,一年不分配一项具体的工作,临时工作现抓人,风风火火的大张旗鼓的,场面很大。其实只要把工作做了就行,从来没有好坏之分,混得大家一团和气。老陈当科长,墙上贴着一张表格,标明工作的要求和负责人员,业务科的人天天努力工作成为常态,科室外的人根本没有注意到,特别是柳局向来不闻不问。每个月的月初召开科室会议,点评上一个月的工作,说谁好没有毛病,关键是老陈直指他人的不足之处。不到两年的时间,人际关系处得比在角亥台还烂。市塌陷局是政府的单位,这里是官场规则的发源地,塌陷局只是其中的小小一块,是土地最贫瘠的一小块,虽然物产的质量不高,但是该有的都有。办事思前想后,要考虑遍几个上级的喜恶,练习联合抵制的技能,科室人员的关系好不重要决不能坏。同在一个大的社会环境里,没有独善其身的行业,只是程度不同。塌陷台的人不是不懂,讲起来也头头是道的,多数是道听途说的,塌陷台得到的只是皮毛。老陈要是在市局中混到科长,足以说明这位科长谙熟官道。可是老陈不是成长在这个环境中人,是半路出家,除了业务是样样不懂。塌陷台要远比塌陷局简单,老陈都没能顺风顺水,到了环境恶劣的市局,还妄想如鱼得水。他永远不承认失败中有性格的成分在作怪,还是像怨言塌陷台的对手一样继续埋怨他现在的属下,偶尔还关联上现在的上级。我把丈夫犯下的大忌看在眼里,逢上适当的时机,夫妻之间心平气和地谈一谈,希望老陈明白,干脆辞掉科长赋闲,他不听,如今他夜不能寐三餐无味。我努力改变老陈是应该的,但是我清醒,我有多大的能力就做多少的努力,我不奢谈决心有多大,我已经放弃必须改变他的想法。有时,我的规劝会造成他对我大吼大叫,我不恼,我接着劝,只因老陈是我的丈夫。 老陈有点不适应这个社会,再换一个单位恐怕还是如此,不能总怪他人,连续头撞南墙还是不能回头,为何不反思反思自己呢?真难!社会是一所全能的大学,在当官这门必修科目上,老陈只是小学毕业,他没有进修的机会了。失败的人总有一种心愿——让我重新来过。老陈被动地得到一次这样的机会,结果是二次失败,没有第三次了。已经戒了很长时间的烟,不知不觉中又捡了起来,抽的比以前更凶。? 第九章 二 二 想到死、担心死、害怕死都是人到了一定年龄才有的心态,我过早地体会到,很残酷的现实险些把我击跨。第一次听说因为脑瘤要开颅摘除,那一刻的我万念俱灰,想到自这一刻开始计时,接下来的某一刻有可能我再也感觉不到什么,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在那等待中,我想快点被推进手术室,不要今天煎熬到明天,我不希望胡思乱想地多过一个晚上,特别是夜深人静的时候,身边偶有亲人的微弱叹息声传来。我的父母健在,老人还没有完全品尝到我这个女儿的孝敬之心。此时,父母知道我病了,但是不知道被刻意隐瞒的细节。离开家乡工作,亲人分散在两地,天各一方兼有工作的羁绊,同妹妹、弟弟们一年相聚一次,此时此刻始觉相聚太少,不知道从现在开始经常见面是否还来得及?女儿还没有成家,我还没有看到女儿盛装出嫁,我应该是一个合格的外婆。老陈愁容满面,中年丧妻的威胁就在眼前,借酒来安眠。他半生不得志加上家庭半残的危险,使他后背微驼头发散乱,此刻我才发现他已经白发过半。生活对我太残酷,那么多的小愿望从来没有去实践,很容易达到的就是没有去做。 接受手术,我第一次醒来,视线模糊,听得见周围的声音。我听见女儿的声音,焦急、企盼、担心、欣喜,我从来没有体会过如此丰富的内涵,我欲语无音。我知道周围都是关心我的人,那么多关心我的人同时高兴,有笑有泣,我流泪了。父母、公婆终于知道了我大病的详情,争分夺秒地来到我的病床前,此时,笑和哭没有什么区别。活着真好! 我和老陈能平稳退休,一定离开亥市,回到我的父母身边。我的这个心愿,老陈非常赞同。 在家病休半年,当初有过不再上班的打算,其实真的待在家里并不舒心,总不能一天连一天的逛市场,总不能天天看电视,总不能整天盯着互联网的网页。我想上班,此时对于工作的理解已经不是从前的感受,不再把工作当成责任或者负担,而是当成了散心,本来塌陷台的工作就不累,在工作中有时间上的约束着能够规范生活的习惯,重要的是我的身体还行。此时已经不存在让别人看我又能上班的要强心理,恨我的人我不想知道,可怜我的人我也不想知道,我爱的人都在我身边,爱我的人同我一道悲喜。我只是想来工作,想来和多年的同事拉一拉家常,这都是我一生中见面最多的人啊。柏台很担心,担心我是一个爱不起来、碰不得的泥人,生怕我自己碎了赖上他。我对他说:“我都——这——样了,你就——放——手。”我这样说是没有找到更好的语言来表达,丝毫没有恳求、怜悯和怪罪的意思,这令老柏更加害怕,他有意躲避同我单独相处的机会。我的语音难以连贯,想表达清楚,心里和嘴巴不同步,空害我着急,索性算了。我已经放弃了一切恩怨,我的转变柏台不懂得,我来是为了开心的,我要是依然在乎你的反应我真是白白地在生与死之间来往一遭。随你如何,我高兴依旧,不分配我具体工作更美,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干的工作比以前还要多,我主动干,你们别害怕。 女儿一夜成人,完全独立,老陈开始戒烟戒酒,他同柏台的关系稍有缓和。 公孙台期间,直接对我说:“周大姐,你不必来台站上班,有重要的事情我通知大姐。”我不想过多地解释,他认定的真理我无法改变。我开始从家里到台站步行上班,我要过我自己的生活,同样也不会受你左右。有事我就请假,对于请假的态度,我以前是尽量少之又少,现在是随我心情和自身的需要。 甄台更直接:“周大姐,你要是愿意来单位随时来,值班就免了,要是你喜欢工作,让赵科分配你一点可有可无的差事干着,或者根据自己的喜好帮忙。”我是一个病人,台长把我当成经不起风吹雨淋的病体没有错,我理应该感谢领导,但是,那不是我要的生活,我不需要照顾,怕我给你带来麻烦的心情我理解。“周大姐,请你也理解理解我这个台长,这也是上边的意思,都是国家的钱开支,我何必为难大姐,塌陷台多一个人不多,少一个人不少。”我理解甄台,我万一出了意外台长会被强加上不近人情的恶名,局长、处长、台长、同事们多虑了,对不起,我的惬意成了你们的噩梦,特别是官员,我不能为你们而改变,我刚刚学会生活。我已经不是一个病人,起码在心理上我比任何人都健康,工作对于我成了一种乐趣,我渴望身体健康,我渴望长寿,我曾经有过提前退休的念头,现在不急不躁。从此以后,没有不得不,没有被迫,我随我心。 我唯一在乎的是职称,我还有晋升的欲望,有时我很奇怪我的欲望随着言语的连贯性增强,我还是在乎钱的,钱对于我最大用处就是能够帮助女儿,这是我始终无法放下的欲望,我曾自恨唯独在此点上不能万事皆空从而达到无欲无求的境界,不久释然——我是一个普通的人。 “老周,你不应该来上班,省局领导也应该给予照顾的,是——,都明白的。”我回答老乌:“其实——上班溜达——溜达——挺好的。”他继续关心我:“你看你,话都说不连贯了,啊——,你在家不是病休,年末台站还正常考核你,工资一点不少的,是——,都明白的。”“谢谢老——乌的关心,我还能——干到退休。”老乌已经把嘴凑到我的耳边:“其实台长怕你出问题,是——,都明白的。”我说我不会耍赖讹人看来没人相信,只好不回答。他开始神秘起来:“我也就是跟你说啊,我们是同龄人,是——,你明白的。”柏台时期他跟我这样说,公孙台时期他跟我这样说,甄台时期他还这样跟我说。“是——,都明白的。”我知道这不是他发自内心的关怀,他在充当台长的说和人。公孙台、甄台求他劝我回家,老乌是在不择不扣地执行台长的旨意。柏台时期他最后自己加上一句:“是谁害你成这个样子的,啊——,现在怕了,就让他担心,是——,都明白的。”我心里暗笑,你看看自己的身体,恐怕不比我健康多少,餐前餐后吃的多种药片子、药面子、药水子能减少一半的食量。 树欲静而风不止,活在人世,世事扰我心。我有一种理想,愿台站的所有人和平相处。我在做,像劝我丈夫一样在做,不考虑努力与收获之间的因果,我时时都在做。在他们的眼里,我是一个老好人。? 第九章 三 三 汪台的性格本来就内向,从甄台代理台长开始,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言语越来越少,寡与人交谈,颇少的语义和语气中都有含有攻击性,对待任何人都如此,甚至有时对钱想也一样。来到台站就直接进了台长室一直不出房间,我又很少上二楼,如果不是轿车停在楼外,真会以为他不在台站,这辆车成了汪台行踪的指示物。听见他的声音,最多的是在同甄台争吵,次次负气开车离开单位。这两个台长,一个是气死别人,一个是气死自己。 在多次的观测工作业务会仪上,汪台当着大家的面指点着甄台说:“你甄台自己做不来的,为什么要求我做好?”我明白这是甄台在私下里要求汪台提高业务评比的成绩,一定要在省内评比中达到前几名。“汪台,有意见我们私下讨论,这是会议,不要占用大家的时间。”“我也不想占用大家的时间,当着大家的面,你有所顾忌,还有几句人话。你当然喜欢私下,遇到你不懂的问题时就霸道异常,遇到似懂非懂的问题你就你无理取闹,总有遇到你懂的问题?也见识见识你的高明之处,可惜碰不到一个。今天定好的决定,回家几杯酒一宿觉,不说昨天的决定有误,仿佛是今天第一次讨论,出尔反尔还不承认。”我现在非常不愿看到这样的场面。“今天的例会结束,散会!”说完,甄台自己先走了。我对汪台说:“汪台,不值班——就回——家。”汪台说:“老大姐的好意我领了,我就坐到他的对面去,还瞪眼睛看着他,躲过今天躲不过明天。” 以我现在心态回头思考,当年柏台免去老陈的副台长是无意中帮了我家的大忙,老陈的心理历程经历了希望、奋斗、打击、愤怒、反击、无望、无奈、逃避、认可,最终人并没有垮掉,这对老陈只有好处绝无坏处。就是免去他的副台长以后,老陈才天天在家做饭接送女儿,批改女儿的作业,分担了我一个人教育女儿的担子,女儿才真正有了父亲。从老陈的经历来看今天的汪台,汪台辞掉副台长对他的身心健康有益无害,可惜他不懂,也没有人舍得辞掉官职,在古国官职从来都是被免掉的。同时钱想是他的烟、酒、毒已经上瘾,汪台从来就没拒绝过这种精神毒品更无从谈起戒除。人生邂逅一个好的朋友真的是一种幸运,钱想不是朋友,不只是对汪台不是,对任何人他都不可能是朋友。汪台需要一个好朋友来劝解,正视现实承认失败放眼未来,当好副台长。老陈在没被免职的时候,口口声声贬低已经在身的副职,真的被免职了,老陈居然放下那张傲脸去求柏台,求也无果,只能悔之晚矣,人生能够再三重来,老陈一定会珍惜那个副台长。汪台此时不懂,经常发话:“这个受气的台副不当又如何。”人啊,非到情堪处难恸情。我把老陈的一切说与汪台听,毕竟你还是副台长,我是适当地提醒他,看得出来他的内心是认可的,他的嘴上不忘说些感谢我的话,实际上一丝一毫都不付诸行动,继续着无谓的挣扎,挣扎的目的并不明确,唯是心情不佳。我换一个角度,去劝解甄台,甄台的话更是光冕堂皇,把自己谈成宽宏大量的人物,同时还淡淡地怀疑我颇有为汪台充当说客的的嫌疑。我一笑了之,我是善意一片,毕竟都是我的身外之事,可有可无,连善心都可有可无。现在的我,不可能因为善良而自寻烦恼,他们不懂得,我也用不着别人来理解,我行我素,继续善良,不需任何人的褒奖。倔强用在正确的方向上那叫毅力,用错了方向就成顽固,成也倔废也是倔,不只是汪台,人都有倔强的一面。 老乌本来就敌视汪台,甚至是无来由的敌视。他是一个连菜市场都不愿去的人,把自己囚困在家里和值班室,那是一种与人接触太少,一个人想当然地空想的时间太久,一件放之人群中是毫毛的小事,被老乌当成惊天动地的大事。连汪台这个敌人都是假想的成分占主导的地位,殊不知没有汪台,一个钱想一个杨光你能压制得住?老乌与甄台之间互相利用来对付汪台,还不住地期望不久的将来取而代之。小刘跟着台长跑,他不是跟定甄明,谁当台长他捧谁。小米尽量减少参与,唯恐避之而不及。杨光和柏松被边缘化,亦敌亦友。钱科已经开始游离于甄台与汪台之间,属于任何一方不依附任何一人,这样能同时沾到双方给予的好处。汪台被彻底孤立,虽然甄台的最初目的就是如此,实际上并不是甄台刻意行动得到的结果,是汪台自身取向导致的,更多的是自然发展形成的,汪台还在挣扎,已经深入痛苦泥淖之中不能自拔。 人总有处理不好的事情,这句话放在社会的大环境中容易让人接受,放在角亥台这样的小单位,多数人不能接受,特别是具体到一个人的身上更难接受。道理简单,复杂的是人心。 人人应该这样想:我的能力并不弱,强过多数的人,有人一生没有遭遇一件太难的事情,而我眼前恰恰遇到,处理不好没有什么。真心希望汪台自省,有的时候逃避是最理智的做法,应该怠惰的不是具体的工作,而是自己的欲望。在这个国家里,众数的是非官员人群,其中活得很好的人颇多。老陈因失去而后悔、放弃,汪台是得不到而无助、无望,唯愿天下不得志的人摆脱心理的阴影,努力找到自我安慰的良策。 工作与人有关,存在着行业的差别。一个外语老师可以到塌陷台工作,只要学习一段时间就能够胜任其中的任何一项工作,从业年龄的制约性不强。我就算学习也很难胜任外语教师的工作,年纪越大难度越大。当官不是这样子,当官是万能的,年纪越大越能胜任。市局的柳局原是黄金公司的经理,市局的李局原是农机公司的科长,进入塌陷局,安稳在位已经多年。老陈没有当好塌陷台的副台长,换了单位,照样当不好市局的业务科科长。甄明能当好市局的科长,我相信他也能当好台长,虽然我不认同他,特别是在拖欠工资这件事情上,我也说过很不中听的话。真的希望汪台能够懂得这个道理,别再自寻烦恼。你在郜局的眼里一般般,放弃你不需要理由,你却自列出诸多的理由来否认甄台,殊不知关键之处在郜局而不在甄台,真的希望汪台能够正视这个事实。可怕的是汪台不是一点不懂,是不敢、不愿意承认,甚至否认掩盖,再加上钱想的推波助澜,不敢反对锆局却把全部的不满对准甄台,问题是你对甄台也是无可奈何。继续用自己的优点对比甄台的缺点,不是聊以自慰而是愤懑无涯。希望与失望同时存在,此消彼长,长期煎熬,这样的载体要有多么的强壮才能够承受哇,令人担心。 最近变化最大的是汪台,精神有点恍惚,总给人的印象是若有所思、心事繁重。他的记忆力衰退严重,手包、钥匙、手机经常性的遗忘,连续有接班不准时的日期,走路时鞋底擦地,一路鞋尖踢得小石子乱飞,偶尔闪脚要跌。我内心一惊,这症状同我确诊前如出一辙。汪台你有家庭,有父母有妻子儿子,角亥台不是你人生的全部。前二十多年,你不知道角亥台;后二十多年,角亥台没有你依然存在;中间的三十年是人生最好的时段,汪台请醒醒!一个人进入哪个行业、进入什么单位存在偶然性,千万不能让这个小单位给毁了。? 第九章 四 四 父母为孩子的将来着想,在现阶段的古国是理所应当的。孩子在缺少父母资助的前提下只能成立一个困难的家庭,古国社会正处于某个进化阶段,不是父母不愿意对子女放手,是社会进步的程度还未达到放手的那个阶段。 老陈极力竞争角亥台的台长,也是为自己的独生女儿预铺一条后路,如果女儿不够优秀,那么台长父亲可以帮一把。何况儿女一定优秀都是天下父母的美好愿望,甚至是孤注一掷的愿望,但是能够称其为优秀的必竟是少数。台站的一个普通职工不具备同省局局长提要求的资格,台长不同,郜局说:“台长是在为我工作,理应当给予照顾。” 省局李局的儿子、女儿足够优秀,留学定居国外。不论留在国外还是回国工作,塌陷局都不在其考虑的范围之内。作为局长应该得到的利益,自己的子女不需要,李局就让给自己的亲属,侄子进了角子塌陷台,外甥刘朝阳进了角亥塌陷台。 我的女儿想进入本行业,我和老陈都办不到。我充分地认识到这一点,不存在着怨愤,我不会反问有人能行、为什么我不行?还好孩子考上一个好的大学且是一个好的专业,孩子不指望来父母的单位工作。女儿说:“看你们台站的几头鸟,叽叽咯咯的真烦人。”我很欣慰,同时否定女儿的偏见:“哪个单位都一样,只是公开的程度不同,小单位更直接一些。” 老乌的儿子在塌陷学校私费上学,摆明了要入塌陷行业,虽然他嘴上不说。老乌讨好公孙权,就是为了将来儿子能进入这个行业而提前积攒人脉,老乌看好郜局面前的红人——公孙处。我认为,能帮助老乌的人不是公孙权而是苗局,苗局的父亲是省局的前副局长,人脉颇丰。苗局是老乌在陷校的同班同学,都是一个省的人,老乌的年龄大苗局七岁,都称他老乌大哥。可是二人没有丝毫亲近的迹象,老乌也从来不提这名身居高位的三年同桌。角丑台台长郜瑞也是老乌的同学,在地方的塌陷会议聚餐桌上,就苗局和老乌的关系,老陈好奇地探问郜台,郜台呵呵一笑:“老乌没脸见苗局。苗局当时是学生塌陷协会的主任,这是一个全国性的协会,我就是苗局发展的会员。苗局撺掇老乌入会,老乌也愿意加入。‘行啊——,写申请书——,是——,都明白的。’苗局找到我,‘小郜,你给老乌弄一个申请书,他除了喝酒行,其他的别提。’申请书交上去了,学校的协会主任找老乌谈话,‘你自愿加入协会吗?’老乌回答:‘啊,就那么回事,想当官的都啊——,是——,都明白的。’弄得校主任一愣:‘你自愿遵守协会的章程吗?’老乌回答:‘别人遵守我也遵守,是——,都明白的。’校主任又说:‘这是要宣誓的。’老乌说:‘别人宣誓我跟着,是——,都明白的。’校主任很不满意:‘我听你的意思是可入可不入,这申请书不是你自己写的吗?’老乌回答:‘入协会是小苗找我入的,这申请书是郜瑞替我写的,都写了什么我也不知道,是——。’校主任又问:‘加入协会不是强迫性的,你到底入还是不入?’这老乌不知道那根筋不对,‘入也行,不入也行,是——,都明白的。’校主任找到我和苗局:‘我相信你们介绍的人肯定没有问题,这老乌好歹也装一装样走走过场啊,这老乌也太不像话,那一副无所谓的嘴脸让我生气。一句一个都明白的,我不明白!’我赶紧打圆场:‘马主任,老乌没有特别的用意,他说话好带上‘都明白的,是。’气得苗局当着老乌的面放了狠话:‘老乌,从今以后,你是你我是我,我们从来没有认识过。’苗局本来就是一句气话,老乌倒好,还跟苗局较上劲了,自此之后,不主动跟苗局说话。参加工作以后,省内同学聚会,当然是苗局召集,找一个理由就把大家的吃、住、玩全安排妥当。省内的同学年年聚会,这么多年来就缺老乌一个。当时苗局是塌陷大队副队长,对我说:‘郜瑞,你好好开导开导那个乌大哥,他叔叔同我爸爸还是老战友。’谁也猜不到老乌已经怨气冲天:‘我同汪仁良争副台长的关键时刻,他在哪里?是——,都明白的。’当时,苗队被气笑了:‘这还能怪罪到我的头上,乌大哥在台站混得连出差的机会都稀奇地少。’苗局好不易见到他:‘乌大哥,今天晚上我请你喝酒。’当面,老乌回答得很痛快:‘好啊,你啥地位,请我——,是——,都明白的。’临近晚饭时分,老乌找到我说‘小郜,我亲戚请我喝酒,是——,你明白的。’我说:‘明天也不散会,今天不止请你一个人,去你亲戚家换一个时间。’老乌坚决不去:‘我算知道了,高攀啊——,是——,都明白的。”说完自己走了,我也来气了没有挽留他。他这人非得有人强拉硬拽的,他才觉得有面子。当时黎强也在,‘乌大哥的自尊心挺强的。’老袁插嘴:‘要不让他请我们大家。’黎强反问:‘同学三年,都知道乌大哥爱喝还能喝,谁见过他掏钱请客?’王一江沉思一下,‘你还别说,这乌大哥专喝别人的酒,还次次挑肥拣瘦的。’王一江学老乌太像了:‘这酒啊——,是——;几个小菜儿啊——,是——;这小店儿啊——,是——;都明白的。”我也同郜瑞唠过:‘其实——老乌的——内心——是特别想,愿望很——强烈的。”郜瑞说:“大姐说得有理,他就是到了关键时刻才作出常人出乎意料的勾当,他永远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干什么。”我说:“想当台长,他很——露骨的。”郜瑞点头:“很露骨,谁人都知道他露骨,可能唯独自己不知道,总希望有人把他的愿望无偿送给他。一旦得到以后,他肯定说:‘这是你强塞给我的啊——,我嘛啊——,是——,都明白的。’”他的同学太了解他,一旦到手就不当作宝贝,别人得到的,他都认为应该是他的。时间过去了,已经成为往事,人们已经淡忘了,唯独他始终念念不忘。 我问老乌:“儿子想——来塌陷台——工作吗?”老乌惊了:“谁说的?我没啊——,是——,都明白的。”问的时候,我是真心询问,听了他的回答,我开始调侃:“那你儿子——还上塌陷——学校读书?”老乌一派的潇洒相:“上塌陷学校就要进塌陷台啊——,周小妹也太瞧不起犬子了,是——,都明白的。”对于他的话,我本该生气,此时我已经超然,“是我——以为的,你别——介意。” 在省内,工作不好找,好的工作更难找。孩子进塌陷行业工作,即使知道是不可能的,甚至是渺茫的前提下,人心总要寄托一点希望,毕竟自己身在此行业中,就算局长不认识我,我还认识局长。钱想不想?汪台不想?刘朝阳不想?杨光直接跟我说:“我不敢想,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具备的,要说没有想过那是在撒谎。我老婆也是普通的教师,将来只能靠女儿自己努力了。周大姐,一提靠孩子自己努力,挺扎心的。不是忌讳自己无能,总是觉得孩子缺爹少娘。”? 第九章 五、六 五 都是普普通通的人,少有大奸大恶的,也可能是处在一个不起眼的地位,想恶也恶不到某个高度。对一个人的爱与恨都是从一个特定的角度来感受,是从自己利益得失的角度来看待,人的定势规定了这种感受成长的方向,其实喜欢的未必那么地好,讨厌的未必怎么地坏。杨光的认真不妥协被说成倔强,钱想的努力挣钱被说成贪婪,老乌的胆怯盲目被说成阴险,小汪的无为随和被说成优柔,小刘的轻信热情被说成暴躁,柏松的处处反抗被说成另类,小米的无为被说成无能,我的善意被说成大彻大悟。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人人有自私的一面,人就是动物,无处不在的竞争可以形成不同的人格。这也是各式各样评选活动的内在动力,可以说成是调动人的积极性,也可以说成是利用人的弱点。无可指摘,这世上每一件事都是有缺点的人在做。 钱想当着我的面对甄台嘀咕:“杨光不听从领导,很多能提高台站观测质量的好办法都无法实施,障碍全来自杨光。”甄台不作声。钱想继续说:“杨光孤高自傲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他的不良影响太大,造成全科室的人在观望。”甄台继续沉默。钱想换了说法:“评比的成绩我无法保证。”甄台开口:“杨光什么都不干?他值班的当天是全台站出现失误最少的日期。我看没有杨光,成绩会更差。”钱想偃旗息鼓,这只是暂时的,类似的谗言钱想多变。“甄台,今天我叫杨光做一张分析图,他没有做。”甄台问:“缺的就是市局陷情研讨会要求展示的那张?”“对!就是那张,会上陈科还说了几句责备台站的话。”“钱科,我也没指定杨光负责这项工作,去年是汪台负责的,今年是你负责,这都是为了满足你的要求。”“甄台,我这几天有点忙,省局要求报账。我就让杨光给随便做一张,这对于别人来说可能是一件难事,对于他来说就是举手之劳。都是单位的事,何必分得清清楚楚的,我看这是对工作对集体的态度问题。”“钱科就算你说的对,我也没有办法,你敢当着杨光的面理论理论?”“甄台,我犯不着,我看你也不敢。”“钱科,不是你犯不着,没人敢。杨光有一个特长,当他理屈的时候,他很有耐性地闲扯,一会就现场抓你一个不是,然后死死盯住这一点不放,直到逼退你为止。”“甄台,大家都知道他经常无理取闹。”“你言重了,我欣赏他的是从来不无理闹事,而且从来不致人于死地。”“甄台,那我没法再当这个科长了。”“钱想,你爱干不干,你不是杨光,你舍不得。说,有什么破要求请直说,别说东言西的,言不由衷,谁不认识谁呀。”我觉得好笑:“钱科,傻——了。”杨光对我说:“他才不傻呢,他没皮没脸,他的目的肯定能达到。”“杨光,大姐——问你,钱科——真的让——你做图?”“他不敢指挥我,不过在我面前叨咕过,就是自言自语。我只能算是听到,不过钱想知道我最不愿意过话的人就是甄台,就算当着我的面说,我都懒的对甄台否认,他算准了我。”“杨光,你这谁都——不怕的脾气——并不好,大姐说的——是好话。”“大姐,我就是想远远地躲开,至于躲开的方法,哪个直接就用那个。就我们单位的性质,对手算计到骨髓,只要自己不犯大错,能奈我何?台长能用的方法有二,一是使劲让你干工作,二是不让你干工作,我现在就是二,可是他想不到两样我都不在乎。” 钱想的确很努力,因为家贫,始终难脱小家子气,他就是一个奋斗与乞丐的混血儿。公正地说,我肯定他的奋斗精神不认可他的所做所为,一些细节上的做法真的很猥亵。 乌焦青对待柏松的态度更直接:“甄台,柏松这孩子太不像啊——,是——,都明白的。”“乌科,你说过不止一次了,第一次说我无论如何都听不懂。这三番五次的,我懂了,就是你不想要柏松了,想把他清出定位科。”“这可不是我说的,甄台啊——,明白人,是——,都明白的。”“柏松离开了,四个人的工作,你们三个人干?”“可以,三个人就三个人,只要没有柏松啊——,是——。”“乌科,你说柏松如何安排?”“甄台让他开车,他进台站的理由就是啊——,是——,都明白的。”“车在汪台的手里。”“甄台,妙哇啊——,一箭双雕,是——,都明白的。”“乌科,私下我了解过,汪台不同意三个人值班。”“他当然不啊——,对自己啊——,是——,都明白的。” 我问老乌:“老乌,你怎么——那么——烦柏松?”老乌说:“老周,不是我啊——,是另有人烦,我是定位科的科长,不能没有一点反应的,是——,你明白的。”“乌科,你还——不如说——出来,就是小刘——烦柏松。”“小刘这样做啊——,哪说那了,是——,你知我知,是——,都明白的。”我真的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我只知道刘朝阳对柏松的态度与乌科有关。“你妈x的甄台,把老柏的儿子弄走,你妈x的一天天的啥都不干,你妈x的谁欠谁的。你妈x的,他连地都不扫。你妈x的,一逢节假日他就请假。”甄台对我说:“周大姐,你说这柏松如何安排是好,最好有人劝一劝他。”我说:“甄台,劝什么?劝柏松——天天拿着拖布拖地,拖走廊——拖会议室——拖厕所——拖台长室?甄台有——要求,我可以——过一句话。”甄台说:“你说也不太合适,多大点儿的事。”“就是啊,本来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就是老乌看——柏松不顺眼。甄台,钱科要——清除杨光。”“周大姐,我都清楚。”“甄台,你都清楚——还不想点办法——阻止事态的发展。”“周大姐,我阻止那玩意儿干嘛?走到哪步说那步。” 杨光和柏松走到一起,有事没事的在一起私语,周二的例会也是如此,旁若无人。柏松说话杨光沉默,顶多嘴角闪现一丝冷笑,那嘴角的肌肉似动非动,有表情但是不明朗,谁人都清楚是在笑。杨光说话不多,听入耳的柏松点头不住,在例会上也哈哈大笑,还直接用手指着顶棚说:“对了杨叔,就怎么整,他能有什么高招哇!人五人六的,浴猴而冠。”甄台肯定不爱听,但是几次拍桌子的都是刘朝阳,“你妈x的,别犯我手里。” 逢刘朝阳高兴的时候,柏松说:“刘叔,你呀——,多余拍桌子,用力太大手疼。”看刘朝阳要开口,杨光赶紧大声说:“刘哥,你被好几个人当枪使了。”“你妈x的!”杨光早跑得不见人影,再找,柏松也不见了。甄台非常懊恼,对我说:“我他妈的才明白,不论谁和谁闹别扭,倒霉的都是我,我要是不及时制止,都成阴谋。”这些我都看在眼里,替他们惋惜,何至于此。 任何人当台长,小米即使不支持也不会反对。小米对任何人都是可有可无的一个人,不用刻意逃避,不会有人主动牵扯上她,她最幸福。她当然有烦恼,认为争执没有她,好处也同样没有她的。对于幸福她不自知,只有我这样的人才看得清楚。人啊人,必须死过一次才能豁然开朗,真的是那样子,代价也太大了。 我决没有想到如今的我希望台站安宁,希望我的同事之间关系和谐,希望同我无关系的天下人平安,我做事有时根本不考虑个人的得失,我开始走向伟大。夜深人静的时候,不禁自嘲,我诧异我的改变。从前那种渴望得到领导重视的心态淡薄,对领导的接见诚惶诚恐的窘态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所谓,当前的我实际上才是领导真正的死敌。 杨光在台站对人对工作的态度趋向冷漠,相反的在家里在社会上他很活跃,我看出来,他放弃了。汪台不是,他的失望无处不在,安评公司有钱的时候,汪台大宴亲朋好友的得意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的失落感。 六 4007年的年末,省局接连两次来人考核甄台,我都打不称职,理由是拖欠职工工资长达一年半的时间,其实不称职的理由很多,能够落实到纸面上的只有这一条。我和小米反对甄台,其目的是逼迫他发还拖欠的工资。杨光和柏松反对甄台,是被动的反抗。老乌不是反对甄台,他是反对任何人当这个台长,只要不是他当,他都反对。汪台的反对,是认定甄台夺走本属于他的台长。钱想的反对是一种判断,判断如何能够得到好处,只要甄台给予的好处大过拖欠的工资,钱想立刻赞同,以钱想的人格,肯定已经做过尝试,甄台无法满足他。刘朝阳谈不上反对,但是他也不可能支持,在谋求个人的利益上,他类似钱想,只是隐蔽一点步子小一点,目前还没有人看透这一点。 我自认为足以排除外来的干扰,我错了,我屈服于我生活的环境。此时,我才明白,我不应该来上班,我想尽快退休。这里本不是洁土,哪能静养我的净心。? 第十章 杨光、一 第十章、杨光 一 目前,预测破坏性塌陷是人类的一大科学难题,有关陷源的知识都是根据地表观测塌陷波数据反演得到的,是间接的,陷源发生深度处的具体情况人类还没有直观的认识,人类还达不到那个深度,达不到那个广度,可能也没有这个必要。陷源不但有深度还是个立体的,一切的数据都是在星球表面上观测到的,投入人力物力观测就是要弄清楚塌陷发生的根源。鉴于塌陷造成巨大的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预测塌陷发生的时间、地点、级别成为首要目标,次要的目标是利用塌陷瞬间释放出的巨大能量来服务人类的生活。 百年已经过去,不说首要目标的实现,几代人的努力,具体到一个破坏性塌陷发生的过程上,了解一般的性规律都无从谈起,只是初步具备表面上的认识,几代人的接力性探索,依然没有找到塌陷发生前具有决定意义的预兆信息。随着科技的进步、仪器的更新、观测精度的提高,总是给予人们新的希望,相信终有那么一天的到来——人类可以控制塌陷。这个行业成了新兴技术的试验场,每一代人都在令观测资料增多,期待一个人或者一个团队,使用这些数据来解读清楚今天还没弄明白的信息。 对于预兆信息,难否定也难肯定。既有原生的也有派生的,事后总结都能够客观地做到,提前预判无从做起。譬如这个难题终将被解开,需要的是人才或者是天才。我肯定不是这样的人,那么天才在何时何地出现? 这个诱惑对于年轻的从业人员吸引力太大,知道自不量力,但是时时有一种冲动,我要看一看自己亲手产出的数据,我已经懂得一点,我能否懂得多一点?知道失败的可能性很大,但是我要失败一次,到那个时候,我再说塌陷预测真的是科学性的难题,不是现在说,现在只是重复别人传给我的一句话,不是我的经验。几代人重复一句同样的话,毫无新意,现在我还不敢说我实践过。我知道我的智商不高,我要试一次,才能使我心得到安慰。不是我自信,是因为我偶然闯入这个领域,最为一个业内人,好奇心在作怪,我的目标不是解决这个科学难题,而是我能做点什么,应该做点什么。 了解仪器、熟悉值班流程之后,就是无穷无尽的评比,评比成了台站工作的终极目标。不取得名次不可怕,可怕的是得到不好的成绩,排名制度导致不论如何都存在最后一名,没有都好只有更好,没有不好只有最坏。自己的台站不想得到最后一名,那是噩梦,努力工作的结果却是好的标准水涨船高。这就是台站人员的工作,有的人一生都在从事一项工作操作一种仪器,自开始工作到退休就是为了评比拿名次,拿省局的前三名,拿国家局的前六名,其它的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 我完全经历了仪器的安装维护、数据的汇总上报、评比资料的整理,当评委决定某台仪器资料的成绩。自上个世纪八十年末,计算机应用开始普及,我比别人接触早一点。亲历过国家级专家、省级专家的陷情分析报告会,苦读过本行业名人的论文,总是明白的少糊涂的多,虚心请教认识的专家,专家们都扔给我一句玩笑话:“数学游戏而矣。”可惜我不懂外语,对国外的科研状况无从知晓,只对国内了解一些,也许了解得太少,才觉得自己还行,这种接触逐渐增多,一种欲念越发地强烈,想写一点东西的冲动不断,都是那些专家给我的自信。 角亥台的观测项目比较全面,虽然在仪器总的台套数上不占优势,但是四大学科的仪器都具备,这在本省是唯一的一个台站,在全国也为数不多。在台站操作过所有仪器的人也只有我一个,我还得知在全省具备我这样工作经历的人也不过二三人。主管过所有的项目,亲自安装过全部的仪器,参加过所有项目的评比,有这样工作经历的人恐怕在全国也不是很多。特别是保证仪器工作的连续性和稳定性上实践过、亲自动手改造过配套设备的人少之又少。因为个人的兴趣,我还完整地处理过自己产出的数据,那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是一个连续思考的过程,其最初的目的是为了在评比中拔得头筹,却意外地得到了评价数据可用性的能力。我太了解自己台站的数据,推及省内数据,可以一眼洞悉数据的优劣。 使用其他它站的数据,我无法评判专家的是非。使用我产出的数据,你用了无数的数学方法,你用了很多高深的理论,我不能说你不对,可是我知道有一段数据是不能使用的,那一段数据毫无意义,而有人却把那一段数据所造成的波动认作数据反常,进而据此来判断未来的塌陷趋势,你不知我知,我不能说,为了评比成绩不能说。省局的一次视察,发现角丑塌陷台今天的记录本上填满明天的数据,处长责备台长,台长责备值班员,暗自扣钱了事。只能如此,起码不能从管理者的角度对外省宣扬此事,更不能对国家局和盘托出。这一次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前有过吗?是个人的行为吗?如果指出一段数据的不可靠,那么全部的数据是否都遭到质疑?谁人敢做?这种数据的无意义性既有人为的因素又有仪器的因素,对于仪器稳定性的认定更复杂,因为仪器的研制者、评价者都是行业内公认的顶尖人物,我无资格对其指手画脚,我只在心里自认自的理,况且我自己偶得的技能没人认可。 决策者也知道内中的隐情,4000年以前,是人工报表报数。自4000年起,台站通过网络上传数据。4004年以后,发展到省局的服务器在零点后自动收取数据加入数据库。最大限度地减少了值班员在观测过程中的人为因素。 一度为观测走上正轨而高兴,同时也为自己无意中得到的鉴定数据技能面临无用而遗憾。经过几年的实践,我发现数据的可靠性依然由人员和仪器共同来决定,人为的因素还是没有被彻底消除。人员对仪器的维修,对观测数值在度量衡层面上的标定不够完善,很多的仪器不具备自身正常与否的自检功能。软件的问题更大,由不具备研发能力的人来取得项目,采取外包的方式完成软件的编制。有缺陷仪器产出的数据、人为造假的数据,从使用的角度上讲没有区别,我对数据的鉴定能力依然有用。 定位数据,只存在仪器和人为的因素,存在台站选址因素但是居于次要地位,要做的是优化台网。预兆数据的可用性除了仪器和人的因素,还有台站选址的难题。使用我的技能,不否定而是肯定,全国上千的项目,肯定百十项,甚至是肯定几十项,对于管理者来说,不论是省局还是国家局,都无法承受。我对数据的鉴别,目的是自己使用,不以此为荣,不会扩大范围,不会公开。既不给自己惹麻烦,也不给他人制造麻烦。 因为我能鉴别数据的伪劣,我的分析应该是有意义的,这成了我决心尝试一次的资本。于是我一头扎进海量的数据中,越来越感觉自己的知识匮乏,特别是计算机在处理数据上的智拙,我的时间和精力不足。我这是单枪匹马的努力,我找不到合作者。我能做下去完全是我有兴趣,并且乐此不疲。 我有一个原则,使用自己产出的数据,使用经过自己鉴定的数据,坚持这个原则,我期待有惊喜出现。 如果不在塌陷行业内,很少有人选择这个科学难题来培养兴趣。也正是这个现状所产生的诱惑对中青年的从业人员吸引力太大,我知道自不量力,但是时时有一种冲动,我要看一看自己亲手产出的数据,我已经懂得一点,我能否懂得多一点?知道失败的可能性很大,但是我要失败一次,到那个时候,我再说塌陷预报真的是科学性的难题,不是现在说,现在只是重复别人传给我的一句话,不是我的经验。几代人重复一句同样的话,毫无新意,现在我还不敢说我实践过。我知道我的智商不高,我要试一次,才能使我心得到安慰。 我已经到了忘我的境界,公孙台说:“杨哥别弄一些没用的,弄个理科的文凭,快点晋职称才是正道。想当台长的人没错,想晋升职称的人没错,错的是二者之中不选其一,其它的无论多么专注都是无用的,这样的人一无是处,我最瞧不起的是一头扎进业务中孤芳自赏的人。”这话对我没有影响,我也没有狂言要把塌陷预测如何如何。我不懂你们,你们也不懂我。我之所以有兴趣做,还因为没有人能阻止我,起码甄台无法左右我。 互联网的普及速度奇快,国家局公布数据上网共享,任何人都可以使用数据。我在内心狂喜,我需要大量的我认为可用数据。筛选的过程中失望大于惊喜,终于在省内搜到一项可用的数据。高兴到此为止,因为一个省一部服务器,一个省一个口令,国家局的数据库只对省级分析预测的人员开放,我属于台站观测人员,通过正常途径,我无法得到渴望的数据。我不得不终止了个人的兴趣。也好,这本来就是明知不能为而强为之的爱好,还是在暗地里偷偷地做,担心一旦被发现将遭到太多人的讥笑——自不量力。 人总得用某些事情来消耗时间,我干什么呢?? 第十章 杨光、一、二 第十章、杨光 一 目前,预测破坏性塌陷是人类的一大科学难题,有关陷源的知识都是根据地表观测塌陷波数据反演得到的,是间接的,陷源发生深度处的具体情况人类还没有直观的认识,人类还达不到那个深度,达不到那个广度,可能也没有这个必要。陷源不但有深度还是个立体的,一切的数据都是在星球表面上观测到的,投入人力物力观测就是要弄清楚塌陷发生的根源。鉴于塌陷造成巨大的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预测塌陷发生的时间、地点、级别成为首要目标,次要的目标是利用塌陷瞬间释放出的巨大能量来服务人类的生活。 百年已经过去,不说首要目标的实现,几代人的努力,具体到一个破坏性塌陷发生的过程上,了解一般的性规律都无从谈起,只是初步具备表面上的认识,几代人的接力性探索,依然没有找到塌陷发生前具有决定意义的预兆信息。随着科技的进步、仪器的更新、观测精度的提高,总是给予人们新的希望,相信终有那么一天的到来——人类可以控制塌陷。这个行业成了新兴技术的试验场,每一代人都在令观测资料增多,期待一个人或者一个团队,使用这些数据来解读清楚今天还没弄明白的信息。 对于预兆信息,难否定也难肯定。既有原生的也有派生的,事后总结都能够客观地做到,提前预判无从做起。譬如这个难题终将被解开,需要的是人才或者是天才。我肯定不是这样的人,那么天才在何时何地出现? 这个诱惑对于年轻的从业人员吸引力太大,知道自不量力,但是时时有一种冲动,我要看一看自己亲手产出的数据,我已经懂得一点,我能否懂得多一点?知道失败的可能性很大,但是我要失败一次,到那个时候,我再说塌陷预测真的是科学性的难题,不是现在说,现在只是重复别人传给我的一句话,不是我的经验。几代人重复一句同样的话,毫无新意,现在我还不敢说我实践过。我知道我的智商不高,我要试一次,才能使我心得到安慰。不是我自信,是因为我偶然闯入这个领域,最为一个业内人,好奇心在作怪,我的目标不是解决这个科学难题,而是我能做点什么,应该做点什么。 了解仪器、熟悉值班流程之后,就是无穷无尽的评比,评比成了台站工作的终极目标。不取得名次不可怕,可怕的是得到不好的成绩,排名制度导致不论如何都存在最后一名,没有都好只有更好,没有不好只有最坏。自己的台站不想得到最后一名,那是噩梦,努力工作的结果却是好的标准水涨船高。这就是台站人员的工作,有的人一生都在从事一项工作操作一种仪器,自开始工作到退休就是为了评比拿名次,拿省局的前三名,拿国家局的前六名,其它的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 我完全经历了仪器的安装维护、数据的汇总上报、评比资料的整理,当评委决定某台仪器资料的成绩。自上个世纪八十年末,计算机应用开始普及,我比别人接触早一点。亲历过国家级专家、省级专家的陷情分析报告会,苦读过本行业名人的论文,总是明白的少糊涂的多,虚心请教认识的专家,专家们都扔给我一句玩笑话:“数学游戏而矣。”可惜我不懂外语,对国外的科研状况无从知晓,只对国内了解一些,也许了解得太少,才觉得自己还行,这种接触逐渐增多,一种欲念越发地强烈,想写一点东西的冲动不断,都是那些专家给我的自信。 角亥台的观测项目比较全面,虽然在仪器总的台套数上不占优势,但是四大学科的仪器都具备,这在本省是唯一的一个台站,在全国也为数不多。在台站操作过所有仪器的人也只有我一个,我还得知在全省具备我这样工作经历的人也不过二三人。主管过所有的项目,亲自安装过全部的仪器,参加过所有项目的评比,有这样工作经历的人恐怕在全国也不是很多。特别是保证仪器工作的连续性和稳定性上实践过、亲自动手改造过配套设备的人少之又少。因为个人的兴趣,我还完整地处理过自己产出的数据,那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是一个连续思考的过程,其最初的目的是为了在评比中拔得头筹,却意外地得到了评价数据可用性的能力。我太了解自己台站的数据,推及省内数据,可以一眼洞悉数据的优劣。 使用其他它站的数据,我无法评判专家的是非。使用我产出的数据,你用了无数的数学方法,你用了很多高深的理论,我不能说你不对,可是我知道有一段数据是不能使用的,那一段数据毫无意义,而有人却把那一段数据所造成的波动认作数据反常,进而据此来判断未来的塌陷趋势,你不知我知,我不能说,为了评比成绩不能说。省局的一次视察,发现角丑塌陷台今天的记录本上填满明天的数据,处长责备台长,台长责备值班员,暗自扣钱了事。只能如此,起码不能从管理者的角度对外省宣扬此事,更不能对国家局和盘托出。这一次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前有过吗?是个人的行为吗?如果指出一段数据的不可靠,那么全部的数据是否都遭到质疑?谁人敢做?这种数据的无意义性既有人为的因素又有仪器的因素,对于仪器稳定性的认定更复杂,因为仪器的研制者、评价者都是行业内公认的顶尖人物,我无资格对其指手画脚,我只在心里自认自的理,况且我自己偶得的技能没人认可。 决策者也知道内中的隐情,4000年以前,是人工报表报数。自4000年起,台站通过网络上传数据。4004年以后,发展到省局的服务器在零点后自动收取数据加入数据库。最大限度地减少了值班员在观测过程中的人为因素。 一度为观测走上正轨而高兴,同时也为自己无意中得到的鉴定数据技能面临无用而遗憾。经过几年的实践,我发现数据的可靠性依然由人员和仪器共同来决定,人为的因素还是没有被彻底消除。人员对仪器的维修,对观测数值在度量衡层面上的标定不够完善,很多的仪器不具备自身正常与否的自检功能。软件的问题更大,由不具备研发能力的人来取得项目,采取外包的方式完成软件的编制。有缺陷仪器产出的数据、人为造假的数据,从使用的角度上讲没有区别,我对数据的鉴定能力依然有用。 定位数据,只存在仪器和人为的因素,存在台站选址因素但是居于次要地位,要做的是优化台网。预兆数据的可用性除了仪器和人的因素,还有台站选址的难题。使用我的技能,不否定而是肯定,全国上千的项目,肯定百十项,甚至是肯定几十项,对于管理者来说,不论是省局还是国家局,都无法承受。我对数据的鉴别,目的是自己使用,不以此为荣,不会扩大范围,不会公开。既不给自己惹麻烦,也不给他人制造麻烦。 因为我能鉴别数据的伪劣,我的分析应该是有意义的,这成了我决心尝试一次的资本。于是我一头扎进海量的数据中,越来越感觉自己的知识匮乏,特别是计算机在处理数据上的智拙,我的时间和精力不足。我这是单枪匹马的努力,我找不到合作者。我能做下去完全是我有兴趣,并且乐此不疲。 我有一个原则,使用自己产出的数据,使用经过自己鉴定的数据,坚持这个原则,我期待有惊喜出现。 如果不在塌陷行业内,很少有人选择这个科学难题来培养兴趣。也正是这个现状所产生的诱惑对中青年的从业人员吸引力太大,我知道自不量力,但是时时有一种冲动,我要看一看自己亲手产出的数据,我已经懂得一点,我能否懂得多一点?知道失败的可能性很大,但是我要失败一次,到那个时候,我再说塌陷预报真的是科学性的难题,不是现在说,现在只是重复别人传给我的一句话,不是我的经验。几代人重复一句同样的话,毫无新意,现在我还不敢说我实践过。我知道我的智商不高,我要试一次,才能使我心得到安慰。 我已经到了忘我的境界,公孙台说:“杨哥别弄一些没用的,弄个理科的文凭,快点晋职称才是正道。想当台长的人没错,想晋升职称的人没错,错的是二者之中不选其一,其它的无论多么专注都是无用的,这样的人一无是处,我最瞧不起的是一头扎进业务中孤芳自赏的人。”这话对我没有影响,我也没有狂言要把塌陷预测如何如何。我不懂你们,你们也不懂我。我之所以有兴趣做,还因为没有人能阻止我,起码甄台无法左右我。 互联网的普及速度奇快,国家局公布数据上网共享,任何人都可以使用数据。我在内心狂喜,我需要大量的我认为可用数据。筛选的过程中失望大于惊喜,终于在省内搜到一项可用的数据。高兴到此为止,因为一个省一部服务器,一个省一个口令,国家局的数据库只对省级分析预测的人员开放,我属于台站观测人员,通过正常途径,我无法得到渴望的数据。我不得不终止了个人的兴趣。也好,这本来就是明知不能为而强为之的爱好,还是在暗地里偷偷地做,担心一旦被发现将遭到太多人的讥笑——自不量力。 人总得用某些事情来消耗时间,我干什么呢? 二 我不愿意面对台站的人,不愿去看、不愿去听、更不愿意参与那些是是非非,只想自己窝在一个角落里我行我素,可是现实中根本办不到。 我的业务工作做得比较好,遭人嫉妒,特别是同龄人的担心,害怕别人说你的水平高过他,没人关心真的高还是假的高,在乎的是领导的认可,你好就妨碍别人,他们的心理我不是不懂。自己轻视他人忽视他人的感受,在工作中居高指挥,还曾经自以为是。对于副台长的位置,我从来没有认真地觊觎过,遭冷落后清闲下来回头静想,隐约地意识到存在着失误,努力地去想又不甚明了。我说不想当官,同样会遭到人们的讥笑——没有这样的人存在。不说本单位的正台长,假如我现在是副台长,我的很多做法就是正常的。因为我不是副台长,汪台恼恨我压制他,别人利用我来贬低汪台,汪台不上不下的地位有我添油加醋的成分,没有我的能干就衬托不出汪台的慵懒。我都干了一些什么事?损人不利己。既然不想当官又何必刻意地努力工作?既然努力了何不寻求当官?两种自我保护被我本末倒置,我一无是处,我心本不坏。 柏台时期,角亥台的职工省级优秀名额只有一个,柏台想多争取一个名额,努力多年都没有成功。局领导答复得非常明确:优秀的人数不得超过总人数的百分之十,你们台站实有职工九人,只能给一个名额。公孙台时期,省局给了二个名额,这是永久性的名额。公孙台说:“不用全台投票选举了,一个科一个名额,具体是谁由科内自行安排。”甄台来的第一年,自己占去一个优秀名额,另一个给谁?不好决定,乌、钱、刘都私下跟甄台要求过。甄台的做法很另类,居然给省局送回去一个名额,这一年角亥台只上报一名优秀,就是甄台自己,结果造成省局永久性收回了一个名额。想不到第二年,省局决定台长不参与本台站的优秀评选,全省对台长作统一的安排,职工评选“优秀”,台长评选“先进”。角亥台的一个优秀名额由全台人来竞争,局面又回到柏台时期。 投票的时候,我只投我自己,知道自己得不到,我绝不会投其他的人,管不了别人我管得了我自己。统计投票的是两个台长,甄台对我很不满意:“杨光,你是诚心跟我作对。”我没想到甄台的反应会如此强烈,何必以你一人的意志统一全台的意见,就算缺少我的一张票,也不影响你的大局。我说:“甄台,何必把这一票看作是对你的反对?”“这不是反对是什么?啊,就你自己够优秀的资格?我这个台长不同于以往的许、柏、公孙,今天的不一致就是将来的反对,我决难容忍!”转年投票,我投了甄台一票。甄台又找上我:“杨光,我不参与一般职工的评选,台长的先进自全省的台长中产生,你没有权利评价我的优劣。”“甄台,不就是一张无效的票吗。”“杨光,你总是让人觉得不舒服。”能让人不舒服,我知道这就是我。 不只是汪台对我不满意,甄台对我更不满意。社会上的工作岗位不多,再说如此舒服的工作又有几多,我的出路可在何方?我知道我应该转变,立刻实习刘朝阳的谄媚态对于我来说太突然,还是会被他人误会。我是好不起来,坏不下去,只剩下烦恼,只好保持沉默。对于甄台激烈言辞的攻击我绝对地保持冷静,希望用时间来淡化他内心里固化过的成见。我依旧保持着同柏台的正常交往,只为这一点甄台警告我:“别搞拉帮结伙的勾当。”我只好冷漠地对待,对待一切的人和事。 由省局主导在角亥台新上一套设备,入山洞的电源线需要台站来铺设。甄台找到我:“电源线的铺设工作,杨哥做个计划。”我觉得这是一次扭转甄台对我固有看法的机会,我决心利用好这次机会。此类工作对于我来说是轻车熟路,二百五十米的山坡,重点是防雷的措施要到位,我的方案是低电阻的地线加铠装电缆深沟埋设。甄台看完计划以后说:“没有这么多的钱。”“甄台,预算是多少?”“这是你该问的吗?按照常规做。”这就没有什么难度了,国标的防水电缆埋地铺设。我的第二份计划书送给甄台以后再无消息。等我知道的时候,仪器已经安装完毕,普通电源线依附原有的光缆线架空挂设。本夏季第一次雷电,仪器就遭到雷击,还好击坏的只是电源。省局维修中心的人直说:“供电的电线不宜架空。特别是在植被低矮的山坡上。”甄台对我埋怨:“钱想不懂,你还不懂啊,存在雷击的危险也不对我提醒提醒。”你们什么时候施工的我都不知道,我只好不言不语。甄台问:“如何处理?”供电线路是钱想架设的,他有主意:“定位科的人在雷电到来之前,把电源切断,雷电过去再接通供电。”我问钱想:“你在台站的时候,还需要定位科的人替你切断电源?”“啊,这就是举手之劳的事。”我说:“钱科,既然是举手之劳,何必劳驾别人。这是责任之所在,特别是夜间更不好做,不用承担责任,任何人都可以代劳。”“杨光,你是预兆科的人怎么帮着定位科的人说话。”“钱科,你不是要把我开除吗?”一旁的甄台快速奔过来,指着钱想的鼻子说:“你啥都明白,故意设下圈套让我钻,信号线你买了一条铁芯镀铜的,付的是高价。防雷的措施自己想办法。”挨训的钱想说:“甄台,我有眼无珠被奸商骗了。”一旁的乌科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是——,都明白的。”钱想建议上一台ups电源,雷电来临前断电由电池供电。甄台又命令我去市场选ups,我带回来几个说明文档。结果买ups的人又是钱想,那是一台无人听说过的品牌,当然价格不菲。甄台也觉得这东西有点贵,又训斥钱想。这一顿训斥导致钱想把甄台请进了小饭店,二人喝成打车回家全都找错楼门。如此多次以后,我开始明白。汪台说得真对:“他永远否认首次,因为他不具备正确的判断能力。”我明白,钱想永远能够报出最低的价位,进行的过程中提价,不是钱想高明,关键是甄台不信任我。 乌科私下贴上我的耳朵:“奸商没骗钱想,他骗啊——,是——,都明白的。”我赌气说:“钱科命令定位科承担预兆科的责任,你觉得应该的,是?”“是帮忙,都是单位的工作,谁干都啊——,是——,都明白的。”柏松背后说他:“傻x一个,损人不利己。”我说:“他不傻,他是期待有人站出来反对钱科,这是他一贯的做法。他期待的人,可能就是你柏松。”柏松笑了,“没想到站出来反对的人是你。”我一听也笑了:“站出来的人总是我。”? 第十章 三 三 钱科撵我离开预兆科、乌科撵柏松离开定位科的事还时常被提起,触发的理由千奇百怪,国家局、省局数据中心对本台数据处理工作的反馈意见是理由,台站之间的业务交流是理由,台站的业务会议是理由,甚至是两个台长的一句话也是理由,连有人请假都能成为理由。 反映最强烈的人是刘朝阳,在我毫无意识的情况下,他自我身后拎起我的衣领勒紧我的脖子,我挣脱开。他指着我的鼻子:“你妈x的,你到底想干啥?”“朝阳,我那里惹着你了?”“你妈x的,我跟你说话,你听见了装聋,不回答我。”我说:“朝阳,我回答你了,不信你问甄台。”甄台说:“刘老大,杨光回答你了,你没听见。”“你妈x的,我在家里行二,不是老大。”甄台一听抬腿就走。 在室内转了几圈以后,清楚自己有点理亏的刘朝阳对我说出了真心话:“你妈x的不是因为这个,你妈x的为什么不离开预兆科?”“朝阳,我离不离开预兆科与你何干?我是预兆科的你是定位科的,你我之间隔着两个台长外加两个科长哪?”“你妈x的不离开预兆科,柏松就不能离开定位科。”“柏松离不离开跟我有何干系?”“你妈x的,你俩商量好的,都不离开。”“刘朝阳,柏松离开定位科,你一个月多值一个夜班才多得十元钱,你不至于?”刘朝阳急了,“你妈x的谁在乎钱?杨光,你妈x的谁在乎钱?”“朝阳你别急,把柏松赶走,你们四个人值班变成三个人有什么好处哇?”“你妈x的,谁说只剩下三个人,你妈x的到定位科,你妈x的柏松到预兆科,你们俩对调。”原来如此,周欣荣劝我说:“小杨,听——大姐的,到哪——都一样。”“大姐,我也不是非得赖在预兆科,不过两个科长瞎折腾什么,要调动得甄台下命令。”“小杨,你说的——也对。不过就——这么一直——闹下去?”“不用担心,大姐,还不知道是谁的主意。”“小杨,据大姐——观察,纯粹是——两个科长——的喜好,不是——甄台,最近——半年甄台对——工作已经采取——放任的态度,他已经放弃——抓好业务——的念头。再说,台长正式任命——考核的事——困扰他,他哪里——顾得上这些。”“大姐,我再等等,静观其变。” 晚婚晚育的柏松有了女儿,柏松值夜班家里更忙,对甄台提出不值夜班的要求,甄台听而不闻。柏松经常请假,这更坚定了老乌把柏松清除出定位科决心,在甄台面前请求清除柏松的人不是老乌而是刘朝阳。柏松知道一切:“刘叔,我要是真的能离开定位科不值夜班,最应该感谢的人就是刘叔。”“你妈x的别拿人当傻x,我知道你说的不是好话。”甄台问计汪台如何处理,隔着桌子的汪台头都不抬:“不知道,我要是有好的办法,我也能当上正台长。”甄台问:“汪台,要是定位科三个人值班如何?”“甄台,要是人员不足,别说三个人值班就剩我一个人都行,现在不行。”甄台问刘朝阳,刘朝阳回答:“你妈x的,只要把柏松弄走就行,三个人就三个人,你妈x的我没意见。”甄台问乌科,乌科说:“行——也不行,是——,都明白的。”“乌科,你说的话我一点都不明白。”“看甄台说的,甄台是谁呀,啥不明白呀?是——,都明白的。”“乌科,你就直说到底行还是不行。”“我要一个能干活的人,柏松要是能啊——,是——,都明白的。” 柏松真的是不想值夜班,他闹也没有多大的效果,只要甄台不理不睬,除非你辞职。柏台想代替儿子来求情,害怕刺激甄台,柏台去求柳局。柳局直接面对面的同甄台谈:“小甄,老柏轻易不提要求,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柳局,这值班的岗位都丁是丁卯是卯的,不好办啊,如果好办我早安排了。”“小甄,你一个台长连这么一点小事都束手无策?难以置信。你还能干点什么不?手下的人个个都不听从安排,你这个台长是怎么当的?如此下去,我如何再在郜局面前替你打保票。” 汪台不同意减少定位科的值班人员,把柏松安排一个闲职的打算落空。钱想是预兆科科长,不能调动。老周和小米是女同志,一个人值夜班令人担心,一楼的窗户上都没安装护栏。能够同柏松交换的人只剩下我,我知道甄台迟早要来找我谈。我的回答已经准备好:“不行。”甄台暴怒:“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我说:“不管谁说了算,就是不行。”“不服从工作上的需要,不服从领导的调配,自明天起,你待岗!” 不在单位的周大姐得到了消息,打电话给我,“小杨,别硬顶——硬的,待岗就发——基本——工资,真到那个——地步,你得求——人家啦,给你个——台阶——就下。”“我早知道甄台准是这个样子,大姐别担心,明天他肯定还会找我。待岗是我即成抗命事实以后的处理方法,当他公开宣布我和柏松对调以后,我服从,商量是不行的。”“那大姐——放心了。” 次日的下午,甄台打手机给我:“杨哥,找个地方哥俩谈一谈。”“不了,我是饭不吃酒不喝,甄台的意思我懂,有话请直说。”明显感觉到甄台在按捺住性子,“你有什么要求就直说。”“没有要求,我不是钱想、不是刘朝阳、不是乌焦青,不是小恩小惠的申请者,更不是不间断的谋求者。”甄台大怒:“别装清高!”我已经做好了离开预兆科进入定位科的心理准备。 新一轮工资调整的表格得到批复,台站没有钱依然欠着无法兑现。老张得到涨工资的消息,对甄台提出给自己涨工资的要求,被甄台断然拒绝。甄台的话毫无余地伤害了老张的自尊心,一声不吭地收拾行李,给弟弟打电话的时候眼里噙着泪水,“你放下手中的活计,弄一辆车把我接回家,塌陷台的活我干不下去了。”老周听到了,就问老张:“张师傅——干得好——好的,怎么——突然要走?”“小周,你们一个月的工资顶我一个季度的,我提出一点要求,答应不答应、有钱没钱都可以,不能连一句人话都没有,我高低不干了。”“老张,你的年——龄大了,身体——又不是——太好,将就着——干。”“我在哪都是卖力气的人,挣不来大钱不假,挣到塌陷台的工钱并不难,这一天24小时一年就给一天的假,除了我一个老光棍腿子谁肯来?什么省局不可能批准,什么你要懂得满足,什么你自己要不干我也没有办法。别瞧不起人,甄台这是变相地撵我走。”“老张——消消气,你跟我说,你是从心里——往外不想干了?”“小周,我舍个老脸要求一回,没有多总该有少。”“老张,你先别走,我上楼——见甄台,没有你——满意的消息——再走不迟。”老周上楼见到甄台:“老张——打电话——给家里人,要弟弟——找车来——接他,他不想——干了。”“周大姐,这老张也忒倔了。”“甄台,没有——老张,夏天还——好办,冬天——烧锅炉,这个——工钱雇人——不好找,他要求涨点钱——甄台就考虑——考虑。”“周大姐,我也不想让他走,这塌陷台的人都给我出难题。”甄台稍作沉思:“周大姐,一个月就涨十元。”“甄台,大姐——不是为——自己,十元少点。”“周大姐,你说多少合适?”“甄台,我看就——五十元。”“就二十,麻烦大姐跟老张说一声。”老周下楼把结果说与老张,老张听罢说:“我上楼当面问个明白。”见过甄台以后,老张下楼就给弟弟打电话:“你不用来了,甄台给我涨工资了,我接着干。”老周对我说:“小杨,你是没看见——老张的高兴——样子,唉!人要懂得——满足啊。”我说:“我明白周大姐的意思。” 柏松紧追着甄台要求离开定位科:“甄台,不完全是我不想干,主要是乌科和刘叔撵我走。再说了定位科与预兆科的工作在时间上不对等,相差得太多。预兆科四个人轮班,值班的人干半天的工作,规定是一天的班,实际上中午都走人。定位科四个人轮班,一个班24小时一分一秒不能离开,周二上午的例会还必须参加,周末和节日轮到谁算谁。从《新劳动法》的8小时工作时间来看,定位科吃亏,按照法律条文的规定,加班要给三倍工资的加班费,钱呢?有钱我就干,没钱我维护我自己的权益。”“柏松,不是我们一个单位,不是我们一个行业,这是社会共性的状况,我改变不了,你别跟我谈什么法不法的。”“甄台,照你的说辞法律都是假的、是摆设、是给人看的,看我们多人性。”“柏松,你这是叛国级别的言论。”“甄台,我跑题了。不然定位科用五个人,预兆科用三个人。”“柏松,这是省局乃至国家局定下的观测岗位编制。”“甄台,那糊涂的就是省局和国家局。甄台的意思是我管得太多,那好,我只说我自己,要不夜班费多给点,我们省有的台站就把夜班费提高到三十元、五十元的不等,那样子我可以留在定位科。”“柏松,哪个台站的夜班费多,你去那个台站。”“甄台,你这是耍无赖,我要离开定位科。”“柏松,你离开定位科谁去接替你的工作?”“甄台,那是你的事。”甄台有点气急败坏:“等我的考核完成以后再说。”“甄台,这可是你说的,我柏松等着,别到时候说我不是人。”“这个台长能不能干下去,我自己都不知道!”“甄台,别声高就有理,你不是台长,我不找你,谁是台长我就找谁。” 看来我在预兆科的时日不长了。? 第十章 四 四 “小杨,大姐跟你说,如果有——哪么一天,台站裁——减人员,第一个放长假的——可能就是你。”我点一点头,“周大姐,我清楚得很。不是现在,老柏主政时期,我的命运也是如此。在这个小单位里,我是最失败的一个人,难为我的人总是多于善待我的人,乌科这样是乌的不义,小刘这样是刘的不仁,汪台这样是汪的不是,钱想这样是钱的过错。可是乌、刘、汪、赵、甄的看法趋向一致,有问题的人只能是我,人们不禁要问为什么人人对你都不友好?周大姐是这么个道理?”“小杨,你言——重了。在一个——单位里,为了个人——的好处,特别是——预期的——具体利益,排他——很正常。从你——个人的——角度考虑——是如此,从任何——人的——角度——考虑——都一样,没有例外。” 自从汪台在柏台时期打我一个乌眼青之后,二人对面撞上都难开口说上一句话,彼此别扭着,人多的时候好说,一个空间只有我二人,肯定逃跑一个。我想改变,在机房就剩下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我说:“汪台,今天值班?”他看了看我一眼,没有吭声。我又重复这句话:“汪台,今天值班?”他听清了,对我说:“是,预兆是你班?”我说:“是。”然后,我坐了下来,汪台见我坐在他的值班室而不是我的办公室且离他很近,抬腿疾步走了,我听着他上楼一直到午饭前,才回到机房,这时我正要离开台站回家。此后,很想恢复正常关系的我总是被汪台刻意躲避,我也没有坚持下去,放弃了再接触的努力,二人又回到了从前的状态,行同路人。我想:“是你打过我,不是我打过你。”时过境迁,甄台连续两次考评不称职之后,汪台竟然主动与我搭话,我又没有了从前的心情。 我对老周说:“周大姐,其实,我不愿意去定位科。“小杨,谁都不——愿意去——定位科。柏松——说的值班——时间夜班费——都是实际——存在的问题,不好——解决,上班为的——是挣钱,钱多——好办事,甄台没有钱。” 刘朝阳对我说:“你妈x的杨光,死磕钱想干嘛?离开预兆科来我们定位科多好,你妈x的哥几个合得来,你妈x的和我对脾气。”我对刘朝阳只是笑了一笑,没有回答。“你妈x的到底来一句痛快话呀,好像你妈x的我求你似的。”我又笑了一笑,还是不开口。“你妈x的别不知道好歹,给你妈x的台阶你就下,照顾的是你妈x的面子,把甄台惹急了,你妈x来也得来不来也得来,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妈x的别说哥们没提醒你。”刘朝阳的话不中听,说的可都是大实话。刘朝阳说:“小杨,你妈x的,多好的机会呀,你妈x的提要求,甄台肯定会答应你的。你妈x的这时候不x他一下,你妈x的更待何时。” 老乌对我说:“来定位科,哪里都是一样的值班,是——。你的女儿也快高中毕业了,家里的负担啊——,是——,都明白的。”我还是笑一笑了之。“小杨,你跟柏松的关系啊——,是——,柏松死活不待在定位科,是——,不是我要撵他,定位科铁定是四个人值班,他走就得有人进来,是——,都明白的。”“乌科,那就一定是我来?”“我没说过,是——,是你自己说的,是——。”然后乌科渡步到门口向走廊望了一望缩头关上机房的门,回到我的身边,放低声音:“不是你还是谁?是——,你是明白人,是——,一点就透,是——,都明白的。”我说:“你说。”“柏松也知道只有你啊——,他提要求想到你的感受没有?是——,都明白的。”我没有说话,“是——,你把人家当朋友啊——,人家可没把你啊——,人人都知道你不愿意来定位科,是——,都明白的。保持现状你就没有麻烦,是——,偏偏啊——,是,都明白的。哪说那了,就你和我,是——。”乌科用手指了指我的前胸又点了点自己的胸口:“是——,你明白的。”我说:“乌科,你说。”“小杨,朋友不是一厢情愿的,是——,是朋友就不应该故意挤兑,柏松这个时候提出啊——,是——,你明白的。”我又沉默。“小杨,来定位科,你也是一个老值班员,是——,啥都不用学,直接可以上岗值班,是——,都明白的。”“乌科,我还是不想来。”“小杨,你怎么还是不明白,看来你真是倔,是——,都明白的。”“乌科,我最烦人说我倔。”“好,算我没说,是——。就算甄台求我办的事,我没有办好,是——,甄台不会怪罪我的,是——,都明白的。”“乌科,你一开口,我就知道你是甄台的说客。”“小杨,不说了,说多了,是——。”乌科又压低已经逐渐放大的声音:“你要是真不想来,必须搞定钱想和柏松,是——,都明白的。”说完他逃一般地走了。 我还是愿意在预兆科值班,一个班就是半天的工作量,四天一个班,周二上午例会,其它的日期可来可不来,多美的工作。我也知道硬顶着钱想不好,大小也是一个领导,是领导都有权,我决心改变一下。预兆科的工作量远比定位科的大,同管理者沟通、业务会议、台站之间交流、工作总结、数据上报、数据预处理入库、数据分析,整理评比资料,当然钱想自认为核心的部分我绝不碰触,与金钱有关的决不越步。我就从外围的工作做起,这些工作,我只要肯干,在质量上、效率上无人可及。我完成了一周的日志汇总,逮住一个合适的时机对钱想说了,钱想毫无表情帝回应:“这是周大姐的工作。”我完成了一周的数据报表,逢钱想心情最佳的时机,对他说了,他立刻收起笑容:“这是小米的工作。”终于等到钱想对我说:“你看,我想把预兆科的法定假日的补贴提到一百元,这是同整个科室利益相关的事情,希望你们三人支持我。”自从我入这个单位,定位科的法定假日补贴就是一个班按照两个8小时计算的,定位科一个班是24小时。随着补贴基数的增加,现在预兆科一个班补助五十元,定位科一个班补助一百元。我说:“预兆科的人当然没有意见。”我话里的隐意是定位科的人能同意吗?钱想早有准备:“汪台不会说什么,刘朝阳只会在私下提点小要求,乌科不过是要求一顿酒喝罢了。”“钱科,你提的是长期的要求,他们不过是一时的欲望。”“小杨,关于这一点,你能想明白,千万别过高地估计乌科和刘朝阳。”毕竟是钱想主动与我谈“工作”,我看到留下来的希望,再说我也是预兆科的人,也想多得钱。钱想打着科室的名义对甄台提出了要求,甄台答应了钱想的要求。我把上个月的数据预处理做了,钱想说:“这是我的工作。”我说:“钱科,以后的分析图件由我来提供。”钱想说:“你做的图件,不一定支持我的预测意见。”说完他笑了。我心一悸,感觉他的笑面底下隐藏着:“你就等着去定位科。”周大姐看出我的一脸无奈:“预知——今日何——必当初。” 我真想改变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把退路荒废了。? 第十章 五、六 五 其实我不想离开预兆科还有一个原因,6月份女儿就要参加全国大学的联考。时间只剩下三个月,这是决定孩子人生走向的一个关键时刻,来不得半点马虎。这三个月的时间里,女儿需要我的照顾超过以往的任何时日,我是女儿联考的保障。 早晨6点到校,我务必在5点20分叫醒女儿,5点30分必须让女儿吃饭,饭菜可口不说还要冷热适中,5点40分必须乘上四人合租的接送车。午饭、晚饭吃在学校的食堂,中午去宿舍小睡,下午1点30分又是紧张的学习。晚上9点10分,我必须在小区的门口等着女儿下车,女儿进家要补餐还要学到10点30分。这对一个还未成年的孩子来说的确残酷,没办法,都是为了得到一个好的工作而拼搏,并不尽是家长望子成龙的心在作怪,是就业呀,是就业逼迫成的不得不。不能指望妻子,她是初中的班主任,更是早出晚归。女儿算不上尖子生,但是成绩并不落后,这更需要爸爸、妈妈的关心和鼓励,这一切不能靠言语只能靠行动。 “要我离开预兆科去定位科值班,可以,一定要在我女儿联考之后。甄台、乌科、钱科,你们别逼人太甚。”我在周二的例会上当众说了这些话,主要是说给甄台听的,无人回应。 多年以前,正值定位科的仪器更新,我是科长,带领全科室的人在山洞里调试仪器,上午连着下午。时间一分一分地过去,我不住地看腕表上的时刻,计算着我全速赶路需要的时间,不住地提醒自己实在不能再拖,拖到最后一分钟才对柏台告退,柏台没有说什么。我蹦着下了山,拼命地蹬着自行车,赶到电影院的门前时还是晚点了,女儿站在路边在哭。这一年女儿上小学二年级,陪在女儿身边的老师埋怨我:“你这父亲怎么当的,不能准时来就应该安排好。”我不住地说:“对不起,对不起。”“你的女儿可真听话啊,我这班主任都领不走。她说爸爸交代过不跟任何人走,包括认识的人。”回家就遭到妻子的责备,我也心里有气,“你这个妈呢?”“我在讲公开课。不是说好的你去接吗?你不是答应得很干脆的吗?今天不是你休班吗?”妻子问得我哑口无言,暗下决心:“只此一次。”以后再也没发生过类似的事情。柏台说我:“是工作重要还是家庭重要。”还好是私下里对我一个人说的,没有采取领导惯用的方法——在会议上不提名对全体警告。柏台没有错,柏台是一个工作狂。柏台是一个荣誉迷,他用自己的荣辱感要求身边的人,我不是不求上进,在家庭与单位二者之间,我只能放弃一个。 汪仁良有家里的财富支撑,家里雇人接送孩子。钱想不必照顾父母,父母都归哥哥赡养,岳父岳母归内弟赡养。乌焦青一年一次回老家看望父母,岳母帮忙照顾孩子。老陈和老周在一个单位,工作可以相互替换,总有一个人呵护孩子,现在孩子也参加工作了。刘朝阳的老妈,由姐姐照顾。柏松和小米还年轻,还没有到上有老下有小的时候。甄台自小没有父母,现在没有岳父岳母,严格说也没有孩子。 我有妻子、女儿、父母、岳母,我无力多方支撑且保证平安无事。在单位放弃了,事情就简单很多。 女儿上小学,我和妻子共同接送女儿,因为我工作的性质,我在定位科,我负责三天妻子负责一天。因为这一天我要值夜班,妻子能承受一天是因为年轻资历浅抢不到班主任。小学三年级以后,妻子终于当上梦寐以求的班主任,在我的要求下也是柏台需要我,我调入预兆科,女儿上学的接送都由我一个人来负责。中学时期,女儿在妈妈的中学就读,母女二人同出同归,我负责安排早餐晚饭。高中阶段,又成了我一个人责任。 周大姐培养出一个优秀的女儿,她的的成功经验,我能学多少就学多少,从前的无法弥补,现在的绝不拖欠。自己的事业一事无成,把孩子再耽误了,那将万死难辞其咎。 妻子对我说:“你一心支撑着这个家,我曾一度看重那些证书,如今在事业上还是一事无成,还好没有耽误孩子。”我也深有感触:“还好没有太耽误孩子。”妻子说:“如果能重来,一个优秀不要,一个证书不拿,好好地完成本职工作。”我说:“矫枉过正,什么都没有,你如何比别人早一点晋升职称?你想特立独行,领导能受得了吗?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令你跟随。”现在,我明白了一点,又能如何,不要说个人影响生存的环境,连改变自己都是妄想,很无奈。明白的都是过去,徒增懊恼。明白以后成了忍受,认为全是理所应当的该有多好,偏偏自认为明白一点点,小聪明。 有时自己苦思:“没有过分的欢乐,也没有刻骨铭心的哀愁,激情已经离我远去,剩下按部就班的无能,在年轻人看来我的人生已老,我才四十多岁。” 六 省局来人考核甄台,不论来多少次,我就是打你不称职,能令你滚蛋最好,退一步讲也要再警示一次,不论有用与否。至于理由只能写拖欠我的工资,其实不称职的理由很多,能够落实到纸面上的只有这一条。不只是在你的代理期间,就算你正式任职,我还是打你不称职,尽管无伤你的毫毛,年年考核,我年年打你不称职称职。就算我投赞成票,你相信是我吗?? 第十一章 钱想、一 第十一章、钱想 一 说我贪婪的人、贬低我人格的人、对我行为所不齿的人,是因为他们不缺钱,从来没有缺过钱。 我饱尝缺钱的滋味,那种感受足以令人崩溃。 因为家贫,我的父亲没有钱买鞋子,终年穿着我和哥哥因为再也不好意思在人前露面而丢弃的鞋,这些鞋经过父亲的手修补后套在他的脚上,肥的肥瘦的瘦。破鞋不抗穿,父亲每个晚上总是在补鞋。一双鞋不得不舍弃一只的时候还要留下另一只,这样的单只鞋被精心地积存起来,在存量中挑选模样相近的凑成一双,父亲就穿上它们下农田。穿着一双差伴儿的鞋,不是一个样式不是一个颜色。父亲不是不知道别人异样的目光——穷到如此地步。出门会亲友的时候从来不穿破旧的衣服,父亲有一身外出的衣服鞋帽。这身行头不是穿的太久而是放得太久了,父亲的身体又逐年消瘦,正因为这个原因,这身衣服始终能穿,衣肥体瘦,这身始终崭新的行头在他的身上很不得体。母亲久病不出院子的大门,自我有记忆起,就没有见过母亲买一件新衣,从里到外、从单到棉都是姐姐的剩衣。因为家贫哥哥娶不来好的媳妇,姐姐嫁不到像样的丈夫。家里唯一读到高中的人就是我,不是我的学习成绩好而是我最小。父亲说:“再困难也得供出一个来呀。”初中到高中,我没有住过校都是走读。一来住校要家里负担一笔花费,二来我要回家干农活,我所付出的劳动既有体力上的又有脑力上的。一幅穷酸相置身于同学群中,对于我来说自小就缺少愉快的感觉。大学没有考上,只差2分啊。花钱买复习来弥补2分的不足,对于我来说就是奢望。我毫不犹豫地上了中专,家里负担太重,我要尽快独立。 我对钱有一种特殊的情感,爱恨交加,不说爱只说恨,恨我没有。 妻子是我的同学,是我苦苦追求来的中专同班同学。她是一个从外表上无法令人愉悦并引发男人追求的女人,我要!她的家境较好,单凭此一条就值得我追求。三年啊,三年才追到手。我期望借助妻子的力量来彻底改变我的窘态生活,这也是我及早脱贫的一条快捷途径,我成功了。 我的结婚成家在农村叫作“净身儿出”,家里不给掏一分钱,将来家里的财产,唯一的财产就是三间老式房子,我没有继承权,换来的是可以不必赡养父母的承诺,这是古国农村不需文字佐证的古老契约。 在我家,夫妻之间吵架,缺钱成了永恒的起因,忍让的都是我,次次是我低三下气地赔礼道歉来结束争端。 母亲病危,哥哥来找我商量,因为有古老契约“净身儿出”的约束,哥哥知道不能向我要钱给母亲治病。哥哥把两个姐姐招来一同见我,姐姐被穷成一句话不会说,哥哥只是不住地告诉我母亲正在医院,说完一次再说一次,我明白我的老妈在等着我的钱治病。钱家人当中,只有我一个是挣工资的“公家人”,我没钱谁有钱? 我去求妻子,妻子的反应非常自然:“我观察你近两天的表现就猜出个水晶杯装浊水,你自己说我们有钱吗?”妻子说的没有错,新电视机的一半还是她从弟弟手中借来的。我只好黑着脸说:“能不能先借一点?”此时,我多么期望妻子一声不吭地回娘家去借。我发出请求之前就知道妻子的回答:“你好意思啊?”把这一请求的时刻向后推移十年该有多好啊,我多少也能拿出一点的,妻子发出这一反问的时候,社会上还没有个人贷款的先例。我能用的办法就是穷磨——磨破一副穷嘴皮子。我是抱定不达目的不住嘴的决心穷磨,一直磨到妻子肯为了我专程回娘家去借钱为止。走的时候,妻子丢下一句话:“穷,一家子穷,一个家族都穷,穷鬼就不应该活在这个世上。”耻辱啊,耻辱!我渴望有钱,有很多很多的钱。 五天的时间不长,第五天我带着妻子借来的钱挺直腰杆去了医院,一切都晚了。回到家里,妻子那张嘴真烦人:“哼,救命钱成了丧葬费。”妈都被穷死了,我还道德个屁。这就是我,姓钱的没有钱。 妻子在穿戴上一点不将就,关键是对比,对比自己身边的人。妻子的心情黯淡:“不要求一天一换,不要求三天一换,总不能一个星期甚至是一个月不换一身衣服?人不人丐不丐的,叫我如何出门。我总不能每逢节日就披着破衣拖着烂裙的回到娘家,看得我爸我妈于心不忍地舍给我穿戴?老人还得像贼一样的把钱塞给我,我的弟媳已经疑心我是在装可怜:‘姐姐的心眼子就是多啊。’就因为这句话,我弟弟对他的妻子大打出手。”内弟媳跑回娘家招来帮手,面对一群的讨伐者,吓得岳母趴在地上对我和妻子大喊:“以后别回来了。”我的穷造成别人的家庭不和,我情何以堪。我的父亲不清楚我的难处,对我非常不满:“一个男子汉大丈夫,难道就不能攒下一点私房钱吗?”我真想说:“爸呀,人得有钱才能积攒私房钱啊。” 我不相信我的命运就是贫穷!我已经很努力,我始终在努力,可是老天并不善待我。放长假,债务,病妻,孩子,房子。 我的梦中永远是大火、大水和棺材,常常在梦中被惊醒,我躺在妻子的身边,盯着黑暗不敢翻身,心中偶尔暗喜:梦中一切的一切,都在预示着我要发大财。 我要挣钱,我要挣大钱,我要当县里的首富、市里的首富,努力当省里的国里的乃至全球的首富。 活过来的时日,我全失败,不是没有努力过。我不认命,挣不来大的,我绝不放弃小的。哪怕是一根针,一片树叶,只要现在不是我的,在下一刻我一定要谋求把它攥进我的手中,到手以后如果不需我可以扔为了它。我还真没发现一点用处没有的东西存在这个世上,今天的没处用并不代表将来没用处。只有是我的以后,我心始安,为了达到目的,使用任何办法都不算作过分。 我已经不止一次地在心里默默发誓,我要有钱,我要想尽一切办法弄到钱,我在心里不住地发誓,以此来激励我的行动。我也知道他们在诋毁我,我对他们的可怜大过怨恨,可怜他们不是富人凭空滋生出一颗富人心,一口富人的语气不代表兜中有钱。我不同,没有钱就应该呈现没钱的样儿,我不装富。缺钱的滋味不好受,凭什么说我贪婪?说我爱小儿?郜局故意让台站有结余的资金,以备随时调用,郜局才是真正的贪婪。角亥台的人都知道公孙权拿给郜局十万元,其实公孙权还拿走十万元,只有我和汪台知道,公孙权说在省城买新房缺钱,这也能成为理由,我也缺钱我也想拿我也应该拿,你多拿我少拿。相比之下,我不贪。? 第十一章 二 二 生活给我的全是痛苦。我曾经不止一次地假设我没有过这些经历,幻想中的我也似他人一样地鄙视现实中的我,我更痛苦,每每回忆旧痛总是滋生出新的痛,一次更比一次痛彻心扉。我把痛苦讲成故事,难为情只存在于初期,当我把我的故事讲得熟烂之后,心里的羞耻感已经远遁。我发现这样能够得到别人的同情,我也觉得别人应该同情我,同情的伴随物是我期望的也是我应该得到的。故事,被我讲给许台、柏台、公孙台、甄台听。虽然听的台长不同,但是效果大同小异。需要费心的是选择恰当时机来讲自己的故事给他们听,只讲一次是不够的,人容易淡忘;同时掌握好讲故事的时间间隔,人与人交往存在新鲜期和疲劳期;故事要有连续性,做到次次新颖是办不到的,能做到的只有增加进一点点的新意,这就足够了。人是情感的动物,你动情我动钱。 乌科霸着台站困难职工补助已经多年。乌科在暗地里肯求台长:“给我就行了,就别对大家啊——,人的脸树的皮,是——,都明白的。”对于这样的请求,柏台根本不予理会:“今年的困难补助还是给乌科,有需要的提前提出申请。”有脸有皮的人羞于申请,我想要,但是我不够资格,虽然我的生活远比老乌困难,这笔钱被命名为困难补助,其实是台长手中的一种平衡道具。 章金发在职的时候,没有老乌的份,章金发退休以后全是他的。公孙台时期,沿用柏台的惯例,公孙台只当了一年的台长。甄台时期,老乌的内心非常想得到这笔钱,但是嘴上不明说,请甄台喝酒带上我,“请甄台喝酒,应该的啊——,都明白的,是——,钱科。”他的话只有置身其中的人才能听明白,肯定能明白,这是决定困难补助的前夜,是怕我同他争,也只有我会跟他争,他在提前狙击我。得到甄台的默许之后,老乌又提出柏台时期的请求,“给我就行了,就别对大家啊——,人的脸树的皮,是——,都明白的。”甄台说:“光明正大的事,岂能暗箱操作。”乌科说:“这怎能算暗箱,是——,你明白的。甄台答应了他请求,“好,我就不当众公布了。”“那我就先谢谢台长,就用给我的困难补助请台长啊——,是——,都明白的。”甄台一听,起身就去买单。 如今,个人优秀的奖金高过困难补助的额度,乌科的说法变了:“我不能总占着,虽说我是应该啊——,都明白的,但是要给其他人留一点机会。是——,都明白的,甄台。”我不管“困难”这个词加在补助前面好听与否,你老乌拿优秀奖,我就拿困难补助,你能熟练运用半截子话,我不会,我对甄台直说:“我要今年的困难补助。”甄台说:“钱想,怎么非得是你的?”“乌科要优秀了。”乌科插嘴说:“这话如何说起,优秀是大家投票选出来的,啊——,是——,都明白的。哪能说给我就给我,要说也得甄台来说,是——。哈哈,是——,甄台,是——,”恶心,选个屁!我把老乌的尾话“都明白的”截断:“乌科得优秀,老周得大病补贴,杨光清高,送给汪台人家都不要,还轮不到刘朝阳、米小咪和柏松。如果甄台有意思要,我就不争不夺,否则就是我的。”这笔钱我是要定了,私下里人们说什么我都不在乎,得钱是真的,就算当着我的面说,只要钱能进入我的囊中我就不反驳,沉默是金。 别瞧不起我,你也知道钱是好东西,可是你肯跪下来去要钱吗?当着众人的面,我肯。钱这东西,没有人会主动送到你的手中,要自己去争取。要能放下面子去乞,许台受不了这种乞,柏台受不了乞,公孙台受不了乞,甄台也受用不了乞。在这个世界上肯乞的人太多,可是多数乞者太烂,乞也有贵贱的分别,我来做有尊严的乞者。 单纯的乞遭人唾弃,老乌明白这个道理。老乌不好意思说出来的另一半话,都饱含着乞的实质,他在用他的办法来掩盖乞相,同时又特不想别人误解,老乌真累。把乞、拿、得、要、抢、拾、偷、贪很好地揉合起来,让任何人很难用单纯的词句来概括或者诠释,就成功了,尊严无它。没有人做过有尊严的乞者,由我来做,乞这种行为没有对错之分只有优劣之别。要想成功既要选对适合自身的手法,更重要的是把握好乞的目标,实施的策略因人而异。不是每一个受乞者都肯施舍的,我也是从失败中总结出这个经验的。只可惜这是一个小单位,大道理逢上小单位,杀鸡用上宰牛刀,有点遗憾。老乌干着乞的勾当,说着爷的话,甚至连爷的话都是只言片语的。我同老乌不同,乞要有乞的样子,乞可以不是孙子但是绝不能是爷。把乞做得最露骨的人是章金发,把乞做的最反胃的人是乌焦青。还有一个人,因为他的舅舅是李局,所以他的乞包裹着霸道的透明薄皮,小刘是乞中的恶霸。我同他人的区别很大,我承认我在乞。名声与金钱,二者选其一,我要钱,我用荣誉来换取金钱,绝不会翻过来。我不似老乌,既要钱又要脸面,贪婪的是他而不是我,因为我很专一。 说我用老婆来取悦领导,陪酒陪舞陪歌陪游,你说你的,我做我的,对于我来说,这就是手段,为了钱,我可以使用任何手段。他们其实错了,我在利用台长的同情心,苦穷和哭穷存在着天壤之别,苦穷是忍受,哭穷是诉求,哭穷是为了摆脱苦穷。许台、柏台、公孙台、甄台都同情我,我成功地使他们同情我,对于我来说同情就是金钱,我可以把看不见摸不到的换成现金。 很小很小的时候,还是孩子的时候,眼看他人口含糖块而使我流涎自咽的时候,我就知道什么是钱。钱,被用作衡量一个人生活质量的度量衡。人不能直说人生是为了挣钱,敢说之人定会遭到口诛笔伐,其损失是捞钱更难。如此,人都带着面具来表演,整个社会无时无刻地在举办假面舞会,人们前仆后继。既然不能明说,换个雅净的说法——报酬。自古以来,报酬就是多样化的,付出为了得到,你们称为报酬,为什么偏偏说我的是金钱?贬低他人下作,是在变相地掩盖自己的丑行。怕只怕,由我来问你,我的发问不会走极端的,怕只怕,要求你的回答必须心口合一,如此这般,你们同我没有本质上的区别。置身于塌陷行业,那种专业性超强的辞令,我耳听过嘴也说过,不提也罢,非常类似我的乞,我是个人,它是一个行业。我的乞讨对象是台长,行业乞讨的对象是政府,在乞讨的水平上省局的徐局同郜局相比,真是天壤之别。在达到目的上,乞和骗的效果是相同,实施的过程中二者难以区分。? 第十一章 三 三 汪仁良被任命为副台长,主管业务,首件大事就是定位仪器更新,汪台主动要求去国家局培训,这意味着回来要担负起新仪器的安装调试和对定位值班人员的培训的职责。汪台学习结束,仪器还没有配发到台站。柏台要求汪台对全台站人进行培训,市局的柳局也要求市局的业务人员来参加。汪台对柏台说:“没有实物的讲课效果不好,等一等。”仪器运到台站以后,汪台着手仪器的安装,自己一个人在山洞内操作。一个星期以后找到我:“钱科,你给我帮把手,这套仪器不太好弄。”我对定位仪器也是一窍不通,别说上手帮忙,就是提一点建议都是不可能的。汪台这人,动手怕坏了,就那么看着。一个月过去了,汪台只布设好供电和信号线路,省内其它台站的仪器开始进入为期一个月的调试期。我对汪台说:“汪台,打电话请教省局的维修人员。”他说:“这我也知道,可是让省局的人知道我不能独立完成安装工作,我有点难为情。”“汪台,总拖着也不是办法,要不你跟柏台提出请求,到安装好的台站去观摩一番。”“这我也知道,都是一起参加培训的,他行我不行,那让柏台如何看我?”“汪台,只有一个办法了,打电话向台站懂行的人请教。”“嗯,也只有这个办法了。”汪台安装仪器全是在暗中行动,台站的人并不知道他在干什么,我明白这是他信心不足的表现。前两次仪器更新都是由杨光主导完成的,那时的汪台有意躲避。半个月以后,我问:“汪台,联系得如何?”“联系了几个熟人,都不是负责人。”“汪台,有仪器更新任务的台站都派人去培训了,不是单单我们一个台站?”“我跟他们不熟。”“汪台,不管熟与不熟,时间不等人啊。半个月以后就进入下一个阶段,为期三个月的试运行。”“钱科,我听说有的台站是请仪器研制生产单位的人来台站安装的,我也想请他们来。”“汪台,这也是一个办法,要尽快。”请专家来安装仪器需要台站支付相关的费用,柏台不同意汪台的请求,柏台说:“我认识一个仪器的研制人,我同他有联系,给你一个电话号,你请教他,尽快把工作完成,我台已经落后了。再说了,想请专家需要预约,专家没有时间。”我不想让人知道我参与过这事,被人认为我也不行,那样对我也是一种伤害,我再也不闻不问。 试运行期的最后一个月,因为没有数据,省局把意见反馈给柏台,柏台这才发现角亥台的仪器包装还没有完全打开。下一步本省将进入验收阶段,等待国家局的专家组对项目进行验收。验收通过就正式并网观测,如果没有通过,会遭到省局观测处的督处——限期整改。从行政角度看,意味着角亥台没有完成上级交代的任务。从业务角度看,角亥台缺乏专业人才。柏台急了,对杨光说:“你去角子台,速学快安,一定要赶在试运结束之前让仪器运行起来。”杨光要是汪台的知己朋友,一句话就能帮助汪台,更实际的帮助是暗助。杨光不是他的朋友,他想让汪台出丑,杨光对柏台说:“行。”杨光此时不是定位科的人,他是多管闲事。汪台背后对我说:“好他一个杨光,让他等着。”杨光没有去角子台学习,立刻动手安装仪器。其实杨光也是不停地打电话,咨询有关人。柏台对汪台说:“杨光安装仪器,你跟着学。”一个星期后仪器安装完毕,汪台对柏台说:“软件部分我行,我主要学的就是这部分。培训班期间,有的台站就开始同有关专家联系,邀请专家去台站安装仪器。”柏台说:“这话你早说啊。”可惜,汪台对软件部分也没有弄懂,本行业软件的兼容性实在是有点变态,仪器还是没能正常工作。专家组开始对省内台站验收,专家们并不到台站去,通过网络读取实时数据对仪器状态进行评估。是利用省局的数据库来总体评估全省仪器运行状况,可是数据库中根本没有角亥台的数据。问题严重了,一个台不通过,按照《规范》的规定全省的验收不能通过,专家组看在郜局的情面上,验收不包括角亥台。省局发文通报角亥台,柏台觉得颜面无光,说汪台:“你这是误人误己。”柏台又到找杨光:“还是你来调试。”杨光来了一个省事的,扛着计算机去了角辰台,仪器终于产出24小时数据。柏台在周一的例会上当着全台人的面说:“派你出去,当初我就存有疑虑,总以为只要用心肯定能学会的,唉!”老乌等着这个说话的时刻:“不行啥都不啊——,是,都明白的。”难道汪台连电话都不会打吗?不是,这是一个人的动手能力。汪台在家中,饭来张口衣来伸手。 对于角亥台,专家组做出半年内再验收的决定,费用由台站负担。郜局对柏台非常不满:“柏台,给一个合理的解释。”柏台硬着头皮说:“这项工作是由汪台全面负责的。”“柏台,不要忘记你是一把手。汪台是谁?”“汪仁良副台长。”“副台长?也没有几个我不认识的,对这个人没有印象。”等待验收期间,对台站人员的培训由杨光来担负,看着杨光的得意相,汪台对我说:“我真想给他几下子。”二个月后,角亥台通过验收。验收刚刚通过,汪台就把杨光打了。打了人,汪台就后悔:“完了,杨光带着眼伤去省局告我,我的副台长难保。”当时我也以为杨光肯定去省局告状的,换成我,我就上告,可是杨光没有去告状,唯一合理的解释是柏台成功地阻止住杨光。危机过去,汪台又说:“杨光不帮我也罢,还显山露水的故意出我的丑。” 汪台在生活中、工作中都不积极,与人沟通时心理有问题,造成处事犹豫不决,他是一个缺少主心骨的人。我可以帮他,不管我的帮助有效与否,他都把我当做唯一的朋友,对于他这朋友我可有可无。他毕竟是副台长,不论在台站还是在省局,他说话还是有一定分量的,就算他能力不足,台站领导班子里有他没有我。我帮他更多的是精神上的,他不得不给予我的、也只能给予我的是物质,这些才是我需要的。精神上的可以分享,物质上的我不与任何人共有。 听说甄科要来当台长,汪台沮丧至极。我说:“你去见郜局。”“我见了郜局说什么?我在局长的心中没有地位。”“汪台,话不是这样说的。你换位思考,郜局也不一定愿意你去找他。你去找,就算达不到目的撵不走甄明,郜局也会给予考虑的,说不定把你调入出现空缺的台站任职。”“如你所说,其它的台站也不好干啊。”“汪台,那你就认命。”汪台抹掉眼泪:“我过不去心里这道坎啊。”“那就去找郜局。”“好,我拼了,去找郜局说道说道。”一个星期后,我问:“汪台,郜局怎么说的?”汪台低头不语,我说:“你没去省局?”“嗯。”“想去不?”“也想。”“汪台,我陪你去,就明天走。”晚上,汪台把我约出来,喝过一杯酒之后说:“你陪我去?”“汪台,我陪你去省局,但是我不能陪你去面见郜局。”汪台沉默许久说:“那就再等等。” 公孙台走后,甄明代理台长。我说:“你也知道甄明是出了名的不搞业务之人,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就让角亥台的业务成为全省、全国的最差台站、必要的话弄出一个国家级别的大事故从而逼走他。”可惜,汪台在配合甄台的工作上,始终左右摇摆。今天听处长的,明天听柏台的,后天听我的,还听甄台的。遇到烦心的事就跟甄台对着干,一接触到省局领导的批评就主动同甄台缓和关系。我说:“汪台,这样子不行。”汪台说:“我总不能把副台长也弄丢?”“辞了又如何?”我万万没有想到汪台说:“辞了正中很多人的下怀,老乌、杨光、小刘,还有你。”汪台的缺点是胆小,更大的缺点是突兀的没来由的冲动。汪台貌似优柔,骨子里却饱含着残缺的暴躁,此人难成大事。副台长换成我,就恁么个甄台,台站的每根草都是我家的。? 第十一章 四 四 对于甄台,我非常想了解了解。 三十五年前的那场洪水肆虐整个亥市,时任丁县抗洪总指挥的甄县长亲临灾情最重的艮乡指挥。因为立足的河堤垮塌导致甄县长被卷入洪流中而失踪,甄县长被追认为烈士。甄县长的妻子因此一病不起,不久也离开人世,四岁的甄明和六岁的姐姐成了遗孤。甄县长是土生土长的干部,在本地区的人脉超广,县里重要部门的干部都是经甄县长一手提拔的,感恩惠及甄明。甄明养成了大手大脚的习惯,不具备评估任何实物真实价值的能力,甄明办事的成本太高。他酗酒的习性是在大学时期养成的,因为在同学之中唯独他的钱包是时时充盈的。 甄台生来就缺少安全感,同任何人相处都走两个极端,或多疑或轻信。 甄明毕业以后,甄县长的老部下升为副市长,甄明是通过副市长的人情才进入市塌陷局的,也因此很快地升为业务科科长。甄明的好运到此为止,因为这名副市长入狱牵连到很多的干部被免职,本来这些人都能成为甄明后援,瞬间全不见了。 按照要求,市塌陷局要有人24小时值班。如果真的不折不扣地执行规定,那么塌陷局可能成为整个政府大院内的唯一有夜班的小部门。没有人情愿一个人值夜班,又不能废弃值班制度,市局各任领导在不同时期采取不同的对策。自从手机普及以后,市局的夜班利用固定电话的呼叫转移功能,把打入市局值班室的电话转移到个人的手机上。市局值班室墙上的值班表是真的,一个星期一换人,都抱着手机在家里值夜班,夜班费照拿不误。对于这种电话转移的做法,甄科是一名参与者。 塌陷台也是一个24小时值班的单位,定位科的仪器等待数字化改造,值班员等于在看守楼房和院子,甄台担心值班员模仿市局的做法。甄台上任就取消固定电话的呼叫转移功能,同时取消的还有来电显示的功能。在塌陷台的电话屏幕上,看不到来电的任何信息。 角亥台的定位科值班室总是接到匿名来电,电话接通以后,对方不发出任何的声音,也不主动挂断电话。接电话的人习惯性地说:“你好。”可是得不到对方的回答,往往跟上一句:“请问你找谁?”对方还是不予回答,起初,人们认为是线路的故障。老乌没有接到过这样的电话,汪台没有接到过,刘朝阳没有接到过,只有柏松接到过,这样的电话还是不断地打进来。 有一天我突然明白了,公孙台时期,汪台和我曾经开车拉着甄科去喝酒,值班室由临时工老张看守,这天是汪台的班,甄台让使用来电转移。这种做法,甄科可以不管,甄台不能不管。甄台管的不是汪台,不是刘朝阳,不是乌科。汪台在值班的时候,因为经常开车离岗,乌科、刘朝阳也经常被拉走去喝酒。甄台要管的人是柏松,甄台怀疑柏松有可能利用固话转移来电的功能而离岗。我明白了柏松也就明白了,他决定给予回击。可是打来的匿名电话没有规律,电话响铃时不知道是否保持沉默,很多的电话是省局来电,值班人员是不敢乱出秽语的。柏松为了抓住时机,适应了好长时间。终于,电话铃声一响,柏松没有开口,另一端还保持着沉默。这就是等待多日的匿名电话,柏松开口:“你妈x的,我知道你是谁,你个下三滥的台长,要查岗你就光明正大点,”另一端立刻挂了电话,从此匿名电话消失了。半年后,甄台对我说:“钱科,你拿着公章去通讯公司,把值班室固定电话的来电显示功能恢复过来。” 甄台多疑,甄台喜好设局来考验你。甄台命令我给老张买几双手套,我当然花最贵的价钱买来最次的货,几任台长我都是如此做的,不然商店老板哪肯多给我回扣。不是我这样干,在古国人人如此。你不干,也没人相信你。我把购买手套的发票拿给甄台去报销,甄台连头都没抬:“回去换货!”我说:“为什么?”“钱科,我交代得很清楚,要什么牌子的要哪个型号的是?”“甄台,好像你说过,我没太在意。”“钱科,别狡辩,立马换货没的商量。”换就换,大不了退给老板一点钱。古国的市场就是好,一样的东西,有最好的也有最坏的。档次有高低,为了满足不同人的需求。可是有一些坏的东西居然能坏到极点,坏到原本就不应该存在,但是就有这样的坏东西,因为需求而存在。有过一次经历,我开始琢磨甄台这个人。食物、电器、纺织、建筑、金属等等,一个人可以精通一项或者几项,商品世界太庞杂,样样都成为专家是不可能的。甄台连一项都不懂,不过是预先了解,挖一个专属的坑把我推进去而矣。甄台又是一个没有耐性的人,你总不能睁着眼睛睡觉,是人就有劳顿的时候,我怕只怕杨光之类油盐不浸的人,我怕柏台的务实。被甄台质问,是因为我没有防备,我已经开始防备,我防你容易,你对我将防不胜防。你注意的东西我绝不不触及你的底线,你的底线在哪里?我不知道。对于你交代的事我可以缓办,懂得也装不懂,故意向你请教。对于有生活常识的人,并不理会我的卖萌。因为你甄台在不懂装懂,你害怕别人看透你,你会急于展示你是“内行”,探测你的底线就用去我的几天时间加上几句话。你的着眼点我满足你的要求,其它的我为所欲为,你还沉浸在自我陶醉中。 甄台需要一台便携式计算机,他指定了品牌和型号,先找杨光后找我,最后肯定叫我去操办。订货的公司老板是我的老相识,取计算机的时候,型号有点差异,老板很大度地说:“这个型号比你定的型号贵一百元,内存大一倍,多的一百就算啦,以后多来几次都有了。”我把这台计算机拿给甄台,他火了:“钱想!你玩的伎俩别以为我不懂。”我说:“甄台,这台比你指定的配置高,钱还是低配的价钱,何乐而不为?”“钱想!你放屁都不响。换不成就是你自己买的,拿你家去。”“甄台,你别急,你查一查配置表对比对比就清楚了。果真如你怀疑的,一切都由我个人负担。不相信我,你可以问问杨光。”这个时候,甄台就开始相信杨光了。就这样的台长,你不骗他,你都有罪。这个时候我才觉得杨光可爱,杨光会如实说的。换做我,明白的也给他说成糊涂。有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很坏。 每逢甄台交代工作,杨光诚实地提出方案。杨光的态度是你爱接受就接受,不接受就不接受。他的这种清高,甄台的感受就是冷淡,令甄台难以接受。甄台是主宰,就算你提出的的建议非常好,你也要曲线进言把你的建议迂回成他的,然后由他来命令你去做,你要像初次听到一样来赞扬并执行。? 第十一章 五、六 五 古国塌陷行业的经济制度存在着人为刻意复杂化的事实。人中的十之八九不能说清楚自己工资的全部构成,奇怪的是却没有人承认这一点,反倒如实承认的人被认为是在说谎、是弱智、是一种可耻。复杂化的目的不是针对个人的,而是预防不可预见的情况出现,一旦出现意料之外的事情能使一切合理化,这种合理就体现在账目之中,这种意外不是偶尔有之而是经常性地出现。刻意复杂化有点类似塌陷行业的典型用语,具有不确定的多义性,完全在于你如何解读了。省局设有纪律处,这就是左手在协同右手,制度适合造假,在怂恿人造假。 处长经常来台站检查工作,通常第一天下午到达市里,晚上由台站来安排接风宴。第二天上午来台站,下午去市局,晚上由市局来安排送行宴。没有特别的事情,单单是例行巡查就在第三天上午离开。 处长一行人的食宿统一由台站来安排,这是心照不宣的规则,只能意会不可言传。住宿的发票要拿给处长,处长拿着这张发票回省局核销,住宿的钱是由台站支付的,处长报销的钱自己入兜,台站支出的钱绝不能体现出是处长的吃与住。在台站,年年都是一笔很大额度的支出,在账面上却一分钱都不见。通常采取两种办法来处理,方法之一是这笔钱先挂账,从日后的项目上冲抵;方法之二是通过项目提前转移出一笔钱储存起来备用,这就是所谓的小金库。不论是那种方法,其实质就是做假账。一切都由我来操作,我牢牢地记住省局来我台人员的此类账目,涉及的人员太多了,大到局长小到司机。甄台到省局用车得去求人,我不用求,自然有省局的司机师傅主动询问我用车与否,我用车连局长都不知道,司机师傅只有一条要求,用车的时间由他来安排。台站人员之中,能令多位处长出面请客吃饭的人只有我一个,因为我是台站的出纳员。台站内部同样有类似的账目,隐瞒的是接触不到这些账目的人,无法隐瞒我,我理应该得到一点封口费。在此基础上,我再主动一点,再替台长多想着一点,我喜欢当下的经济制度。我不愿意被撤换,我干的越久越不容易被换掉。 经济制度一直在变,没有一个长期的政策,看似填补漏洞,实则后门更加隐蔽,这里有制度制定者自身的需求。有一段时间,塌陷局实施出差包干制,就是一天给出差人一个定额钱数,按天数报销,对出差人的实际支出不管不问。好家伙,“长”们也不讲究了,专住低挡的房间,乘硬座列车、等外船舱、经济机舱,为的是省下钱来装入自己的腰包。此时的“长”们把自己混同于群众之列自贬高贵,把高级别对应着高金额的特权忘得一干二净。实报实销的钱是单位的,包干的钱是自己的,普通人高兴,“长”们不爽。可能觉得颜面扫地,端架子还得靠单位的公款来支撑,包干制被终止。对此,刘朝阳说:“你妈x的,要钱还要面子。” 要换掉我的出纳,每任台长都曾经尝试过,可惜没有一个成功的,我应付得了。一味顺从是不行的,要想办法拿捏住对方,甚至引导、帮助台长“违规”,这样我就能在关键的时刻亮一亮小刀。你再忠心也无用,当你知道得太多的时候,就是你让位的时候。我要让你爱我不可能,恨我恨不起来,我跟着你走,只要你肯经常性地给我一点好处并且不虐待我,我就跟着你,否则我就背地里亮刀子。不是要捅死你,而是恐吓你,我可不追求两败俱伤。你不会为了我而因小失大,我的嘴非常严,替官员保密,这是经济从业者应该具备的优秀品质和起码的素质。再说了,都是一条船上的客,船翻都落水。我偶尔透漏一些无伤大雅的内参,是对你有不满的地方,是在警告你,不是真的要反抗你,所以我的出纳一干就是二十多年,无人可以替代。过去我在,今天我在,将来我还在,只要我在职,这出纳员就是我的,直到我退休。 凡是业务都绕不开杨光,凡是钱都绕不开我。公孙台和汪台用公款报驾校学车考驾照,不可能甩开我。账面上不能体现出来,要换一种方式。可以瞒过他人,瞒不了我,需要我把钱变通一次再给他们。当然是用钢材发票来顶,可是钢材在哪里?人人都可以发问,关键是你能见到那张钢材发票吗?发票必须经过我的手入账,那么你只好对我实话实说。汪台建议我一同考驾照,我表示不需要驾照,可是我需要钱。什么都不知道是最安全的,被知道一点点,他们就会寝食难安,安全的办法是大家一同黑一同白。在经济的分工上,会计是汪台,出纳是我。事实上,我既是会计又是出纳。这个工作,从智商的层面上看,小米干不了,小刘干不了,老乌更干不了;杨光能行,柏松能行。敢造假账不全靠智商更需要胆量,多数人没有这个胆量,汪台就没有这个胆量。 要适度地暴露自己的贪心,只是小小的贪心,太大台长无法满足,这样就被台长认为是同类,能够同流合污而共同进退。在这一点上,杨光太硬,汪台太软,硬软兼有的人只有我一个。甄台私下里评价我:“小利足以诱之。”这正中我意,那你就不住地用小利来惑我,这正是我的成功之处,被台长认为我是一个可以驾驭之人。适当地满足我,我还是可以被利用的。杨光说我是恬不知耻,放他妈的屁,感情他爸没有穿过差伴儿的鞋。 与台长相处,一味服从就是奴才,是奴才就劳而无功。要适当地秀一秀肌肉,秀肌肉是令台长不要轻言抛弃我。秀肌肉与示懦弱的比例要搭配合理,分寸要拿捏得当。知道的太多就是威胁,威胁必遭清除。当然了,台长真的撤换我,我若揭发内幕我就成了共犯,我为了自保不可能去爆丑。可是别欺人太甚,我一旦恼怒而揭露内幕,谁的罪重谁的罪轻?你台长最清楚,千万不要逼迫我走到孤注一掷的地步。我更多的时候采取唬的策略,造成相互忌惮,维持彼此相安无事的动态平衡。这个道理人人都知道,在理论上,杨光甚至远胜过我,但是在实践中,只有我无敌于这个小单位。试问:谁敢做任何的假账?我敢!别看在局长面前杨光什么都敢说,做假账的胆量他未必有。已经见识过汪台,他不敢,好多的账目是我做的,可是会计是你汪台,我的笔迹就能免除你的责任?那你的签字呢?都是一种说辞,实则无法开脱,汪台太天真了。公孙台的论述太精辟:“难啊!这是在造真。” 六 我私下要求把拖欠我的工资先支付给我,还要多一点点,我打一张欠条。别看单位拖欠工资,钱并不是一点都没有,没有想到甄台没有答应,这你就别怪我了。省局来人考核甄台,我就是打你不称职,至于理由能写的是拖欠我的工资,其实不称职的理由很多,能够落实到纸面上的只有这一条。都是反对,出发点不同,我能在共同的反对中取得只专属于我个人的好处,我从来不是为了反对而反对。谁当台长都一样,我还是我,许台、柏台、公孙台、还有你甄台都见识过,一丘之貉。眼前,我先琢磨一个我负责项目的数据反常,看看把哪个学科组的专家忽悠几个来台站,先弄点零花钱。? 第十二章 刘朝阳、一 第十二章、刘朝阳 一 你妈x的,都在我背后说三道四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从你们当面客气的话语中、从你们不正眼瞧我的眼神里,你妈x的,我都猜你妈x的八九不离十。 你妈x的,我老舅家的表弟和表妹的学习成绩那叫作出类拔萃,我表弟上的大学是古国排名第一的大学,我表妹上的大学是古国排名第二的大学。你妈x的,不是表妹比表弟差一点,而是我表妹嚷嚷:“我就是不去我哥的大学。”人家是想上那个大学就去那个,大学毕业以后,表弟和表妹都去了国外一流的同一所大学读研。你妈x的,毕业后都加入了外国国籍。你妈x的,求人家回来,人家都不稀罕回来。塌陷局的工作遭到表弟、表妹的鄙视。不似我,把这工作当个宝,你妈x的,人和人就是不一样。 你妈x的,我老舅应该得到的子女安排名额总不能白白地浪费掉?老舅安排我进了角亥台,安排我大舅的小儿子进了角子台。你妈x的,如果老舅是大舅,如果我的年龄小,如果我老舅能预见到自己的一儿一女不需要这份工作而不留一条后路,那么老舅早就把我弄进塌陷行业,你妈x的,我也不用进工厂了。我直接来角亥台,说不定台长是我的,你妈x的,最次也是一个副台长,说不定我还进了省局。你妈x的,我的亲舅舅不帮我还帮你们哪?胡说八道。 说什么要是没有我老舅,我进不来角亥台,我走的是人情后门。你妈x的,老乌是怎么来的?杨光是怎么来的?钱想是怎么来的?小米是怎么来的?别以为我不知道,都你妈x的一个x味。你们成了过来人,就可以指责我,犯过错的开始指责正在犯错的,这是你妈x的什么道理?犯过错还成了老资格啦?甄台也不是好道来的,就他那点儿底细别当我不知道?都你妈x的夜里光腚跳舞,骨子里还是磕碜。你妈x的还有柏松,柏台被突然免职,人都吓懵瞪了,不敢去见郜局,你妈x的,私下求我老舅去找郜局替他说人情。要是没有我老舅替你柏台美言几句,你妈x的柏松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游荡哪?进了台站就忘了我老舅的好处,你妈x的好了伤疤忘了痛,你妈x的理应当感谢我老舅从而对我客气一点才对。你妈x的也不能全怪柏台,郜局也不是个好东西,我老舅对郜局说明柏台的意图,你妈x的郜局笑了:“李局你对柏台说明白,可以照顾照顾他,叫他别担心,你让柏台直接来见我。”事后柏台对我老舅说:“我把事情想得复杂化了。”你妈x的意思是说,不用我老舅你自己也能行,你能行还找我老舅?你妈x的我老舅起码是座桥梁,你妈x的过河拆桥。 郜局的儿子郜高死活都考不上你妈x的像样一点的大学,只好进了塌陷局自办的塌陷学校,因为省局局长的儿子不用考试可以直接入学。要是像我老舅的子女一样混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你妈x的谁肯来塌陷局,有好的谁还屈就次的?要是真那样,你妈x的脑袋准是有病灶。郜高靠老爸的人气进了国家局,加速度般地升上了处长。在郜局退休之前怎么地也能混上个司长,当不成正的肯定能捞个副的干干。你妈x的,不都这样吗!凭什么在背后议论我?你妈x的塌陷学校里设有一个特长班,专门接收本行业官员的子女入学,官位最低的要求是省局重要部门的正处长,塌陷台的台长全不好使,不够档次的人要进就得花钱,你妈x的只要肯花钱,乌科的儿子也能入学。你妈x的名字好听——特长班,你妈x的他爸她妈他叔她姑他舅她姨的手特长。在儿女的培养方面,郜局在我老舅的面前抬不起头来,郜局用言语掩盖自己的羞愧:“郜高是我人生的一大败笔。”我老舅赶紧说:“好孩子可遇而不可求,父母的作用是次要的。”你妈x的,郜局打压我老舅,你妈x的骑在我老舅的脖子上拉屎,还妄想你的孩子比我老舅的儿女还好,啊!这天下都是你家的?我老舅美其名曰主管经济的第一副局长,李局下达的指令,任何一个处长都偷偷去问郜局,郜局不同意,科长都敢不听令李局的,你妈x的。 你妈x的,还有的为了遮人耳目,两个省局官员的子女交换着来安排,在自己为官的省内是清白的,出了省你妈x的还是一个x味。省局预测中心的小贾的老妈是亢省的副局,省局办公室毛主任的女儿在亢省。你妈x的,还有多少是你不知道的,人员多,时间长,我看郜局自己都整不清楚谁是谁的儿。 看我不顺眼,你妈x的是在嫉妒。我就不信了,你妈x的老乌,你的儿子不想来台站?不想来为什么私费去塌陷学校上学,那又不是一个什么好学校。你妈x的汪台,你的儿子不想来?不想来去学一个和塌陷行业沾边的专业。你妈x的钱想的儿子不想来?你妈x的杨光的女儿不想来?你妈x的小米的儿子不想来?说不想来的是进不来,是没有希望,你妈x的在故意装潇洒。还就周大姐、陈大哥的女儿真的不想来,和我老舅家的表弟表妹一个样。你妈x的,那叫人家有能耐,这样的人有几个?你妈x的那才叫人才哪。看看那些省局、国家局的专家,还坐在讲台上xxx的,我一直恶心到你们离开,你妈x的全不知道红脸一半,我真服了。说的别人全听不懂,装模作样地高深。你妈x的,我看他自己也不一定能弄懂,你妈x的,云山雾罩的。你真有才学,预测预测地陷;你真有才,研制一台好用的仪器。你真有才,比塌陷局好的单位很多,你情愿窝在这里,鬼才相信,装x。说不打算让子女来的人,心里特腌臜。不明说是不让你警觉到,万一你先我一步,你妈x的就降低我的成功率。都偷偷地运作,成功了说是孩子自己凭能力应聘的,你妈x的好像他家孩子有多么的优秀。你妈x的,要是永远隐瞒下去也好,多少年以后,不打自招,那个时候大胆地表白自己是多么地会办事,你妈x的。假如没有成功就说从来没过这样的打算,还说这小单位有啥好的,装x! 我儿子就想来塌陷台工作,能进省局更好,你妈x的我不藏着掖着,有屎就拉有屁就呲,你妈x的我就让儿子去塌陷学校。一个一个的破大学,反正上哪个都是一个x味。我计算过,你妈x的我儿子毕业,我老舅刚退下来,你妈x的说句话还管用,再加上我肯孝敬,我儿子肯定能进来。你妈x的我的要求不高,省内任何一个台站都可以,最好不同我在一个小单位里,你妈x的闲言碎语的少哇。你妈x的,我已经拥有的便利条件都是别人梦寐以求的,我一定要利用好,你妈x的爱说啥说啥,我干我的。? 第十二章 二 二 你妈x的在背后议论我学历低,咋啦!我上过夜校。全车间五百多人就考上我们三个,你们在学校里十人当中能考上三个,你妈x的我比你们考学难上几十倍。星期日不休息,天天晚间上课,风里来雨里去的,白天还要上班。在看图纸方面,车间里科班出身的技术员都对我竖大拇指,爷们儿我也是考试考出来的。你妈x的又揶揄我的学历不正规,都是古国承认的学历咋就不正规了?不正规古国发那破证干嘛?你妈x的就是在恶意贬低我这个人。汪台、乌科、老陈、老周、钱科、杨光的第一学历都是你妈x的中专,我的好歹还是个大专。你妈x的又嘀咕说,‘这中专文凭赛过夜校、函授、电大、自费生的本科文凭。是——,都明白的。’你妈x的这下可捅了马蜂窝,柏松是函授大专毕业生,小米是自费大专毕业生。你妈x的小米的话我爱听,“乌叔,我来台站多年,没有不尊重您老的地方,连微小的细节都十分地检点,处处小心翼翼的。当初我进入台站的时候就遭你鄙视,说我是省局扶贫扶起来的对象。乌叔你处处为难我,为什么?”“小米,你这孩子说的是啥啊——,你乌叔是那样的人吗?你孩子理解有啊——,是——,都明白的。”“乌叔,我重复一遍你的原话,‘农民困难不困难,我不知道,就知道乡长家啊——,乡长的女儿——,是——,都明白的。’”面对小米的指责,你妈x的老乌脸不红心不跳的,“这孩子都是从哪儿听啊——,一定是有人啊——,这孩子啊——,我一定要见见你爸,是——,都明白的。”柏松的话最令我舒坦,“乌科,你说‘撵走了一个老祸害,又来了一个小的啊——,是,都明白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我说过吗?啊——,你孩子听错了啊——,是——,你明白的。”“我没听错,我帮你回忆回忆,我来台站报道的前一日。”“你这孩子,有人啊——,是——,你孩子是明白人,明白人不用多说啊——,是——。再说了我的话里有柏台吗,离开台站的人多了,老许呀公孙呀,是——,都明白的。小小的孩子口无遮啊——,我面见柏台说一说,我始终把你当作晚辈,是——,我不怪你,孩子嘛,是——,都明白的。”“乌叔,放过屁就肯定有异味儿。”柏松的最后一句话正中我意,我说:“你妈x的对我不满意,真刀真枪地明着来,你妈x的对我老舅不满意,你去告!”就因为这句话,你妈x的被我老舅好一顿训斥。最气人的是汪台,散布我在车间里的作风不正派,你妈x的,你老婆和我不是一个车间的,你老婆是食堂的,你妈x的超过万人的大工厂里,我不认识你一个戴口罩卖饭的,你凭啥认识我?要不是我老舅刚刚骂过我,你妈x的我直接去找你,我跟你老婆不正派了?你那么地了解我?我老舅说得对:“想当官的觉你是一个实在的威胁,因为省局的第一副局长是你的亲舅舅,更直接的佐证是和你同期进角辰台的表弟刚刚被提拔为副台长,人们认为接下来提拔你是理所应当的。”你妈x的,这不是怕我吗?我还真想当一当这个副台长。我老舅说我的性格不适合当台长,把我放在其他的台站,我认可老舅的观点,就在这个台站,面对这么一群人,你妈x的,我还真有点不服气。 你妈x的,要是你们的说法成立,省局咋不下发文件:3990年以前毕业的,中专生相当于本科生,大专生相当于研究生,本科生相当于博士。你妈x的那年月还没有几个研究生。 在车间里,一个铸铁件通常有几十斤重,技术不过硬、工作时不小心所造成报废的后果不堪设想。塌陷台的那一点破工作,动一动不足半两重的塑料鼠标,盯着屏幕,填写一些日志,并不比我加工一个零件的难度大。你妈x的,你们的水平高,怎没有预测出一个塌陷来?一说到这些,就你妈x的科学难题呀、数据处理呀、新技术融合呀,数学方法的这个分析那个分析呀,什么统计呀模糊呀模型呀。你妈x的说真格的,这塌陷它到底有还是没有?你妈x的我算服了,一个塌陷陷情分析会议,一人一个报告,都是计算机演示的文档,人人上台嘚x,还起个高档的名词——研讨。自八个方向上拦截狙击,从任何单一的方向上看全有道理,唯独从中间向四周看,你妈x的没一个是对的。我觉得当下社会上双重语意、乃至多重语义的发源地就是你妈x的塌陷行业。就这些悬在在两可之间或有或无的结论,你妈x的我也学会了。没有一个验证的标准,原本是爱说什么就说什么的简单事,一经专家们的嘴和文字就复杂化,其实简单点地说就是他行你不行。你妈x的还无法反驳,因为他不说有还是没有,他高谈阔论科研项目,这科研项目的最终目的就是寻找将来实用化的方法,这项目可不是谁都能捞着的。这一沾边科研,就有了希望,别急,现在不行并不能说明将来不行。到底行还是不行不行啊?没有肯定的话,你妈x的谁能听明白?你妈x的要是想贬低我只有一点我认可,我看不懂那些论文,特别是论文上的公式,不知道谁能看懂,可是没有一个人说看不懂的,都是皇帝的新装。在专家的身上是知识,你妈x的在我身上是蒙人,你妈x的。你妈x的我也发表论文了,还抄了几个公式,那公式压根就没用,你妈x的我就说用过,你妈x的看谁敢说我不懂。 最初的年代,过度热情驱使着盲目乐观情绪主宰着整个塌陷行业的人狂热地行动,随着时间的冷却应该回归到理智的正道上,可是随着科学的进步不断地掺入新时代的不确定理论,加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项目管理制度,几代人完善了一个方法——把科研探索与实用技术之间的区别模糊化,你说科研他说实用,你说实用它说科研,你妈x的成了不折不扣的高级造假,还系统化、传统化、权威化了,你妈x的。 其它行业我不敢说,就你妈x的塌陷行业,你杨光能干的工作我都能干,你钱科能干的工作我也能干,你汪台能干的我还能干,我比你乌科干得还要好。人,都是两根腿支一个圆鼓鼓的肚子,肚子上安一个脑袋,别把自己说得太高大了。谁比谁强多少哇?非要说谁比谁强,你妈x的都是墙挡着。我反应慢,我可以学。你妈x的生下来就会哭,其它的会个啥,连走路你妈x的不也是后天学会的吗?凭什么到我身上就不给一个学习的过程,你妈x的。? 第十二章 三 三 你妈x的说我嗓门大,有胆量的在我的面前说,我最烦到领导面前诋毁别人来讨好领导的人。在这个小单位里,你妈x的扯过来一个人就是这样的货色,苦恼的是我不得不面对他们,你妈x的,还都是我的同事,哎呀!你妈x的,还要共事好多年,真他妈的让人挠头。 你到我原工作的环境里呆上几年,你妈x的肯定比我的声音还要大。在一个大车间里,南北两排机器,车铣镗钻磨铆焊锻的,中间可以行车,空中是吊车。上百台的机器一齐轰鸣,你妈x的走个鼻子碰上鼻子,只能看见嘎巴嘴子听不清话音。你妈x的说话跟蚊子飞似的,还不如不说。想让别人明白你的意图,只有靠喊,喊声要压住机器声。有的时候就算喊破嗓子,也没法听清楚,只好关了身边的机器,接着喊。你妈x的,总不能为了几句话就把整个车间的机器都停了?你妈x的,如果有一半的话听不清,那么只好把嘴巴贴近对方的耳朵。你妈x的,要让对方听清楚起码自己能听见,你妈x的只能使劲地吼。不论是谁在这样的环境中工作超过三年,声音还不大起来,你妈x的不是聋子就是哑巴。陈副台长竟然说:“不用喊,可以用文字交流。”跟这种人没法交流,你妈x的。 你妈x的,柏台慢声细语地说我:“塌陷台不是的大车间,声音可以小下来了。”我说:“这是习惯,你妈x的习惯你们懂不懂?改变习惯需要时间的。”柏台认为我是在狡辩:“那好,你就慢慢地改。”吴科说:“啊,我懂得,在大车间里呆久了,听力受——,是——,都明白的。”就这话谁不懂啊?我对老乌大喊:“你妈x的才聋哪!”他立刻补充理由:“朝阳别误会,我老婆就是车工,她的耳朵就啊——,是——,都明白的。”这还是说我聋,我不想再说什么,你妈x的,天天都是顺心的事,不需要表明自己的态度,你妈x的我可以一辈子不说话。你妈x的,是你们在背后损我,我才嚷的,你妈x的小孩子得不到满足,还知道打滚哭哇,居然干预我张口大声说话。 公孙台说我:“刘二哥,说话声音不大的时候,什么话题你都能接上茬。”我没听懂他的意思,我问:“你妈x的我接啥茬?”“据我了解,你没在预兆科干过一天,一进台站就在定位科值班,我说的对不对?”“你妈x的,公孙台说的对。”“在全台的业务会上,有关塌陷定位的工作,你一个人说了全科室人的话算你正常,毕竟你是定位科的人。陷情分析,你发表意见可以,毕竟你是台站的人。关于预兆科的仪器维护、数据分析与处理,怎么你比预兆科的人说的都多。”我听出这话里不含善意,肯定是钱想在背后说过我的坏话,这个钱鬼子六,“你妈x的公孙台,我参与一下、学习一下不好吗?”“刘二哥,不是不可以,不可以的是人家的话还没有说完,因为你插嘴,后面本应该说的话人家不说了,让你给拦腰斩断。腰斩就腰斩,腰斩后你又续接上,龙头移植到猪身上。”这是在骂人,这也就是公孙台说的,不然我非跟好好地理论理论。我自己真的没有这样的感觉,我知道自从我哥拿钱以后不再露面,公孙台对我不满意,不满意你挑明了说,你妈x的都夹杂在谈话中,这种方式着实令我不爽。“你妈x的,我那样吗?”“刘二哥,还有,别人停下来,听你说是在暗自耻笑你——不懂装懂。”“你妈x的,这人是谁?”“刘二哥,你说话最好把口头语去掉。”这样的意见我接受,“你啊——,公孙台,以后我注意。”“对喽,太多的人不和你对话,是不想被你骂呀。”“你妈x的我骂谁了,我那根本不是在骂人。”回家仔细一想,是我有毛病,今后一点一点地改。真难!你妈x的,大车间里就没有人在乎这些,不管丫头小子,人人嘴里都这样。 你妈x的,同样的话在甄台的嘴里出来就不中听:“刘老大,你跟一个黑社会大哥似的。这是科研单位,是知识分子的群体,最忌讳的是粗俗,满嘴的脏话。你就不能和颜悦色地、文明地阐述自己的观点吗?”我知道有人在背后编排我是一个粗人,“你妈x的,我也觉得跟这帮人融合不到一块去。” 你妈x的大车间里大群人,一句话一个动作所代表的隐意,少有人去费心思揣摩,就算你有含义没人理解也等于没有。这个小单位,你妈x的,我话里没有的意思你们都能分析出来,分析塌陷不行,分析人话头头是道的,你妈x的还挺有道理。大车间里,人之间彼此诚心相待,特别是你妈x的烟酒不分家,玩笑斗嘴似家常便饭。二个人骂得脸红脖子粗的,骂成挖坟掘墓的。换一个场合,只要有一个人说一声对不起,肯定有人先说,先说的人不存在着理亏的嫌疑,甚至不用说“对不起”,就是主动说一句无关紧要的废话,你妈x的就烟消雾散,你妈x的就忘记了昨天的不愉快,我搂脖子你揽腰的一杯酒一支烟就能前嫌尽释。一天的重体力活下来,累成王八犊子样,一天的噪音轰下来,双耳嗡嗡直鸣,衣服成了机油和铁屑的抹布还从来不洗,一直穿到新的发下来一扔了之,出了车间的大门只想洗澡吃饭睡觉。心底存不下过多的阴影,哪来的心思记恨一个人很多的时日。下次遇到分歧,你妈x的接着骂。骂算什么,还抱在一起打哪,打完就同桌大口喝烈性的白酒,先敬酒的就算赔礼道歉,都带着伤口抢着说自己的不对,你妈x的那才叫人哪,那才叫人群哪。人与人之间心无芥蒂,看看这小单位里都是一群啥东西,你妈x的是一群鬼。我好怀念车间那段时光啊,进了塌陷台,人人衣着整洁,说话的声音不高又不低,抽烟上点档次,喝酒讲点品牌。不论对于工作还是对人,说话都稍稍地保留一点点。高贵、大度、豁达、容忍等等,这些人类的优秀品质谁人不向往不追求?你妈x的看似温文尔雅的,一旦牵扯到个人的利益,立刻撕破脸皮,你妈x的也骂人甚至是大打出手。你妈x的,在那一瞬间就把一贯标榜的高雅气质毫不吝惜的一股脑地抛弃,变成比低俗更低俗。你妈x的,一旦发生过冲突,不论冲突大小,二人之间的关系就算完结。就算在别人的撮合下,握一握手彼此说一声对不起,你妈x的都是装出来一个大度样子表演给别人看。一朝翻脸就成一辈子的死敌,面善心恶。时刻等待着机会,暗箭伤人、落井下石、无中生有,只要能报仇就无所不施。有朝一日,一方死都不知道如何死的,另一方弄死人后不悲不喜的。内心龌龊的一群鬼人,装x,社会的风气都是你妈x的这群人搞复杂的。在这小单位里,你妈x的身轻心累呀,在这里人鬼混杂。? 第十二章 四 四 你妈x的,大车间始终有我怀念的地方,最红火的时期,你妈x的产品供不应求。奖金特别高,我一年不请一次假,别提多么渴望夜夜加班了,你妈x的为了多挣钱哪。就是在这个忙碌的两年中,你妈x的我愣是挤时间学完了夜校的课程,为了向老师请假没少请老师吃大餐,时间就是金钱哪,耽误学习可以,不能耽误上班。每天夜里下班,几个人就凑到小酒馆先喝上一杯才回家,你妈x的老婆也不管我,奖金的零头就足够我喝小酒的。你妈x的月初开一次工资,月末再开一次工资。厚厚的一沓子大票子交到老婆的手中,我在外面做什么她一概不闻不问。钱多呀,你妈x的随便瞒报一点就够我抽烟喝酒的,别的我也不好喜,就偏爱那么一小口儿。那个时候,就算请我到塌陷台,我也不来,挣死工资的人缺少经济上的自由。我好怀念那段时光啊,一去不复返了。 你妈x的好景不长,效益不好了,我就只能拿到一半的工资,不久连一半的工资都没了。你妈x的大部分人放假待工,我在家里等啊,你妈x的那个心焦。整天跟老婆拌嘴,她看我干什么都不对,我看她什么都不顺眼。总厂给分厂下放权利,分厂给车间下放权利,车间给班组下放权利。你妈x的啥权利呀?就是能揽来活才让你开工、才让你上班。你妈x的我能揽来活给你们?我自己单干去,不要你那百分之十的提成。就是这段时期,跑销售的、催帐的、跑原料的、车间副主任、分厂副厂长都纷纷单干建厂。我揽不来活不能上班,你妈x的,领导不用揽活都能上班,连家属全都上班。这样一群没有活干的上班人员,叫你妈x的留守人员。留你妈x的守啊,监守自盗。就是那个时候,我初尝不是官员的苦涩,你妈x的那滋味真难受,特别是老婆的一句“废物。”让我想哭,亲戚朋友远远地见到我就开始躲闪,你妈x的怕我借钱。你妈x的,我想死的心都有过三次,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语。一家人得吃饭得生活啊,我那时就暗下决心,今后绝不再让放长假威胁我及我的家庭。同时后悔,悔不该当初没有一颗当官的心,就算努力过没当上也好,起码跟当官的混个脸熟,最不济也闹个最后一批次放长假,因为当初没有这个志向才有今天的苦果。 在车间如日中天的时期,塌陷台一年的工资不抵我一个季度的奖金多。这样的单位被人调侃成“活,活不起;死,死不了。”车间关门了,塌陷台还是老样子,弯着腰站不起来的反倒高大起来。太阳落山,月亮不见,这星星到成了亮点。车间始终有关门的危险伴随,塌陷台永远稳定,那份安逸令人羡慕。还好我有一个好舅舅,我的运气还算不错,放长假不到二年,你妈x的我就进了这个小单位。这里有一份稳定的工资。我没有上过高中,参加工作的时间早,夜校毕业以后晋升为技术员。老舅提前跟我打过招呼,放长假在家的时候,我求车间主任帮忙晋升为工程师,一个一天没起作用的工程师,一个在车间里没人知道的工程师。进了塌陷台,延续原有的职称,你妈x的,我的工资比乌科、老陈、老周还要高。你妈x的我可以买来一个高级工程师的,可是老舅不同意:“这是要做假成真。”你妈x的,如果没有我老舅,那么现在的我连狗x都不是。这也是他们不服气的一个原因,你妈x的,你们在嫉妒我。 你妈x的,从大车间刚来,很不习惯。在实际的工作上没有太多的不适应,不适应的都是场面上的,走路啊、说话啊、着装啊、喝酒啊、连你妈x的抽一根烟都含有无尽的讲究。不似车间里,谁距离近我先招呼谁。这玩阴的谁不会,不就花点钱打点打点吗?在车间也这样,只不过这小单位里要讲究得多,不似大车间里那般直接,还羞嗒嗒地半推半就的,装x。 你妈x的,我还是没有弄明白,在柏台时期没有弄明白。那一年,塌陷局有关定编定岗的传言四起,你妈x的柏台还搞了一个全台站的排名,我排在最后。我的那个颗心哪,在车间放长假,刚在这小单位中静下心来,难道这又要让我滚蛋?我怀着害怕的心理去见我老舅,老舅笑了:“也许有也许没有。”你妈x的,就这话还是让我担心,就算李局是我舅舅,在台站里我的资历最浅,我的排名垫底。老舅对我说:“我不同意你谋求副台长一职,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因素是你的急躁脾气,这是官场上的大忌。要学会等待、忍耐。我在局里是老资格,郜局也给予我足够的尊重。毕竟郜局为正我为副,该有的人情过场可不是可有可无的。”老舅在塌陷局里待得太久了,你妈x的跟亲外甥说话也用塌陷行业特有的行话。“老舅,柏台不喜欢我。”“朝阳,柏台都不把郜局放在眼里,何况我一个副局。你回去安心工作,就算开始培养耐心。”“老舅,我也去他家了,我也没空手哇。”“朝阳,关键是要投其所好,有的时候什么都不做反倒是最好的对策。”柏台突然被免,公孙台主政,我很惬意。每周的周末他都跟我打招呼,人不见面手机必通:“刘哥,我明天回省城,我不去局里直接回家,李局那里有东西要捎过去吗?”你妈x的就这么简单的一问,听着就别提你妈x的有多舒服了。 你妈x的,许台我没经历过,柏台不怎么样,公孙台最好,甄台还算可以,你妈x的,在背地里评价一个人,你妈x的我也会。? 第十二章 五、六 五 你妈x的,甄台与汪台不合,不合的来龙去脉省局的人都清楚。只要二人不闹到局长的面前,你妈x的全装作不知道。汪台不是甄台的对手,汪台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你妈x的他是内心难以接受。换作谁都一样,你妈x的是在活生生地抢走人家的台长啊。我不想慢待汪台,你妈x的同他相处的分寸不好拿捏,同情、支持必然遭到甄台的反对。敬而远之是你妈x的唯一办法,这样处理,汪台又对我不满。你妈x的,没有中间的路可走,相比之下,还是首先取悦甄台。你妈x的汪台,我只好对不起你了。 你妈x的我没能成功地讨好柏台,柏台用再放长假来威胁我。这个心惊肉跳的感觉,你妈x的我不想再温习一次。你妈x的甄台喜欢周围有人围绕着,随时随地想听到有人诉说有关他工作中的亮点细节,你妈x的特别是在人多的时候,他非常想听。我试验几次过分地吹捧他,遭到甄台的冷遇,你妈x的吹捧还要恰到好处,真难啊。你妈x的甄台代理台长快两年了,你妈x的没干过一件好事。还要让甄台高兴,不是一般的难啊。你妈x的我只好高喊“甄台万岁”。这种喊法不是我首创的,你妈x的那是乌科的发明。全台站的职工中,你妈x的就我、乌科、钱科肯张嘴喊“甄台万岁”。刚开始喊的时候,嘴上是喊出去了,心里别提有多别扭啦,你妈x的还真有点难为情。汪台被气得鼓鼓的:“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他妈的万岁是人吗?”周大姐笑嘻嘻地说:“活一万年,甄台——的一生里,几十年——送走一个,那得娶——几个——老婆啊。”逗得小米捂着嘴笑喷了。乌科说:“老周啊——,不是寿命而是精神,是——,都明白的。”杨光最近说话不看人,“啥精神?”柏松说:“不开工资的精神。”就因为喊万岁,你妈x的例会次次不欢而散,下次还继续喊,喊过一段时间就顺嘴了,再喊“甄台万岁”觉得特别上口,以至于见到甄台就不自觉地喊出来,你妈x的。“朝阳,就咱们俩别喊了。”其他的人听多了,耳头都出茧子了,也不反感了。不花钱的、不掉肉的,你妈x顶多费点唾沫,关键甄台爱听,你妈x的咱就喊他娘的。甄台私下里对我说:“在省局人的面前,可千万别喊。”这还用你妈x的交代吗?也太小瞧我的情商了,你认为这种做法不光彩,我也不认为这是光荣的勾当。 甄台好喝一口儿,你妈x的正对我的喜好,好这口儿的还有乌科和钱科。甄台这人特讲究,说好是我请他喝酒,往往都是他掏腰包买单。偶尔我也出一点血,久而久之我发现,你妈x的,汪台什么都不表示,钱想光说不做。有一次乌科表现出付账的样子太真诚,甄台就不跟他撕扯了。结果乌科去台转了一圈,回来对钱科说:“我怎么没发现你买过单?白吃白喝的,这次该你啊——,是——,都明白的。”钱科当然不肯,“我太了解你了,乌科的兜里揣钱了吗?”“钱想,敢跟我打个赌吗?是——。”“有啥不敢的,就赌一桌酒菜的。只要你能掏出本次买单的钱,这次和下次的全算我的。”乌科拉着甄台要往外走:“甄台,我跟你有话说,是——,你明白的。”钱科急了,“乌科别走,你把甄台拉走,私下里借钱来坑我。”“钱想,总是想钱,我也没去你家啊——,是,都明白的。”甄台立刻制止:“别越说越不像话,还是我来买单。”座位上一直没吭声的汪台突然一拍桌子:“我买单!”说完去了台,付费后直接开车走人,把我们扔下不管了,你妈x的。我们只好打车走,在出租车上,甄台提议,“换个有特色的地方再整点小啤?”你妈x的这样的好事谁不欢迎啊。我们一同高喊:“甄台万岁!”你妈x的能不喊吗? 你妈x的,对于角亥台的人来说,我是半路出家的,也认为甄台不正规。这样的想法不是一个人的,你妈x的,他们骨子里看不起甄台更看不起我。甄台缺少支持者,我来支持他。这是我的天赐良机,都支持甄台,就很难突出我的重要性。杨光要是成为甄台的心腹,汪台要是真心支持甄台,你妈x的要我何用。我老舅分析得透彻:“人的脾气属性很难改变,平时都能克制住,遭遇到特别的时刻,人人会原形毕露。”你妈x的,平心而论甄台不是一块当官的好材料,可谁是一块好料?既然当上台长,我就要捧,你妈x的,捧他对我没有坏处只有好处。真有一天他下台了,你妈x的新台长还是需要人来捧。现在汪台看我并不顺眼,因为我不反对甄台。有朝一日汪台被扶正,我喊“汪台万岁”,不相信他就正直到立马杀了我,人就是人不是别的,人就是喜欢半真半假的,你妈x的。 你妈x的,任何领导都不喜欢自己面前的聪明人,你妈x的在这一点上,甄台的反应尤甚。不要在甄台面前耍聪明,你妈x的要装傻。甄台不懂得的东西,我千万不能说懂,懂也装不懂。你妈x的钱想真奸,甄台不懂的东西,钱想一会透漏一点,一会透漏一点,不断地重复这种做法,直到甄台把点点滴滴连接起来成了临时的内行人,你妈x的他住嘴了。我也学着这样做,装傻没有必要弄成天衣无缝,都心知肚明的事。你妈x的要装成真的,甄台以为你真的不懂,送了人情人家还不知道哇,那就成了真的装x,你妈x的。甄台要的是面子,道理不道理的,你妈x的他才不关心哪,他知道自己不懂,需要你替他圆这个面子。今天听来的好办法,他既不肯定也不否定,过了一段时间,他大大方方地提出来要大家讨论,那个办法就成了他的,你妈x的。其实大家都没忘记,你妈x的谁胆敢戳穿喽,甄台立刻就大发雷霆,你妈x的今后的时日肯定难熬,一说走嘴了就可能得罪甄台,你妈x的我还有点管不住这张嘴。你妈x的,当面让甄台出丑,就算出了丑又能怎么的。甄台不喜欢聪明人,特别是不喜欢自己身边的聪明人。在这一点上,杨光不行,你妈x的他太喜好扮演专家的角色。不要在甄台面前藏拙要露拙,不要在甄台面前露睿要藏智。你妈x的我算是懂了,对于钱想的做法,有很多的地方我不得不佩服他。钱想也在大家面前装专家,其实他远远不够资格,比杨光差远了。我也不喜欢杨光,没人肯心服诚悦地对待所谓的能人,除非仰仗这位能人给予自己好处。没有好处还压制我,去你妈x的。 六 省局再来人考核甄台,你妈x的我不能打你称职,你妈x的还欠着我的工资哪。你妈x的我又不能打你不称职,你比柏台强多了。柏台总话里带话地暗贬我水平洼,谁都比柏台强,甄台没少请我喝小酒,我只能弃权。不对,第一次我打不称职了,你妈x的,可能就是因为这个,他才不住地请我喝酒。你妈x的,歪打正着,你妈x的甄台重视我了,不知不觉之中做对了,自己还不知道哇。? 第十三章 米小咪、一 第十三章、米小咪 一 甄台代理台长的初期,摆明了要通晓台站的经济账目,用了长达半年的时间居然一窍不通,不足百万元的小小流水账,不就是正确分类,分类汇总吗,还有一些单项的百分比,可是这些对于甄台来说太难太难,他汇总的支出账目总额始终同收入总额不平衡。 甄台找到我父亲,请我全家吃饭。直言要我接任钱想的出纳,“一个副台长会计就特别令我挠头,再加上一个同我离心离德的出纳,哪个单位都存在见不得阳光的事情还被逼得非办不可,汪、钱二人联手我不敢放手运作,最后的结果是我上对不起郜局下对比起职工,小米你接出纳,算是你帮我,我哪能亏待你。” 在私下,接任出纳的事情,甄台对我说得很干脆,周二的例会上当着钱想的面就变样了,“钱科,以后你在出纳业务方面多指导指导小米,逐渐过渡到二人共管,钱科的工作重心放在预兆的观测工作上。”后来有消息传过来,是汪台坚决不同意拿掉钱想的出纳。甄台私下又找我,“你先熟悉熟悉经济业务工作,等到你能独立工作,他想交也得交,不想交也得交!”显然钱想也清楚甄台的想法,他不想被撤换,全台站的人都明显地感觉到钱想在甄台的面前比以前驯服许多。 周姨对我说:“小米,你要心里——清楚,汪台是——绝对不——会同意钱想——交出出纳的,这是汪台制约——甄台的——唯一有力手段。钱想更不——乐意——卸任出纳,这个人的家庭——总是缺钱,是单位里最——困难的家庭。在缺钱——时候,他多次——私自挪用——台站的公款——来救急,然后用——工资慢慢还。他在——亲戚朋友——之中的——口碑不佳,已经没有人——肯借钱给他,这是他霸着出纳的——原因之一,就是为了——借钱方便。没有乌科——说的那么严重,把钱——永久地装入——自己的腰包,他办——不到的。充其量,隔三差五——自台长那里——占一点便宜。”周姨休息一会又说:“不论多么——大数字的钱,钱想都不会——觉得多,不论——多么小的钱,钱想都不——嫌少,钱对于他来说——没有多少的——分别,只是——有还是没有——的概念。你没接触——过他老婆,那女人谈论——挣钱和花钱——的狠劲,如果——不熟悉她,你会误认为——她是大富婆。你接任出纳——只能从他的——手中抢。”“周姨,我没必要去抢,启用我是甄台的意思。”“小米,不只是——甄台的——意思,我觉得——也应该——换掉他。台站的——工作,特别是——发放职工——的福利,他经常性——地拖延,我明白他是在——紧急筹钱——堵缺口。不过钱想是——不倒翁,许台时期——不倒,柏台时期——不倒,公孙台——时期不倒,我真怀疑——这甄台时期——他能否倒下。想换掉——他的台长太多。当前,甄台——能够信任——的人只有你,周姨给你——个建议,不急不躁。”我急什么,可干可不干的差事,我还真不愿意干,何谈积极主动。 千方百计地避免我接触账目,钱科想错了,我不是非抢你的出纳员不可,我是不好明确拒绝甄台,事情既然如此,我乐得顺其自然。 年终,钱想扔给我几张表格,“小米,后天的本年度结算会议,甄台指定你去参加。”来参加会议的女同事居多,我是一个陌生人。大家听完我的介绍,一群大姐大姨纷纷给我出主意,“你们台站是个特例,结算的人不是会计而是出纳。把台站的银行账目、会计账目、出纳账目全给你,不用担心自己懂得多少。采取最笨的方法,在省局住上几天,就请省局负责结算的具体工作人员当面给你操作一遍,小单位的经济账,是实践性大过理论性的工作,大不了跑上三二次打几个电话,接手不存在能不能胜任的问题。顺利交接就靠你们台长换人的决心,想一点麻烦没有是不可能的,但是没有大的麻烦,有麻烦的时间也长不了。”众人说得对,还有一点他们不可能说出来,甄台太在乎不出错,不想出现一点的失误,钱想给甄台造成的印象是缺少他不行。甄台连问都不问我手中账目的来龙去脉,“小米,结算弄明白没?”“甄台,是钱叔结算好的。”“啊,你还得学习,要抓紧学,钱想要是不肯教你,你跟我说。”你说这话,分明就是知道内情,何必要我先告状,再用这个理由去逼钱想,你甄台两面做好人。 接着全省的账目实施数字化,全面采用计算机软件结算,除了报销的单据,数据采用网络传送,同时纸介质账目并存,逐渐过渡到取消纸介质账目。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甄台完全可以派我去学习,这样不用甄台的行政命令就可以解除钱想的兼职出纳。可是,甄台派出去的人是汪台和钱想。试运行结束以后,正式采用网络上报账目,甄台旧疾复发,“钱科,你多教一教小米,这账目不久还是要二人共管的。”钱想向甄台申请买了一台新的计算机,用作经济专用机,这样做无可非议,令人不齿的是开机设了密码,机箱上加了一把锁头,这带锁孔的机器是特供机型。密码不对汪台保密,保密的对象是我,你甄台不明白吗?保密的对象还有他这个台长,这设密码加锁头的保密措施还是经过甄台同意后实施的,居然同意别人对自己保密,这人? 不久,要求从事经济工作的人员必须取得经济资格证,每年的春秋季设考场考试,考试合格者发放证件。目前在职人员不必考试,直接发给资格证,发证申请限期是一个月。这又是一个绝佳的机会,把资格证直接发给我就可以,可是得到证件的是汪台和钱想。两个月以后,甄台对拿到资格证的钱想说:“你教一教小米,自明年起,台站经济工作以小米为主。”汪台说:“甄台,小米有经济资格证吗?”这时,甄台问我:“小米,你有证吗?”我当时没有回答甄台的提问。“你一个经济专业的大专毕业生,没有取得经济资格证?”你一个堂堂的台长,当面发问还要当面评价,这不是当着众人的面诋毁我吗?资格证不是按人头配发的,是需要考试的,这并不是什么秘密,全国人都知道,我凭什么必须取得,你凭什么认为我一定要有这个证件?气人的是酒后话,“我看走眼了,小模小样的、不胖不瘦的、给人感觉挺机灵的一个年轻人,原来并不聪明。”你的话里不加小模小样的不胖不瘦的,我不自找屈辱,这样的人在全台站就我一个。你还不如直接说米小咪是个废物,你说了也是第二个人,你的前任柏台已经说过,假装含蓄更令人切齿。更气人的是钱想还把这些话学给我听,挑拨我憎恨甄台,我也的确开始憎恨,我憎恨甄台、汪台、钱科。乌焦青说:“不一定是说你小米的,是——,一个字都没提,是——,都明白的。”这话还不如不说。刘朝阳说:“你妈x的,甄台谁都没说,你妈x的更不能说你。”有你什么事?甄台见我哭了,说:“我当时喝多了,到底说过什么,自己都不记得,有口无心,有口无心。你要是真心不想干,就算了。”周姨来气了,“干什么?一群大男人——合起伙——来欺负一个——女孩子,都好——意思呀?不脸红?” 这都是一群什么东西!? 第十三章 二 二 钱想的出纳职务安全了,换人的事暂时搁浅。甄台命令钱想,“整个预兆科的观测项目都是你一个人在负责,这不行,不利于提高业务质量,你保留一个,其它项目分给杨光、老周和小米。” 个人分工的表格被钱科贴在预兆科的显眼位置,分工得到了甄台的肯定。可是仪器的文档、数据上报的单位网址,观测项目的省局、国家局的主管人员及联系方式、评比的细则都攥在钱想的手中,所谓的项目“主管人”干任何工作都要先咨询钱想,“啊,这个由我来做。”这就是所谓的分工明确,责任到个人。杨叔说:“不愿意跟他计较,真的想接手项目,给其它台站、省局、国家局打几个电话就全搞清楚了,他诚心霸着就随他去。”这种状态始于公孙代理台长期间,甄台上任之后,我、周姨和杨叔就是例行值班,数据汇总上报、仪器维护、业务会议全是钱科的职责。周姨说的很直接,“其实钱科——看重的是项目——消耗品——的采购,给项目——评委、省局和——国家局主管——送土特产品,还有出差的——补贴。”杨叔说,“柏台当过出纳、会计,汪台干过多年的会计,省内各台站的副台长是清一色的经济出身,钱想明白出纳是亲近甄台的最有利职务,你们看台站招待上级领导的时候,任何人都可有可无,唯独不能缺少出纳员。” 项目的数据报表由我、周姨、杨叔做好,统一由钱科上传。过了两个月,杨叔就什么都不干了,钱科上传文件的时候找不到杨叔所负责项目的文档就自己汇总。我年轻不好意思学杨叔,再说周姨依然在做。杨叔说:“钱想是被逼着搞出一个分工的,其实他讨厌别人插手,二位不明白事理,我们要有成人之美的风度。”杨叔说的没错,于是我和周姨也不做了,又回到了从前,每日巡检仪器的工作状态,检查漏收的数据,人工更改不合理的数据,填写工作日志。 准备年末的评比资料,钱想从来不让我们插手,连续二年的评比成绩是一年差过一年。甄台有点急了,“分工明确,谁的错就拍谁的板子。”真正问责的时候,才知道分工是假的。还好没拍板子,就算拍也拍不到我们三个人。甄台再次逼着钱想交出项目的主管权,交权的范围又扩大到定位科,钱科和乌科分别制定出本科室的分工表格,二张表格经过台务会全体成员讨论,甄台亲自签名并加盖单位公章,在全台大会上宣布自下一个月开始执行。 预兆科杨叔暗抵制,不论你说什么,我就是不做,甄台问到他,他总说:“哎呀,几年不干,年纪大了总是忘。”其实杨叔比钱科还小一岁,“甄台你别瞪眼睛,我干,下一个月保证完成,再说了有钱科把关,误不了大事的。”“误不了大事?从公孙台开始,误了三年的大事。在业务质量方面不能依靠钱想,他不行。你杨哥是公认的内行里手,我台的观测质量搞不好就是你不尽力。”杨叔说:“甄台,您高抬我了,我还真不敢自我感觉良好。您学历最高,当我的老师的老师都行,我干我的本职工作,从来都是尽心尽力的,取得成绩我不敢居功。存在失误,哎!您也别对我瞪眼睛。”杨叔敢不做,我和周姨不想学他,我们担负起分工的职责。没想到钱科找到周姨,“老大姐,你说这杨光谁都管不了,我的分工就在他那里行不通,结果是你和小米在做,他杨光闲着,我忒不好意思,让你俩受累了。”“钱科,别不好——意思,这是大姐——职责内的——差事,不存在——累与不累——的说法。”钱科赶紧说:“老大姐,我不是这个意思。”“那你是——啥意思?”“杨光清闲让二位受累,我觉得不妥。”“钱科,你真的——没有必要——如此。”钱科说:“老大姐,我哪好明里拗着甄台的意愿。”觉得他话里有话,周姨同我私下探讨半天也不能确定钱科话中的真意,就去问杨光。杨光说:“老大姐,我个人认为呀,你和小米也别干了。甄台在上周二的例会上说了一句话,年末适当地给项目主管人考虑一点报酬,钱想惦记上报酬了,一个人得一份并不多,要是几份全是一个人得。用乌科的话说,‘是——,都明白的。’”“这话也——有人相信,全额的——工资还——没着落,还额外——的报酬。”杨光说:“要是人人都有,大姐的担心有用,要是个别人有呢?你想一想,我的老大姐。”“谁?”“比如说,钱科一个人。”对于杨叔说的话,我相信。 我认为钱科撵走杨叔的目的是便于他一个人永久霸着预兆科的所有项目。 定位科的风波骤起,柏松坚决不接受分工,“我干活,你们暗地里拿钱,我这个人是不奸,但是也没傻到这步天地。”我知道乌科担负不起任何具体的业务工作,一切都是刘朝阳在干,刘叔的工作谈不上干得很好,但是能干下去,还愿意大包大揽的,定位科的刘朝阳就是预兆科的钱想。柏松的话人人能听懂,刘朝阳暴跳如雷,“你妈x的,你说谁暗地里拿钱?”“说你,凭什么你去卯市看你妈,甄台把你的私人出行当作出差来报销?”“你妈x的,你听谁说的,你妈x的王b蛋报销差旅费了。”“你应该骂那个王b蛋给你报差旅费了。刘叔,你说话讲究点,别老是,”“你妈x的,我生来就这样,我跟谁都这样,你妈x不用你来教训我。”柏松也急了,“好——,我接受分工。老刘,现在我就接受,请你把项目的全部资料都给我,缺一页我都不接手。甄台你别在门外躲着,你们听好了,别背地里说我抗拒领导。老刘,我给你时间准备,资料齐全了当着甄台的面交接,以后我的项目请你别插手。”“你妈x的,你等着。”这一等就是半年多,刘朝阳和柏松之间还是没完成交接工作。 到年末,甄台居然塞给我一百元钱,“小米,台站的资金非常紧张,对于真正干活的人我多少得有点儿表示。”给了我一百,别人得多少?一定比我的多,我不好对周姨说,不知道周姨得没得到一百元,就算我对她说,她能相信甄台会给我这么一点小钱儿。现在,关于钱想私下得钱,杨叔说的话,我相信。周姨对我说:“甄台已经——发誓,一定要——给柏松和——杨光一点——颜色看看。”周姨含蓄地劝告杨光,杨叔满不在乎,笑着说:“讨好也没有用,我尝试过。害怕也没有用,果真他甄台说了算,他不是给我一点颜色看看,而是把我逐出角亥台,可惜他想做做不到。真是那个样子,恐怕你等一品优民也不比我好到哪里去。”? 第十三章 三 三 周姨开颅手术的时候我还没进入这个小单位,还好瘤是良性的,脑部还是受到损伤,至今说话不太流利。“我呀,就是——对付——活着,在死神——面前——走一回,人生的——欲望淡到——极点,不想太多和——太远的——事情。”周姨闲暇的时候去找台站周围的妇女玩一会小麻牌,有时休班的时候也来,时间一久干姐妹多起来。周姨自己承认是一个病人,对台站的诸多事情不太上心,她说:“吃苦——受累的事别——找我,好事我——也不奢望。”甄台当然把他看做病人,对她说:“工资也不是我家出的,我何必为难周大姐。”自家里的事,家人都很少让她操心,科室的人也觉得理所应当给予照顾,换班尽量避开周姨,具体的工作一项不分派给她。可是,周姨很少请假换班,“我值个班——还是没有——问题的,我不会——打乱正常的——值班次序。”局里的领导也知道周姨是个病人,到台站来的领导无一例外地不忘问候周姨几句。每逢局长来到台站,周姨总是提出自己晋升副高级职称的要求,希望局长给予考虑,几位局长都表示,“老周请放心,局里会尽量考虑的。”“都考虑——八九年了,我看——希望渺茫。”周姨虽然如此说,还是屡屡提出要求。郜局对她说:“修一个大专文凭,不然条件不具备,就算省局上报,国家局也是不批的。”“郜局,我要是——年轻几岁,不得——这个病,不用局长说——我也会努力——凑条件的。”一旁的孟局说:“你退休还有几年,用三年修一个大专文凭,时间来得及。”“孟局,修完大专修本科,我真的退休了,我就——没有必要——开口——求局长了。”“老周,我理解,你的要求是正当的,台站晋职称相对局里是难一点,郜局正在考虑一些老职工的职称问题,正在同国家局积极沟通,省内像老周这样情况的老职工很多,别急慢慢来,相信郜局会有办法的,郜局正在考虑向台站倾斜的具体措施。”周姨对我说:“领导的——推诿水平——真高,再谈几次——我都得替——他们着想。” 台站就我和周姨是女职工,不论什么事我都跟着周姨做,周姨是一个难得的挡箭牌,我躲在周姨的身后,周姨做的我就做,不要求周姨的也没有人要求我,如此躲过太多不愿意参加的酒宴。男人多爱烟,几个人中只有杨叔、汪台不吸烟,冬季开会时会场内的空气都是淡蓝色的,周姨说:“会场不得——吸烟。”说完只能停几分钟,甄台叼着烟卷问周姨,“周大姐,就吸这一根,行吗?”周姨怎好说不行,都缺少自觉性,甄台一吸接着人人都吸,索性周姨也不说了。烟民不会考虑非烟民的感受,吸烟人的嗅觉迟钝,可是一个吸烟的人,自我身边一过,我就知道他是烟民。酒酣后吸烟更凶,一开包间的房门,不常来这种场合的人肯定会怀疑出了火险。男人都爱酒,特别是来了一个爱酒的甄台,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无酒不成餐”,台站成了无酒不成欢。 甄台喝酒一定要喝到量,也尽量照顾一桌的人喝好,不同的人酒量不等,而且照顾得很周到,这是一种特长。甄台很认真地说:“这都是在市局的时候锻炼出来的,人在酒场中不驾驭酒只能被酒驾驭。”众人评价乌叔的酒品最差,一桌酒宴他从头到尾监督着每一个喝酒的人,查处喝酒偷懒的人,这是喝酒人的术语——偷懒就是比别人少喝酒。他逮住谁就怂恿众人惩罚偷懒的人,就是当着众人喝光一满杯的酒。没有人能监督他,因为他最能喝,他是酒的无底洞。甄台不服他,飚了一次大酒,甄台都坐不住凳子了,乌叔还能把甄台拖回家。没有人见过乌叔醉酒的酒态,听说他喝多了会嘿嘿直笑,我没有见过。甄台说他:“藏着掖着喝酒不尽兴,你难受不?喝酒就是一种享受,你光看着别人喝酒还上酒桌多难受啊?”乌叔说:“甄台,我这人,酒量可大可小,是——,我喝酒就看对手的酒量,你喝好了就是我喝好了,你没喝好我肯定没喝好,是——,都明白的。”甄台说:“你就是想把人灌醉来证明别人不如你,乌大哥你错了,喝酒不如你的人太多,工作上比你强的人也太多。”“看甄台,一针见血,是——,都明白的,钱想!甄台说你哪。”钱科喝酒已经到了不看人不闻话的阶段,“老乌大哥,就咱俩其他人不带,我先干。”钱想一扬脖酒杯底向上,然后放下酒杯说:“你干!”乌科说:“先喝不算,是——,满上满上一同干,都明白的。”钱科说:“乌大哥,你的酒品不好,这不是耍戏人吗?”乌科说:“甄台,你看看钱科,是——,都明白的。”钱科说:“甄台,老乌大哥批评是对的,我错了。我满上干,我敬甄台,大家都应该敬甄台,甄台x岁!”“你妈x的,说得对,来!都举杯,你妈x的举杯,甄台万x!”刘叔一喊万x就说明他要醉了,他一醉酒就不让任何人说话,没完没了地说,声音奇大无比,一杯酒喝下去进衣服里的多过进胃里的,有人要离开他还不让,“你妈x的柏松,你先走瞧、瞧、瞧不起谁呀,啊?”一次,隔壁房间的人过来说:“请你们说话小声点,这小酒馆里不只是你们一桌。”“你妈x的,好,我接受。”骂得来人一愣,杨叔赶紧说:“别介意,他这是口头语,我们都听习惯了,对不起。”“跟你爹你妈习惯去。”那人走了,那个人说的话,刘叔没听见。我看了看杨叔,杨叔淡淡地一笑。 汪台的酒都是憋着气在喝,逢人劝酒就喝,喝多了就去卫生间吐,吐完了再喝。杨叔从来不敬酒,跟谁都能喝,劝酒的人如何喝他就如何让喝,奇怪的是乌叔从来不监督杨叔,当甄台、钱科、刘叔喝到舌头短话语不清的时候,杨光早不声不响地溜了。这个场合不适合我和周姨,初期是真心真意的通知我、礼让我、还生拉硬拽的;中期不得不打一声招呼成了礼貌性的走过场;后期都成了秘密行动,不是为了躲避我而是不让周姨知道,因为周姨说话一点不客气:“如果我的——工资月月能——足额发放,那么谁喝酒——我都没有意见,可是拖欠着——职工工资,台长带头——大吃二喝的,还不自——掏腰包,有点儿说——不过去。”甄台还有蛮理由的:“不喝酒钱也不够,喝酒钱还是不够,反正都是不够。”乌叔说:“区别就是缺的多与少,是——,都明白的。”周姨说:“少缺总——比多缺好。”刘叔说:“你妈x的,喝酒也有好处,能增进感情。”乌叔说:“随大帮混呗,是——,不喝白不喝,喝了偏得,是——,都明白的。”钱科说:“酒要喝工资也要发,没钱有人筹集,我们操什么心。”用酒来抵工资恐怕喝酒的人个个反对,那我们不喝酒的呢?乌叔还觉得自己的话很人性,对我说:“甄台都通知到了,是——,你不来是你啊——,是——,都明白的。” 我们这不喝酒的还成了众矢之的?一群酒鬼!我在家里也烦丈夫喝酒。? 第十三章 四 四 男人一句为了事业就离开家庭,父母妻子儿女可以不陪,单位不能不去。换一种说法,“我一个男人不能拴在家里。”男人终极的目标就是熬职上位,成功上位以后不论在人群中的地位还是家里的地位都越上一个台阶。“我这才是真正地为了这个家。”古国社会中太多的家庭、特别是年轻夫妇的家庭依靠丈夫一个人的工资是难以维持的,古国的女人最苦,照顾老人理所应当,因为丈夫在外面奋斗;女人生孩子,因为男人没有此项功能;女人照顾孩子,因为丈夫在外面熬职位;女人要教育孩子,因为丈夫离家编织人情关系网。丈夫一个人的工资不够,因为熬职位需要支出,一个女人还要工作挣钱,支撑着家里的经济,女人就是一个未来成功男人现阶段用来养家糊口的工具。我对周姨调侃道:“古国的下一代全靠母亲。”周姨有同感,“相比之下,母亲的——恶习少。”我不想当科长、台长,分配给我的工作越少越好,我的出差机会越少越好,我早晨要送孩子上学,中午要接孩子放学,下午还要重复一次。一个女人在单位中不论多么强势,只要孩子没有管好就是人生的失败。对于工作,我的行为对得起拿走的工资就行,也就是大道理所说的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别无所求,一级一级地晋升职称,多涨工资是我一生的努力方向。 周姨的女儿陈周非常优秀,考取国内一流的名校,我和陈周闲谈将来的工作,陈周看不起塌陷台,看不起角亥市这个不大的城市。“我可以选择工作、可以选择生活的城市为什么还要回来?特别是小单位塌陷台,人员超不过十个,低级的争斗赛过整个星球。”这个女孩具有说这种话的本事,毕业以后,陈周真的去了首都工作,一个月的工资是我一个季度的和。我的儿子能优秀到陈周的程度,随他去。真有那么一天,我的儿子需要一份工作,需要谋取塌陷台的一个职位,我无法办到。假如人人如此,我无话可说,可是有人可以,偏偏我不可以。二十年以后的局面,在这个小单位里,我一眼看透,换一个大单位我也能看透。我是一个难以上进的女人,看透了还难以放弃,甚至是心有不甘,我时时警告自己,赶快抽身事外,我的工作动力就是拿一份工资。 有一个陈周这样的孩子多好啊!周姨和陈叔培养陈周的细节我知道一二。周姨每天起早一定做好早饭令孩子吃好再上学,有太多的父母给钱让孩子自己去吃早餐,周姨的话说得很明白:“花钱吃早餐——不是不可以,关键是孩子——省下一点钱去偷买——自己新欢的——小东西,早餐只能——对付了事,孩子是不知道——爱惜自己的。”陈叔早晨、晚上按时接送孩子上学放学,周姨说得很清楚:“自己上学——完全可以,关键是受同学的——邀请不按时回家,往往自己——撒谎找理由——搪塞不按时回家——的行为,有过第一次——肯定有第二次。”周姨放弃电视节目,不论陈周在不在家电视机都关机,十几年不看电视,陪着孩子做作业。周姨说得对:“一个好的学习——习惯是最好——的良师。” 陈周小的时候,陈叔在争夺台长,教育陈周的重担由周姨一肩挑起,到了高中阶段,周姨反倒放手很少操心了,陈周已经自立,没有任何的不良嗜好,她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周姨把自己的经验毫无保留地对我和盘端出,我受益匪浅,特别是周姨的话句句是真理,“我也没有——很大的目标,没有想到陈周——最后的成绩到底有——多么好,我不过是——每时每刻地——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罢了,难就难在——坚持持久,不是一天一个月一年——而是十几年。”关于对孩子管的太多这一点,周姨的见解高明:“父母管的太多——对孩子获得独立性——的确有害,但是这个社会的——诱惑太多,孩子的——抵抗能力太弱,综合比较——取其重,父母必须——管教、引导孩子。” 真的希望我的儿子不要进入我这样的小单位,走入世俗的窠臼,远离无谓的争斗,我很烦的是我正在体验着却难以离开,我今后的努力的方向是身在其中,心逃其外,我知道那是一个很高的境界,我需要努力。很多人都是带着这个心结,参与其中不能自拔。 单位里的一个副科长退休,我丈夫有希望晋升副科。家里根本不指望他,在他的心目中单位的事比自己家的事还重要千倍,行动上积极万倍。家里的吃穿用可以节省,唯独送局长的礼品不能马虎。培养孩子不指望爸爸了,家家一样。丈夫在单位里奋斗也是为了家庭,为了孩子的将来能走通一条人情路,我在单位里不想了,但是我支持丈夫努力,毕竟身处的是一个人情社会。两个人都放弃,我也不认可,毕竟有一个希望在,况且我丈夫已经一头扎入,神力莫能使其回头。 乌科的孩子是陈周的反面。乌大权高高的个子白白净净的,身边围着一群的小姑娘。乌科怂恿儿子谈恋爱,对儿子身边的姑娘展开调查,查明女孩的家庭背景,吴科对儿子说:“儿子,找一个好岳父能省掉你半生的努力,是——,儿子,你明白的。”结果儿子因失恋逃学,最后自费上了塌陷学校。 刘叔管不了自己的儿子刘西洋,别看刘叔在单位高声狂嚷的,在儿子面前和颜悦色的,儿子一声吼,夫妻二人欲逃无门。刘西洋天天泡在网,因为旷课老师多次找到刘叔。刘叔无奈买了计算机安装上宽带,想把儿子留在家里玩。因为儿子玩游戏的同时喝啤酒抽细烟被他妈妈阻止,刘西洋突然离家出走。刘叔找遍儿子经常光顾的网,不见儿子。只好发动亲戚朋友帮忙,找遍全城的网,依然不见儿子。失联已经三天,刘叔无奈之下询问一切能问的人,“你妈x的,我真想报警,你说他能去哪呢?”杨叔大笑着说:“你找的地点不对。”“你妈x的,杨光你说他去哪了?”杨光说:“你妈x的,你去郊区的网看看。”杨叔的话把在场的人都逗笑了,果然在城乡结合部的小网里,刘叔找到儿子刘西洋。他正啃着热狗呷着罐啤叼着小烟盯着屏幕狂砸键盘,刘西洋对父亲的出现非常不满意,“这次把我弄回去,迟早我还跑出来,你总不能不上班天天看着我?”刘叔说:“儿子,我的好儿子,你妈x的,在家里玩,爸不挡你抽烟喝酒。”“那也不行。”刘叔的妻子赶紧说:“儿子,你说咋地,只要我儿子回家就行。”“妈,不是我不回去,是家里缺少那种玩的气氛,家里不行,你们不懂。”“你妈x的爸认了,回家去附近的网玩。”刘西洋这才肯回家。不久在网里组队作战,因为多看了几眼身边的美女,两伙人打了起来,从网里打到网外,刘西洋的大腿被捅了一刀,进了医院惊动了警察,还好刀伤并无大碍。这场冲突过后,刘西洋很少再进网,只在家里玩。刘叔特别高兴,在周二的例会上说:“你妈x的,我儿子学好了。” 杨叔的孩子也算得上优秀,汪台的孩子也有可圈可点的地方。我的儿子一定要学陈周,绝对不能类似乌大权和刘西洋。? 第十三章 五、六 五 柏松比我小三岁,沉默时候的柏松显得人很老成,一听他开口说话任何人都意识到他的心情长期处于不佳的状态,言语中自然夹杂着攻击性很强的词句,这一点又成为对立面诋毁他的理由,“这孩子,好歹我也是你的长辈,是——,都明白的,年轻人就应该有点啊——,起码尊重点啊——,是——,都明白的。”乌科说的同时还对甄台眨一眨眼睛皮笑肉不笑的,这肯定激怒柏松。柏松说:“别在我面前装大叔、装台长、装业务骨干,其实什么都不是。”也难怪如此,在台站中柏松的处境最艰难,因为柏台曾经为难过甄台,甄台本来是想摆布摆布柏台,可能也不想殃及下一代,可是柏台偏偏调离角亥台,使甄台鞭长莫及。甄台又不肯谅解柏台,甄台多年积存下来的一肚怨气急待发泄,他不止一次说:“不要以为我情愿来当这个台长,我也是被逼无奈,被谁逼的谁知道。”柏台的儿子还在台站,父债子还,柏松成了甄台无可选择性的目标。 当年,角亥市柴油机厂放长假,柏松决定自己去首都闯一闯。那时的柏松意气风发踌躇满志,只身在南方工作过多年,时间不算短,尝试过多种职业,从挣钱的角度来看,业绩差强人意。那时的柏台并不着急,因为自己是台长,离退休还有几年的时间。临近退休的时候,如果儿子的事业依旧毫无起色再召回台站也来得及,所以由着儿子在外面闯荡,闯荡好了就不必进塌陷台来工作,台长的儿子不来台站工作说明儿子优秀,到时候这个职位名额可以让给直系亲友的孩子。有更好的就远走高飞,不如意时塌陷台还是最后的保障,老局长、老台长、老处长们都是这样安排子女的,柏台不是唯一的。没想到柏台被突然免职,再等下去是不可能的了,赶紧把柏松生硬地拽了回来,根本不考虑柏松的个人意愿,因为柏台非常清醒地认识到此时儿子能够进角亥台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今非昔比,这是父亲能为儿子做的最后一件事了,柏台不敢大意。回来半年后,在柏台的催促下柏松结婚了,目的就是使柏松的生活稳定下来,安安稳稳地在塌陷台工作。公孙台期间,柏松的处境虽说不得志还算正常。甄台上任,先是拿掉柏松的司机,后来想开除未果,如今纠合起几个人处心积虑地给柏松设置障碍。柏松说:“我看见他们就来气,真想踹倒了照鼻子就是一拳。” 柏松是甄台的眼中钉肉中刺,就算柏松主动亲近甄台,甄台可以利用他,但绝不会重用他。柏松看透了这一点,看透暗淡的前景,对于年轻的柏松来说这是非常痛苦的。柏松想辞职离开塌陷台,柏台坚决不同意。父亲不许离开是借口,如果这借口是无可驳回的,柏松可以不痛苦。只要不顾父亲的反对和母亲的哀求一走了之,完全可以从此不再体验甄台的喜怒无常。柏松难以迈出这一步,在首都打拼多年没有成功支撑,他缺少抬腿走人的资本。留下来并非情愿、走又勇气不足,关键是那颗不安于现状的心,柏松痛苦万分。我置身事外看在眼里,觉得柏松好可怜值得同情。柏台的坚决有充分的理由,不是没有给你混的机会,混过了没有成功,你就回来。可知社会上有多少人羡慕这个工作,他们得不到,别得到珠宝不知道珍惜。柏松要是认同可以,关键是不认同,这个不认同中更多地含有甄台故意为难的成分。 柏松对全台站的人都怀有敌意,这种敌意是被动的。柏台任台长期间同手下职工的关系非常紧张,前期是权力的斗争,你死我活的可以理解,可是后期的柏台认为自己资格足够老、工作有成绩、没有大的过失,自己什么都不怕,不怕手下的职工也不怕省局的领导。因为要把台站的工作做得更好必然会遇到阻力,这种阻力的直接表现方式就是对台长的不满,不满是多方面的。柏台在台长的位置上,人们的不满是隐蔽的,下台就遭到落井下石。我对柏台的印象不好,他居然半公开地评价我的工作能力不足,难道到处抢夺本应该属于别人分担的工作而显得自己能干的人值得肯定?单位里的风气不正。周姨对柏台不满还不至于迁罪到柏松的头上,但是彼此的关系不可能融洽,柏台嘱咐儿子防范周姨也是人之常情。乌科对待柏松的态度实属恶劣,本来这个人的特点就是谁不好他都高兴,加上认为自己没有当上副台长是柏台造成的,他把对柏台的怨气发泄到柏松身上。乌科一贯的做法是不亲自出面发生冲突,当面还颇具风度,“别看老子对不起我,孩子总是孩子,是——,都明白的。”背地里不放过任何一丝机会在甄台面前进献谗言,欲致柏松绝地而后快。他还利用火爆脾气的刘叔,因为刘叔也反对柏台。汪台是柏台提拔的,后期的汪台公开地责怪柏台不放权给他,颇有微词。钱科自柏台那里得到的阴暗好处最多,柏台被免职以后,在全台站的职工当中,柏台只评价评价钱科,柏台说:“钱想的人品——有奶就是娘。”看得出来柏松对汪、钱二人若即若离,柏松同这二人之间的关系微妙,彼此之间存在利用的价值,他们在反对甄台的立场上是一致的,特别是汪台,可是柏松不是一个容易控制的工具,他们走不到一起。柏松同杨光的关系最好,但是柏松不停地埋怨杨光不直接对抗甄台。柏松同我的关系算是唯一正常的,既无仇怨又无功利,就是熟人而已。因为甄台内心自卑恐惧而故意对外强势,柏松成了第一个目标,颇有警示他人的目的,众人有意无意地看着甄台对付柏松,柏松认为大家在不同程度上支持甄台整自己,他认为自己是在反抗而不是攻击,被动地敌视所有的人,包括市局的柳局和省局的郜局。 柏松索性毫无遮拦地放任言论,除了我和周姨他都顶撞过,后果是全台站的人彼此之间说话越来越不讲究,开口就有打架的味道。柏松经常说:“你们以为我会在这没有前途的死水一般的小单位里老死?”就因为这句话被人当成心里话,甄台、乌科、刘叔故意地不断地制造龌龊,令柏松暴怒。不让柏松出差、不让柏松进修、不让柏松接触轿车,目的是期盼柏松一怒走人。周姨冷眼看得明白:“可怜——的孩子,本来应该由你爸——承受的非难——落在你的头上,柏台还不如——把儿子调走,自己留下来——承受打击。不过这几个人——也是枉费心计,柏松得到的——只是心情不好。要是柏松——低调一点——不温不火的——说不定反到——会把某些人气死。老家伙柏台——能做到,一个孩子恐——怕做不到。能帮助柏松的人——只剩下市局的柳局,因为台站平安无事——符合柳局的利益,柳局对甄台的——影响力可谓巨大。偶尔会——压制甄台,效果能——持续一段时间,可是柏氏父子未必真心感谢柳局。” 小单位,人心繁杂、因果叠加、利益纷争,我还是早早避开为妙。 六 甄台的台长代理期将满,省局派人连续两次来台站考核甄台。最近一次来人考核的前夜,甄台专门约我谈话,说东言西许愿保证,目的就是希望我给他一张称职的考核票,甄台认为我是可以争取到的对象,他能求的人还有刘叔。周姨的看法很明确,“当一个人——不想从台长——那里得到额外——的私利,处理事情的——做法就会——正常。”结果我给甄台打了不称职,给我一百元的好处欠着我二千多元的工资,我还知道那多那少。理由就写拖欠我的工资,其实不称职的理由很多,能够落实到纸面上的只有这一条,我没有对不起甄台的地方。? 第十四章 张明山、一 第十四章、张明山 一 塌陷台的新办公楼启用以后,进行院子的绿化改造,特地请了一名园林工程师设计了一张图纸。我老农民看不懂那一张纸上的线啦圈啦的,不就是高低搭配着栽树、沿着人行道建一道矮灌木的绿树墙吗,院子又不是很大,上万元钱的设计费能栽多少的树啊?不懂,真的看不懂,结果一院子的树苗钱才值一万多元。栽树就栽树,应该选一些本地的树苗,土生土长的植物没有南方的品种金贵,不过本地的树种耐寒容易成活,不像南来的品种到了冬季还得用东西裹上防寒。我尽心尽力地维护,过半数的娇贵树苗也没能活过第一个冬天。还有栽树苗要原生的苗木,不能要嫁接的,几年以后嫁接的树头多数得死,树根是不死的,长出一地的树毛子,这不需要的枝叶反倒长得特别旺盛,害得我不得不连根清理掉,很难清理的。重新栽一些常绿的松柏树和开花的矮灌木,当初就应该栽这些苗木。这劳民伤财的农活,还起个名字叫作绿化工程,在我老农民看来就是瞎折腾工程。 这树冠的修整只能一年比一年大,不能固定树冠的大小生硬地修剪,过度地修剪,是特别伤损树木的。就算常绿的树叶也是有寿命的,新的嫩的不保留,旧的老的得不到更新,这树早晚得被铰死。我把这老理儿说给公孙台,公孙台不听,“张师傅,你就照当初栽的原样子修剪,死了再栽。”公孙台走了,我又把道理说给甄台,甄台也不听,“让你如何干,你就如何干,它的死活不用你来负责。”这话真噎人,我的想法跟台长的不一样,这树木、庄稼、蔬菜在我的手里长不好,就是我没有尽到责任,我心头堵得慌,我吃饭不香睡觉不熟。 树墙的修整只能一年比一年高,当达到一定高度以后,就得更新树苗。这树木要是不能健康地生长,自身抵抗病虫害的能力就减弱,这么简单的道理连我都懂,你们一群知识分子不懂?甄台说:“老张,你操心太多了。”这话我不爱听,我就是一个临时工,我清楚自己的身份和地位,我也不是专门拗着台长干,我更不是天生爱管闲事的人,是我看着一院子带死不活的苗木闹心哪。我喝水挨噎抽烟没味,我去找汪台说。汪台说:“老张,你不会不干吗?找个树荫地儿喝茶水抽旱烟去。”“那不成,我拿着塌陷台的工资,我是你们雇来干活的,不然要我何用。”“你就说院子里的树木太多,活计太多你忙不过来,这树不就自己长高了长大了,你也不用担心它们长不好了。”“活计的确很多,不过,我起个早贪个黑还是能干完的。甄台吩咐过的,就算我不认可他的那种干法,台长的话我还是要服从的。活我还是要干的,还要尽量地让甄台满意,我是一个有脸有皮的人,真有哪一天你们叮问上我,我的老脸可往哪个窟窿里放。”汪台说:“老张,说服甄台听从你的意见,这是不可能的。让你少干活,你又在良心上过不去,受煎熬的只有你,谁都没有办法帮助你的。”我也知道是这样的结局,我还是要对人去说,说出去会好受一点。钱想说:“其实你大可不必过多地请示甄台,你不提醒他,他看不见也看不懂。自己闷头忙活,让人们看见你时时刻刻都在忙,可是干忙活就是不出活计,还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干,这样子多好。”钱想这个鬼子六,他的话我特不爱听,“你们都有眼睛,甄台也有脑子,再说我也不是骗人的人。”“老张,何来的骗人,你自己明白的农活经验,别人不一定明白,特别是甄台。”“把甄台当傻子,那我才是个大傻子。”“那你就别在心里闹别扭。”“这我也是明白的,可是我就是不行呢,你说我是不是有点犯贱?”钱想说:“你何止是犯贱。”他的话,我真的不爱听。我跟杨光说,我说了半天,他一生没言语。我问:“小杨,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他回答:“老张,我听见了,午饭简单点就行。” 偌大面积的一个楼前广场,用水泥砖铺设地面,地面用来淌水的斜坡过小容易产生积水。夏天还好,秋冬交替时节,黑夜积水冻成冰,白天冰化成水,一冻一化的对水泥砖面的伤害极大。水泥砖不怕浸泡在水中,更不怕干燥,就怕一冻一化的,整个砖块最后变成一堆碎渣。我对施工的工人说明白这个道理,“张师傅,别跟我们说,去跟工头说。”“很简单的事,就是你们干活的时候着一着眼的小事,用得着跟工头说吗?这活计本应该是这样的干法,要是你家的活,你也这样干?”“张师傅,我听你的,你给我工钱啊?”也是的,我去跟工头说,那个工头说:“张师傅,知道了。”回头一看,我见工人还是老样子干法,就问他们,“让斜坡大点,你们工头跟你们说过了吗?”“没有。”我还就不信邪,再找工头去说,“张师傅,知道了。”一旁的杨光招手叫走我,“你得跟公孙台说,要公孙台下令才能管用。”我跟公孙台说完,公孙台唤来工头把我说的话重复给他听。那个工头,年轻轻的一根头发没有,他是刘朝阳的堂弟。那个大光头不住地对公孙台点头哈腰,“是,是,公孙台说的对。”过后,我发现干活的方法还是没有任何的改变。我真的急了,“公孙台说的也不管用?”大光头对我一呲牙,“张师傅,你是多管闲事。”“怎么我是多管闲事,看看你们干的活,斜坡我先不说,一个大面上总得平整点?坑坑哇哇的,还我多管闲事,将来积水积土破损,不得我清理呀?我知道你话里的含义,我是一个临时工,全台站的人都不管你们,就我多管闲事。”没想到那个光头扭身走了。“我告诉你,不对的事,谁都可以管。”大光头的脚步停都不停,“张师傅,你就慢慢地管,看不惯你就上手干,我还省工钱了。”把我气得一天没吃进一口饭,晚上病胃隐隐作痛。杨光说:“何苦来的,赶快弄点稀粥烂饭吃,不然等着去诊所打点滴。”吃了一点稀粥咸菜,胃舒服多了,我还要说道说道。杨光说:“你干的是老张的活,操的郜局的心。”这话又气我一个胃痛,赶紧回屋喝了一袋胃疼粉剂。我去跟乌科说,“这样子干,迟早是要返工的。”“啊,公孙台,跟亮光头天天喝酒的,是——,都明白的。不信你问钱想,是——。”我去问钱想,钱想说:“你听谁说的?”“我听乌科说的。”钱想说:“这个老乌,就他喝的最多,能喝还次次不缺席。”刘朝阳说:“你妈x的,这酒谁都喝过。”“你们就为了喝酒,一帮人爱怎么干就怎么干?”没人回答我。别看我不喝酒,但是我并不烦喝酒的人,甄台牵头隔三差五的在台站喝一顿,都是我做菜,喝酒归喝酒,活计得干好哇。“他们不好好干活,你们也不管一管?瞧见只当看不见!”人人都听见我说的话了,可是,没人搭我的话茬。? 第十四章 二 二 我发现院子边缘的树木长势异样,嫩叶不断地冒出来,淡黄淡黄的,黄得脆弱可怕,没等嫩叶变成墨绿色的老叶子,叶子的边缘就开始枯干,很快就凋落。我就格外地照顾这些生长不良的树木,多多地浇水,可是,状况得不到根本性的好转。我以为树木有病,就凭经验喷洒农药,效果还是不佳。我开始怀疑树根根部的土质有问题,用镐头刨开一看,树根下全是石头块子和水泥坨子,树就栽在石头窝窝里,这树它能长好吗! 整个院子改造需要进行大面积的平整土地,填垫低洼地块的用土全取自院子的边缘,掘土产生的大坑就用建筑垃圾来填充。这样既不用往院内运土,也不用把院内的废物往外运,省下双向的费用。苦了这些可怜的树苗,想死不能,想活不容易,这个大光头包工头真不是个东西。人们容易看见的地方,干得还算可以,人们不去的边缘,都是在糊弄人。公孙台时期验收合格,毛病全出现在甄台时期。我把情况说与甄台,甄台一点不急,“这树苗栽的数量不少,死几棵就死几棵。”“甄台,这不是几棵啊,是围绕院子一大圈哪!”“一圈就一圈,别管它。”我可不行,实在看不下去。挤出时间,我把石头用独轮车推走,在推回好土填上,然后灌足井水,这下子好了,树苗全健健康康的,看着真舒心。就是有一样啊,我得起早贪黑的。 在犄角旮旯、树丛的背后,人们不大着眼的地方,我开垦出很多无法连成片的土地。种上豆角、黄瓜、尖椒、茄子,还有土豆、地瓜,最多的是一大圈的大葱,整个冬天的大葱不用花钱买了。干这些活计远比除草、整理树墙、剪型树冠有意义。青菜能吃啊,那树啊花啊的就是好看。这人啊,不看花草的可以,不吃能行吗?我的想法同他们弄不到一处去,好好的土地用来玩儿,那是在犯z,用真正老农民的话来说是要遭雷劈的。 省局来人验收,来了五台小轿车,来的人看着都眼熟,十几个人指手画脚的评价,这棵树的树冠不圆啦,这个地方的树植密了,那个地方露地皮了应该铺上草皮。一听说种草我就有一肚子的气,这草是庄稼的天敌,庄稼敌不过杂草的,草一旦长成片,要想清理就难了。这群人不干有用的事,尽搞一些虚头巴脑的假招子,我看这群人就是没有挨过饿,不知道土地的金贵。没有一个人看好我的菜地,可气的是,苗局居然瞧见半掩半露的菜地,“甄台,这是谁干的?”“啊,苗局,是临时工老张种的。”“不是再三说过,不得种粮育菜吗?要是那样子,把塌陷台的牌子摘了,换成农家大杂院。”还一指全台的职工,“你们别搞观测都种地。”然后用手一指菜地,“立刻铲掉。”甄台对我一挥手,“老张,全拔了,都种上草。”我舍不得呀,我下不去手哇,都是我的心血呀,“甄台,让它们长一季,以后不再种了,行不行?”甄台说:“不行。”看我不肯听从他的命令,他回身说:“上几个人,用锹铲掉。”那乌焦青、刘朝阳和钱想疯了一样,冲上去手薅脚踩的,我的那个心哪,我流着泪回了锅炉房自己的房间,我不想干了,没有这么不尊重人的。 不知过了多久,甄台敲着玻璃叫我,“老张,省局的人全走了,你也别生气了。”我能不生气吗?我冲出屋门,“甄台,我不干了!”“老张师傅,请消消气,过几天再说。”第二天,甄台来劝我,“老张,台站需要你这个人,你干活的确是把好手,不用人操心,自己找活干,我这个台长都清楚,接着干。”甄台这话让人听着舒服,不用甄台劝,我也知道自己说的是气头上的话,六十岁的人了,还能干些啥?角亥台给的工资,说实在的一点都不多,但是毕竟是一笔稳定的收入。我缺钱啊,不然我早不干了,不受这份窝囊气,拿我的劳动不当一会事,更别谈尊重人。我的父亲早亡,母亲带着一大群孩子苦熬。二妹夫病逝,欠下一大笔债。还好两个外甥令人心安,都考上一等一的好大学。二妹没有钱供孩子上学,我的可怜工资成了巨资,我能不给他们吗?我省吃俭用,穿的是台站人给我的旧衣服,吃的是台站的伙房。每次过年回家,一大群的侄甥外女,还有他们的小孩子,看见他们接受礼物时的笑容,我的心都醉了,这就是我的人生追求。想到这些我受一点气也忍了,“甄台,那些菜种子都是用我自己的钱买的,我没用台站的钱来报销,肥料都是我亲手沤制的。”甄台说:“老张,不是我要毁你的劳动成果,是省局不容许。国家局有规定,建设规范化台站,只能种树栽花养草,希望你能理解。”我不理解,局长、处长、台长们,难道一个人当了官就不吃菜不咽粮?你们吃树皮嚼花瓣?“甄台,这国家局也没有来人啊?”“是抽查,没有我们台站。” 不种就不种,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就专心种树养花。说心里话,侍弄这些东西是违背我个人意愿的,既然领导喜欢,我也能弄好,毕竟都是农活。在这方面,我敢说,任何的台站的绿化都不可能好过我搞的,视察的人来了一拨又一拨,没有一个人夸奖我精心料理的花木,我好失落。我问杨光,“当官的不是喜欢花草树木吗?怎么没有人注意到这满院子的花花绿绿的?”杨光说:“哈哈,没人夸你,你难受了?老张,你太认真了。这所谓的绿化,就验收的时候重要,过了这个特别的时期,花草没有是不行的,有了就行,好赖都一样,没有人关心的。你完全可以偷个奸取个巧的,既不令领导不满意也不让自己累着。”我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可是我真的做不来。 秋天,孟局来台站考察,“张师傅,在院子里的空地上开垦点园田,种上青菜够台站人自用的,利台利民。”“孟局,我种了,花了好大的力气种的,都开花坐果了,苗局一声令下,那次孟局也在场的,全被乌科、钱科和刘朝阳给糟蹋了。”“那是国家局验收之前,不能因为一点白菜土豆子影响全国规范化台站的建设,特别是对我局的验收,不能出现一点的纰漏。现在验收工作已经结束,可以种了。”“要是我种上,国家局再来人,还不得铲了?”孟局说:“再来人和这次不一样,放心种。”不行,当官的说话一时一个样,周二例会的时候,我还是到甄台那里求个准话,“甄台,要是我种上,大领导让铲咋办?”甄台说:“那就铲。”“到底是让种,还是不让种?”甄台说:“你愿意种就种,不愿种就不种。”“我当然愿意种,就是不能给毁了。”刘朝阳在一旁说:“你妈x的,让你种你就种,让你铲就铲,你妈x的领导任何时候都是对的,你非得叫真儿,犟你妈x的啥?”“你们说的话我不懂。”乌科说:“你要是能懂,你早当上台长了,是——,都明白的。是——,甄台。”“我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不想懂,不过我能看出好赖人,孟局就比苗局强。”甄台说:“哎!老张,这话可不能说。”“甄台,我没说啥犯歹的话。”“你说局长,你是我的雇工,让人误会你是受我的影响,所以不能说。”“那我可种啦,今年种啥都晚了,只能种过冬的小葱。”“种,种。”“要是有人要铲,到时候甄台替我说句话。”“老张,你怎么老转不过这个弯呢?没人铲了。”“我还是糊涂,种就不能铲,铲就不用种,对的就不可能是错的,错的就不可是对的。”钱想说:“老张真倔,没有对哪来的错,没有错哪来的对。”“我不跟你们说了,你们都是知识分子,说话不爽快,跟专家搞预测一样,说话两头堵听不懂,那我就种了!”汪台说:“唉,这就对了,看来老张明白一点了。”“汪台,我一点都不明白,这个局长说铲那个局长说种。”钱想说:“你又开始犯倔了。”说我倔,他们觉得是一种无伤我的说辞,其实我非常不乐意听。倔,还是我的错,我觉得我没有错。? 第十四章 三 三 甄台对自己的手下缺乏信任感,冬季取暖用煤不用钱想推荐的煤有道理,钱想给台站拉来的煤没有合格的,历任台长都问过我“煤怎么样啊?”问我是对的,我是锅炉工。我说:“煤一点都不好。”钱科为此说我,“老张,你就说还可以不就过去了。”不是我跟钱科过不去,煤都是我烧的,要是能够将就肯定将就着烧。都知道钱科家里特别困难,我最清楚没钱的滋味。我真的不是在告钱科的状,我是一个不会撒谎的人,就算我肯替他撒谎,可是房间取暖的效果无法遮掩。再说了,煤的质量不好,受累的只有我这个烧锅炉的。 甄台自己不去煤场拉煤,也不用台站职工。开始,让我去买煤,全是烧一车拉一车,一车储备煤没有。逢大雪封路的天气,他就说:“这几天少烧点煤,挨过路滑的时段。”可是,这几天正是天冷的时段,正是费煤的时段。后来,拉煤也不用我了,天地良心,我是一分钱虚账不报的。甄台信任运煤的司机,我以为司机同甄台有人情关系,一了解二人之间一点瓜葛都没有。我很好奇,去煤场打听煤价,这司机是次次多开发票,他到成了甄台信赖的人。乌科说:“也不一定真的相信,宁可用外人也不用啊——,是——,都明白的。”我憋不住了,“甄台,那个拉煤的司机糊弄你,你自己去拉煤。”“我没有时间。”“可以一次多拉吗。”甄台回答:“多拉,丢了也是一样的。”我真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煤就放在我的窗前,我是一个贼呗? 一次,甄台让柏松购买打印纸,用柏松是因为柏松有车,回来报销的时候,迟迟不给签字。柏松急了,“为什么不给我签字?”甄台说:“你买的价格太高。”“我买的就是这个价格,你事先说明白那个公司、那个型号、什么价格呀,下一次甄台可以不用我,这次你不能总拖着不办?”再买办公用品,甄台用小米,小米也有车,小米总拖着不办,甄台催促她,小米就回一句话,“对不起,甄台,我忘了。”让杨光去办事,杨光每次事先都报一个高得怕人的价格,甄台只好不用。用老乌、刘朝阳办事,二人事后总缠着甄台要酒喝。几番折腾,这些任务就成了钱想的份内事,连我都知道,最不应该用的人就是钱想,钱想最贪,用谁都比用他强,可是钱想会办事。不怪人们管他叫鬼子六,这个钱鬼子。 我知道甄台疑心重的毛病,菜的种子、农药全是我自己花钱来买,从来不去找甄台报销。土地不多,化肥不用,一点点的小钱儿,面对甄台过多的质问、丝毫不客气的语气,我宁可自己掏钱。他一个台长知道我掏钱的事,却从来不过问,把节约小钱儿当成乐趣。这是我自愿的,我不怪罪任何人。可是你们一桌酒饭足够我一年的花销,能节约的地方很多,不能节约我?你们一个月的工资顶我一个季度的,别看我是农民临时工,我瞧不起甄台。 甄台防范最深的是汪台,同我谈话时次次问,“老张,汪台开车拉东西了吗?”说实在的汪台并不背着我,偷东西的全是钱想,这个钱鬼子,没有他不偷的东西。“甄台想一想,副台长拉东西能让我看见吗?”“是不是看见了也不好意思说?”“甄台,没看见就是没看见。”我有办法堵住他的嘴,“甄台,和我的老乡比,我的工资太低,我要求甄台见到郜局替我说说好话,给我提一提工资,我一定不少送‘孝敬’的。”就这一番话保证他一个月内不单独同我谈话,就他那点小心思,我懂。 汪台不多嘴多舌的很讨人信任,家境好在钱财上很大度。他不是一个积极主动的人,不只是工作上、生活中也是这样,不了解他的人总认为他是有意拖拖拉拉的,其实是他性格上的懒散。好多的事,是跟着别人脚印走,特别是受钱想的影响太大,台站职工对汪台不满多受钱想的牵连。在这一点上,汪台自己不知道,我能看清楚,他不适合当官。甄台认为汪台做事拖拉,是在糊弄他。我看汪台的确有反对甄台的成分存在,但是绝不是全力拆他的台,汪台不是一个认真的人,包括坏。要说坏的水平,钱想最高。再说了,你甄台不来,这台长肯定是汪台的,放在任何人身上,闹点情绪是正常的。你抢了人家的官位,还要人家谢谢你,普天下哪有那样的人? 汪台怨恨甄台,甄台埋怨汪台。两个台长之间尽出一些奇怪的事。一次,甄台天黑了才下班,打个电话给休班的汪台,要汪台开车来接他。车来了,是一台出租车,汪台没有开车来,这车是汪台替甄台叫来的,车费要甄台付。一次下大雨,甄台要汪台开车来台站,把他和钱想接走。汪台来了,举着一把雨伞走来的,对甄台说:“车坏了。”甄台说:“车坏了,你说一声啊,你来了也打个车啊。”汪台说:“打车了,到岔路口司机不往里面开,说是泥土路不好走。”就这台车,闹得两个台长三天两头拌嘴,甄台多次放话,“早晚我把车交回省局去。” 郜局和气、孟局和气,鲁局、苗局对甄台一点都不客气。当着我的面,苗局抻着甄台的衣领子说:“这大台长,名牌的衬衣穿可惜了,一年没洗?从这件衬衣上推测,你台的观测质量也好不到那里去。张师傅的院子苗木搞得好,是张师傅的为人自觉性好,不是你有管理的才能。”省局的处长中,迟处的态度最和气,次次来都同我打招呼,迟处把甄台叫我的房间里,“张师傅不用回避。甄台,你台的观测质量太差了。在十二个省属台站中,你台规模是排名第四的大台站,各项工作全是第末。别的不说,就说你写的台站工作总结,内容、字数、文字没有一处可取的地方。我作为观测处的处长,直接管理台站的工作,我不得不说,以后好好干干。”甄台满头是汗,“我知道,我知道。这总结是汪台执笔的。”“这理由是说不过去的,你是干什么的?如果你自己不会写,可以参考自己台站以前的总结,变一变年份照抄一份也说的过去呀。这不是敷衍简直是儿戏,有的局长说:‘从这份工作总结上看,角亥台的工作也好不到哪里去。’还好郜局没发话,你总不能全靠这个?你让我今后的工作如何开展?”“不瞒迟处,以前的总结都在汪台的手中。”“复印一份其它台站优秀的总结来当范本改写,这办法总可以?起码,你查查字典做到用字正确?”我听完都觉得甄台不太明智,这明显是汪台在敷衍了事,关键是你甄台连看都不看一眼就上交?你怀疑汪台还使用他,使用他还疏忽监督,出了事情还往汪台身上推责任。这种事,我一个老农民都干不出来,要是我,我就把腌臜全揽过来,这次没干好下次一定干好。 我听说,在周二的例会上,甄台暴跳如雷,“汪仁良,你要毁我!”汪台不紧不慢地说:“我倒是想。” 以我老农民的眼光看啊,这个台站好不起来,不过也无大碍,我在这个小单位呆久了,也知道一点,正确、错误无所谓,整个行业都可有可无,这单位适合养老。? 第十四章 四 四 最近钱想总带着酒肉来到台站,都是逢着甄台在台站的时候。我做好菜,还有定位科值班的,三人慢慢地喝。三次过后,我明白了,钱想有求于甄台。果然,他求甄台帮他儿子入学。原来钱多在亥市第二高中上学,现在想去第一高中,两个高中都是本市重点高中,没有好坏的分别,有人还认为二高中好过一高中。何必花钱求人换学校?我很纳闷。 事出有因。钱多恋上本班的一个女生,这个女生同时被外班的一个大个子男生恋着,大个子认为钱多在挖自己的墙脚,在校外揍了钱多几拳。钱多知道自己打不过对手,可是钱多有几个狐朋狗友,几个人合着伙把大个子教训了一顿。没想到大个子也有一群赖友。两伙人接连发生几次冲突,上个月两伙人约定在河边决斗。到了现场一看对面就三个人,钱多觉得自己的胜算面很大,把人聚齐了靠近向对方叫阵。可是大个子大喊一声,钱多等人傻眼了,四周的土坎下、树丛中突然冒出来二十多人,人人手中掐着一根短棒子。自己阵营的九个人被圈住了,包围圈在逐渐地缩小。钱多身后的人一看要吃亏,扭头就跑。大个子高喊:“任何人都可以放走,一定把那个矮粗胖逮住,往死里打!”这话可不是假的,这些孩子那是真打呀。钱多急了,掏出兜里准备好的刀子直奔面前的三个人,一刀就捅进大个子的腰部,又接连划伤靠上来的两个同伙,夏季身上衣物少,三个人鲜血直流,这下子把对方全镇住,钱多逃出了包围圈。大个子的爸爸是个头面人物,把学校和钱多一伙全告了,警察介入打群架事件。还好被刀子伤的人并无大碍,警察令钱多赔偿医药费、补课费等,第二高中开除了钱多。 甄台的高中同学在第一高中任副校长,他说:“甄台,孩子哪怕是成绩不好不够入一高的资格都好说,可这是二高开除的学生,还是因为拿刀子捅人被开除的凶手,实在是不好办啊。”甄台说:“我知道不好办,才来找你的。这个忙你一定要帮,我就靠老同学了。我在台站的情况你也了解,我要先帮他,他才肯帮助我的,我太难了。”钱多在私人高中旁听两个月以后,甄台真的把钱多弄进了第一高中。钱想特别激动,“甄台,以后有需要我的地方,我没有说的。” 钱想两口子比我有文化,可是他们教育子女的做法我不赞同。钱多这孩子自小就在塌陷台玩,专门薅茄子秧摞黄瓜蔓追鸡撵狗的,郑师傅劝阻他,他一石头就砸过去。钱想的老婆说:“我儿子不出息人罢了,出息人就是人中之杰。”从小看到大,好好一个孩子被父母教坏了。 我更不佩服钱想的为人。我为台站买几块厨房用的抹布,他竟然要走两块。一天到晚的低着个头,总是渴望某一天意外的在地面上捡到一笔大钱,他老婆说的太对了,“一对滚珠子眼睛。”整天的到处打听消息,一听见与金钱沾边的事就黏糊上来,苍蝇见到臭肉,轰都轰不走。台站不论是什么事,你问他他准知道。我不占成他的话:“在这个社会上,没有任何东西应该是你的,你要去争取,甚至要想办法去抢,到手了发现没有用处可以扔掉啊。”乌焦青正好和他相反,总认为这个应该是他的,那个应该是自己的,别人拿走了,他当面不敢分辩,背后总说:“这不应该是他的,是——,都明白的。要说应该得的人是我,是——,都明白的。我这人就得应该得的,不是我的我碰都不碰一下,是——,都明白的。是——,老张师傅。”跟我说这些有啥用,我也不能帮助你乌科去抢劫钱科。在这一点上,杨光比乌科强百倍,“今年的优秀,我要!钱想你想要的话,等下一年。下一年我绝不插手,今后几年我都不插手,我说话算话,不似你钱想没皮没脸的,更不似你乌科总在心里认定大家伙全欠你的。”可是甄台不同意,杨光想要也得不到台站的优秀。 一天早晨,预兆值班的杨光蹲在地上看着我除草。刘朝阳走上台阶对杨光打招呼,“你妈x的,吃了吗?”杨光回答:“来了朝阳。”我说:“大米粥咸菜条。”刘朝阳快步走到杨光的身后,“你妈x的,对谁有意见?问你话还不搭理我。”杨光的后衣领被拽着,“朝阳,我回话了。”“你妈x的懵谁?”就算是没有回答你,也大可不必动手,我放下锄头跑过去掰开刘朝阳的手,杨光跌坐在地上,“朝阳,小杨回答你了,你没听见?”“你妈x的别替他说话,我不聋。”小刘也觉得自己不对,转身走开了。杨光哼唧道:“发什么邪火?” 杨光不知道,我清楚,这是有人在背后说坏话,杨光不知道是谁在暗地里阴他。直性子、火爆脾气、没有头脑的刘朝阳自己也不懂得,有人正在把他当枪使。我清楚一二,不是我爱打探消息,是有人跟我说。在台务会上,甄台把今年的台站优秀给了乌焦青,钱想并没有说什么。乌科对刘朝阳说:“这个优秀名额是我为定位科争取到的,我不要就是你的,是——,我为啥这样做,你明白的。一年来定位科的工作你没少啊——,是——,朝阳。”过了两天,乌科又对刘朝阳说:“钱想说我不要优秀,这优秀就是他的。是——,都明白的。看来我的想法实现不了,这个优秀还得我担着,是——,决不能落入钱想的手中,是——,你明白的,朝阳。”恰好钱想主管的项目刚刚完工,在下个周二的例会散会以后,当着全台站人的面,刘朝阳大喊:“你妈x的钱想用好价钱买的信号电缆不是铜芯的而是铁芯镀铜的,你妈x的他立马换了一双名牌旅游鞋。”钱想一头雾水地说:“朝阳,我招你惹你了,跟我过不去。”乌科赶紧把刘朝阳推离人群,还劝他:“你知道就行了,你说出来了,甄台也不能把钱想如何,你还得罪人,是——,都明白的。有一些东西只能埋在自己的心啊——,知道就行了。是——,朝阳。优秀我顶着的原因啊——。还有一个,杨光已经向甄台要啊——,是——,你明白的。” 事后我问杨光,“小刘拽你衣领子,你怎么不还手?”“五十来岁的人了,哪来的那么大的火气。我现在被甄台讨厌着、防范着,自己少惹事。跟汪台打过架,再跟刘朝阳打上一架,话好说不好听啊,都是别人的错误?怎么人人全跟你干仗?二缺一总打不起来?还有,乌焦青背后总说我:‘杨光这个人特别讲理,还会讲理,是——,就是人有点倔,谁都不怕。是——,都明白的。’且不说甄台和汪台,钱想和乌焦青始终认为我是他们的头号劲敌。混到这步天地,什么都不再想了,只求进了台站值班的当天无事平安。” 我看啊,杨光的心里有阴影,有点不思进取。?实话实说,自从甄台来了,好像所有人都得过且过。 第十四章 五、六 五 6点钟我必须起床,要接水。台站用的自来水是村里“土自来水”供应的,郊区的住户都是平房,自来水没有水表。春季一到,家家户户把水管子接入菜园子,任凭管子中的水自流,要是供水一整天那水就流一天。自来水的承包人受不了,采取限时供水的办法。夏天早晨6点起供应一个小时水,冬天还是这个时间供应一个半小时的水。在这个时间段内我要准备好台站当天的用水。台站原有一口水井,因为公孙台修建楼内下水的渗水井过于靠近水井,井水只能用来冲厕所和涮拖布,有臭味无法食用。我必需备足全台站人员的两天用水,因为停水没有通知。 每天早晨7点钟准时打开单位的大门,8点之前为定位科下夜班的人准备好早饭。8点钟,定位科、预兆科值班人员和台长上班。甄台经常到台站来吃早饭,钱想和刘朝阳也吃,我还要再做一次早饭。不能提前准备好的,往往你准备了他们不吃,你没准备他们要吃,那才怪呢。然后,清理厨房的锅碗瓢盆,用抹布抹一遍会议室的沙发、窗台和桌面,用拖布拖会议室地板、走廊地面、楼梯踏步,最后清理厕所,把垃圾打包。此时已经9点多,我赶紧骑上自行车去市场,顺便捎走垃圾包。离台站最近的农贸市场要走四公里。我一次性地买好中午、晚上和第二天早上的食材。台站有冰箱,可以多买一点存放起来不用天天跑的,我还是坚持天天跑市场,一来保证值班的人吃上新鲜的副食,二来我也出来散散心。一年中,只在年底给我一个白天的假,我一定要回家看看老妈和侄男哥女。整天呆在台站,我有点心闷。12点钟之前一定要备好午饭,固定吃饭的只有定位科的值班员和我这个厨师,甄台和钱想不固定,其他人不在台站吃饭,干完工作就走人。年纪大了睡眠明显减少,回到锅炉房边的卧室,半仰半卧地休息半个小时。下午先侍弄菜园,然后给树木整形。活计最多的是锄草,不论你清理得如何干净,一场雨过后,草就疯了一般地钻出地面,锄了一茬是又一茬。喝点水歇一歇就得做晚饭,吃晚饭只有定位科值班员同我。柏松最不挑食,我做什么他就吃什么,很少提出特别的要求,不论好赖饭菜都能吃饱。汪台吃东西太挑拣,不吃的东西太多,就算是做他爱吃的,他也吃不了多少。钱想很少吃肉,吃肉专挑精细的吃,他特别喜欢吃海鲜。甄台喜欢大鱼大肉,无酒无肉不吃饭。老乌专爱吃肉,特别爱吃肥猪肉,晚饭有红烧肉和白酒就成,其它的可吃可不吃。一次,由乌科来准备节日的伙食,乌科把钱全买了肥肉。刘朝阳不乐意了,“你妈x的,也买点香肠啊,就买自己爱吃的。”小刘爱吃一些儿童的小零食儿,他从来不喝一个品牌的饮料,最好是样样都品尝品尝。逢周二例会,这天的上午是台站人员最全的时候。乌科总是对甄台高喊:“甄台,喝酒,是——,都明白的,甄台最爱啊——,是——。”接着钱科和刘朝阳也来帮腔,说着说着甄台就同意了。最忙的人是我,我要备好一人一个菜。从中午开喝,杨光、老周和小米很少在台站吃饭,酒桌上最先退席的是柏松和汪台。下午3点钟钱想肯定离开,他必须回去做晚饭,他怕老婆。到晚上,往往剩下甄台、乌科和刘朝阳,热一热剩菜,他们接着喝,有的时候就睡在台站。 冬天没有树木、杂草和菜园子要我操心,可是并不轻松,主要的工作是烧锅炉供暖。冬天要起早,6点起床,7点30分之前要把暖气烧热,中午还要烧一次,晚上一直烧到11点才上床睡觉。锅炉是个小锅炉,不用吹风机,也不用引风机,只烧块煤,质量好的煤添一次能挺近1个小时。停炉的时候,压炉是个技术活,既要火种不灭又要少消耗燃煤,需要的时候一捅就能起火,总不能一天三次地重新点火,那太费事。 屋子烧缓和后停火,室内温度一点一点地降低,后半夜很冷。我用木方做了一个架子,放在枕头上,盖上大衣,给脑袋搭一个窑洞,靠呼吸的热气维持温度,身上冷可以盖厚被,这脑袋凉不好办,戴帽子睡觉不舒服。 冬天辛苦,每天给我加五元钱,一个月有一百五十元,这钱还是柏台给加的,我得感谢柏台。? 晚饭后,我的最大消遣就是看电视连续剧,就愿意看农村的人和事,真实啊。看得我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没有电视我活不下去。柏台时期给我买的电视机坏了,修了几次再也修不好,修理工说:“张师傅,这电视机太旧了,都什么时代了,还看显像管的,配件都是拆东墙补西墙的,别修了换一台。”没有电视看,我觉得长夜难熬,就去定位科值班室看。柏松值班的时候,他不看电视,总是上网。他说:“张大伯,电视是你的,你爱看什么就看什么,看到什么时候都行。”乌科就爱看些军事节目,一发射大炮导弹的,他就大喊:“好啊!是——。”刘朝阳看电视不断地换台,遥控器在他手中一刻不得闲歇,一个画面停留不住三分钟,使劲一按按钮,“你妈x的,啥x玩意。”汪台值班看着电视机,眼睛是直的,不知道他在考虑什么,我一开口说话就吓他一跳,我看着他那痛苦的样子就揪心。台站给公孙处买的电视让钱想拿走,被甄台追了回来,我美美地认为会给我用,没想到给了乌科。我只好自己买了一台电视机,自己看着舒心。恰逢有线电视更换数字机顶盒,电视机是我自己掏的钱,这机顶盒台站总得给我配上?甄台说:“从定位科接一条线对付着看。”“甄台,下个月模拟信号停播,只能看三个台。”“那就看三个。”我一赌气自己买了一个机顶盒,也不用猜测他人的喜好了,我爱怎么看就怎么看。 周欣荣自从开颅手术后,性情大变,“我能——值个班——就不错了,顶个岗——挣份工资。别分给我——具体的——业务工作,我不要求——你们照顾——,是我不——想给台长——找麻烦。”任何的宴会她都不参加。逢她不值班,省局领导到台站来视察,只有局长级别的来,她才到台站来,连郜局都认为这样是应该的。小米总是跟在老周的身后,台站就两个女职工,二人形影不离,老周的要求就是小米的要求。甄台对小米不满意,“老周有病,省局来人她可以不到场,你一个年轻人可不行,不懂事。”后来,甄台对柏松有点放任,尽量不同这孩子接触,有点躲的意思。可能柏松在首都见过大世面,对台站的工作缺少兴趣,当着甄台的面就敢说,“破单位,破工作,死不了活不起的,说不定哪天就走人,有的是挣大钱的地方。”甄台并不回话,赶紧走开。我常想,外人看台站是天堂,天堂里的人怎么还有那么多的不如意呢? 六 省局来人考核甄台多次,不关我的事。要我说呀,都别内斗了,这当上台长的人不多一块肉,没当上的人也不掉块肉,都和和气气的多好。你们的工资都很高,都别不知足,欠一点就欠一点,跟我比你们都在天上。谁当台长都是当,我没有见过太好的,也没有见过太坏的。为什么在人嘴里,好的能上天,坏的都下地狱。 人啊,知足常乐。离开塌陷台这小单位,我还可以种地生活下去,台站的人未必能更好,人啊,要珍惜拥有的。 甄台预感到情况不妙,坐立不宁,我成了他倾诉的人,“考核的事,乌科不应该反对我,小刘不应该反对我,小米不应该反对我,老周不应该反对我。特别是钱科,更不应该反对我。”关于钱想反对甄台的事,我有点气不过,我去找他,“钱科,你主动求人家甄台,甄台也极力为你办成了孩子入学的事,你从感激的角度也应该投赞成票,可是你投了反对票,你这人太不讲究。”钱想说:“一码归一码,我也请他喝酒了。”谁要是给我一点好处,我能记住一辈子,感恩一辈子,这帮人和我真的不一样。? 第三部、第十五章 杨光的想法、一 第三部、支流 引子 对于省局人员处的考核结果,甄台觉得凶多吉少,立刻去见市局的柳局。 此时,在柳局的局长室里,柏台对柳局说:“柳局对甄明已经做到仁至义尽,别再管他的闲事了。”柳局说:“你以为我愿意管哪?” 柏台刚离开,甄台就到了。柳局看着立在面前一声不吭的甄台就全明白了,二人立刻到宾馆去见省局考核小组的人。柳局直接问刘处:“甄台的测评结果理想吗?”“柳局,非常不理想,七票不称职一票弃权。”“刘处,晚上市局招待各位的宴会恐怕我不能坐陪了,我委托给冯局和李局,存在招待不周到的地方,万望见谅。”“柳局,我明白。”柳局和甄台出了宾馆上了轿车直奔省城,当晚就见到了郜局。 次日下午,郜局听取刘处对甄台的考核报告,郜局问:“不称职的理由是什么?”“拖欠职工的工资。”“欠多少?”“两年的有三万多。”郜局说:“我当是多大的事,不就是差钱吗?好说,立刻给角亥台增拨四万元的经费。你告诉甄明再给他一次机会,半年以后考核仍然不合格,他就别干了。” 私下里,乌科对甄台说:“我可没投反对票,是——,投的人是谁啊——,是——,都明白的。”刘朝阳对甄台说:“你妈x的,我投的是弃权票。” 二个月后,角省局直接下发文件正式任命甄明为角亥台的台长。角亥台的人都明白,如果郜局估计到前两次考核的结果,恐怕连一次考核都不需要,直接任命。 4008年1月1日,国家塌陷局更名为古国国家塌陷局,简称古家局。 第十五章、杨光的想法 一 角子市的735级塌陷预测成功后,角省塌陷大队在全省范围选址,建立岩层垂直错动观测场。一共定址四处,角亥岩层错动项目是其中之一。 角亥岩层观测点地处亥市癸县兑镇和村,距亥市市中心三十公里。 角省的四个观测点建立之初,观测任务都由塌陷大队来承担,随着时间推移,有三处归属当地塌陷台,唯独剩下角亥观测点,塌陷大队始终没有放手。 角亥观测场地为直角三角形,短直角边接近南北向,位于亥市到葵县公路的东侧,长直角边接近东西向,位于村与村之间公路的南侧,斜边位于和村的村北,长直角边和斜边跨越岩层的裂缝。观测的目的是取得裂缝两侧垂直方向上相对的升降变化,以此来判断裂缝的活动,进而预测裂缝周边地区的塌陷陷情。 每天上午,自直角点开始,顺时针闭合观测。 观测小组需要四个人,一人操控仪器,一人负责纸笔记录并计算数据精度,根据精度决定本站数据是否重新测量,仪器的前后各有一根高2米的铟钢标尺,一根标尺需要一个保持标尺垂直的把扶人,操控仪器和记录的人员来自塌陷大队,把扶标尺的两个人雇用附近的村民。 在观测点,塌陷大队的人员实施轮岗,两人一组一个月一轮换,租用兑镇和村李家的两间正房。当年,郜局和孟局都是年轻人都参与过轮岗。 李家的长子李明德就是把扶标尺的临时工,渐渐地小李接触记录和计算,大队的观测员有意培养,小李成为临时工观测员,这样,大队的人员可以自由一点。小李结婚后,妻子成了标尺的把扶人。后来,小李的弟弟弟和媳也成了标尺把扶人,在老李的培养下,弟弟成了替补观测员。 几年后,记录使用自岛国进口的便携计算器,计算器带有小打印机,纸笔记录簿换成打印记录条,计算器自动计算数据精度,超过阚值立刻报警,大队的常驻人员减少一个。 记录计算员成了录数员,经过培养,小李的妻子能胜任此工作,角亥岩层观测任务全部由李家人来完成,每天下午通过电话报数,大队取消常驻人员,成了管理者。 在所有的观测项目中,岩层裂缝观测的资金额度最多,还是野外作业,有野外补贴,这是优等的项目,角亥台一直想得到这个观测项目。 乌台打报告向岳局索要,许台向徐局索要,柏台向徐局索要,柏台向郜局索要,塌陷大队始终不肯放手。 塌陷大队承担的项目也必须参加省观测处所主导的观测资料的质量评比,历年的评比成绩,角亥岩层项目始终是省内最后一名。有一年,大队岩层的负责人空着手到了评比现场,对几个评委说:“给个优秀最后一名,资料你们就别看了,我也不跟你们争名次。” 观测处的老秦主管全省的岩层项目,老秦对大队的做法非常不满,可是,有要求要跟大队的负责人商量着来,纠正错误要靠委婉地暗示,对方听与不听得看负责人的心情。项目交给台站,老秦可以直接下命令且必须执行。 郜局解散塌陷大队成立塌陷研究所,角亥岩层项目归属研究所。研究所的主要工作是重要工程场地评价,社会上基建增多,研究所的项目也逐渐增多,研究所的经济独立,外出实施工程人员的补贴很多。主管岩层项目的人,按照省局经济处的标准发放,无人愿意承担,研究所只好按照外出实施工程的标准发放,岩层项目在研究所手中倒搭钱。 柏台打报告向郜局索要岩层项目,观测处的鲁处和老秦支持柏台,从利于工作的角度向郜局建议岩层项目交给角亥台,加之研究所肯放手,郜局同意了。 4002年年末,角亥岩层项目完成交接。杨光把深井项目交给汪台和钱科,接手岩层项目,依旧参与预兆科的日常值班。杨光对柏台说:“柏台,我不参加预兆科的值班,全力搞好岩层项目。”柏台说:“先等一等,台站进来一个人,你就独立出去。”杨光明白,柏台要进的人是柏松。? 第十五章 二 二 杨光接手这个项目之前,观测场地已经变了。 亥市到葵县的公路扩建,切掉观测场地的短直角边和斜边的交角,三角形闭合观测变成长直角边的单直线观测。每天上午日出半小时后自西向东观测称往测,下午日落半小时前自东向西观测称返侧,单程用时一个小时,原来三角观测一个闭合用时三小时。 接近东西向的测线长一点零四公里,1、3、4号点位是基岩桩,2号点位是红土过渡桩,1、3点位横跨岩层裂缝。 杨光接手项目后,立刻去角子岩层观测场地实习,角子台的这个项目多次取得省内第一名,数次在古家局取得前三名。因为省内岩层项目只有四个,数量较少,省内评比只设一个第一名,取消第二第三名,只有在省内评比中取得第一名才有资格代表角省参加古家局观测司所主导的年度评比。这两个评比,人们简称省评、国评。 杨光发现研究所负责项目时期,辅助观测项目并不完善,无论大队还是研究所的地位在省局一直如日中天,研究所这样做可以,角亥台不行,缺项就不具备参评的资格。老秦对杨光说:“我只给一年的时间,第二年辅助项目不全,取消你台的评比资格。” 地下水位专用观测井还在,位于公路旁的1号桩附近,杨光利用台站的旧设备,在李家后院的中央架设空气温度计、天空降水计,本地的冻土层深06米,埋设08米深土壤壤温计。水位埋深、空气温、水量、壤温四项辅助测项,杨光要求李明德在每天的上午9点30分定时进行一次观测,李明德已经由小李变成了老李,杨光增加工作量,老李非常不乐意,说:“小杨,时间短我就不说什么了,长期观测得有个说法。”杨光说:“老李,项目中的辅助测项和主项是不能分开的,现在不能分开,以前也是不能分开的,你以前就应该观测,是研究所没有按照省局的要求,以前是缺项的。”老李说:“你说的我也不懂,我跟研究所的合同里就没有你说的这些。新合同还没签,要增加工作得有个说法。” 杨光冥思苦想了一周,对柏台说:“柏台,你看这样行不?在省局年度评比中,取得优秀的成绩,年末奖励老李五百元。”“可以。”杨光说:“去谈这事,恐怕需要台长到场。”“行,我们立刻就去。”坐着台站的赤旗轿车,半个小时后就见到老李,杨光把五百元的事当成喜讯告诉给老李,老李说:“我明白,这就是辅助观测的工钱。”杨光说:“老李就是一个明白人。”老李说:“柏台,我也不多说了,毕竟这观测的工作我还想干下去,一个月五十,一年六百元。”柏台说:“都依你,前提是取得优秀。”老李说:“我懂,省评不发生恶性事件,都是优秀。” 4003年,角亥岩层观测资料在省内评比中取得优秀,排名第四,是最后一名。 省局统一制定的野外观测点保护标志始终在李家的墙根立着,是两块刻有“塌陷观测保护标志”的黑色大理石石碑。杨光对柏台说:“4个桩点的地面最好各铺设一个十平米的平台,两端的1、4号桩点要设立保护标志。”“老秦跟我提过这事,需要多少钱?”杨光说:“至少一千元。”“报告多打点,就两千五。下周我去省局开会,当面跟老秦和鲁处谈。” 柏台自省局回来后,对杨光说:“观测处的年额度就八万元,鲁处说前年的批复还没有完全兑现,小项目就别申报了。”杨光说:“其实,和村的河床就是沙场,附近的村民取沙自由,山上有石头河里有卵石,平台建的小一点,一个点位用两袋水泥,老李家有驴车,让老李和弟弟来干,都是粗糙活,一天干一个点位,一人一天给二十五元的工钱,四百元左右。”柏台说:“可以,台站出钱,你就干。” 平台刚建完,老秦来了,点名要去岩层观测场地看看。4个点位上都是六平米的水泥平台,两端的1、4点位竖起了保护标志,在3号点位的山脚,平整出长二十五米、宽一米的仪器自检场地。老秦大喜,说:“看来,还是台站管理肯用心思啊。” 测线的北侧是村与村之间的土路,测线场地是荒滩。近几年,村民开始垦荒。李家兄弟的开荒地最多,占了近三分之二。测线的土地没有耕种,留下的通道很窄,只有半米左右,因为遮挡视线,标尺把扶人要经常清理苞米叶子。整个测线上都是浮土,雨天成泥,夏秋季成草丛。 杨光对老李说:“李哥,我想沿测线圈一条通道,总宽三米,两侧开挖深零点四米、宽零点四米的排水沟,沟中土返填到通道上,表面铺盖河沙,这样雨季就不积水了,观测时非常方便。”老李说:“那得征用土地。”“老李,台站没有这笔钱。”老李说:“你向省局要。”“即使省局能批复,恐怕也要等到猴年马月去。”“那你就干不成。”杨光说:“李哥,你们李家一家人都为台站服务,台站不可能撤销,你的工作是长期的,李哥,你往长远了想,你可以一直干下去。我看出来了,老李的家境在村里数一数二。”“小杨,你的话怎么让我觉得我这日子都是塌陷局赏的?我就算不干这个,我家也差不哪去,我不是离开这个活计就吃不上饭,说不定会更好。”杨光说:“李哥,是我说话不讲究。李哥,这开荒地,李家的居多,我想啊,”老李打断杨光的话,说:“你停,就算我行,还有别人的地,人家可不是我。”杨光说:“我想啊,你可以同别人置换土地,通道的土地都成你的,我只跟你谈。”“乡里乡亲的置换土地没有问题,可是我也不能无偿奉献啊,我更不能把弟弟的土地送人情,再说了,我弟弟也不会同意。”杨光说:“李哥,我还想在一侧栽点小柏树,仪器的安置点建上直径一米的水泥平台,这样既能提高观测速度,又能提高观测精度。将来参加古家局评比,没有精度是不行的。一旦取得古家局的名次,有五千元的奖金,我一分不要都给你,省局的第一名也有一千元的奖金,真要是有了名次,我说服柏台也出点血。”“小杨,你就忽悠我。”杨光说:“李哥,你大度点,少要点钱。你说,一亩地要多少?”老李想了想,张开手掌说:“不用多给,一亩地五千。”杨光去找柏台,说:“从长远角度来看,岩层观测的土地应该取得使用权,省内另外三个场地已经完成征地。”“小杨,我何尝不懂,要是项目十年前给我们,很多的工作我们也早就完成了。”杨光说:“我打算圈一条三米宽的通道,共五亩土地,让老李来运作,他个人一亩地要五千元。”柏台说:“老李要五千,村里、镇里还需要五千,一亩地没有一万拿不到手,还有走过场也要万八千的。”杨光说:“省局应该投入这六万元。” 杨光打印了一份报告,柏台盖上公章寄给省局。 一个月后,柏台去省局参加会议,回来就对杨光说:“郜局明确说不行,还说这种报告今后不要再打。”? 第十五章 三 三 老李对杨光不止一次说过:“塌陷大队时期,郜局曾经整月住在我家,我和郜局睡一铺大炕吃一口大锅的饭菜,我们太熟了。” 老李的大女儿大学毕业,老李去找郜局。 老李一进局长室,郜局二话不说就把老李拉进省局小食堂,还点了老李最爱吃的片肘花蘸蒜泥。一杯白酒喝光后,老李说:“郜局,我大闺儿刚毕业,没有工作,我来求郜局。”郜局问:“你的大女儿叫李倩。”“郜局好记性。”郜局问:“孩子学的什么专业?”“郜局,学的是财会。”郜局问:“在那个大学毕业的?”“学校不太好,是个自读大学。”郜局说:“哎呀,专业不对口,大学也不出名,不好办那。”“郜局,我只有求郜局这一条路可走,还只求这一次。”郜局说:“我记得你还有一个二女儿?”“郜局,李靓下学期上高一。”郜局说:“老李,这样,你二女儿考上塌陷学校,毕业后我包工作。” 老李回来后就找杨光,请杨光到他家喝酒,“小杨,郜局答应我了,只要李靓考上塌陷学校就有工作,我也没有太大的愿望,能进角亥塌陷台就行啊。”杨光说:“高中三年、大学四年,这一竿子支到七年后,李哥,你就应该说眼前的事。”“小杨,我压根也没有把两个闺都安排的奢望,郜局能答应一个,我就心满意足了。”杨光说:“李哥,你和我都是老实人哪。你也没跟郜局那个意思意思?”“我再傻也傻不道什么都不懂,我做了,郜局死活不要,他说‘要是收了,李家那么多年的饭我算白吃了。’小杨,我听说这塌陷学校比较好考?”“老李,塌陷学校的分数不算高,但是联考必须过线啊。”老李说:“小杨,我们县的教学质量不如市里,市里的高中你有人吗?”“老李,一高二高我不行,三高我能送进去。三高有食堂没有学生宿舍,住宿生都是拼租学校周边的个人楼房。”老李说:“行,租房子,你去办,花多少钱我都认。”“老李,人情这块不用你走,但是学费一分不能少交。班级吗,就进高一一班”老李说:“行,一切都拜托老弟了。” 三高的田副校长是杨光的同学,李靓如愿入学,田校长家就招租学生,李靓就住在他家,田校长委托李靓代收其他人的房租,给李靓的房租月减十元。 老李特地请柏台和杨光喝了一顿酒,村主任姐夫和他弟弟被叫来陪客。老李很能喝,自中午一直喝到晚上,杨光喝多了,柏台和杨光当晚住在李家。第二天接近中午才醒过来,中午吃了一碗热汤面,晚上接着喝。杨光说:“老李,关于置换土地的事,你还得办哪。”柏台说:“老李,有关征地的事慢慢谈,今年跟你谈不拢,七年后跟李靓谈,我觉得她比你好说话。”“柏台,七年后我女儿进入角亥台,今天我要的钱连本带利我全给台站退回去。”杨光说:“老李,你先置换土地,我答应你的事,你可以怀疑,郜局答应你的事,你总不会怀疑。老李,七年后,郜局还没退休。”老李说:“那是,郜局不管怎么说跟我一个大炕上睡过,一口锅里吃过。”柏台说:“老李,这样,你先置换土地,我跟郜局挑明了说你的贡献最大。先说眼前我能做主的事,通道两侧的排水沟,土方也不少,你和你弟弟悠着自己的时间干,我给你们三千人工费。”老李问:“柏台,这算什么钱?”柏台说:“这是挖边沟的工钱。”老李说:“好,就按柏台说的办,不过工钱可不多呀。”柏台说:“老李,多少给你长点,台站真没有钱。”“柏台,我也不多要,就四千。”杨光对村主任说:“姐夫,说句话吗,都是好事。”村主任说:“明德,我看这事靠谱。”柏台说:“好,就四千,一言为定,老李,这活什么时候能完工?”老李的弟弟说:“柏台,两个月。” 两个月后,边沟完工了。整个通道长一公里,三米宽,两侧各有一深零点四米、上宽零点四米、下宽零点三米的排水沟,通道面高出周围一个台阶。老李叫来杨光,杨光看罢,立刻给柏台打手机,“柏台,我真的被惊着了,你快来看,老李真的把的通道修成了。” 柏台长来了,欣喜若狂,立刻给了老李四千元,又拿出一千元,对老李说:“再给你一千元,多少就这些了,你别开口要了,你用驴车拉河沙,铺在上面,这个雨季台站省心了。” 在回程的车上,杨光问柏台:“柏台,这五千元哪来的?”柏台说:“这是我们台站的钱,先花着。小杨,你找个理由把老秦和鲁处弄来,让领导看看。” 杨光给老秦去了一个电话,“老秦,我在岩层测线圈了一条通道,有五亩土地,加上山根的仪检场地,六亩只多不少。”老秦说:“别夸张。”杨光说:“老秦,我真没自夸。”“小杨,要是真的,我想看,鲁处也一定想看看。”杨光说:“老秦,你们什么时候来?”“小杨,你等一下,我去问问鲁处。”电话没有挂断,鲁处的办公室就在隔壁,老秦很快就回话:“下周三。” 周三的下午,鲁处和老秦到了,看着这条通道,鲁处说:“不错,不错。”老秦说:“柏台、小杨,你们干了一件大事。”柏台说:“老秦,你说这值不值六万?”老秦没说话,鲁处说:“六万的事,郜局已经给予答复,柏台,我不多说。” 鲁处、老秦、柏台走后,杨光对老李说:“李哥,鲁处的话,你听到了。”“听到了。”杨光说:“李哥,你是不是觉得我骗了你?”“小杨,哥理解你,你能给哥争取多少就是多少。”杨光说:“李哥,我一定尽力而为。” 杨光想了一个月,来见老李,“老李,一万一亩太难了,我想换个方法,不征用土地,咱们搞个承包三十年。”“怎么个承包法?”杨光说:“老李,这是你开荒的土地,村里不收你任何费用。台站得到三十年的使用许可,必须得到村里的认可,你家姐夫是村主任,这事不难办。”“小杨,这是我的开荒地,跟我谈就行。”杨光说:“老李,要是我个人可以和你谈,这是台站是单位,必须得到村里的许可。”“小杨,把钱给我,手续我来办。”杨光说:“村里必须得到钱,哪怕几百元,也要给村里,通过你办成塌陷台和村里的合同。”“小杨,我能得多少钱?”杨光说:“李哥,这种薄拉土地,一亩产苞米八百斤,一斤五毛钱,年年大丰收,除去化肥种子农药人工,一亩地卯大劲剩二百,五亩地一年一千,三十年三万元。”“小杨,你一点没少给,我拿两万,花在村里一万,给村里的必须上打租,我的可以分几年给,你看我有诚意。”杨光说:“好,就这样办。” 杨光把这结果告诉给柏台,柏台说:“鲁处在谋求副局长,等等再说。这次,一定要省局拿出这一万元。”“柏台,那后续的钱呢?”柏台说:“省局给岩层项目的钱,一年少说有三千元的结余,实在要不来,都指望这三千元,我们一年干一点。” 4004年,省内评比,角亥岩层项目取得第三名。 杨光对老秦说:“老秦,通道的土地圈成功了,我没脸见老李,我是在骗人家。”“小杨,柏台对我说过。”杨光说:“老秦,我有个想法,通道这事要是有个完美的结果,我希望能当个副台长,最好离开角亥台。”老秦说:“跟我说没用,我带你去见鲁处,鲁处晋升为副局,那就是一句话的事。” 见到鲁处,杨光委婉地说出心中的想法,鲁处没有说话,老秦说:“小杨,你就放手干,这事成了,你角亥台没有空位,异地任职也不是没有希望。”鲁处说:“小杨,这是一件有远见的做法,你放手办,你的想法可以理解,以后再说,话我就说的这。”? 第十五章 四 四 4005年春天,柏台被突然免职,公孙台上任。 杨光把公孙台拉到岩层观测场地,看过测线通道后,公孙台说:“工作干得不错,这得花多少钱哪?”杨光回答:“公孙台,其实付出去的都是工钱,更多的是我的许诺,现在啊,我有欺骗老李的嫌疑。”杨光细说岩层观测的前因后果,公孙台听罢,说:“杨哥,我保持现状,岩层的项目不是我工作的重点。”杨光说:“公孙台,岩层项目年年有三千元的结余,都用在项目上。”公孙台回答:“不是我为难你,现在台站缺钱。”公孙台要来四十万以后,杨光对他说:“公孙台,岩层项目投入一点,我对老李也有个交代,一来我答应过他,二来对工作有益处。”公孙台说:“别说四十万,就是八十万也不充足,花钱的地方太多了。”杨光说:“要不,项目的三千元就用在项目上。”公孙台说:“不行,谈话到此为止。杨哥,以后不要再跟我提起这件事,要提你跟下任台长去提。” 4005年,角亥岩层项目,在省评中取得第三名。 公孙台走了,甄台上任。4006年夏,杨光主导的岩磁的探头房完工。杨光把甄台拉到岩层观测的场地,杨光还没说话,甄台指着通道说:“这得花出去多少的冤枉钱哪,要是接着干下去,台站不是大头,台长是大头。观测能出个数就行,你这是要干成房地产哪?能测出数据,我们就完成任务了,多做无益。”杨光只好硬着头皮说:“甄台,当时跟老李谈的时候,有一些已经答应人家了,人家已经做到了,我们有点说不过去。”“那是你答应的、是柏竹枫答应的,那是你说不过去,不是我们。”杨光说:“甄台,要不把岩层项目的钱都投进工作中,一年兑现一点,我在老李这里也有个交代。”甄台说:“台站搞一个项目,一分钱不剩,这样的项目没有保留的必要。” 中午,老李留下甄台和杨光喝酒,酒后老李找了一辆车把二人送回家。次日,甄台对杨光说:“这顿酒,其实花的是台站的钱。”杨光说:“甄台,无论如何,话不能这样说。” 甄台把老李叫到台站,说:“你和台站的合同必须重新签订。”老李说:“柏台延续研究所的,公孙台延续柏台的,明年新的合同自然是甄台签。”“我是说,现在必须重新签。”老李说:“好,马上签。”甄台拿给老李的新合同少了一万元,老李问:“这怎么少了?”“跟我签就是这个数。”老李蹭地站起,“不给我涨也就算了,还给我减,我不干了!咱丑话在先,我家的土地不许你们踏进一步。”老李走后,甄台指着杨光说:“这都是你干的好事!” 一个星期没有数据,老秦来电话责问。甄台回答:“仪器和场地有点问题,正在处理。”甄台找来杨光,说:“你去一趟,就说原合同有效,让老李立刻复工观测。”杨光去了一趟,不是杨光懂沟通,是老李还想干下去,老李复工了。甄台说:“我看这项目,留着也是个麻烦。” 一个月后,甄台把岩层项目交回,研究所并不愿意接手,郜局对苗所说:“不就是每年搭进去几万元吗,这点钱你研究所承担得起。” 杨光算计着李靓今年联考,特地去三高打听成绩,李靓的联考成绩不好,没有过线。一个月后,老李给杨光来了电话,叫他去喝酒。李家的菜还是老四样,片肘花蘸蒜泥,盐焗花生米,冬瓜片羊肉丸子汤,爆炒地三鲜。酒是村酿的小烧,里面泡着灵芝、枸杞和人参。 一杯白酒喝罢,老李说:“小杨,李靓没有考上塌陷学校。”“李哥,你有什么打算?”老李说:“小杨,当时你负责这个项目的时候有很多的计划,可惜没能实现,虽然说我没有得到多少钱,但是我赞同你的做法,你是一个干实事的人,咱们哥们合得来。你给我建议建议,李靓下一步如何走好?”关于这一点,杨光还真在心里想过。杨光说:“李哥,我连我自己的事都整不明白,我能有什么好建议。”老李说:“你和我都是农村人,我女儿结婚你得来喝酒,你女儿结婚我要去喝酒,咱们对脾气。今天,你不论说什么,哥哥都不会有一句不好听的话。”李家的家事,李妻向来不插嘴,今天开口了:“小杨,嫂子插句话,你就给你李哥参谋参谋。”老李说:“你要是外道,这顿酒过后,我们就断绝往来。”杨光说:“李哥,我说两点。一、你去找郜局,让郜局把李靓送进塌陷学校。”“小杨,我不去。”“李哥,为什么?”“小杨,我和郜局达成协议,李靓考上塌陷学校,郜局给安排工作。孩子没考上,我去求郜局,我张不开这个口,别看我是个老农,我有信誉有脸面。”杨光干了一大口白酒说:“李哥,狗屁脸面,你口口声声说和郜局睡一个炕吃一口锅,这些事对于郜局不是什么难事,对于你不同,那是孩子的幸福。要是郜局真的念及旧情,三年前就应该把李倩安排了。要是郜局没有为任何人开过口子,我不说这么多的废话。”“不行,不行,你说第二点。”“第二点就是李靓复习再考,复习到考上为止。”这时,李靓自门外进屋,说:“干什么都行,我就是不上学了,我不是那块料,我最烦学习。”说完,她跑了。老李说:“小杨,你帮我劝劝李靓,让她复习,这就是我叫你来的真正目的。”“好,李哥,我说说。” 李妻费了好大的劲,才把李靓叫进屋里。 杨光缓慢地说:“要是自己创业,塌陷台的工作可有可无。要是去南方发达地区打工,工资高也好说。本地的经济不比从前了,在本地打工的工资并不多。不离开家,一个女孩子,无论从工资额度还是工作强度,我觉得还是塌陷台比较合适你。况且,郜局已经答应了,这是多少人想都不敢想的好事,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可别浪费掉。”李靓说:“就算我一个月拿两千元,我再也不进学校的门。”老李暴怒指着女儿喊道:“你滚!” 次日,经村中同龄人的介绍,李靓去亥市一家超市打工。? 第十六章 工作重点、一、二、三 第十六章、工作重点 一 柳局对甄台说:“作为一个台长,你知道今后工作的重点吗?”“柳局,我知道。”“你说一说,我听听。”甄台说:“要钱。” 二 4008年5月12日,在古国西部的胃省发生了805级的大塌陷,伤亡有几万人。 塌陷发生前,古家局没有做出有效的预测,塌陷突然发生。 塌陷局一直在给民众这样的信息:塌陷的预测不是不可能的,我们始终在努力,全国逐渐建立起来较全面的观测系统,科技在进步,观测不断地应用世界前沿的新技术,观测已经走上专业化的道路。 大塌陷造成骇人的灾难以后,面对受灾者的指责,专家在媒体露面,详细讲解塌陷的有关常识。 “塌陷局有何用?”人们在问。 人们在讨论,“既然破坏性塌陷预测是科学难题,就等待,等待有人攻克这个难题。用历年供养塌陷局的资金来购买成熟的技术,恐怕资金还有盈余。”“非也,这是基础科学研究,用钱是买不到技术的。” “既然是科学研究,塌陷局的官员级别制度应当废止,保留并优化塌陷观测台网,由科研项目来决定科研人员,把大部分的资金用于塌陷科学研究。现今的塌陷局,从事行政工作的人员多于真正从事具体从事仪器研制、观测、维修、分析研究的人员,塌陷局成了预测塌陷的管理机构而不是科研机构,可是预测技术还远未达到实用化的程度,塌陷局却在使用这个技术来预测塌陷。塌陷技术完善在先,塌陷局健全在后,退一步讲也应该同步前行。在塌陷局内部,同样是处长和主任,有行政和业务的区别。行政意味着管理,业务意味着干活。一句“我是行政副处”,那种身为行政的自豪感且同时蔑视业务的神情溢于言表。如今,塌陷局的官员制度已经完善,预测的技术还远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这项技术实用化的时间表还要延续很长很长,何时能够准确预测还是一个未知的时刻,现在的塌陷局缺少存在的根基。” 这是全国范围的大讨论,把塌陷局推向前台,社会上到处疯传塌陷局将被合并。局不存在,人员将缩减,我将何去何从?塌陷行业内,人人自问,惴惴不可终日。 古家局的专家出现在全国性的媒体上,省局的专家露面在本省的媒体上,开始普及塌陷的基本知识。在没有受灾的城市,市塌陷局的人走上街头,散发小册子《塌陷来了怎么办?》。 亥市的柳局被学校、机关、厂矿、公司请去,讲解塌陷的有关知识。 柳局特别忙,忙着为冯局活动,冯局要晋升局长的难度超乎柳局的想象。甄台说:“赶走我,冯局也没能一帆风顺。”柳局就要到了退休的年龄,他非常担心,自己交出局长的权力,接手权力的人不是冯局而是李局,这种可能性还非常大,柳局不愿意冒这个险。反对冯局的人都是老职工,这些人支持李局不是认为李局好而是为了反对我和冯局,要是这些反对者在我之前退休,事情就好办多了。 柳局把自己的年龄改小两岁。 “发生破坏性塌陷的具体地点不好预测、塌陷级别不好预测、发陷的时间也不好预测。能否划定一个范围,这个具有广度的范围附加上宽危险等级和未来的长时间段,在这个范围内有目标地加强观测和跟踪分析的工作。这是一个可行的且贴近实际的预测方案,还便于及时对古国的各级领导提供新的信息。”讨论在全国塌陷行业的高层之间进行,逐渐形成危险区的概念。工作重点从预测单个破坏性的塌陷过渡到划定一个可能存在破坏性塌陷的危险区域——塌陷危险区,这是一个可变的大范围地域、具有模糊性的危险度、宽区间性的高危时间段,这是三个指标的集合体,三个参数既是可变更的还是可连续的。划分的依据在不断地增加,岩层错动、版块、历史塌陷、周边塌陷、当前的塌陷活动,预兆观测数据的反常,这些都是过去用来预测单个破坏性塌陷时用过的老方法,老方法新用。随后,不断有研究员级别的论文发表,论点集中在塌陷危险区划分的可行性、划分的原则及方法,最后形成整套的相关理论。在古国,塌陷危险区被实用化。 古家局预测中心的首席预测员古研究员,提出使用新的方法来研究大尺度上星球表层的壳体运动趋势,进而窥探塌陷的发生机制。这个新方法就是使用近年来兴起的一项新技术——卫星定位。项目通过有关专家组的肯定,古研究员的科研立项获得通过,得到古国科研专项资金的支持。 必须面对民众的质问,如何化解民众的疑惑?塌陷预测固然是科学难题,塌陷局还在,正确的科学之路究竟在何方? 古国的负责塌陷的主管清楚塌陷行业的现状,理解从业人的苦衷。主管做出指示:科学研究获得突破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科学探索还要继续进行。 民众的恐惧心理都是自己的感受和认知,伤者、罹难者亲人的悲痛是切身的体会,从事塌陷工作的人,对预报工作的艰难程度心情复杂,古国把塌陷预报实用化应不应该?如果明确说明,塌陷预测还不能实用化,那么对整个行业的影响有多大?对每一个从业者的影响有多大? 甄台组织本台职工为灾区捐款的活动,他说:“钱要多,再多一点。说话要低调,再低调一点。” 同学、亲朋好友都说:“塌陷台,发生塌陷以后一定会知道的。”听了这话只能保持沉默。这些都是熟悉你的人,如果是一个陌生人会说一些什么?惨遭调侃,塌陷行业的从业者没有承认预报现状的勇气。 三 近年来,甄台的同学和亲友开始走上亥市的领导岗位,经过甄台的不懈努力,从亥市市政府要来台站在职人员地方性的全额补贴,当年的补贴额度就达到四万多元。今后,塌陷台的补贴纳入亥市的年度经济预算,就是说这笔经费政府会年年按时足额拨付,随着工资的变动而水涨船高。甄台的这次努力达到了一劳永逸的功效,从此,角亥塌陷台将不再受到拖欠工资的困扰。在庆祝的晚宴上,刘朝阳和乌科高呼:“甄台万岁!”甄台清楚,自己的台长安全了。在酒意初浓的时候,甄台说:“我就干十年的台长,十年期一到,就算省局求我,我也要卸任,到那时,我专心搞点科研成为一个学者。长期占着台长的位子不好,要给身后的年轻人留出时间和空间。”? 第十六章 四 四 古研究员所主导项目的第一阶段结束,论文发表在一流的专业刊物上。论文的要点是:大塌陷所释放出来的巨大能量需要有足够的积累时间和大范围的储存载体,破坏性塌陷是大尺度上的宏观巨变,不适合做局部小范围的研究,卫星定位系统先天的优势就是适合于大范围的观测和研究。综合分析近两年来取得的卫星定位数据,没有发现被研究的区块在大范围上存在着可观的变化,选定区块的变化水平略低于已有的平均数据。所研究的区块趋处于稳定状态,这种稳定本身是相对的。这种稳定往往是附近一次大的能量充分释放后的结果,具有再积累前的持久稳定性。统计全球范围内70级以上塌陷的历史资料,一次大的塌陷发生会造成附近二百公里范围内长达百年的稳定期。 具体地讲就是说5月12日大塌陷以后,陷中的周围百年以内是安全的。 4010年5月18日,距离4008年5月12日805级的大塌陷陷中一百五十公里处,发生了73级塌陷。陷中周围的城镇人口较少,伤亡人数有几千人。这个塌陷的陷中恰恰位于古研究员所指出的稳定区块内,这个塌陷不是发生在百年后,而是二年后。以往是预测有塌陷,可是很多的塌陷发生前,没有给出有效的预警信息。而这次是预测没有塌陷,纯粹是从学术角度上的一次探讨,看来所使用的观测数据及处理方法得出的结论同塌陷之间没有关系,换一种说法,古研究员的这次实验的效果并不理想。 预测有地陷不准,预测无塌陷也不准。 项目的第二阶段能否继续进行?讨论在学术界开始了。 “建立观测网络的时间较短,塌陷的能量可能早已积累完成,5月12日的大塌陷并没有把已经积累的能量释放完全,5月18日塌陷是后续的再释放,较短的观测时间内无法获得足够的信息。” “那为什么能量等待这一个时刻释放?”“存在一个阚值,是这个块体能够承受的极限,或者存在一个未知的触发因素。” “研究就是研究,不应该因为一时的未成功就断言已经完全失败。这样的失败例子不是多,而是少,是古研究员的新角度上的失败太少,这是一次可贵的探索,是一次有意义的失败。下次能否成功?不知道。是否还继续做下去?如果做下去,一直做到这个人死了,还没有成功,那么是否可以说失败了?怎么评价才是恰当的?对于一个人来说,一生很长;但是对于塌陷史来说,时间太短。” “研究的方向性很重要,知道正确的方向,一次失败就是向目标的一次接近,失败下去,总能达到目的。就是因为知道方向,才胆敢去尝试。现在是不知道正确的方向,难!对于塌陷预报,人们还不知道取得突破的正确反向,现在是奢谈正确的道路。” “真正地懂得难度,才会佩服开拓者的勇气,包含失败者的勇气。与塌陷行业有关的突破,需要有创新的勇气还要有认真的态度,不需要守旧。在塌陷行业‘创新’活动鱼目混杂,恶意冒充者甚众,类似的‘专家’太多。如何界定真假?是全盘否定?还是全盘肯定?” “现实中,如古研究员的‘失败’很少,太多的是达到‘预期的目标’,这种‘预期的目标’有的一眼就能看出来是毫无价值的,在立项之前就能看出来,照样获得立项。敢于尝试,鼓励尝试,应该遏制的是假创新,不应该怂恿太多的假创新,使其正常化。” 古家局的古局带队,对5月12日和5月18日塌陷重灾区进行实地考察,形成一份报告。报告指出:塌陷预测的现状说明短期内无法取得突破性的进展,建筑物自身的抗陷性能是左右灾害轻重程度的一个不可忽视的要素,古家局未来工作的重点将从预测转向预防。 古局的报告,通俗一点讲,就是说保证建筑物的扛馅性能足够高,是减少陷害的有效措施。 古局的游说很成功,古国对新建筑实行新的抗陷标准,提倡创新并使用先进的抗陷措施。新标准的前期保障工作由塌陷行业来完成,所需费用计入建筑的成本中。不久通过《古国塌陷法》,其中的一个章节与建筑物抗陷有关,立法规定建筑物的场址稳定性必须经过塌陷机构的评估。新建筑必须获得塌陷局的建筑物基础稳定性的评估报告,建筑物要在这个报告的基础上进行设计和施工。对于评估机构,塌陷局采取分级管理制度,古家局的安评公司具有一级资质,省局的安评公司具有二级资质,台站的安评公司具有三级资质。普通民宅使用原有的公用数据,需要提高一个抗陷级别。新的公用数据,塌陷局会尽快制定并出版发行。民宅的建设需要得到具有相应资质机构的审批,重要的设施不得使用公用数据,必须经过具有二级以上资质塌陷机构的实地勘查并出具相应的评估报告。一般的公共建筑,必须经过具有三级以上资质塌陷机构的实地勘查并出具相应的评估报告。通俗一点讲,塌陷行业所属的场地稳定性评价机构——安评公司对社会开展有偿服务。 角省塌陷局的苗局是副局长兼任塌陷研究所的所长,人们调侃是苗所兼任苗局,因为研究所每年的收入达到千万级别,研究所只有三十五人,研究生和博士的比例在全局各个处室中是最高的。 古家局规定:主导场址稳定性评价工作的人员必须取得古家局所颁发的《场址评价师资格证》,古家局在每年的春秋季节组织两次资格考试。规定:各级安评公司的法人代表及评价师须由塌陷局或塌陷台的人员担任,这个塌陷局不是市塌陷局,市塌陷局拥有执法权,就是监督建筑物的基础必须经过安评公司的评估。 角亥塌陷台的安评公司,经理是汪台,柳局和冯局是副经理。柏台离开角亥台后,副经理职务被免除。汪台有评价师资格证,证书不是经过考试取得的。公司成立之初,还不存在资格证的考试制度。实施新规之初,只要是台站呈报的人都予以核准发证,汪台只报了自己,对此,甄台和柳局非常不满。在职人员中,还有一个人具有资格证,陈信刚取得资格证的原因是他参加过核电站选址场地稳定性的评价工作,但是陈信刚不是角亥安评公司的成员。 对于古家局关于安评公司的规定,市局的柳局认为古家局是在排斥市局。角亥塌陷台所属的安评公司中有市局的人,但是在省内的其它三级公司中,全部是塌陷台的人。柳局知道原因,因为自己同郜局是师生的关系。安评公司是塌陷台的,安评公司必须服从台长的领导。因为甄台同汪台失和,导致汪台对安评公司的工作不热心,汪台说:“我挣来钱,也被他人拿走,不如不挣。”角亥安评公司的业绩很差,自甄台上任以来,没有干过一个项目,没有挣到一分钱。过去,安评公司承揽项目以公关为主,现在不同了,《古国塌陷法》具有强迫性,建筑单位主动找上门,主动送钱进门。汪台说:“你们可以去找邻市的。”如果安评费按照建筑预算的万分之五来计算,把全市新建建筑物的三分之一纳入安评公司的业务中,那么一年的收入少说是百万级别。汪台主政的安评公司,一分钱拿不到。还有,局长到了年龄必须退休,公司的经理没有这个限制。安评公司如果能够做大做强,柳局想:“我宁可当经理也不当局长。” 甄台没有资格证,预知安评公司能够挣到大钱,自己还不是公司的成员。甄台最担心的二人都是公司的成员,汪台在公司内身兼数职,经理、会计、评价师,钱想是公司的出纳员。如果安评公司的钱多了,我能否驾驭汪、钱二人?还有柳局、冯局,从钱的角度上看,四个人是利益共同体。甄台一想到这些,就头痛不已。 甄台想:“柳局和冯局只对公司的收入感兴趣,他们并不觊觎我的台长之位。”甄台的担心与柳局的野心结盟了,决定用柳局替换掉汪台,柳局答应安评公司的法人代表由甄台来担任。汪台无可奈何,被气得抱病一个星期没有上班。此时,有关安评公司的审批权已经上移到古家局,柳局说动郜局亲自去古家局说情,可惜柳局没能达到愿望,汪台仍然是经理。不久,汪台真的病了,要做开颅手术。柳局认为终于等来了一个绝佳的时机,重新谋求安评公司经理的位子,向古家局上报变更经理的申请,申请没有获得古局的批准。 古家局古局的意图非常明显:决不容许非本系统的人插手安评公司。市局不是本系统的,古家局和省局对市局的人员没有任免的权利,古局要对各级安评公司拥有绝对的控制权。古家局成立了古家局安评司,司长是古局的小儿子,古司负责管理与安评有关的全部工作。 甄台逼迫汪台交出安评公司的一切,自己还没有资格担任公司的经理,公司被悬挂起来。这年的秋天,冯局、杨光和钱想都参加了古家局组织的《场址评价师资格证》考试,都没有通过考试,三人都买回来全套的教材,计划再考,大有不通过考试誓不罢休的劲头。冯局提出深入基层锻炼锻炼,他的申请得到郜局的批准,冯局要到角亥台来兼任副台长,任命文件将在一个星期以后下发。 得到冯局要来的消息,甄台逼迫汪台立刻把安评公司给注销了。对此,柳局非常不满,他问甄台,“注销公司,事先为什么不同我商量商量?”“柳局,多大点儿的事,我就自己办了。”“我建议立刻恢复安评公司,郜局那里由我来办。”“柳局,角亥台的工作重点是观测,我们只想搞好这一项工作,工作多了分心。”“可以由市局的人来管理公司,当然了,甄台肯定是公司的主要领导。”“柳局,恢复公司的事,我不阻止,我不允许台站的任何人参与,包括我自己。”柳局顿时语塞,一种吞咽被噎的感觉非常强烈,柳局说:“有人翅膀硬了,敢不听话了。”柳局知道没有台站人员的参与,安评公司无法成立。冯局到台站锻炼的任命文件最终没有发出,冯局决定不来台站兼任副台长,他来锻炼的动力消失了。? 第十六章 五 五 钱想出差去省城,钱妻借机会去旅游。二人住单间的套房,不用个人负担宿费。夫妻二人的早餐、午餐吃在省局的职工食堂。 钱妻问:“吃饭的时候,要是有人问我,我如何回答?”钱想说:“有我在,没人问你的。就算有人多管闲事,你就说是角亥台的,不想撒谎就直说是我老婆。在食堂进餐不是的,每人每餐象征性的收取一角钱,省局职工的家属不好意思来吃,可是家家的孩子都来吃。” 钱想说:“通常早餐是两热两凉的四菜、两种面食、牛奶、米粥和鸡蛋,自助餐不限食量。午餐是米面四种主食,两荤两素的四菜一汤外加四样小菜,也是不限食量的。” 钱妻只吃了一次早餐和一次午餐,就大声地说:“钱想,你们局食堂的伙食可真好哇!”“好吗?”“真的很不错。”“那得从什么角度看了。”钱妻说:“不论从什么角度看,都很好。比如说刚才的午餐,副食是:一个红烧肉,一个炖鸡块,一个凉拌笋丝,一个热炒三样,还有四个小咸菜;主食是:米饭、馒头、蒸饺和面包。还有牛奶和鸡蛋羮,无可挑剔。”“老婆,我告诉你这个食堂一年的费用是三百万,局里的人员是二百人,只提供早餐和午餐,节假日停供,你会如何评价?”“这么多钱?那——这伙食办的可不怎么样,三百万花得有点不值,一百五十万还说得过去。”“我就知道,你肯定说不好的。不知道内情的人都说好,知道一点底细的人都说这食堂的饭菜质量太差了。”“你们局的钱多,多到可以乱花?”“不可能乱花的,郜局是个精于算计的人,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既然钱多,何不给台站一点,看看你们单位的食堂,那就是吃饱不饿罢了。”“局里食堂的钱不占用分文的计划经费,钱都来自研究所。研究所每年为食堂提供五百万的费用,其中三百万元用于大食堂,还有一个小食堂。” “明白,小食堂是‘长们’的。”“不是的,老婆你又错了。小食堂是用来招待一般性客人的,局长、处长和科长都可以使用。平时郜局都是同职工同桌进餐的。”“欧。”“老婆,晚饭我去外面吃,不好带你同去的。你自己去食堂吃,晚饭是为值夜班人员准备的,好过午餐。用餐地点就在小食堂,进了大食堂一问就知道。”“为什么不给职工提供晚餐?”“食堂的饭菜算是便餐,会议、行业内人员的交往、跨行业之间的往来,晚上是要吃大餐的,各个处室都有自己的定点酒店。再说了,午餐不提供酒水,晚餐是要好好喝一杯的。食堂即使提供晚餐,也没有几个人来吃。处室天天都有客人,还有处室主办的活动,单说会议几乎是天天有,处室之间还经常性的相互答谢。整个局里的人,只要自己乐意去,晚餐都能去酒店吃,日日如此,包括周末。” 当晚,钱想喝多了,早上起床,钱妻就嚷:“小食堂不是自助餐,有菜谱可以点菜的,还有饮料。”“当然,相当于小酒店。” “老婆,我给你讲两个故事,应该叫两个经历才对。” “徐局时期的老食堂规模不大,现在的新食堂是在旧址上翻建的,面积扩大三倍。徐局时期的食堂使用饭票,用颜色来区分,早餐二角午餐五角,都是份饭,饭量大的多用餐票,我手里还有遗留的作废餐票。午餐的收费还可以,早餐不比小摊儿便宜多少。关键是伙食的食品单调,今天这样、昨天这样、明天还是这样子。特别是早餐,很多人宁可去附近的小摊儿吃,也不去局里的食堂吃。徐局的做法很明显,作为一个单位没有食堂说不过去,就提供这饭这菜你爱吃不吃。”钱妻问:“徐局在食堂用餐吗?”“反正我没见过。” “徐局时期,经费紧张,会议的晚宴不去酒店全在局里的食堂举行。开始酒水按需供应,结果酒水的消耗高过菜品。徐局规定:一桌八人只提供一瓶白酒、两瓶饮料和八瓶啤酒。徐局有话,‘按照有关规定,工作期间禁止饮酒,会议的全程都是工作时间,包括晚间的休息。可是,我们不能那样的,喝一点是可以的。’把缺钱说成工作的需要,徐局还在众人的面前振振有辞的。” “这点儿酒肯定是不够喝的,既然徐局发令了,只能酒磬止口。徐局实行新规定的首次晚宴,食堂还是按照老标准准备,因为没有足量的酒,所以菜不够吃主食也不够吃。人们纷纷走出食堂到街上自己去觅食,限酒后的首次宴席是用吃不饱饭来结束的,人们只要不喝酒都能搂菜抢饭的。” 下面是第一个故事。“限酒令对亥市市局的甄科没有用,甄科参加的往往都是省局的大型会议,人众桌多。甄科发现一个现象:女食客的桌面上只消耗饮料。甄科一进入餐厅,就找女席的餐桌,上菜之前,甄科就拿着本桌上的饮料去女席。‘这酒——,你们喝吗?’‘不喝,不喝,你拿走。’甄科高兴极了,‘不白拿的,用饮料换。’甄科收集酒的办法还有很多,比如用菜换,就不一一说了。甄科换来的酒并不给本桌的八个人喝,宴席结束后,甄科搬着酒、公孙权提着剩菜、白光明拿着酒杯,三人直奔宾馆,换来的酒不够八个人喝,这是三个人的私酒。食堂供应的白酒叫‘剑烧’,由此三人共同获得一个绰号“三剑客”。有时候,收集到的酒不够,三剑客喝到酒酣处,还得有一位大侠下楼去沽酒。并不是每次都能置换到酒,三剑客一旦在餐厅发现无法搞到酒水,就不参加聚餐了,自掏腰包上街去喝个尽兴。后来公孙权任台长,白光明离开塌陷系统,三剑客解体,都是郜局时期的事了。” 下面是第二个故事。“在台站,杨光是出差次数较多的人。他不好意思效仿甄科的做法,晚餐结束后,几个对脾气的人就去省局的大门口。门口两侧都是平房,出租给个体户,几个人来到一个小吃部,要几个小菜开始喝酒。夏天的天气太热,桌子都摆在小店室外的人行道边,喝酒的人穿着背心短裤,一盘水煮花生、一盘盐水毛豆,人手一大杯冰镇的扎啤。观测处的阚处晚下班看到这个场景,觉得几个人的样子有失身份,就说给徐局。徐局给各个台站的台长打电话,提出了新的要求:‘不许在省局附近做出有损行业形象的举动。’喝酒的人只好另找地方,到远离省局大院的偏僻小店里去喝。” 钱妻问:“郜局当上局长就改变这种局面?” “徐局退休,郜局上任,只是结束了徐局的部分做法,在整体上没有根本性的改变。彻底性的改变是在研究所挣钱以后,就是你目前你看到的食堂。” “除了五百万元的食堂费用,研究所每年还要给省局上缴五百万元,研究所三十五个人的工资自筹,省局又省下一笔经费。研究所是省局最好的处室,除了正常的工资外,参与安评项目的人员都有补贴,补贴的额度超过工资。听说,研究所还为局长承担一些看见看不见的费用。老婆你想一想,研究所每年能挣多少钱?” 钱妻问:“这研究所是个什么单位?” “研究所的全称是角省塌陷科技研究所,简称研究所,研究所这个名称是在进行塌陷观测、预测、灾区应急业务时使用的。研究所还有一个名称叫安评公司,全称是角省建筑物场址安全稳定性评价公司,安评公司的名称是对社会上提供有偿服务时使用的。” 钱妻问:“你们台站不是也有安评公司吗?” “当初,各个市的塌陷台都成立了安评公司。公司里担任经理的都是台长,唯独我们台站的公司经理是副台长。这是因为柳局的原因,柏台把汪台推到经理的位置,是想让汪台来搪塞柳局,实际上还是柏台说了算。在其它的市,市局的局长对塌陷台的影响力有限。唯独我们台站,柳局可以左右台长。参与安评公司的项目,其它市局的局长是要讨好台长的,唯独我们台站另类,台长讨好局长。” “甄台把角亥台的安评公司给注销了,注销的原因除了柳局插手太多以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甄台没有资格证,他也没有信心拿到资格证,他害怕被排斥在公司之外。古家局的古局掌控着安评公司的一切,连每个人选的细节都要亲自过问,目的是防止行业内部各公司之间产生恶意竞争,互相拆台。公司注销简单,再想成立谈何容易。古局的做法非常明显,对已有的公司加强管理,指导思想是撤销合并,不再批准成立新的公司。绝不容许具有三级资质的公司利用本地地缘的优势变相地越级抢夺项目,自毁生意。” “省局的办公楼不够用,特别是研究所的办公面积不够用。郜局决定:在省局原六层楼之上加盖第七层。工程竣工以后,研究所占据顶层楼的一半,六个局长室和一个局办公室占据了顶层楼的另一半。这都是研究所提供的资金。” “郜局在台长会上宣布:‘在下一年度,开展省属台站的评优活动,取得优秀的台站,每名职工奖励五千元,台长奖励一万元。每年优秀台站的名额是一到三个不固定,视台站在古家局的评比成绩来决定。’就算郜局不重视业务,也无法容忍在一年一度的评比中角省的综合成绩是全国的倒数第一名,无法面对众多的单项评比成绩拿不到一个前六名。郜局说:‘优秀台站的评选标准只有一个,就是在古家局评比中取得优异的成绩。’这笔奖金也是研究所提供的。”? 第十七章 汪台逝世、一 第十七章、汪台逝世 一 甄台对汪台说:“汪台,今天把车留下,我用一用。”汪台问:“你开车?”“啊,我开。”汪台把赤旗牌小轿车的钥匙交给甄台以后,半个月的时间,轿车一次也没进过塌陷台的院子,甄台还是骑着自行车上下班。汪台想把轿车要回手里,就问:“你把车借出去了?”甄台不愿意回答,还不得不回答,“没有。”“哪车呢?”“停在市局指挥中心。”汪台的手中还有备用的钥匙,他去找,果然轿车停在指挥中心的楼后。 在没有车的日子里,这段时间不算长,但是汪台遭遇到诸多的不便。亲戚朋友用车,因自己无法满足他们的要求而颇觉得不好意思,真心希望自己说出的理由能够得到对方的相信。老婆上下班被丈夫送接,人前人后的面子十足。突然没有了车,汪台的心中产生一种失落感。儿子汪连权和钱想的儿子钱多都在第一高中上学,晨送晚接全靠这台轿车,没有车只好让儿子打车上学,晚上在校门口打车是很困难的,有时要步行很长的一段路才能遇到出租车。正值大学联考的冲刺阶段,儿子需要这台车。这台车在汪台的手中已经超过三年的时间,汪台已经习惯了有车代步的生活。度过联考的最后关键时期,再把车交出去也无所谓,汪台很清楚这台车迟早是要交给甄台的。 汪台取回车的一个星期后,甄台又对汪台说:“汪台,今天把车留下,我用一用。”汪台问:“用多长时间?”“大概一个星期。”一个星期过后,汪台去市局指挥中心的后院取车,那里不见轿车的踪影。甄台依旧骑着那台旧自行车上下班,汪台的心里明白了,对甄台说:“甄台,以后你用车,由我来开车。”甄台看了一眼汪台说:“好。车在市政府的大院里。”政府大院的面积广楼房多,这是市区颇大的建筑群,到了现场汪台才发现,找到那台轿车真是困难重重。汪台拨通了甄台的手机,“甄台,车在哪里?”“车在西北角。”汪台一跺脚心里想:“下一次,他把车藏在何处?” 805级、73级塌陷发生以后,古家局、角省局下发文件的密集程度前所未有。文件内容主要是规范本系统内部的纪律,强化值班员的责任,加强对数据的跟踪与分析,加密召开陷情分析会议。传达文件的领导口头上还特别强调塌陷系统的职工在社会上一定要保持低调,在言论上要同省局的口径保持一致,避免在人群中造成负面影响。用几个字来概括就是“内弛外张”。 甄台经常被市内的单位请去做有关塌陷的专题报告,汪台驾车随行。甄台对汪台说:“目前的形式紧张,立刻把车门两侧的单位标识去掉。汪台多受点累,每天接送我上下班。”汪台无精打采地回答:“好。” 新年,汪台送甄台去他的岳父家小住,中午饮酒后独自开车返回台站。今天是汪台值班,由钱科临时顶岗。汪台在返程的路上就头痛,阵痛忽来忽去的时强时弱。甄台岳父一家人太热情了,汪台以为头痛是饮酒过量所致。一路上不敢开快车,用了比往常多一倍的时间。到了台站,已经无法把车开往上院,当把车停在塌陷台的下院,汪台趴在了方向盘上,头痛身疲反胃,一口食物喷出,汗水透衣,勉强地上了台阶进了值班室。钱科见了汪台的脸色大惊,见汪台的胸前满是污物,“汪台,喝多了?”“嗯,你走,我没事,睡一觉就好了。”这一夜,汪台的头痛不止,连续吃止痛药效果也不好。近来一段时间时有头痛,不像这次这般严重,明天一定去医院检查检查。 亥市中心医院的核磁共振影像显示汪台的头部长有一个东西,亥市的医院经常性的误诊,汪台怀疑本地医院医生的医术,和妻子去了央市的第一医院,医院的专家确诊为脑瘤,专家建议实施手术切除。 因为职工医疗保险指定的医院是亥市中心医院,手术只能在该院里做,否则医保机构拒绝支付费用,所需费用全部由个人负担。这个医院的水平实在令人担心,医院也知道实情,为了留住患者,中心医院同首都的名医协作,由公认的名医来本医院为汪台实施手术。名医需要预约,汪台住院待医。汪台想:“儿子刚上大学,实施手术的前夜再叫回来。母亲久病体弱,已经不能下床,父亲是陈旧性脑栓塞,还是不告知的为好,手术以后再说。” 汪台想:我曾经多次探望过病人,如今我被别人探望。我说过的真心祝福的话,现在由别人说给我来听,那声音仿佛来自两个世界的交界处,惊心动魄。希望有人来安慰,一个安慰就能增强一次我的信心,又害怕察觉到对方隐藏的怜悯和同情,更怕面对自己家人的担忧。 盼望有人来探视,又不愿意见到某些人。 冯局代表柳局来了,他的语义曲折,我知道他们想要什么。柏台来了,说一些无关痛痒的话。老周不来,我知道是老陈的原因。乌科是不会来的,在背后也不会有什么好话。杨光能否来?不知道。张师傅来了,他是台站中唯一给我带来希望的人。我觉得钱想应该来,他是同甄台、老周、小米、柏松、刘朝阳一起来的。他没有单独来令我证实了心里的感觉——本来不是友,何必期望奢。甄台对我说:“汪台安心养病,病愈后你我继续做一对好搭档。”我没有回答,我们算一对好搭档吗? 希望我生的未必令我激动万分,期望我陨的使我刻骨铭心。病母残父未成家的儿子还有身边的泪妻,进入手术室的一瞬间,我的求生欲望十分强烈,“我一定要好起来,我要重返工作岗位。” 没有月光的黑夜。觉得是下午。一条通往家的路总是走不到尽头。出发时骑着自行车中途开上汽车不知不觉中又在飞机上又步行。在家里又像在单位。没有树木没有鸟兽,周围空旷无比。觉得自己非常渺小,声音都在远处,特别特别的累。身后是自己的妹妹。一个黑人在种黄豆。柳局在和不认识的人谈话。妻子小娜成了我。天热起来。有人病了,有人退休。爬上了一座大山却身在沙漠。一个单位换了领导。我成了一个陌生人还在唱歌。车没了。有人烧锅炉。我晋升为副高。儿子参加工作了。我在梦中睡觉。一个单位的人要减少,可是却多起来。监狱、合同工。老张在笑。深井被填平,井是用钱填平的。山崩地裂,天地倒置。有人死了。一个单位消失了。童年、上学。我大喊:“我不去,去那个小单位工作我好不了。”一屋子人都在笑我。 突然眼前是红彤彤的一片。我听见了声音,是压抑的低泣,由远趋近,似有似无,眼前一片模糊,似乎周身都在痛,是这种痛使我醒来,我看见妻子和儿子,我还活着,活着真好!? 第十七章 二 二 胃省发生大塌陷之后,因为业务上的需求,省内没有配车的台站纷纷上交申请,要求省局给台站配备车辆。这种要求由来已久,台站之间的交流有车方便,省局来人有车顺利,现在的单位没有一台轿车就不能算作一个单位。没有车的台长还有一个理由,有车的台站,省局拨付养车的费用,还有司机的工资。没有车的单位,省局一分钱不给。这不公平,要不然先把养车的费用拨付给台站,车辆可以缓配。省局的处室也有这个情况,连资料处都提出配车的要求。 郜局召开局领导会议,专门针对这些要求进行磋商,会议进行了一个星期,作出了决定:有车辆的单位,省局只配发定额的车辆养护费用,不再设专职的司机,司机由单位职工兼任,原司机参与日常的值班工作,费用超出定额的部分由车辆所属单位自筹。没有车辆的单位,发放车补,台长、处长每人每月补助一千元,其他人员每人每月补助三百元。 在周二的例会上,常规程序结束以后,人即将散去的时候,甄台说:“大家讨论讨论,我们台不要车如何?”一句话使站立起来的人又重新坐稳,大家没有想到甄台会提出不要车的问题。钱科说:“文件里没有提到有车不要的情况。”甄台说:“我是这样想的。比如,我们单位的车一年的养护费用超过五万,这还是没有司机的情况下,加上出差时多一名司机的补贴,八万是不够的。要是没有车,省局给我台的车补一共是四万多一点。我们不要车而是要车补,那头省钱那头费钱谁都清楚,郜局不会不答应的。”单位的车实际上就是台长的私家车,全体职工全年用车时间的总和不会超过一个月,职工还拿不到一分钱。台站没有车,普通职工每人每个月得到三百元,一年就是三千六,自己打车都用不了。职工肯定同意,关键是台长,既然甄台同意,大家求之不得,没人关心甄台弃车的真正原因。乌科说:“那感情好,有人可啊——,是——,都明白的。”钱科说:“关键是台长,你不要车我们何乐而不为,我支持弃车拿车补。”“你妈x的,傻子才要车不要车补哪。关键是你妈x的甄台不会开车,这台车不掌控在甄台的手中。”甄台非常不满刘朝阳的话,指着他说:“刘朝阳你闭嘴,我会开车。我是在为大家着想,反对弃车的人超过半数,车就留下。”刘朝阳大声喊道:“你妈x的,我看谁敢反对,你妈x的。” 甄台说:“钱科,你去医院征求一下汪台的意见,要委婉一点地说。”钱想说:“我不去。去不去都一样,他一个人的意见无足轻重。”甄台的心里直犯合计,征求副台长兼司机汪台意见的过场不能不走,派谁去好呢?钱想是最佳的人选,自己连一个手机都不愿意打。甄台说:“钱科,你给小娜打一个电话。”“甄台,不是我不打,是这样的电话不好打啊,你自己打。”甄台说:“钱科,就决定你打了,如果汪台不知道这件事,那么出现任何的落烂都由你负责。”乌科说:“钱科,就是你打最合适,你不打这电话是在反对啊——,更是反对大家啊——,是——,都明白的。大家说,钱科答应了,是——,都明白的。”刘朝阳说:“你妈x的,钱科,就是你的事了,事后甄台请你喝酒。”杨光哼唧道:“多余求他,你不让他去说,他就不说了?笑话。这让他去说,他还倒拿一把。”钱想说:“行了,杨光你别说了,我打这个电话。” 甄台为了成功弃车,面见郜局,细说弃车后台站和省局双方的得失。郜局很高兴,“可以。把车卖了,钱多就顺延到下一年,不够的由省局补发。” 甄台回来就张罗买车,在周二的例会上,他说:“一切走正规的途径,先找一个评估机构给车定价。”这天下午,汪台已经出院了在家休养,给甄台打来电话:“甄台,评估的车价出来了吗?”甄台说:“啊,是一万七。”“甄台,这台车我想留下。”“啊,汪台,不好意思。评估公司给找了买主,钱都已经到单位的账上了。”乌科说:“甄台就是神速,夜长梦啊——,是——,都明白的。”刘朝阳说:“你妈x的,这车加上一万元,我还要,你妈x的,一转手就,”甄台怒了,说:“刘朝阳你闭嘴,车要是到了台站某人的手里,钱拖欠着,到时候,你刘朝阳又换一种说法了,不对的都是我。”“你妈x的,甄台说得对,你妈x的算我多嘴。” 汪台要去省城肿瘤专科医院进行三个疗程的放疗,走之前来找甄台,这是汪台病后第一次来到台站。汪台对甄台说:“甄台,帮帮忙,去省局为我争取一笔大病救治补贴。”汪台的妻子小娜说:“小汪指望这笔钱去做放疗,我先谢谢甄台了。”甄台认真地说:“当然,应该的,我已经同省局的有关领导沟通过,继续沟通,继续沟通。”看来任何沟通都是无用的,有关领导说话都很好听,一提拨钱就让等待。甄台去见郜局,“郜局,我是为汪台的大病救治补贴来的。郜局,您看?”郜局说:“大病救治补贴是一笔固定款,这是整个局的,当初设立的时候,系统内年轻人多,病人少钱充裕。现在,病人多额度没有增加,他妈的平均分摊一个人的头上得不到多少。人已经得了重病,本来就应该得到帮助,局里的领导也不是冷血动物,经过商量决定每个重病人给一个定额二万元。近几年,年年的专款都不够用,省局都要从其它的款项里挪用一部分来填补这个缺口,他妈的负担越来越重。前年的已经付清,去年的还没有发放。有的病人已经不在了,钱还没有拿到手,局里也觉得不好意思。”甄台轻声说:“郜局,我知道。不是万不得已,我是不会来给郜局添麻烦的。汪台同我的关系,郜局可能也略知一二。难就难在这一点上,不论是什么理由,只要钱不到位,就是我没有尽心尽力。郜局,要是我有办法是绝不来给郜局添麻烦的。”郜局说:“省局在筹建数据中心、台网中心的办公楼和职工住宅楼,他妈的先建住宅上面不批,先建办公楼住宅楼就别想再建。资金来自三方,古家局给一部分,去省政府争取一部分,还需要省局自筹一部分。省局的资金必须先到位以后,另两部分才给拨付。局里一下子筹措不到这么多的资金,他妈的只好先拆借来充账。”“郜局,我明白。汪台那里是一天都不肯等的,要用这笔钱来省城做放疗,我来就是想和郜局求一个可行的办法,能不能作为一个特例。”“不是只有你们台站的一个病人,给你特例不给他特例?他妈的退休的人更难缠。”“郜局,您看能不能我自己想办法先垫付?”“可以,有钱以后先给你台拨付。好,就这样。”这是郜局下了逐客令。“麻烦郜局了。”甄台说完赶紧后退着出了局长室。 甄台对钱科说:“先给汪台预支二万元,让汪台打一张借条,待省局专款拨到我台账户以后再进行核销。”钱科说:“甄台,不能这样做,一个将死之人的借条,甄台你想一想啊。”“我没有想到这一层,钱科认为如何处理好?”“省局同意预支的事情不对汪台说明,反正汪台也不参与经济工作了,只说是甄台为他争取来的大病救助款,按照正常的程序做单据让汪台签字。”甄台佩服钱科的细心,“钱科,这单据能正常入账吗?”“日期先不填写,暂时不入账,是用来代替借条的,将来入账也是正规的,郜局同意预支就不存在日期上的问题。”甄台说:“钱科考虑得很周到。”“我这是在替甄台着想。”甄台说:“我明白,明白。” 杨光去省局开会,晚上会餐,喝酒的时候公孙处说:“杨哥,我们几个人明天中午去医院看望汪台,下个星期汪台就要出院了。”杨光知道公孙处的意思,也觉得自己应该去看看汪台。“公孙处,车上有地方吗?有地方捎上我,我也去看看他。”公孙处说:“没地方不怕,我再找一台车。” 次日,一行人到了医院,病房里没有人。公孙处给汪台打手机:“汪台,我来看看你,还有几个老相识也来了,都在你的房间里。”汪台同妻子正在楼下的广场散步,听说公孙处来探望,立刻回来了。汪台的头发已经长了起来,完全盖住了刀痕,笑容微微,挨个同来客握手,语言流畅,根本看不出来是一个做过开颅手术的病人。杨光始终跟在人后,走的时候塞给小娜二百元钱,说:“我的一点小意思。” 汪台放疗结束,办好出院手续以后去了省局,拉着公孙权去见郜局。“郜局,我来谢谢郜局,谢谢郜局在我治疗期间给予的帮助。”郜局说:“身体恢复就好。”“我来求郜局一件事。”郜局抬头看了汪台一眼,没有说话。“我去世以后,恳求郜局对我儿子给予照顾。”公孙处说:“汪台谈的都是假设。”“希望是假设,我也不想来麻烦郜局。”郜局说:“可以,可以给予照顾。”汪台起身,对郜局深鞠一躬,汪台已经哽咽,“谢谢郜局。” 回来以后,汪台去见柳局和冯局,“我是来求柳局的。”柳局没有言语。“我去世以后,我的儿子想进角亥台来工作,求柳局帮帮忙。我已经见过郜局,郜局答应给与照顾。我十分清楚,没有柳局帮忙这事成不了。”柳局说:“汪台,不要着急,等孩子毕业以后再说。汪台身体好好的,别说一些令人伤感的话。”“柳局,我十分清楚,我的时日无多。”柳局知道无法摆脱汪台,看着恳求的汪台,只好说:“能帮的我一定帮。”? 第十七章 三 三 汪台决定正式上班,通知乌科给他排班。乌科打电话把汪台的请求告知甄台,甄台对汪台说:“台站的工作很多,汪台有比定位值班更重要的工作要做,比如全台的观测质量巡检,不一定值班才算作上班的。汪台什么时候来台站,随你心情,包括周二的例会,不必请假。”汪台说:“我一直有一个信念,身体康复后参加值班。甄台大可不必为我担心,我没事的。”甄台让钱科劝、让柳局劝、让柏台劝,劝汪台不要参加定位科的值班,被汪台一一谢绝。甄台绞尽脑汁地冥思苦想如何阻止汪台参与值班的方法,甄台问汪台:“柏台时期制定的《细则》还在吗?”“在,文档都在硬盘上。”“我的意思是由汪台主导,钱科和乌科参与,把《细则》精简一下,把太过于苛刻的条款去掉,制定出一份切实可行的即能提高观测质量又不存在故意难为人的新细则。尽量多考虑一点,不必急于求成,你慢慢完善,你意如何?”“甄台的想法很好,我会尽力而为的,这点工作是不会耽误我值班的。”甄台说:“汪台你看啊,我台的观测质量一直没有大的突破,我分析有人员松懈的原因。特别是预兆科,四个人轮班,值班的人还都在上午11点前离开台站,在他们心中11点必须离开,只是按部就班地过手一遍程序化的操作,结果造成快上加快,为的是尽快离开台站回家。按照规范应该实施主副班制,要有复核的人,值班日志上虽然有主副班的签名,但是实际上都没有真正实行。这样不行,要让人坐得住,有足够的在岗时间才能安下心来研究如何搞好业务。定位科夜班只能休一天,节假日串休,全员坐班。”汪台说:“甄台,你的想法好是好,许台做过,柏台做过,都没有成功。再说了真的坐班了,我要求大家别跟我计较,我逢值班、周二、开会、领导检查等情况肯定到场,其它的时间我休息。”“汪台,要坐班,就得从我做起,从领导做起。”“甄台,如果台站的人员攀比,我可以同大家一样坐班。”说了半天,反倒说成上班的时间更长,甄台的意思是你一天不来才好哪。甄台有点挠头,对汪台说:“你病休期间,台站经历‘换岗风波’,柏松去了预兆科,杨光去了定位科。坐班是第一步,目的是为了让职工收心。第二步是合并科室,取消定位科和预兆科。分成主副班制,副班由老周、小米来担任,负责复核,没有夜班。具体的日常业务工作全由值夜班的人来完成,观测项目落实到个人头上。有个问题,让老乌任科长,钱想反对,让钱想任科长,老乌反对。索性不设科长一职,业务工作由汪台和我共同管理,我多分担一点。汪台有一项最重要的工作要做,请汪台不要推辞,就是主副班人员因故变动,请汪台对人员作出临时安排。”汪台说:“这好说,都有手机,临时通知没问题。我要求参加值夜班,老周和小米在节假日也没有必要上班。”“汪台,混岗之后,这爬台阶上山洞的,夏天有雨冬天有雪的,我看汪台还是不值夜班的好。”“甄台的好意我领了,我把值班看作是一种开心,看成身体康复的佐证,甄台不必过多地担心,我不会讹诈任何人。” 甄台去找小娜,说:“我是不要求汪台值班的,台站的人员没有紧张到非得汪台值班不可的地步。”小娜说:“甄台,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劝小汪不要值班了,夜班白班都不值。我说多了,他不愿意听,还对我发脾气,闹得他的心情很不好。甄台,随他去。” 乌科对甄台说:“这人啊——,万一有个呀——,到时候别找啊——,是——,都明白的。”甄台说:“我找过柳局、柏台、小娜、公孙处,让他们来劝汪台不要值夜班,没有效果。该做的我都做了,老乌你还想明白个啥?”乌科说:“甄台,我把话撂在前头,真要是有个万一啊——,别怪我,是——,都明白的。”甄台说:“有你嘛事?用得着你提前瞎担心,将来谁怪我,我还不知道哪?随他去。” 定位科排班的权力在乌科的手中,乌科自己尽量躲开同汪台,他既不接汪台的班,也不让汪台接他的班。汪台都是步行上下班,一次晨雨,下夜班的汪台没有等雨停,打着雨伞就要走。刘朝阳劝他,“你妈x的,等住了雨再走。”“没事的,雨不大,一会就晴天了。”汪台走后,小娜来接丈夫,二人没有在路上相遇。“刘哥,小汪哪?”“你妈x的他走了,刚走的,你没有遇见他,你妈x的他走的是哪条路?”“刘哥,下次让他等等再走。”“你妈x的,我劝他了,他不听。”本来不是一件很严重的事,甄台就此事向刘朝阳询问详细的经过,最后,甄台说:“你应该劝他雨停之后再走?”刘朝阳火了,“你妈x的,你怨谁?你妈x的他愿意走。”乌科借题发挥,“甄台,定位科我们三个人值班就够用,是——,都明白的。”甄台心里明白,乌科要把汪台赶出定位科,“老乌,要说,你去跟汪台面谈,别来烦我。” 汪台把《细则》修改完毕,打印出来交给了甄台。这部新《细则》没有实施,坐班制也没有施行,两个科室合并的事更没有实际操作。汪台明白,所有的说辞都是为了阻止自己参与值班的唬话,更怕我们像以前那样吵架,他天天看不见自己才心安。汪台很苦恼:“谁人能懂得我的心?” 汪台出差只去省局,次次都挤出时间去到局长、处长的办公室坐一坐,每次必须见的人是公孙处。 公孙处问甄台:“近来,汪台和你的关系如何?”甄台回答:“我有点惶惑,我吩咐的工作他都尽力地完成,做不下去的工作都能很和气地向我做出说明,我没有吩咐到的工作他也能适度地提醒并主动去做,对重要的事项绝不会轻易发表言论,更不会越过我私自做主。”“对于他的表现,你满意吗?”“非常满意。”“那就好,你可知道他的用意?”“公孙处,我愿闻详细。”“甄台,他是要你在郜局面前为他说点好话啊。”甄台什么都没有做,公孙处和甄台不同,有机会就在郜局的面前说:“角亥台的汪台一改过去的做法,汪台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甄台和汪台配合得非常默契。”郜局说:“台站的领导班子团结,是件好事啊。” 汪台同各个台站的台长、副台长混熟了,不住地有人客套地说汪台的气色很好,身体康复得比较理想。在人少的时候,汪台神情暗淡地说:“这病,好不了。” 角省局的网站上发布一份通知,要求各个台站上报后备干部的基本情况。乌科和钱科主动送给甄台一份简历,甄台一份都不接,说:“你们不算干部,何谈后备。”当看到汪台的这张,甄台顿时愣住了,题目是“我的生平”。? 第十七章 四、五、六 四 一年后,杨光偶然发现小娜在接送丈夫上下班,上班送到岔路口,下班等在岔路口,汪台不让妻子进入台站。杨光对甄台说:“汪台不听人劝,实在不行,你让小娜陪着汪台值夜班。”“我说过,汪台不同意。”“甄台,看来他的家人已经发现点儿什么。”甄台说:“杨光,你就这一点不好,自以为聪明。”杨光无语,笑一笑了事。 刘朝阳开始向乌科和甄台抱怨汪台接班的时间不固定,有时自己还没有打开大门,汪台就用电话把他叫醒。有的时侯超过一个小时,汪台才来接班。“你妈x的,有事不怕,你也提前来一个电话呀。” 杨光也很苦恼,自己总是接汪台的夜班。公孙处时期铺设楼前广场地面的坡度小,下雨就积存雨水,正向张师傅说的,一冻一化的,大部分水泥砖已经碎裂得不成块了,怎么看都应该更换了。汪台走路用鞋底擦着路面前行,一次鞋尖踢到隆起的地砖,他一个趔趄险些跌倒。还好是在院子的中心,要是在台阶前,下面就是十一级高的陡坡,台阶与地面衔接的踏步恰恰高出个一个粘贴花岗岩石板的厚度,很容易踢到。台阶踏步使用镜面的花岗岩,雪后无人敢走,就是扫过雪也无人敢走,还有雨后,也无人敢走。从前,汪台也同大家一样躲开绕行,走南侧的土路车道,现在,汪台雨雪都不绕行,只走台阶。杨光把自己的担心对甄台说了,甄台说:“啊,知道了。”杨光说:“甄台,最好同汪台的家属沟通一下。”甄台说:“我知道了!”杨光总觉得有事情未做完,对乌科说了自己的担心,乌科摆着手走开,“别跟我说,我啥都没听啊——,是——,都明白的。” 一坐就是半天,等到有人喊他吃午饭,汪台才离开值班室的座位,吃完饭后也不离开餐桌,有人提醒他“汪台今天值班”,他才去值班室继续坐着。刘朝阳对甄台说:“你妈x的,甄台你注意到没有?汪台傻了?”甄台说:“你说啥呢?别胡说八道。”刘朝阳对杨光说:“你妈x的,他都尿裤子了,都你妈x的装不知道。你妈x的,还有乌科也是一个x样,你妈x的,良心都坏透了。” 小娜找到甄台,“甄台,我有一个请求,别让小汪值班了。”甄台无奈地说:“嫂子,我能做到的一定尽力去做。我提出加一个人同他一同值夜班,他强烈地反对。” 忘记填写值班日志、忘记带走手机、忘记拿走背包是经常的事。竟然忘记下班回家,就在椅子上坐着,杨光以为他有事。小娜打来电话,“小杨,小汪下班了吗?”“嫂子,汪台在,我这就告诉他。”杨光才明白他不是有事而是不知道走了。杨光想一想该如何说,“汪台,下班了。”“啊,下班回家。”他这才起身走了。 汪台已经不再要求去省局出差了,他已经不知道提出这样的要求了。乌科说:“人完了,是——,都明白的。” 这天,杨光接班以后,提醒他一声,“汪台,下班了。”从窗户看着他下了台阶出了大门,杨光想打开计算机填写电子日志,发现汪台刚刚坐过的椅子是湿的,地上也有水迹,汪台尿了,回想自己对汪台背影的异样感觉,是裤子湿了。过了一个小时,小娜打来电话,“小汪他,下班了吗?”杨光说:“嫂子,汪台走了一个小时了。”“我在路口一直不见他出来。”放下电话,有手机响铃,杨光这才发现汪台没有把背包拿走,杨光接听汪台手机,来电人还是汪台的妻子小娜。 杨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立刻拨通甄台的手机,“甄台,小娜在路口没有接到汪台,汪台的手机落在值班室,汪台人不见了。”“有多长时间了?”“有一个多小时。”甄台说:“哪为什么不早说。”杨光来气了,吼了一声:“你别装x。” 汪家人找遍了亲友家,找遍了汪台常去的公园、街道和市场,都不见汪台的踪影。 乌科问杨光:“汪台接你的班,是——。”杨光推测到他的嘴里不可能吐出良言,“是我接他的班,你要说什么?”“你注意没注意,向那个方向去了?是——,都明白的。”“乌科,你自己放一放眼,看看你能看见吗?”“也是啊,都是树,是——。你发现他有什么反常吗?是——,都明白的。”杨光没有回答,乌科继续说:“已经发现有反常,要是我啊——,就应该跟甄台或者他的家属提前啊——,是——,都明白的。”杨光大怒,“乌焦青,闭上你那臭嘴。” 柳局派出了轿车,冯局坐在车上沿着台站北面一条与市区反向的公路一直走,一路右拐地走了十几公里,看见了路边的汪台,一只鞋已经丢了,他还在往前走。冯局下车与他同行,“汪台,下班了。”“是冯局啊,刚下班。今天的路怎么这么长,怎么走都走不到家。”冯局的眼窝湿了,“汪台,上车,我捎你一程。” 汪台无法值班了。 半年后的一天下午,市塌陷局的轿车停在了角亥台的楼前,柳局和冯局下了车,直接上了二楼。按照惯例,市局的人都先到值班室转一圈的,今天不同,二人急急地上了二楼。杨光主动上楼去跟两位局长打招呼,“柳局,冯局。”冯局说:“找甄台有点私事。”杨光知趣地下楼了,走进值班室就关上了房门。片刻,冯局重脚下楼来,推门进入值班室,对杨光说:“小杨值班,有大一点的螺丝刀,钳子,锤子和钢锯条吗?”“有。”杨光打开工具箱,亮出全部的工具。冯局选了几件又返回楼上,不久楼上传来锯、撬、砸的声音。一个小时以后,柳局和冯局坐车离开。工具被甄台送回了值班室,甄台对杨光说:“汪台上午去世了。” 一个月后,周二的例会刚结束,甄台对钱科说:“一会,汪连权来收拾他爸的遗物,你帮他清理清理。”钱科说:“甄台,我家有事,我先走一步。”钱想说完就跑了。甄台对杨光说:“你帮他清理。” 汪台的写字台与甄台的相对,身后是两个铁卷柜。写字台抽屉的暗锁锁舌被锯断了,铁卷柜的铁门被撬开过,还被刻意地恢复过。 汪连权整理父亲的遗物,带走的少,丢弃的多。 当天下午,一台小卡车停在楼前,车上下来两个人上楼搬走了汪台的整套写字台和铁卷柜。甄台把汪台用过的所有东西全部无偿送人,二人合用过的台长室成了甄台一个人的,买了一个沙发床填充了那块空间。 五 杨光想:“在汪台的遗物中,柳局和冯局要找什么?” 六 甄台参加汪台的最后一个祭日,祭奠活动结束,汪台的妻子小娜递给甄台一封信,“甄台,这是汪仁良生前嘱咐我交给你的一封信。他说:‘没有什么不妥的言辞,请甄台不要烧掉,一定要过目。’这是他再三交代我做的最后一件事。”甄台不得不接过这封信,路上几次萌生丢弃的念头。到了家里这封信依旧揣在兜中,夜间总有一种错觉,仿佛装信的衣兜中要跳出一个活着的汪仁良,还笑着问他,“你怎么不看信?”令半睡半醒的甄台毛骨悚然。 到了单位,甄台就把这封信夹入一本书中,时时产生立刻烧掉它的冲动。几次下班走出大门,又返了回来,拿出那本书,多次想连同这本书一同烧掉。受煎熬太苦,甄台终于在一个月后下定了决心,拿出那封信来仔细端详,封皮上没有任何的文字,信并没有封口,里面只有一张短笺,上面是还算熟悉的碳素笔手书。 甄台: 当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你我已经身在不同的世界里,我无法想象我的新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我一直心情不佳,几年来都是这样,我的日常生活都被这种心情给毁了,这种心情左右着你我之间的关系。 我有不妥当的地方,都同我这个人一样,消失了。有很多很多的话要说,真想说的时候又无从说起,可惜啊,人生不能够重新来过。 茫茫人海中,相遇一次不容易,不能否认我们是同事,一同共事多年,如果我有好的地方请甄台忘记,我有不好的地方恳求甄台也忘记。 预祝:工作顺利。 曾经的搭档。 信中并无自己担心的内容,没有责备没有怨恨似乎有点遗憾存在一点恳求,到底是让我忘记还是牢记?这封信到底有什么用意?认错?大可不必,人都没了我还能跟你计较什么,令人费解。 甄台拿着这封信,走在回家的路上,过桥的时候,把信丢入河中。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自语道:“唉,临期末了还给我留一个悬念。”? 第十八章 换岗风波、一 第十八章、换岗风波 一 今年的观测质量评比结果中,有一个项目的成绩是不及格,这是角亥台自建台以来的首个不及格,也是角省局观测史上的首个不及格。甄台的心中对这个成绩并没有感性认识,宋处在电话里说,“甄台,我只好把评比的结果上报给主管台站的局长了。”甄台知道成绩不好,并不知道坏到什么程度。 看到宋处报上来的评比结果,鲁局立刻拨通了甄台的手机,“你是不是不想干了?”甄台体会到鲁局的怒气,心中大骇。待鲁局挂断电话以后,惊骇转盛怒的甄台把预兆科的四个人召集到一起,发完一通脾气以后,单单质问杨光:“不及格的项目是谁主管的?”杨光低着头没有回答,心里想:“你大可不必延续自己的惯性思维,那个人不是我。”甄台敲着桌面喊:“杨光,我在问你哪?”杨光只好回答:“甄台,好像是钱科主管的。”“一个良好是谁主管的?”“好像也是钱科。”“几个优秀是谁主管的?”“当然是钱科。”“预兆科一共有几个评比项目?”“一共八项。”“什么?一共八项,都是钱想主管的?”“甄台,你问他。”“杨光,我在问你。”“都是钱科主管的。”甄台的目光和怒气转变了方向,“钱想,你干什么?这预兆科成你家的了?”钱想窝在椅子里,低着头眼珠子乱转。“钱想,不是再三要求你把项目分给个人吗?四个人八个项目,每人平均两项,你替周大姐分担一点,你最多也就是主管三项。为什么都是你的?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说法,否则!”钱想说:“甄台,我分配不下去,工作上有阻力。”杨光知道他说的阻力是自己。甄台问:“有什么阻力?”“有人不听从分配。”“谁?是谁?”“甄台,这——怎好当面说,是要打架的。”“钱想,你就当面说,我看谁敢这么嚣张。”“甄台,这样子不好,私下谈。”“就在大家的面前谈,你说!”周欣荣一看这阵势,钱想当面不敢说,背后肯定开脱自己,真相被隐瞒的后果不可预料,眼前甄台硬逼的局面又不好收场,就对甄台说:“甄台,我去你——的办公室,由我来说。”门外溜边的乌科也说:“甄台,听周大姐的,是——。”于是甄台、乌科、老周离开预兆科去二楼,钱想跟在最后。甄台站在通往二楼的楼梯中间,指着爬楼梯的钱想说:“你上来干什么?滚!” 进入台长室,甄台要关门。周欣荣对甄台说:“甄台,别关门,有人要听就让他们听。”停了一小会,周欣荣说:“我在这个小——单位已经工作——了二十七年,同三代人——共过事,只学会一样,敢说话了,这都是拜你甄台时期的培养,我说话一点——都不讲究了。” 老周说:“我是——预兆科的人,我是你们的——老大姐,我的话——不偏不倚,既不会——偏袒杨光也不会——贬低钱科。我实话实说,不要再去问——杨光和钱科,该如何决定——就如何决定,请台长相信——我的公正性。”甄台说:“看大姐说的,我肯定相信。” “按照甄台——的指示,钱科把项目——分配到人头上。杨光主管岩磁,小米主管——液体水平仪,我主管固体水平仪,钱科主管——水晶水平仪——固体锤和——三台套辅助项目——还有评议项目网络通讯。不论是谁,在值班这天的——日常工作都是一样的,把八台套仪器——的数据汇总检查,判断仪器的——工作状态,填写工作日志,处理出现——的问题。重要的工作——有两项,一是辨认数据——的反常,这属于陷情分析——的范畴,台站值班员——是数据反常的——第一辨认人,确认数据反常?——要及时上报,我自参加工作——以来,我没有上报过——数据反常,钱想是经常上报。二是判断仪器——的故障,不能处理的——要及时上报省局的维修人员。这两项工作——有随机性,不是每日都能——遇到的。甄台到台站——已经四年多了,从事与塌陷有关的——工作快二十年了?恐怕甄台还认不全——台站的仪器实物?这不奇怪,请甄台不要介意,我这样说没有恶意。甄台的工作——是筹钱。省局的分析预测专家——不认识仪器实物的人、古家局的研究员——不认识仪器实物的人——大有人在。维修人员——不懂数据,分析人员——不懂仪器,行政人员——两不懂,这是古国——塌陷行业的特色。不要曲解——我的意思,分工是——工作的需要,从业者不必——在每个环节上——都成为专家,但毕竟是紧密——相关的环节,相关人员总该有所——了解。这都是我个——人的看法,话说——远了。” “对于质量——评比来说,日常工作——并不是全部。还有五日报、十日报、月报——年报、图件——年度分析报告、自检报告——辅助观测、断记统计、仪器档案——年终总结,年度计划,这些都需要项目——主管人来完成。按照甄台的要求,项目是分到人头上,报告报表都在——钱科的手中,项目的主管——实际上还是钱科——不是我们。杨光与——钱科挑明了说,‘交就交彻底,否则——我不接,给你钱科一个——不服从分配的借口,让你去甄台那里——告我。’我和小米不是——不懂得这些,一是不愿意同——钱科计较,二是有杨光——在前面挡着。”甄台说:“周大姐,我并不知道这些细节。”“甄台,这不能——成为借口,特别是此时此刻,如此说,甄台有推卸责任的嫌疑,是不是?”甄台没有吭声。 “仪器有故障,钱科特别强调让——值班的人先通知他,他到台站处理或者——上报给省局的维修人员。有的时候,钱科不能及时——来台站,他宁可缓处理——也不让我们插手。钱科这样做,始肇于——公孙台,成型在——你甄台,以前他不敢。内里的原因,你自己——最清楚。不是钱科故意——把成绩搞坏,但是成绩不好——是必然的,他不会——出力的,他是希望我们——努力工作取得——好成绩,然后他把成绩——占为己有。钱科霸着出差——采购——同省局——古家局——有关人员的联系,同其它台站——之间的交流。不要怪我们——不与台长沟通,钱想当强盗,我们可——不当土匪。” “项目主管要——吃透各个项目的——《评比细则》,这是指导性——的规则,特别是更新——的条款,需要项目主管——指导值班员来——完成日常的工作。主管按照《评比细则》的——条款来检查——工作中的不足——并督促改正,钱科还最怕——这一点,工作中他的——失误最多,历史上——就这样。” “数据反常的核实——仪器的维护维修,省局肯定——来人,到场的应该有——项目主管——科长——至少一名台长。事实上,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台长——知道吗?都是钱科一个——人的私家事,因为联系电话——都是他的手机。我、小米——杨光有同感:‘挂着一个项目——主管人的虚名,目的就是有朝一日——挨你甄台的——训斥吗?请问谁人肯干?’问题就出在——钱科一个人的身上,与他人——无关。钱科不肯——交出的东西,我们可以换个——途径来得到,关键是甄台——有决心解除——钱科的主管之责,不是我们去他的——手中抢夺。谁能动一动——钱想的奶酪?是你——甄台吗?我不相信。”甄台摸着额头说:“周大姐,你前面的话我赞同。大姐对于钱想的理解有点偏,不敢动他?他有三头六臂呀。”老周笑了,“他没有三头六臂,我没有挑拨——甄台的意思。请甄台——看清楚,我是站在台站——的立场上,对事不对人。要我说啊,维持现状——多盯着点钱科,让钱科多——上点心,把工作干成——不好不坏的。可能,甄台就希望——是不好不坏?还有最后一句,预兆科的钱想和——定位科的刘朝阳——本质上是一样的,差别都在——细节上。要说区别,最大的是小刘霸——的同时自己——努力工作,钱科霸着——却让我们工作。有一点相同,两个人都不是——搞业务的好材料,如今,他俩不干工作?——谁干啊?这种现状是——如何造成的,甄台请——反思。这话——是我说的,如果——换一个人讲,恐怕甄台的——态度要变坏?” 虽然没有听到谈话的全部,钱科断定老周的话对自己不利,他发飙了,“甄台,我离开预兆科去定位科值夜班,汪台来预兆科任科长。”此时汪台在病休。杨光也知道他疯妇一般发泼的底气之所在,也知道他不会针对老周,他最终还是要为难自己的。就说:“你走你的,少管谁任科长。”乌科不同意,“钱想来,给我抹桌子都不啊——,是——,都明白的。”刘朝阳直摇头,“你妈x的,要谁也不要他。”乌科说:“非常时期,是——,不宜更换科室的负责人,是——,都明白的。”钱想是预兆科的科长,乌科的意思是钱科不能走,同时,定位科的乌科也提出离开定位科,“甄台,有人不听话,是谁你知我知,是——。他不走啊我走——,是——,都明白的。”乌科对刘朝阳说:“朝阳,我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是——,这个科长啊需要年轻人,是——,都明白的。”刘朝阳明白自己不是乌科口中的年轻人,他对甄台说:“你妈x的,把柏松弄走,不好好干活,你妈x的还说道特别多,谁都不如他。” 杨光知道甄台的特点,过了风口浪尖,他就弃管。对甄台说:“甄台,连续两个大塌陷的陷后非常时期,不宜更换业务人员,毕竟调换到新的岗位还需要时间来学习。”甄台说:“好,以后再议。” 杨光知道甄台答应了并不能代表全部,对钱想说:“汪台的儿子,你的儿子,我的女儿在夏季都要参加大学联考,等孩子上了大学再说。” 三个孩子的成绩都过了联考分数线,大学入学以后,钱科没有继续要求杨光离开预兆科。? 第十八章 二 二 又是一年,年度的评比成绩依然不好,甄台被苗局在全省的台长会上点名批评。甄台回到台站大发雷霆,咆哮会议室,当众踹了钱科一脚,钱科当时没有任何反应。在下一个周二的例会上,钱科向甄台递交一份辞呈,不是辞去工作而是请辞预兆科的科长。 辞职申请 甄台: 我担任预兆科的科长有二十年,取得的成绩可圈可点。现在,因为科内的个别人想对我取而代之,此人的抗命行为已经严重地影响我科室的正常业务工作,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冲突造成新的恶劣后果。完全从台站的利益出发,我请求辞去预兆科科长一职,请予批准。 望甄台明鉴。 辞呈人:钱想。 辞呈没有年月日,杨光看着甄台递给他的辞职申请,哭笑不能,笑着说:“哈哈,还你妈x的望甄台明鉴,那甄台就明鉴。”“杨哥,别说话就带刺,你说怎么办?”“甄台怎么办怎么好啊。”“杨哥,两个方案。一是你离开预兆科;二是我接受钱想的辞职,你担任这个科长。”“好哇,我担任这个科长。” 老周对杨光说:“杨光,我知道你并不——看重那个科长,你是在跟——钱科怄气。听大姐的,离开——预兆科。他当科长,你这个——样子;你当科长,以他的个性——还不如你,你起码是——被动的,他可是主动——找麻烦,何苦来的。”“大姐,我来当这个科长起码分工明确,不藏着掖着的。”“杨光,钱科的缺点——的确很多,毕竟工作还是——他干的多。你分工明确也是——你和钱科两个人干,我和小米——都是配角,主力是——你们俩,你们两个主力——之间的冲突——怕是接连不断。”“大姐,我这是在调侃,你真的相信钱想会辞去科长?”“大姐不懂,也不——想懂。” 杨光不想当科长,也不想离开预兆科,关键是要让钱科害怕,他怕什么呢?汪台病休,会计暂时由钱想代理,他身兼会计和出纳的双职。杨光私下去见钱想,“钱科,甄台找我谈过,让我在两条路中选一条,我选择当预兆科的科长。”这是事实,钱想肯定得到了消息。“我还想啊,兼职出纳,将来可能小米接会计。”“好啊,都给你,我无责一身轻,别到了时候找理由不接。”杨光等得就是这句话,骂道:“鬼子六才不接呢,鬼子六才不交呢!” 钱想贼一样闪入台长室,对甄台说:“我的辞呈呢,我看看。”甄台一指桌面,“自己找。”桌面太乱,都是通知、文件、报告、批文,钱想扒拉好一会也没能找到自己的那张纸,“甄台,在这里吗?”甄台一下子就抽了出来,“这不是吗。”钱想拿起辞呈扭头就走,边走边说:“甄台,容我再好好地想一想。” 预兆科渐渐地平静下来。 定位科的柏松在例会上宣布,“我不值夜班了!我上白班,天天来,就是不值定位科的夜班。”甄台看见柏松就头皮发麻,“你总得有一个充分的理由?”“汪台病休,三个人24小时滚动值班,不符合8小时工作制的规定,超过8小时算加班,加班费按三倍工资发放,要不就满足8小时的工作制,要不就给加班费。”“塌陷台站的工作性质决定我们是个特例,你干的就是这个工作。”柏松说:“都是塌陷台的工作,预兆科四个人轮值半天班,我去预兆科。不然全台的人定期轮岗,大家都一样,不偏不倚的。”甄台说:“你想怎地就怎地啊?”“讲理,讲理,你懂不懂?再说了,甄台曾经答应过我的,你的台长被正式任命就解决这个问题,请台长不要食言。”甄台说:“角亥台工作的性质如此,只能个人克服,这是把单位和家庭哪个放在首位的大是大非问题。我答应过的多了,我兑现得了嘛?”“你别耍流氓,我提的是正当要求。”甄台说:“这就是我的唯一解决方法,先服从后申述。”“我不服。”甄台说:“那你告我去,愿意去那就去哪。”柏松一指甄台的鼻子,喊道:“好!这可是你说的!” 柏松决定去面见郜局,在高速公路的快客上给甄台打了一个电话,“你说的告你去,我今天就去见郜局。”甄台赶紧给柏台打电话,柏台并不知道儿子在去见郜局的路上。甄台稍感安慰,“柏台,你给柏松打个电话,咱们有话好说。”柏台说:“甄台,把柏松调离定位科,乌科对他有个人的成见,分开对二人都有好处。”“柏台,问题是谁去定位科。”“甄台,预兆科可有四个人。”“钱想是科长,不能离开。杨光不去。老周和小米是女同事不能值夜班。”“甄台,古家局、省局、台站的那条规定女同事不能值夜班?”这摆明了是支持儿子的,再多谈也无用。甄台想到了公孙处,想让他拦住柏松。 接到甄台的电话以后,公孙处候在去郜局办公室的走廊入口,估算出柏松到达的时间,等了一个多小时才看见柏松,公孙处立刻拉走了柏松。柏松把预兆科和定位科的值班时间列了一个表格,打算用表格来对郜局解释清楚两个科室的人在值班时间上的差异。没见到郜局,柏松拿出表格,向公孙处诉说:“我孩子小,值夜班有困难,等孩子上小学以后值什么班都行。”这个理由是说不通的,关键是那张表格,上面有甄台的记录,除了周二例会以外,甄台几乎不来台站。公孙处打电话给甄台:“你怎么回事?你刺激他来告你?”“柏松是柏台的儿子,我们之间的关系一言难尽哪。”“他来告状,谁提这层关系,是你激怒他来的,柏松还制了一张表格,我拍了照片,马上传给你。” “甄台,看见表格了?他说的不对吗?”“公孙处,这是历史遗留问题,你代理台长期间也是这样的。”“我是我,没有人告我。三个人轮值24小时的班,四个人轮值上午半天的班,台长一个星期到岗半天,你想一想。这种不均衡,全省局只有你一家台站。关键是他来见郜局,郜局的心里肯定烦他,但是郜局的嘴上不会说,弄不好还得派我下去处理这件事,这种事谁愿意管哪?”“那你说怎么办?”“好了,我留柏松住一夜,回去后给他按出差对待。” 吃罢晚饭,公孙处送柏松去宾馆住下。在回家的路上,公孙处拨通甄台的电话,“把杨光调到定位科。”“他也是个敢告状的主。”公孙处说:“就算他上告,总得试一试,柏松已经上告了。我的甄台呀,你最不应该说的是‘你告我去’。”“是是是,我被气蒙了。”公孙处说:“幼稚,这是为官的最低级错误。”“是是是,我把杨光和柏松对调。” 刘朝阳劝杨光,“你妈x的提要求,要钱,多要你妈x的钱。”“我是一不要钱、二不来定位科。”刘朝阳说:“你妈x的,你这人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乌科劝杨光,“让甄台请你喝酒,喝好酒啊,不喝白不喝,是——,别忘了朝阳和啊——,是,都明白的。” 甄台真的怕了柏松,把杨光请进小酒馆,酒喝得差不多了,才说:“杨哥,去定位科,正好省局有一个定位科的项目,还是个古家局的级别,参与人的好处我就不多说了。在亥市庚县艮乡地村建一个无人值守的定位台站,你是真正的内行,这项目的主管非你莫属。”杨光根本不相信他的话,自己能有幸参与国家级别的科研项目?“不去。”甄台说:“杨哥,就算帮帮我。”“不帮。”“有什么个人的要求尽管提。”“没有。”甄台急了,大声说:“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二人不欢而散。 第二天,甄台用电话把在一楼值班的杨光传入二楼的台长室,“今天你去就定位科报到,我已经通知乌科给你排班了,柏松和你互换岗位。”“不去。”“不去!你就待岗!”短时间的待岗不用获得省局的批示,只发当地的平均生活补贴,这是行业内对于不听调配人员的古典做法。不发钱的后果,杨光无法承受,乖乖地去了定位科。老周说他:“到底还是去了,何不痛痛快快——的去多好。”“大姐,说心里话,我即不喜欢钱科也不新欢乌科。我不愿意去定位科,但还达不到烦的地步,在预兆科我已经烦透了。玩儿呗,就是一个玩儿。”“杨光,你这个样子——好也不好,好在你不——往心里去。”“大姐,我才不自寻烦恼哪。我总想,什么时候能够修炼到大姐的境界?”“大姐能——做到无他,也做不到——无我呀。”? 第十八章 三 三 杨光进了定位科就直接参加值夜班,工作是刘朝阳分配的,“你妈x的,值班就是在固定时间段内巡检仪器填写日志,发现故障立刻给我打手机,你妈x的别私自上报,你妈x的也别动手等着我来处理。你妈x的五日报、十日报、半月报、月报、年报什么的都由我负责,你妈x的还有评比资料。”一旁的乌科在看喜欢的军事网页,体态安详,貌似什么都没有听见。 刘朝阳说:“你妈x的,你以前是一把好手,毕竟离开定位科很多年了,我又不断地自修,你妈x的现在你不行了,不如我了。你妈x的先学习后实习,等你熟练了再参与其它的工作。”一个月以后,杨光觉得可以参与塌陷波形分析的工作,就对刘朝阳说:“刘哥,我想试试我值班当天的波形分析。”“你妈x的不急,先在模拟机器上分析辨认波形,你妈x的,你生成的数据不入数据库。” 在互联网时代,台站联网,数据实时传送。塌陷波形分析早已脱离单台数据向省局汇总的模式,古家局塌陷定位数据中心可以选取全国任何台站数据进行人机交互分析,塌陷参数上网发布的速度非常快,不论是在精度上还是在及时性上,互联网具有绝对的优势。但是,单台波形的数据在塌陷目录编制中还被纳入,目录编辑者要选择优质的数据来使用,距离陷中较近台站的数据往往是首选的数据,这项工作省级台网、国级台网足可以胜任。关键是原架构处室的人,总得分配一个工作干。 因为台站人员鉴别波形的水平参差不齐,造成精度数据的离散度很大,目录编辑者去粗取精的工作量是巨大的。老一辈从业者可以忍受这种工作中的单调与繁琐,年轻人不想劳神。想了一个好办法,把塌陷的定位标准数据发布到指定的网页上,由台站取回,用标准数据反演自己台站的波形相位,从而产生单台的数据,再回传到指定的位置。目录编辑人的编目工作成了简单的复制粘贴,还给这个方法造了一个名词叫“匹配”。而且强调,台站必须“匹配”上,否则在评比中扣分。塌陷陷中到台站仪器探头之间的路径,因为陷波传输介质的差异,波形不会成为理论的模样,分析误差无法避免。“匹配”是抛弃实际而彻底理论化,目的只有一个——省事。杨光发觉现在的工作与以前的工作方式不同,自己还真得需要学习,学习如何“匹配”,总觉得“匹配”怪怪的。 以往,按照定位科值班惯例,今天处理昨天的数据,第二天的早晨8点钟准时下班。现在变了,刘朝阳经常下班了还不走,因为夜里发生了塌陷,他要“匹配”这个塌陷。杨光说:“没有规定今天的数据必须在今天上传,今天‘匹配’昨天的塌陷,两不耽误,对交接班有利。”“你妈x的说啥呢?这来塌陷了能走吗?工作要及时,你妈x的懂不懂?”“刘哥,就是一种内心的情结罢了。”“你妈x的,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你妈x的以后都不用你分析了,你妈x的8点钟你准时下班。”杨光没有吭声,反正现在,我当班发生的塌陷都留给下一个接班的人来处理,乐得落一个清闲。汪台病愈后参加值班,刘朝阳对他说:“你妈x的汪台,波形分析你也别做了。”不久,乌科的数据处理权也被剥夺,都成了刘朝阳一个人的工作。 亢亥市与角亥市接壤地区发生一个塌陷群,角亥市市区陷感强烈,很多市民逃出楼房,张皇失措,仿佛世界末日抵近。角亥市塌陷台和角亥市塌陷局的值班电话不断,打进的电话太密集,造成值班室的电话只能接听不能打出。就是这样,多数市民还是拨不通电话,就不停地拨,不拨通这个电话是绝不罢休。塌陷发生的时刻,市局人员已经下班,这个星期是市局的冯局值班,他使用固话转移功能在自家床上值夜班,电话一个接一个的打进冯局的手机。已经深夜0点了,手机还是响个不停,吵得妻子和孩子无法休息,冯局连夜步行去市局指挥中心,一夜无眠。 冯局说服柳局,要把角亥台和市局的值班电话合二为一,都由角亥台的值班员来接听。柳局找到甄台:“把市局的来电转移到你台,反正台站24小时不离人。”甄台心里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当面又不好拒绝,对柳局说:“定位科的工作都是省局观测处明文规定的,柳局提出的办法情有可原,定位科毕竟是三个人,他们要是拒绝,柳局,我也不好强迫他们接受。”“甄台,你不说话总可以?”甄台无奈地说:“好。” 柳局做东请客,甄台借故临时出差不能到场,市局的柳局、冯局、李局、陈科宴请角亥台的乌科和刘朝阳。汪台病情复发住院,没有宴请杨光,冯局认为杨光软硬不吃,对陈科说:“这事啊,杨光是唯一的潜在反对者。”陈科对冯局说:“令甄台保持默许,再搞定乌刘二人,一个杨光能耐我何?” 本地区发生有感塌陷以后,市局、台站值班室电话的繁忙程度是相同的,应接不暇。平时,角亥台也经常接听市民打来的电话,报告他发现或者听说的反常现象,什么鸡上树、狗咬猫、母鸡打鸣,蛇入室。民众不区分塌陷局同塌陷台的差别,认为你局、台是一家。台站的人都客气地解释:“局、台有分工,你反应的情况归市局负责。我接受您的信息也要转给市局,市局核实的时候还是要找您的,为了提高效率请您直接拨打市局的值班电话。”合二为一以后,都成了角亥台的本职工作,市局是一个电话都没有了。 甄台问刘朝阳:“酒菜如何?”“你妈x的好,我要的酒饭店没有,冯局二话不说就去专卖店拎回三瓶。”乌科装愣充傻,“啥时候喝的酒?是——。”甄台说:“不是我请的,就是柳局请你和朝阳的那次,没有请杨光。”“啊——,我说的哪——,是——,没有喝到甄台的酒,是——,都明白的。”甄台对乌科、刘朝阳和杨光说:“你们是自愿的,你们的直接主管部门——省局观测处没有赋予你们相关的职责。”“你妈x的,不用摘清楚你台长的责任,你妈x的是我们的事。”甄台说:“你们三个听好了,接手容易放手难。” 市局的业务科科长陈信刚负责细节上的交接工作,他也是抱着手机在家里值夜班的成员之一,他也烦这部电话,这是他摆脱苦恼的绝佳的机会,他要极力处成此事。陈科拿出一张表格,表格上列满了对台站的具体要求。最后一项工作是:本地区发生塌陷后,角亥塌陷台要向市局有关领导做出塌陷三要素的快速上报。 塌陷仪的纸介质笔绘记录时期,角亥台承担快速上报的任务,省局对塌陷定位全靠台站的数据,这是台站的不二任务。那时候的任务是省局下达给台站的,台站同时也把数据上报给市局,对于台站来说就多打一个电话的事。数字化、网络化以后,各个台站的数据实时传送到省局定位台网中心,台网中心的人员可以择优使用任何台站的数据,快速上报变得毫无意义。观测处下发文件,十二个省属台站中只有三个台站保留快速上报的任务,角亥台终止快速上报工作已经有多年了。对于值班员来说,取消快速上报就可以整夜安眠。角亥台的计算机也接收附近几个台站的实时数据,只是作为单台资料的参考,并不打开警报。 角亥台淘汰的仪器都送给了县级塌陷台,由此市局组建了区域性的小台网,这个小台网还依靠快速上报。角亥市塌陷局下属三个台站,这些台站人员的业务水平与角亥台相比存在着差别。市局很想得到角亥台的快速上报数据,以便作为标准。老旧塌陷仪的报警器是速度报警器,供单台使用。数字塌陷仪是幅度报警器,供台网使用。幅度报警器的灵敏度高,大周期的缓慢幅度变化,只要达到阚值就报警,只存在虚报没有漏报。台网中心的人员实施双人4小时值班制,台站只有一个人实施24小时值班制。塌陷发生的时刻是随机的,它不管你值班员是否在休息,快速上报意味着随时工作。省局观测处的宋处原是维修处的人,早年常跑台站做维护工作,他精通仪器。杨光与他熟悉,就给宋处去了一个电话,宋处明确回复:“市局转给你们的任务与省局无关,在不耽误正常工作的前提下,你们自便。” 乌科看过表格没有说话就递给了刘朝阳,刘朝阳说:“你妈x的,没说的,就从下个月开始。”杨光看过表格后,对陈科说:“陈科是老台站,就是本台站出去的人,对于最后一项工作是了解的。我看暂时不与市局发生关联,我们三个人自己先实战半年再说。”刘朝阳说:“你妈x的,就从下个月开始。”跟混人只能说混话,杨光呛他:“愿意干你自己干!我不干!”刘朝阳愣了一下,大声道:“你妈x的,就试运行一个月。”杨光对陈科说:“给我多少报酬?”“柳局已经表态,答应适当地给予报酬。”杨光说:“陈科,我想知道确切的数字。”刘朝阳说:“你妈x的,让柳局请我们喝几顿好酒就行了,你妈x的是柳局的酒。” 运行半个月以后,刘朝阳说:“你妈x的,一天晚上警报响四次,根本没有塌陷,你妈x的都是谎报。”杨光值班根本就没有启动报警软件。乌科本来就失眠,规定8点接班,夏季,5点钟他就到了,打电话叫醒杨光开大门,被杨光警告:“以后7点前,别打电话叫醒我,睡不着觉爬山坡打土洞去。”乌科说:“这大风啊,降温啊,都报警,都不是塌陷,是——,都明白的。”乌、刘二人后悔了,但是他们已经喝过好酒做过承诺。 杨光不干,“我个人一个月拿一千元,上打租,先给钱后干活,欠钱我就停止工作。”一夜不睡就不睡,过去也不是没有经历过,能拿到一千元钱就认了。乌科说:“一千元啊——,别要黄摊儿喽,是——,都明白的。”杨光是有意搞成黄摊儿,知道柳局不肯出钱。有了这笔钱,市局的人都抢着值夜班,那能轮到我们。刘朝阳说:“你妈x的一人一千太多,就总数一个月一千。”一年支出一万二千元,柳局也刮骨挖肉地痛,他明确表示不出这笔钱,对二人说:“这就是你们工作的一部分。”乌、刘二人才知道,答应柳局是惹火烧身。但是二人都不吭声,故意造成不是我们俩不干而是杨光不肯合作的局面。杨光说:“我只管我自己,先拿钱后干活。”因为杨光的强硬抵制,合二为一的运作,暂时停顿下来。甄台说:“这不听话的人,也有可爱的时候。” 郜局把夜班费的最低标准由十元提高到三十元,历史上,各个单位都有自己的做法,这次也一样。角子台由三十调高到八十,角辰台由二十调高到五十,省局的台网中心、分析中心由八十调高到一百二十。角亥台不择不扣地在执行郜局的标准,一个夜班三十。杨光想在三十的基础上增加,知道同乌刘二人无法沟通。杨光去找甄台,说:“甄台,关于夜班费,你看啊,省内的其它台站在郜局的基础上多少都有浮动。”甄台说:“我总不能给你涨,不给乌科和朝阳?”杨光说:“甄台,我的要求是全科室的。”“杨光,你没有这个权利。” 汪台去世了。 刘朝阳说:“你妈x的乌科,不然咱俩把夜班包了,你妈x的不用杨光,咱俩再向柳局要点儿。”“乌科说:“行啊,不过得你去啊——,是——,都明白的。”刘朝阳对杨光说:“你妈x的,你只上白班不用上夜班了,我和乌科替你值。”杨光说:“可以,不过值班日志上值班员必须是我的亲笔签名,我可不留下一个不值班的罪证。”刘朝阳去同甄台商议,甄台答应了,次日就变了,甄台对两个人说:“你们代替杨光值夜班是绝对不行的,这可不是你们科里的私事。”刘朝阳说:“你妈x的,你出尔反尔。”杨光听后哈哈大笑,刘朝阳大声道:“笑你妈x!” 柳局觉得有失颜面,对甄台说:“作为一个台长,竟然管不了一个小小的值班员。”“柳局,不说这个了,我请你喝酒,乌科和朝阳坐陪。”在酒桌上,柳局调侃乌、刘二人,“你们对市局的承诺什么时候兑现啊?不是在骗吃骗喝?”乌科说:“柳局,我是没有问题的,是有人啊——,是——,您明白的。”刘朝阳说:“你妈——啊,是杨光从中作梗,不然我俩干。”甄台害怕得来不易的局面被乌、刘二人打破,“柳局,喝酒,哥仨敬柳局。”柳局同甄台轻轻碰杯,“恐怕甄台也在暗中横拦竖挡。” 钱想对甄台提出要求,“定位科拿三十元的夜班费,怎么地也得给预兆科十五元。不然,我无法平息下属的不满。”甄台问:“夜班费,是给值夜班的,你们拿钱要有正当的理由。”在这里没有讨到好处,钱想换了一种方式,“节假日值班,我们预兆科要求增加一百,一个班拿二百。”钱科的提议得到科内人员的拥护,柏松说:“应该多给点补贴,谁愿意在节日里值班?家人休假我值班,平时我休班家人上班,一起出去走走都办不到。”甄台同意了钱想的要求。杨光对乌科说:“乌科,你应该为科里争取到合理的利益,我们应该拿四百。”“啊——,让他们拿,就当是买药吃啊——,是——,都明白的。”杨光心里想:“钱想是一粒药不吃,你可是整天的药片子、药丸子、药面子、药汤子不断。”刘朝阳说:“甄台,请我们喝酒。”甄台真的请酒了,打电话通知杨光去饭店,杨光说:“我有事,去不了。”乌科喝完酒过了几天,对杨光和刘朝阳说:“这是不合理的,他拿二百我们也拿二百,是——,得有人去跟甄台反应,是——,都明白的。”刘朝阳说:“你妈x的乌科,应该你去,你妈x的是科长。”“我这人哪,就是能忍,是——。”杨光更不愿意去,就算去了,辩论到甄台语塞时,他横眉立目掌掴桌子,“你不服,告我去!愿意去那就去那!”真的告他,他理屈,省局逼他检讨几句了事。要是就为这句话告他,他能被免职,杨光绝不会犹豫。过了半年,甄台把预兆科的假日补贴调整为每日一百五十元。 国庆日,乌科同杨光换班,三个假日杨光值了二个班,刘朝阳值一个。节日补贴,三个人都是二百元。杨光问甄台,“我值二个班,补贴是四百。”“啊,不是按照班计算的,人人有份,我也有,今后都这样发放。”杨光觉得不对,自钱想手中要来国庆假期补贴发放表,他发现了问题,去找甄台,说:“不对呀,甄台,预兆科的钱科、周大姐、小米都拿一百五,柏松一分钱没有。”甄台说:“对啊,柏松没有值班。”“你不是说按人头发放吗?柏松也应该拿到一百五才对的,乌科没值班也拿钱了。”甄台说:“定位科的按照人头算,预兆科的按照班次算。”杨光说:“你这是耍无赖!”甄台说:“你不服,就去告。你告赢了,我就收回已经发放的补贴,我还一分钱不发了,今后都不发了。省的到了时候,我还得去张罗钱,我乐得落下一个省心。”? 第十八章 四 四 预兆科的值班员是半天班,不吃中午饭,甄台通常不来台站,只有定位科的一个值班员和临时工张师傅在台站用餐。每个月的副食标准是三百元,由张师傅在月初领走,采购并弄熟每日的二人三餐。 刘朝阳自己说有习惯性的腹泻,最近不吃张师傅做的饭,不喝张师傅储存的水,说是台站的饭菜加重他拉肚子的病情,自带水和饭。刘朝阳对张师傅说:“老张,每天的十元标准,你给我买一瓶饮料或者一盒烟。”刘朝阳的要求还经常变,张师傅都按照他的吩咐采买,有香肠、方便面、牛奶、饼干、糖果等等,渐渐的刘朝阳经常性地忘记带饭带菜,张师傅提供什么食物他就吃什么,也不再逢人就喊闹肚子了。张师傅对杨光说:“我每天都往伙食里搭钱。”杨光说:“张师傅,盐、味素之类的东西去超市买,开发票找甄台报销。”“我啊,就是不愿意去超市,农贸市场的东西便宜。”“张师傅,有发票是台站报销,没发票是你花钱,懂不懂?”“我懂,我啥都懂,就是觉得花高价不值得。”“张师傅,那就没有办法了。” 节日里,按照惯例,张师傅支出一个定额的钱数,通常是二百元,为节日里值班的人改善伙食。杨光没有挑拣,张师傅准备什么就吃什么。刘朝阳爱尝鲜,他喝饮料都不固定品牌,要把市面上的饮料尝个遍。他不喜欢张师傅置办的伙食,逢假日钱多的时候,他自己去采购。除了烟酒外,都是即食性食品,用一个大塑料袋装来,里面的小包装食物的有十几种。他说:“你妈x的都尝尝。”乌科是两不喜欢,即不喜欢老张的也不喜欢刘朝阳的,也提出来要去采购。他把钱都换成猪肥肉,不用张师傅动手,自己来制作,把肥肉切成不大不小的方块,放足调料用小火长时间地炖,炖出来一锅油肉混合物。然后装盆放入冰箱里备用,吃的时候挖出一坨子来热透,用最大号的瓷碗盛上大米饭,立刻浇上油混肉,搅拌均匀就吃,他说:“必须趁热吃,那个香啊——,是——,都明白的。”乌科不吃刘朝阳买来的食品,当面能保持沉默。刘朝阳不同,吃不到嘴里难受,“你妈x的,那东西能吃吗?你妈x的是猪食。”在甄台的面前,二人都不客气,互相控诉对方的不是。甄台烦透了,“都是为了吃,你俩也学学杨光。”“你妈x的谁学他呀,他不吃肉不喝酒的,你妈x的他有痛风病,你妈x的是病逼着他忌口。”最后,甄台决定,“每天的十元钱归个人,买啥随自己,米面油由老张购买。”刘朝阳的腹泻竟然奇迹般的好了,他不再说台站的饭和水不干净了。张师傅郁闷,对杨光说:“这是甄台怕我吃呀?”“张师傅,甄台那人想不周全,你要是心里过不起这道坎,就去找甄台要。”“我可舍不出这张老脸。”“张师傅,就你那胃,油水多了你受了吗?咱们是难兄难弟,萝卜土豆子大白菜,十元钱我都花不了,在我的班上我带什么你就跟着吃什么。”“谁的东西我都不吃,我就吃我自己的,我这人没有别的,就是有脸有皮。”张师傅的情绪低落,过了几天又对杨光说:“你说甄台是不是有意赶我走?”“哎呀,张师傅你多想了,赶你走你有办法吗?到时候再说,该吃就吃该干活就干活。” 钱想给柏松打手机,“柏松,你开车来接我,一同去快客站接省局的人,台站的仪器坏了。”“钱叔,要是你家用车,我二话不说立刻赶到。钱科,要是台站用车,需要甄台找我。你这公不公私不私的,我这可是私家车。”“那你直接去台站。”“钱科,很是对不起,今天我休班。”钱科把预兆科全部项目的月报、年报、自检的任务分派给柏松,柏松拒绝了,“预兆科四个人八个项目,人均二项。份内工作我都干,包括出差、交流、评比、采买,否则别找我。”“柏松,你看老周能顶一个人吗?小米是女同事,你年轻多干点没害处。”“钱科,你愿意多干是你的事,我年轻不假,年轻人不该死。” 钱科对甄台说:“这柏松还不如杨光。”乌科对甄台说:“这杨光还不如柏啊——,是——,都明白的。”甄台一挥手,“都是你们撵走的人,还都是你们索要的人,干什么?让我成立第三个科呀?你们听好了,别再挑事。” 知道柏松不听调遣,甄台就用小米的私家车,三来二去的小米就不开车上班了,市内公交车已经通到本地,她改乘坐公交车。私下里,小米对老周说:“周姨,虽说是接送省局的人,给我费用,但是一个女人,跟在领导的身后,随叫随到的,像话吗?他不在乎,我可受不了。再说了,我丈夫也不高兴。”甄台转用柏松的车,几次过后,柏松在手机里回复,“甄台,不好意思,我不在市区,我在外地。”甄台心知肚明,“这要是在大单位,在政府里,还用领导说话吗?”柏松对杨光说:“米姐出车有钱,我出车算计到骨头上。” 预兆科、定位科各自独立,但毕竟都是业务工作。角亥台分得清楚,其它台站都是混岗的。周二的例会,甄台不在单位,乌科和钱科都抢着主持会议。甄台只好轮派二人主持,这次用钱科下次用乌科。开始,乌科主持会议,柏松不入会场;钱科主持会议,杨光不入会场。后来,乌科主持会议,预兆科全体不参加;钱科主持会议,定位科全体不参加。 汪台去世半年后,钱科对甄台说:“台站需要一个协调的人,甄台的重要事太多,应该培养一个人,帮帮你。”乌科对甄台说:“甄台不在的时候,谁都不听啊——,要有一个正式的人——,是——,您明白的。”甄台十分清楚二人的心理,钱科认为自己应该当上这个台副,乌科认为这个台副非他莫属。? 第十九章 空想台副、一 第十九章、空想台副 一 钱科偷偷地向甄台递交一份申请,申请加入塌陷协会。 整个塌陷行业,协会会员不一定是领导,但是领导肯定都是协会的会员。郜局是角省协会的主任,协会不定期举办活动,这是底层接触高层的唯一一次机会。 甄台对乌科说:“钱科刚刚递交了入会申请,要求加入塌陷协会。”“啊——,他的小心思啊——,谁都清楚啊——,是——,都明白的。我要是想加入,学生时期就入了,是——,都明白的。”当天,乌科也递交了入会申请,接着刘朝阳也递交了入会申请。甄台对杨光说:“钱科、乌科、刘朝阳都先后递交了入会申请,你有何感想啊?”杨光说:“入会的考验期是一年,自费参加协会的讲座等活动,协会还统计会员的出席率,还要考试,我没有那个耐性。乌科和钱科在柏台时期,也强烈地要求加入协会,汪台当时还不是副台长,汪台被当做重点考察对象以后,二人就蔫退了,只有汪台顺利入会。当时,乌科还有一段经典的致词:‘入会为啥啊,是——,现用现入,还少交会费,是——,都明白的。’”甄台动员小米入会,小米说:“我啊,就算了。”甄台旁敲侧击地对柏松谈起入会的事,“其实,几个岁数大的人入不入会的没有必要,年轻人不同。”柏松回答:“入那破玩意,有病。”甄台叹了一口气说:“小单位的人同政府里的人相比,目光短浅。” 省局观测处组织塌陷基本知识竞赛,上一年度的优秀台站必须参赛,其它的单位自愿报名参加。刘朝阳强烈要求角亥台组队参赛,下载并安装上模拟软件和题库,不论是在单位还是在家里,他天天在计算机屏幕前练习。还缺一个队友,他对杨光说:“你妈x的,咱俩参赛,进入第二轮就不丢人。”杨光不感兴趣,“我家里事多,你看看别人。”刘朝阳去找钱想,钱想更不愿意参加,他说:“这要是甄台或者局长、处长要求的,我还可以考虑。”还没问柏松,柏松就对刘朝阳说:“对不起,刘叔,我孩子小,家里忙。”乌科不可能去,老周不在考虑之中,就剩下女同事小米,刘朝阳硬着头皮去找小米,还没开口说话,小米摇头摆手地说:“刘叔,你饶了我,我可不行。”他只好去市局找人,市局也没有一个人愿意参赛。 恰逢陈科去丁县塌陷台检查工作刚刚回来,对刘朝阳说:“丁县台的白宏有意参加,他正苦于找不到队友,你同他联系联系。”有白宏的加入,角亥台的代表队终于组成了,主答是刘朝阳,白宏是助答。刘朝阳信心百倍,给自己定下目标:确保进入第二轮,力争进入决赛。甄台给二人鼓劲,“参加第一轮奖励一百元,进入第二轮奖励二百,参加决赛奖励三百。”“你妈x的甄台,要是取得名次哪?”“你说给什么奖励。”“你妈x的,第三名五百,第二名一千,第一名二千,你妈x的外加一顿好酒。”甄台说:“好!都依你。” 为了活跃气氛,观测处请来大批的观众,都是局内各个处室的闲人。为了体现活动的重要性,特别安排几个局领导到场,李局和苗局出席第一轮预赛,殷局和孟局出席第二轮晋级赛,郜局和鲁局出席第三轮的决赛并给取得名次的队伍颁奖。 因为角亥台是第一个报名参赛的队伍,所以参赛队伍的序号是1号。第一轮第一场是随机必答题,答题次序就是队伍的序号,角亥台代表队回答开赛的第一个问题。主持人大声问:“1号台请注意听题。角省塌陷局成立在哪年?第一任局长是谁?”这道题,刘、白二人都不会,刘朝阳站了起来,他的声音向来就不小,嘴巴还凑近话筒说:“你妈x的,这道题题库里没有。”现场经历了寂静、窃笑、大笑、最后笑到桌子底下喷沫,李局一声没吭起身就走,苗局对刘朝阳说:“快回家,可别给李局丢人了。”自省局回来,刘朝阳就对杨光大发脾气,“你妈x的,就应该你去,白宏啥都不会。”白宏到市局去找陈信刚,“我才知道他本单位的人为什么不同他组队,陈科你真坑人,我的脸哪,无处藏无处躲的。”陈科笑着说:“白宏别生气,柳局同甄台沟通过,市局还是有奖励的,你算参加第一轮了,一百元还是有的。”白宏说:“你自己留这着,一百元就当我买脸皮了。” 古家局针对观测网络化的需求要求全员持证上岗,每期培训一周,考试及格者当天发给上岗证。杨光和刘朝阳同去参加由省局举办的第一期培训班,闭卷考试那天的早晨,刘朝阳对杨光说:“你妈x的,咱们挨着,互相通通气。”杨光只答了选择题和判断题,其它的都是空白。对于这种考试,已经习以为常。昨天出题的专家,今天让他来答题,都怀疑他们能否及格。刘朝阳看过杨光的卷子很失望,交卷出了考场就对杨光说:“你妈x的还不如我,好歹我没空着。”成绩并不公开,本人可以查看自己的成绩,杨光是15分。刘朝阳问他,“你妈x的得多少分?”“15分。”刘朝阳心想:“你妈x的比我还多。”但是没有说出口。“你妈x的,我看见很多人在传答案。”“都是省局的年轻人,台站的不多。”“你妈x的,你知道不告诉我。”杨光说:“局里的年轻人不及格,自己觉得说不过去,历来如此,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下午是上机分析陷波,服务器模拟台网推送五个塌陷,达到三级精度的杨光有三个,刘朝阳一个没有。“你妈x的,我看过你以前的练习,每个塌陷分析都有失误,你妈x的还不如我哪,这考试反到比我强。你妈x的不对,一定是我考试用的计算机有问题。”杨光听了他的话,恍然大悟。正常的陷波分析,存在误差在所难免,多数塌陷波形使用单台数据分析是很难达到一级精度的,精度划分三个等级,三级精度也是合格的。目前日常工作进行“匹配”分析,“匹配”是硬性对应陷波的相位,达不到精度可以继续试验,人为地达到一级精度为止。刘朝阳把“匹配”当成了分析,“匹配”是以高精度分析数据为参考基准的,一旦离开基准,等于抄不到答案了。刘朝阳让杨光练习“匹配”,杨光实际上是在分析。刘朝阳总幻想在评比中取得好的成绩,他是怕杨光“匹配”掉他的好成绩才不让杨光参与的,他觉得他是最好的。杨光对刘朝阳有了新的认识,他霸着项目,但是他不是霸着工作不让自己插手,而是认为杨光的水平不够高。 杨光问刘朝阳:“朝阳,我可以上岗工作了吗?”“你妈x的先练习着。”又指着他在台站和省局之间扛了一个来回的计算机对乌科和杨光说:“你妈x的,我求人费劲巴力弄好的,你妈x的不得装任何的软件,它自己不坏就不能乱动,有人敢动,出了毛病,你妈x的别怪哥们不客气。”杨光说:“刘哥,我觉得,前期随便鼓捣,出了问题就解决,积累一些经验。再说了,此时出问题,怪不到我们身上。正式工作后,情况就不同了。”乌科说:“就是的,是——,都明白的。”刘朝阳说:“你妈x的,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就你妈x的不能动。”? 第十九章 二 二 汪台去世二年后,在周二例会上,甄台对杨光说:“你去市场买一个折叠床,安置在会议室的东北角上。”他又命令钱想,“买一套行李来。”然后对二人说:“在下周二之前置办齐全。”甄台还把自己用的便携计算机搬到了会议室的桌面上。大家都认为是甄台要用,猜测他要在台站午睡。 接下来的周二的例会上,在甄台的身边,以前汪台的座位上坐着一个年轻小伙。甄台介绍说:“小毕,是我市甲区的人,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塌陷学校的应届毕业生,来我台代理副台长。” 小毕在座位上向前微微探身,把嘴角的烟卷用手指夹走,烟灰被点进甄台面前的烟灰缸里,说:“鄙人赴任之前见过郜局等人,同观测处的宋处进行过长谈。宋处说建立副台长威望最快的方法是提高台站的观测质量、提高评比的成绩。从这个角度考虑,到角亥台去工作,施展的空间最大。”大家都能听懂,言中之意是角亥台的观测质量不好,提升的难度比较小,提升的速度比较快。说得甄台的头一动不动,眼球侧转斜视着他的新台副。 毕台就住在会议室的折叠床上,周二的班是乌科的,晚上乌科自备酒菜,对毕台说:“毕台,整点,是——。”“乌科,不喝,值班时间不能喝酒。”弄得乌科也没有喝成饭前酒,乌科是日日两饮的。毕台在机房转了几圈,搬过椅子站上去,把服务器房间里的空调空气滤网取了下来,上面满是尘土。“乌科,这好像从来没有清理过。”毕台把这片赃物递给乌科,“去,弄干净以后再装上。”看着乌科把他吩咐的活干完,毕台上二楼就再也没下来。乌科掏出酒瓶子,对着瓶口就吮,把今晚的饭前酒变成了睡前酒。 一个星期后,毕台对杨光说:“你清理清理计算机机箱的灰尘,我看都八年没动过了。”杨光说:“毕台,这些计算机全都不满八岁。”“让你干,你就干,哪来的这么多的废话。”一个月以后,毕台对甄台说:“你的这几个手下真应该好好地管一管。”“是是是,我看出来了,毕台来了以后,这几个人有所收敛。毕台,你设想一下,我这台长的窘态。”“我听局里的人说杨光的业务水平很高,我看言过其实;钱科一脸的媚态,遭人烦;特别是乌科,一副高瞻远瞩的伟态,一开口都是预言;我认为刘朝阳的业务水平还说得过去。”一个月后,毕台开始参与定位科的值班,跟刘朝阳混得火热,“你妈x的,你得跟我学,别看你是代理台副。”毕台说:“还跟你学?你妈x的,你那肚子能装进多少油水,多吃一点点就跑肚拉稀的。” 自塌陷学校毕业,跟省局的高层熟悉,甄台都礼让三分,来了就代理副台长,还是本地人,定位科还正缺人。乌科和钱科的内心同时犯合计,二人互通有无。要是省局正式任命小毕为副台长,二人对小毕的看法就换一种方式了。二人觉得毕台有通达郜局的能力,没有必要窝在一个台站,二人推测小毕是一个路过的台副,但是又不能解除自己的疑虑,二人欲求证,就想方设法地到处打探有关毕台的信息。二人在喝光白酒换啤酒的档口凑近甄台,乌科说:“甄台,这刚参加工作就任副啊——,不合适,是——,钱科。”钱科问:“甄台,这毕台就是我台站的人了?”甄台说:“你们二人互看,一脸的忐忑不安相。一个人连干三杯酒,我就告诉你们。”“好!这可是甄台说的啊——,干!是——,钱科?”“我先干,不用杯,直接用瓶吹。”甄台见二人各自吹光一瓶啤酒以后才说:“省局强塞给我一个毕台副,为什么?我还想找一个人问问哪。”二人看看甄台,钱科说:“甄台,你连吹两瓶。”“啊——,这不是耍啊——,是——,都明白的。”甄台大笑道:“哥仨一起吹。” 乌科对钱科说:“钱科,想搞清楚,一般人的可信度啊——,问高层啊——,是——,都明白的。”“乌科,问公孙处。”“钱科,所见略同,你问——,是——。”“乌科,你敢问吗?”“这说的啥啊——,给你机会吗,是——,都明白的。”“乌科,还是我问,看把你吓的。”钱想开着座机的免提拨通电话,“公孙处,是我,钱想。”“是钱哥,最近忙吗?”“不忙,公孙处忙吗?”“还好,钱哥有话就直说。”“我想问问毕台。”“那个毕台?”“就是在我台的毕台副。”公孙处说:“小毕呀,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他是陷校的自费生,他姨父是经济部的副司长,分管古家局经费的审核,大有来头。”“你好,公孙处,是我呀——,是——。”“是乌大哥。”“听出来了,知我者公孙啊——,是——。”“我应该想到关心这事的人你也是一个,刘朝阳在吗?”“啊——,他不在,是——。”“最好在,省的他再来问我,我还得挨骂。”“公孙处,这毕台就扎根啊——,是——,都明白的。”“我给你们一个想听的内参,小毕是去你们台站锻炼的,他是观测处的人,人家视你们台站为粪土。”“粪土好哇,有营养能育秧苗,是——,都明白的。” 钱想请毕台喝酒,毕台不拒绝。刘朝阳请毕台喝酒,毕台不拒绝。甄台多次请毕台喝酒,毕台一次都不拒绝,还要求甄台上点档次。次次都到场的乌科才明白,毕台不是为了工作而禁酒,是不喝缺少档次的酒。乌科请毕台喝酒,“毕台,请你喝好酒,是——,你明白的。”“啊,去哪喝?”“毕台,去那么大那么大的酒店,哈哈——,是——,都明白的,甄台。”这次的宴请,毕台没有拒绝。 在定位科值满两个月的班,在周二的例会上,毕台宣布:“定位科的业务我已经完全熟悉了。从明天起,我到预兆科实习,一个月后参与预兆科的值班。” 甄台请毕台去喝酒,这是一次二人的酒。“毕台,预兆科有八个观测项目,主管人都是钱想。”“甄台,早就听说你台都是些奇葩的事。”“毕台,今天不讲前八百年。老周做过开颅手术又快退休了,让她主管不参加评比只作验收的网络通讯项目。小米是女同事,固体水平项目最简单,就让她管。给柏松安排一个什么项目合适,我还没想好,你费费心。其余的都归钱科主管。我强调一点,分配给小米和柏松的项目让钱科彻底交权,要提防钱科假交接。这不太容易办到,我想毕台先抓住钱科的失误,后面的事情就好办了。” 一个月内,毕台给钱科记了几页的失误日记,相纸显影太轻、太重,日志忘记签名,污染日志页面,仪器检查超期一天,入库的数据忘记排除已知的干扰,月报上传延误一天等等。甄台看完以后说:“都是小打小闹的毛病,不能使钱科就范。”“甄台,我查得非常认真。”关键是毕台认为自己很客观,把日记让钱科过目了。因为毕台是省局的人,钱科不好当面反驳,就对甄台抱怨,“这毕台是啥意思,专门找我的毛病。他也不想一想,他下个月参加值班难道就不存在失误?”甄台知道毕台找不到令钱科心服口服的突破口,就对毕台说:“如何查,你可以问一问杨光。”毕台也觉得自己抓不住要点,“我不问他,那幅神情总是拒人千里之外。”“还可以问乌科。”乌科对毕台的发问欣喜若狂,“毕台,这事说大就啊——,可以开除——,说小就小,立刻改正,是——,都明白的。”“乌科,少卖弄快点说。”“上面的山洞,每天固定在8时00分以后至15分之前更换相纸,夏天天长冬天天短,准时换纸都难受啊——,是——。钱想就在夏天把仪器的时钟调快半个小时,在冬天把仪器的时钟调慢半个小时,从记录上看不出来,是——,实际上都不是8时整,是——,塌陷数据是有时间要素的,这是在造假,是——,都明白的。”毕台得到这个信息以后,同钱科的谈话很直接,“钱科,我发现你的换纸时间不对,不是早就是晚的。”“毕台,这是时钟的误差,以后经常对时就好了。”“你的意思是我撒谎?这事往大了说就是造假,可以开除你。”钱科一听就知道蒙混不过去,就说:“毕台,晚上我请你喝酒,慢慢谈。”在酒桌上,毕台说:“钱科,网络依旧归老周,把固体水平给小米,再给柏松一个项目。是真正的交接,不似以往的假交出。”钱科的眼珠转了三转,他明白了毕台的真实意图,也明白毕台不可能懂得这些细节,是甄台要假手毕台达到自己的目的,还有谁参与,杨光?乌焦青?刘朝阳?他不想对毕台屈服,“预兆科有八个评比项目一个验收项目,老周不用承担任何项目,其余的人每人三项。”毕台说:“钱科,你是不见死尸不挤眼泪,你看不起我毕台是不?”“毕台,咱们之间没有隔阂,我对事不对人。”“钱科,分配项目是我这个副台长的份内之事,我下命令你执行。”钱想把脸转向甄台说:“甄台,你早有把项目分配到个人的建议,借着这个机会,干脆一次性做到位。”毕台发现钱科不买他的帐,就说:“随着季节调整时钟,不论你承认与否,我把这件事上报给省局,钱科可有胆量试一试?”甄台忙说:“钱科,调时钟的事我才知道,丑闻没有出台站,我只当不知道,丑闻散布出去,我绝不维护你。”上报省局的行为,钱科相信甄台是绝对不会干的,我不怕本单位的人,可是毕台不是角亥台的人,人在上级机关,年轻人易冲动,毕台还特别好面子,他认为我对他有忤逆的成分,他又提出了警告,问题严重了。“甄台、毕台,我听两位台长的。” 毕台紧逼钱科,“交出两个项目。”钱科把维护最麻烦的液体水平仪项目给了柏松,想不到柏松不接,“毕台,我只接收岩磁项目。”岩磁项目是钱科的心肝肉,这是角亥台评比成绩最具潜力的项目,钱科不同意。柏松的态度很坚决,“不给也行,我还是像从前那样值班。”钱科默许了柏松的提议,甄台不同意,“柏松必须主管一个项目。”说谁谁都不听,感到难堪的毕台对柏松发火,“你说不接就不接呀?”“毕台,不是抗你的命。毕台给评评理,钱科为什么交出最不好的留下最好的。”毕台说:“没有最好的也没有最坏的,都是工作,集体唯大。”“毕台,有一种人,你跟他谈具体的,他言大局;你跟他说大局,他跟你讲细节。总是他有理,这种人有个专用名词叫领导。”毕台跳了起来,一指柏松,“你什么意思?”甄台赶紧说:“岩磁由柏松主管,就这样定了。毕台下一步监督他们尽快进行交接,一定要彻底交接。”柏松觉得甄台变了,学着和稀泥。? 第十九章 三 三 毕台在预兆科值了一个月的班以后,在周二例会上当众宣布:“我对预兆科的业务也熟悉了,今后我的主要工作是主持周二的例会。”从此以后,毕台在周一的下午到达台站,住一夜,主持第二天上午的例会,下午就回省局。挂职下台站锻炼,按照惯例是要满一年的,毕台在苦熬时间。 乌科说:“我呀,早晚要卸任定位科科长的,晚不如早,是——,都明白的。”这段话,乌科每隔一段时间就重复一次,听得刘朝阳心里痒痒的有点按捺不住。刘朝阳说:“你妈x的,占着位置不干活。” 乌科对杨光说:“谁接任最合适,是——,都明白的。”杨光不想当这个科长,“乌科,你要是辞掉科长就立刻辞,别总放消息不见行动。”乌科说:“啊——,你着急了,是——。”杨光说:“乌科,我是真着急。你对我说无所谓,你一对刘朝阳说,他立马就拎我的衣领子。都是同一个理由‘你妈x的,我在跟你说话,你妈x的假装听不见。’乌科我求你别说不当科长的话了,我真的受不了啦。”乌科说:“杨光,你当过这个科长,还干得不坏,是——,我有下一步的打算,我也该换一个位了,是——,这个科长非你莫属,是——,都明白的。”杨光知道他说换位指的是什么,也知道他是用科长的饵来钓,他要钓取我的支持。“乌科,你同刘朝阳也是这样说的,你什么意思?”乌科说:“朝阳啊——,一个科长,不不不,他有更大的目标,是——,都明白的。” 乌科说通了甄台,下个月由市局主办的地方陷情分析会议,乌科作为角亥台的代表参加会议并做本区陷情预测分析报告。汪台病后,一直是钱想在参加会议。乌科求助钱想,“钱科,历次的分析报告文档啊——,参考参考,是——,你明白的。”钱科说:“乌科,这份报告是当众讲解的底稿,自己的东西才不会出现失误,我的东西不适合你。”乌科说:“都是你抄我来我抄你的,是——,就是改改日期延长延长曲线的,是——,参考参考吗,是——,都明白的。”钱科不肯把自己的分析报告文档送给乌科,乌科转求甄台。甄台劝说钱科,“什么值钱的宝贝,藏着掖着的,给乌科复制一份,下个月的会议你去参会。”这次让乌科参会,钱科就老大的不情愿。一听甄台的话,心里更不是滋味,这今后还要二人轮流参会了,他很不高兴,当着甄台的面,只好答应把文档复制给乌科。乌科拿着u盘去见钱科,钱科当着乌科的面打开自己的经济专用计算机,计算机蓝屏无法启动了。乌科就坐在他的旁边等着,钱科鼓捣了小半天,计算机终于进入系统了。“乌科,大事不好,计算机遭病毒入侵,硬盘上的资料全丢失了。”乌科知道他在瞪眼胡说,但是也毫无办法,只好求人从其它台站复制一份文档。文档中的台站名称和日期很好更新,图片中的台站名称和日期也能更新,可是数据不是本台站的数据,文字中的结论需要相应图件的支持。这些图型牵扯到调用省局数据库的数据,还要使用塌陷系统的专业软件,这些都是乌科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乌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他发现靠自己的能力在短期内无法制作出能在会议上展示的文档。 乌科对杨光说:“钱想,把你撵出啊——,是,还是我们合得来,是——,你明白的。”杨光既不否定也不肯定,继续听他说,“钱想要当台副是公开的秘密,是——。我宁可你上去、朝阳上去也不让他上去,是——。在这一点上,我相信你我有共同点,我们存在着共同的利益关系,是——,都明白的。你也知道,要想对付钱想只能我、你和朝阳联合起来,钱想是我们共同的敌人,是——,都明白的。有仇不报非君子,你我用不着装矜持,是——,你明白的。比如眼下的分析报告,是——,你明白的。”乌科掏出烟叶卷了一只喇叭筒点燃吸上接着说:“我知道你的用心不在台副而是在科研上,但是总得有人遏制钱想,是——,请你支持我,是——,都明白的。”乌科“联合抗钱”的意图昭然若揭,杨光才明白乌科极力把自己拉进定位科的用意,梦想借用自己挺乌灭钱,让自己帮助他修建担任台副之前的粗糙台阶。乌科的话已经露骨到如此地步,如果说套话,“我多年没有接触过分析工作,不熟练都忘记了。”谁信?多费口舌的后果可能就是你这个人不知道好歹,杨光很干脆地说:“我,向来不为人做嫁衣。” 在杨光这里没有指望了,乌科向甄台提出要求:“甄台,你是知道的,请一个人来啊——,其实分析报告没有什么,别人做一次我看看就成了,是——,甄台。”甄台回答:“糖尿病人别吃糖,胆囊病人最好别吃肉,杨光有通风病就很少喝酒,这叫自知。”这要换作钱想,他真敢自己花钱请人帮忙,乌科不是钱科,“哪——,甄台,我让贤,是——。”甄台说:“你自便。” 甄台去找钱想,说:“下周三市局的陷情分析会还是你去。”钱想未置可否,会议召开的前一天晚上,钱想打电话给甄台:“我的计算机染病毒了,我没有准备好文档。”甄台心里明白这里的弯弯绕,就说:“缺了你钱屠户,我还带毛吃猪肉?” 甄台自己去参加会议,会议开始前,他大声说:“今天我是无备而来,就是来听的,听你们讲。” 刘朝阳听说了,对甄台说:“你妈x的,他干不了吱声啊,你妈x的还有我哪,我去呀。” 定位科的分析软件升级,刘朝阳去省局学习。回来之后,无论如何都安不上软件,就扛着台站的计算机主机去了省局。同车去的还有杨光,他去参加十年一遇的档案工作会议。 会议的间歇,杨光在走廊遇到李局,李局非常热情把杨光让入局长室,给杨光沏了一杯热茶,坐在杨光的身边说:“刘朝阳不适合当副台长,他不是他的表弟李长军。”杨光清楚,刘朝阳先入角亥台,李长军后入角辰台,现在李长军是角辰台的副台长。“我同刘朝阳进行过多次交流,他也认同我的看法。”杨光明白,李局认为我是副台长的不二人选,在消除我对他外甥的疑虑。通过和李局的谈话,杨光才明白钱想和乌焦青都错了,刘朝阳没有谋取台副的企图,二人认为李局帮助刘朝阳是人之常情,毕竟帮助李长军当上台副是事实。刘朝阳谋求的是定位科的科长,不是角亥台的台副。钱、乌二人错把刘朝阳当成了头号劲敌。 杨光有一个多年养成的习惯,在会议期间一定去分析中心、仪修中心,见一见业务上的熟人。最后去观测处,以前必见自己主管项目的负责人,如今的杨光身无微责,就想见一见老相识宋处。宋处很忙,说话很快:“我负责维护角亥台仪器期间,出现一些小问题就找杨工,找其他人没用。你们台站的成绩非常不好,杨工先把工作抓起来,副台长由我来解决。”事过境迁,雄心不再。我不服从钱科、乌科,将心比心,他人岂肯服从于我?终不能效仿钱科,每事躬亲?杨光不知道如何回答,这是宋处的信任,也是多年的交情,拒绝意味着自残,意味着今后再无颜面主动去见宋处。思忖之际,刘朝阳站在了门口,“你妈x的,你在这呢?让我好找。”看来想说点什么也得另找时间了,杨光获得了解脱。如果想当台副,先抓工作,只要工作有起色,就能当上台副。宋处主动提拔,甄台不会反对,反对也无济于事。杨光没有再去找宋处,自己封死了通往台副的小后门儿。周欣容对杨光说:“就你不想——当台副。”“周大姐,我也想当,当不上啊。”“这样好,一个槽子上已经——有三头——大叫驴了,聒噪裂耳,你就别——掺和了。”杨光心里明白:“老周也认为刘朝阳在谋取台副。” 人总得干点什么,杨光开始读书,去市图书馆办了借书证。三十万字的一部书,月读七部,努力读,年读书八十部,书的内容越读越杂,越读速度越快。开始读书的初期,读什么书都觉得好,幻想着把所有的书都读完。读过三百部以后,自然有自己的取舍。读过五百部书以后,入睡时分辗转难眠,一天清晨醒来,突然哑然失笑:工作的时候总有干不完的活,读书的时候,总有读不完的书,唉!世事难料,总活不成想象中的样子,人生苦短,自寻烦恼。 自己手中处理过的半成品塌陷数据资料,曾被精心地储存起来,还做了多个备份。都是大耗精力和时日整理出来的,在鼠标上轻轻地点一下删除,瞬间就消失。日记中有过好多的计划,这些计划都被精心地排过队,统统付之一炬。还有塌陷专业的期刊,自公孙台起,台站就不再订阅任何的期刊,心仪的成套期刊都是经年的积累,缺少一期心中都有缺憾,总是想尽办法来补齐。都是苦苦积攒起来的参考资料,刹那,在心中都成了废纸。求之若珍宝,弃之似糟粕。人还是那个人,物还是那件物,物是人非。? 第十九章 四 四 毕台在角亥台锻炼刚满十个月,被宋处召回省局。临走之前,甄台宴请毕台,“今后毕台来角亥台,不论是公事还是私事,只要甄明当一天台长,就热情接地接待毕台一天,当一辈子就热情地接待一辈子。”“好!甄台,只要我小毕在观测处一天,不敢保你的名次,可以保证,你甄台的评比成绩不存在不及格,不存在优良。” 毕台走了。不久重回角亥台,小毕的身份变成了省内全学科的塌陷专家。 钱想拿到了函授本科的文凭。钱想还代领了汪台的文凭,汪台已经去世很久。在塌陷台的院子里,钱想点燃了这本文凭,口中叨念道:“汪台,这是你的文凭,收着。”接着是嘻哈亵笑。杨光的内心诚不是滋味,立刻去报考函授,也要取得本科文凭,他心里想,“晚拥有总比永远没有的好。” 钱想要写论文,让杨光打开档案室的房门,查找尘封已久的图纸。挑选出感兴趣的,要拿出去复印。杨光说:“你自己看不够,还要让老婆欣赏欣赏。”“我这是有一搭没一搭的,想起来就看看,总不能老是麻烦你。”杨光说:“我先出去,你自己挑选,列个清单打个借条,签上你的大名。”钱想说:“明天是你值班,我今天拿走去复印,明天就交给你。”杨光说:“按程序办事,你是什么屎都拉,就是不拉——”钱想一扬手说:“行行行。” 第二天,接近中午时分,钱想手捧一摞相纸来找杨光,“把资料室的钥匙给我,我把图纸归回原位。”图纸按照日期归位,年份不同月份不同的,按照次序归位是件繁琐的工作,多年不动的图纸上满是灰尘,杨光是不会帮他的。钱想说:“你不用去,完事我把钥匙还给你。”杨光说:“钥匙在我的铁柜里,腰上的是铁柜的钥匙。”杨光打开门,同他一同爬上阁楼。 如今对业务工作心淡若水,但是毕竟曾经魂牵梦绕过,对资料熟悉的程度无人可比,杨光不经意的一瞥,发现有点不对头,钱想拿来的图纸都是新的,老旧的相纸自然发黄,他手里的和昨天拿走的不一样。杨光摁住图纸,仔细验看,发现都是前年的图纸。因为资料室的橱柜严重不足,新的资料无处存放,暂时由项目主管人保存。钱想在用新的图纸替换他认为有价值的图纸,这人的心诚是可恶。“停下,你这是在偷梁换柱。”钱想说:“欧,我拿错了。”杨光说:“钱想,别找借口,你是在认真地往里归位,不是一张,张张有日期,你瞎呀。”杨光心想:“这个鬼子六。”一把拿起桌面上的借条,“这张借条我拿走了,图纸随你用。”钱想立在原地,一动不动。杨光一指房门,“走!出去。”钱想一看不说实话不行了,“杨光,你我是多年的同事了。”杨光说:“别包装,有话直说。”钱想说:“图纸丢了。”杨光一听,好一会没说话。他这是要浑水摸鱼,嫁祸于人,拿走借条,“图纸”归位,一旦发现丢失就是资料保管员的责任,到时候,我百口难辩。“杨光,你别声张,我慢慢地找,借条你先拿着,给我一点时间。”“你慢找快找关我屁事?你已经交回来了就是我的事了。”杨光想严辞谴责他的不良行为,一想此人向来缺少人之良好节操,说多无用。“你把这些图纸拿走,余下的都是你的事。”钱想说:“其实,不是我用,可能没人会用到,数据已经录入省局的数据库,调用数据很方便的,图纸是可有可无的。”杨光已经不想再听下去,手拿借条推着钱想下楼,反锁好阁楼的房门。 杨光回到值班室来回踱步,尽快地使自己从愤怒中平静下来。事后,就算漏洞百出,保不准钱想不断地补漏,他良心已坏,令人防不胜防,我将永无宁日。杨光拨通了甄台的手机,“甄台,来台站吗?”“今天有事不去了。”“有件事跟甄台说一下。”“嗯。你说。”杨光不想叙述复杂的细节,“昨天钱科借阅资料室的图纸,拿走去复印,刚才他告诉我,他把图纸弄丢了。”甄台停了片刻说:“你等着,我这就去单位。” “我把图纸和复印件都放在电动车的后备箱里,后备箱被颠开了,图纸全丢了,我进了单位的大门才发现,回去就找,找了足足两个小时也没有找到,我都快急疯了。”杨光心想,“你没急疯,你害人的时候冷静着呢。”甄台问:“一共是多少张?”“五十张,还有五十张复件。”“一张都不见了?”钱想说:“我捆成了一捆。”杨光要走,被甄台叫住,“杨哥别走,帮助出出主意。”杨光说:“可以,我出去好好地想一想。”杨光估计过一会肯定有人下楼来找他。时间不长,甄台和钱想一前一后地进了定位科的值班室。“杨哥,想出好的主意了吗?”杨光说:“甄台,我看钱科应该打印告示,立刻去沿路张贴。一定是被人捡走了,花钱消灾。”杨光心里清楚,钱想要是不走歪门邪道,早就自己做过了。钱想走后,杨光对甄台说:“丢失永久性保存的资料,不是件小事。通知所有的人,火速找寻,人多眼多嘴多希望多。”甄台说:“好。你通知大家立刻来台站。” 刘朝阳来了、小米来了、老周来了、柏松来了。乌科是最后到的,“甄台,十有八九是进了废品堆,是——,这事已经发生,无法挽回了,是——,可不能隐瞒不报啊——,故意隐瞒就不是钱想一人的责任,是——,都明白的。”他还把手在众人面前画了一个半圆,“不报就有你甄台的责任,是——,你明白的。”杨光知道乌科就会如此,这个大好的机会他是不会放过的。关键是下一步,图纸丢失,甄台瞒报,你可否敢越过甄台去省局坏掉钱想,那样,你乌科就战胜了钱科,钱想不值得同情,这就是你乌科嘴多的使命。我是值班员,我不能离岗,我去准备午饭了。这张师傅骑着车子,为了找到图纸,逢人就问,好像东西是他弄丢的。 几个人忙了一个下午,天黑之前都回了电话,图纸不见踪影。乌科骑着自行车来到台站,对甄台说:“上报省局,是——。”甄台不想立刻上报,“省局的人都下班了,明天再说。”钱想用电动车驮着老周也来了,钱想汗透衣背,眼似死鱼。老周说:“都别着急,一个下午——说明不了什么。钱科多多——复印告示,发动亲友扩大——范围张贴,同时上报刊登——寻物启示,上电视播出——寻物启示。”甄台说:“上报上电视就免了。周大姐,你看等待多长时间才能放弃寻找?”老周说:“甄台的意思——我明白,只要你想尽一切——办法在找,就不会有时间上——的限制。”乌科说:“老周,能找上一年吗?是——,都明白的。”老周说:“你明天——上报省局,后天就——找到了,这样好吗?”甄台说:“好了,大家都尽力了,听天由命,愿意跟我去喝酒的,走!”钱想赶忙说,“我请,我请,我现在就给他们几个人打手机。” 第二天,甄台早早地到了台站,坐等被寻物品的消息。预兆科,柏松代替钱想在值班。定位科,刘朝阳接班。杨光下班还没走,思考着做点什么装装样子。退休的郑师傅来了,手里拎着一捆东西,这就是掀波起浪的那捆图纸。“一个收破烂的认识我,他捡到这捆东西,回家一看上面有塌陷台的图章,本来是想给你们送来的。在楼下看见了我,就把这东西给了我,这不就坐公交车送来了。”钱想以最快的速度赶了回来,一把抱住郑师傅,“好老郑啊,你救命了。”他要哭。“别来这个,我看见告示了,重金酬谢是多少,我得给人家捎回去。”钱想直勾勾的盯着甄台,意思是请台长给钱。见甄台不同他对视,钱想缓慢地掏出一百元钱递给了郑师傅。刘朝阳生气了,“你妈x的,钱想你顶不是个东西,你妈x的昨天一顿饭你还花了三百哪,你妈x的怎么地也不能少于这个数。”甄台说:“掏五百!”乌科也来了,“这钱啊——,早晚还得甄台啊——,是——,都明白的。”杨光对钱想说:“从此以后,钱想不得以任何理由进入资料室。”这个要求有点过分,杨光不怕。钱想知道自己的行为龌龊,唯恐瞒之不密,他只能保持沉默。其实杨光也就是敲打敲打钱想,杨光不会把进入资料室当成一件大事的。 乌科很郁闷,对杨光说:“天不灭钱啊——,是。”? 第十九章 五、六 五 乌科指使杨光准备评比资料,日志、年度总结、自检、资料整体分析、仪器档案都是电子文档,其中相对容易的乌科坚持由自己来做,他需要杨光在一旁随时指点。计算机对于乌科这个年龄的人来说真是一道难以愉悦的障碍,杨光能够容忍乌科不会,无法承受乌科的慢速。这些工作都做完了以后,刘朝阳才发现今年乌科不求他了,乌科转求杨光,有的工作不用他了。他发怒没有目标,“你妈x的,五日报、十日报、月报、年报、图件谁都不得插手。”经过一个上午的思考,他突然醒悟,“你妈x的,我的这些文档都是什么时候到他手里的?你妈x的,乌贼。” 对于评比工作的贡献,二人纷纷去甄台面前表白,甄台听明白了,问杨光:“你什么都不干?”刘朝阳如何说,杨光能猜测出十之八九,毕竟主要工作是他做的。杨光想不到,乌科攫取了自己的劳动果实不说,还不说杨光是他的老师。杨光思考着回答:“甄台,我是随时听候乌科和朝阳的吩咐,工作肯定是在做,主管是他们吗。”杨光不想辩解,不想辩解产生一定的效果,否则工作会均摊到自己的头上,自己已经习惯了现状。甄台执政,缺少一种理念:一个职工应该干什么,他看不见该干的活,看不见干活的人。时间久了,人的思维趋向于拿多少都嫌少,干多少都嫌多。甄台说:“工资不欠,福利尚可,多了浪费。用人谈价,次次结清,这就是一个市场。还有,水致清则无鱼。”杨光摇摇头,心里想:“工作本来就不是乐趣,缺少进取心,工作就成了负担。有时候,安逸也是被逼出来的无奈。” 本年度的评比成绩不错,七个项目取得了优秀。岩磁取得了省内的第二名,这是甄台上任以来破天荒的首次。柏松是后期接管岩磁的,取得优秀成绩的人员名单中,钱想排在首位。省局的定额奖金是每人五百元,甄台在酒桌上临时决定给预兆科的每个人增发了五百元的奖金。这个第二名,甄台曾经魂牵梦绕,苦苦追求多年无果;什么都不想的时候,却突然而至。在接下来的周二例会上,甄台对岩磁项目重点提出表扬,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乌科舍弃困难补贴,极力谋求本年度的个人优秀,甄台不顾他的苦求,把优秀给了钱科。乌科回头再找困难补助,发现已经是刘朝阳的了。他说:“甄台,不是说好了给我啊——,是——。”“没错,我是答应你了,可我万万没有想到钱想取得了第二名。再说了,小刘要,小米要,给谁都不合适,用成绩说话最能服人。”乌科说:“甄台,那明年——,是——。”“明年也要先奖励取得好成绩的人,后照顾纯粹个人的需求。今后都这样了,优秀唯成绩论,这一条要成为我台的铁律,雷打不动。” 岩磁的第一名激起了甄台蛰伏已久的斗志,他说:“岩磁一定要死保第二名,还有另外的几个项目,学名我也叫不全,一年增加一项进入省内前三名。” 钱科的第二名成绩,刺痛乌科,乌科召开定位科的业务会议。“我们一定要超过他,是——。”刘朝阳对钱科的好成绩也是耿耿于怀,“你妈x的,他取得省局的名次,我们取得全国的名次。”乌科说:“对!为了工作更好地开展,为了取得名次,是——。经过慎重的考虑,经过同甄台的协商,决定重新分配定位科的工作,是——,为什么?都明白的。”杨光发现刘朝阳已经在横眉立目了,直眼盯着乌科看,乌科并没有察觉到那刀子样的目光正在投向自己,继续说:“我宣布:各种报表依旧由朝阳主管,毕竟路熟车轻的,是——。杨光分管图件、整体资料分析、自检、仪器维护、仪器档案,是——。我啊——,整理日志、年度总结,是——,主抓全面,是——。匹配由我和朝阳均摊,我负责同上面沟通,是——,有不明白的吗?”“你妈x的!”这一声怒吼犹如炸雷在顶,刘朝阳噌地站起,“你妈x的杨光管日志。”一指乌科,“你妈x的就管年度总结。你妈x的,剩下的都是我的。”说完就走,地动山摇的,仿佛大塌陷袭来脚下。杨光与乌科面面相觑,“啊——,小杨,你笑啥?是——。”这时,刘朝阳又折了回来,一指乌科,“你妈x的,还主抓你妈x的全面。”杨光起身就跑,笑声就要喷出来了,他有一怕,怕刘朝阳对自己嚷:“笑!笑你妈x呀,笑。” “他做你也做,我支持你,只要做得好,用哪个啊——,是——,你明白的。”杨光躲着耳边的嘴巴,“乌科,值班室里就俺们两个人,没人偷听,咱们都坐下来说。”乌科还是把凳子挪一挪,他的正脸对着杨光的侧脸,“我就不信干不过他钱想,是——,你明白的。我们得努力干哪,我们缺少懈怠的资本啊,是——。”杨光说:“乌科,你听我说。省内同期入网观测的仪器,钱科维护的最不好,不好到极点了不能继续工作,只好换新的。结果成了新仪器对阵其它台站破旧仪器的局面,去年的评比成绩,钱科胜在全年数据的完整率上,这正是新仪器的绝对优势。我听说其它的台站将陆续更新仪器,到了那个时候,还谈什么名次,能拿个优秀就高兴。”杨光怕乌科的理解产生二义性,对甄台说杨光建议更新定位科的仪器就糟了,他接着说:“乌科,不用努力干。你想啊,新仪器对新仪器我们不行,旧仪器对旧仪器我们不行,旧仪器对人家的新仪器我们更不行,这新仪器对别人的旧仪器还用努力干吗?不是我们台站好,而是其它的台站太不好了。奥秘就在于把握好时机,制约仪器好坏的因素很多,只有一种因素我们可以左右它,故意弄坏它。”说完杨光就走了。不急不恼,是乌科的优点,因为他做而不成的事情太多了。杨光的心里还有一个因素没有说出来,相比之下,角亥台的人员年龄偏大。最认真的就是这一拨人,年轻人不同于老一辈,对于新一代专家组评委,只要你不争夺名次,你的资料他连看都不看就给你一个优秀,时代不同了。 正值钱想春风得意之时,杨光在思考:我本欲静,你摇我只能动。对乌科无效,可以拿钱想来做实验。钱科的第二名庆功宴晚宴结束以后,大家去歌厅嚎心情。酒酣之后,钱科一曲男女对唱,男似男来女似女的,这是他得意至极时的终极表现。杨光对暂时小憩口呷小啤的钱想说:“我想当台副,直接跟甄台摊牌,拼一把,钱科觉得如何?”不是上当了,而是钱想怕杨光抢到自己的前头,次日早早地在单位候着甄台,跟着甄台进了台长室立刻说:“甄台,我要当你的副台长。”甄台头都不抬地回答:“你说什么呢?昨天是喝糊涂了还是嚎傻了?” 六 汪台病逝一个月后,汪台的儿子清理完遗物的下午,甄台把整套的副台长办公设备无偿送人。冷静回想,蛛丝马迹,甄台无意提拔任何人当他的副手,这个决心早已下定。可惜,当时、今日,参透其中真意之人甚少。? 第二十章 报账制度、一 第二十章、报账制度 一 角申市塌陷局的越野车自火山湖景区返回的途中翻下山涧,车祸造成一正一副两位局长和一个科长当场死亡,司机成重伤。根据申市塌陷局会计的举报,申市廉洁局核查后立案,角申塌陷台参与市局的部分项目,孙台接受调查,牵扯出角省塌陷局陷灾处的单处。 单处被免职,保留处级待遇,孙台被免职转聘副高工。 角酉台的毛台退休,省局下派一个科长代理台长。角酉台的会计和出纳越过角省塌陷局,实名举报,把票据直接寄送给古家局。角酉台与省局的合作项目由省局的佟局负责,佟局提走项目专项款八十万元。郜局亲自去央市面见古家局的古局,经过郜局的斡旋,佟局辞去角省的副局长,远赴西部参省塌陷局任正局长。毛台退回部分钱款,毛台的儿子主动辞掉副台长。 岳局时期,出过这样的事情,徐局时期,也出过类似的事情。康处说:“古国人秋后算账的习性真烦人。” 郜局召开局长级的扩大的会议,除了五个局长,参加的人还有人员处的马处、经济处的康处。会议间歇进行,经过几个人近一个月的磋商,会议上做出的决定由经济处发文公布,文件的核心内容是:一、自下一年起,台站取消会计只设兼职出纳员,台站由独立核算单位变成向省局报账单位。二、销毁全局范围满一定年限的账目,省局派人监督整个销毁过程,各单位销毁的时间等待省局的电话通知。三、没有销毁的账目,移交给省局经济处保管。四、台站现有的经济账目暂时由现任台长保管,立刻执行。五、销毁、移交的过程,只能由台站现任台长和现任经济人员参与,内容一旦泄漏,省局将追责有关领导的责任。六、停止网络报账。 文件的内容都是针对台站和研究所的,不涉及省局的处室,因为省局的处室不是独立核算单位,省局设有经济处。实施台站报账制度的启蒙点就是省局的处室,因为省局的处室是报账单位,从来没有出过因为账目泄密而引发的告状事件。所以,历任局长在经济处人员的更替上都特别慎重。 还有一个没有形成文件的决定,口口相传,省局的资料处不再接收经济处的文档,入档超过一定年限的焚毁,没有焚毁的全部移交给省局经济处保管。这个决定意味着年年产生一批超过年限的账目,年年需要销毁。郜局主持的会议还在进行,不久,后勤保障处又下发文件,台站的重要固定资产档案全部移交给省局资料处,移交的清单待由省局有关部门确定后再通知相关的单位。有关人员处的档案,资料室不再存放,已经存档的档案全部移交给人员处保管,台站的人员档案由台长保管。 角亥台的资料室有一个专用铁柜,保存着自建台以来与经济有关的文档。这个铁柜是一个特制的柜子,算得上一个保险柜,每年只开启一次,封存上一年的账目。铁柜的钥匙拿在现任台长的手中,乌台转给许台,许台转给柏台,柏台转给公孙台,公孙台转给甄台,这串钥匙成了台长的象征。陈科、乌科在公孙台时期就想一睹有关柏台时期的账目,要对柏台穷追猛打,公孙台没有答应。在甄台的初期,二人又提出查看账目的要求,被甄台断然拒绝。销毁的消息传到台站,乌科说:“其实呀,不是想烧我们台站的账簿票据,是——,我们台站能有多大的事呀,是——。郜局的真实目的是销毁塌陷大队的账簿,重点是研究所的,是——,还有个别台站的,是——,都明白的。单单烧这几个单位的,好说不好听啊,是——,那就全烧了,高明啊,是——。真的追究起来,账簿里面的事和毁账簿的事,孰轻孰重,性质不一样,是——,都明白的。”甄台说:“人人都知道内里的猫腻儿,大家都不说,就你露着骨头说,好像你的眼光有多么的犀利透彻。”乌焦青说:“哈哈,甄台不乐意听,是——,都明白的。” 接到通知以后,周二例会刚结束,甄台同钱想就要进资料室转移账目,要连同铁柜一同搬走。杨光坚决不让钱想进入资料室。甄台说:“你这是在制造冷笑话,钱科要是真的不进去了,你还得求人家,省局下发的文件里面明确规定不容许我一个人转移账目,也不容许无关人等参与转移工作,缺了钱出纳我还真无法执行省局的命令。”甄台说的没有错,杨光知道钱想不敢那样做,甄台不知道内情,不知道杨光敢开玩笑的胆量来自何处。“杨光,要是你死活不让他进,我就给省局康处打手机,你来接电话。”杨光笑嘻嘻地说:“好哇,甄台你马上打。”钱想赶紧过来,对甄台说:“甄台,我写一份保证书,我和甄台进出角亥台资料室期间出现的所有问题由我一人负责。”杨光说:“钱科,你把资料室前面的文字去掉,好好地推敲一下用词,别玩文字游戏,别把甄台和你捆到一起,我不是要阻止甄台进入资料室,我要阻止的人是你。”“好好,我去掉。” “你重复一遍。”钱想念道:“自今日起,资料室出现的所有问题都由我一人负责。”“哎,算你明智。”杨光拿到这个保证书就打开了资料室的房门,他马上就要离开。钱想拦住他说:“杨光,咱哥俩,”“钱科,我可不敢有你这样的哥哥。”钱想说:“我请你喝酒还不行吗?”“啊,喝酒啊——,就你们俩,是——,都明白的。”钱想说:“乌科,我也请你喝。”“你妈x的,不请我喝?”钱想说:“请!都请,请甄台,请全台的人喝酒。”杨光重新回到资料室拿出借条递给钱想,“钱科,顺手把你失而复得的图纸归位。”“好。”杨光说:“再给你这个。”钱想一看,是自己刚刚写下的保证书。 永久性保存的观测资料丢失了,对于资料室来说是非常严重的事故。钱想说的没有错,如果他不看,那么真的可能永远无人看。管理资料室的兼职人员换过无数个,交接的时候就是换一个拿钥匙的人,里面到底有什么,无人清点过。资料室的房间是最不好的,设施短缺是最严重的,不是角亥塌陷台不重视档案而是向来如此。针对资料工作的文件和会议是最少的,几年的时间遇不上一个。古家局有过抢救陈旧资料的计划,从胶片缩微到电子扫描,古家局计划抢救老档案的方法随着时代的进步而更新,隔几年就调查一次,台站填写并上报表格无数次,始终不见具体的行动。换一个负责人,申请一次项目,项目始终得不到批准。杨光也不拿丢失资料当成什么大事,故意弄出阻止钱科进入资料室的闹剧,就是开玩笑逗咳嗽。 省局经济处在核实上交账目的时候,发现角丑台缺失一本票据。角丑台因为城市扩路动迁,台址动迁的资金高达上千万。郜局把资金都留在了角丑台的账户上,省局对台站停拨经费,一切支出由动迁款支付,包括台站人员的工资。票据不见了,可能会产生有效的举报。果真如担心的,这次不同于往次,因为数额极大。郜局接到经济处的汇报以后,不敢掉以轻心,当即取消下午的会议,带领人员处的马处、经济处的康处、经济处的会计和出纳员立刻赶赴角丑台,到现场来处理突发的危机。 郜局亲自过问此事,非同小可,台长、会计、出纳把资料室翻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那本票据。省局经济处的出纳带来台站的现金账,台站票据的装订人出纳员老刘翻看自己填写的账目,惊出一身的冷汗,缺失的都是大额的票据。老刘想起来了,对于这些票据的入账方式是分散开来还是集中起来,特别去省局面见康处请示过,康处又请示过郜局,集中装订就是经过郜局亲自拍板定下来的。老刘对这本票据十分小心,就因为特别小心,唯恐这本票据出现丁点的纰漏,这本票据没有同其它的票据放在一起,移交到台站资料室铁柜中封存的时候,这本票据没有移交,它肯定还在台站的保险柜中。老刘快速打开保险柜仔细地翻找,它就在底层的一个角落里,被报纸裹得严严实实的。老刘大喊一声,“找到了!”所有的人都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晚宴上,郜局对角丑台的郜台说:“出纳老刘年纪大了。”郜台点头道:“明白,明白。”? 第二十章 二 二 经济账目销毁和移交工作结束以后,省局接着下发一份通知,要求台站移交重要固定资产的档案,通知的附件里列出了需要移交的项目。角亥台牵扯到两个项目,一个项目是《角亥台规范化台站建设》,就是柏台时期新建的办公楼。另一个项目是《角亥庚无人值守定位台站建设》,没有听说过庚县有一个无人值守台。杨光想起逼迫他来定位科的时候甄台说过的一件事,杨光拿着通知去见甄台。甄台问:“杨光,这通知是你拆开的?”杨光立刻明白了,说:“我没有接到这通知,也没有拆开这通知,是乌科给我的。”甄台看着手里的信封说:“这老乌的毛病还不想改了。” “甄台,《角亥台规范化台站建设》的项目我清楚,档案不在资料室。这《角亥庚无人值守定位台站建设》项目,我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两个档案都在我这。”“甄台,我问一件事。我来定位科之前,你说过亥市庚县的什么村子要建一个无人值守的台站,还需要我参与,你还记得不?”“就是这个《角亥庚无人值守定位台站建设》。”“甄台,当初,你不说我不知道,既然说过让我参与,就不应该瞒着我。我也不是要死要活地非得参与,你也应该有一句话,我还眼巴巴的等这美差哪,你这不是耍戏我吗?”“杨哥,被耍的不是你而是我。”“甄台,你这话我不懂。”“你坐下,没有什么秘密,你想知道我就全告诉你,我估计你迟早会来问的。”杨光在沙发上坐定,等着甄台开口。“当时,得知这个项目获批,我非常高兴。我真的想让你和我一同筹建这个无人值守台站,决没有搪塞你的意思,我一直以为这个项目应该由我台来承担。我等啊等,我等来的是已经开工的消息。接着省局给我台拨付一笔资金,随后合同、票据等都到了,全走角亥台的帐户。我就是在文档的照片上见过这个台站的尊容,我的名字还是一个参与者,作用就是签字付钱入账。钱该转账的转账,该提现金的提现金,该买东西的买东西,该支付人工费的支付人工费。项目完成后,康处把全部资料交给我的时候,明确说明由我个人保管,等待移交给省局。”“甄台,这个项目是挂名角亥台的吗?”“不是我们台站的,是个人的项目。”“是康处的?”“不该问的你就少问。” “我不问,问点其它的。马副高和康处分房的纠纷,这散传的版本多不胜数。”“马高分到一室一厅的房子,康处分到二室一厅的房子,康处当时是副处长。马高不干啊,去找郜局。‘我的职称是副高,康处是副处,级别等同;我在局里的工龄比康处多三年,我的年龄比他大五岁;我的本科和研究生都是全日制,康处是陷校大专生,后来进修的本科和研究生;不同的是我在预测分析中心工作,他在经济处工作。郜局,为什么我分一室一厅,他分二室一厅?’”停了一下,甄台问杨光:“你知道郜局是如何回答的吗?”“甄台,关于郜局的答复,听说一点点。”甄台说:“郜局的回答堪称经典,‘马高所言极是,但是马高遗漏了一条最总要的条件,个人对省局的贡献。’”杨光问:“后来听说马高负气出走?”“分完房子,他自动离职,去了私企。” 杨光说:“甄台,康处是经济处的,属于行政人员,拿到了纯业务上的项目,令人匪夷所思。”甄台说:“省局只有三部分人,管理岗,经济人员,多数是业务人员。管理岗走职务系列,十七个处级中只有几个属于行政序列,最高的级别就是郜局。”“甄台,我一直认为科研项目只能由业务人员来申请。”“非也,塌陷局的项目,不论是省局级的还是古家局级的项目都是科研项目,所以处长、局长都有科研项目,无可厚非。古家局的古局承担国部级的科研项目正常,省局的郜局承担古家局级科研项目正常,处长为什么不可以取得业务科研项目?”“这不是在抢吗?康处走的是职务系列,职务系列不需要科研项目。”“别说他人,说你自己。钱科已经取得本科文凭,准备论文等待取得副高资格的时间,你呢?”“我刚入学。”“晚了,晚了肯定吃亏。台长没当上,副高晋不上去,傻x一个。”这是杨光的一个痛点,每每谈起,承认是自己的失误,难免讳疾忌医。初期脸红心跳的,后来脸皮增厚了,还是不愿意被提起。 杨光问:“甄台,这个无人值守台,你知道多少?”“土地是征用康处姐姐家的,临时看守人员雇用的就是他的姐夫。”杨光说:“康家的土地,康家的人,应该改名叫康氏塌陷台。”“不可造次,咱们之间说说无所谓。土地总是要征的,征用别人的是征,征用姐姐的也是征,人总是要雇用的,雇用姐夫也是雇,有何不可?”杨光说:“甄台,康处这是帮助姐姐。”“这不是你我应该关心的事,这个项目康处不做,局里还是有人做的,永远轮不到你和我。”杨光问:“甄台,你自什么时候明白这个道理的?”“实话实说,道理早就懂,不过心里总是抱有美好的幻想。”杨光说:“甄台,太精辟了。”“这些档案在我的手里,我是一个知情人。档案上交以后,我和钱科一样,都成为看过一眼的人。”? 第二十章 三 三 古家局把台站津贴由每月六十元提高到四百八十元,柏台说:“自从我入台工作到退休,六十元的台站津贴就没有变过,好消息,你们高兴。”许台说:“也没什么可高兴的,最初台站津贴六十元的时候,我的工资是四十八元。变成四百八元,我的退休金都四千多了。” 角辰塌陷台就在省城辰市,台站在城东,省局在城西。建立之初,都是在郊区。随着城市扩容,如今省局和台站的所在地都成为了市区。塌陷行业的仪器都是高灵敏度的仪器,对观测环境的要求苛刻,角辰台的观测环境已经被破坏。旧式仪器的探头与记录器之间的距离受连接导线长度的限制,决定记录室与探头房不能离得太远,所以台站的选址尽量避开人为活动的干扰。数字化时代有一个好处,数据可以通过网络传输。角辰台的办公楼可以继续使用,仪器探头安放地都重新选址,理论上可以安放在任何的地点。角辰台经过上次重新核定编制,现在定编二十七人。因为仪器已经完成数字化换代,需要的人员大大地减少。加上近几年入台的人少,退休和调出的人多,人员在逐渐减少,属于角辰台的工作人员只有九名。虽然同在省城,人们还是愿意在省局的大院内工作,不愿意去角辰台上班。 完成销毁、移交经济档案工作以后,角辰台变成省局的一个处室,台长由省局直接任命。在同一个城市,工资相同,在省局工作没有台站津贴,在角辰台工作就有这笔四百八十元的津贴,年轻人还是愿意在省局工作。也有人愿意去台站的,都是离开权利中心的失意人、临近退休的高龄人,到台站工作的直接好处是每月多得四百八十元的台站津贴。省局毕竟是机关,上下班的考勤制度是健全的,到台站不同,不承担具体的工作,想去就去,不想去就给台长打一个电话说明一下,连请假都算不上。更何况这些人都有特别之处,连局长都舍不得精力去过问,何况一个台长。这里成了部分人的安置地,就是这个原因使角辰台的人数多起来,真正值班的人依旧是原来的几个人。 角辰台的衰落使角子台成为省内最大的台站,子市是一座海滨城市,是古国公认的旅游胜地,古家局的领导经常到子市度假,有一股资金绕开角省局流入角子台,担负接待古家局领导任务的角子台发展得很快,角子台的台长,从来都是省局直接任命的。子市同辰市的工资水平持平,不似其它的地区,比如亥市相比辰市每月少五百元。继角辰台之后,角子台也变成省局的一个处室,人员的构成也类似角辰台。还有省局处室驻外的单位——海涛预警中心,因为濒临子市最美的海滩,建立之初就负有接待领导度假的职能。为了得到这片海滩,郜局曾颇多费心。经过几年的运作,加之省局之间领导的往来,海涛预警中心和角子台自然地产生分工,级别低的官员由角子台接待,级别高的领导由海涛预警中心接待。在旅游的淡季,角子台还接待各省的同行,相对商业宾馆,这里经济实惠,特别受到全国台长们的青睐。海涛预警中心只对古家局、省局局长以上级别的人士开放,同时角省经常在这里举行大型的会议。 又有消息传来,局内台站的人员编制,由省局统一调配。省局要在所有台站中执行省城的工资标准,用时两年,共分三个批次。工资差别都在地方性补贴部分,每月亥市比辰市少五百元,在省内亥市的经济最落后,同省城人员工资的差别是最大的。如果角亥台落入最后一批,两年的时间每人要少挣一万二千元。得到消息后的第一个周二例会上,众人劝说甄台立刻去省局活动,把角亥台列入第一批次。甄台说:“干工作的时候,没见过你们如此积极,这要钱的时候个个都唯恐落后。我当然想入第一批,一想到评比成绩就怕面见郜局。”乌科说:“啊——,这是两码事,各说各的,是——,都明白的。”老周说:“不管怎么说,甄台都不能——先自卑,努力了——办不成我们——也不怪你。”杨光说:“今晚大家先给你整一顿壮胆酒,甄台明天酒未醒就出发。”钱科说:“新的评比结果我们有一个第二名,同其它台站相比,我们的成绩不算好,可是我们进步的速度大呀,我们进步神速,凭速度我们有进入第一批次的资格。”虽说都担心自己的评比成绩存在着负面的影响,毕竟离希望很近,人人都笑容满面的。甄台说:“大家空前团结的场面,我就见过两次。一次是卖车拿补贴,二次就是今天。同事们,别太露骨了,都含蓄点好不好?”“你妈x的,含蓄一年就少六千,含蓄两年就少一万二。”其实,人人都清楚,不用大家催促,甄台自会尽心尽力的。角辰台、角子台是省局的处室,剩下十个台站,可能性最大的是第一批三个,第二批三个,第三批四个,他甄台情愿把角亥台放进最后的第三批里?甄台不会的,况且角亥台在台站规模上是省内排名第四的大台站,弄不上第一批也应该在第二批,大家都很乐观。 半年的时间,甄台去省局八次,专为争取进入第一批次而去的就有五次,甄台只要听到一点消息就去。终于,角亥台被列入第一批次,举台欢庆。甄台拿着省局制定的批次表,仔细琢磨,“第一批的台站只有两个,都是从当地市政府要钱多、省局下拨钱少的。第二批的台站是三个,能从本市要来一点钱。第三批的台站是五个,一分钱要不来,全靠省局全额拨付。从这张表上看,就算我一趟不跑省局,我们台站也是第一批次的,跟评比成绩没有关系,比我们成绩好的都排在我们的后面。”“你妈x的,那钱也是甄台要来的,甄台万年!”乌科高呼:“万年!是——。”甄台说:“大家注意,本市给的是本地的补贴,省城标准多出的部分由郜局给。消息不可外传,哭穷没钱还多发钱,我们无法面对地方的审核,虽然这种审核的可能为零,不得不防。钱科,今后工资表做两张,一张应对亥市的审核。” 公孙处到角亥台来例行检查,晚宴上说:“郜局有办法,跟着郜局干有实惠。”乌科说:“公孙处说到点子上了,是——。郜局吃干饭,我们喝口粥;郜局要是喝粥,那我们得喝啊——,是——,都明白的。” 报账制度实施以后,省局抽掉两个人专门负责审核和接收台站的账目和票据,包括十二个台站和海涛预警中心。每次用电话通知一个单位,今天通知,后天出纳到省局报账。知道台站的出纳都是兼职,留出一天的时间来安排工作。 老周回老家探母,小米请事假,钱科让柏松替自己值班,自己去省局报账。这意味着柏松要连值三天班,柏松给甄台捎来一纸医院的诊断书,脚扭伤建议休息一周。甄台不能独立值班,杨光说早忘了预兆科的工作流程。钱科说:“杨光不是在找理由,他当班至少需要熟悉几次,软件都更新了。甄台你拎着东西去,很简单的,主要是检查票据的合理性,入账的规范性,没有错误的。”甄台把一兜子东西拎到省局,一个上午就完成了报账的任务。票据被留下,返回了一本账簿。甄台问:“这个不留?”“这是年账,每月都要核对一次账目同票据的一致性,下年的年初上交,次年再启用新的账簿。先过渡一下,最终取消账目台站只上报票据。”甄台说:“我问问,非得今天来吗?”“不用,你台有需要可以用电话沟通,提前拖后都可以。”甄台问:“非得出纳员来吗?”“不必,就算有不符合规范的地方,也要回去重新做票据,不能就字改字,再说了上面还有单位的公章、台长的签字、出纳员的盖章。有特殊的情况,还可以两个月合为一次来报账。尽量一月一结账,不然增加我们当月的工作量。对于你们来说是一个单位,对我俩来说是十三个单位,我们还有其它的工作,都是大家互相配合的事情。” 回来以后,甄台提前告诉钱想,“我下个月的月末去省局开会,顺便把账簿带过去报账。”甄台是要省下钱想去报账的出差费用,这次甄台拿去的账簿没有通过省局的审核,“甄台把这些带回去,不用单独跑一次,下次一同带过来,不要再出现错误。”甄台问:“上次没有错误,这次为什么这样多?”“台站出错少之又少,你台不存在违反规定方面的错误,都是出纳的疏忽。十三个单位,半年遇不到一笔。像钱科这个月的多达四处,从来没有遇到过。”甄台明白了:“钱想在制造一个假象,没有他钱想不行,实际是他害怕从此少了月月的一笔出差补助。” 甄台回去就对钱想说:“把保险柜的钥匙交给我。”一听让他交钥匙,钱想立刻警觉起来,“甄台,你想让谁来接?”“我接。”台长不能兼任出纳,这是省局的规定,甄台不会不知道,他接过去立刻交给小米,就麻烦了。我不怕甄台命我令交给小米,总有办法对付过去的,我怕你甄台接。“甄台,我有不对的地方,您尽管指出来,我一定改正。”甄台也不是真的要解除他的出纳,特别是汪台去世后,加之台站成了报账单位不设会计只设出纳,解除他的动力已经减弱了。“我在乎过几个小钱儿吗?人要懂得拿钱办事。我不能容忍的是,有人拿着我的钱,不感激我也就罢了,还认为我好糊弄甚至反对我。”钱想说:“甄台,你别说了,我明白了。今后甄台指哪,我就打哪。” 塌陷局建立之初,台站与省局之间、省局与古家局之间的数据报送,使用电信局的电报,发报人员全都使用人员编号。塌陷行业的在编人员都有一个数字编号,在一个单位里编号是连续的,为了未来的需要,单位与单位的号段之间留有空码。一个人一旦进入台站,就在本台的号段内选定一个号码使用,直到退休后或者调走,这个号码才被空置起来待用。乌焦青对个人的编号很感兴趣,能够说出在职的和退休的人员编号,包括被重复使用的编号。比如311是甄台的编号,他的叔叔乌台曾经用过这个号码。 古家局成立网络教育学院,要求全局的在编人员必需学习里面的课程,每个课程都有定额的分数。按照人员级别的高低,规定了个人必须达到的最低学分,每年的年末由省局人员处统计每个人的学分,达不到规定学分的人没有资格参加评先选优的活动。个人的登陆账号是省局名称加上自己的编号,公用密码相同。个人的页面有姓名、性别、所属单位、所学的课程和取得的学分。 乌焦青喜好查看本单位每个人取得的学分,每逢值班必看。在输入柏松编号的时候输错了一位,没想到出来一个冯月,性别是女,所属单位一栏是角亥市塌陷台。乌科好奇心大发,在本台的号段内全输一遍,又发现一个公孙刚毅,性别是男,所属单位一栏还是角亥市塌陷台。可是角亥台根本不见什么冯月和公孙刚毅,乌科百思不得其解。心里想:“公孙处的儿子叫公孙曙光,这二人是什么人呢?是——,有人在吃空额?是——,都明白的。”? 第二十章 四 四 柳局和冯局把甄台请到酒桌上,冯局说:“甄台,你注销安评公司的时候,是不是有一本银行账?”“冯局,好像是有一本账。”柳局赶紧问:“在哪里?”“柳局,在钱科的手中。”冯局说:“不是钱科手中的现金账,是汪台手中的银行账。”“我不知道是那本账,不然把钱科叫来问问?”冯局说:“不用,不用。甄台见过钱科手中的账簿吗?”“我翻过一遍,一共只有几页,都是汽油票啊、出差补助啊、招待费的、笔劳务费,涉及的人员有台站的也有市局的。”柳局说:“公孙台时期,台站的经费不足,曾经从安评公司的账户上转过去二万五千元钱,你见过的账簿上面有这一笔钱吗?要是有的话,应该是最后一笔记录。”“柳局,绝对没有,账面上的单笔额度没有超过万元的。”冯局说:“甄台,你见过的是现金账,不是银行账。”柳局问:“汪台生前没有同你提起过?”甄台说:“只顾唠嗑,都忘了喝酒,这桌菜太丰盛了,趁热吃。”冯局说:“来,我跟你喝一杯。”甄台一仰脖把半杯酒倒入口中,把酒杯放下,夹一口鱼填入嘴里嚼着。柳局说:“这本账不会在你的手里?”甄台紧嚼两口,用力咽下这口鱼肉以后说:“柳局,我发誓,我绝对没有见过你说的那本账。这都是我代理台长之前的账目,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拿到手中有什么用?柳局你多想了。”冯局说:“甄台,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这本账在汪台妻子的手里。”甄台已经十分清楚面前的二位想要得到那本账簿的迫切心情,说话时倍加小心,“这,不好说。”柳局说:“甄台,你从侧面打听一下如何?按照省局的规定,这也应该销毁。”“柳局,小娜对我没有好感,这你是知道的。我看柳局跟郜局提一提,让郜局派一个人来,可能好办一点。”柳局说:“算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都是一些陈年老账,要不是省局销毁旧账的事,可能我已经忘了,不必惊动郜局。来,喝酒。”甄台边喝边想:“看来,郜局也有不知道的事情。” 第二天一到台站,甄台就把钱想叫来。“钱科,安评公司的账簿还在你的手里吗?”“在。”“是一本还是两本?”“甄台,我明白你的意思,确实有两本账,一本是现金账在我这,另一本是银行账在汪台的手里。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你别误会,是柳局问我的,还怀疑汪台手中的账簿转给了我。”“甄台,说一句实话,我也没有见过那本账。”“钱科,借着这个烧毁的时机,把你手中的账本烧掉,留着也没有用,留着都是麻烦。”“甄台,这些账簿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担心什么?”“账簿里面没有我的事,在我的任期前或者任期后出事,也跟我没有关系,现在出事就跟我有关系。我不是要保护哪一个人,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我是不想惹上没有必要的麻烦。把账簿立刻拿出来,我看着你烧。”“甄台,按照省局的指示,这账都没有达到销毁的期限。”“管那么多,有问题推到死者身上了事。”钱想拿出那本账簿,撕下有记录的几页、封皮和扉页用打火机点燃了。甄台说:“彻底一点,把空页全烧了。”? 第二十一章 集体腹泻、一 第二十一章、集体腹泻 一 角省局定位学科技术研讨会暨角省海涛预警中心成立七周年纪念大会在子市的海涛预警中心举行。省局给每个台站两个参会的名额,刘朝阳不去,乌科不去。本来甄台计划去,临时有事不能参加,会议的内容又不牵扯预兆科,角亥台只去了杨光一个人。 海涛预警中心的三层小楼面向大海,背靠缓坡,院子东西两侧是马路,大门向东开。院子内北侧缓坡上是一排一排的塑料大棚,已经承包给附近的菜农。这大棚也是古国局领导及其家属喜欢光顾的景点,城市人可以增加一点有关农作物方面的常识,主要是亲手采摘一点,惊喜一下,“啊,原来黄瓜秧有这么长,秧蔓上有刺能剌破人的嫩皮肤。” 预警中心楼房的中部是步行楼梯通到三楼,没有电梯。一楼的左侧是预警中心的机房和洗漱间,右侧是会议室和办公室。二楼是双人客房,三楼是单人客房、娱乐室和健身中心。厨房和餐厅不在楼内,在楼房西侧的平房。 预警中心的纪念活动结束以后,由古家局的海涛预警中心古主任讲授《海涛的形成和预判》,他也是古家局塌陷预测中心的副主任。由省局的海涛预警中心副主任苗主讲授《海涛预测的实践》,他也是省局塌陷预测中心的主任。杨光一点都听不懂,他问身边的熟人角戌台的宋台和张科,“你们听懂了吗?”宋台说:“听不懂也别说,听着。” 最后一天是乘大巴车环游子市的滨海路,省局的鲁局、宋处、预警中心的刘主和两位主讲,一早就被市局和角子台请走了。在大巴车上,预警中心的副主任白主对大家高喊:“中午饭在海滨海鲜大排档用餐,晚餐特别一点,我们在预警中心的食堂吃海鲜饺子,韭菜鲜虾仁陷的。大家都早点回来,全体动手包饺子。” 大巴车回到预警中心的时候,预警中心的几个人正在忙,院子西侧厨房前面的露天地上已经架好燃气的三口炉灶,上面是三只不锈钢的圆桶,桶中是清水。不吃韭菜的、不吃海鲜的,自己动手擀面条,大棚里有西红柿,鸡蛋西红柿卤子。杨光患有痛风病,忌食海鲜和饮酒,自然加入吃面条的行列。 摘韭菜的、和面的、清理虾仁的、摆碗筷的、搬酒水的,几十个人一起忙活,场面好不热闹。直到天黑,饺子宴才结束。预警中心的人又从大棚里摘来一盆一盆的小西红柿,洗干净后送入房间内。明天,大家就要解散返程,彼此认识的坐在一起聊一聊,有要去海滩散步的、有要去逛街的、有要玩麻牌的,楼内逐渐静下来。 突然,有人小跑下楼,接着又有人跑着下楼。开始无人注意,等知道跑楼梯的原因以后,自己也开始跑。各个弓着背、弯着腰、头前探、双手捧腹,面部表情奇形怪状的,满楼都是痛苦的哼唧声。这些人腹部绞痛难忍,小腹下坠,都欲尽快泄之而后畅。一楼的卫生间只有三个蹲位,一女两男。有人埋怨道:“六十多人的床位,厕所只有三个蹲位,脑袋一定是让海涛给灌浑了。” 初期人少,后期人多,等是来不及的,有人开始捧腹原地转圈,以脚尖为圆心脚跟不敢落地,使劲提着肛。预警中心的白主捧着肚子说:“把蹲位都让给女同胞,大家跟我来。”白主说的很对,女同胞人数少,男同胞人多,男同胞抢到蹲位也解决不了整体性的内急,女同胞还急上加急。白主把大家领到缓坡的大棚后面,再摆文明样那肛内稀物就要出来了,顾不了那么多了,一个挨一个的蹲下,七排大棚后面都是蹲着的人。这个人进楼那个人出楼,来来往往的跑过几次?自己都难以记清。杨光被派出去买药,药买回来以后,又跑出去买手纸,有人已经烧好热水,挨个房间送水送药。一直折腾到鲁局回来,还有少量的人在跑。鲁局问:“这是怎么了?”白主说:“鲁局,这顿海鲜饺子吃的,这辈子我都不想再吃。集体腹泻,就剩下几个吃面条的算是好人。” 好不容易平息下来,也到了22点,杨光要上床睡觉,房间是按单位分配的,房间里只有他一人。杨光想给家里打个电话,还没拨通,房门被人砸得爆响。杨光开门一看是角戌台的张科,张科说:“杨哥,你快看看宋台,他在发高烧。”杨光穿上衣服,进了隔壁的屋门。宋台倚在床头,裹着毛巾被,闭着双眼,头在小幅度高频率地颤,上牙不住地磕着下牙,咯咯直响,脸似没用过的a4纸。杨光赶紧找到预警中心的值班员,他也躺在床上。杨光问:“鲁局住在哪个房间?”“301。”杨光去敲301的房门,连敲几次不见回应。杨光在三楼的走廊里大喊:“鲁局!请问鲁局在哪里?”鲁局在二楼,在串房间看望卧床的属下,他听见喊声答应着已经到了走廊上。杨光奔下楼梯就说:“鲁局,宋台在发烧,我送他去医院,要用车。”鲁局说:“好,快点去。”司机开着车把宋台送进附近的医院,医生确诊为急性胃肠炎,脱水需要输液。张科陪着宋台,杨光去买药。点滴挂上,宋台的牙磕得更响。杨光找护士用一百元的押金借来一床被褥,给宋台捂上,半个小时后宋台才稳定下来。? 第二十一章 二 二 角省海涛预警中心楼房的客房里没有独立的卫生间,入住过的古家局领导不止一次地表示过不满。郜局向古家局递交重建预警中心的申请,获得了古局的批准。在资金还没有到位的情况下,郜局拆了海涛预警中心的小楼,目的是倒逼资金快速到位,加速重建新的海涛预警中心。 新楼建设期间,各市塌陷局争当各种会议的东道主,因为省局给会议主办方拨付一笔经费,市局还可以借机去市里争取一笔经费。角亥市塌陷局的柳局争取到本年度角省防陷去灾会议的主办权,柳局把这次一般性的会议升格为扩大会议。邀请邻省同亥市接壤的市局局长参加,邀请本省市局的局长全部参加,邀请省局的副处级以上干部全部参加,邀请省属塌陷台的台长全部参加,柳局能够做到让对方全部参加的要点是郜局参加这个会议。这是角省塌陷应急副指挥中心落成以来,举行的最具规模的省级会议,预示着省副指挥中心正式发挥作用。 会议结束的晚宴上,柳局邀郜局一同登台。郜局的讲话一结束,柳局对着话筒一字一板地说:“明天中午,我的儿子举行结婚典礼,特别邀请郜局为证婚人。同时我代表我的全家正式邀请在座的各位参加我儿的婚礼,地点就是各位现在就餐的大厅,各位的到来将是我一生的无尚荣幸。” 第二天,前来参加婚礼的乌科在酒店门前停住脚抬头仰望,对彩虹门上新郎的名字缺少兴趣,看到新娘的名字时就是一愣,原来这冯月是冯局的女儿,柳局和冯局成了儿女亲家,柳局极力扶持冯局当正局长的合理性得到了完美的诠释。这对于一个人的认知来说,这时间也太长了,五年前?十年前?难道冯局同柳局在各自孩子的娃娃期就已经有了娃娃婚约?乌科自然而然地想起人员编码的事,冯月的名字在角亥台可是人不在,那公孙刚毅又是谁?想遍省局的处级干部,公孙氏只有公孙权。公孙刚毅肯定不是他的儿子,他儿子在塌陷学校读书还没有毕业。如果同公孙处有关系,最大的可性是他哥哥的儿子,公孙权没有弟弟。 亥市最大的餐饮企业是富贵集团,旗下的企业高低搭配,满足各种需求。档次由低向高是富贵酒庄、富贵大酒店、富贵贵宾楼。这些餐饮门店是逐渐建立起来的,档次也是步步高式形成的。柳局进出“庄”的时候,民工进出“特味小吃”。收入逐渐增加,民工也攒点钱偶尔进一次“庄”吃上一次,叫“装一把x”。柳局已经离开“庄”成了“店”的常客,等到民工能够偶尔“装一把x”进一次“店”的时候,柳局开始光顾“楼”,估计民工无论如何也不能进“楼”“装一把x”了。再说了民工也是有档次的,决不能容忍“偶尔吃一把”的人与我同吃一道菜。 柳局宴请郜局当然是去富贵贵宾楼。柳局带去一万元,钱并没有花光。报账的时候,柳局发现兜里剩余的三千元钱不见了。柳局是绝对不会说谎的,肯定是丢了。这钱是在办公事的时候丢失的,让柳局个人来承担是不合理的,冯局立刻回富贵贵宾楼补了一张发票。 婚礼结束,郜局被柳局又留住一天,柳局要陪着郜局逛一逛,郜局也想到处走一走。郜局到哪里都会受到欢迎,对于多数接待者来说那是求之不得的一次机会,感谢的机会。 过了几天,乌科问甄台:“甄台,公孙处的侄子叫公孙刚毅,是——。”“具体叫什么我说不准,他在角未台任司机。”乌科说:“甄台,不说实话啊——,是——。”“有话就说,跟你说话太费劲,跟便秘似的。”乌科说:“他在我们台,是——,都明白的。”“你听谁说的?”乌科说:“我——,自有消息的来源,是——,情况属实,是——。”“你消息灵通,接着往下说。”乌科说:“我——,不全知道,是——,哪能有甄台的消息灵通,是——,都明白的。”“我要是不告诉你,你睡不好觉吃不好饭的。公孙处的侄子暂时落在我们台,角未台有一个即将到年龄退休的,他在等待这个空出来的编制,然后从我台调出,再调入角未台。”乌科心想:“这就对了,不是在编人员是没有编号的。”乌科说:“那他的工资——,是——。”“在我台开支,工资表是独立的一张,省局全额拨款直接打卡,钱科每月报账的时候由公孙处代签。”在值班室转了几圈,乌科又转进台长室。乌科又问甄台:“甄台,冯月在省局上班,人在我台,是——,也类似公孙刚毅,是——,都明白的。”“对,也是暂寄我台。省局数据中心的老白还有几年就退休了,郜局派人动员她去角辰台,本来她已经答应了,临时变卦非要涨一级工资以后再走,她调走是早晚的事,冯月要顶她的位置。不过冯月进台站在公孙处侄子之后,不在我台开支了,由省局直接打卡,账目也不走我台了。全省统一工资以后,台站的编制还没变,不过统一由郜局调配了,原则上编制全省统一化了。”乌科问:“柳局的儿子也在省局?是——。”“他不在,他在柳局同学的研究所里,单位比塌陷局好。”乌科说:“看来,冯局女儿冯月进省局,走的是柳局的门路,是——,冯局在郜局面前没有啊——,是——,都明白的。”“那是肯定的,冯月是柳局的儿媳妇嘛。” 海涛预警中心的新办公楼竣工了,还是一幢三层的小楼,面积比扒倒的旧楼要大。外部是一个整体,楼房内部分为两个区域,两个区域并不互通。东侧是办公区,西侧是生活区,各有一部电梯。 生活区只有四套客房,全部在三楼,高档次,都是大面积的套房,里面应有尽有。二楼是多功能活动室,一楼是餐厅。原来的平房餐厅,变成了车库。? 第二十一章 三 三 与角省相邻的壁省辰市发生了中等强度的塌陷,角省多地有陷感。塌陷就是命令,古家局下达命令,命令陷区周边的省局联合起来组建临时观测台网,加大观测密度。角省塌陷局的分析中心、仪修中心、台网中心、数据中心、预兆中心联合起来,组成两个小组。第一小组仅携带架设临时台站的必要设备连夜出发,尽快架设临时台站并与古家局临时台网建立联系。第二小组携带大批设备和人员明晨出发。喝过郜局的壮行酒以后,第一小组的车队连夜出发。 领队的是台网中心的吴主任,吴主对司机说:“我们局离陷中较近,争取在第一时间赶到古家局指定的经纬定位地点,第一个完成临时台站的架设,第一个产出并传送出合格的数据。”司机说:“好咧,吴主你坐稳了,看我的。” 车队疾驰的路段正在修路,前面的路段已经不能通车需要绕行。修路的单位在路中堆了一堆沙石,从远处看沙石堆和路面的颜色是相同的,特别是在快速行驶车灯的照射下,无法分清路中央的这堆隆起。沙石堆上面插着一把铁锹,铁锹把上原本挂着一个指示牌,上面有箭头和“前方施工请绕行”的大牌子,牌子被大风吹掉了,现场夜里无人看守。车队的头车高速行驶中撞上沙石堆,吴主的头撞碎前风挡整个人被抛出车外,当场死亡。吴主新近被提拔为主任,上任刚满一个月。头车的速度太快,后续跟行车辆的车距较大,后赶到的人把伤员送进了最近的县城医院。得到第一小组出事的消息以后,省局指示第一小组暂时停在县城,等待同第二小组汇合后再赶赴陷区。郜局连夜对计划清晨出发的第二小组的领队做出指示:“等天亮以后再出发,安全第一,没有安全就没有速度,欲速而不达,越是关键时刻越能体现出一个领导的应急能力。” 吴主因公殉职,此次事件一夜之间催生出《角省强陷预案》。次日就启动预案,省局要求各台站加强值班值宿,台站的领导必须带班。同时要求省局的仪修中心派出维修人员,尽快解决已有的仪器故障。并要求每个月都要派人到台站,巡检台站的仪器工作状态。 海涛预警中心的刘主叮嘱儿子刘洋,“不要坐在副驾驶位,要坐在司机身后的后排座位上,这个座位是最安全的,在后座也要系上安全带。”刘主的担心很有道理,因为古国人最讨厌乘车系上安全带。资料处的高处被吴主的事件吓怕了,说:“儿子,听妈的话,尽量少出差。必须出差,乘动车或者快客。”刘主对妻子说:“老高,没有那么可怕,一车人就死了吴主一个,他坐在副驾驶位,还没系上安全带。司机的伤稍重一点,后排的两个人都只是受了轻伤,都没有生命的危险。”“爸,妈,我注意就是了。我人在仪修中心,经常下台站,承担仪器的维护任务肯定是要自己带车去的,仪器设备很多,乘公交不方便。再说,同去的也不止我一个人,总不能各走各的。”高处对丈夫说:“老刘,不然把儿子调到预测中心,省的往外面跑。”“预测中心都是一群学究式的人物,为人处世都很另类。刘洋在仪修中心有一个好处,科长级别的晋升速度很快,因为中心的人都走职称不走职务,在职务上这里没有竞争者。在行政处室,就以他的这个年龄连副科都当不上。等他升到正科以后,他想留我都不同意,仪修中心是纯业务单位,算不上真正的官场,晋升副处级很难。”高处对儿子说:“科长太低,处长要懂规则,如果不想高升,副处最合适。晋升为什么?还是为了生活,你爸你妈已经为你准备好一切,儿子你不必奋斗,奋斗的过程并不舒服。我们是过来人,懂得其中的辛酸苦辣、荣辱廉耻。”“我都知道,已经有同龄人在嫉妒我。”刘处说:“人事这方面就不用你操心了,你爸你妈早为你计划好了,你能保证自身的安全就行。” 仪修中心临时成立三个仪修小组,第一小组负责维护角省东部台站的仪器,第二小组负责中部的,第三小组负责西部的。刘洋是第三小组的成员,初冬去角戌塌陷台维修仪器。工作结束后,午饭的时候,司机傅师傅要喝酒,想在市区住一宿,明天再去角亥台。仪修中心的小孟说:“傅师傅,我明天下午有事,今天就去角亥台,明天上午返回省局,今天晚上到亥市我请这顿酒。”刘洋对于住、走都没有意见。三个人午饭稍作小憩后,驱车赶往角亥台。 角亥市先雨后雪,路面结冰。在离市区三十公里的高速公路转弯处,发生多车连撞的交通事故,前去求援的救护车和警车也发生侧翻。直到天黑,救援工作仍在进行。 省局主管台站的鲁局给甄台打来电话:“省局仪修中心的车辆在去往角亥台的路上发生了交通事故,命令台站的值班电话时刻派人把守,保持通信的畅通,台站派人去医院的急救中心守候。”甄台对值班的杨光说:“你就守在电话机的旁边,你是多方通讯的中转站。” 省局人员处、观测处、局办公室的人不断地打来电话,询问有关人员的最新消息。第三小组的家人不断打来电话,焦急地询问自己亲人的最新消息。角亥台的电话时刻不停地响起,特别是高处的来电,打探儿子刘洋的消息,高处的来电非常密集,密集到刚放下电话就拨下一个电话的程度。 甄台、乌科、赵科、刘朝阳、分散到三个医院,一有救护车驶入,就上前查看。甄台始终没有离开中心医院,他的身后跟着一名中年女性,在急救中心,甄台等来省局第三小组的伤员,小孟面部受伤满脸是血,司机傅师傅腰椎骨折躺在担架上,刘洋当场死亡,人还在车祸的现场。甄台把消息传递给杨光,杨光把消息传送给省局,鲁局命令甄台暂时代为处理一切事务,省局的人正在赶往亥市的路上。 就在那个下坡转弯处,路面结冰,冰上覆雪。第三小组的越野车刹车后发生侧滑,车辆掉头,车的后部撞上高速公路的护栏。后车门的外挂备用轮胎被撞入车内,刘洋被夹在轮胎和驾驶位座椅之间,胸背遭到重击当场身亡。 刘洋因公殉职,郜局把刘洋的妻子调入省局的预测中心。 在中心医院,跟在甄台身后的中年女性是康处的姐姐,她马上要入角亥台。 刘主对高处说:“我卸任经济处处长,应该就任人员处处长,可是我选择离开省局来到海涛预警中心。主要考虑郜局将要退休,同新局长的个人关系还需要我重新维护,我的年纪也大了,省局的竞争又太激烈,不如儿子晋升为科长以后就到预警中心来代理副主任,在我退休之前升任副主任并不是一件难事,最好升为正主任以后再回省局,自然就是处长,没有想到却害了儿子。”高处说:“老刘,往事不提也罢。你卸掉预警中心主任,顶个闲职,少操点心,好歹我们还有一个孙女。”“我也想过,其实预警中心并没有具体的业务工作,同闲职也没有什么区别。新的办公楼都是我一手建起来的,还有收尾的工作未完,就算我卸任,有一些事情还得问我,我还是不得清闲,重要的是我要对郜局负责。再说儿媳妇刚进省局,儿子已经不在了,更应该帮一帮。” 转年的夏季,古家局由副局长古局带队的专家组到海涛预警中心来验收中心重建项目。验收结束以后,一行人去游览市区的风光,到海滨浴场去游泳,最后一天去爬山浏览古战场遗迹,都需要刘主全程陪同。步行下山的时候,刘主突发心梗猝死。高处悲痛欲绝,“我没了唯一的儿子,我又没了丈夫。如果可以重来,我不让丈夫当经济处长,不让丈夫当海涛预警中心的主任,我绝不让我丈夫用他的思维去规划我儿子的未来,我的儿子就不会为了快速晋升而丧命。一家人剩下三个女人,留下那么多的钱又有何用。” 康处的姐姐突发脑栓塞,出院后日常生活无法自理,入角亥台的事搁浅了。? 第二十一章 四 四 海涛预警中心的新办公楼建成,通过古家局的验收以后正式启用,中心主任缺位。郜局要在局内选派一人去中心任职。海涛预警中心所在地的子市距离省局所在地的辰市三百四十公里,赴任的人意味着两地分居。因为家属的工作、子女上学、父母的照顾等原因,所以赴任者的两地分居生活并不方便。 多名副处长要求去任职,他们都是短期的行为,中心主任是正处级,晋级以后干满一任再调回省局。 郜局需要一名稳定的中心主任把中心管理成稳定的单位,中心的人员越稳定越好,因为中心内部的任何纷争,都不利于预警中心接待重量级的人物。 对外联络处的伍处主动提出去预警中心任主任,伍处是郜局在塌陷大队期间的老部下,郜局清楚他情愿去的原因。伍处的儿子伍宏利弱智,曾多次向郜局诉说自己的后顾之忧,“郜局,有一天,宏利的爸妈去世以后,让他依靠唯一的小妹妹吗?他妹妹也有家庭的,拖着这么个累赘,会影响家庭和睦的,结果害了两个孩子。”郜局明确地告诉他,“我不可能把你这样的孩子安排进省局的,伍云,你及早打消这个念头。” 伍处明白,儿子只能在自己的手下才能正常地工作下去。我退休的时候,儿子已经在预警中心工作满十八年,在这十八年内,儿子不会遇到任何的麻烦。还有一个希望,将来把自己的侄子扶上预警中心主任的位子,哪怕是副主任也好,那样我的儿子又可以在他的手下继续工作几年,在退休之前聘一个副高工还是能够办到的,那样儿子就可以正式退休了。这样的哥哥依旧是妹妹的负担,但是起码在物质层面上负担不重,我这个爸爸只能做到这一步。最坏的结果,我退休的同时儿子因公致残退休,关于这一点我还是能够办到的。还有一个非常理想的方法,找一个能照顾我儿子的偏远农村媳妇,年龄大的、孀居的、奇丑无比的我都能接受,她的工作由我来解决,预警中心的厨师、服务员都是正式编制。想做的事情太多,这一切在省局是无法实现的,刘主不死我没有这样的机会,现在我一定要去预警中心任职。 伍处带着侄子和儿子到预警中心报到,让侄子担任后勤保障科的科长,主管生活区的接待工作,年轻人经常接触高层领导对他有好处,特别是对升职的帮助太大了,就是领导在高兴之时说一句话的事。把儿子安排进中心办公室,办公室只有儿子一个人,没有具体的分工。自己上班就带着儿子,自己不来中心,就把儿子留在家中。 很长一段时间,预警中心的人对伍宏利智商状况的了解都是听来的,我只是在尽量地避宏利过多地接触中心的人,避免可能出现的负面影响,没有欲盖弥彰的企图。在预警中心,没有人跟我过不去,疏忽都是自己造成的。我太大意了,“宏利,把这个送给刘叔。”宏利拿着报告去了会议室,他问:“谁是刘叔?”刘主明白孩子在说什么,“宏利,我就是,给我。”“我知道你叫刘长河,你不叫刘叔,你逗我玩儿。”会议室的人都听到了,纸里是包不住火的,想把儿子同其他人隔离开很难,这儿媳妇难找啊。有人给儿子介绍姑娘,还不如我儿子,我宁可让儿子独身也不能找一个同类型的儿媳妇,绝对不能找。我手下的职工家里有合适的人选吗?得个机会试探试探。 甄台到省局参加经济调整会,宋处对他说:“省内的台站都在积极争取项目,你台多年来没有上过一个新项目,都是在改造或者更新。最近古家局下拨给省局一批仪器,你们报一个申请,给你们一套。”甄台心里想:“就台站的那几个人,现有项目,都搞不好还要什么新的。”甄台说:“宋处,我台仪器本来就多,人员又少,还是给其它台站。”宋处说:“省内台站的规模排名,你台的排名由第四位降到第五位,这样下去恐怕连老五都不保。角戌台只有四个人,管理着九个项目。你们台站有九个人,也管理着九个项目。省局每年都要建设新的项目,古家局有任务,省局有任务,你们台站也有任务。今年还剩一个预兆学科的项目,就给你们了。我很清楚,你台站山洞的自然条件虽然不是很好,但是山洞的空间不小,再上几台套都没有问题。”甄台问:“宋处,以前各个台站不都是抢项目吗?”“此一时彼一时。你同仪修中心的人联系一下,定好仪器安装的日期。”甄台回答:“好,宋处。” 甄台心想:“钱想是一个垃圾桶,不论什么破烂他都能装。小米相夫教子的,在工作上不愿意出力。现在的年轻人,敬业精神真的不如老一辈。柏松是新项目的最佳主管人选,可是钱想不肯放手,特别是新项目建设的初期,钱想一定要插手。要是真的把过多的项目交给了柏松,柏松手中的筹码过多,他还不如钱想容易控制,毕竟钱想有怕我的地方。钱想这只垃圾桶是好的,还有一只破垃圾桶——乌科,想装也装不下过多的废物。刘朝阳肯定索要项目,不管是该要的还是不该要的他都要,人倒是很努力,就是缺点灵性。老周和杨光可有可无,好事和坏事都不干。” 甄台回来以后,在周二的例会上对大家说:“我计划报一个新项目,大家看看上那个学科的合适?”刘朝阳说:“你妈x的,给我们定位科,预兆科的项目都管不过来了。”钱科想了想:“定位学科都是更新或者改造,不可能有新项目,新项目肯定是预兆的。”他心里有底,“甄台,要是定位科的项目,我们预兆科不要。要是预兆科的,我们要。”柏松听出钱想的意思是要项目,自己可不想多干活,问道:“钱科,我们指的是谁?”钱想没有答复柏松。刘朝阳说:“你妈x的,甄台你看,预兆科的人不想要,甄台就报定位科的。”刘朝阳哪里知道项目就是预兆科的。甄台说:“我把丑话说前头,不要可以,要到手里以后必须好好管理。全省的台站都在争取新的项目,不是你报什么项目就给你什么,最后要经过省局批复的,批复那个项目就是那个,都要无条件地接收。”刘朝阳说:“你妈x的,当然,当然。”钱科说:“甄台,没问题。”回到预兆科的办公室,柏松说:“钱科,你想要新项目,由谁来管理?”“我管。”小米说:“就算你管,日常值班这天的常规工作我们不也得做吗?”“你们的意思是不要?”柏松说:“事先总得同我俩商量商量?”“那——,我去找甄台,这项目我们不要了。”小米说:“钱科,从始至终都是你在主导整件事,要的人是你,不要的人还是你,你一句话反到成了我们不要项目了,你看着办。”柏松说:“钱科,今后你大可不必同我们商量,随你的心思办。”老周清楚三个人的心里,去见甄台,“甄台,我台非得要——新项目吗?”“周大姐,不是我要与不要,是省局强塞给我的。”“甄台,你当着大家说的话,我怎么听起来——像是我们在积极——争取新项目,好像还是——从其它台站——手中抢来的。”“周大姐,你明白就不要说了。” 钱想心里清楚,不论如何折腾,这项目最后还是预兆科的,现在要做的是先堵住米小咪和柏松的嘴巴,项目拿到手,还要弄他二人一个不得不。他去找甄台之前,就想到这个项目一定要有人接手才好对甄台说话,就去见刘朝阳。“朝阳,我们科里的活太多,干不过来。经过商量我们预兆科不想要新项目。”刘朝阳一听顿时心花怒放,“你妈x的,你不要我要。” 离开刘朝阳,钱想去见甄台,“经过商量,我们决定预兆科不要这个项目了,朝阳有意接手。”甄台说:“晚了,我的申请已经上传了,省局批复的就是预兆科的项目,没有刘朝阳的事。”钱想一看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一半,为难地说:“甄台,不是我不要,是他们俩不干,还是给朝阳。”甄台知道钱想说的他们俩是谁,“已经如此了,下周一仪修中心的人就来安装仪器,你们科室的人必须全部到场,由仪修中心的人讲授硬件基本操作和软件的使用方法,接着去预测分析中心、数据中心、预兆台网中心接受培训。”钱科问:“甄台,派人外出学习吗?”甄台明白钱想是在惦记着出差的补贴,“除了周大姐,你们三个都得去。” 刘朝阳在埋怨乌科,“你妈x的,也不去为定位科争取争取。”“朝阳,预兆科的项目太多,有点管不过来,是——,新项目就算是预兆科的,我们也可以啊——,是——,关键是钱想啊——,还有甄台,是——,都明白的。”刘朝阳说:“你妈x的,你如果不愿意去要,我去找甄台要。”“那你去跟甄台说,不是我让你啊——,是——。”刘朝阳问乌科:“你妈x的,你到底是啥意见?”“我啊,随便,是——,都明白的。”刘朝阳想问问杨光,发现杨光早跑了,他大怒道:“你妈x的,就知道你会反对,缺谁都能干,不需要你。”杨光心理明白,定位科的强陷仪和微陷仪在工作着,以前微陷仪有微周期、大周期、巨周期之别,如今都是宽频带仪器。定位科不可能有新的项目,项目肯定是预兆科的。再说了,在甄台、乌科、钱科、刘朝阳的面前,我的意见可有可无,同意不起作用,反对同样不起作用,横竖都有人不满意,躲开为妙。 仪修中心的人给角亥台传来一个清单,上面列出了需要台站前期准备的物资。甄台让钱科去采购,钱科二话没说就去了市场。 刘朝阳来找甄台,“你妈x的,钱科说新项目预兆科不要了,甄台就给定位科,我们的工作量有点不足。”甄台察觉到事情有点不对头,“这就是预兆科的份内之事。”“你妈x的,钱科说管不过来。”甄台察觉钱想在其中的作用,项目必须完成,这是宋处亲自安排的,不能节外生枝。“啊,省局批复的是预兆科的项目。”“你妈x的,钱科说让给我们。”甄台说:“朝阳,这是按照学科划分的,钱科让给你们也无效。”刘朝阳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逮住钱科就嚷:“你妈x的,你耍我?”钱科说:“朝阳,是甄台不同意,省局也是这个意思,我是后来才知道的,对不起。”“你妈x的,我成了里外不是人。” 仪器安装调试完成以后,小米和柏松只好按部就班地完成日常的工作。小米说:“这钱科啊,你对他怜、憎、恼、厌、忍、躲都不行,令人无可奈何。”? 第二十二章 汪台之子、一 第二十二章、汪台之子 一 乌焦青到省局去找公孙处,公孙处想要聚来几个熟人陪着老乌好好地喝上几杯,被老乌阻止住,“就你和我,我有话要说,是——,你明白的。”乌焦青把公孙处请进附近小有名气的大酒店,乌焦青说:“咱说好了,我请你,是——。”公孙处说:“乌大哥,你来我这里,我是主人,应该我请你。”“公孙处,这样跟大哥说话,就是把大哥当成外人了,是——。你请我,就是我有话想说也说不出啊——,是——,你明白的。”公孙处说:“好,今天乌大哥请我,明天我请你,这总可以?”乌焦青说:“可以,是——。”酒过三杯,乌焦青说“今天我是来求老弟的,是——,你明白的。”公孙处知道求他的事情肯定不好办,又无法躲避,就说:“乌大哥,请说。”“公孙处,你的侄子我的儿子他毕业了,是——,想在公孙处的手下谋个差事,混口饭吃,是——,你明白的。”公孙权原以为他来求副台长,没有想到求他给儿子安排工作,就说:“乌大哥,此言差矣,你我都是郜局的手下,都是靠郜局赏一口饭吃。”“公孙老弟,几年前老弟跟老哥我说过一句话啊——,是——,哥哥我还没忘,是——,不知老弟还记不记得,是——,你明白的。”公孙处说:“乌大哥有话请直说,你我都是爽快人。”“我提醒一下啊,是在你家老爷子六六大寿的寿宴上,是——,我是傍晚到的,是——,你明白的。”公孙处说:“乌大哥,我没忘,我说‘以后有需要我公孙权的地方尽管说’。”“哎,明白人就是明白人,这不——,哥哥我来求你,求你帮我的儿子你的侄子找一个工作,是——,我不找你我能找谁,你不帮哥哥没人能帮哥哥,是——,你明白的。”公孙处发现此时乌焦青的话少了隐晦,变得非常直白。“哥哥我不是糊涂人,该如何办就如何办,是——,你明白的。”乌焦青把身后的背包放在桌面上,由自己的面前推到公孙处的眼前,“这是‘孝敬’,最高的啊——,还是双份,是——,哥哥我绝不会少了老弟的,是——,你明白的。不够的话请直说,是——。”公孙处习惯性地一抹头顶说:“乌大哥,这事不好办哪。”“我的要求不高,是——,省局、海涛预警中心、辰台、子台,这些热门单位全不考虑,是——。我清楚的,不会过分地难为老弟,省内任何一个省属台站都行啊,十个台站哪,是——,你就帮帮哥哥,是——,我舍一次脸得下多大的决心啊,是——,老弟你是知道哥哥的,是——。”公孙权长叹一口气说:“乌大哥,郜局的脾气,你肯定有所耳闻。”“公孙老弟,我听说过一点点儿。郜局不喜欢替人说情的下属,是——。可是事实上,说人情的人很多。再说了,我求的是老弟呀,老弟是谁呀,老弟不是一般的下属,是——,都明白的。”公孙处说:“乌大哥,我那都是假象啊,我不是一般的下属?我是经济处处长吗?我是人员处处长吗?我是研究所的副所长吗?我是办公室的主任吗?我啥都不是,我是老同事处的处长,我也想当其它重要处室的处长,我办不到。老同事处面对的都是什么人啊?那帮昏暗老灯不肯熄灭还不省电,都自诩为省局的不二功臣,我是一个随时替郜局挨骂的处长。” “你的亲侄子不是你弄进来的吗?是——,你的儿子在读塌陷学校,摆明了将来要进省局的,是——。你老婆也进了省局的资料处,是——。你自家的事都能办明白,是——。我才明白,如果你儿子已经有了工作,可能我还有点指望,是——,你是把所有的机会都留给自己,是——。”这样一想,乌焦青的心里清楚,公孙权绝不会为了我去见郜局的,是——。这么多年的指望,越想越觉得自己大错特错,乌焦青黯然神伤,说:“公孙处,不说了,喝酒,是——。”公孙处说:“好,我陪着乌大哥喝,今天的酒我请。”乌焦青不再说话,倒满酒杯之后,用杯沿碰一下公孙权的酒杯就一饮而尽,公孙权只好跟上乌焦青的喝酒速度。两瓶白酒喝光以后,又要了一瓶。公孙权有点担心,担心乌焦青酒后发泄对自己的不满,阻止他不好,不阻止他心里还有点害怕。“乌大哥,换啤酒。”乌焦青说:“我向来只喝白酒,是——,都明白的。”说着又喝下去一杯白酒,公孙处越喝越慢,乌焦青越喝越快,这瓶白酒又光了,公孙处只好又要了一瓶。乌焦青开始自斟自饮,“公孙处,你别怕,我就是想喝酒,是——,想痛痛快快地喝酒,我太压抑了,我想喝。嘿嘿、嘿嘿、嘿嘿。”公孙权在代理台长期间就听说老乌喝多了嘿嘿直笑,直到今天才亲眼看见、亲耳听到。“嘿嘿,公孙老弟,在郜局的眼里,你的钱是钱,我的不是啊——,是——,嘿嘿。”公孙权觉得双眼迷离,面前的人和物都离得很远,晃一晃头,两耳嗡嗡直叫,周围的声音都很远。公孙处说话有点舌头短,“乌大哥,你喝多了,我也多了。我给郜局的叫‘孝敬’,你给的叫‘钱’。”乌焦青说:“都是一样的东西啊——,是——,嘿嘿、嘿嘿。”“乌大哥,你不懂,安全哪,安全最重要。”乌焦青说:“老弟,我的绝对安全,嘿嘿,是——,我对天发誓,成与不成,我都认可,是——,老弟你尽管放手办,嘿嘿,哥哥一句话都不说,是——,你明白的,嘿嘿、嘿嘿、嘿嘿。”此时,公孙权说话有点口吃:“乌大哥,我明说。郜局这个人特——讲究,从来不拿个——人的,郜局想要的都是——先给,通过项目——啊、奖金——啊。”乌焦青说:“嘿嘿,老弟,我明白了,我想给也不具备资格,是——,嘿嘿。”“乌大哥,不说——了,喝——酒。”乌焦青独自一口喝光杯中酒,说:“老弟呀,我很失败呀。嘿嘿,在角亥台,就我一个人住着破旧的老楼,是——,嘿嘿。连公认最没钱的钱想都换了新楼,是——,都明白的,嘿嘿。我把每一分钱都积存起来,是——,为的就是今日。嘿嘿,我不能给儿子一个稳定的工作,是——,不能帮儿子成一个像样的家,是——,嘿嘿,我还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吗?这是我的心结啊,是——,都明白的,嘿嘿、嘿嘿、嘿嘿。”“乌大哥,我去见——郜局,自己受点委屈没——什么,谁让你是我——哥哥。我这一去,你儿子——我侄子就算彻底没了——希望。听我——的,乌大哥直接去——见郜局,行与不行,郜局不会为难——你的。你去远比我去的成功率——高,乌大哥可以不体谅老弟的——难处,不能不为孩子——着想啊。”乌焦青说:“如果去和不去一个样,嘿嘿,还去啊——,是——,都明白的,嘿嘿、嘿嘿、嘿嘿。”“乌大哥,总得——试一试。”乌焦青说:“嘿嘿,我说过,喝酒——,是——。我好多年没放开地喝了,喝——,是——,嘿嘿、嘿嘿、嘿嘿。”一瓶白酒又喝光了,乌焦青说:“整点啤的,整点好的,我没喝过的,是——。”公孙处应道:“肯定——的。” 乌焦青没敢去见郜局,他认为去了也没有希望,不如不去。在家里,儿子、老婆还在等着好消息,这家门可怎么入哇?乌焦青没有回家,他去见自己的弟弟,跟弟弟倾诉内心的苦衷,喝酒的时候他哭了,“我失败呀,是——。”乌乡明白这是哥哥来求自己了,“大哥,那个破塌陷专业的自读大专文凭不要了,改学建筑,三年后由我来安排我侄子的工作,可别小瞧我这个小乡长。”? 第二十二章 二、三、四 二 4012年的年初,杨光的女儿考上了研究生。钱想的儿子钱多也参加了研究生的入学联考,没有达到分数线。一个二十四万人口特别地区的大学寄来了录取通知书,钱多去那里自费读研,学费很高。 汪台的儿子汪连权也计划考研,妈妈小娜不同意,“本科毕业不能顺利就业的人才会考研的,儿子呀你已经没有三年的时间了,你爸临走之前对我说,‘只有二年的黄金期,成败就在这二年之内。’” 汪连权毕业了,汪台的孀妻小娜领着儿子去见公孙处。“连权,这是公孙叔叔。”汪连权说:“公孙叔叔好。”一年前,打发走乌科的一幕还记忆犹新,公孙权心有余悸。对小娜说:“嫂子,我无能为力呀,郜局最讨厌掮客。”小娜说:“看把公孙处吓的,嫂子只求你一件事,在省局招聘的时候,把面试的准确时间、地点提前通知给我,可以吗?”“嫂子,没问题,要是我做不到,你把我的头拧下来当球踢。” 暑假结束,小娜接到公孙权的电话,她带着儿子提前一天抵达省城,当出现在省局面试会场时,现场没有人认识这对母子。小娜认识苗局,“苗局,我是角亥台原副台长汪仁良的妻子,这是我儿子,应届毕业生。”苗局和面试的专家们都明白,这是来应试的。宋处问:“来参加面试的?”小娜回答:“是的。” 苗局离开会场去见郜局,“郜局,角亥台的汪台,就是脑瘤去世的那个副台长,他的妻子领着儿子来参加面试。”“让他参加。”“郜局,如何对待。”“你看着办。”苗局说:“郜局,明白了。” 苗局说:“郜局,还有一件事。”郜局抬头看着苗局。“郜局,角亥台的小米,你可有印象?”郜局说:“知道,知道。前几天,到省政府开会,小米的父亲米局特地留一日同我叙叙旧,米局太讲究了。”苗局说:“小米要进工程师。”郜局说:“条件具备吗?”苗局说:“差一点。”郜局说:“我看别走正常的程序了,不占用计划的名额,我单独为她争取一个。”苗局说:“郜局,太好了。” 三 这次面试,汪连权的成绩是最后一名,不可能被录用。小娜知道自己错了,深深自责。 夕阳西下,归家的人潮如流,寡母孤子,家在数百里之外,满怀期望而来,即将失望而去。塌陷局的大门完全敞开,下班的人流、车流从身边经过,小娜触景生情,“人走茶凉啊。”“妈,你别难过,我自己能找到工作,在哪儿都能吃上一口饭。”“儿子,你爸清醒的时候再三跟我说:‘我这一生,办明白的事,可能只有这一件。小娜你助我完成后事,使我在天之灵可以得到安慰,不然我死不瞑目。’”小娜哭着对儿子说:“郜局曾经答应过你爸,我没有想到他的照顾就是不参加笔试可以直接参加面试的这个过程,而不是录用你。”“妈,再招聘还要等一年,我去闯一闯,能闯出去岂不更好,不然我也待不住。”“好。这次没有成功,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这都是妈妈的失误。”汪连权外出打工,经过半年的磨练,他觉得还是到塌陷台就业比较靠谱。 小娜宴请柳局和冯局,第一次,柳局借故推掉,第二次,冯局借故推掉。小娜并不气馁,一次接一次地发出邀请。只有一个人来,小娜接着请。盛情难却,柳局和冯局只好同时赴宴。经过许多的周折,小娜已经摸到一点窍门。小娜直说:“柳局、冯局,我求两位局长帮忙给我儿子找一个工作,能进角亥塌陷台就心满意足了。”柳局说:“市局和台站虽然都带塌陷两个字,但不是一个单位。市局的人员权在市政府,塌陷台的人员权在省塌陷局。”“我听仁良说过,是仁良再三对我说的,让我通过柳局去求郜局。”柳局没有说话,冯局说:“汪台去求过郜局,郜局也答应‘可以给予照顾’的。”冯局的意思比较隐晦——你去找郜局。小娜说:“去年应聘的事,柳局和冯局应该有所耳闻,郜局已经说到做到了,已经照顾过我们。”柳局关注过此事,知道会有今天的结果,想推脱是不可能的。柳局说:“我曾经答应汪台,‘能帮一定帮。’可是——。”小娜说:“柳局有话请直说,我一个家庭妇女不可能知道得太多。”柳局说:“应该帮忙的,我也是求人的。”冯局说:“柳局能帮人场。”小娜二话没说,把手提兜递给了冯局,“今天带来一点点,先用着,两位局长帮人场就够了,我万分感激。两位局长放心,我既不会少了这个的也不会缺了哪个的。” 半年后,甄台拿着汪连权的调令,看了又看,对钱想说:“汪连权是角亥丙塌陷台的正式职工,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钱想说:“甄台,听说时间不到半年。丙台是地方台站,从地方台站调入我们的省属台站,调出容易,调入难啊。”甄台说:“难与不难,看是谁,这就是郜局的一句话。”“甄台,柳局可真为汪台下力气。”甄台说:“这,你比我更清楚。你着手接收人员和工资关系,明天汪连权前来报到。”甄台又叫来老乌,说:“乌科,汪连权就分配给你们科。” 报到这天恰逢周二例会,小汪坐到甄台的身边,这座位是汪台的,已经空闲多年。 四 柏台对许台说:“小娜这个女人不简单。”? 第二十二章 五 五 小娜请客,请市塌陷局的全体在职人员、角亥塌陷台的全体在职人员和退休人员,来赴宴的只有柳局、冯局、甄台、柏台和许台。酒宴将结束时,小娜拉着儿子的手对大家说:“仁良在的时候,有对有错,有的事情做出了很后悔,这些都不提了。毕竟仁良同大家共事一场,如今连权又是大家的同事,今后孩子有不对的地方希望长辈们给予指正,希望长辈们多多包容,谢谢各位了。”甄台觉得这些话似乎是对塌陷台人说的,同时想起那封投河的信。甄台恍然大悟:“汪台那封信的意思是希望我不要为难他的儿子,真是用心良苦,他相信儿子一定能够进入角亥台。我有一个时期特么地看不起他,看来人是不能一概否定的,在儿子工作的这件事上,汪台的处理手法堪称完美。” 柳局退休了,冯局和李局都没有当上正局长。外派的王局是城市治理局的副局长,城治局的副局长是副处级,塌陷局的局长是正处级,按说王局应该高兴,可是王局不肯来上任。在城治局,王局的属下是七八十人,来塌陷局,王局的手下是七八个人。王局不愿意来,塌陷局的局长出现空位,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 古国规定,工作调动在三个月内不到新的单位报到,视为自动离职。在限期内的最后一天,王局到任。坐稳椅子就把隔壁的冯局和李局用电话传了过来,对二人说:“今后,科长以下的人,请示和汇报工作去找分管的副局,由副局向我汇报、请示,没有我的容许,其他人等不得踏入我的局长室。”又唤来出纳员,塌陷局原本就是报账单位,不设会计一职。王局对出纳曹师傅说:“每个星期四是我集中处理经济工作的固定时间,其它时间段,没有我的传唤不得出入我的局长室。还有,凡是牵扯到经济的业务直接向我请示。最后,停止转拨市政府给角亥台的款项。” 停拨这笔款意味着甄台将拖欠职工的工资,甄台无法承受。王局是本地的书法协会的会员,自己开了一个书画小店。甄台找到王局,说:“王局,听说王局的字在书画界颇有声望,我来向王局求一幅墨宝。”王局和甄台早就相识,同桌喝过酒。王局说:“好,这个星期日到店里去取。”甄台去的时候,王局不在,横幅已经写好并装裱完成。甄台付了一千元钱拿走了条幅,回到办公室就贴在脑后的墙面上,条幅上书“净洁清明”。 柳局退休半年后,亥市的角省塌陷副指挥中心变成亥市塌陷指挥中心,子市塌陷指挥中心变成角省塌陷副指挥中心。 角省局的李局退居二线,修订《角省塌陷局人员名录》,郜局说:“还是惯例,十万元经费。给你派个助手,李局认为谁合适?”李局说:“人员处的单科。” 续编工作过半,李局对单科说:“我相中一个房子,手头有点紧张。” 李局缺钱,很快郜局就听说了,郜局对李局说:“李局,缺多少钱。”李局回答:“二十万。”郜局说:“我手里有,你先拿去用。” 修订工作结束,《角省塌陷局人员名录》出版,郜局说:“李局的工作真详细,经费就二十万,单科升为副处。” 主编李局退休,刘朝阳的舅舅退休了。 在接下来的周二例会上,等到常规程序进行完以后,甄台说:“我讲三件事。”甄台很久没有大声地说过话,人们都抬头看着他。“第一,刘朝阳,从今以后,请你开口说话先去掉前面的四个字。”“你妈x的,你啥意思?”甄台说:“果真去不掉,请把你换成我。”“你妈——啊,你想憋死我。”“第二,乌焦青,从今以后,不得再私拆任何信件。”老乌面不改色心不跳,仿佛甄台说的人不是他。“第三,钱想,从今以后,不得上报预兆数据的反常,‘本台预兆多个观测项目的数据存在反常,下一周,本区存在发生破坏性塌陷的可能性。’就这一段话肯定招来成群的专家,吃我拿我玩我,你都成了酒托、采购员、导游。”“甄台,可以不经常上报,偶尔也应该报一次两次的,不然我台得不到重视。”甄台说:“你实在心痒手欠,把本区换成其它的任何一地,来的专家由你个人招待,我概不见面。散会!”? 第二十二章 六 六 杨光的女儿要毕业,钱想的儿子要毕业,刘朝阳的儿子大专升本科后也要毕业。 郜局向古家国提出申请,要求延期退休。 古家局开展给台站职工送温暖的活动,活动的口号是:广泛地深入基层,解决台站存在的难题;关心艰苦岗位的职工,帮助解决台站职工在生活上的具体困难。 省局成立了由局长带队的联络小组,孟局、公孙处和王处负责角亥台。在会议上,孟局说:“甄台,台站有问题请尽管提。”甄台说:“孟局,那我可要提了。”“请甄台畅所欲言。”甄台说:“孟局、公孙处,王处,我要提的都是多年的老问题,报告打过无数次,当面谈过很多次,问题依然还在。”甄台给孟局、公孙处、王处递烟,自己也点燃深吸一口。 甄台说:“我先简单点说,随后有详细的文字报告。” “一、台站的吃水问题。我台生活用水,靠村里的自来水供应,这个自来水是限时供水的,供水的时间全在夜里或者清晨,每次供水时间只有一个小时,全靠老张接水储水。”公孙处说:“不是还有水井吗?”“水位下降,井枯了。”甄台心里说:“井里还有水,楼内下水的窨井离井口太近,井水有异味,井水被污染了,这窨井就是你公孙处建的。”这一点,甄台当然不能说。甄台说:“本来指望房地产开发过来,花点小钱接上真正的自来水。主导这一区域开发的宋市长被批捕,项目停止了。新来的市长接着搞项目,换了地方,我们的希望破灭了。”孟局问:“台站到自来水的主管道有多远?”“我们量过,最近之处是一千一百米,经过一条公路和一片农田。”王处说:“这可不太好办。”甄台心想,“好办早办了。”刘朝阳说:“你——嗯,台站缺钱哪。”刘朝阳被甄台警告以后,“你妈x的”变了,心平气和的时候是“你——嗯”,抢话的时候是“你啊——”,半急半恼的时候是“你妈啊——”,真的情急了依旧冒出“你妈x的”。 “二、供电问题。现有供电线路属于台站自维线路,供电所不负责维护,冬季没有问题,就怕夏季雷雨天气,逢雷必断。”刘朝阳说“你啊——,打着雷下着雨,我深更半夜的起来拽发电机发电,你啊——,怎么都启动不起来,你妈x的,原来没汽油了。” “三、办公楼取暖的问题。去年的取暖期,锅炉停炉维修过三次,都是内部漏水。今年无论如何也将就不过去了。这台锅炉还是公孙处时期启用的,早就过了使用年限。”王处说:“有的台站放弃了锅炉,使用电取暖,据说效果不错。”甄台说:“我也问过角申台,只是保证卫生间不上冻,全部的办公室合并到机房,费用也不低。”刘朝阳说:“你啊——,老张烧的锅炉也不暖和。” “四、设施维修的问题。阁楼漏水,管道淤堵,上山洞的台阶破损,大门破败无法开关,铁栅栏围墙锈蚀要倒塌,院子水泥地面破损,室内墙皮脱落,顶棚开裂,灯具损坏,通往台站的土路坑坑洼洼的。” “全楼的窗户都需要更换。单说这一楼的窗户,任何人在外面一推就开,人一纵身就能跳进机房。塌陷专业仪器,没人动,可是满桌面都是计算机、打印机,就一个值班员,睡着以后被人拿走几台,可能到第二天早晨才能发现。真的失窃,这完全是值班员的责任吗?”刘朝阳说:“你啊——,我值班真担心哪。” 孟局说:“甄台,类似的问题,各个台站或多或少的都存在,是共性的问题。省局也年年向古家局打报告,古家局也年年批复一些并拨款,额度有限,杯水车薪,修的没有坏的快。省局也年年解决一部分,还是速度太慢。甄台不要着急,我们一定把甄台反映的问题带回省局,如实带回省局。请相信郜局,郜局会有办法的。”“孟局,我作为角亥台的台长,我提出的是本台的问题,只要给我解决本台的问题,其它的我不关心。”王处说:“每个台长都这么说。” 公孙处说:“甄台说的问题我们一定如实反映。这次来还有一个主题,帮助解决职工在生活上的困难。我想大家最应该关心的是这一条,都说一说。”甄台心里明白,“这是单位的事情不好解决,想转移话题,你以为个人的问题就一定好解决呀?”孟局说:“把单位的问题先放一边,各人说个人的难处,谁先说?”这一问,所有人都往后缩,都不想先开口。见无人说话,公孙处说:“乌大哥,你年龄最大,你先说。”“这公孙处,真看重我,是——,那我就说说。这定位仪的维修,不及时,是——。年年评比的成绩不好都是因为数据断记率高,这都是维修不及时造成的,是——,都明白的。评比结果不好,还怪罪啊——,是——。”刘朝阳憋不住了,说:“你妈——啊,预兆中心、定位中心、仪修中心,分析中心、网络中心,这套仪器他管,那套仪器你管,具体问到谁谁都不管。你啊——,特别是预兆科的仪器,太乱了,集成进一个部门多好。你——嗯。”公孙处说:“单位的问题已经说了很多,说点个人的问题。” 周欣荣说:“我说。局里的领导总是说——职称评聘向台站倾斜,结果呢?台站的职工还是职称难晋,我没有看到实实在在的倾斜。我还有三个月——就退休了,请局里考虑——考虑我。”公孙处说:“周大姐差在什么地方?”老周说:“我的文凭不够。”孟局说:“老周,你的情况局里有所了解,带病坚持工作,应该给予照顾。老周,我实话跟你说,你直接去面见郜局。”乌焦青说:“还有我,是——,都明白的。” 钱想说:“每年的年度责任奖,局里发五千,台站发二千,这样合理吗?”公孙处笑了,说:“台站还有台站津贴,局里可没有。”钱想说:“对,那叫台站津贴,局里没有才是对的。如果把奖金命名为局里年度奖,那我什么都不说。”刘朝阳说:“你啊——,亲儿子就是亲儿子,你啊——,我们是庶出。”钱想说:“还有,十三个月的工资,局里按照上年十二月份工资的全额发放,我们是工资组成的前两项,这不合理。”刘朝阳说:“你啊——,我们连庶出都不是,你啊——,是捡来的野种。”钱想说:“我们台站长期没有副台长,从利于工作的角度考虑应该及早提拔一个。”乌焦青说:“应该提拔你,是——,都明白的。” 杨光说:“我说说。省局应该考虑考虑台站一般职工子女就业的问题,不能全部解决,起码也应该有一个比例,官员与职工有一个比例,总不能职工一个都捞不着都是官员的,这是我个人的要求。”刘朝阳说:“你啊——,这也是我的要求。”孟局说:“局里年年有招聘,招聘的大门是敞开的。”这时台长室的电话响了,甄台去隔壁接电话。乌焦青说:“这个问题,小杨提的好哇,是——,我要好好地说道说道。列一张表格,谁是什么职务,长辈在那个部门任职,晚辈在那个部门工作,哪个人啊是爸呀、叔呀、姨呀、妻呀夫呀、哥呀妹呀、舅呀的,是——,都明白的。把这张表格发到互联网上去,啊——,是——,都明白的。”杨光看着椭圆会议桌对面的三个人,三个人都在低头运笔记录着,老乌直捅其隐痛之点。杨光在心里填写这张虚拟的表格。孟局,儿子在省局数据中心,外甥女在角子台。王处,女儿在海涛预警中心。公孙处,妻子在资料处,儿子刚进仪修中心,侄子在角卯台。甄台进来就说:“老乌,别扯一些不三不四的。你要是真的敢做,我佩服你。你心里存在不满,我了解你,你没有那个胆量,就是图个嘴巴痛快。”杨光接着填那张表,甄台,女儿在预兆中心。杨光知道自己的实际困难无法得到解决,总不能不提,会议还没有散,起身就走。王处问:“三位年轻人有什么问题?”小米、柏松没有吱声,汪连权说:“我没有。” 在回程的轿车上,王处说:“孟局,回去怎么上报。”“我们如实上报给郜局,由郜局决定如何上报古家局。这个活动只是在台站搞,如果在省局搞恐怕问题会更多。不要以为角亥台的问题多,其它台的问题也少不了。”公孙处说:“古家局的哪个领导头脑发热,搞了这么个活动,能解决几个问题?”王处说:“总得让人家发泄发泄。”公孙处受到启发,说:“王处说的对,让他们提出要求,明明知道难以得到满足,让他的心里还是抱有一丝丝的希望。” 周欣荣马上去见郜局,“郜局,我马上就要退休了,请郜局帮忙——解决我的职称问题。”边说边递上一个纸包,郜局没有推也没有拿走那个纸包,说:“我考虑考虑。”纸包没有被退回,老周觉得有希望。4015年9月初,周欣荣的副高级工程师评聘同时完成。公孙处来角亥台,给了老周一包东西,老周打开一看,是自己给郜局的“孝敬”。老周激动地说:“郜局这人——真办事。”当年的10月,老周退休。 苗局对郜局说:“郜局,去年角亥台小米的工程师晋级,排名靠后,估计今年也是一样。米局为此事,给我来了一个电话。”郜局说:“苗局你安排一下,今年给她晋升。” 按照古国新一届政府的新政,古家局所属三个级别的塌陷场地稳定性评估公司取消收费,对社会提供服务。 省局就本次活动的开展情况上报古家局,为台站职工解决实际困难的总结中有一条:我局为角亥台带病坚持工作的老职工解决了多年得不到解决的职称问题。 刘朝阳的儿子毕业了,因为对儿子的过去人生不满意,刘朝阳花了五百元钱找了一位“先生”,给儿子改了名字,新的名字叫刘瀚波。这种做法在古国是一个习俗,叫作“转运”,改换名字转变命运。钱想也给儿子钱多改了名字,叫钱权。 乌焦青对刘朝阳说:“郜局啊——,太不像话了,通过招聘这几年进了一百七十多人,招聘是——,太那个了,是——,都明白的。”刘朝阳说:“你——嗯,我看郜局这人不错。” 过了一个月,角省局的招聘结束。刘朝阳对乌焦青吼道:“你妈x的,郜瀚波诚不是个东西,你妈x的。”乌焦青说:“朝阳啊,对郜局的态度,前后不同啊,是——,都明白的。” 4015年的11月,郜局解散角省塌陷研究所,人员分散到各个处室。同时,注销省内各台站的安平公司。 郜局延迟退休的申请没有被批准,他将在4016年的10月退休。4015年的12月,发放年度目标责任奖,不再区分省局和台站,每人由两千元提高到七千元。本年度的十三个月工资,台站同省局一样,按照十二月份的工资全额发放。角亥台内是欢声一片,多数人不想郜局退休,希望年年能得到这两笔钱。 亥市塌陷局的王局调走了,到市容貌局任绿化科科长,保留正处级待遇。甄台把脑后“净洁清明”的横幅揭下来,这张横幅是刚刚更新过的。“还别说,字写得还可以。”甄台把横幅揉成团扔进垃圾桶,“我顶了你两年多,真他妈的累。” 市局的接任者是杨局,杨局原是亥市乙区的副区长,副区长是副处,杨局来市塌陷局升了一级。在乙区每年经手几亿元,到塌陷局每年经手几万元。杨局不愿意来上任,拖了两个月,明白不得不上任。提出把市局的债务还清,把他在乙区的专车带走。 只要你走,任何条件原单位都答应。 杨局上任后,坐稳椅子就把隔壁冯局和李局用电话传了过来,对二人说:“今后,科长以下的人,请示和汇报工作去找分管的副局,由副局向我请示,没有我的容许,其他人等不得踏入我的局长室。”杨局又唤来出纳员曹师傅,“每个星期四是我集中处理经济工作的固定时间,其它时间段,没有我的传唤不得出入我的局长室。还有,凡是牵扯到经济的工作直接向我请示。最后,停止转拨市政府给角亥台的全部款项。” 甄台宴请杨局、冯局和李局,角亥台的大部分职工到场坐陪。在约定的时间,杨局没有到场,大家喝茶坐等。一个小时过去了,杨局还是没有到。甄台给杨局打电话,杨局说正在酒桌上,稍等即到。三个小时以后,杨局到了,午饭变成了晚饭。大家都站起来迎接,甄台把杨局让到尊位,杨局坐下说:“上菜斟酒。”甄台亲自给杨局满酒,菜上四味,杨局对甄台说:“我都喝过了,不来不礼貌。你请我来,自己先干一杯。”甄台一愣,正在思考杨局的语意。杨局说:“怎么?你不干?我没有多少时间。”“杨局发话,我干。”甄台立刻干了玻璃杯中的白酒。杨局对大家说:“大家吃。甄台给介绍一下,让我来认识认识这么一群科学家。”甄台从自己的身边开始,“这是,我台的乌科。”乌焦青站起来说:“乌焦青,杨局您好,是——,都明白的。”杨局说:“明白什么呀?你明白塌陷呀?”甄台说:“杨局,乌科说话就这样。”杨局说:“下一个。”甄台一指钱想,“钱科。”钱想站起来说:“钱想,杨局好。”“你这名字好,应该倒过来念。”甄台说:“这个是刘朝阳。”刘朝阳起身说:“你啊——,杨局好。”杨局说:“还留朝阳,你应该留晚霞。”甄台一指杨光,“这是杨光。”杨光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开口问好,杨局说:“你怎么姓杨呢?”杨光把刚嵌缝的屁股放回原位,他说:“我爷爷姓杨,我爸也姓杨,我没改姓,杨局不好意思。”看杨光坐直腰杆还要说什么,冯局插话说:“杨局,甄台介绍完毕,大家一起敬你一个。”杨局说:“你谁呀谁呀?敬我酒。”又对甄台说:“我喝一个你喝三。”甄台说:“好!我喝。” 第二天,杨局叫来出纳,“把角亥台的钱扣下五千,其余的都给转过去。” 甄台多方打探,得知杨局的妻子爱吃海鲜,特别喜欢吃大个的雌性河蟹。甄台托角丑塌陷台的马台买了四箱上等的河蟹,冷藏包装用快客发运。甄台对杨光说:“你去快客站接货,是四箱河蟹。我把杨局老婆的手机号给你,你接到货以后打车把货拉到你家小区的东门,通知她来取。”“甄台,你还是另找他人。”甄台说:“遇到正经事老乌上不了台面,刘朝阳嘴破。钱想最爱吃海鲜,他胆子还大,我怕他掉包,他换掉一箱,我就前功尽弃了。杨局扣下台站的的五千元钱,这是我们的工资。送一千要回五千,也是没办法的办法,这事总不能让我亲自出面?杨哥,你去比较合适。”“好,我去。” 半年后,角亥市塌陷局的杨局调走了,到巳县兑乡任乡长,乡长是正科级,杨乡保留正处级待遇。市局来了一个赵局,赵局原是亥市安全督察局的副局长,来塌陷局任局长,又是明升暗降。甄台说:“这市局沦落到此等地步,成了亥市失势官员的安置地。”? 第二十三章 老张回家、一 第二十三章、老张回家 一 “小杨,我是老乌。你在家,是——。”杨光很烦这种问话的方式,对方要说的事,不知道自己是否愿意参与,在家或者不在家都不是好的答复。“乌科,有事吗?”乌科说:“老张的胃病又犯了,我带的钱不够,是——,甄台说找你的,是——,你明白的。” 甄台和钱科去子市参加预兆学科的学术研讨会,定位科是刘朝阳值班,看来只有自己是个合适的人选。再说了,同张师傅在一个锅里吃饭有二十几年了,此时老张在医院里等钱治病,哪能甩手不管。杨光觉得动身之前必须给甄台打一个电话,不是怀疑乌科,而是必须请示台长。“甄台,刚才老乌来电话说老张病了,在医院里需要钱。”甄台说:“是我让乌科给你打的电话。我已经跟乌科说过,能不住院就不住。”“好,我这就去医院。”杨光往兜里装入五千元钱,对妻子说:“老张病了,这都20点了,夜里我可能不回来了。” 乌科站在急诊观察室的门外,见杨光到了就迎上去,“做了几个检查,医生建议做彩超,我兜里的钱不够,是——,你明白的。”杨光进了观察室,见老张缩成一团躺在床上。本来就个子不高、人又瘦,团在一起成了很小的一团咕儿,让人瞧着怪可怜的。“乌科,确诊了吗?”乌科说:“还没有,是——,医生建议啊——,是——。”杨光也不明白他说的医生建议是什么,也不想多问,直接去急诊室见医生。“请问医生,刚来的病人的情况如何?”“你是家属吗?”杨光想说不是但是说了还不如不来,只好回答:“是。”“病人做过胃切除手术,又做过胆囊摘除的手术,我建议病人住院,首先要做腹部彩超检查。”杨光回到观察室,老张一手按腹部一只胳臂垫在头下。杨光环视一周也没有找到一个闲着的枕头,走到医院内的商店,卖了一卷卫生纸给老张当枕头垫上。老张说:“小杨,我太痛了。”说完这句话,老张就不再强忍,被痛得唉吆声不绝。杨光又去见医生,“医生,想点办法止住痛。”医生说:“我建议病人立刻住院。” 杨光把老乌叫出观察室,“乌科,医生建议老张立刻住院。”“是啊——,甄台说——,是——。”说完就扭过脸去,看着走廊不看杨光。杨光才明白,根本不是什么钱不够,是老乌不肯拿主意。杨光真想把钱塞给老乌以后就走人,听着老张的唉吆声又有点于心不忍。杨光拨通甄台的手机,从背景的声音可以听得出来他是在酒桌上。“甄台,老张病得不轻,医生建议立刻住院。”甄台说:“老张闹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去诊所打打针就行了。”甄台说的没错,每逢冬春、秋冬之交,老张总闹胃痛,都是到诊所输一两瓶液就好了。杨光说:“甄台,我看这次和往次的不同,老张痛得无法忍受头上冒汗,我看不住院不行。”甄台说:“你和乌科商量,你俩看着办。”杨光知道老乌都听到了,就对他说:“乌科,我看还是让老张住院?”“好,你决定的,甄台过问啊——,是——,都明白的。”杨光问:“乌科,要不再观察观察?”“行,你决定,是——。”杨光明白,此时想一走了之也是不可能的。 杨光知道不能再和他商量下去了,只能自己拿主意。如果老张因为医治不及时出事,甄台以身在外地为由,以委托给我和老乌全权处理而摘干净责任,他不会承认下达过阻止老张住院的口令,从语言的唯一意义上也的确没有下达过这样的命令。老乌会把一切都推到我的身上,甚至同甄台合起伙来陷害我,乌科这个人总认为自己高明,其实你我的责任是等同的。老张的家人饶不了角亥台,不是饶不了我,他们会找角亥台这个单位而不是找我个人,我代表的是单位。此时此刻,甄台想不到这个层面上来。结局恶化到所担心的境地,角亥台肯定内战,先有内乱后有外患,狗咬狗一嘴毛,台站将没有一个囫囵人。 杨光进了观察室低下头问老张:“张师傅,你在老家参加农村医保了吗?”老张说话有气无力的,“参加了。”杨光问:“你年年都按时缴费了?”“年年都交了。”杨光问:“你医保证和身份证在手里吗?”“没有,在我小弟弟的手里。”杨光知道,农村的医疗保险,每逢年末,村里的诊所都变相地强迫参保的村民领取药品,其实是向村民卖药。领药需要身份证和医保证,是他弟弟年年在领取他的那份药品。杨光问:“你有你弟弟的电话吗?”“没有,我有我大妹妹的电话。”杨光问:“市里有同你关系近一点的亲戚吗?”“我的外甥女就在这附近住。”杨光说:“你把你妹妹和外甥女的电话都给我。”“电话都在本子上,本子就在我床头柜的抽屉里。我来的时候把锅炉房的钥匙给了小刘。” 杨光立刻给值班的刘朝阳去了电话,“朝阳,老张病得很重。你去老张的房间,在床头柜的抽屉里找一个电话本,把像他弟弟、妹妹、外甥女的电话和姓名都用短信发给我,要快。” 杨光又给钱想去了一个电话,“钱科,老张病了。”“我听甄台说了。”杨光说:“你劝劝甄台,通知老张的家人来医院护理老张,我们先垫付一笔钱让老张马上住院。”“小杨,就算老张参加了本村的医保,还有一部分费用需要自己承担,老张他没钱。柏台时期,老张胆囊摘除手术的费用都是塌陷台负担的,这你是清楚的。”杨光说:“柏台时期,古国还没有农村医疗保险。假如说今天,医生建议实施手术,我敢阻止吗?”“小杨,我不劝甄台,你直接打电话给他。”此时,杨光才清楚给钱想打这个电话是多此一举,自己希望钱想当面劝一劝甄台,纯粹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善意。 杨光立在走廊里,想了好长时间,刘朝阳的短信到了。杨光越想越觉得应该让老张住院,应该通知他的家人,就拨通了甄台的手机。“甄台,我看啊,给老张的家人去个电话,让老张住院。”甄台说:“小杨,乌科可没跟我说过住院的事。”“甄台,老张对我说他太痛了。”甄台说:“老张跟你说他痛,怎么不跟乌科说?”不等杨光开口,甄台就把手机挂断了。杨光决定自己来做,对乌科说:“你看着老张,我去办理住院的手续,并通知老张的妹妹和外甥女。” 杨光去交住院押金的路上,甄台打来电话问:“你让老张住院了?”杨光听出甄台语气中的怒气,也猜到是老乌及时通知了甄台,就说:“甄台,你听我说,老张有医保、有弟弟、有妹妹,我们应该通知他的家人。”“你肯定他参加医保了?”杨光说:“我亲口问的老张,我亲耳听他说入了医保,应该没有问题的。”“他的话你也相信?再说了农村的医保也算医保?他那些都算什么家人?我们就是他的家人。”杨光说:“甄台,我们算他什么家人?”杨光没有想到甄台立刻把电话挂断了。 杨光先拨通的是老张大妹妹的电话,“我是塌陷台的,我姓杨。你大哥病了,现在医院里,需要住院治疗。老张的身份证和医保证都在他小弟弟的手里,身份证、医保证、户口簿、钱,四样东西都带全,你们连夜赶来,他人在市中心医院,到了以后给我打电话。”杨光又找到了老张的外甥女,接电话的是一个男人。“你好,我找张明山的外甥女?”“我是她的丈夫。”“我是塌陷台的,我姓杨,张师傅病了,在市中心医院。张师傅说你是他离得最近的亲人,你马上赶过来,到了医院同我联系。我现在就去给老张缴费,然后住院做彩超。” 办完手续,杨光和老乌把老张推到彩超室,乌科跟了进去。杨光在外面等候的时候,甄台又打来电话,“杨光,你给我听好!老张的住院费用都由你个人负担。”杨光有点诧异,是你让我来的,就算我处理事情有不妥的地方,也轮不到我来承担。杨光说:“甄台,别把事情往坏处想。”“产生的费用,就由你个人负担。”杨光的怒气顿生,说:“我负担。”“十万也是你负担。”杨光说:“我负担。”甄台吼道:“一百万!卖你家的房子负担。”“卖了塌陷台、卖了角省局、卖了古国局也轮不到卖我家的房子。”这样一想,杨光反倒语气平和地说:“甄台,我全负担。”“好,这可是你说的。” 先赶到的人是老张外甥女的丈夫,他个子不高很胖很胖的,杨光见过他,他到塌陷台去过,彼此还打过招呼,只是不知道姓名。随后,老张的弟弟也到了,杨光向他要过老张的医保证,看了看没有发现任何的问题。这时,老张的彩超也做完了,医生在填写病例、开药、下医嘱。杨光拿出彩超的收据和住院的押金收据给他弟弟看了一眼,就走了,回到家里已经是凌晨1点钟。 第二天,上班之前,杨光起早先去医院,老张还在挂着点滴,胃已经不痛了,一点精神都没有,闭着眼睛躺着,一张瘦脸黑黄黑黄的,老乌和老张的弟弟守了一夜。杨光把彩超的发票和押金收据都留给老张的弟弟就上班了,杨光再也没有去过医院,老张出院直接回了老家。 杨光一直在考虑如何面对甄台,看来不用卖自家的楼房,关键是自己垫付的彩超费和住院押金,一共是二千二百六十元,张口向甄台要,恐怕连一句好话都得不到。这笔钱总不该由我来掏?捐助也不是这样的? 甄台带着乌科、钱科、刘朝阳去了张师傅的老家,专程去看望老张。 杨光想:“自己垫付的钱,只有等待,等到老张病愈上班以后再说。” 老张没有来台站上班,他弟弟来了,对甄台说:“我哥到我家静养一个月,我先替哥哥干一个月,等我哥身体复员后接着干。”甄台说:“可以。” 没有想到老张的弟弟,把老乌和杨光垫付的钱全还了,没有去找甄台要一分钱。甄台这才主动同杨光说话:“杨哥,此事的处理方式,你是对的。”杨光并没有把甄台的话当做是表扬,不想在当时的情况下,如果完全听从甄台的指示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也不再思考钱想和老乌在整个事件过程中所起的作用,再说当时的出发点是不希望老张出点事故从而殃及自己。 老张只休息了半个月就来上班,人更瘦话语更少。老张在单位准备了一桌酒菜,请甄台、老乌、刘朝阳、钱想和杨光喝酒。在酒桌上,老张不住地感谢甄台让他住院,感谢老乌整夜护理他,感谢乌科和钱科说服甄台让他住院,感谢乌科和杨光替他垫付住院费,感谢刘朝阳及时通知他的家人,老张还特别感谢杨光买来一卷手纸给他当枕头。 杨光一句话都不想说。乌科在私下对杨光说:“这事啊——,甄台做得不对,是——,你明白的。”? 第二十三章 二 二 老张的变化很大,不再向甄台提出涨工资的要求。显然是我就这样干下去,直到干不动为止,到了那个时候我再说话。 钱想对甄台说:“留着老张始终是一个落烂,年龄越来越大,身体越来越不好,就怕一病不起,赖在塌陷台不走了,角亥台得给他养老送终。”这话正好说到甄台的心坎上,甄台不担心老张一病就亡,担心他一病不起。甄台给省局打了一个报告,报告的内容是临时工张明山的年纪大了,体弱多病,不宜再干下去,建议辞退,补偿费需要十五万元。郜局回复:“最多给五万,立刻辞退。”立刻辞退是不可能的,甄台求康处去跟郜局说,要求辞退期限延迟半年,补偿费不能少于十万。康处传回郜局的答复:“以延期一个月,10月份必须停发工资,补偿费就是五万。” 按照郜局的指示,甄台觉得事情有点难办,担心给的钱少老张不同意,赖在单位里不走,还要死要活的,说不定会弄来一大群亲属喊口号拉横幅的,甚至闹到省局去。 甄台把乌科和钱科请到小酒馆,就辞退老张的事,三个人边喝边唠。甄台说:“你们有什么看法和建议说一说。”钱科说:“老张在台站干了二十七年,工资从来就没达到法定的最低工资标准,仅凭这一条就足可以告倒塌陷台。何况台站还没有给他入医保交养老保险,不好办啊。要是我,五十万,不然我就上告。”觉得钱科说得有道理,这正是甄台所担心的,报告是自己打的,问题只能由自己来解决,甄台觉得自己有点没事找事的嫌疑。乌科说:“别小看老张啊,他有一个外甥在子市甲区工作,是——,公务人员啥都懂,是——,都明白的。”甄台一听,照这二人的说法,是自己捅了马蜂窝?钱科说:“甄台,何不维持现状,到什么时候说什么话。”甄台说:“钱想,最先提出撵走老张的人是你,真的操作了,你又说不行,你到底是何居心?再说,这老张今天病明天病的,人瘫到锅炉房更麻烦。”乌科说:“我觉得不好办,是——,都明白的。” 是自己主动打的报告,郜局也批复了,甄台硬着头皮也得做下去。先找一个人去跟老张说一说,如果老张嫌钱少而闹起来,就说不是我这个台长的意思,把责任推到谈话人的身上,谈话人向老张道个歉说是个人行为就可以了事,给台长留出回旋的余地。对,先派一个人试探试探。甄台说:“按照惯例,遣散费用是月工资乘工龄来计算的,老张只能得二万三千多元,我觉得少了点儿。按照亥市的最低工资来算是三万九千多,我觉得还是不多。就按亥市的平均工资来算,一共是四万六千二百元,这个数贴近郜局答应的五万元。需要一个人去跟老张透露一下,看看他的反应,探探他的底线。”乌科说:“我可不行,是——,都明白的。”“早就知道你不行,就没打算让你去。钱科,你去比较合适。”钱科回答:“我啊?甄台,要是十五、二十万的,我可以去。”甄台说:“有二十万,谈话人就是在讨好老张了,我用你。” 乌科把酒桌上的细节都同杨光说了,“这种事,费力不讨好啊,是——,都明白的。”杨光想:“甄台迟早会来找我的。从感情上说,台站这样对待老张,自己替单位觉得内愧,试问郜局可否有同情心?我同情老张,我更要面对甄台,我不当说客就只当不知道,内心聊以自慰,我去当说客,老张才不管你是单位还是私人,有不满就冲我发火,还有可能一气再病,我何苦来的。” 三天后,甄台把杨光和刘朝阳约进小酒馆。甄台问杨光:“老张的事,郜局给的钱不多,怎么运作好呢?”杨光还没有想好如何回答,刘朝阳说:“你——嗯,你把事情想复杂了,农村人没有太大的要求。”甄台又问杨光:“老张有一个外甥在子市工作,他要是替舅舅出面就麻烦了。”杨光说:“他外甥是公务人员,正因为是公务员,不可能为舅舅出面的,尽管舅舅有恩于他,为了自己的前程,他不会出面的,关于这一点,甄台尽可放心。”甄台说:“杨哥,你去跟老张透露一点口风,看看他的反应?”一旁的刘朝阳说:“你啊——,我都跟他说过了。”甄台问:“你什么时候说的?”刘朝阳说:“你——嗯,就前几天值班,吃午饭的时候。老张说四万少点,你——嗯,五万六万的可以商量。”甄台一听,紧锁着的眉头顿时打开,心头上的乌云立刻散尽,心情成了雨过天晴。甄台高兴地说:“我算明白了,什么事都不能跟老乌和钱想商量。听他们的什么事都不用办了。来,哥三个喝酒!” 第二天,甄台到了单位就去锅炉房见老张,对他说:“老张,前些日子我出差,郜局把我叫去了,说你的年纪大了,不适合干一些体力活了。看来呀,就算我诚心留你也留不住了。”一听甄台的话,老张在心里直犯合计:“看来刘朝阳说的话是真的,知道撵走我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我也咨询过打官司的事,合同、事实合同、最低工资、平均工资、诉讼程序、包工包活啊,律师呀开庭的,我一听就头痛。刘朝阳说得对,双方要是谈不拢,先停发工资撵走我,等着我同台站打官司,一场官司少说耗时一年两年的。郜局这人我见过,个子不高和和气气的,这是没到关键的时候,一旦动真格的,个个心狠手辣的。一个老农民,哪来的退休,走的时候能得到一笔钱就知足,五万元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了。一想到真的要走,我还真有点舍不得。”老张带着哭腔说:“甄台,我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的,你们都是公家的人,就让我拍拍屁股两手空空地滚蛋?”甄台说:“那是不可能的,我决不同意。我跟郜局极力为你多争取一点钱,钱都是省局出的,我一分钱拿不出来。要是我说了算,从你我多年的感情上讲、从你张师傅任劳任怨的工作态度上讲,你说多少我就给多少。可是,这钱不是我的。省局给钱是有根据的,你的实发工资不多,就按照亥市的平均工资乘上你的工作年头,平均工资是一千六百五,你干了二十七年,一共是四万六千二百元。”“甄台,毛年头是二十八年。”甄台说:“好好,就按二十八年算。”“甄台,凑个整数,给我五万元。”一听这话,甄台的心中暗喜,嘴里却说:“老张,你多要钱需要有充分的理由,我没法跟郜局张口。”老张一听甄台的话就急了,“我怎么就多要了,你说,我怎么就多要了!”老张喊着站了起来,两眼圆睁,双手紧握双拳微微地哆嗦着。甄台被吓了一跳,没有想到老张的情绪会如此激动。甄台也站了起来,“老张,我不是说你多要了,你冷静冷静,一会我们再谈。” 说着甄台跑出了锅炉房,在定位科和老乌聊了一会,甄台又回到锅炉房,老张正躺在床上怄气。甄台说:“老张大哥,我想了想,也不向郜局申请了,就依你的五万,差头由台站补上。”老张起身坐在床沿上,对甄台说:“我什么时候走?”甄台说:“你现在就可以走。”老张心里想:“这年头,欠债的是爷爷要债的都是孙子,拖欠时间一长肯定坏账,我走了以后,塌陷台如果否认可就麻烦了。”老张大声说:“钱,必须拿到手以后,我才能走。”甄台心里期望老张马上离开,赶紧说:“张大哥,请相信我,钱到位后我亲自给你送去。”老张说:“让我走,钱必须先给我。”听老张这么说,甄台明白他的担心,心里想:“我今天不能强令撵人,弄不好前功尽弃。急不得,等省局的钱到了再办不迟,大不了我多给他个把月的工资,这笔钱我还拿得出来。”? 第二十三章 三 三 古国实施新政,成立了查询组,第六查询组负责对古国国家塌陷局的计审工作。 在古国,塌陷局是个小单位,平时被忘却,只有发生塌陷后,才被人们想起。什么时候查询古家局?人们认为那是遥远的事。 亥市乙区筹建汽配城,角亥台的2号深井需要动迁,区动迁办通知角亥台近日要对资产进行评估,要求塌陷台予以配合。这个用来观测的深井已经废弃多年,动迁补偿对于塌陷台来说是一件求之不得的美事。甄台对杨光说:“杨哥,你去清理清理井房,看看怎么弄出一个正在工作的样子来。”“甄台,好说。库房里报废的仪器很多,搬十几台通上电,我让指示灯闪起来不就是在工作吗。”甄台说:“这事要快,钱科,你给他拿五百元钱。”杨光雇车运了十多台破仪器,顺路拉着两个民工,打扫房间,清理小院的杂草。一个星期以后,甄台接到评估公司的电话,评估公司的人要到现场核实资产,甄台和钱科带着深井的文档去了井房。 针对深井动迁,甄台召开台务会,特别邀请杨光参加。甄台说:“深井用地没有土壤局的批示,建房没有经过城筑局的审批,深井钻探没有经过环境局的审批,全是临时建筑。如果手续齐全,能陪上个几百万。”乌焦青说:“啥审批呀,那口深井是物探局废弃的,还好物探局取消了,是——,不是观测专用井,是——,为了省钱吗,我们是利用利用,是——,都明白的。”甄台拿出一页纸说:“这是评估的结果,你们看看,如何能多要点钱。”甄台说着,把评估结果放在桌面上。这是一张列表,评估的总额是五十一万。乌科说:“行啊,是——,都明白的。”钱科说:“就是一个废弃的观测点,五十万可以了,别弄巧成拙。”乌科说:“夜长梦多,钱到账户才是真的,要快,是——,都明白的。”杨光说:“这表格里有仪器的数量,怎么没有评估的金额?”甄台要过表格,看了看说:“啊,评估的人对我说过,要我们提供仪器的价值证明。”杨光说:“这些仪器便宜的也要三万多,贵的二十多万,仪器是省局配发的,找省局去复印对应的发票。”甄台说:“我不想让省局关注动迁的事,再说郜局销毁账目,发票都烧了。”钱科说:“不让省局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五十万的补偿款不会给你现金的,肯定是转账。”杨光说:“动迁是台站的一件大事,甄台不上报观测处吗?其它台站的动迁,观测处是派人参与的。”甄台说:“郜局要退休了,处长们都各忙各事,到处活动,自己的官位和单位的工作哪头轻哪头重,处长们都明白,没人管这闲事。就现在,处长你请都请不来。锅炉报废的事,我面见郜局,郜局给我的答复是对付着再用一年。杨光,你按照仪器的台套数填一个价钱,我盖上单位的公章送过去,不行再说。”杨光说:“要是这样,报的数额不能太大。” 对于杨光报的仪器价格,评估公司没有提出疑义,满足了塌陷台的全部要求,最后的赔偿金额定在六十八万。乌科说:“杨光你不行,多报啊——,是——,都明白的。”钱科说:“就是,杨光你多搬几台仪器呀,还能多要不少钱。”杨光说:“这还赖到我的头上,你们当时干嘛去了?”甄台指着乌、钱二人说:“你们两个都给我闭嘴,别整那马后炮的各式。” 想不到柏台给甄台留下这么一笔财产。杨光想:“这绝对不是柏台的本意。看来,甄台是一员福将啊。” 郜局答应辞退老张的五万元始终不到位,老张拿不到钱就不肯走人。取暖期到了,老张对甄台说:“离11月1日还有半个月,找个人修一修锅炉。”甄台觉得老张说的也对,找来一个电焊工。电焊工趴在地面上看了又看,用锤子敲了又敲,站起来说:“我是没有办法修好,给多少钱我都不修。”甄台又找来一个电焊工,来的人检查完以后说:“这是我见过最破的锅炉,我不敢上手修理,我怕万一出事了赖到我的头上。” 古国第六查询组首次进驻古国国家塌陷局,对古家局的工作展开全面的查询。 古局视察角省局,在角省的安排结束后,古局对郜局说:“我好久没有下台站了,就去角子台看看。”古局的助理说:“眼下的情况特殊,古局到台站就在台站用餐,不去饭店。” 私下,角子台的于台对苗局说:“台站的食堂就是吃饱不饿罢了,古局难得到我单位,难道就吃一菜一饭吗?”苗局说:“深秋的大葱白炖煨野生海参、淡盐水鲜生姜清蒸赤河野生蟹,角子市的这两道名菜不能缺。”于台说:“食料能买到,关键是烹饪的火候,就说这海参要文火煨2个小时,时间短了不入味,火候小了发脆,火候大了发粘,普通厨师根本做不好。”苗局说:“你们台的公务用车应该修了,于台呀,要修就大修。”于台说:“苗局,明白了。” 古局视察角子台,午饭前,来了一辆餐车,这是角子市着名大酒店的野外餐车,里面内置厨房,带来半成品的菜品,还有整套的高档餐具。餐车后面跟着一辆中巴车,里面坐满厨师、服务生、服务员,还有一名大堂经理。 角申台的临时工老马六十岁的生日刚过完,在台站的例会上当众提出退休。杨台说:“你哪来的退休?”老马说:“杨台你没听错,我是退休,要求不高,就按照台站已经退休人员最低标准给我退休费。”事出突然,但是杨台预感到有麻烦,面见郜局汇报此事。郜局连头都没抬,“省局只出五万元。”得到答复的老马只身来到省局,求见郜局未果,人员处的接待人员的答复依然是补偿五万元。老马一纸诉状送到法院,第一被告是省局、第二被告是角申塌陷台。负责案件的法官进行前期调解,法官对省局法规处的戚处说:“国家再三强调用工要有合同,十年前没有还说的过去,近几年哪能没有,不管有还是没有,都构成事实合同,保险、养老金应该到位,事实上什么都没有。一个在台站工作四十年的人,工资从来没有达到当地工资的最低标准,你们这是违法,而且知法犯法。国家的单位同农民工打官司,开庭意味着什么,你们自己清楚。如果捅到互联网上,口诛笔伐的,你们想一想后果,私下和解。”省局决定私了,谈了三轮,最后给了老马十五万。针对此事,甄台对大家说:“角申台临时工告状的事,大家一定要对老张保密。老张的补偿费已经谈妥,泄露口风会造成他反悔。我丑话说在先,谁透漏的消息,我就把谁交给郜局。大家要明白,老张从来都不算是台站的人。” 老张的遣散费没有到位,深井动迁款先到了塌陷台的账户上。甄台说:“该早来的不早来,该晚来的不晚来。没有这笔钱,我去见郜局似喝一顿酒,有了这笔钱,我怎么跟做贼似的。”甄台硬着头皮去见郜局,先谈老张的遣散费,后谈锅炉的更新。郜局说:“你不是有六十八万吗,自己处理。”“郜局,我来请示郜局,这笔动迁款如何处理?”郜局说:“留在台站,等新局长上任再作处理。” 甄台自省局回来,在周二的例会上带来一个合同工,这个年轻人姓程,大家认为小程是来顶替老张的,烧锅炉、做饭、清理院子、打扫楼内卫生。 老张听说台站多了六十八万元的巨款,反悔了,对甄台说:“五万太少了,再加五千。”甄台一听就说:“这是谁的嘴快?一定是刘朝阳。”刘朝阳急了,“你妈x的。”甄台打断他的话,“唉,你又犯病了。”刘朝阳说:“你妈x的,王八犊子对老张说的。”甄台说:“反正不是你,就是老乌。” 知道老张要走,值夜班的杨光给了老张五百元钱,嘴上说是一点心意。杨光在心里合计过,“我结婚老张上礼一百,女儿上大学上礼二百,女儿结婚上礼二百,杨光觉得自己至少欠老张五百元钱。”老张对杨光说:“整个台站,就你一个人给了我钱。” 甄台马上去找钱科,说:“立刻带着老张去银行,帮他办卡打钱,给他五万五,办完以后就让他走。”办卡打钱很顺利,午饭老张也没有吃,直到15点,老张还守在自己一堆已经打包物品的锅炉房里。甄台小心地问:“老张大哥,你在等什么?”“我给我小弟打了电话,让他找车来接我。”甄台说:“老张,你回个电话,不用他来了,我找车送你。”甄台给休班的杨光打手机,“杨哥,你雇一个小箱货,立刻带车到台站来,送老张回家。” 杨光雇来的小箱货车载着老张和他的物品走了,没有一个人去送行。当天晚上,甄台请大家喝酒,庆祝遣散老张的工作就此圆满完成。 这桌酒喝到深夜,下楼的时候钱科撞上楼梯转弯处的护栏,肋骨断了两根,确诊为骨质疏松,医生建议他多运动多晒太阳。甄台趁机对他说:“人啊,不得不服老,你呀把工作全分给柏松和小米,把预测分析交给小汪,自己保养保养身体。”钱想直点头,说:“甄台说得太对了,这次骨折使我完全想明白了。”钱科不能爬台阶入山洞,递交了一个月的病假申请。可是钱科天天上午到单位来,慢慢地走,尽量减少蹲起和弯腰的动作,坚持着去省局报账。甄台直摇头,自语道:“真是本性难移,可怜又可恨。” 钱想的病让乌科害怕了,也去医院检查,也确诊为骨质疏松,乌科决定步行上班,三公里的路走一个单程,他就汗透衣背,没能坚持一个月,他又骑上自行车。 小程是合同工,甄台安他进了预兆科,参与预兆科的值班,四个人轮值半天的班。 小程是康处的外甥,老周退休的编制还在,人们推测小程要占这个名额,合同工转为正式的编内人员。 合同工小程的工资比小汪和柏松的高。 甄台私下里对小程说:“你先自费学学经济,等考取经济证以后,费用由台站报销。证件到手后,由你兼任出纳,这事千万别对钱科说啊,千万!” 因为查询组入驻古家局,4016年的5月,古家局通知各省局,一切的人员变动暂停。 年末,郜局取消了全局的年度责任奖,十三个月工资没有按照全额发放,发放的就是工资组成的前两项,省局和台站是一样的,去年的发钱盛况只是昙花一现。公孙处说:“郜局没钱了。” 老张走了,锅炉坏了,天气冷了。预兆科夜间无人,台长室经常无人,定位值班室暂时用电暖器取暖。甄台找来袁工头,想找到一种不用临时工的取暖方法。袁工头建议采用燃油锅炉,过了一天,被甄台否了。袁工头建议使用中央空调,过了一天,又被甄台否了。最后袁工头说:“把二楼的水断了,定位科、预兆科和卫生间使用电暖器,稍稍改造一下供电线路就行。”这个方案被甄台采纳了。 预兆科的人不吃午饭,甄台不吃午饭,老张走了,定位科的人自己准备一日三餐。杨光对甄台说:“午饭和晚饭自己做,早餐最好买点方便面和鸡蛋。”甄台答应了,对汪连权说:“小汪有车,统一由你采购。”第一批食物要吃光之前,刘朝阳对小汪说:“你——嗯,买点蛋糕、饼干,你们不吃我吃。”不久,乌科对小汪说:“买点油茶面、奶粉,开水一冲多方便,是——,不是我吃啊,大家都可以啊——,是——,都明白的。”刘朝阳又变了,“你——嗯,买几包黑芝麻糊。”谁的要求都不好拒绝,汪连权只好全都买上一点,甄台看着发票说:“这向省局报账,黑芝麻糊一袋、夹心饼两盒、油茶面一包,红烧一统方便面三包,这像话吗?今后什么都不买了!”? 第二十三章 四 四 岩层错动位移观测的承包人老郑在早上突发脑栓塞住院,住院二十一天,出院后去康复中心做理疗,一个月后回到家里,生活不能自理。老郑给省局的郜局去了一封信,诉说自十六岁开始从事测量工作,已经干了三十六年,如今丧失了劳动能力,希望郜局予以照顾,老郑提出了具体的要求:已经花费的治疗费用、今后的治疗费用和今后的生活费用共八十三万元。郜局让人员处给老郑的大女儿回电话:“老郑搞观测多年,省局会认真考虑老郑提出的合理要求,但是八十三万太多了,省局想给也缺少根据。”老郑的两个女儿跑到省塌陷局,求见郜局,郜局不在省局,出面接待的人转达郜局的意见:“钱要得太多,按照有关规定只能给五万元。”老郑的大女儿说:“那我只好把我爸抬来放在塌陷局的大门口。”这不是威胁,在古国这是常有的事。省局只好松口,经过几番协商,最后双方达成协议,双方认可的金额是八万元。 岩层错动位移观测项目归研究所负责,研究所解散,人员分进各个处室,项目随着主管的人员走,这项目归暂陷害处管理。老郑没有生病的时候,陷害处的人只是负责管理老郑。老郑生病以后,陷害处派人到岩层错动观测现场操作仪器,人员费用按照出差报销。费用太高了,陷害处的韩处去找郜局,希望增拨经费。郜局说:“增加经费是不可能的,实际困难也的确存在,想一个两全的办法。”几经沟通,最后决定把岩层错动项目归角亥塌陷台接管。想当年,这个项目就是甄台送出去的,现在回来了并不是甄台要来的。省局决定的事,没有商量的余地,台站必须无条件地接受。郜局说:“本来就应该由你们来管理。” 甄台的本意是不想接手,可是不敢拒绝郜局。在角亥台,杨光主管过此项目。甄台对杨光说:“老郑病了,岩层项目归我台管理。我想辅助人员继续雇佣原来的两个女工,仪器的操作人由台站的人员轮换去。这样办,你觉得可以不?”“甄台,老郑干不了,我们再培养一个承包人多好。”甄台说:“我的本意是想向局里多要点钱,苦于没有理由,这理由不是来了吗。”“甄台,有钱的话,韩处岂肯放手?”甄台说:“陷害处管理,必须派一个人住在本地,花费太高。我们的人都是本地的,钱用不了那么多。我想比韩处的少要点,比老郑承包的多要点。”“甄台,陷害处也可以采用以前的管理方法,恐怕还是钱的问题。”甄台说:“省局类似老郑、老张的用人情况太多了,角子台的合同工不满意省局的遣散费,把台站告上法庭,估计这官司可能要进行一两年。局领导决定,不再使用类似的长期雇工。”杨光说:“甄台,岩层错动项目不还是要雇用两个女工吗?也做不到局领导所决定的那个样子。”甄台说:“还有其它方面的考虑,你不便于问我也不便于说。还是说说岩层错动项目的事。”杨光说:“甄台,岩层错动项目观测所用的仪器,不是本行业自产自销的产品,仪器是稳定的,技术是成熟的,这东西不骗人。有的人上手就能达到精度,有的人始终无法满足要求。每天上午往测一次,下午返测一次,对光线有要求,具体体现在日出日落的时间上,不是你想什么时候测都可以测的。台站两个科共八个人,每天有两个人值班,余下的六个人中每天去一个人,看似轻松,其实想和做不是一回事。我管理期间,老郑有事我偶尔顶一两个班。早晨5点起床,5点30分出家门,赶往车站坐车,客车走市区揽客二十公里的路程需要40分钟。到测点以后,抗起仪器去第一个点位,已经是7点30分,测线长一公里,测完需要1个小时,扛着仪器走回来又要30分钟,通常已经9点,这是顺利的情况下。”杨光还想说,看出甄台不爱听,就改口道:“我没问题,甄台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在下一个周二的例会上,甄台宣布:“不值班的人都去岩层错动观测点学习,一个月以后我们正式接手项目。” 半个月下来,刘朝阳达不到精度要求,小米扛不动仪器,柏松因腰脱发作请病假休息,甄台试了一次就不再伸手了。乌科患有甲亢,用药成甲减,反向用药成甲亢,不断地反复。别说抗仪器干活,就是空手走一趟都通身是汗,更别说冬季的雪天夏季的雨天。能干活的就是钱想、杨光、汪连权和程小成。 月末,钱科去报账,小汪8点下班时间不够,杨光上班无法去,预兆科是小程值班。只好让小米替小程值班,小程去岩层错动测点观测。岩层错动项目,杨光不愿意参与,主要参与观测的人是钱科、小汪和小程。? 第二十四章 郜局退休、一 第二十四章、郜局退休 一 4016年末,钱想取得副高级职称资格,次年1月,他被聘为副高级工程师,工资每月增加六百元。 钱想对杨光说:“这局里,条件太苛刻,说是职称评聘向台站倾斜,事实上不是那么一回事。”杨光羞愧难当,舌短嘴软。钱想接着说:“其实,同其它台站的人相比,我都晚了七八年。”杨光心里恨:“你晚了七八年,那我就晚了十多年。你这是在刺激我。” 本来就存在着两条道路,都是领导提前铺设好的两条路,走任何一条路都能达到目的——多挣钱,可是我一条路都不走。许台说过,柏台说过、公孙台说过,特别是甄台说过“傻x一个”。憎恨,恨不到他人;后悔,悔岂能回头。一言难尽,自己就是不如钱想,那么地看不起他,那样地诋毁他。看着钱想的得意劲,杨光寝食难安,心酥手麻,终日不振,只能自我安慰,这能赖谁?杨光的妻子说他,“你总是想在前头,做在后面。” 以钱想为榜样,自己还需要六年才具备评审的资格。六年以后,难度会更大。在角省局,本科毕业以后具备副高工的参评年限一直在变,三年、四年、五年、六年,自今日始六年以后变成多少?要是变成十年,我就退休了。同时也受到老周退休前评聘一体的激励,认为自己的水平早就应该是副高,杨光决定去找郜局。 杨光已经打听到郜局在省局的详细信息,每天早上7点整,郜局到局长室,8点以后处理局内的公事。要想找郜局提个人的要求,时间只有7点至8点间的一个小时。杨光早早地等候在楼梯口,局长室的对面是局办公室,里面时刻都有人。 郜局来了,走进了局长室。郜局不认识杨光,杨光认识郜局。局长室的房门是不关闭的,郜局进去十分钟后,杨光进入局长室。 隔着巨大的办公平台,面对着郜局,杨光说:“郜局,我是角亥塌陷台的,我叫杨光。”郜局说:“请坐下来说。”杨光坐下来拔直腰杆面对着郜局,说出来的话都是经过仔细斟酌的。“郜局,我自3087年进入角亥台,已经工作了二十九年整。我来是求郜局帮忙的,想晋升副高。”郜局问:“你差在哪里?”“取得本科文凭后的任职年限不够,郜局,我要没有本科文凭我不来,我只差这一条,我是来求郜局的,”郜局打断杨光的话说:“不好办啊,要是我说了算,你们都是高工。他妈的,古家局卡得死死的。” 杨光清楚来求郜局就是一个希望,郜局几句话令就这希望破灭,脑中的念头一闪,有点激动,杨光说:“郜局,我还有一事,我女儿已经研究生毕业,没有找到工作。学的是与塌陷相关的专业,来求郜局,希望到塌陷系统来工作。”郜局说:“好事啊,我们求贤若渴,局里每年都有招聘,欢迎前来应聘。好,就到这里。” 杨光的女儿已经有了工作,提出要求之前就知道郜局是不会答应的,我也耍你一次。杨光觉得胜利了,美美地走出局长室,走出塌陷局的大门,坐上公交车赶往快客站。在回家的大巴车上,杨光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我他妈的这叫作什么胜利?庶民的胜利,可怜的胜利,悲从中来。 老乌又拆了一封信,按照信的内容分发给项目的主管。人们已经不把老乌的行为认作是甄台的委托,都把文件转给甄台。甄台也无可奈何,“乌科,你这是乌台在布置任务啊。”“甄台,这话我爱听,是——,都明白的。要不——,”甄台赶紧说:“打住,打住。” 角亥台经常来一些年轻人,到了台站,看什么都新鲜,“这就是塌陷仪的探头啊。”还拉着台站的值班员用手机自拍,身后的墙上是电子的日历,以此来证明自己某时在某台站,这些都是省局的年轻人。 老台长被任命为台站的总工,可以晋升一级,半数台站的台长位子出现空缺。十二个省属台站成立之初就有正处级和副处级的分别,后期又有个别台站升格为正处级的。有人谋求副处,有人谋求正处。甄台也想调动调动,当一个正处级的台长。努力一番之后,甄台没能如愿,看来甄台不在郜局必须提拔的名单之中。接着处长的位子也出现空缺,甄台想进省局,也没能如愿。 郜局成立了四个学科的塌陷科研小组,大地组落户角辰台,定位组落户角子台,岩磁组和水体组落户那个台站待定。甄台想争取得到岩磁组,科研小组的级别是正处级,岩磁小组落户角亥台,甄台就能晋升为正处。老乌也极力支持甄台争取到一个小组,那样总工就是我的,我连升两级,是——,能聘上副组长也能升一个级别。钱想更积极,岩磁组落户到角亥台,岩磁是预兆科的项目,我又是副高,总工非我莫属,我又可以升一级。杨光也想、柏松也想、小米也想、小汪也想,人人都想自己的美事。结果岩磁组归属角寅台,水体组归属角巳台。甄台非常失望,说:“郜局退休之前,需要照顾的人太多了,我排不上队。” 郜局把今年的优秀台站给了角亥台,在以前这是一个高规格的荣誉,评选的唯一标准是台站在古家局取得优异的评比成绩,今年角亥台的成绩还是不好。以前,获得优秀台站的台站,台长得到奖金一万元,职工得到奖金五千元,奖金由省局发放,这笔奖金由塌陷研究所提供,如今研究所已经解散。 角亥台的优秀台站,郜局只给甄台颁发一张奖状,奖金被取消了。 甄台面见郜局,说:“郜局,我台计划新建一栋办公楼。”郜局说:“这是好事,你递交申请,我召开会议讨论。”甄台说:“建楼的资金已经到位,郜局,我想筹备组里最好有一位局领导。”郜局说:“项目太小,你自己找一位处长级别的。” 晚上,甄台把公孙处约到酒店,甄台说:“关于筹建办公楼,我有两点同你沟通沟通。”“你说。”甄台说:“三人的筹备组,我是一个,涉及经济账目,钱想是一个,另一个打算让你顶一个。”公孙处说:“要是郜局指派,谁都可以。郜局让你自己来找,最好是观测处的处长。”甄台说:“好,听你的。明天,我跟宋处谈。”“先别急,你的报告在局领导会上通过以后再谈。最好哇,等你把建楼的手续跑完,再找宋处。”甄台说:“我想把台站的一部分资金先转到省局,再由省局拨给我台。我对台站的人说,建楼资金部分自筹,部分来自省局,能说成来自古家局更好。”公孙处说:“这好办,都是一些细节,待立项以后再运作。” 甄台用快件给省局寄送《关于角亥台自筹资金改善办公条件的报告》,内容就是盖一座二层的楼房,位置就在柏台最初办公楼的选址地。? 第二十四章 二 二 2月初,第六查询组公布计审的结果,在网站公布计审全部内容,并通报古国国家塌陷局。角省局由郜局主持会议进行全员学习通报精神,成立由副局长带队的工作小组下台站传达查询的通报,传达古家局就通报下发的文件,传达角省局就古家国文件下发的文件。 孟局、康处、公孙处、毕科的小组负责角省西部塌陷台的传达工作。 孟局说:“通报一共是二十条,我看于我们没有多大关系的条款就不学习了,感兴趣的自己看。” 通报的第三条指出:4015年10月初,古国实施新政以后,古家局应该取消对塌陷场地安全评价的有偿服务,国家工程的场地安全性评价应该成为塌陷局的本职工作。古家局二十四个省局、四个学科研究所、古家局的四个相关司,共三十二个具备二级安评资质的单位,一个具备一级资质的安评公司,有三十二个单位违反新政继续开展有偿安评活动,涉及的金额高达十几亿,普遍存在领导自己给自己发放补贴,个别的年度额达五百万。 孟局说:“郜局在4015年的10月末解散了研究所、注销了台站的安平公司,角省局是唯一没有涉案其中的单位。”公孙处评价道:“你看郜局牛x,有先见之明。” 通报的第四条指出,古家局的各级单位中,行政、开发公司的人员占比过高,塌陷观测、分析、维护的从业人员缺编严重。而这些恰恰是塌陷局赖以立足的主业,主业被边缘化,可有可无,人浮于事,造假成风,各级领导忘记了塌陷局成立的初衷。 康处说:“关于第四条角省局无法幸免,借调业务人员从事行政工作的现象非常普遍。” 通报的第八条指出,检查组突击检查角辰塌陷台,在册人员二十七人,当日在台站的只有三人。正常的工作时间里,一名正台长两名副台长无一人在岗。多套仪器不能正常运行,院内养羊、温室种植返季蔬菜。塌陷台的主业被荒废,台站人员的纪律涣散。 甄台想:“省内的人都知道,角辰台编制是二十七人,实际上台站只有九人。其它的都是省局的人,都是被郜局默认可来可不来的特殊人员。被查询组定义为纪律涣散,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在全国范围内,不是缺编严重的台站,这样的纪律涣散现象普遍存在。角辰台有三个人,可能当天单位真的有事情,否则只有一人。你查角亥台,每天的中午过后只有一个人。”毕科说:“查谁谁都一个妈样。” 通报的第十一条指出,古家局及省局的领导把自己或者亲属的子女先送进塌陷学校,毕业以后通过招聘再招入塌陷局,近亲繁殖,形成“陷校帮”。造成科研岗位上,以次充好,人才凋零。 孟局说:“这种现象,好像不止我们一个行业存在。” 公孙处负责宣读通报,念一段就评价一段,仿佛这份通报于己无关。他用手指背弹着手中的通报说:“‘陷校帮’,这词用得真贴切,这是在说我们哪。”的确是在说他们,孟局的儿子陷校毕业,人在省局;公孙处的儿子、侄子都是陷校毕业,儿子在局里,侄子在台站,老婆也在省局;毕科,就是任过角亥台副台长的毕台,陷校毕业,姨父是负责审计古家局经费的官员;康处是陷校的毕业生,儿子在陷校就读,将来肯定要进省局工作。 由这几个人来传达有关“陷校帮”的通报,颇具讽刺的意味。 郜局不是不知道这种尴尬的局面,局里能够脱离开“陷校帮”的人全不是官员。就算郜局亲自来,还是本“帮”的会员,他儿子是陷校毕业的,人在古家局工作。 在角省塌陷系统,没人能搞清楚人与人之间的亲属关系。谁是妈、谁是儿?谁是夫妻、谁是姨父谁是姑?人与人之间的谈话要小心开口,涉及到任何的人和事都要三思。台站与台站之间交集,局台之间牵连,市局省局台站之间介入,省局与省局之间的交叉,还有省局与古国局上下关联。彼此之间只能互相称颂,你好他好我好,全局上下一片好。弄得“帮”外说话三缄其口。? 第二十章 三 三 针对查询组的通报,古局立刻召开会议,下发根据通报进行整改的文件,要求各个单位自查自检,发现问题立刻改正,一定要在第六查询组回访之前,把暴露的、隐含的问题清理干净。 郜局的局长室同局办公室对调,原来四人共用的小房间成了郜局的局长室,原来郜局的单人大办公室成了四人共用的局办公室。在郜局的带领下,局长、处长们也都调换了各自的办公室。同时,撤并一些处室。郜局把处室的车辆收缴上来,卖掉大部分的车辆,成立省局车队,包括郜局的座车都不再是局长的专属车辆,统一由车队调配。减少、合并一些会议,任何会议不得在省局所在地以外的地点举行。 角子台的编内人员立刻上班,实施打卡考勤制度。当初,这些人是得到郜局承诺以后,才肯离开省局入编角子台的。有的人上班成了舍近求远,回头来找在省局的原来职位,早已经被年轻人占据,这些人都来找郜局,“郜局,你是承诺过的。”郜局一点不客气,“别跟我讲任何条件,必须上班,有困难自己克服。不能克服的,可以辞职。” 郜局召开处长、台长参加的会议,会议很短。郜局说:“行政人员没有例外,必须保证8小时的工作时间,考勤沿用以往的办法,每日早一次、午二次、晚一次,全天四次刷卡考勤,为了保证考勤顺利进行,刷卡不过的可以刷脸、指纹、签字。几个中心和台站的业务人员,牵扯到夜班和节假日的换休问题,暂时遵守最大限度上班、最低限度换休的原则,待具体细则出台以后,再做相应的调整。” “暂停所有干部的提拔,夫妻、父母子女等双方或多方担任实职的只能保留其中的一人,同在一个部门的马上调离,一个处室内的人员不得有亲属关系存在。” “午休期间不得玩牌、下棋,任何时候不得观看视频、聊天、游戏、看小说等与工作无关的活动。处室的人员之间,杜绝与工作无关的往来。关闭小食堂,杜绝所有的公款招待。” 最令郜局担心的是经济账目,几个局长同有关人员集中在小会议室商讨对策。经济处的朱处说:“台站的账目在实施报账制度以后的问题不大,关键是省局的各个处室。”郜局说:“彻底查,从新政实施的那天开始查。”康处说:“查出来也无法弥补。”郜局说:“不存在弥补,涉事的单位由全体人员负担,涉事的个人由自己负担。” 首先发现问题的是海涛预警中心,主要是招待费。面对巨额的招待费,落实到个人的嘴上,实在有点难度。郜局说:“如果找不出具体的单位和个人,由全局的人分摊,我也有一份。”康说:“郜局,台站的人真有一年没有出过一次差的。”高局说:“找不到的,由预警中心的伍主负担。”没有想到,伍主有一本日记,详细地记录着中心历次招待的细节,公孙处一人就要负担一万一千元。公孙处自掏腰包以后说:“要是知道由个人负担,我一口饭都不吃。”就因为这本日记,伍主在省局的人情臭不可闻,去了省局人见人躲,连说一句话的人都没有了。 还有原研究所的的汽油费,数额大到太假了。研究所的三台车,一分钟不停地跑也烧不光这些汽油。郜局看着这些分散在不同年份和月份的油票,思考许久说:“由原研究所的一正两副所长和四个正副科长负担。”苗局一人就掏出十万元。 甄台参加会议后,迟迟没有动作,他在看,看其它的台站如何执行。甄台参考几个先行台站制定出来的做法,制定出角亥台的临时考勤制度,上报省局获得了通过。定位科下夜班休息一天次日上班,预兆科的周末和节假日值班人员在周一换休,人人保证在岗8小时。乌科说:“没说的,我常年在单位都行,是——,这是啥时候哇,是——,都明白的。”刘朝阳说:“你——嗯,我下夜班的当天不休都行,听甄台的。”柏松、米小咪、汪连权保持沉默。杨光说:“甄台,周一到周五不说了。周末预兆科值8小时的白班换休一天,定位科值24小时的长班也是换休一天,不太合理,定位科的应该连休两天。”甄台说:“你别跟我讲这些,对于换休宁缺不多,以后再说。” 以前,只有定位科值班员一人全天在台站,自己准备三餐。现在不同,最多的时候,定位科有三人,预兆科有四人,还有甄台,有八人要在台站吃午饭。甄台还是参照其它台站的做法,订盒饭。钱科说:“订盒饭要满足几个条件。一个月结一次账,必须有正规的发票。单笔超过五百元的不能使用现金支付,对方能接受支票。”甄台说:“钱科你去联系一个餐饮企业,中午给我们送餐。”小店是不行的,能满足这几个条件的企业为数不多。古国新政实施以后,亥市所有的高档饭店都歇业了,富贵贵宾楼变成了富贵快餐大排挡,还成立了盒饭配送中心。角亥塌陷台选择了富贵快餐,中午由盒饭配送中心送餐,定位科的值班人多要出一份盒饭当晚餐。杨光对甄台说:“甄台,预备点方便面和鸡蛋,作为定位科的早餐。”甄台说:“可以。小汪有车还是定位科的人,由他定期购买,去大超市采购要正式的发票。”自从有了面和蛋,甄台来吃早餐,刘朝阳一次煮八个鸡蛋,最能吃的是钱科,一次煮二包面外加六个鸡蛋,大有不吃白不吃的心态。小汪四天运来一次食物,时有断顿的时候。 郜局把甄台叫到省局,郜局说:“甄台,关于你台建楼的事,立刻停止。”甄台想说话,被郜局的手势制止,郜局说:“没有丝毫的余地。立刻停止。” 一天早晨,甄台翻遍整个厨房和餐厅,发现蛋光面尽,他想吃没能吃进口,饿着肚子的甄台大怒,“今后,什么都别买了!” 午间休息,甄台的台长室有沙发床。钱科占领了锅炉攻的房间,杨光去阁楼的资料室,乌科躺在会议室的沙发上,小汪值班。刘朝阳下夜班不想回家,还有柏松、小米,三个人只好趴在桌面上小憩。刘朝阳喊道:“你啊——,都有地方了,还有我们仨人哪!”甄台决定购买四张折叠床,每个科室分配两张,行李每人配发一套。甄台说:“小汪,你有车,去买床和行李。”一旁的钱想说:“小汪的轿车一次只能运回一套,多跑几次,甄台给点油钱。”甄台看着他,明白他的心里,他想去置办这些东西,就说:“看你那点儿出息,你去,雇个卡车一起拉回来。” 郜局在省局行政楼的入门大厅,设专栏展示角省塌陷局自建局以来取得的重大成就。内容有两个,一是岳局成功预测735级塌陷,二是郜局成功预测6级弱塌陷。前一个因为时隔多年,资料较少,后一个图文并茂。? 第二十章 四 四 角亥台去年冬天用电取暖,电费的钱足够安装一台新锅炉和购买一冬的用煤,还有烧锅炉的人工费用。这还只是一楼取暖,二楼只靠日光升温,二楼会议室窗台上的瓶装水冻成了冰坨。机房兼做会议室,值班室兼做餐厅。看来用电取暖不靠谱,还得用锅炉。袁工头向甄台推荐一种新式的锅炉,叫机器人锅炉。袁工头说:“选择合适的煤炭,一天添加三到四次煤,锅炉靠设置的水温区间启动引风机加热、启动水泵循环。我老家已经用过多年,可以根据供热的面积选择锅炉的大小,既省煤又省事。”打动甄台是省事,省事就可以不用合同工,因为郜局不容许角亥台再雇用合同工。 甄台去见郜局,阐述必须更换锅炉的必要性。郜局说:“取暖的问题,到了取暖期再说。”“郜局,还有台站的供电,生活用水,还有,”郜局说:“都等一等。”甄台心里明白:“再等你就退休了。” 经济处的副处长吕泽此时在郜局的办公室,甄台出去以后,办完事的吕处追上甄台说:“甄台。”甄台回头说:“是吕处。” 吕处是负责台站经费审核和划拨的,他每次来台站,都受到甄台的热情地接待。特别是吕处的父母到亥市来探亲,甄台给两位老人买了回程的车票,还派小汪出车全程陪护二位老人,吕处深受感动,二人成了酒友。 吕处说:“甄台,找个地方聊一聊?”甄台说:“好,我做东。” 一杯白酒下肚,吕处说:“要是没有国家第六查询组的通报,甄台的六十八万恐怕早就没了。”甄台说:“我明白,要是没有通报,郜局早退休了。所以趁着郜局还在位,想用这笔钱给台站办点实事。”“现在,郜局不花任何钱,郜局绝不干因小失大的事,鲁局管吗?苗局管吗?你说破嘴皮子,得到的都是‘等等再说’。新局长上任,局里的经费充足还好说,要是缺钱,这种可能性还很大,甄台想一想。”甄台说:“哪怕只批一项也好。”吕处继续说:“老局长也好新局长也罢,不可能一点不给你留,不会把钱全部拿走,也绝不许你私自做主。”甄台说:“如果没有这笔钱,向省局伸手要,我都有没想过,台站还的确存在必须办的事情。趁着新局长没上任,郜局还说了算,我知道这是一个机会,所以我一直在打报告。”“郜局只想维持现状,新局长还没有产生,机会难得啊。”甄台问:“老弟的意思是我偷着用?”“你将来面对的是新局长,到时候你说郜局点过头,新局长会把你拉到郜局面前核对口实啊?”一听这话,甄台已经下定决心,回去就干。甄台说:“吕处,我还是有点胆怯。”“甄台呀,钱太多了就有人就惦记着,太少了就有人质问你,要把握好一个度,剩下的不多也不少,花出去的不高也不低。”甄台说:“台站的人都眼巴巴的看着这笔钱,怎么地我也得给职工谋点福利。”“再多的福利,得到的只是掌声,过去了就会被忘记。一旦你欠了一点,没人会原谅你的。多给没用,千万别欠着。现在,古国新政不许找借口立名头发钱,这是很好的借口,不是你这个台长不给,是政策不容许给。再说了,新局长是谁?是鲁局?还是苗局?对于你来说都是一样的,总得早点准备准备。”甄台说:“多谢老弟提醒,来,喝酒。”“甄台,你还有一道护身符。你每年从本地市政府要来二十多万的地方性补贴,对于省局来说就是少支出这二十多万。全省十二个省属台站,以前角子台的刘台要来的钱最多,刘台退休以后,这笔钱就没了,你这第二名成了第一名。不然就凭你台的评比成绩,一年能免你的台长一次,留着你,是让你要钱的。”甄台说:“吕处,不是你点破,我还真没有想到这一点。”“台站独立核算,台站的出纳和会计得到台长的指令才会行事的,责任都是台长的。省局的报账制度,省局经济处审核台站票据的人,只是审核这笔账的合理性,对于产生票据的项目不做审核,那是处长、局长的职责。没有通过审核之前是你台站的账,完成审核以后就是省局的账,自己能难为自己吗?报账制度明显是对局领导有利,我的甄台,特殊时期,报账还对台长有利。记住!一笔账的数目不要过大,千万不要引起审核人员的注意,一旦引起注意这些人的注意,他们就会上报局长。再说了,负责台站票据审核的两个人,你甄台又不是不认识,非常时期要有非常的胆识和策略。” 甄台回到台站,立刻找来袁工头,用了两天就把一楼的窗户加上不锈钢的护栏,一个星期就把院子栅栏围墙和大门更新了,一天就把通往台站的积水土路用河沙铺平了。 甄台召开台务会扩大会议,把杨光和刘朝阳扩了进来。甄台说:“好消息,我得到局长的默许。关于动迁款,大家看看我们干一点什么好。”甄台口里的局长没有姓名,听者都想当然地认为是郜局。乌科说:“要我说啊,一人先发一万,是——。”甄台怕有人策应乌科,马上说:“想都别想,政策不容许,免谈。”钱想说:“在院内打一口深井,上水体项目,在四大学科中,我台就缺水体项目。”刘朝阳怕钱科独得,抢话说:“你啊——,在附近建一个无人值守的定位子台。”甄台说:“上项目,除了前期的投入,还有后期维护运行的费用,这是长期的消耗。项目是省局计划内的,省局会负担一切的。台站自己上的项目,一切费用都由台站负担,评比成绩上不去,照样挨批,费力不讨好,我们不操那个心。”刘朝阳说:“你——嗯,甄台说干啥就干啥。”“不是我说,是集体在讨论。”杨光已经明白甄台的意图,心里嘀咕:“提什么建议能符合他的心理呢?如何说好呢?”甄台问:“杨哥,就你没开口了。”“我说,搞点生活上的。”甄台说:“好,杨哥说的可以考虑。”刘朝阳说:“你——嗯,把供电的问题解决解决,我值班的时候就担心打雷。”甄台说:“朝阳提的算一个。”乌科说:“接自来水,是——,都明白的。”甄台说:“乌科说的也算一个。”钱科说:“用电取暖太贵了,更新锅炉。”甄台说:“可以,可以。杨哥,你也提一个。”杨光说:“给个人发一万元钱不行,可以买业务上用的,比如每人配一台计算机。”甄台说:“计算机那东西,有用的就行了,业务需要去省局申请,自己不买。还有吗?”杨光说:“购置一些健身的器材。”甄台说:“全都走路上班,权当锻炼了。好,我汇总一下,必须解决的问题是供电、用水、取暖,这是集体讨论通过的决定,不是某一个人的意愿。”杨光说:“不然,台站买一台车。”甄台没有说话。杨光又说:“还可以,个人买车,单位给补贴一部分。”甄台说:“老杨,你以为台站有上百万哪?”钱想说:“甄台,我们就是动迁的这笔款,杨光说的都不算正当的理由。”刘朝阳说:“你妈——啊,你们都是正当的,啊——。” 多年来,每当下雨天,甄台就担心供电线路出问题,听见雷声就无法安睡。害怕夜里的手机突然响起,值班员向他报告供电线路被雷击坏停电了,发电机不工作了,没有汽油了。 许台时期,同电力局接触过,对方接收这条自维护线路的前提是台站给供电所买一台边三轮的摩托车,台站没有钱,徐局不肯出这笔钱,事情没有办成。柏台的后期,又同电力公司沟通,对方张口就是十万元,台站还是没有钱,省局给台站配发了一台发电机,就算解决了供电的问题。公孙台时期,这类问题,他根本不触及,有意躲避。 甄台也找过电力公司,开口就要三十万。甄台通过认识人疏通关系,扩容、设计、车辆、材料、施工、验收,林林总总的加起来小二十万。甄台想花这二十万,今后再遇到断电,值班员打一个报修电话,一两个小时就能恢复供电。当自己知道断电的事,可能都是上班以后了。他和袁工头喝酒的时候,提起此事,袁工头说:“甄台,你把事情复杂化了,五万以内足矣。”甄台问:“你有门路?”“甄台,负责你们供电的是东8供电所,供电所戚所的女儿在寒国上学,是私费留学,戚所缺钱。一万元钱答对他乐呵的,一万元让他给你办手续,一万元的材料和人工费,外加几桌像样一点的酒菜,可能还有洗呀揉呀唱呀的费用。”“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袁工头说:“我老家在哪个沟,甄台知道;我家住哪个楼,甄台知道;我的公司向那个方向开大门,甄台知道;我开的车不止是几个五万?我骗你干啥?”甄台说:“好是好,都是私下里捅咕,我如何下账啊?”袁工头说:“刚才说的是三万多,我说的是五万对?我给你出发票哇。”甄台说:“好!就这么定了。”“甄台,有一点先说明白,吃饭必须去戚所指定的饭店,到底花多少我可估不准。”甄台说:“好说,多个万八千的我也认。” 一个星期后,角亥台接入本地电力公司的供电网,使用多年的自维护线路就此闲置不用了。 自来水公司的经理是甄台的老乡,二人并不认识,甄台主动套近乎强认老乡。接入城区供水网的费用由三十五万降到二十五万。管线接入台站,要横穿公路,越过农田,最短的长度是一千一百米。老乌说:“单过农田一项,恐怕三十万都不够,农民啊——,是——,都明白的。”刘朝阳说:“你——嗯,过公路需要公路局的审批,难办。”甄台干脆抛开乌刘二人同钱想和杨光商议,甄台说:“供水公司的技术人员勘查过,不破坏公路顶管过路。管道埋设在我们进出的路面之下,不走农田,建议在夜间干活,20点后23点前封路,钩机开挖边干边恢复路面,白天不影响路面通行,估计五天完活。”杨光说:“夜里挖路村民也会阻拦的。”钱科说:“可以找村霸老炮,让他来封路。”杨光说:“老炮可以唬住村民,村民可以去找村主任,村主任可不怕老炮。”甄台说:“先打通村主任。”钱想说:“老炮和村主任给钱就肯干,甄台下决心,随时遇到问题随时解决,没有十全十美的计划,前怕狼后怕虎的将一事无成。”甄台下定决心说:“我决定干了。”杨光在心里合计,岩层错动测点、电取暖、老张遣散费、栅栏、大门、供电、经费短缺、吃盒饭,具体数字只有钱想和甄台清楚,估计加上接通自来水的钱,动迁款的六十八万恐怕所剩不多。将来,不论谁当局长,都不会饶了你。杨光说:“甄台,不能单单考虑台站的需要,也得考虑你自己的前程啊。”杨光这话一出口,钱想马上换了口风:“是啊,甄台,你毕竟是台长。”甄台立刻清醒了,他想起吕处的话,“记住!要把握好一个度,一笔账的数目不要过大,千万不要引起审核人员的注意。”甄台说钱想:“你刚才怎么不提醒我?”钱想说:“我也有这方面的意思。”甄台说:“不是杨光提醒,我就上你的当了。”杨光说:“甄台,我有一个解决用水的办法。”此时,甄台的心情有点不佳,“改天再说,没他妈的一个好人。” 过了一个星期,甄台才问杨光:“杨哥,你说有一个解决用水的办法,是吗?”“我见过一种压力泵的供水的方法,打开水龙头,水压降低,压力泵启动,关闭水龙头,压力上升,压力泵关闭。给台站楼房供水的管线在菜窖里露出一段,断开它,来水一端接入储水桶,用电磁阀自动控制储水,菜窖算负一楼,不用担心冬季保温,也不用担心村里自来水供水的时间和水压不足的难题了。断开的另一端由压力泵向楼内供水,压力泵的水源就是储水桶。我算过,在用水高峰的夏季,我家的月用水量是四吨,塌陷台按五倍计算,日用水量不足一吨,再翻倍是两吨,这已经是极限的极限了,正常使用三四天没有问题。储水桶放在菜窖里,冬季还防冻。袁工头是搞建筑的,他肯定懂。” 甄台问乌科:“建一个储水池如何?”乌科说:“在后山坡,公孙台建了一个,太高了,是——,村里的水压不足上不去,是——,都明白的。”甄台问钱科:“建一个储水池如何?”钱科说:“可以放在阁楼上,把资料室移走。”甄台说:“水连二楼都上不去,还能上到阁楼?尽是些馊主意。”甄台把袁工头请来,袁工头在菜窖里喊到:“甄台,这方案堪称完美啊。三万多元钱连发票都包括在内了。”一个星期后,塌陷台的供水终于正常了,这一天等了二十多年。甄台在周二的例会上说:“能够用上水,杨光居首功。” 杨光对甄台说:“台站的淋浴间一直当仓房用,甄台,买一台电热水器,值班员洗个澡。”甄台说:“行,这事就由你来办。”三天后,热水器安好了。乌科说:“容量小了一点,是——,杨光。”杨光说:“六十升够用了。”乌科说:“八十升多好。是——,都明白的。”杨光说:“一千升的更好,市场上没有。” 杨光拿到了本科文凭,他在等一个机会。省局出台新的规定,规定晋升副高必须是理科的文凭。米小咪的本科文凭是文科的,小米只好重新学习。杨光把自己的毕业证书复印件放在计算机前,让接班的刘朝阳看见。过了几天,甄台对杨光说:“把你的函授本科的学费收据拿来,我给你核销了。”杨光拿到了五千元,他清楚,汪台、钱想、小米、都已经得到了这笔钱,可能柏松也得到了。? 第二十四章 五 五 一场大雨过后,岩层错动测点被水淹了,停测两天。甄台决定永久性地解决这个问题,找袁工头施工,拉来河沙垫路。没有想到遭到多个村民的阻止,甄台说:“把路铺好,你们走路也方便。”“我们愿意走泥水路,不用你来管,不把这些沙石清理干净,你就赔钱。”甄台这才发现问题的严重性,去找村主任帮忙。“甄台,你是古乡介绍来的,我很给乡长的面子。老郑病了以后,你需要放置仪器和人员休息的房间,我把村委会的房间清理出来一间给你,让你无偿使用,还无偿用电无偿使用网络,还让你的合同工小程在村部食堂并伙吃午饭。你铺路事先不同我打声招呼,自己偷着干,遇到麻烦了回头来找我,你也忒不讲究了。你用外来的人施工,你知道不知道我就是搞建筑的,我就有一个建筑工程队。”甄台心里想:“你那也叫建筑工程队。”嘴里却说:“失礼,我考虑的不周。还请郑主成全,把没有干完的活干完,价钱好商量。”郑主说:“哎,这才像一个大台长。” 甄台对柏松说:“写一个申请,加入塌陷协会。”“没兴趣。”甄台说:“年轻人不同于岁数大的,应该有点上进心,小汪递交申请了。”过了两天,柏松也向甄台递交了申请,申请加入塌陷协会。老乌听说了这件事,也悄悄的向甄台递交了一份申请。老乌刚离开台长室,甄台就把老乌的申请一撕两半扔进了垃圾桶。“三番五次的,协会的活动,没有一次坚持过三个月的。”甄台想了想,拨通了钱想手机,“乌科刚刚递交了加入协会的申请,你什么时候交哇?”“甄台,我正想找你,我明天就交。”钱想的这份申请到了甄台手中,立刻被扔进了垃圾桶。 今年的项目评比,柏松主管的岩磁取得了全省的第二名。柏松对杨光说:“杨叔,今年的优秀应该是我的?甄台自己定下的规矩,用评比的成绩来决定优秀的人选。”杨光心里想:“甄台是说过这样的话,可是甄台什么时候按照规定办事?都是按照需要行事。”杨光说:“柏松,你别太认真了。我不是甄台的说客,凭你我之间的关系,我说点我的心里话。我上了一点年龄,心态平和、疲惫、放弃、无所谓都有,可能不同于你们年轻人。这个优秀,今年不给你,明年能给你。有一个特征,如果用投票的方式产生优秀,就不是你的。真是那样,你当场质问甄台,那么明年肯定还不是你的,恐怕今后都不是你的。不是甄台这样,都这样的。”接下来的周二例会上,甄台说:“今年的优秀,沿用投票的方法产生。”八个人共有八张票,乌科计票,钱科唱票,甄台监督。票数的结果是,柏松二张,小汪六张。甄台宣布:“今年的优秀是汪连权的。”柏松要去找甄台理论,杨光说:“不说别的,就说车,用你的车不论是台站的公事还是甄台的私事,你一概拒绝,小汪是随叫随到。”柏松说:“他出车有钱,我去屁都没有。”杨光说:“柏松,这不奇怪,是你要钱的技巧不够高明。就像我和钱科一样,钱科懂得乞,我不会呀。”“杨叔,这不公平。”杨光说:“别谈公平与不公平,太多的时候,就某个时期的个人来说,接受或者拒绝都是没的选择。生活没有错,错的是个人。小汪申请加入协会,你才要求加入,都是副台长在作怪。”柏松说:“我对副台长没有兴趣。”杨光说:“我相信你的话。小汪可以当,凭什么我不能当?这也是你的心理。同龄人相斥,这样的经历我也有过。两条路,当台长、聘职称,那条路适合自己,自己选择。我是过来人,我说的是吃亏之后的话。两条路同时走可以,二选一可以,不能一条路都不走,只为涨工资还是职称的路比较平坦。不只是甄台,任何领导都会分化属下,领导惧怕属下的团结一致,忌讳属下的个人关系亲密。就说私家车,作为台长,总不能面对你、小米、小汪的三台车都不听他指挥的局面?况且甄台的确有车的需求,不论是公家事还是私家事。” 经济处的康处来到台站,甄台并没有召集全台的人到场,台站只有两个值班的人,康处说:“我是顺路来看看大家。”第二天,甄台当众宣布:“经过慎重考虑,决定把小程调出预兆科,专职搞岩层错动位移测量。杨光、钱科、小汪协助。” 小程天天工作在测点,周末也不休息。逢小程有事,都是钱科替班。如果这天是钱科在预兆科值班,他就同柏松或者小米换班。去岩层错动测点观测,一天补助六十元,午饭和车费实报实销。钱科换过几次班以后,小米和柏松一同问钱想:“钱叔,你和我们换班原来是去挣六十元钱,这合适吗?”小程发现找杨光顶班很困难,就去找汪连权,小汪同钱想一样,也要同定位科的人换班,老乌和刘朝阳没有表示不满意,杨光说:“小汪,为你自己的家事换班,换多少班都好说。为了定位科的事,换多少班都是应该的。岩层错动位移项目测量需要人,是单位的事,你让甄台来找我。”甄台一气之下决定,本单位的人一个不用,搞这种测量的人在建筑部门有很多,小程请假就用袁工头的人,一天的报酬给二百元。 甄台想把锅炉换了,原来的锅炉供热采用并联循环,新式锅炉采用串联循环,袁工头说要重新布设的管道,还要改变暖气片的位置。对此,甄台犹豫不决。 角省局针对第六查询组通报的整改工作通过古家局的验收,郜局退休,鲁局主持工作。 省局的网页更新了,局领导的排名变了,鲁局、苗局、孟局、荫局。 甄台用快件给省局寄送《关于角亥台自筹资金改善办公条件的报告》。公孙处用手机回复:“甄台,你的报告鲁局看到了,以目前的状态,连立个会商讨一下都是不可能的,更别谈批准了。” 甄台立刻给省局打了两个报告:《关于角亥台更换冬季供暖锅炉的报告》、《关于角亥台更换办公楼窗户和修葺护坡的报告》。 过了一个星期,领导的排名变了:苗局、鲁局、孟局、荫局、李局。又过了一个星期,领导的排名再变:鲁局、苗局、孟局、荫局。 大家觉得奇怪,特别是台长们,到处打探消息。原来,网管人员分为挺鲁派和挺苗派,网管值班一个星期一换人,各派都把各自的人排在首位。 一个月后,鲁局的儿子结婚,在酒店举办盛大的婚宴。这场婚宴,局里的人都到场了。鲁局被人举报到古家局,鲁局被通报。下个周一的上午,鲁局拿着礼账,挨个处室清退随礼的钱。? 第二十四章 五 五 一场大雨过后,岩层错动测点被水淹了,停测两天。甄台决定永久性地解决这个问题,找袁工头施工,拉来河沙垫路。没有想到遭到多个村民的阻止,甄台说:“把路铺好,你们走路也方便。”“我们愿意走泥水路,不用你来管,不把这些沙石清理干净,你就赔钱。”甄台这才发现问题的严重性,去找村主任帮忙。“甄台,你是古乡介绍来的,我很给乡长的面子。老郑病了以后,你需要放置仪器和人员休息的房间,我把村委会的房间清理出来一间给你,让你无偿使用,还无偿用电无偿使用网络,还让你的合同工小程在村部食堂并伙吃午饭。你铺路事先不同我打声招呼,自己偷着干,遇到麻烦了回头来找我,你也忒不讲究了。你用外来的人施工,你知道不知道我就是搞建筑的,我就有一个建筑工程队。”甄台心里想:“你那也叫建筑工程队。”嘴里却说:“失礼,我考虑的不周。还请郑主成全,把没有干完的活干完,价钱好商量。”郑主说:“哎,这才像一个大台长。” 甄台对柏松说:“写一个申请,加入塌陷协会。”“没兴趣。”甄台说:“年轻人不同于岁数大的,应该有点上进心,小汪递交申请了。”过了两天,柏松也向甄台递交了申请,申请加入塌陷协会。老乌听说了这件事,也悄悄的向甄台递交了一份申请。老乌刚离开台长室,甄台就把老乌的申请一撕两半扔进了垃圾桶。“三番五次的,协会的活动,没有一次坚持过三个月的。”甄台想了想,拨通了钱想手机,“乌科刚刚递交了加入协会的申请,你什么时候交哇?”“甄台,我正想找你,我明天就交。”钱想的这份申请到了甄台手中,立刻被扔进了垃圾桶。 今年的项目评比,柏松主管的岩磁取得了全省的第二名。柏松对杨光说:“杨叔,今年的优秀应该是我的?甄台自己定下的规矩,用评比的成绩来决定优秀的人选。”杨光心里想:“甄台是说过这样的话,可是甄台什么时候按照规定办事?都是按照需要行事。”杨光说:“柏松,你别太认真了。我不是甄台的说客,凭你我之间的关系,我说点我的心里话。我上了一点年龄,心态平和、疲惫、放弃、无所谓都有,可能不同于你们年轻人。这个优秀,今年不给你,明年能给你。有一个特征,如果用投票的方式产生优秀,就不是你的。真是那样,你当场质问甄台,那么明年肯定还不是你的,恐怕今后都不是你的。不是甄台这样,都这样的。”接下来的周二例会上,甄台说:“今年的优秀,沿用投票的方法产生。”八个人共有八张票,乌科计票,钱科唱票,甄台监督。票数的结果是,柏松二张,小汪六张。甄台宣布:“今年的优秀是汪连权的。”柏松要去找甄台理论,杨光说:“不说别的,就说车,用你的车不论是台站的公事还是甄台的私事,你一概拒绝,小汪是随叫随到。”柏松说:“他出车有钱,我去屁都没有。”杨光说:“柏松,这不奇怪,是你要钱的技巧不够高明。就像我和钱科一样,钱科懂得乞,我不会呀。”“杨叔,这不公平。”杨光说:“别谈公平与不公平,太多的时候,就某个时期的个人来说,接受或者拒绝都是没的选择。生活没有错,错的是个人。小汪申请加入协会,你才要求加入,都是副台长在作怪。”柏松说:“我对副台长没有兴趣。”杨光说:“我相信你的话。小汪可以当,凭什么我不能当?这也是你的心理。同龄人相斥,这样的经历我也有过。两条路,当台长、聘职称,那条路适合自己,自己选择。我是过来人,我说的是吃亏之后的话。两条路同时走可以,二选一可以,不能一条路都不走,只为涨工资还是职称的路比较平坦。不只是甄台,任何领导都会分化属下,领导惧怕属下的团结一致,忌讳属下的个人关系亲密。就说私家车,作为台长,总不能面对你、小米、小汪的三台车都不听他指挥的局面?况且甄台的确有车的需求,不论是公家事还是私家事。” 经济处的康处来到台站,甄台并没有召集全台的人到场,台站只有两个值班的人,康处说:“我是顺路来看看大家。”第二天,甄台当众宣布:“经过慎重考虑,决定把小程调出预兆科,专职搞岩层错动位移测量。杨光、钱科、小汪协助。” 小程天天工作在测点,周末也不休息。逢小程有事,都是钱科替班。如果这天是钱科在预兆科值班,他就同柏松或者小米换班。去岩层错动测点观测,一天补助六十元,午饭和车费实报实销。钱科换过几次班以后,小米和柏松一同问钱想:“钱叔,你和我们换班原来是去挣六十元钱,这合适吗?”小程发现找杨光顶班很困难,就去找汪连权,小汪同钱想一样,也要同定位科的人换班,老乌和刘朝阳没有表示不满意,杨光说:“小汪,为你自己的家事换班,换多少班都好说。为了定位科的事,换多少班都是应该的。岩层错动位移项目测量需要人,是单位的事,你让甄台来找我。”甄台一气之下决定,本单位的人一个不用,搞这种测量的人在建筑部门有很多,小程请假就用袁工头的人,一天的报酬给二百元。 甄台想把锅炉换了,原来的锅炉供热采用并联循环,新式锅炉采用串联循环,袁工头说要重新布设的管道,还要改变暖气片的位置。对此,甄台犹豫不决。 角省局针对第六查询组通报的整改工作通过古家局的验收,郜局退休,鲁局主持工作。 省局的网页更新了,局领导的排名变了,鲁局、苗局、孟局、荫局。 甄台用快件给省局寄送《关于角亥台自筹资金改善办公条件的报告》。公孙处用手机回复:“甄台,你的报告鲁局看到了,以目前的状态,连立个会商讨一下都是不可能的,更别谈批准了。” 甄台立刻给省局打了两个报告:《关于角亥台更换冬季供暖锅炉的报告》、《关于角亥台更换办公楼窗户和修葺护坡的报告》。 过了一个星期,领导的排名变了:苗局、鲁局、孟局、荫局、李局。又过了一个星期,领导的排名再变:鲁局、苗局、孟局、荫局。 大家觉得奇怪,特别是台长们,到处打探消息。原来,网管人员分为挺鲁派和挺苗派,网管值班一个星期一换人,各派都把各自的人排在首位。 一个月后,鲁局的儿子结婚,在酒店举办盛大的婚宴。这场婚宴,局里的人都到场了。鲁局被人举报到古家局,鲁局被通报。下个周一的上午,鲁局拿着礼账,挨个处室清退随礼的钱。? 第四部、堰第二十五章 郦局长、一 第四部、堰塞湖 引子 古家局的古局提前退休,自气候局调来一位郑局。古国国家塌陷局正式更名为“古国塌陷局”,简称古国局。 第二十五章、郦局长 一 4017年5月,郦志雄卸任古国局数据中心的副司长,离开首都央市来到角省,任角省塌陷局的局长,晋升一级。 甄台立刻上报《关于角亥台自筹资金改善办公条件的报告》,这份报告被郦局否定。 郦局上任不久,开始走访台站。主管台站工作的苗局、局办公室的主任任主、观测处的宋处、经济处的康处随行。 因为角亥台是角省上一年度的唯一优秀台站,郦局调研的第一站就是角亥台。 郦局到了台站不像以往的局长,先去定位科的机房,后去会议室。郦局对甄台说:“大家该干什么还干什么,我走一走看一看。”陪同的人有苗局、甄台、钱科和乌科,郦局一眼就看见那棵榆树,指着说:“这个有点危险。” 当年,公孙台只把院子东南山脚的护坡修了半截,下面是水泥灌缝的石头墙,上面还是原来的土坎。这棵榆树在公孙台的时候还小,十多年过去,小树长成了大树。年年的雨季,整个土坎上部的都有轻度的坍塌,今年首场暴雨造成大树部位严重坍塌,倾倒的树头触地,树根搭在开裂的半截石墙上,部分根系还扎在土坎中,树干架空在路上,形成一个树干的门洞。 钱想建议把这棵榆树送给附近的村民,台站省了放树的人工费。甄台说:“留着,让处长、局长看看,有这个危险存在,我花钱或许能够顺利点。” 树干下的土路是下院通往上院的车行必经之路,郦局的轿车就是从树干门洞下穿过的。甄台说:“非常危险,我已经向局里打过报告,希望尽快处理,这段护坡就要坍塌,需要重新垒砌。” 苗局指着树丛间的荒地说:“多好的土地,都荒废了,种点蔬菜多好,利台利民。” 郦局来到锅炉房,甄台指着锈迹斑斑的锅炉说:“报废了,去年用电取暖,费用高得怕人,今年无论如何都得更换锅炉。” 郦局来到会议室,甄台指着窗户说:“老式的塑钢推拉窗,密封不严,组件损坏,有的已经无法打开,亥市的风大,内陆干旱地区的沙尘多,室内到处都是尘土。”郦局说:“这些问题,都不是突发的,都不是很大,任何一个正常的单位,起码年年应该解决一点,怎么都积攒到一起了?” 郦局一行最后到了会议室,向郦局介绍完本单位的职工以后,甄台说:“大家欢迎郦局讲话。”掌声过后,郦局对身边的苗局说:“苗局是主管台站的,苗局先说说。”苗局说:“我就不占用宝贵的时间了,郦局说,郦局说。”郦局说:“来之前,了解一下,省属十二个台站的台长中,甄台的学历是最高的。我向来不喜欢说套话。刚才我在台站转了转,关于台容台貌我就不说了。人的精神面貌还不错,别看老职工多年轻人少,精神面貌非常好。” 任主说:“下面,请甄台介绍台站的基本情况。”经过充分的准备,甄台的汇报稿很长,甄台没有开讲之前,小汪给郦局等人的面前都摆上一份装订成册的讲稿打印件。任主翻着稿件说:“郦局下午还要赶路,甄台你就简单扼要地讲重点。”既然任主有这样的要求,甄台只好放弃厚厚的讲稿,但是要讲的内容都已经记在心中。“我要说的内容分为两大块,一块是我台取得的成绩,一块是台站的不足和需要解决的问题。”苗局说:“少夸成绩,多提问题。成绩是明摆着的,问题都是隐含的。再说了,在业务上你也没有可以讲得出口的成绩。”甄台心里想:“我不是想夸成绩,这不都是古国人的惯例吗,类似刘朝阳开口说话‘你妈x的’,我是在给我私自花出去的钱找借口。”甄台说:“我台的供电问题非常突出,遇到雷雨天气就断电,连续几任台长都没能解决这个难题。现在,在局有关领导的重视下得到圆满的解决。我台生活用水靠村里的简易自来水供应,每天只送水一个小时,台站被迫用人工储水,厨房、卫生间都摆着储水的大桶,现在这个问题也解决了。台站新安上栅栏,解决了办公楼防盗的问题,重修了围墙和大门,有点单位的样子了。”郦局说:“这样看来,郜局对你们台站支持的力度还是挺大的。”甄台心里说:“他支持个屁,都是我先斩后奏的结果。今天的汇报就是在让郜局承担责任,看来效果还不错,只要你郦局认为这些都是郜局让我干的,我的目的就达到了。”甄台把面前的烟抽出来,向众人散发,还没发到俪局,俪局说:“我不吸烟。”甄台自己点燃狠吸两口,说:“郦局已经看到锅炉,我前后打过三个报告,取暖期说到就到,希望局里尽快给与解决。”郦局对苗局说:“我了解了一下,水呀电呀的,都是最近干的。在这之前,十几年这个台站什么都没干?”苗局说:“对,什么都没干。”俪局停了一下对甄台说:“我先表个态,锅炉的问题不大,该解决的问题还是要解决的。”甄台说:“窗户应该更换、护坡应该修理、楼顶漏雨、楼内的装修已经破败、院子的地面已经破损、上山洞的台阶应该维修”苗局说:“这些都是公孙权干的,你去找他,别来烦郦局。” 郦局走后,钱想开始翻地,计划种菜,他对甄台说:“甄台,给点种子化肥农药钱。”甄台说:“种子向附近的农民要,绿色农业不上化肥不打农药。”钱想说:“好,种子化肥我自己掏钱。甄台,井里的潜水泵需要更换。”甄台说:“那就换一台。” 钱想的菜地中央有两棵大柏树,妨碍他开垦出来的地块连成一片,没过几天,这两棵树就被连根拔起。 老乌见钱想干得热火朝天的,他放火烧荒,差点把供电线路引燃。老乌干了不到一个上午,累得通身是汗,放弃了大的计划,把下院柏台时期的一个花坛开垦出来,种上速生黄豆,生长期只有六十天,名字叫六十天还家。 柏松说:“杨叔,这二人可真听话啊。”杨光笑着说:“这次体检,他俩都是骨质疏松,医生建议多运动多晒太阳。” 离开角亥台,没有采取顺路的走法,郦局的第二站要求去海涛预警中心。 车队进入院子,郦局下车后发现到的是角子甲塌陷台,就说:“我要去的是海涛预警中心。”康处说:“预警中心的主任伍主兼任角子甲台台长。” 在角子甲台,会议结束后,郦局说:“伍主,一同去预警中心。” 伍主和省局的人即不言语也不行动。 郦局问伍主:“怎么回事?”伍主说:“郦局,预警中心的办公楼租出去了。”“谁租出去的?租给谁了?”伍主说:“租给一个旅游公司。”“谁这么大胆?”伍主半天没有回答,宋处说:“郦局,那是在郜局时期。”“预警中心的人呢?”伍主说:“一部分在省局,一部分在角子台,一部分在角子甲台。” 郦局说:“预警中心的单位还有,机构还健全,人员编制还满编,报账还照常进行,可是办公地点却没了。”见无人回答,郦局大声说:“把办公楼立刻收回,预警中心的人全部回本单位上班。”见无人回应,郦局大声说:“立刻收回!海涛预警中心的在编人员全部回本单位上班!”苗局说:“郦局,楼房收回是不可能了,合同期是十五年,对方已经把租金一次性付清,这毁约怕是要吃官司。” 郦局牵头,启动《角省塌陷预警工程》,省局的宣传口号是:挽救生命的时间,是按照秒来计算的。一时间,塌陷预警成为热门话题。 杨光参加同学聚会,人人都问同一个问题:“塌陷预报的难题突破了,预报成功了。”杨光知道这些问题跟预警工程有关,他回答:“哎呀。这个问题,第一时间,问我的是家人,第二时间,问我的是亲友。我在不断地回答过程中,为了说明白,逐渐归结为以下五个方面。” “首先,关于预警技术,国外在bp机时期已经有了雏形,至今还局限在行业内部使用。” “其次,塌陷造成的灾害很复杂,一个地点的灾害程度与塌陷陷源的深度、距离、级别、地面建筑物、地表条件有关,还有方向性,说全面没有必要。在塌陷级别足够大的前提下,我不用术语讲,只讲距离,就是塌陷发生源到你立足点的直线距离。历史上,我亲身经历过两个塌陷,一个是3074年的735级,陷源距离我农村老家120多公里,我老家的房子墙是河卵石干打垒,檩木框架土屋顶,这次塌陷陷感强烈,房子没有受损。另一个是3076年的785级,距离我家240公里,陷感更强烈,这幢老房子还是没有受损。” “其三,预警的原理。塌陷在陷源处产生的陷波在地下三维传播,同时产生的波中有纵波和横波,纵波波速中间值取63公里每秒,携带的能量小,横波波速中间值取36公里每秒,携带的能量大,造成建筑物破坏的主要是横波能量,纵波与横波存在速度差必然存在到时差,纵波在先横波在后,预警是用先到的纵波预测后到的横波。计算预警时间是一道代数题,距离50公里的横纵波到时差是6秒,距离200公里的到时差是24秒。因为利用纵波到时计算陷源需要合理的定位台阵布局,我们把各地台阵布局理想化,观测台网的计算机能在第一时间内完成陷源定位参数的计算。” “其四,同一个城市在陷波传播方向上,城区不同边缘的距离是不同的,小城市可以用市中心代替,大城市的城区跨度有上百公里,用市中心代替误差是很大的。陷源只有一个,人的落脚点有千千万,理论上可以通过手机获得个人的定位,可以给每一个人计算一个精确的预警时间,有没有这个必要、计算量有多大我不知道,就算一个城市算作一个点使用一个距离,同时给用户手机推送信息,对通讯系统的冲击到底有多大,只有通讯部门清楚。” “最后,个人的反应。全在理想状态下,恰好你拿着手机,收到预警信息,打开、看完、决定逃跑用时3秒,恰好你在一楼光脚以百米速度跑到安全地带用时4秒。对大多数人来讲,50公里逃不掉,200公里不用逃。我无法确定的是,人们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突然收到预警信息,第一反应是什么?”“杨光,听你这么一说我明白了,预警不是预报。”杨光说:“对。” 郦局在省局的院子中央修了一个四面台阶的八角亭,寓意四平八稳,“亭”音同“停”,“停”者“稳”也。 乌焦青说:“我看啊,这领导吗——,任期的前一两年肯定有区别,当着当着就当成了前任样,是——,都明白的。”? 第四部、堰第二十五章 郦局长、一 第四部、堰塞湖 引子 古家局的古局提前退休,自气候局调来一位郑局。古国国家塌陷局正式更名为“古国塌陷局”,简称古国局。 第二十五章、郦局长 一 4017年5月,郦志雄卸任古国局数据中心的副司长,离开首都央市来到角省,任角省塌陷局的局长,晋升一级。 甄台立刻上报《关于角亥台自筹资金改善办公条件的报告》,这份报告被郦局否定。 郦局上任不久,开始走访台站。主管台站工作的苗局、局办公室的主任任主、观测处的宋处、经济处的康处随行。 因为角亥台是角省上一年度的唯一优秀台站,郦局调研的第一站就是角亥台。 郦局到了台站不像以往的局长,先去定位科的机房,后去会议室。郦局对甄台说:“大家该干什么还干什么,我走一走看一看。”陪同的人有苗局、甄台、钱科和乌科,郦局一眼就看见那棵榆树,指着说:“这个有点危险。” 当年,公孙台只把院子东南山脚的护坡修了半截,下面是水泥灌缝的石头墙,上面还是原来的土坎。这棵榆树在公孙台的时候还小,十多年过去,小树长成了大树。年年的雨季,整个土坎上部的都有轻度的坍塌,今年首场暴雨造成大树部位严重坍塌,倾倒的树头触地,树根搭在开裂的半截石墙上,部分根系还扎在土坎中,树干架空在路上,形成一个树干的门洞。 钱想建议把这棵榆树送给附近的村民,台站省了放树的人工费。甄台说:“留着,让处长、局长看看,有这个危险存在,我花钱或许能够顺利点。” 树干下的土路是下院通往上院的车行必经之路,郦局的轿车就是从树干门洞下穿过的。甄台说:“非常危险,我已经向局里打过报告,希望尽快处理,这段护坡就要坍塌,需要重新垒砌。” 苗局指着树丛间的荒地说:“多好的土地,都荒废了,种点蔬菜多好,利台利民。” 郦局来到锅炉房,甄台指着锈迹斑斑的锅炉说:“报废了,去年用电取暖,费用高得怕人,今年无论如何都得更换锅炉。” 郦局来到会议室,甄台指着窗户说:“老式的塑钢推拉窗,密封不严,组件损坏,有的已经无法打开,亥市的风大,内陆干旱地区的沙尘多,室内到处都是尘土。”郦局说:“这些问题,都不是突发的,都不是很大,任何一个正常的单位,起码年年应该解决一点,怎么都积攒到一起了?” 郦局一行最后到了会议室,向郦局介绍完本单位的职工以后,甄台说:“大家欢迎郦局讲话。”掌声过后,郦局对身边的苗局说:“苗局是主管台站的,苗局先说说。”苗局说:“我就不占用宝贵的时间了,郦局说,郦局说。”郦局说:“来之前,了解一下,省属十二个台站的台长中,甄台的学历是最高的。我向来不喜欢说套话。刚才我在台站转了转,关于台容台貌我就不说了。人的精神面貌还不错,别看老职工多年轻人少,精神面貌非常好。” 任主说:“下面,请甄台介绍台站的基本情况。”经过充分的准备,甄台的汇报稿很长,甄台没有开讲之前,小汪给郦局等人的面前都摆上一份装订成册的讲稿打印件。任主翻着稿件说:“郦局下午还要赶路,甄台你就简单扼要地讲重点。”既然任主有这样的要求,甄台只好放弃厚厚的讲稿,但是要讲的内容都已经记在心中。“我要说的内容分为两大块,一块是我台取得的成绩,一块是台站的不足和需要解决的问题。”苗局说:“少夸成绩,多提问题。成绩是明摆着的,问题都是隐含的。再说了,在业务上你也没有可以讲得出口的成绩。”甄台心里想:“我不是想夸成绩,这不都是古国人的惯例吗,类似刘朝阳开口说话‘你妈x的’,我是在给我私自花出去的钱找借口。”甄台说:“我台的供电问题非常突出,遇到雷雨天气就断电,连续几任台长都没能解决这个难题。现在,在局有关领导的重视下得到圆满的解决。我台生活用水靠村里的简易自来水供应,每天只送水一个小时,台站被迫用人工储水,厨房、卫生间都摆着储水的大桶,现在这个问题也解决了。台站新安上栅栏,解决了办公楼防盗的问题,重修了围墙和大门,有点单位的样子了。”郦局说:“这样看来,郜局对你们台站支持的力度还是挺大的。”甄台心里说:“他支持个屁,都是我先斩后奏的结果。今天的汇报就是在让郜局承担责任,看来效果还不错,只要你郦局认为这些都是郜局让我干的,我的目的就达到了。”甄台把面前的烟抽出来,向众人散发,还没发到俪局,俪局说:“我不吸烟。”甄台自己点燃狠吸两口,说:“郦局已经看到锅炉,我前后打过三个报告,取暖期说到就到,希望局里尽快给与解决。”郦局对苗局说:“我了解了一下,水呀电呀的,都是最近干的。在这之前,十几年这个台站什么都没干?”苗局说:“对,什么都没干。”俪局停了一下对甄台说:“我先表个态,锅炉的问题不大,该解决的问题还是要解决的。”甄台说:“窗户应该更换、护坡应该修理、楼顶漏雨、楼内的装修已经破败、院子的地面已经破损、上山洞的台阶应该维修”苗局说:“这些都是公孙权干的,你去找他,别来烦郦局。” 郦局走后,钱想开始翻地,计划种菜,他对甄台说:“甄台,给点种子化肥农药钱。”甄台说:“种子向附近的农民要,绿色农业不上化肥不打农药。”钱想说:“好,种子化肥我自己掏钱。甄台,井里的潜水泵需要更换。”甄台说:“那就换一台。” 钱想的菜地中央有两棵大柏树,妨碍他开垦出来的地块连成一片,没过几天,这两棵树就被连根拔起。 老乌见钱想干得热火朝天的,他放火烧荒,差点把供电线路引燃。老乌干了不到一个上午,累得通身是汗,放弃了大的计划,把下院柏台时期的一个花坛开垦出来,种上速生黄豆,生长期只有六十天,名字叫六十天还家。 柏松说:“杨叔,这二人可真听话啊。”杨光笑着说:“这次体检,他俩都是骨质疏松,医生建议多运动多晒太阳。” 离开角亥台,没有采取顺路的走法,郦局的第二站要求去海涛预警中心。 车队进入院子,郦局下车后发现到的是角子甲塌陷台,就说:“我要去的是海涛预警中心。”康处说:“预警中心的主任伍主兼任角子甲台台长。” 在角子甲台,会议结束后,郦局说:“伍主,一同去预警中心。” 伍主和省局的人即不言语也不行动。 郦局问伍主:“怎么回事?”伍主说:“郦局,预警中心的办公楼租出去了。”“谁租出去的?租给谁了?”伍主说:“租给一个旅游公司。”“谁这么大胆?”伍主半天没有回答,宋处说:“郦局,那是在郜局时期。”“预警中心的人呢?”伍主说:“一部分在省局,一部分在角子台,一部分在角子甲台。” 郦局说:“预警中心的单位还有,机构还健全,人员编制还满编,报账还照常进行,可是办公地点却没了。”见无人回答,郦局大声说:“把办公楼立刻收回,预警中心的人全部回本单位上班。”见无人回应,郦局大声说:“立刻收回!海涛预警中心的在编人员全部回本单位上班!”苗局说:“郦局,楼房收回是不可能了,合同期是十五年,对方已经把租金一次性付清,这毁约怕是要吃官司。” 郦局牵头,启动《角省塌陷预警工程》,省局的宣传口号是:挽救生命的时间,是按照秒来计算的。一时间,塌陷预警成为热门话题。 杨光参加同学聚会,人人都问同一个问题:“塌陷预报的难题突破了,预报成功了。”杨光知道这些问题跟预警工程有关,他回答:“哎呀。这个问题,第一时间,问我的是家人,第二时间,问我的是亲友。我在不断地回答过程中,为了说明白,逐渐归结为以下五个方面。” “首先,关于预警技术,国外在bp机时期已经有了雏形,至今还局限在行业内部使用。” “其次,塌陷造成的灾害很复杂,一个地点的灾害程度与塌陷陷源的深度、距离、级别、地面建筑物、地表条件有关,还有方向性,说全面没有必要。在塌陷级别足够大的前提下,我不用术语讲,只讲距离,就是塌陷发生源到你立足点的直线距离。历史上,我亲身经历过两个塌陷,一个是3074年的735级,陷源距离我农村老家120多公里,我老家的房子墙是河卵石干打垒,檩木框架土屋顶,这次塌陷陷感强烈,房子没有受损。另一个是3076年的785级,距离我家240公里,陷感更强烈,这幢老房子还是没有受损。” “其三,预警的原理。塌陷在陷源处产生的陷波在地下三维传播,同时产生的波中有纵波和横波,纵波波速中间值取63公里每秒,携带的能量小,横波波速中间值取36公里每秒,携带的能量大,造成建筑物破坏的主要是横波能量,纵波与横波存在速度差必然存在到时差,纵波在先横波在后,预警是用先到的纵波预测后到的横波。计算预警时间是一道代数题,距离50公里的横纵波到时差是6秒,距离200公里的到时差是24秒。因为利用纵波到时计算陷源需要合理的定位台阵布局,我们把各地台阵布局理想化,观测台网的计算机能在第一时间内完成陷源定位参数的计算。” “其四,同一个城市在陷波传播方向上,城区不同边缘的距离是不同的,小城市可以用市中心代替,大城市的城区跨度有上百公里,用市中心代替误差是很大的。陷源只有一个,人的落脚点有千千万,理论上可以通过手机获得个人的定位,可以给每一个人计算一个精确的预警时间,有没有这个必要、计算量有多大我不知道,就算一个城市算作一个点使用一个距离,同时给用户手机推送信息,对通讯系统的冲击到底有多大,只有通讯部门清楚。” “最后,个人的反应。全在理想状态下,恰好你拿着手机,收到预警信息,打开、看完、决定逃跑用时3秒,恰好你在一楼光脚以百米速度跑到安全地带用时4秒。对大多数人来讲,50公里逃不掉,200公里不用逃。我无法确定的是,人们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突然收到预警信息,第一反应是什么?”“杨光,听你这么一说我明白了,预警不是预报。”杨光说:“对。” 郦局在省局的院子中央修了一个四面台阶的八角亭,寓意四平八稳,“亭”音同“停”,“停”者“稳”也。 乌焦青说:“我看啊,这领导吗——,任期的前一两年肯定有区别,当着当着就当成了前任样,是——,都明白的。”? 第二十五章 二 二 角亥市塌陷局的赵局退休,又来了一个王局。王局刚上任就带着两个副局和业务科科长主动来塌陷台参加周二的例会,会议结束,王局对甄台说:“省局的郦局再来台站,甄台一定要提前通知我。” 郦局二次来角亥台,得到甄台的电话通知,角亥市塌陷局的王局带着两个副局到高速口迎接郦局。 在角亥台会议室,郦局打开笔记本边翻看边说:“我是搞业务的出身,我来之前,对各个台站稍作了解。台站的生命就是评比质量,这也是一个台长的工作重点。”大家都能听明白郦局的话中话:“角亥台的观测质量历来不好。”郦局接着说:“一个台站只要干好业务工作,经济上有困难省局肯定能够尽快地给予解决。我不止在一个台站说过这样的话,质量上不去,一个大子儿都没有。好,我就说这些。”苗局重复道:“对,郦局,一个大子儿都没有。”郦局的一段话,听得甄台是心情复杂。苗局说:“下面,由甄台说说。”甄台说:“我说的都是旧话题,一是更换锅炉二是修护坡换窗户。”郦局问道:“甄台没有打过报告吗?”“打过,年年都打,有的一年打过两次报告,都没有得到批复。”郦局问宋处:“甄台打过报告吗?”宋处回答:“好像打过。”郦局又问苗局,“这些问题,起码每年都应该解决一点?苗局,情况是这样的吗?”苗局一扭身说:“郦局,你别问我,我不知道,你问郜局去。”郦局看着苗局的后背,听懂苗局调侃的口吻,明白他戏谑的心理,心里想:“在角省塌陷局内部,郜局的威望太高,你们都不知道什么是不满意了。”郦局喝了一口茶水说:“角省在三十年前,一个省的经济总量占古国全国总量的五分之一,角省一个省的产值是西部个别省份的上千倍,平均工资是其它省份的几倍,那时侯的角省风光无限,外号‘角老大’。现在,我从央市来角省任职,我每个月少拿八千元钱。角省塌陷系统的工资水平是全国最后一名,角省的总体工资水平是全国的后数第二名。这差距何其大啊,落后的不只是工资,还有人的想法,出去走一走,这世界很大,不是只有一个小小的塌陷局。”苗局说:“郦局说得很对,甄台你好好听听,郦局在说你哪。”甄台点头说:“是,是。” 郦局说:“有时间,我一定要来台站住上几天。”甄台说:“欢迎郦局来我台住上几天。”郦局说:“我到任,最头痛的就是告状,特别是台站的人告以前的旧状,告卸任台长的状、告离任局长的状、告换岗处长的状。角亥台没有,既没有上告的人,也没有上告的信。这说明甄台的工作做得很到位,我愿意来角亥台。”柏松想:“除了甄台和钱出纳,有关钱的事没人知道,角亥台的人已经无状可告了再说了,天知道到底烧了多少的账簿。”郦局说:“今年针对台站的维修项目只有两个,经局领导班子研究决定其中的一个项目用于你们台站来维修护坡和更换办公楼的窗户。”甄台一听大喜若惊:“太好了,谢谢郦局。”郦局接着说:“我从古国局多要来一千万,角省政府停拨以往给省局的一千九百万,还有一千万的缺口。全局共有九十名合同工,占用的都是正常的经费,占用的都是在座各位的人头经费,这些人必须清退。”甄台说:“郦局说的对。”杨光心里想:“如果郦局动真格的,在本单位,康处的外甥小程就在被清除之列。”郦局对身边的康处说:“台站建在地方,为地方服务,向地方要钱的理由是充分的,当地政府应该在资金上给予支持。如果所有台站的台长都能向甄台这样积极去市里争取自己台站职工的地方性补贴,台长都能为省局分忧,那么我这个局长就轻松多了。我重复郜局的一句话,一保生活二保工作。” 任主已经同甄台打过招呼:“郦局就在台站就餐,台站职工吃什么,郦局就吃什么。”午餐吃的是富贵大排档的外卖,会议室变成餐厅,一人一份十三元的盒饭。 走遍省内的台站以后,郦局回到省局,作出了两个决定。一个是削减全局处室和台站事业性经费定额的百分之十,另一个是取消台站的车补。各台的台长之间互相打探消息,取消车补是由海涛预警中心的主任伍主提出来的。伍主说:“有的台站没有车辆却给了车辆补贴,钱都进了个人的腰包,这不合理。”这个决定一出,角亥台的职工,每人每月少了三百元,甄台每个月少了一千元。甄台对大家说:“有车的单位还有养车的费用,为什么不把车辆取消?伍主吃透了郦局喜欢听什么,缺钱啊,他就提出扣钱的馊主意,他自己开着预警中心的车怎么不说。”钱科说:“这种事,总得有人提出来,说不定伍主不得不提呀。” 角亥市的王局拉着甄台去省局面见郦局,谈了近一个小时,最后郦局答应给亥市的指挥中心拨款四万元。甄台才知道自己的作用,这四万元是用角亥台深井的动迁款来支付的。同时佩服王局的用心,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才能从郦局的手中抠出钱来。自郦局上任,甄台就在思忖找一个什么样的时机对新局长挑明这笔不大不小的动迁款,想不到捅破这层薄纸的人是王局,不论王局的出发点如何,既然郦局已经知道了,我下一步该考虑如何使用这笔动迁款。 古国成立灾害部,古国塌陷局归其管辖,塌陷局由原来的直属局变成下属局。角省成立灾害厅,角省塌陷局是否归灾害厅管理,待定。角亥市成立灾害中心,角亥市塌陷局归属灾害中心。 市局的王局给甄台打来电话,“甄台,市局的账户月末封存,我把下季度的地方补贴给你拨过来,今后资金如何拨付,甄台早做打算。”甄台说:“我知道,谢谢王局。” 在周二的例会上,甄台看着眼前的几个人,心里想:“乌科完全秃顶,钱科秃顶、耳边的一圈绒毛也是灰色的,杨光白发过半,刘朝阳一头黑发是染的,我自己的头发也白了,都老喽。这塌陷行业呀,真是一个超强的容错系统,尽管存在诸多的bug,但是并不妨碍整体运行。”甄台长叹一声:“唉。”心里想:“怎么的也得给大家一口饭吃。假如塌陷台合并灾害中心,我不怕,大不了挂个副职。怕只怕,塌陷台依然存在,市局不存在了,我从市里要来的二十多万通过什么单位转账?没有这笔钱,我这个台长可怎么当?这几年,我刚刚把台站的人际关系理顺清楚,资金暂时无忧,我也想当几年惬意的台长,没想到大局有变。人生啊,存在太多的无奈。” 甄台去市经济局找自己的老同学,说:“朱局,市塌陷局并入灾害中心后取消账户,我的钱如何转账?”朱局说:“问题不大,我去和灾害中心的主任沟通沟通,由中心转账。”甄台说:“谢谢朱局。” 郦局在省局撤销、合并处室,省局产生一批虚职的处级干部。郦局加强了预测中心、数据中心、预兆中心、定位中心、维修中心的力量,一些处室的人员被调往这几个中心,取消了郜局在台站设立的四个学科预测研究小组。 省局中层干部大换岗,公孙处任经济处处长,康处任人员处处长。优秀后备干部的排名,公孙处第一,康处第二。 公孙处带队,去壁省参观学习,回来后推行绩效工资,里面有考勤、工作量、业绩、科研项目等等。绩效工资由一个公式来计算,以台站或处室为单位,一个人一计算,这个公式是一道代数题,一个人一个解,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公孙处说:“公平就体现在两点:一是各项指标的数值化,二是由公式计算出属于个人的系数,这个系数乘以本台站的基数就是你下个月的绩效工资额。”郦局说:“绩效向一线工作人员倾斜,一定不让干工作的人吃亏。” 考核分三个档次,优秀、合格、不称职。甄台说:“按照规定,我台优秀只有一个,给谁不称职呀,给谁优秀呀,大家商量商量这分数怎么给。” 经过讨论,最后决定,只分两个档次,一个优秀,其余的都是合格。按照台龄排名,大家轮。 实行两个月后,钱想说:“取消车补、通讯、十三个月的工资、目标奖,弄了一项绩效,还不如以前的多。”杨光说:“狙公养了很多猴子,有一年闹饥荒要缩减猴子们的食粮,他对猴子们说:‘以后每天早上给你们三颗果子,晚上再给四颗。’猴子听了非常生气。狙公改口说:‘以后早上给你们四颗果子,晚上再给你们三颗。’猴子听了就不再闹了。”刘朝阳说:“你妈啊——,这是耍猴子。”钱想说:“朝三暮四,毕竟征求猴子的意见了,可曾有人问过我们呀。实际上,实施绩效工资的都是干业务的,管理岗的没有实行。”刘朝阳说:“你妈x的,我们连猴子都不如。” 台站人员的考核由台长实施,台长的考核由省局新成立的考核小组实施。实行两个月以后,省局决定在公式计算结果之外,单独给台长和几个中心主任每个月增加三百元。 乌科对甄台说:“我就不理解,是——,如果在私企我啥都不说,是——。公家的单位,都是向上头伸手要经费的,公家成立塌陷这个部门,是——,怎么总是缺钱?是——。缺钱就拿工资来威胁我,缺钱你局长去要哇,是——,为什么要不来?是——,我都这么大岁数了,我很努力地工作,我招谁惹谁了,是——。不然你取消这个部门,我就不理解,是——,都明白的。”甄台说:“老乌,挺大个岁数的人了,别整一些没有用的。困难经常有,这么多年不都过来了吗。” 角亥台服务器连续出现故障,所有仪器的数据只能委托角戌塌陷台代收。全省服务器的三包服务都已经到期,故障频发。郦局决定,取消所有的服务器,使用付费虚拟服务器,由为华数据云公司托管。郦局说:“我们的技术人员,不具备维护能力。”? 第二十五章 二 二 角亥市塌陷局的赵局退休,又来了一个王局。王局刚上任就带着两个副局和业务科科长主动来塌陷台参加周二的例会,会议结束,王局对甄台说:“省局的郦局再来台站,甄台一定要提前通知我。” 郦局二次来角亥台,得到甄台的电话通知,角亥市塌陷局的王局带着两个副局到高速口迎接郦局。 在角亥台会议室,郦局打开笔记本边翻看边说:“我是搞业务的出身,我来之前,对各个台站稍作了解。台站的生命就是评比质量,这也是一个台长的工作重点。”大家都能听明白郦局的话中话:“角亥台的观测质量历来不好。”郦局接着说:“一个台站只要干好业务工作,经济上有困难省局肯定能够尽快地给予解决。我不止在一个台站说过这样的话,质量上不去,一个大子儿都没有。好,我就说这些。”苗局重复道:“对,郦局,一个大子儿都没有。”郦局的一段话,听得甄台是心情复杂。苗局说:“下面,由甄台说说。”甄台说:“我说的都是旧话题,一是更换锅炉二是修护坡换窗户。”郦局问道:“甄台没有打过报告吗?”“打过,年年都打,有的一年打过两次报告,都没有得到批复。”郦局问宋处:“甄台打过报告吗?”宋处回答:“好像打过。”郦局又问苗局,“这些问题,起码每年都应该解决一点?苗局,情况是这样的吗?”苗局一扭身说:“郦局,你别问我,我不知道,你问郜局去。”郦局看着苗局的后背,听懂苗局调侃的口吻,明白他戏谑的心理,心里想:“在角省塌陷局内部,郜局的威望太高,你们都不知道什么是不满意了。”郦局喝了一口茶水说:“角省在三十年前,一个省的经济总量占古国全国总量的五分之一,角省一个省的产值是西部个别省份的上千倍,平均工资是其它省份的几倍,那时侯的角省风光无限,外号‘角老大’。现在,我从央市来角省任职,我每个月少拿八千元钱。角省塌陷系统的工资水平是全国最后一名,角省的总体工资水平是全国的后数第二名。这差距何其大啊,落后的不只是工资,还有人的想法,出去走一走,这世界很大,不是只有一个小小的塌陷局。”苗局说:“郦局说得很对,甄台你好好听听,郦局在说你哪。”甄台点头说:“是,是。” 郦局说:“有时间,我一定要来台站住上几天。”甄台说:“欢迎郦局来我台住上几天。”郦局说:“我到任,最头痛的就是告状,特别是台站的人告以前的旧状,告卸任台长的状、告离任局长的状、告换岗处长的状。角亥台没有,既没有上告的人,也没有上告的信。这说明甄台的工作做得很到位,我愿意来角亥台。”柏松想:“除了甄台和钱出纳,有关钱的事没人知道,角亥台的人已经无状可告了再说了,天知道到底烧了多少的账簿。”郦局说:“今年针对台站的维修项目只有两个,经局领导班子研究决定其中的一个项目用于你们台站来维修护坡和更换办公楼的窗户。”甄台一听大喜若惊:“太好了,谢谢郦局。”郦局接着说:“我从古国局多要来一千万,角省政府停拨以往给省局的一千九百万,还有一千万的缺口。全局共有九十名合同工,占用的都是正常的经费,占用的都是在座各位的人头经费,这些人必须清退。”甄台说:“郦局说的对。”杨光心里想:“如果郦局动真格的,在本单位,康处的外甥小程就在被清除之列。”郦局对身边的康处说:“台站建在地方,为地方服务,向地方要钱的理由是充分的,当地政府应该在资金上给予支持。如果所有台站的台长都能向甄台这样积极去市里争取自己台站职工的地方性补贴,台长都能为省局分忧,那么我这个局长就轻松多了。我重复郜局的一句话,一保生活二保工作。” 任主已经同甄台打过招呼:“郦局就在台站就餐,台站职工吃什么,郦局就吃什么。”午餐吃的是富贵大排档的外卖,会议室变成餐厅,一人一份十三元的盒饭。 走遍省内的台站以后,郦局回到省局,作出了两个决定。一个是削减全局处室和台站事业性经费定额的百分之十,另一个是取消台站的车补。各台的台长之间互相打探消息,取消车补是由海涛预警中心的主任伍主提出来的。伍主说:“有的台站没有车辆却给了车辆补贴,钱都进了个人的腰包,这不合理。”这个决定一出,角亥台的职工,每人每月少了三百元,甄台每个月少了一千元。甄台对大家说:“有车的单位还有养车的费用,为什么不把车辆取消?伍主吃透了郦局喜欢听什么,缺钱啊,他就提出扣钱的馊主意,他自己开着预警中心的车怎么不说。”钱科说:“这种事,总得有人提出来,说不定伍主不得不提呀。” 角亥市的王局拉着甄台去省局面见郦局,谈了近一个小时,最后郦局答应给亥市的指挥中心拨款四万元。甄台才知道自己的作用,这四万元是用角亥台深井的动迁款来支付的。同时佩服王局的用心,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才能从郦局的手中抠出钱来。自郦局上任,甄台就在思忖找一个什么样的时机对新局长挑明这笔不大不小的动迁款,想不到捅破这层薄纸的人是王局,不论王局的出发点如何,既然郦局已经知道了,我下一步该考虑如何使用这笔动迁款。 古国成立灾害部,古国塌陷局归其管辖,塌陷局由原来的直属局变成下属局。角省成立灾害厅,角省塌陷局是否归灾害厅管理,待定。角亥市成立灾害中心,角亥市塌陷局归属灾害中心。 市局的王局给甄台打来电话,“甄台,市局的账户月末封存,我把下季度的地方补贴给你拨过来,今后资金如何拨付,甄台早做打算。”甄台说:“我知道,谢谢王局。” 在周二的例会上,甄台看着眼前的几个人,心里想:“乌科完全秃顶,钱科秃顶、耳边的一圈绒毛也是灰色的,杨光白发过半,刘朝阳一头黑发是染的,我自己的头发也白了,都老喽。这塌陷行业呀,真是一个超强的容错系统,尽管存在诸多的bug,但是并不妨碍整体运行。”甄台长叹一声:“唉。”心里想:“怎么的也得给大家一口饭吃。假如塌陷台合并灾害中心,我不怕,大不了挂个副职。怕只怕,塌陷台依然存在,市局不存在了,我从市里要来的二十多万通过什么单位转账?没有这笔钱,我这个台长可怎么当?这几年,我刚刚把台站的人际关系理顺清楚,资金暂时无忧,我也想当几年惬意的台长,没想到大局有变。人生啊,存在太多的无奈。” 甄台去市经济局找自己的老同学,说:“朱局,市塌陷局并入灾害中心后取消账户,我的钱如何转账?”朱局说:“问题不大,我去和灾害中心的主任沟通沟通,由中心转账。”甄台说:“谢谢朱局。” 郦局在省局撤销、合并处室,省局产生一批虚职的处级干部。郦局加强了预测中心、数据中心、预兆中心、定位中心、维修中心的力量,一些处室的人员被调往这几个中心,取消了郜局在台站设立的四个学科预测研究小组。 省局中层干部大换岗,公孙处任经济处处长,康处任人员处处长。优秀后备干部的排名,公孙处第一,康处第二。 公孙处带队,去壁省参观学习,回来后推行绩效工资,里面有考勤、工作量、业绩、科研项目等等。绩效工资由一个公式来计算,以台站或处室为单位,一个人一计算,这个公式是一道代数题,一个人一个解,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公孙处说:“公平就体现在两点:一是各项指标的数值化,二是由公式计算出属于个人的系数,这个系数乘以本台站的基数就是你下个月的绩效工资额。”郦局说:“绩效向一线工作人员倾斜,一定不让干工作的人吃亏。” 考核分三个档次,优秀、合格、不称职。甄台说:“按照规定,我台优秀只有一个,给谁不称职呀,给谁优秀呀,大家商量商量这分数怎么给。” 经过讨论,最后决定,只分两个档次,一个优秀,其余的都是合格。按照台龄排名,大家轮。 实行两个月后,钱想说:“取消车补、通讯、十三个月的工资、目标奖,弄了一项绩效,还不如以前的多。”杨光说:“狙公养了很多猴子,有一年闹饥荒要缩减猴子们的食粮,他对猴子们说:‘以后每天早上给你们三颗果子,晚上再给四颗。’猴子听了非常生气。狙公改口说:‘以后早上给你们四颗果子,晚上再给你们三颗。’猴子听了就不再闹了。”刘朝阳说:“你妈啊——,这是耍猴子。”钱想说:“朝三暮四,毕竟征求猴子的意见了,可曾有人问过我们呀。实际上,实施绩效工资的都是干业务的,管理岗的没有实行。”刘朝阳说:“你妈x的,我们连猴子都不如。” 台站人员的考核由台长实施,台长的考核由省局新成立的考核小组实施。实行两个月以后,省局决定在公式计算结果之外,单独给台长和几个中心主任每个月增加三百元。 乌科对甄台说:“我就不理解,是——,如果在私企我啥都不说,是——。公家的单位,都是向上头伸手要经费的,公家成立塌陷这个部门,是——,怎么总是缺钱?是——。缺钱就拿工资来威胁我,缺钱你局长去要哇,是——,为什么要不来?是——,我都这么大岁数了,我很努力地工作,我招谁惹谁了,是——。不然你取消这个部门,我就不理解,是——,都明白的。”甄台说:“老乌,挺大个岁数的人了,别整一些没有用的。困难经常有,这么多年不都过来了吗。” 角亥台服务器连续出现故障,所有仪器的数据只能委托角戌塌陷台代收。全省服务器的三包服务都已经到期,故障频发。郦局决定,取消所有的服务器,使用付费虚拟服务器,由为华数据云公司托管。郦局说:“我们的技术人员,不具备维护能力。”? 第二十五章 三 三 10月末,甄台要求更换锅炉的报告得到批准,关于拨款,公孙处在电话里说:“局里的经费紧张,甄台你就酌情处理。” 甄台立刻找来袁工头,换锅炉的同时重新安装管道和暖气片。刘朝阳要走了那台废锅炉,去年取暖用的电暖气被瓜分,老乌拿走一台,刘朝阳搬走两台,钱想要搬走剩下的三台,被杨光拦下一台,他说:“值班室必须留下一台,冬天屋子冷,受罪的是我。”钱想说:“你说报废的锅炉应该让刘朝阳拿走吗?”要是时光倒退几年,杨光肯定会说:“不应该他拿走,应该你拿走。”现在他什么都不想说。钱想说:“拿走,也应该是袁工头拿走,这台锅炉卖废铁值一千五百元。” 钱想找到甄台,“甄台,提我一个副台长。”甄台说:“你已经是副高,提不提的也不涨工资。”钱想说:“那不一样。”甄台说:“别整没用的,想干什么就直说,谁不了解谁呀?”钱想说:“我小舅子是煤炭经销商,他跟我说过很多次了,我都没好意思跟甄台开口。”甄台说:“新锅炉烧块煤,这你是知道的。”钱想说:“请甄台放心,这次一定拉好煤。”钱想给台站拉来一车取暖煤,还是在夜里。钱想的妻子第四次接受手术治疗,甄台说:“哎,老钱难哪。” 钱权参加工作了,钱想给儿子买了一台四十万的轿车,自己买了一台二十六万的轿车,钱想的新楼房已经交工,正在装修。杨光对钱想说:“钱科,我挺佩服你的。”钱想说:“我哪有钱啊,都是跟小舅子借的。”杨光对甄台说:“这房子车子的,就我们工薪阶层来说,就我们地区的工资水平来说,我挺佩服钱想的。” 废旧锅炉卖了以后,刘朝阳做东请客。白酒喝完换啤酒时,甄台说:“老钱,你这房子车子的,把你挣钱的道道向大家传授传授。”钱想说:“我哪有那本事,都是我老婆投资的回报。”甄台说:“你呀,说清楚点,不然啊,有人认为我俩不干不净的。” 角亥台的新锅炉安装完毕,郦局不同意雇用锅炉工。 袁工头到现场来演示机器人锅炉的使用方法,最先学会的人是钱想,他说:“真先进,忒省事了,用锅炉的水温来控制风机和水泵自动运行。早晨填满一推车的煤就能烧到中午,中午填满煤能烧到傍晚,睡觉前填满煤能烧到天亮,一天最多填四次煤,清理一次炉灰。” 甄台把定位科的四个人召集到一起,钱想跟在甄台的身后,钱想说:“这锅炉好使,没有多大的工作量。”杨光瞪大眼睛不眨眼地盯着钱想,他领受到杨光那锥子样的目光,转了一圈就走了。甄台说:“预兆科没有夜班,再说小米是女同事,这锅炉就归定位科管理。”刘朝阳说:“你——嗯,还管理就说烧得了,甄台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干。”乌科说:“多大一点事啊——,是——,都明白的。”小汪说:“我听大家的。”杨光明白这几个人在昨天晚上肯定喝过甄台的小酒。甄台说:“就这么定了,明天我让钱科去买劳保服,一人买一套。”乌科说:“不用,买两套就行,是——,朝阳。”“你——嗯,两套就行。”杨光对甄台说:“甄台,给个洗澡钱。”甄台回应道:“应该的,就算你不说,我也要和乌科、钱科商量一下。” 甄台、乌科和钱科到了台长室,乌科双手一摊说:“甄台,这有人提出啊——,是——,都明白的。”甄台说:“你就明说是杨光在要钱。”钱科心里想:“我得先说话,给他们定下一个低,让他们在这个基数上加也加不上去多少。”于是开口说,“甄台,我看一个班给二十。”甄台对这个数字很满意,同时觉得少了点,就说:“少了点儿,就给三十。”乌科未置可否,心里想:“三十啊,不多也不少,还行——,是。” 私下,乌科对杨光说:“这钱想啊——,钱想说给二十,是——,关他屁啊——,是——。”钱想对杨光说:“在会上,乌科说:‘这有人提出啊——,是——,都明白的。’”对于这种传话谁都知道其用意,但是听了以后很少有人能够淡定,听者往往心情不好,把杨光烦死了。 推煤添煤好说,最怕清理炉膛里的焦渣,钱想拉来的煤质量不好,在炉底炼成一坨,要用铁钎子蹾开后再用炉钩子勾出来,烟尘四起,吸进一口,干辣呛。钱科买来的口罩质量太差,杨光带上三层,捅过炉灰以后,鼻孔和舌头上都是黑灰。杨光花二十五元自费网购一个防尘面具,自己用过就收起来,杨光不愿意找甄台报销,怕麻烦,甄台以省小钱儿为乐。心里想:“我不买你们肯定不去找甄台提要求,那你们就吃煤灰,反正每天都要透一次炉膛,不然你添不进去煤。”两套劳保服,乌科收起一套自用,杨光、刘朝阳、小汪合用另外的一套。 第一个站出来说话的人是小汪,“杨叔,这烧锅炉不是一个好活。”杨光早就不想干了,终于等到有人开口说话,对小汪说:“一个月九百元,能雇到人,单位后面的农民老刘肯定愿意干。”小汪去做乌、刘的工作,“乌叔、刘叔,如果我们不愿意烧,杨叔说九百能够雇到人。”刘朝阳一听心里想:“不烧锅炉也是值夜班,就是顺带着多得三十元的美事。”他怕真的雇人烧锅炉,马上说:“你啊——,咱们烧,你们不愿意往外推炉灰,透出来的炉渣都留给我,我一个人推。”老乌也乐意烧,心里想:“三十元钱够我晚上喝酒吃肉的,就和肉我是一定要吃的,没有这三十元,我得自己掏腰包,是——。”就说:“一天三十,多少也是一笔啊——,是——。”一个月过后,刘朝阳对甄台说:“你啊——,杨光不愿意推炉灰,我推,这有啥呀。”因为刘朝阳总接杨光的班,杨光听说以后,在下一个交接班的时候,杨光指着一堆炉灰说:“刘朝阳,这不是我留下的,我班上的我都清理干净了,你妈x的是谁留下的我不知道。” 没有想到,第二个站出来说话的人是老乌,他患有甲亢,干这活他的体力有点透支。他对杨光说:“我听说你和小汪啊——,都不愿意烧啊——,是——。”杨光说:“我一开始就不愿意烧。”“那好啊——,你去跟甄台啊——,是——,都明白的。”杨光看了他好一会,才说:“你不说我还真没考虑过,你这么一说,我啊?我愿意猫腰撅腚地掏炉灰,我愿意挣那三十大元,我可乐意烧锅炉了,不让我烧机器人锅炉,我都活不下去。”老乌先把杨光说的话学给刘朝阳听,然后说:“朝阳,他说的都是啥啊——,是——,好像咱们俩缺呀——,愿意啊——,是——,你明白的。”刘朝阳说:“你妈x的,不怪杨光说,这不是人干的活。”甄台知道了,对四个人说:“再有两个月就过取暖期了,今年就这样了,下一个取暖期再说。”老乌说:“那甄台得请酒,是——,都明白的。”刘朝阳说:“你妈x的,那得喝你妈x的好酒。”甄台说:“行!”当天晚上,小汪值班,甄台叫杨光去喝酒,杨光没去。 郦局开始在全局内辞退合同工,清理工作进行一个月,九十名合同工,自动离职的只有二十名。 退休的郜局被合同工们请出来当说客,郜局摊开本子对郦局细说这些合同工的来历:“角寅台的合同工是王台长的妻子,角亥台的是康处的外甥,我的原司机是观测处老处长的儿子,食堂管理员是老局长臧局的儿媳妇,管理楼的保洁工是房省副局吴局的妻弟,业务楼的保洁工是古国局刘司的表弟,” 郦局听着,虽然不能记住九十个合同工及关联人的名字,不能理清这些人之间的关系,但是郦局体会到辞退这些人的难度到底有多大,辞退这九十人就是得罪数十个领导干部,有的还跨省得罪。郦局感到有点头痛,正在苦思无计的时候,角省省政府下发《有关合同工管理办法的通知》。郦局觉得有了清退的依据,立刻召开局长会议,决定参照省政府的通知执行。同意离职的,按照月工资乘以工龄给予补偿。继续干的,按照所在地的最低工资重新签订合同。结果,自动离职的二十人又回头来找郦局,有要补偿的、有要签合同的。 郜局的原司机郭师傅站在走廊上高喊:“我从十八岁到省局当临时工,今年我已经五十四岁。最初在省局的印刷厂,厂子解体以后,我在省局的招待所当门卫,招待所取消以后,我到省局的食堂当清洁工。当时我就想:这食堂说不定那天也会办不下去的。就自费考取了小车的驾照,一直给郜局开车。没有想到连一个司机都不让我干到退休,我还有六年就到退休的年龄,想用几万元钱打发我走,我不走。以目前的形势,社会上没有任何地方肯赏我一口饭吃,招工都有一条硬性不变的条件——女四十、男四十五岁。只要不让我倒给塌陷局找钱,我就不走,我就干到退休。” 今年的优秀台站又给了角亥台,发了一张奖状没有奖金。? 第二十五章 三 三 10月末,甄台要求更换锅炉的报告得到批准,关于拨款,公孙处在电话里说:“局里的经费紧张,甄台你就酌情处理。” 甄台立刻找来袁工头,换锅炉的同时重新安装管道和暖气片。刘朝阳要走了那台废锅炉,去年取暖用的电暖气被瓜分,老乌拿走一台,刘朝阳搬走两台,钱想要搬走剩下的三台,被杨光拦下一台,他说:“值班室必须留下一台,冬天屋子冷,受罪的是我。”钱想说:“你说报废的锅炉应该让刘朝阳拿走吗?”要是时光倒退几年,杨光肯定会说:“不应该他拿走,应该你拿走。”现在他什么都不想说。钱想说:“拿走,也应该是袁工头拿走,这台锅炉卖废铁值一千五百元。” 钱想找到甄台,“甄台,提我一个副台长。”甄台说:“你已经是副高,提不提的也不涨工资。”钱想说:“那不一样。”甄台说:“别整没用的,想干什么就直说,谁不了解谁呀?”钱想说:“我小舅子是煤炭经销商,他跟我说过很多次了,我都没好意思跟甄台开口。”甄台说:“新锅炉烧块煤,这你是知道的。”钱想说:“请甄台放心,这次一定拉好煤。”钱想给台站拉来一车取暖煤,还是在夜里。钱想的妻子第四次接受手术治疗,甄台说:“哎,老钱难哪。” 钱权参加工作了,钱想给儿子买了一台四十万的轿车,自己买了一台二十六万的轿车,钱想的新楼房已经交工,正在装修。杨光对钱想说:“钱科,我挺佩服你的。”钱想说:“我哪有钱啊,都是跟小舅子借的。”杨光对甄台说:“这房子车子的,就我们工薪阶层来说,就我们地区的工资水平来说,我挺佩服钱想的。” 废旧锅炉卖了以后,刘朝阳做东请客。白酒喝完换啤酒时,甄台说:“老钱,你这房子车子的,把你挣钱的道道向大家传授传授。”钱想说:“我哪有那本事,都是我老婆投资的回报。”甄台说:“你呀,说清楚点,不然啊,有人认为我俩不干不净的。” 角亥台的新锅炉安装完毕,郦局不同意雇用锅炉工。 袁工头到现场来演示机器人锅炉的使用方法,最先学会的人是钱想,他说:“真先进,忒省事了,用锅炉的水温来控制风机和水泵自动运行。早晨填满一推车的煤就能烧到中午,中午填满煤能烧到傍晚,睡觉前填满煤能烧到天亮,一天最多填四次煤,清理一次炉灰。” 甄台把定位科的四个人召集到一起,钱想跟在甄台的身后,钱想说:“这锅炉好使,没有多大的工作量。”杨光瞪大眼睛不眨眼地盯着钱想,他领受到杨光那锥子样的目光,转了一圈就走了。甄台说:“预兆科没有夜班,再说小米是女同事,这锅炉就归定位科管理。”刘朝阳说:“你——嗯,还管理就说烧得了,甄台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干。”乌科说:“多大一点事啊——,是——,都明白的。”小汪说:“我听大家的。”杨光明白这几个人在昨天晚上肯定喝过甄台的小酒。甄台说:“就这么定了,明天我让钱科去买劳保服,一人买一套。”乌科说:“不用,买两套就行,是——,朝阳。”“你——嗯,两套就行。”杨光对甄台说:“甄台,给个洗澡钱。”甄台回应道:“应该的,就算你不说,我也要和乌科、钱科商量一下。” 甄台、乌科和钱科到了台长室,乌科双手一摊说:“甄台,这有人提出啊——,是——,都明白的。”甄台说:“你就明说是杨光在要钱。”钱科心里想:“我得先说话,给他们定下一个低,让他们在这个基数上加也加不上去多少。”于是开口说,“甄台,我看一个班给二十。”甄台对这个数字很满意,同时觉得少了点,就说:“少了点儿,就给三十。”乌科未置可否,心里想:“三十啊,不多也不少,还行——,是。” 私下,乌科对杨光说:“这钱想啊——,钱想说给二十,是——,关他屁啊——,是——。”钱想对杨光说:“在会上,乌科说:‘这有人提出啊——,是——,都明白的。’”对于这种传话谁都知道其用意,但是听了以后很少有人能够淡定,听者往往心情不好,把杨光烦死了。 推煤添煤好说,最怕清理炉膛里的焦渣,钱想拉来的煤质量不好,在炉底炼成一坨,要用铁钎子蹾开后再用炉钩子勾出来,烟尘四起,吸进一口,干辣呛。钱科买来的口罩质量太差,杨光带上三层,捅过炉灰以后,鼻孔和舌头上都是黑灰。杨光花二十五元自费网购一个防尘面具,自己用过就收起来,杨光不愿意找甄台报销,怕麻烦,甄台以省小钱儿为乐。心里想:“我不买你们肯定不去找甄台提要求,那你们就吃煤灰,反正每天都要透一次炉膛,不然你添不进去煤。”两套劳保服,乌科收起一套自用,杨光、刘朝阳、小汪合用另外的一套。 第一个站出来说话的人是小汪,“杨叔,这烧锅炉不是一个好活。”杨光早就不想干了,终于等到有人开口说话,对小汪说:“一个月九百元,能雇到人,单位后面的农民老刘肯定愿意干。”小汪去做乌、刘的工作,“乌叔、刘叔,如果我们不愿意烧,杨叔说九百能够雇到人。”刘朝阳一听心里想:“不烧锅炉也是值夜班,就是顺带着多得三十元的美事。”他怕真的雇人烧锅炉,马上说:“你啊——,咱们烧,你们不愿意往外推炉灰,透出来的炉渣都留给我,我一个人推。”老乌也乐意烧,心里想:“三十元钱够我晚上喝酒吃肉的,就和肉我是一定要吃的,没有这三十元,我得自己掏腰包,是——。”就说:“一天三十,多少也是一笔啊——,是——。”一个月过后,刘朝阳对甄台说:“你啊——,杨光不愿意推炉灰,我推,这有啥呀。”因为刘朝阳总接杨光的班,杨光听说以后,在下一个交接班的时候,杨光指着一堆炉灰说:“刘朝阳,这不是我留下的,我班上的我都清理干净了,你妈x的是谁留下的我不知道。” 没有想到,第二个站出来说话的人是老乌,他患有甲亢,干这活他的体力有点透支。他对杨光说:“我听说你和小汪啊——,都不愿意烧啊——,是——。”杨光说:“我一开始就不愿意烧。”“那好啊——,你去跟甄台啊——,是——,都明白的。”杨光看了他好一会,才说:“你不说我还真没考虑过,你这么一说,我啊?我愿意猫腰撅腚地掏炉灰,我愿意挣那三十大元,我可乐意烧锅炉了,不让我烧机器人锅炉,我都活不下去。”老乌先把杨光说的话学给刘朝阳听,然后说:“朝阳,他说的都是啥啊——,是——,好像咱们俩缺呀——,愿意啊——,是——,你明白的。”刘朝阳说:“你妈x的,不怪杨光说,这不是人干的活。”甄台知道了,对四个人说:“再有两个月就过取暖期了,今年就这样了,下一个取暖期再说。”老乌说:“那甄台得请酒,是——,都明白的。”刘朝阳说:“你妈x的,那得喝你妈x的好酒。”甄台说:“行!”当天晚上,小汪值班,甄台叫杨光去喝酒,杨光没去。 郦局开始在全局内辞退合同工,清理工作进行一个月,九十名合同工,自动离职的只有二十名。 退休的郜局被合同工们请出来当说客,郜局摊开本子对郦局细说这些合同工的来历:“角寅台的合同工是王台长的妻子,角亥台的是康处的外甥,我的原司机是观测处老处长的儿子,食堂管理员是老局长臧局的儿媳妇,管理楼的保洁工是房省副局吴局的妻弟,业务楼的保洁工是古国局刘司的表弟,” 郦局听着,虽然不能记住九十个合同工及关联人的名字,不能理清这些人之间的关系,但是郦局体会到辞退这些人的难度到底有多大,辞退这九十人就是得罪数十个领导干部,有的还跨省得罪。郦局感到有点头痛,正在苦思无计的时候,角省省政府下发《有关合同工管理办法的通知》。郦局觉得有了清退的依据,立刻召开局长会议,决定参照省政府的通知执行。同意离职的,按照月工资乘以工龄给予补偿。继续干的,按照所在地的最低工资重新签订合同。结果,自动离职的二十人又回头来找郦局,有要补偿的、有要签合同的。 郜局的原司机郭师傅站在走廊上高喊:“我从十八岁到省局当临时工,今年我已经五十四岁。最初在省局的印刷厂,厂子解体以后,我在省局的招待所当门卫,招待所取消以后,我到省局的食堂当清洁工。当时我就想:这食堂说不定那天也会办不下去的。就自费考取了小车的驾照,一直给郜局开车。没有想到连一个司机都不让我干到退休,我还有六年就到退休的年龄,想用几万元钱打发我走,我不走。以目前的形势,社会上没有任何地方肯赏我一口饭吃,招工都有一条硬性不变的条件——女四十、男四十五岁。只要不让我倒给塌陷局找钱,我就不走,我就干到退休。” 今年的优秀台站又给了角亥台,发了一张奖状没有奖金。? 第二十五章 四 四 角亥台的小程决定签订新的合同,扣除保险金和养老金,实得工资一千四百九十元。这个数,就是他原来工资的三分之一。 一个月后,在周二例会上,小程向甄台递交了辞呈。甄台看着辞呈对大家说:“他不干,台站的人干不了。”当着大家的面就给康处去电话,“康处,劝一劝小程接着干,就算帮我一个忙。”康处回答:“小程给我打过电话,我劝过他,让他多想一想甄台的难处,这孩子有点倔。甄台别急,正好我公出到你们市局,我明天就到台站。” 次日的上午,全台人聚到会议室。康处说:“我到市局有公务,顺便来看看大家。”康处说完就走了。送走康处,甄台对大家说:“小程提出了辞职,大家看看岩层错动的项目怎么办?”见大家半天没人说话,甄台又说:“把项目交回省局是不可能的,这就是我们台站的项目。常年雇用袁工头的人,一天的费用就是二百元,省局给我们的观测资金不够,我们雇不起。到现在为止,这个项目还没有得到省局的一分钱,都是台站在垫付。”小汪说:“每天给小程六十元的野外补贴,这是古国局明文规定的标准,说得过去。”甄台问乌科:“老乌,你的意见?”乌科说:“我看行啊——,是——,不然我们得去啊——,是——,都明白的。”甄台问钱科,“钱科,说说你的意见?”钱科说:“小程虽说是合同工,毕竟从事台站的工作,我看应该把每月四百八十元的台站津贴给他,还有通讯费也因该给他。”甄台问刘朝阳:“朝阳,听听你的意见?”刘朝阳说:“你啊——,你说咋地就咋地,问我干啥,我说了也没有用。”甄台问小米,“小米,你的意见?”小米说:“我不知道怎么办好。”不等甄台提问,柏松就说:“别问我,你们怎么办怎么好。”甄台接着问:“杨哥,你的意见?”杨光说:“钱科,哪来的通讯费,另起个名头。”钱科说:“对于我们来说没有了,可是小程是合同工,可以有的。”甄台说:“就这么定了。” 在下一周的例会上,甄台对大家说:“小程提出休一个周末。”小汪说:“全年没有一个休息日,的确有点说不过去。”甄台说:“小程一周只休一天,大家串换着干,去一天给一百元的补贴。”钱科说:“都实践过了,全台人都参与过,我们没有时间。”甄台说:“大家看看如何办好?”小汪说:“不如在周六周日和节假日再给小程一天一百元的补助,别让他休息了。”如果是别人说,柏松不理会,小汪这样说,柏松不高兴。他说:“非得用他小程啊?”甄台问道:“哪用谁?”柏松说:“和从前一样,在当地雇一个农民,就凭一千四百九十元的工资还有保险养老金,还怕雇不到人?”甄台说:“我同省局商量过,局长不同意,现有的合同工还没有辞退干净,怎么能再雇用新的。”都知道甄台在说慌,可是他拿局长来撒谎,甄台清楚,不会有人在这一点上跟他较真。柏松说:“小程辞职了,新雇的人就是顶替他的位子,何来的再雇佣。”甄台说:“我也提过这个问题,宋处说小程毕竟已经熟练了,观测质量还是应该放在首位的。” 小程的工资表是另一张,只有甄台、钱想能够看到。 杨光心里合计:合同工资一千四百九十元,一天六十元野外津贴,午餐和车费一天四十八元,台站津贴是四百八十,通讯费一百五十元,周末一天一百元,节假日暂不计算。杨光喊道:“哇!比我的工资还要高。”这一声让所有的人开始心算。刘朝阳说:“你妈x的,”甄台说:“哎,你又犯病了。”刘朝阳说:“你妈x的,你们干都干了,我骂一句还不让。” 晚饭后,杨光接到一个电话,“杨哥。”杨光初听有点耳熟,对方又说:“杨哥,是我呀。”杨光明白了,“啊,是康处。”“杨哥下一次到省局,提前告诉我一声,你我都是多年的老相识了。”“好,康处。”杨光想起老周的一句话,“只能做到无他,不能做到无我呀。” 进入第四季度,省局无法正常开支。郦局说:“缓缴养老、医保等费用,保证人员开支。”经济处的吕处用电话通知甄台,“角亥台的护坡和窗户的项目款暂不拨付,被省局占用来支付职工的工资。”甄台说:“那明年还给吗?”“还什么明年,项目今年已经完成了。” 甄台在周二的例会上说:“没有钱,你说一句话呀,我手里这还有点钱。”钱科说:“事业性经费被扣掉百分之十,不够的就是用动迁款补齐的。甄台你没看见,年末有的台长懒住在了省局,天天找郦局要钱。今年这样,估计明年也是这样,我们留着钱来填窟窿。省局不提起这笔钱,甄台你就别提醒了。”老乌说:“护坡的活不多,是——,把树砍倒,弄点水泥沙子自己干,是——。”甄台说:“我知道护坡存在危险,我知道需要的钱并不多,可是换窗户的钱多,混着上报就是希望多要点钱尽快地干。”乌科说:“窗户就对付着用,是——,都明白的。” 不久,吕处通知甄台:“你台护坡、窗户、楼顶和上山的台阶作为全省受灾的一部分已经上报古国局,古国局向灾害部申请救灾专项款,估计全部获得批复是不可能的,批复一部分还是没有悬念的。”甄台说:“吕处,批了也不意味着我能拿到钱。”“你先高兴高兴。”甄台说:“吕处,我用自有资金先施工如何?”“你同郦局商量。” 为此事,甄台面见郦局,甄台的提议,郦局同意了。 甄台立刻找来袁工头,换窗户、修护坡,修上山洞得台阶、楼顶换瓦,只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 第二十五章 四 四 角亥台的小程决定签订新的合同,扣除保险金和养老金,实得工资一千四百九十元。这个数,就是他原来工资的三分之一。 一个月后,在周二例会上,小程向甄台递交了辞呈。甄台看着辞呈对大家说:“他不干,台站的人干不了。”当着大家的面就给康处去电话,“康处,劝一劝小程接着干,就算帮我一个忙。”康处回答:“小程给我打过电话,我劝过他,让他多想一想甄台的难处,这孩子有点倔。甄台别急,正好我公出到你们市局,我明天就到台站。” 次日的上午,全台人聚到会议室。康处说:“我到市局有公务,顺便来看看大家。”康处说完就走了。送走康处,甄台对大家说:“小程提出了辞职,大家看看岩层错动的项目怎么办?”见大家半天没人说话,甄台又说:“把项目交回省局是不可能的,这就是我们台站的项目。常年雇用袁工头的人,一天的费用就是二百元,省局给我们的观测资金不够,我们雇不起。到现在为止,这个项目还没有得到省局的一分钱,都是台站在垫付。”小汪说:“每天给小程六十元的野外补贴,这是古国局明文规定的标准,说得过去。”甄台问乌科:“老乌,你的意见?”乌科说:“我看行啊——,是——,不然我们得去啊——,是——,都明白的。”甄台问钱科,“钱科,说说你的意见?”钱科说:“小程虽说是合同工,毕竟从事台站的工作,我看应该把每月四百八十元的台站津贴给他,还有通讯费也因该给他。”甄台问刘朝阳:“朝阳,听听你的意见?”刘朝阳说:“你啊——,你说咋地就咋地,问我干啥,我说了也没有用。”甄台问小米,“小米,你的意见?”小米说:“我不知道怎么办好。”不等甄台提问,柏松就说:“别问我,你们怎么办怎么好。”甄台接着问:“杨哥,你的意见?”杨光说:“钱科,哪来的通讯费,另起个名头。”钱科说:“对于我们来说没有了,可是小程是合同工,可以有的。”甄台说:“就这么定了。” 在下一周的例会上,甄台对大家说:“小程提出休一个周末。”小汪说:“全年没有一个休息日,的确有点说不过去。”甄台说:“小程一周只休一天,大家串换着干,去一天给一百元的补贴。”钱科说:“都实践过了,全台人都参与过,我们没有时间。”甄台说:“大家看看如何办好?”小汪说:“不如在周六周日和节假日再给小程一天一百元的补助,别让他休息了。”如果是别人说,柏松不理会,小汪这样说,柏松不高兴。他说:“非得用他小程啊?”甄台问道:“哪用谁?”柏松说:“和从前一样,在当地雇一个农民,就凭一千四百九十元的工资还有保险养老金,还怕雇不到人?”甄台说:“我同省局商量过,局长不同意,现有的合同工还没有辞退干净,怎么能再雇用新的。”都知道甄台在说慌,可是他拿局长来撒谎,甄台清楚,不会有人在这一点上跟他较真。柏松说:“小程辞职了,新雇的人就是顶替他的位子,何来的再雇佣。”甄台说:“我也提过这个问题,宋处说小程毕竟已经熟练了,观测质量还是应该放在首位的。” 小程的工资表是另一张,只有甄台、钱想能够看到。 杨光心里合计:合同工资一千四百九十元,一天六十元野外津贴,午餐和车费一天四十八元,台站津贴是四百八十,通讯费一百五十元,周末一天一百元,节假日暂不计算。杨光喊道:“哇!比我的工资还要高。”这一声让所有的人开始心算。刘朝阳说:“你妈x的,”甄台说:“哎,你又犯病了。”刘朝阳说:“你妈x的,你们干都干了,我骂一句还不让。” 晚饭后,杨光接到一个电话,“杨哥。”杨光初听有点耳熟,对方又说:“杨哥,是我呀。”杨光明白了,“啊,是康处。”“杨哥下一次到省局,提前告诉我一声,你我都是多年的老相识了。”“好,康处。”杨光想起老周的一句话,“只能做到无他,不能做到无我呀。” 进入第四季度,省局无法正常开支。郦局说:“缓缴养老、医保等费用,保证人员开支。”经济处的吕处用电话通知甄台,“角亥台的护坡和窗户的项目款暂不拨付,被省局占用来支付职工的工资。”甄台说:“那明年还给吗?”“还什么明年,项目今年已经完成了。” 甄台在周二的例会上说:“没有钱,你说一句话呀,我手里这还有点钱。”钱科说:“事业性经费被扣掉百分之十,不够的就是用动迁款补齐的。甄台你没看见,年末有的台长懒住在了省局,天天找郦局要钱。今年这样,估计明年也是这样,我们留着钱来填窟窿。省局不提起这笔钱,甄台你就别提醒了。”老乌说:“护坡的活不多,是——,把树砍倒,弄点水泥沙子自己干,是——。”甄台说:“我知道护坡存在危险,我知道需要的钱并不多,可是换窗户的钱多,混着上报就是希望多要点钱尽快地干。”乌科说:“窗户就对付着用,是——,都明白的。” 不久,吕处通知甄台:“你台护坡、窗户、楼顶和上山的台阶作为全省受灾的一部分已经上报古国局,古国局向灾害部申请救灾专项款,估计全部获得批复是不可能的,批复一部分还是没有悬念的。”甄台说:“吕处,批了也不意味着我能拿到钱。”“你先高兴高兴。”甄台说:“吕处,我用自有资金先施工如何?”“你同郦局商量。” 为此事,甄台面见郦局,甄台的提议,郦局同意了。 甄台立刻找来袁工头,换窗户、修护坡,修上山洞得台阶、楼顶换瓦,只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 第二十五章 五 五 4019年年初,古国塌陷局开始实施行业改革,在台站推行中心台制。6月初,在郦局主导下,角省塌陷局开始制定改革的方案。 郦局第三次来到角亥台,郦局在全台会上说:“我局实施的改革是全面的,涉及到机构、业务、纪律、经济等方方面面。有的我们走在了前面,比如绩效工资。我局前期进行省局改革,合并处室减少非业务人员。后期进行台站改革,推行中心台制,大部分台站将变成无人值守。如果角省局的人员少一百五十人,我把所有的台站无人化,台站原有的人员全部调入省局。” 甄台问:“郦局,我给省局打过几个报告,我想问问,”郦局打断甄台的话说:“不是什么都需要打报告的,你的楼门维修还需要打报告吗?” 郦局走后,甄台说:“这搞业务出身、不抽烟不喝酒的领导真是另类。” 俪局提出优化全省的观测台网,停测部分难以维护的老旧仪器。 柏松说:“钱科,山上山洞的照相记录,天天人工更换相纸,不说雨雪酷暑严冬,就说洗相、烘干、人工量数、人工录入,都数字化时代了,把这套仪器优化掉。”钱科说:“老仪器,优点是稳定。要停测,需要得到省局相关部门的批准,涉及到数据中心、仪修中心、台网中心、观测处,不太好办。” 私下,柏松对杨光说:“多好的停测机会,自己找麻烦。”杨光对柏松说:“台站改革,郦局上报的中心站没有角亥台,角亥台将被合并,最终人员会被调往中心站,抛家舍业的,估计没有人愿意异地上班。角亥台应该有一个留守人员,论工龄和台龄他排不上,因为这台老仪器需要人维护,钱想留守的可能性很大。现在停测,钱想会百般阻挠的,他成功留守后,肯定停测。假如角亥台能够成为中心站,到时候钱科自然会找借口停测。停测是肯定的,全看钱科的个人需要罢了。” 角亥台的岩层错动位移项目,现在的观测是日观测。今后,三日一测、五日一测、一周一测,选用那个比较合适,古国局发通知来征求台站的意见。甄台问杨光:“你看我台几日一测比较好?”杨光说:“甄台,随便报一个就行,征求这样的建议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也许下个月实施,也许下一年实施,也许不实施,你别太认真了。真的要改变,征求我们的建议就是走走过场,也可能自己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在全省的陷情分析会上,预测中心的专家们提出两个潜在的塌陷危险区,一个称为东部危险区,一个称为中西部危险区,危险区呈椭圆形,边缘包括临近省份的区域。角省所辖的区域面积是73万平方公里,两个危险区的总面积达到120万平方公里,中西部危险区最大,新划定的危险区没有包含最西端亥市的西部地区。 在角亥市与壁亥市的交界处,发生一个塌陷群,陷中就在亥市的西部,地点不在省局划定的危险区内。 自徐局时期开始,二十多年,角省划定西部危险区都包含亥市西部。郦局上任,合并处室,加强分析预测的力量,今年首次排除亥市西部,这个陷群就发生了。 自2月起到3月中旬,塌陷的次数达二百多次,其中最大的塌陷,使亥市市区具有强烈的陷感。《角省大陷新预案》启动,角省塌陷局成立五个应急工作队,每个工作队由一名副局长负责。第一队以维修中心为主体,在角亥市和壁亥市各架设一个临时定位台站。第二队由对外联络处主导去壁省塌陷局,负责两局之间的协调和联动。第三队入驻角亥市,启用亥市塌陷应急指挥中心。第四队由陷害处主导,负责可能发生的陷害评估和救援工作。第五队由维修中心、预兆中心、定位中心联合主导,负责省内仪器的维护与陷情分析。 角亥台的定位仪,南北分量存在低频干扰已经有三年了,多次上报故障申请报修,维修人员来过两次迟迟没有解决问题。发生陷群,第五队的第三小组前来维修。 这天杨光休班,甄台打电话给他:“省局来人维修定位仪器,你们三个人都要到场。”杨光说:“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就不去了。”甄台说:“要不是郦局搞这么大的架势,我也不要求你来,家里没有事你就当锻炼身体跑一趟。你我都清楚,坚持不了多长的时间。” 小组的两个人进出山洞五次,故障依然没有排除。队员小管说:“如果是同一个干扰源,三个分向会同时出现,现在只是南北有,东西和上下没有,应该是南北向仪器的问题。”小穆说:“也可能只存在南北向的干扰,不能排除仪器没有问题。”杨光见两个人越讨论可能性越多,就打断他们的话,“把探头的底座旋转90度,南北变东西,东西变南北,重新调整水平再看。干扰依然在南北,可以断定只是南北向存在干扰源,跟仪器无关。干扰跟随到东西向,说明仪器的这一分向有问题,不关干扰源的问题。”两个人面面相觑,既不说话也不行动。杨光说:“不敢动探头是?如果不动,有两向还是正常的,果真一动,恐怕三向都不正常,是?”二人还是不声不响,杨光说:“不是你们不敢动,我也不敢动,换新的。”小穆说:“给队里打电话,换探头。”小管说:“也只能这样了。”第五队回话,“回来,以后再说,省里没有备用的探头。” 很快,这个塌陷群结束了,周边并没有发生破坏性的塌陷。 古国局针对岩层错动位移观测发布指导性建议:台站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可以选择日观测或者是五日一测,如有变动请打报告给本省省局观测处。 一个月后,小程来找甄台,“甄台,我了解一下,全国就我台的岩层错动观测是日测,其它台站都是五日一测。”甄台预料到小程会来找自己,他说:“我知道,可是你的很多补贴是按日发放的,要是你有五日一测的要求,我可以打报告改成五日一测。小程,你回去好好想一想。”过了一日,小程打电话给甄台,“甄台,我还是一日一测。不过我只负责每日的观测,别的一概不管,牵扯到仪器检验、月报报送、年度评比资料整理。” 甄台同钱想商量,“岩层错动从学科上属于预兆,岩层错动就归你们预兆科管理。”钱想知道科里的另外两个人不愿意多干,他说:“行,不过我们去观测点得按出差对待。”甄台说:“可以。”钱想说:“甄台,你最好在周二的例会上宣布一下。” 在下周二的例会上,甄台说:“按照学科的归属,岩层错动项目的日常管理工作归预兆科,参与管理的人去观测现场每天补助六十元,交通费实报实销。”钱想回到预兆科就对柏松和小米说:“甄台把岩层错动项目给我们预兆科了,我不太愿意接手。”柏松说:“我不愿意参与。”小米说:“我更不愿意参与。”钱科说:“那好,既然我们的意见一致,我去找甄台,把这项目推掉。” 钱想对甄台说:“我们科的多数人不愿意接手岩层错动项目,甄台,我也没有办法。”甄台说:“你们不接手,那只能同定位科商量了,正好刘朝阳愿意干。”钱科说:“甄台,我提一个建议,把岩层错动项目独立出来,既不属于预兆科也不属于定位科,由我和小汪来管理,小汪有私家车,给点油钱,我俩来去也方便。”甄台想:“看来是柏松和小米不同意接手。给定位科,老乌和刘朝阳干不了。杨光对整件事都有怀疑,还是不让他接触的好。让钱想和小汪共管,比较稳妥。”甄台对钱想说:“就按你的建议办,不用开会研究了,也不用对大家宣布了。”钱想说:“我听甄台的。” 钱想去找小汪,说:“甄台指定我和你管理岩层错动项目,别人不愿意干,我们也不能白干,是?”小汪会意,伙同钱想去见甄台,小汪说:“甄台,我和钱科去岩层错动现场,就按袁工头的标准给补贴,一天二百行吗?”甄台说:“可以。” 钱想和小汪干了很长一段时间,大家才知道。小米对柏松说:“钱想把我们都耍了。”柏松说:“他就是在耍我们。不过就算我们当时肯接手,我们也得不到太多的钱。我们不接手,有了借口,钱想把项目搂到手里,他能拿到钱。”小米说:“钱科为人处事,点点滴滴都这样,防不胜防啊。”“米姐,玩不过他,我躲开还不行吗?”小米说:“他在甄台面前拿我们说话,想躲也躲不干净。”柏松说:“米姐,在大单位无所谓,在这个小单位,有这么一个人,唉!真是无奈。” 角省局新增四口深井,观测岩层定向力,角亥台就是其中之一。 杨光去找甄台,“甄台,我打听了一下,以往的岩层定向力观测项目是省级的。我想参与,因为评聘职称有加分。”甄台说:“行,我台的就由你来主管。” 过了几天,杨光值班,进院就发现钻井队在工作。甄台不在单位,杨光打手机问:“甄台,项目都开始干了,我怎么不知道?”甄台说:“老杨啊,这个项目统一由省局负责。”“甄台,负责人是谁?”“是公孙曙光。《角省岩层定向力观测》是部级项目,四口深井是一个整体,是我们的理解有误。”杨光说:“项目的主要负责人,职称评聘可以破格了。”甄台说:“没有主要次要的,就一个负责人。”杨光说:“我们参与一下,沾沾光总可以。”甄台说:“你自己去活动,我不管。”杨光说:“台站总得出具一份证明。”甄台说:“我不知道是什么证明。” 钻孔完成后,设备厂家来人安装仪器,探测井深不足九十米。 台站只有杨光一人值班,安装仪器的年轻人问杨光:“深度为什么不够?”杨光说:“我没有参与。”“由谁负责?”杨光说:“省局的人。”“麻烦你给他打个电话,好吗?”杨光说:“还是你们自己打,我不知道负责人的电话。” 公孙曙光次日到了,对负责安装仪器的两人说:“不是你们量错了,就是深度不够,钻井的技术人员说遇到复杂地况,继续下钻需要加钱。” 仪器厂家的老者说:“算了,别管那么多了,有多深算多深,安。” 钱想在单位上院的树丛中放置食物,吸引山上飞鸟来啄食,钱想在远处用三脚架架设相机用长焦镜头拍摄。乌焦青指着相机说:“这套玩意可不是小钱儿,是——,都明白的。”钱想回答:“这是我老婆的客户送的。”杨光说:“那一定是一个大客户。” 钱想最近总是爬山,常爬单位的东山,他喜欢拍到山顶摄日出和日落。 乌焦青对杨光说:“看明白没?接下来有事情要发生,是——,你明白的。”杨光笑着说:“老乌的眼睛是雪亮的,一起共事三十多年,我或多或少的也能悟出一点来。” 公孙处带着经济处的人突然到了角亥台,自钱想手中要出台站的经济账目。尽管清楚公孙处此行的目的,甄台说话还是有点音颤,问道:“公孙处,就,就我们台站吗?”公孙处说:“甄台,别担心,这是全省性的。今后台站取消账户。”钱科说:“那医疗保险、电费怎么交?”公孙处说:“每个人都办一张公务卡,只要超过二百元的支出,都走公务卡,不得使用现金。今后,发票的单位一律为角省塌陷局。还有,甄台从地方要来的钱,直接由亥市灾害中心转拨给省局。” 缴纳医疗保险,省城不接收退休人员,只接收在职人员。亥市要求退休人员和在职人员不能分开,要走都走,要留都留。其它市的要求,同角亥市的大同小异。对此,省局决定,台站的账户依然保留,只用来缴纳医疗保险。 三个月后,自外面传来消息,就这次,公孙处自角亥台转走资金一百三十一万。一次酒后,乌焦青问:“钱想,听说公孙处转走一百三十一万?是——。”钱想看着甄台,甄台说:“是。”刘朝阳说:“你妈x的,单位咋有这么多的钱?你们俩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过。”钱想说:“不单是我们,远的不说,角戌站上缴三十万,角酉台上缴五十万。”乌焦青说:“看明白没?是——,都明白的。”刘朝阳说:“你妈x的谁不明白呀,这些钱放在台站,郜局调用方便,郜局退休前这些数字肯定清零,你妈x的第六查询组来得突然,郜局不敢花了。”乌焦青说:“不是不敢花,是来不及花了,是——,都明白的。”杨光说:“唉,角亥苦钱久矣。” 台站的账户取消,岩层错动观测员小程的工资由省局直接发放。康处来找甄台,一杯酒入口以后,康处问:“甄台,有好办法吗?”甄台说:“工作上的事,杨光有办法。钱的事,只有钱想有办法。”“甄台,把钱想叫来。”钱想应邀到了酒店,喝光一杯白酒,康处就小程的工资问题挑明了说给钱想。甄台问钱想:“小程的事,钱科有办法吗?”钱想沉思片刻,说:“岩层错动观测使用三名合同工,两名女工的工资微不足道,不把小程独立出来,用她们俩来稀释小程。合同按照项目做,项目由小程来负责。”康处拍掌道:“这办法不错。” 4019年9月,乌焦青退休。在审批退休的时候,角省人员厅指出:3985年至3988年,乌焦青在塌陷学校进修,带薪进修需要提供当年的工资证明,否则这三年不能计入工龄。找当年的工资表,都被郜局下令给烧了,省局人员处和经济处联合开具的证明不被省人员厅认可。老乌说:“我的同学,比我提前退休的,是——,为什么不存在这个问题?是——,都明白的。”公孙处回答:“以前退休的手续由省局审批。自今年始,我局退休人员纳入全省社保,由省人员厅审批。”乌焦青说:“我是带薪进修,这是没有疑问的,是——,都明白的。现在的问题,都是你局里造成的,是——,你必须给我一个说法,是——。不然啊,我不退休,是——。”鲁局找到甄台,说:“这个人是你单位的,这件事由你来处理,必须让退休人员满意。”甄台说:“我打听过,不是不能办,这只能通过个人的关系来办。”鲁局说:“我不关心细节。”甄台说:“唉!谁让我是台长。” 杨光向甄台提出要求,“甄台,老乌退休,给定位科增加一个人。”甄台回答:“我向省局打报告。” 10月中,乌焦青拿到退休证,周二例会,他当着众人的面对甄台说:“我记得你刚任台长的时候说过,是你说的啊——,这台长你只干十年,是——,我算了一下你已经干满十三年,你超期服役了,是——,都明白的。”甄台静默了好一会,一指门口说:“你一个退了休的人,滚犊子!” 甄台进人的报告批复了,人员统一招聘。有一人通过了笔试,面试的时候,那个人放弃了。杨光说:“能考上的人不来,想来的人考不上。”? 第二十五章 五 五 4019年年初,古国塌陷局开始实施行业改革,在台站推行中心台制。6月初,在郦局主导下,角省塌陷局开始制定改革的方案。 郦局第三次来到角亥台,郦局在全台会上说:“我局实施的改革是全面的,涉及到机构、业务、纪律、经济等方方面面。有的我们走在了前面,比如绩效工资。我局前期进行省局改革,合并处室减少非业务人员。后期进行台站改革,推行中心台制,大部分台站将变成无人值守。如果角省局的人员少一百五十人,我把所有的台站无人化,台站原有的人员全部调入省局。” 甄台问:“郦局,我给省局打过几个报告,我想问问,”郦局打断甄台的话说:“不是什么都需要打报告的,你的楼门维修还需要打报告吗?” 郦局走后,甄台说:“这搞业务出身、不抽烟不喝酒的领导真是另类。” 俪局提出优化全省的观测台网,停测部分难以维护的老旧仪器。 柏松说:“钱科,山上山洞的照相记录,天天人工更换相纸,不说雨雪酷暑严冬,就说洗相、烘干、人工量数、人工录入,都数字化时代了,把这套仪器优化掉。”钱科说:“老仪器,优点是稳定。要停测,需要得到省局相关部门的批准,涉及到数据中心、仪修中心、台网中心、观测处,不太好办。” 私下,柏松对杨光说:“多好的停测机会,自己找麻烦。”杨光对柏松说:“台站改革,郦局上报的中心站没有角亥台,角亥台将被合并,最终人员会被调往中心站,抛家舍业的,估计没有人愿意异地上班。角亥台应该有一个留守人员,论工龄和台龄他排不上,因为这台老仪器需要人维护,钱想留守的可能性很大。现在停测,钱想会百般阻挠的,他成功留守后,肯定停测。假如角亥台能够成为中心站,到时候钱科自然会找借口停测。停测是肯定的,全看钱科的个人需要罢了。” 角亥台的岩层错动位移项目,现在的观测是日观测。今后,三日一测、五日一测、一周一测,选用那个比较合适,古国局发通知来征求台站的意见。甄台问杨光:“你看我台几日一测比较好?”杨光说:“甄台,随便报一个就行,征求这样的建议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也许下个月实施,也许下一年实施,也许不实施,你别太认真了。真的要改变,征求我们的建议就是走走过场,也可能自己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在全省的陷情分析会上,预测中心的专家们提出两个潜在的塌陷危险区,一个称为东部危险区,一个称为中西部危险区,危险区呈椭圆形,边缘包括临近省份的区域。角省所辖的区域面积是73万平方公里,两个危险区的总面积达到120万平方公里,中西部危险区最大,新划定的危险区没有包含最西端亥市的西部地区。 在角亥市与壁亥市的交界处,发生一个塌陷群,陷中就在亥市的西部,地点不在省局划定的危险区内。 自徐局时期开始,二十多年,角省划定西部危险区都包含亥市西部。郦局上任,合并处室,加强分析预测的力量,今年首次排除亥市西部,这个陷群就发生了。 自2月起到3月中旬,塌陷的次数达二百多次,其中最大的塌陷,使亥市市区具有强烈的陷感。《角省大陷新预案》启动,角省塌陷局成立五个应急工作队,每个工作队由一名副局长负责。第一队以维修中心为主体,在角亥市和壁亥市各架设一个临时定位台站。第二队由对外联络处主导去壁省塌陷局,负责两局之间的协调和联动。第三队入驻角亥市,启用亥市塌陷应急指挥中心。第四队由陷害处主导,负责可能发生的陷害评估和救援工作。第五队由维修中心、预兆中心、定位中心联合主导,负责省内仪器的维护与陷情分析。 角亥台的定位仪,南北分量存在低频干扰已经有三年了,多次上报故障申请报修,维修人员来过两次迟迟没有解决问题。发生陷群,第五队的第三小组前来维修。 这天杨光休班,甄台打电话给他:“省局来人维修定位仪器,你们三个人都要到场。”杨光说:“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就不去了。”甄台说:“要不是郦局搞这么大的架势,我也不要求你来,家里没有事你就当锻炼身体跑一趟。你我都清楚,坚持不了多长的时间。” 小组的两个人进出山洞五次,故障依然没有排除。队员小管说:“如果是同一个干扰源,三个分向会同时出现,现在只是南北有,东西和上下没有,应该是南北向仪器的问题。”小穆说:“也可能只存在南北向的干扰,不能排除仪器没有问题。”杨光见两个人越讨论可能性越多,就打断他们的话,“把探头的底座旋转90度,南北变东西,东西变南北,重新调整水平再看。干扰依然在南北,可以断定只是南北向存在干扰源,跟仪器无关。干扰跟随到东西向,说明仪器的这一分向有问题,不关干扰源的问题。”两个人面面相觑,既不说话也不行动。杨光说:“不敢动探头是?如果不动,有两向还是正常的,果真一动,恐怕三向都不正常,是?”二人还是不声不响,杨光说:“不是你们不敢动,我也不敢动,换新的。”小穆说:“给队里打电话,换探头。”小管说:“也只能这样了。”第五队回话,“回来,以后再说,省里没有备用的探头。” 很快,这个塌陷群结束了,周边并没有发生破坏性的塌陷。 古国局针对岩层错动位移观测发布指导性建议:台站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可以选择日观测或者是五日一测,如有变动请打报告给本省省局观测处。 一个月后,小程来找甄台,“甄台,我了解一下,全国就我台的岩层错动观测是日测,其它台站都是五日一测。”甄台预料到小程会来找自己,他说:“我知道,可是你的很多补贴是按日发放的,要是你有五日一测的要求,我可以打报告改成五日一测。小程,你回去好好想一想。”过了一日,小程打电话给甄台,“甄台,我还是一日一测。不过我只负责每日的观测,别的一概不管,牵扯到仪器检验、月报报送、年度评比资料整理。” 甄台同钱想商量,“岩层错动从学科上属于预兆,岩层错动就归你们预兆科管理。”钱想知道科里的另外两个人不愿意多干,他说:“行,不过我们去观测点得按出差对待。”甄台说:“可以。”钱想说:“甄台,你最好在周二的例会上宣布一下。” 在下周二的例会上,甄台说:“按照学科的归属,岩层错动项目的日常管理工作归预兆科,参与管理的人去观测现场每天补助六十元,交通费实报实销。”钱想回到预兆科就对柏松和小米说:“甄台把岩层错动项目给我们预兆科了,我不太愿意接手。”柏松说:“我不愿意参与。”小米说:“我更不愿意参与。”钱科说:“那好,既然我们的意见一致,我去找甄台,把这项目推掉。” 钱想对甄台说:“我们科的多数人不愿意接手岩层错动项目,甄台,我也没有办法。”甄台说:“你们不接手,那只能同定位科商量了,正好刘朝阳愿意干。”钱科说:“甄台,我提一个建议,把岩层错动项目独立出来,既不属于预兆科也不属于定位科,由我和小汪来管理,小汪有私家车,给点油钱,我俩来去也方便。”甄台想:“看来是柏松和小米不同意接手。给定位科,老乌和刘朝阳干不了。杨光对整件事都有怀疑,还是不让他接触的好。让钱想和小汪共管,比较稳妥。”甄台对钱想说:“就按你的建议办,不用开会研究了,也不用对大家宣布了。”钱想说:“我听甄台的。” 钱想去找小汪,说:“甄台指定我和你管理岩层错动项目,别人不愿意干,我们也不能白干,是?”小汪会意,伙同钱想去见甄台,小汪说:“甄台,我和钱科去岩层错动现场,就按袁工头的标准给补贴,一天二百行吗?”甄台说:“可以。” 钱想和小汪干了很长一段时间,大家才知道。小米对柏松说:“钱想把我们都耍了。”柏松说:“他就是在耍我们。不过就算我们当时肯接手,我们也得不到太多的钱。我们不接手,有了借口,钱想把项目搂到手里,他能拿到钱。”小米说:“钱科为人处事,点点滴滴都这样,防不胜防啊。”“米姐,玩不过他,我躲开还不行吗?”小米说:“他在甄台面前拿我们说话,想躲也躲不干净。”柏松说:“米姐,在大单位无所谓,在这个小单位,有这么一个人,唉!真是无奈。” 角省局新增四口深井,观测岩层定向力,角亥台就是其中之一。 杨光去找甄台,“甄台,我打听了一下,以往的岩层定向力观测项目是省级的。我想参与,因为评聘职称有加分。”甄台说:“行,我台的就由你来主管。” 过了几天,杨光值班,进院就发现钻井队在工作。甄台不在单位,杨光打手机问:“甄台,项目都开始干了,我怎么不知道?”甄台说:“老杨啊,这个项目统一由省局负责。”“甄台,负责人是谁?”“是公孙曙光。《角省岩层定向力观测》是部级项目,四口深井是一个整体,是我们的理解有误。”杨光说:“项目的主要负责人,职称评聘可以破格了。”甄台说:“没有主要次要的,就一个负责人。”杨光说:“我们参与一下,沾沾光总可以。”甄台说:“你自己去活动,我不管。”杨光说:“台站总得出具一份证明。”甄台说:“我不知道是什么证明。” 钻孔完成后,设备厂家来人安装仪器,探测井深不足九十米。 台站只有杨光一人值班,安装仪器的年轻人问杨光:“深度为什么不够?”杨光说:“我没有参与。”“由谁负责?”杨光说:“省局的人。”“麻烦你给他打个电话,好吗?”杨光说:“还是你们自己打,我不知道负责人的电话。” 公孙曙光次日到了,对负责安装仪器的两人说:“不是你们量错了,就是深度不够,钻井的技术人员说遇到复杂地况,继续下钻需要加钱。” 仪器厂家的老者说:“算了,别管那么多了,有多深算多深,安。” 钱想在单位上院的树丛中放置食物,吸引山上飞鸟来啄食,钱想在远处用三脚架架设相机用长焦镜头拍摄。乌焦青指着相机说:“这套玩意可不是小钱儿,是——,都明白的。”钱想回答:“这是我老婆的客户送的。”杨光说:“那一定是一个大客户。” 钱想最近总是爬山,常爬单位的东山,他喜欢拍到山顶摄日出和日落。 乌焦青对杨光说:“看明白没?接下来有事情要发生,是——,你明白的。”杨光笑着说:“老乌的眼睛是雪亮的,一起共事三十多年,我或多或少的也能悟出一点来。” 公孙处带着经济处的人突然到了角亥台,自钱想手中要出台站的经济账目。尽管清楚公孙处此行的目的,甄台说话还是有点音颤,问道:“公孙处,就,就我们台站吗?”公孙处说:“甄台,别担心,这是全省性的。今后台站取消账户。”钱科说:“那医疗保险、电费怎么交?”公孙处说:“每个人都办一张公务卡,只要超过二百元的支出,都走公务卡,不得使用现金。今后,发票的单位一律为角省塌陷局。还有,甄台从地方要来的钱,直接由亥市灾害中心转拨给省局。” 缴纳医疗保险,省城不接收退休人员,只接收在职人员。亥市要求退休人员和在职人员不能分开,要走都走,要留都留。其它市的要求,同角亥市的大同小异。对此,省局决定,台站的账户依然保留,只用来缴纳医疗保险。 三个月后,自外面传来消息,就这次,公孙处自角亥台转走资金一百三十一万。一次酒后,乌焦青问:“钱想,听说公孙处转走一百三十一万?是——。”钱想看着甄台,甄台说:“是。”刘朝阳说:“你妈x的,单位咋有这么多的钱?你们俩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过。”钱想说:“不单是我们,远的不说,角戌站上缴三十万,角酉台上缴五十万。”乌焦青说:“看明白没?是——,都明白的。”刘朝阳说:“你妈x的谁不明白呀,这些钱放在台站,郜局调用方便,郜局退休前这些数字肯定清零,你妈x的第六查询组来得突然,郜局不敢花了。”乌焦青说:“不是不敢花,是来不及花了,是——,都明白的。”杨光说:“唉,角亥苦钱久矣。” 台站的账户取消,岩层错动观测员小程的工资由省局直接发放。康处来找甄台,一杯酒入口以后,康处问:“甄台,有好办法吗?”甄台说:“工作上的事,杨光有办法。钱的事,只有钱想有办法。”“甄台,把钱想叫来。”钱想应邀到了酒店,喝光一杯白酒,康处就小程的工资问题挑明了说给钱想。甄台问钱想:“小程的事,钱科有办法吗?”钱想沉思片刻,说:“岩层错动观测使用三名合同工,两名女工的工资微不足道,不把小程独立出来,用她们俩来稀释小程。合同按照项目做,项目由小程来负责。”康处拍掌道:“这办法不错。” 4019年9月,乌焦青退休。在审批退休的时候,角省人员厅指出:3985年至3988年,乌焦青在塌陷学校进修,带薪进修需要提供当年的工资证明,否则这三年不能计入工龄。找当年的工资表,都被郜局下令给烧了,省局人员处和经济处联合开具的证明不被省人员厅认可。老乌说:“我的同学,比我提前退休的,是——,为什么不存在这个问题?是——,都明白的。”公孙处回答:“以前退休的手续由省局审批。自今年始,我局退休人员纳入全省社保,由省人员厅审批。”乌焦青说:“我是带薪进修,这是没有疑问的,是——,都明白的。现在的问题,都是你局里造成的,是——,你必须给我一个说法,是——。不然啊,我不退休,是——。”鲁局找到甄台,说:“这个人是你单位的,这件事由你来处理,必须让退休人员满意。”甄台说:“我打听过,不是不能办,这只能通过个人的关系来办。”鲁局说:“我不关心细节。”甄台说:“唉!谁让我是台长。” 杨光向甄台提出要求,“甄台,老乌退休,给定位科增加一个人。”甄台回答:“我向省局打报告。” 10月中,乌焦青拿到退休证,周二例会,他当着众人的面对甄台说:“我记得你刚任台长的时候说过,是你说的啊——,这台长你只干十年,是——,我算了一下你已经干满十三年,你超期服役了,是——,都明白的。”甄台静默了好一会,一指门口说:“你一个退了休的人,滚犊子!” 甄台进人的报告批复了,人员统一招聘。有一人通过了笔试,面试的时候,那个人放弃了。杨光说:“能考上的人不来,想来的人考不上。”? 第二十五章 六 六 省局让各台站报送值班休班的计划和说明。杨光心想:“我不能指望别人站出来说话,我为自己争取利益。”杨光拿着纸、笔、计算器给甄台做加减乘除法,“一周7天,我们3个人值班,人均2333天。我们是24小时值班,2333天合5599小时。法定一周5个工作日,一个工作日是8小时,一周合40小时。5599减40,我们每周无偿奉献1599小时,这还没有计算法定假日,没有计算周二上午的例会。就是说,除了值班这天,余下的都是我的休息日。”钱想一听,定位科还要和以前一样值班,预兆科却要天天坐班,他心里很不舒服。他对甄台说:“我们三个人,从周一坐到周五,就周六、周日串休,我们吃亏,每周得给我们增加两天休息日。”甄台说:“省局让上报计划和说明,就像杨光这样来说明。你知道现在的省局,一天四次打卡、不打卡可以刷脸、不刷脸可以刷手机,没有手机摁指纹,最后的保障是本人签字,迟到早退都要扣钱的。你的计划能够得到省局的批准,我不反对。” 富贵大排档配送的盒饭,全台人都吃够了,甄台一盒都不想再吃,自己带来做熟的肉和鱼,在台站做大米饭。关键是常年订饭需要三万多元,甄台同预兆科的人商量,“你们一天出一个人做饭。”钱科说:“可以,一天给三十元钱。”甄台明白他指的是定位科烧锅炉的三十元,甄台说钱想,“钱想,你天天就想钱。”钱想说:“我没有意见,关键是他们两个人不同意。” 三个人回到预兆科去商量对策,片刻三个人都回来了。钱科说:“我们同意做饭,负责做饭的人休息一日。” 角亥台的这份值班串休报告得到省局的批准。 预兆科值班的人负责做午饭,不值班的人负责卖菜,这两个人次日都休息。执行几周以后,甄台发现,“就我一个人从周一坐到周五啊。”心里想:“我家里也有事,有事就是事假。不行,我也得琢磨琢磨该如何办。”在下周二的例会上,甄台说:“周六、周日、节假日,台长来带班,赶上有事我也换休。”甄台逢周末,经常来台站,同定位科的人打个招呼就走。 吃饭的人多,食堂的支出超过了省局给的定额。甄台说:“自下周开始,食堂的采买都由钱科一个人来负责。” 夏季,省局实施弹性上班制,每天下午,各个处室只留下一至二人。角亥台参照执行,定位科没有变化,预兆科又变成了一个人值班,且在岗半天。偶尔,预兆科有人吃午饭,甄台说:“别吃了,省点。”结果,预兆科的人在台站停留的时间很少超过11点。食堂的采买交给钱科,资金还是不足,甄台说:“定位科的人,一天就给三十元的定额,自己拿发票报销。”钱科说:“现金支付的,一张发票不得超过二百元,否则用使用公务卡。” 宋处到角亥台来查询工作,午饭吃的是十三元的盒饭。宋处说:“甄台,晚上我们自便,你不必陪同。”甄台说:“宋处,起码的礼貌还是要有的。”“千万别,台站已经没有招待领导的义务了,我们出差自然有补贴。” 宋处走后,甄台对大家说:“毕科来了,听说宋处在,就没敢来台站。晚上有愿意喝一口的,跟我去会毕科。” 晚上,甄台把众人领进一个小酒馆,毕科停在门口不进门,甄台说:“毕科,请。”“甄台,就这破小吃部?连一个招牌都没有,整个一黑窝点,你这是在磕碜我,掉我的价。”甄台见毕科不肯进门就说:“毕科,是当前的形势逼迫的,不是我怕花钱。其实这小店的老板大有来头,他就是原豪华酒店陆上渔港的陆老板。新政禁止公款消费,陆上渔港倒闭,陆老板开了很多这样的小店,菜品不差,需要提前预定的。”钱科说:“毕科是谁呀,甄台怎敢慢待。”毕科说:“也是哈,低调点好。” 古国第六查询组回访古国塌陷局,根据个人的举报,查出一批领导的问题。有四个省局的局长被批捕、多人被降职,角亥局没有牵扯到一个人。喝酒必然谈论此事,酒酣的毕科大声说:“看郜局,真牛x!” 郦局主持局长级会议,制定并上报角省局的改革方案。方案分两部分,先期进行省局改革,省局合并成六个处两个中心。后期实施台站改革,推行中心台制。台站改革的方案:在省局组建正处级的角省塌陷台,塌陷台下设四个中心站,中心站级别是副处。其中,角戌站、角亥台并入角酉台,成立角酉中心站。过渡期三到五年,最终,角戌站和角亥台变成无人值守站。 古国局实施台站优化改造项目,十年内没有省级项目的台站才能申报,十三年内,角亥台没有任何项目,甄台没有申报。角戌站的宋台递交《角省角戌站优化改造实施方案》,宋台的申请没有被批准。 年末全球爆发大流感,根据传染病防控中心的要求,古国局决定,暂停所有现场会议。根据这个决定,角省局下发通知,暂停本年度的职称评审工作。 角省海涛预警中心副主任史主兼任角子甲台副台长,郜局时期,史主的父亲退休前是角子台的台长。史主自家企业偷排废水,因污染海洋罪被捕,半年后调查结束,司法机关通知角省局,俪局才知道史主始终没有在岗。 郦局问伍主:“史主没有来单位,你为什么隐瞒不报?”伍主说:“他妻子说他病了,还拿来了医生的诊断。”史主的妻子是预警中心的人,她的父亲是角辰台退休的台长。 郦局为此召开会议并作出决定,伍主被免职。 伍云面见郦局,说:“去年年末,省局一名副局带队到预警中心考核班子成员,没有见到史主本人,考核合格。还是去年年末,全局各单位的正副职到省局述职,人人亲口宣读述职报告,史主没有到场,那么多的台长、主任、处长、局长都在现场,人人都清楚,为什么让我一个人来承担责任?我不服!” 角省塌陷局有多人到古国局、灾害部上告郦局。? 第二十五章 六 六 省局让各台站报送值班休班的计划和说明。杨光心想:“我不能指望别人站出来说话,我为自己争取利益。”杨光拿着纸、笔、计算器给甄台做加减乘除法,“一周7天,我们3个人值班,人均2333天。我们是24小时值班,2333天合5599小时。法定一周5个工作日,一个工作日是8小时,一周合40小时。5599减40,我们每周无偿奉献1599小时,这还没有计算法定假日,没有计算周二上午的例会。就是说,除了值班这天,余下的都是我的休息日。”钱想一听,定位科还要和以前一样值班,预兆科却要天天坐班,他心里很不舒服。他对甄台说:“我们三个人,从周一坐到周五,就周六、周日串休,我们吃亏,每周得给我们增加两天休息日。”甄台说:“省局让上报计划和说明,就像杨光这样来说明。你知道现在的省局,一天四次打卡、不打卡可以刷脸、不刷脸可以刷手机,没有手机摁指纹,最后的保障是本人签字,迟到早退都要扣钱的。你的计划能够得到省局的批准,我不反对。” 富贵大排档配送的盒饭,全台人都吃够了,甄台一盒都不想再吃,自己带来做熟的肉和鱼,在台站做大米饭。关键是常年订饭需要三万多元,甄台同预兆科的人商量,“你们一天出一个人做饭。”钱科说:“可以,一天给三十元钱。”甄台明白他指的是定位科烧锅炉的三十元,甄台说钱想,“钱想,你天天就想钱。”钱想说:“我没有意见,关键是他们两个人不同意。” 三个人回到预兆科去商量对策,片刻三个人都回来了。钱科说:“我们同意做饭,负责做饭的人休息一日。” 角亥台的这份值班串休报告得到省局的批准。 预兆科值班的人负责做午饭,不值班的人负责卖菜,这两个人次日都休息。执行几周以后,甄台发现,“就我一个人从周一坐到周五啊。”心里想:“我家里也有事,有事就是事假。不行,我也得琢磨琢磨该如何办。”在下周二的例会上,甄台说:“周六、周日、节假日,台长来带班,赶上有事我也换休。”甄台逢周末,经常来台站,同定位科的人打个招呼就走。 吃饭的人多,食堂的支出超过了省局给的定额。甄台说:“自下周开始,食堂的采买都由钱科一个人来负责。” 夏季,省局实施弹性上班制,每天下午,各个处室只留下一至二人。角亥台参照执行,定位科没有变化,预兆科又变成了一个人值班,且在岗半天。偶尔,预兆科有人吃午饭,甄台说:“别吃了,省点。”结果,预兆科的人在台站停留的时间很少超过11点。食堂的采买交给钱科,资金还是不足,甄台说:“定位科的人,一天就给三十元的定额,自己拿发票报销。”钱科说:“现金支付的,一张发票不得超过二百元,否则用使用公务卡。” 宋处到角亥台来查询工作,午饭吃的是十三元的盒饭。宋处说:“甄台,晚上我们自便,你不必陪同。”甄台说:“宋处,起码的礼貌还是要有的。”“千万别,台站已经没有招待领导的义务了,我们出差自然有补贴。” 宋处走后,甄台对大家说:“毕科来了,听说宋处在,就没敢来台站。晚上有愿意喝一口的,跟我去会毕科。” 晚上,甄台把众人领进一个小酒馆,毕科停在门口不进门,甄台说:“毕科,请。”“甄台,就这破小吃部?连一个招牌都没有,整个一黑窝点,你这是在磕碜我,掉我的价。”甄台见毕科不肯进门就说:“毕科,是当前的形势逼迫的,不是我怕花钱。其实这小店的老板大有来头,他就是原豪华酒店陆上渔港的陆老板。新政禁止公款消费,陆上渔港倒闭,陆老板开了很多这样的小店,菜品不差,需要提前预定的。”钱科说:“毕科是谁呀,甄台怎敢慢待。”毕科说:“也是哈,低调点好。” 古国第六查询组回访古国塌陷局,根据个人的举报,查出一批领导的问题。有四个省局的局长被批捕、多人被降职,角亥局没有牵扯到一个人。喝酒必然谈论此事,酒酣的毕科大声说:“看郜局,真牛x!” 郦局主持局长级会议,制定并上报角省局的改革方案。方案分两部分,先期进行省局改革,省局合并成六个处两个中心。后期实施台站改革,推行中心台制。台站改革的方案:在省局组建正处级的角省塌陷台,塌陷台下设四个中心站,中心站级别是副处。其中,角戌站、角亥台并入角酉台,成立角酉中心站。过渡期三到五年,最终,角戌站和角亥台变成无人值守站。 古国局实施台站优化改造项目,十年内没有省级项目的台站才能申报,十三年内,角亥台没有任何项目,甄台没有申报。角戌站的宋台递交《角省角戌站优化改造实施方案》,宋台的申请没有被批准。 年末全球爆发大流感,根据传染病防控中心的要求,古国局决定,暂停所有现场会议。根据这个决定,角省局下发通知,暂停本年度的职称评审工作。 角省海涛预警中心副主任史主兼任角子甲台副台长,郜局时期,史主的父亲退休前是角子台的台长。史主自家企业偷排废水,因污染海洋罪被捕,半年后调查结束,司法机关通知角省局,俪局才知道史主始终没有在岗。 郦局问伍主:“史主没有来单位,你为什么隐瞒不报?”伍主说:“他妻子说他病了,还拿来了医生的诊断。”史主的妻子是预警中心的人,她的父亲是角辰台退休的台长。 郦局为此召开会议并作出决定,伍主被免职。 伍云面见郦局,说:“去年年末,省局一名副局带队到预警中心考核班子成员,没有见到史主本人,考核合格。还是去年年末,全局各单位的正副职到省局述职,人人亲口宣读述职报告,史主没有到场,那么多的台长、主任、处长、局长都在现场,人人都清楚,为什么让我一个人来承担责任?我不服!” 角省塌陷局有多人到古国局、灾害部上告郦局。? 第二十六章 换局长、一、二 第二十六章、换局长 一 4020年2月,古国局的郑局提前退休,闵局接任。郦局请假离开角省局,鲁局主持工作。 角省塌陷局没有并入角省灾害厅,直属古国局,省局的陷害处划拨给灾害厅。角亥台没有并入角亥市灾害中心,仍然直属角省塌陷局。徐局时期,并入当地市塌陷局的台站,重新单列出来,回归角省塌陷局。 全球的大流感疫情丝毫没有减弱,多地爆发疫情,古国局电话通知:“最大限度地减少人员的流动,取消非必要的现场会,增加视频会议。” 古国局的首场视频会,郦局现身讲台,他说: 各位领导,各位同事: 大家上午好。 因为个人的原因,我辞去角省塌陷局的局长一职,没能干满一任,本人深表遗憾。 我在任三年,做了两件要事。一是完成角省绩效工资制度改革,总体上提高了职工的待遇,同时对真正干工作的人起到激励作用,为此,经过我个人的努力和古国局领导的支持,争取到启动资金一千万,这对角省塌陷事业是非常有益的。二是启动角省的破坏性塌陷的预警工程,这项工作是古国塌陷行业的重点工作,这项工作共分三部分,第一部分的软硬件安装已经结束,目前在线调试,这部分的工作量最大。第二部分是内部试运行,向系统内部人员推送信息。第三部分是上架app,向注册会员和重要客户推送预警信息。 在任三年,时间不长也不短,我尽可能地多做工作,同时也发现很多的问题,任内计划解决而未来得及解决,深表示遗憾,对我任内没能完善的工作表示遗憾。我将以一个前局长的身份持续关注角省的动态,希望角省的工作越来越好,希望下任局长工作顺利。同时,对于我任期内,同我持不同意见的人,即便他是错误的,我也表示理解和同情。 在此,我对古国局领导给与的支持表示衷心的感谢,对角省局支持我工作的同事表示感谢,谢谢大家。 郦局的讲话刚结束,闵局在讲台上抖着一沓纸怒道:“这些都是来自角省局上告郦局的信件,里面的很多内容纯粹是无中生有、胡说八道” 二 古国局决定调危省塌陷局的李局到角省任局长,随行一位的局长助理,赵助理来自古国局,二人属于平级调动。 李局上任不久开始走访台站,在角亥台的见面会上,李局说:“我去过全部的省份,到过很多的台站,角亥台是我见过台站中最破败的台站。” 走访结束,李局立刻把省局处室和台站的事业性经费减少百分之十,人员工资的发放依旧采用郦局的公式。 省局规定:人员考核分四个档次,优秀、合格、基本合格、不称职,不许搞平均,一个单位必须分出三档以上。甄站说:“大家还是轮。” 根据内部人的举报,灾害部成立查询组,经过调查核实,苗局被免职,省内多人受到牵连,受其影响,角省局内部暂停对后备干部的提拔。 赵助理升任副局长,级别不变。刘朝阳说:“你啊——,不用问,李局要退休了,李局是央市人,三年内肯定回央市。古局时期李局放外任升职,郑局不来,古局不提前退,你妈——啊,李局早调回央市了。现在,角省在李局之后,你妈——啊,谁都明白赵局接任,李局是给赵局过渡的。” 鲁局退休、殷局退休,自外省又调来两个副局长。 孟局还有一年也要退休,他说:“今后,不论经济、业务、人员还是改革的具体工作我都不再参与。” 角省局启动《角省塌陷现场破坏度预警工程》。在启动仪式上,赵局说:“发生破坏性塌陷后,定性地表破坏的程度,需要有经验的人员亲赴现场勘查评估。《角省塌陷现场破坏度预警工程》,利用大数据,根据塌陷定位参数预测破坏度的范围和程度,同时使用卫星影像和无人机技术,新方法不用人员亲赴灾区现场,评估的速度快、评估的数据准确,为灾区救援提供科学的依据。” 角省塌陷局的行业改革,李局没有完全采纳郦局的方案,重新上报改革方案。方案分两部分,先期进行省局改革,设立八个处室四个中心一个研究院一个角省塌陷台。后期实施台站改革,台站改革的方案是:在省局组建正处级的角省塌陷台,角省塌陷台下设六个中心站,中心站级别是正处。其中,角戌站并入角亥台,成立角亥中心站。过渡期一到三年,最终,角戌站变成无人值守台站。 4021年4月,角省局新的改革方案获得古国局的批准。六个中心站定编一百三十一岗,全省台站实有人数是九十二人。 在远场发生一个大塌陷,造成角亥中心站照相记录偏移,南北向的记录缺失。钱想没有对仪器进行调节归位,他立刻给省局观测处打了一份报告《关于角亥中心站地面斜度仪器停测的报告》,停测的理由是这次远场大塌陷导致仪器南北向损坏。省局观测处针对这份报告,汇集几个相关部门的专家进行研讨,省局预测中心回复角亥中心站:“尽量修复仪器,数字化仪器没有这台旧仪器稳定。”钱想回复:“没有办法,只能更换新的仪器。”钱想非常清楚:“这种仪器已经停产多年,配件都找不到,更别说新仪器。”一个月后,省局观测处批复:“可以停测。” 两个月后,省局的改革初步完成后,开始实施台站改革。 全省十二个原台长,原副台长、省局的副处长,同时竞聘六个中心站站长。二十多个副台长、省局的科长,同时竞聘十二个副站长。 省局成立竞聘小组,对公开竞聘人进行评分。最后,针对候选人,省局人员处组织人到台站来征求个人意见。柏松对杨光说:“他还想当啊?”杨光说:“只有甄台在,你们预兆科才能如此舒服。角子台的三个科,一年一轮岗。” 来台站征求个人意见的两个人,杨光不认识,但是认识他们的父亲,都是省局的退休老人。杨光说:“我说点实在的。这些年来,甄站自角亥市要来三四百万。快让甄台继续干,不然他不去市里给省局要钱。” 甄台成功竞聘中心站站长。 钱想问甄站:“你晋级,正处级了。”甄站说:“我在正处的位置,级别还是副处。岗位和级别分开聘任,这也是改革的一部分。” 有消息说:六个中心站的站长大轮换,新站长离开原单位异地任职。其中甄站调任角辰中心站。 一个月后,省局公布竞聘结果,其中甄站任角亥中心站站长,角戌站的宋站和张站任角亥中心站的副站长。大家问甄站:“甄站,调你走的传言是怎么回事?”甄站说:“传言都是真的,省局几经变动。” 杨光对甄站说:“甄站,给定位科进一个人。”甄站说:“将来的中心站只有业务科、办公室、运维科,你等一等。”“甄站,不是我不等,过渡期是一到三年,太模糊。就说当下,定位科我们三个人24小时轮值,预兆科他们三个人轮值半天,半天都说多了。以前有照相记录,天天换相纸,还受点约束。这个项目停测以后,你又不管,三个人自由了。就说上个班,小米6点到的,6点半走的。这让人怎么说好呢?这夜班我值够了。”甄站说:“你自己去跟他们三个商量,看看谁愿意跟你对调。”“甄站,我不去惹那三个。角戌站和角亥站合并,如果有人去预兆科,请甄站照顾照顾我,我都这大年纪了,我不愿意轮值定位科的夜班。”甄站说:“好,我知道了。” 角省塌陷台的人员到位后,省局连续召开中心站站长会议,讨论台站合并的细节。省局人员处召开站长会议,让被合并的台站人员填写工作去向调查表,角戌站的八个人都不愿意来角亥中心站。 角子中心站的于站强令被合并角丑站的人到中心站上岗,限期一个月,否则算自动辞职。角丑站的人集体到了省局人员处,说:“要是这样,我们被迫辞职。”大家都明白,要是自愿辞职离开没什么,怕只怕辞职的人了解点什么,去上告。 李局说:“这是我没有想到的。我是央市的人,我先到危省后到角省,我始终都服从上级的调配。请放心,省局一定会妥善安排异地工作职工的生活。”赵局说:“被合并台站的领导先动,具体工作由中心站长负责。” 根据赵局的指示,甄站专程去角戌站,商量宋站和张站谁先动。 回来后,甄站对杨光说:“角戌站的张站答应来我站,进入定位科值班。老杨,你先别去预兆科,你们四个人轮值。张站连值两个班后,休班回戌市的家。”杨光说:“可以,这事靠谱吗?”甄站说:“给张站在本地租个房应急住宿,来往的车费实报实销,赵局在会议上说省局设立百万资金来支持这次改革。” 甄站去角申中心站参加省局的改革会议回来后,在周一,召开全站人员会议。甄站说:“中心站设立三个科室,综合科、运维科、业务科,今天决定科长的人选,三个科长不可能都是我们的,我站占两个,给角戌站一个,明天角戌站来人。” 甄站点了一支烟,说:“综合科的科长就小米。”米小咪问:“这个科长都干些什么?”甄站说:“主要的工作是经济报账、采购、宣传、救灾。”米小咪说:“去灾区救援,我可干不了。”甄站对小米说:“业务科的主业是数据处理,陷情分析,有夜班,主要考虑你一个女同事不能值夜班。”小米说:“我可值不了夜班。”甄站说:“运维科的主业是仪器维护,考虑你缺少仪器维修的经验。”小米说:“我可不会修仪器。”甄站说:“破坏性塌陷灾区野外救援,自我台建台以来,没有遇到过一次,所以让你担任综合科科长。我看业务科的科长,就由汪连权来担任。”? 第二十六章 换局长、一、二 第二十六章、换局长 一 4020年2月,古国局的郑局提前退休,闵局接任。郦局请假离开角省局,鲁局主持工作。 角省塌陷局没有并入角省灾害厅,直属古国局,省局的陷害处划拨给灾害厅。角亥台没有并入角亥市灾害中心,仍然直属角省塌陷局。徐局时期,并入当地市塌陷局的台站,重新单列出来,回归角省塌陷局。 全球的大流感疫情丝毫没有减弱,多地爆发疫情,古国局电话通知:“最大限度地减少人员的流动,取消非必要的现场会,增加视频会议。” 古国局的首场视频会,郦局现身讲台,他说: 各位领导,各位同事: 大家上午好。 因为个人的原因,我辞去角省塌陷局的局长一职,没能干满一任,本人深表遗憾。 我在任三年,做了两件要事。一是完成角省绩效工资制度改革,总体上提高了职工的待遇,同时对真正干工作的人起到激励作用,为此,经过我个人的努力和古国局领导的支持,争取到启动资金一千万,这对角省塌陷事业是非常有益的。二是启动角省的破坏性塌陷的预警工程,这项工作是古国塌陷行业的重点工作,这项工作共分三部分,第一部分的软硬件安装已经结束,目前在线调试,这部分的工作量最大。第二部分是内部试运行,向系统内部人员推送信息。第三部分是上架app,向注册会员和重要客户推送预警信息。 在任三年,时间不长也不短,我尽可能地多做工作,同时也发现很多的问题,任内计划解决而未来得及解决,深表示遗憾,对我任内没能完善的工作表示遗憾。我将以一个前局长的身份持续关注角省的动态,希望角省的工作越来越好,希望下任局长工作顺利。同时,对于我任期内,同我持不同意见的人,即便他是错误的,我也表示理解和同情。 在此,我对古国局领导给与的支持表示衷心的感谢,对角省局支持我工作的同事表示感谢,谢谢大家。 郦局的讲话刚结束,闵局在讲台上抖着一沓纸怒道:“这些都是来自角省局上告郦局的信件,里面的很多内容纯粹是无中生有、胡说八道” 二 古国局决定调危省塌陷局的李局到角省任局长,随行一位的局长助理,赵助理来自古国局,二人属于平级调动。 李局上任不久开始走访台站,在角亥台的见面会上,李局说:“我去过全部的省份,到过很多的台站,角亥台是我见过台站中最破败的台站。” 走访结束,李局立刻把省局处室和台站的事业性经费减少百分之十,人员工资的发放依旧采用郦局的公式。 省局规定:人员考核分四个档次,优秀、合格、基本合格、不称职,不许搞平均,一个单位必须分出三档以上。甄站说:“大家还是轮。” 根据内部人的举报,灾害部成立查询组,经过调查核实,苗局被免职,省内多人受到牵连,受其影响,角省局内部暂停对后备干部的提拔。 赵助理升任副局长,级别不变。刘朝阳说:“你啊——,不用问,李局要退休了,李局是央市人,三年内肯定回央市。古局时期李局放外任升职,郑局不来,古局不提前退,你妈——啊,李局早调回央市了。现在,角省在李局之后,你妈——啊,谁都明白赵局接任,李局是给赵局过渡的。” 鲁局退休、殷局退休,自外省又调来两个副局长。 孟局还有一年也要退休,他说:“今后,不论经济、业务、人员还是改革的具体工作我都不再参与。” 角省局启动《角省塌陷现场破坏度预警工程》。在启动仪式上,赵局说:“发生破坏性塌陷后,定性地表破坏的程度,需要有经验的人员亲赴现场勘查评估。《角省塌陷现场破坏度预警工程》,利用大数据,根据塌陷定位参数预测破坏度的范围和程度,同时使用卫星影像和无人机技术,新方法不用人员亲赴灾区现场,评估的速度快、评估的数据准确,为灾区救援提供科学的依据。” 角省塌陷局的行业改革,李局没有完全采纳郦局的方案,重新上报改革方案。方案分两部分,先期进行省局改革,设立八个处室四个中心一个研究院一个角省塌陷台。后期实施台站改革,台站改革的方案是:在省局组建正处级的角省塌陷台,角省塌陷台下设六个中心站,中心站级别是正处。其中,角戌站并入角亥台,成立角亥中心站。过渡期一到三年,最终,角戌站变成无人值守台站。 4021年4月,角省局新的改革方案获得古国局的批准。六个中心站定编一百三十一岗,全省台站实有人数是九十二人。 在远场发生一个大塌陷,造成角亥中心站照相记录偏移,南北向的记录缺失。钱想没有对仪器进行调节归位,他立刻给省局观测处打了一份报告《关于角亥中心站地面斜度仪器停测的报告》,停测的理由是这次远场大塌陷导致仪器南北向损坏。省局观测处针对这份报告,汇集几个相关部门的专家进行研讨,省局预测中心回复角亥中心站:“尽量修复仪器,数字化仪器没有这台旧仪器稳定。”钱想回复:“没有办法,只能更换新的仪器。”钱想非常清楚:“这种仪器已经停产多年,配件都找不到,更别说新仪器。”一个月后,省局观测处批复:“可以停测。” 两个月后,省局的改革初步完成后,开始实施台站改革。 全省十二个原台长,原副台长、省局的副处长,同时竞聘六个中心站站长。二十多个副台长、省局的科长,同时竞聘十二个副站长。 省局成立竞聘小组,对公开竞聘人进行评分。最后,针对候选人,省局人员处组织人到台站来征求个人意见。柏松对杨光说:“他还想当啊?”杨光说:“只有甄台在,你们预兆科才能如此舒服。角子台的三个科,一年一轮岗。” 来台站征求个人意见的两个人,杨光不认识,但是认识他们的父亲,都是省局的退休老人。杨光说:“我说点实在的。这些年来,甄站自角亥市要来三四百万。快让甄台继续干,不然他不去市里给省局要钱。” 甄台成功竞聘中心站站长。 钱想问甄站:“你晋级,正处级了。”甄站说:“我在正处的位置,级别还是副处。岗位和级别分开聘任,这也是改革的一部分。” 有消息说:六个中心站的站长大轮换,新站长离开原单位异地任职。其中甄站调任角辰中心站。 一个月后,省局公布竞聘结果,其中甄站任角亥中心站站长,角戌站的宋站和张站任角亥中心站的副站长。大家问甄站:“甄站,调你走的传言是怎么回事?”甄站说:“传言都是真的,省局几经变动。” 杨光对甄站说:“甄站,给定位科进一个人。”甄站说:“将来的中心站只有业务科、办公室、运维科,你等一等。”“甄站,不是我不等,过渡期是一到三年,太模糊。就说当下,定位科我们三个人24小时轮值,预兆科他们三个人轮值半天,半天都说多了。以前有照相记录,天天换相纸,还受点约束。这个项目停测以后,你又不管,三个人自由了。就说上个班,小米6点到的,6点半走的。这让人怎么说好呢?这夜班我值够了。”甄站说:“你自己去跟他们三个商量,看看谁愿意跟你对调。”“甄站,我不去惹那三个。角戌站和角亥站合并,如果有人去预兆科,请甄站照顾照顾我,我都这大年纪了,我不愿意轮值定位科的夜班。”甄站说:“好,我知道了。” 角省塌陷台的人员到位后,省局连续召开中心站站长会议,讨论台站合并的细节。省局人员处召开站长会议,让被合并的台站人员填写工作去向调查表,角戌站的八个人都不愿意来角亥中心站。 角子中心站的于站强令被合并角丑站的人到中心站上岗,限期一个月,否则算自动辞职。角丑站的人集体到了省局人员处,说:“要是这样,我们被迫辞职。”大家都明白,要是自愿辞职离开没什么,怕只怕辞职的人了解点什么,去上告。 李局说:“这是我没有想到的。我是央市的人,我先到危省后到角省,我始终都服从上级的调配。请放心,省局一定会妥善安排异地工作职工的生活。”赵局说:“被合并台站的领导先动,具体工作由中心站长负责。” 根据赵局的指示,甄站专程去角戌站,商量宋站和张站谁先动。 回来后,甄站对杨光说:“角戌站的张站答应来我站,进入定位科值班。老杨,你先别去预兆科,你们四个人轮值。张站连值两个班后,休班回戌市的家。”杨光说:“可以,这事靠谱吗?”甄站说:“给张站在本地租个房应急住宿,来往的车费实报实销,赵局在会议上说省局设立百万资金来支持这次改革。” 甄站去角申中心站参加省局的改革会议回来后,在周一,召开全站人员会议。甄站说:“中心站设立三个科室,综合科、运维科、业务科,今天决定科长的人选,三个科长不可能都是我们的,我站占两个,给角戌站一个,明天角戌站来人。” 甄站点了一支烟,说:“综合科的科长就小米。”米小咪问:“这个科长都干些什么?”甄站说:“主要的工作是经济报账、采购、宣传、救灾。”米小咪说:“去灾区救援,我可干不了。”甄站对小米说:“业务科的主业是数据处理,陷情分析,有夜班,主要考虑你一个女同事不能值夜班。”小米说:“我可值不了夜班。”甄站说:“运维科的主业是仪器维护,考虑你缺少仪器维修的经验。”小米说:“我可不会修仪器。”甄站说:“破坏性塌陷灾区野外救援,自我台建台以来,没有遇到过一次,所以让你担任综合科科长。我看业务科的科长,就由汪连权来担任。”? 第二十六章 三 三 第二天上午,角戌站来了宋站、张站等四人,三男一女。 宋站说:“我这老台长,如今连开会的权力都没有了。甄站,听说我们中心站定编了?”甄站回答:“十八个编,三个管理岗,就是三个站长,组成三人的台务会。今天召集大家开会,就是重新上报岗位设置。现有人员定岗后,只有特殊情况才能变动,个人将和省局签订为期5年的合同。” 甄站换了一只烟,说:“先确定协会的班子,汪连权虽然没有入会,毕竟处于预备期,我建议他担任协会秘书。”张站说:“甄站,协会的事情,只能在会员之间讨论,我建议今天暂不商议,我个人认为,非会员不能担任协会的职务,这是协会的基本原则。”甄站问:“你们站有几个会员?”张站回答:“八个人都是。”张站问:“甄站,你们呢?”甄站笑了笑说:“就我一个。”宋站问:“甄站,听说中心站设一个总工?”甄站回答:“是的,兼职不占编制。”钱想问:“任总工需要什么条件?”甄站说:“总工由省局任命。”刘朝阳说:“你妈x的,傻x都明白,这是有人需要安抚。”宋站说:“总工进台务会,我看啊,应该出自我们三人之中。”甄站说:“总工我们无权决定,不是中心站固定职位,不讨论此事。这次省局的会议由赵局主持,我站全称是‘角省塌陷局角亥塌陷监测中心站’,中心站的机构名称正式确定,综合减灾科、运行维护保障科、塌陷监测预测业务科,简称综合科、运维科、业务科,今天要确定三个科的科长。”张站说:“甄站,关于科长人选,台务会应该先确定科长任职的条件,然后参考个人意愿再作决定,有必要搞一个公开公正的竞聘。”甄站说:“现在的省局,凡是涉及人员的决策,或者有人提出不同意见,就开始搞竞聘征求民意,其结果有没有人看是另一码事,省局领导走程序,目的是应对有人上告。我们不搞省局的虚架子,效率太低。下面商议科长的人选,我看啊,老同事就别掺乎了。”宋站说:“我们站已经达成共识,三个科长全都出自中心站本部。”甄站说:“三个科长中,你们出一个。”宋站说:“甄站,不用。”甄站说:“我说一下,老赵、老刘、老杨三年后都退休,就不在科长的考虑之列了。综合科科长,我提议由米小咪担任、业务科的科长由汪连权来担任。宋站,运维科你们出一个人,为了体现公平吗。”宋站摆手说:“不用,不用。甄站,我们不出科长,主要考虑人员异地上班的问题。我们两个副站长早晚过来一个,说不定下一个就轮到科长。异地工作,不是迫不得已,没人自愿来,拖一天算一天。甄站,运维科长还是出自本部。” 晚上,甄站给小米打电话,“小米,钱想的经济工作由你来接手。”小米说:“甄站,你饶了我。” 次日,柏松值班,甄站来找柏松,对他说:“运维科的科长,由你来担任,你意如何?”柏松说:“谢谢甄站。”甄站说:“经济报账的工作,也由你来承担。”柏松说:“可以。” 甄站让钱想交出账簿和公章,钱想说:“我把一些事情抖搂出去,你吃不了兜着走。”甄站说:“你不敢。”钱想说:“我还有两年多就退了,你何必呢?”甄站说:“交出来是早晚的事,就让你再干几个月。医保、养老金这些跑腿的事,你就让柏松干。”钱想问:“那预兆科长怎么算?”甄站说:“中心站的机构都是空架子,过渡期一至三年,即使有变动也是将来的事,你还是预兆科长。” 杨光问:“甄站,台站进人的事怎么样了?”甄站说:“报告我已经打给人员处了,局长已经知道了。”杨光说:“甄站,要是新人入定位科,我什么都不说。要是新人入预兆科,我恳求甄站照顾我,我出定位入预兆,新人入定位。”甄站说:“要是来一个女同事呢?”杨光停了一下,说:“哪个规定女同事不能值夜班?其它台站值夜班的女同事多了。我活到这个岁数就算没活明白,我也十分清楚照顾谁都没有用。再说了,来了一个不能值夜班的人,预兆的钱想和柏松可以离开预兆科,就看你站长的安排了。总不能四个人轮值半个小时的班,三个人轮值24小时的班,这说不过去。”甄站说:“到时候再说。”杨光说:“我站已经定编十八人,现在实有十五人,怎么地也进三俩的?”甄站说:“中心站是有定编,但是人员是在全局范围内统一调配的。” 省局数据中心给甄站打来电话,说:“你站的深井数据一直没有进入数据库,请尽快入网观测。”甄站问钱想:“钱科,你们一直没有上传数据吗?”钱科说:“没有人通知我们。”甄站说:“你过问过问此事,找找省局主管部门,看看如何办。”过了几天,钱想对甄站说:“公孙曙光调走以后,项目一直无人过问。假如项目没有验收,人脑袋得抢出狗脑袋来。项目通过验收,接收等于擦屁股。等等,不是我们一个单位的事,还有三家,情况跟我们一样,省局肯定有说法的。一但有了说法,就有人管了。”甄站说:“那数据中心打电话干什么?”钱想说:“可能古国局有人过问,这业务和行政向来是南辕北辙的。” 4020年9月末角亥中心站正式挂牌。底色为“塌陷白”,字体为“塌陷蓝”。 甄站说:“就说这个9月份,我跑了七次省局,六次是投票。有人不是曾经上告俪局决策程序有问题吗,这回好了,什么都让你参与。” 杨光问:“甄站,张站什么时候来?”甄站说:“我明天去省局,商量张站来我中心站的一些细节。” 甄站想:“我呀,不直接去见局长。先见公孙处,从他那里探探消息。”甄站见到公孙处,说明来意,公孙处说:“甄站,你说的租房子、核销路费,局长并没有提及。”甄站说:“赵局在会上说过,局里拿出百万资金来支持这次改革。”公孙处说:“这你也当真,那是计划。我实话实说,局里没有钱。” 甄台回来后对杨光说:“张站可能暂时不动了。”杨光问:“为什么?”“局里说这属于同一个中心站内人员流动,局里既不给租房子也不给报销路费。”杨光问:“那百万资金呢?”甄站说:“计划中。”杨光问:“那我站进人的事呢?”甄站说:“新的报告我已经交上去了。”? 第二十六章 三 三 第二天上午,角戌站来了宋站、张站等四人,三男一女。 宋站说:“我这老台长,如今连开会的权力都没有了。甄站,听说我们中心站定编了?”甄站回答:“十八个编,三个管理岗,就是三个站长,组成三人的台务会。今天召集大家开会,就是重新上报岗位设置。现有人员定岗后,只有特殊情况才能变动,个人将和省局签订为期5年的合同。” 甄站换了一只烟,说:“先确定协会的班子,汪连权虽然没有入会,毕竟处于预备期,我建议他担任协会秘书。”张站说:“甄站,协会的事情,只能在会员之间讨论,我建议今天暂不商议,我个人认为,非会员不能担任协会的职务,这是协会的基本原则。”甄站问:“你们站有几个会员?”张站回答:“八个人都是。”张站问:“甄站,你们呢?”甄站笑了笑说:“就我一个。”宋站问:“甄站,听说中心站设一个总工?”甄站回答:“是的,兼职不占编制。”钱想问:“任总工需要什么条件?”甄站说:“总工由省局任命。”刘朝阳说:“你妈x的,傻x都明白,这是有人需要安抚。”宋站说:“总工进台务会,我看啊,应该出自我们三人之中。”甄站说:“总工我们无权决定,不是中心站固定职位,不讨论此事。这次省局的会议由赵局主持,我站全称是‘角省塌陷局角亥塌陷监测中心站’,中心站的机构名称正式确定,综合减灾科、运行维护保障科、塌陷监测预测业务科,简称综合科、运维科、业务科,今天要确定三个科的科长。”张站说:“甄站,关于科长人选,台务会应该先确定科长任职的条件,然后参考个人意愿再作决定,有必要搞一个公开公正的竞聘。”甄站说:“现在的省局,凡是涉及人员的决策,或者有人提出不同意见,就开始搞竞聘征求民意,其结果有没有人看是另一码事,省局领导走程序,目的是应对有人上告。我们不搞省局的虚架子,效率太低。下面商议科长的人选,我看啊,老同事就别掺乎了。”宋站说:“我们站已经达成共识,三个科长全都出自中心站本部。”甄站说:“三个科长中,你们出一个。”宋站说:“甄站,不用。”甄站说:“我说一下,老赵、老刘、老杨三年后都退休,就不在科长的考虑之列了。综合科科长,我提议由米小咪担任、业务科的科长由汪连权来担任。宋站,运维科你们出一个人,为了体现公平吗。”宋站摆手说:“不用,不用。甄站,我们不出科长,主要考虑人员异地上班的问题。我们两个副站长早晚过来一个,说不定下一个就轮到科长。异地工作,不是迫不得已,没人自愿来,拖一天算一天。甄站,运维科长还是出自本部。” 晚上,甄站给小米打电话,“小米,钱想的经济工作由你来接手。”小米说:“甄站,你饶了我。” 次日,柏松值班,甄站来找柏松,对他说:“运维科的科长,由你来担任,你意如何?”柏松说:“谢谢甄站。”甄站说:“经济报账的工作,也由你来承担。”柏松说:“可以。” 甄站让钱想交出账簿和公章,钱想说:“我把一些事情抖搂出去,你吃不了兜着走。”甄站说:“你不敢。”钱想说:“我还有两年多就退了,你何必呢?”甄站说:“交出来是早晚的事,就让你再干几个月。医保、养老金这些跑腿的事,你就让柏松干。”钱想问:“那预兆科长怎么算?”甄站说:“中心站的机构都是空架子,过渡期一至三年,即使有变动也是将来的事,你还是预兆科长。” 杨光问:“甄站,台站进人的事怎么样了?”甄站说:“报告我已经打给人员处了,局长已经知道了。”杨光说:“甄站,要是新人入定位科,我什么都不说。要是新人入预兆科,我恳求甄站照顾我,我出定位入预兆,新人入定位。”甄站说:“要是来一个女同事呢?”杨光停了一下,说:“哪个规定女同事不能值夜班?其它台站值夜班的女同事多了。我活到这个岁数就算没活明白,我也十分清楚照顾谁都没有用。再说了,来了一个不能值夜班的人,预兆的钱想和柏松可以离开预兆科,就看你站长的安排了。总不能四个人轮值半个小时的班,三个人轮值24小时的班,这说不过去。”甄站说:“到时候再说。”杨光说:“我站已经定编十八人,现在实有十五人,怎么地也进三俩的?”甄站说:“中心站是有定编,但是人员是在全局范围内统一调配的。” 省局数据中心给甄站打来电话,说:“你站的深井数据一直没有进入数据库,请尽快入网观测。”甄站问钱想:“钱科,你们一直没有上传数据吗?”钱科说:“没有人通知我们。”甄站说:“你过问过问此事,找找省局主管部门,看看如何办。”过了几天,钱想对甄站说:“公孙曙光调走以后,项目一直无人过问。假如项目没有验收,人脑袋得抢出狗脑袋来。项目通过验收,接收等于擦屁股。等等,不是我们一个单位的事,还有三家,情况跟我们一样,省局肯定有说法的。一但有了说法,就有人管了。”甄站说:“那数据中心打电话干什么?”钱想说:“可能古国局有人过问,这业务和行政向来是南辕北辙的。” 4020年9月末角亥中心站正式挂牌。底色为“塌陷白”,字体为“塌陷蓝”。 甄站说:“就说这个9月份,我跑了七次省局,六次是投票。有人不是曾经上告俪局决策程序有问题吗,这回好了,什么都让你参与。” 杨光问:“甄站,张站什么时候来?”甄站说:“我明天去省局,商量张站来我中心站的一些细节。” 甄站想:“我呀,不直接去见局长。先见公孙处,从他那里探探消息。”甄站见到公孙处,说明来意,公孙处说:“甄站,你说的租房子、核销路费,局长并没有提及。”甄站说:“赵局在会上说过,局里拿出百万资金来支持这次改革。”公孙处说:“这你也当真,那是计划。我实话实说,局里没有钱。” 甄台回来后对杨光说:“张站可能暂时不动了。”杨光问:“为什么?”“局里说这属于同一个中心站内人员流动,局里既不给租房子也不给报销路费。”杨光问:“那百万资金呢?”甄站说:“计划中。”杨光问:“那我站进人的事呢?”甄站说:“新的报告我已经交上去了。”? 第二十六章 四 四 赵局对甄站说:“今年古国局的优改项目,你站必须申报。”甄站说:“赵局,多大的项目?”赵局说:“不得低于六十万,不得超过一百万。今年申报,明年实施。” 杨光对甄站说:“我想主管优改项目,因为评聘职称有加分。”甄站说:“行。” 甄站把宋站和张站请来,因为去年宋站申报过这个项目,没有成功。 宋站说:“申请分五大步骤:第一,具备资格的评估公司做出预算,以此为根据准备申报材料。第二,根据申报,古国局优改项目组的专家进行答辩、审批。第三,进行项目招标。第四,同中标公司一同制定详细的施工方案,同时确定工程监理。第五,专家组验收。” 张站说:“优改分四大块,台站环境、专业观测、办公环境、辅助设施。其中,专业观测的资金占比不得低于总额的60,这一项的占比越高越容易通过立项。这里有个技巧,比如把计算机申报为数据终端,把手机申报为点对点通讯器,把电视机申报为大屏幕监视器,把办公桌椅申报为工作台等等。” 宋站说:“答辩的时候,最好请专家推荐施工单位,这样立项、招标、验收容易通过。”张站说:“申报文档中要有详细的照片,换一扇门都必须有前后对比的照片。”甄站说:“太繁琐了。”张站说:“为的是专款专用,防止主管部门和项目单位截留资金。”宋站说“特别强调一点,优改工程的细节,必须遵守古国局《台站标准化建设的条例》中的规定,里面有样式、材质、颜色等等的详细要求。” 省局在角子中心站召开省内中心站长会议,回来后,甄站说:“赵局要求,本月月末必须上报优改的文档,一个月后,古国局组织专家进行答辩。” 周二例会,甄站把宋站和张站叫来。甄站说:“优改项目由年轻人来做,参照角戌站去年申报的方案,老赵、老刘、老杨就别参与了。”宋站说:“大家都可以参与,老同事的意见更宝贵。”这时,评估公司做预算的人到了。甄站说:“当然,三位老人儿可以列席。”刘朝阳边走边说:“你妈x的,你当我乐意掺乎哇?”杨光起身就走,钱想说:“甄站,我想听一听。”杨光心里明白,钱想是出纳,他肯定参与,排斥的是我和刘朝阳。杨光自问:“不让我主管,挂个名也行啊,甄站为什么这么做?” 月末,《4021年度角省局角亥塌陷监测中心站优化改造项目实施方案》上报给省局,三天后,省优改领导小组组长赵局给甄站打电话:“甄站,你站上报的方案中,有的地方连角戌台三个字都没改动,重新上报。”甄站说:“好的,请赵局放心,我们立刻彻查。” 一个月后,在角辰中心站,因为疫情,优改项目通过全国视频系统进行答辩,角亥中心站的答辩人是张站。 又过了半个月,在周二例会上,甄站说:“我仔细想了想,还是把三个老人也列入优改的人员行列。”杨光觉得蹊跷,一打听,本单位的优改项目并没有立项。 4020年11月1日上午,杨光参加副高工资格评审答辩: “综上所述,不论数据的产出者还是数据的使用者,大量接触塌陷观测数据后,都会有一种感觉:哪台套仪器的数据可靠?如何择优而用?” “鉴别数据优劣的工具,个人认为是强塌陷。大塌陷发生前的孕育过程,目前还没有定论,陷前数据的变化无法被定量确认。塌陷前的变化缓慢,塌陷发生是巨大能量瞬间的释放,优质的观测数据应该有所反应。没有反应的不必否定,要做的是肯定有反应的。起码个体使用数据之前应该进行甄别,这样,数据的使用才是有效的。”杨光没能通过答辩。 柏松、汪连权通过答辩,取得工程师的资格。 公孙曙光参加工作不满一年不具备申报资格,因为主管《角省岩层定向力观测》项目,破格取得工程师的资格。 半个月后,取得资格的人进行聘任答辩。 柏松、汪连权没有被聘任。公布出来的聘任名单中,没有公孙曙光。柏松问甄台:“甄站,这公孙曙光完全可以破格聘任的?”甄台说:“公孙曙光取得资格后,离开本系统,调到角省大数据中心去工作。” 连续三年,米小咪的工程师晋级排名都靠后。她哭着对甄台说:“这不是欺负人嘛?” 角申中心站的刘站给甄站来电话,说:“按照省局人员处康处的要求,中心站的三个科长要公开演讲竞聘上岗,中心站必须组成不少于七人的评审组。除去参与竞聘的人,我站只剩下五个人。甄站,你给我们充一个评委。”甄站说:“对于竞聘的人,全打一个分数,难脱搪塞的嫌疑,局领导不满意;打分有差别,没来由地得罪不认识的人,我何苦来的。你找宋站和张站。”刘站说:“宋站和张站不干。”“这事,最好找省局的人。”刘站说:“省局的人更不愿意来。对了,甄站,你们的人也不够。这样子,你帮我我帮你。”甄站说:“我认为,省局没有必要这么整,我站不搞什么评审组,我们三站长碰一碰头就定了。” 4020年的年末,各个行业普遍发放上年度的绩效工资,角省塌陷系统没有。公孙处说:“不只是搞业务的人没有发放,管理岗的局长、处长也没有发。”李局说:“大家的工资里有绩效,是按月发放的,俪局时期就有了。” 调往角省数据中心的公孙曙光说:“我的绩效是四万。”? 第二十六章 四 四 赵局对甄站说:“今年古国局的优改项目,你站必须申报。”甄站说:“赵局,多大的项目?”赵局说:“不得低于六十万,不得超过一百万。今年申报,明年实施。” 杨光对甄站说:“我想主管优改项目,因为评聘职称有加分。”甄站说:“行。” 甄站把宋站和张站请来,因为去年宋站申报过这个项目,没有成功。 宋站说:“申请分五大步骤:第一,具备资格的评估公司做出预算,以此为根据准备申报材料。第二,根据申报,古国局优改项目组的专家进行答辩、审批。第三,进行项目招标。第四,同中标公司一同制定详细的施工方案,同时确定工程监理。第五,专家组验收。” 张站说:“优改分四大块,台站环境、专业观测、办公环境、辅助设施。其中,专业观测的资金占比不得低于总额的60,这一项的占比越高越容易通过立项。这里有个技巧,比如把计算机申报为数据终端,把手机申报为点对点通讯器,把电视机申报为大屏幕监视器,把办公桌椅申报为工作台等等。” 宋站说:“答辩的时候,最好请专家推荐施工单位,这样立项、招标、验收容易通过。”张站说:“申报文档中要有详细的照片,换一扇门都必须有前后对比的照片。”甄站说:“太繁琐了。”张站说:“为的是专款专用,防止主管部门和项目单位截留资金。”宋站说“特别强调一点,优改工程的细节,必须遵守古国局《台站标准化建设的条例》中的规定,里面有样式、材质、颜色等等的详细要求。” 省局在角子中心站召开省内中心站长会议,回来后,甄站说:“赵局要求,本月月末必须上报优改的文档,一个月后,古国局组织专家进行答辩。” 周二例会,甄站把宋站和张站叫来。甄站说:“优改项目由年轻人来做,参照角戌站去年申报的方案,老赵、老刘、老杨就别参与了。”宋站说:“大家都可以参与,老同事的意见更宝贵。”这时,评估公司做预算的人到了。甄站说:“当然,三位老人儿可以列席。”刘朝阳边走边说:“你妈x的,你当我乐意掺乎哇?”杨光起身就走,钱想说:“甄站,我想听一听。”杨光心里明白,钱想是出纳,他肯定参与,排斥的是我和刘朝阳。杨光自问:“不让我主管,挂个名也行啊,甄站为什么这么做?” 月末,《4021年度角省局角亥塌陷监测中心站优化改造项目实施方案》上报给省局,三天后,省优改领导小组组长赵局给甄站打电话:“甄站,你站上报的方案中,有的地方连角戌台三个字都没改动,重新上报。”甄站说:“好的,请赵局放心,我们立刻彻查。” 一个月后,在角辰中心站,因为疫情,优改项目通过全国视频系统进行答辩,角亥中心站的答辩人是张站。 又过了半个月,在周二例会上,甄站说:“我仔细想了想,还是把三个老人也列入优改的人员行列。”杨光觉得蹊跷,一打听,本单位的优改项目并没有立项。 4020年11月1日上午,杨光参加副高工资格评审答辩: “综上所述,不论数据的产出者还是数据的使用者,大量接触塌陷观测数据后,都会有一种感觉:哪台套仪器的数据可靠?如何择优而用?” “鉴别数据优劣的工具,个人认为是强塌陷。大塌陷发生前的孕育过程,目前还没有定论,陷前数据的变化无法被定量确认。塌陷前的变化缓慢,塌陷发生是巨大能量瞬间的释放,优质的观测数据应该有所反应。没有反应的不必否定,要做的是肯定有反应的。起码个体使用数据之前应该进行甄别,这样,数据的使用才是有效的。”杨光没能通过答辩。 柏松、汪连权通过答辩,取得工程师的资格。 公孙曙光参加工作不满一年不具备申报资格,因为主管《角省岩层定向力观测》项目,破格取得工程师的资格。 半个月后,取得资格的人进行聘任答辩。 柏松、汪连权没有被聘任。公布出来的聘任名单中,没有公孙曙光。柏松问甄台:“甄站,这公孙曙光完全可以破格聘任的?”甄台说:“公孙曙光取得资格后,离开本系统,调到角省大数据中心去工作。” 连续三年,米小咪的工程师晋级排名都靠后。她哭着对甄台说:“这不是欺负人嘛?” 角申中心站的刘站给甄站来电话,说:“按照省局人员处康处的要求,中心站的三个科长要公开演讲竞聘上岗,中心站必须组成不少于七人的评审组。除去参与竞聘的人,我站只剩下五个人。甄站,你给我们充一个评委。”甄站说:“对于竞聘的人,全打一个分数,难脱搪塞的嫌疑,局领导不满意;打分有差别,没来由地得罪不认识的人,我何苦来的。你找宋站和张站。”刘站说:“宋站和张站不干。”“这事,最好找省局的人。”刘站说:“省局的人更不愿意来。对了,甄站,你们的人也不够。这样子,你帮我我帮你。”甄站说:“我认为,省局没有必要这么整,我站不搞什么评审组,我们三站长碰一碰头就定了。” 4020年的年末,各个行业普遍发放上年度的绩效工资,角省塌陷系统没有。公孙处说:“不只是搞业务的人没有发放,管理岗的局长、处长也没有发。”李局说:“大家的工资里有绩效,是按月发放的,俪局时期就有了。” 调往角省数据中心的公孙曙光说:“我的绩效是四万。”? 第二十六章 五 五 4021年9月4日晚,胃省塌陷局定位台网的破坏性塌陷预警系统向安装app的手机用户推送预警消息:20时10分15秒,在胃省午市丁县发生845级塌陷,胃省塌陷局提醒注意防范。深夜,胃省局又推送一个消息:20时10分15秒,胃省午市丁县发生845级塌陷系仪器系统故障,本地区没有30级以上塌陷发生。 此事件受到媒体的广泛关注,上了新闻头条。古国主管塌陷工作的领导打电话向灾害部询问,灾害部部长黄部给闵局打来电话,闵局回答:“黄部,预警系统是新上的项目,胃省塌陷局是试点单位,这次是技术性故障。”黄部说:“既然是技术故障,就尽快排除。这类消息太敏感,影响面太大,要慎重,不能再出现差错。”闵局回答:“黄部,决不会再有下次。”黄部说:“好,我就按照这个通话的内容回复高层。” 一个月后,又发生一次类似845级的误报事件,这次乌龙事件的级别是725级的。 古国领导的电话打给黄部,黄部驱车直奔古国局。进了闵局的办公室就说:“软蛋,就是一颗软蛋。再有下次,你这局长别干了。” 胃省是国内塌陷的多发区域,在古国局,胃省塌陷局的技术力量最强。 古国局立刻召开全国预警工程的会议,会上闵局做出决定:“下架app,停止对现有注册用户的推送服务,全额退还已经收取的服务费。今后的预警信息,只在系统内部推送,接收到预警信息,大家要以专业的角度来对待,绝不能把信息外泄。” 针对古国局的指示,角省局立即召开有关预警工程的会议,李局说:“我省的预警工程还在调试,到此为止,我看在内部不也用推送了。”赵局说:“我局的工作重点放在《角省塌陷现场破坏度预警工程》上,按照古国局的要求,一定要如期完成。” 私下,杨光对柏松说:“破坏度预警工程完成后,将在全国范围内运行。前有车后有辙,技术力量最强的某个省再闹乌龙,技术性故障弄出个108度的塌陷破坏度。”柏松说:“杨叔,这可难说。” 9月末,传言接受调查的苗局已经交出五百万。 4021年10月19日,古国局的周副局长来到角省塌陷局。次日上午,角省局召开全省的视频会议。甄站去省局主会场参加这次会议,宋站和张站来到角亥中心站参加视频会议。 11点整,周局公布古国局对角省局原副局长苗子的处理决定。看完视频,钱想大声说:“郜局真牛x!” 张站说:“郜局的格局很大,不是一般人能比的。”杨光说:“郜局和台长、处长,彼此之间都对得起。我作为一个最底层,我的看法和台长、处长们截然不同。” 宋站和张站走后,乌焦青不请自来,钱想问:“乌大哥,有何贵干啊?”乌焦青回答:“听说公布我老同学的处理结果,我来了解了解,是——,都明白的。”钱想说:“留在协会查看两年,保留公职降为科员。”乌焦青说:“对于苗子来说这算一个不错的结局,是——,都明白的。”钱想说:“何止是不错,是非常理想。” 乌焦青问:“钱想,我问你,今年单位的取暖煤是你拉的?是——。”钱想回答:“不是我,是我小舅子。今年的煤炭涨价太厉害,我小舅子的煤比市场上便宜不少。”乌焦青说:“楼下那堆煤是十吨吗?都明白的,要是七吨八吨,缺个一两吨,没人敢说少,是——。这五吨充十吨,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是——,都明白的。是——,老刘。”刘朝阳说:“你妈x的,整他一百吨,反正省局实报实销,跟中心站也没有关系,你妈x的往死里整,不整白不整。” 杨光先找小汪,对他说:“我们三个达成一致,取消定位的夜班,向预兆科一样,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那多美。”小汪说:“那感情好,可是甄台不会答应的。”杨光说:“得等,等一个时机,我们一起去找,他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杨光把这想法对刘朝阳说了,刘朝阳说:“你妈x的,就这样,你实在不愿意值夜班,我替你。”甄台知道了,对杨光说:“你我都行将退休,我就比你多干两年,别整事。” 小道消息,角亥中心站有一笔八万元的账目存在问题。 10月末,角亥中心站来了四个人,开始清理单位院子。以前有张师傅,张师傅回家后,半个院落成了原始森林,钱想的‘自留地’也是蒿草覆园。清理到第三天,突降大雪,清理工作并没有完成,工作被迫停止。 大雪过后,省局用物流给各个台站发送一台汽油单缸二冲程发动机的除雪机。 不久,在周二例会上,甄站说:“我们雇袁老板的人清理院子,活还没干完就下雪了,袁老板这人特讲究,八千元的费用不要了。我看,我们搞点福利。”杨光心里清楚,这是吐出来一点,把大家全捆到一起。 古国局给在台站工作满三十年的职工颁发一张荣誉证书,还有一个以塌陷行业徽章为主图案的“塌陷台站工作三十年纪念”,得此荣誉者角省只有七人,角亥中心站有杨光和钱想。 杨光把证书撕了,连同徽章扔进垃圾桶。 4021年的年末,各个行业普遍发放上年度的绩效工资,角省塌陷系统还是没有,角亥中心站自己搞了一点福利。在新年晚宴上,甄站说:“协会的帐已经空了,账户取消,钱科把账目都烧了,米小咪可以证明一切。” 杨光在副高答辩之前,去见李局和赵局,杨光说:“我没有省项目,没有国家项目,没有省评第一名,没有国评前三名,不是我个人没有,是整个台站都没有。这些项的分数很多,我任职年限的加分无法与之相比,我没有竞争力,去年没有,今年还是没有。还有三年,我就退休,退休前想聘个副高,我只有来求局长给与照顾。” 这次,杨光还是没有取得副高的资格。 杨光想了很久,给李局去了一封信。 李局长: 您好! 角省局新的领导到任,气象更新,正因为此点,局领导肯定事务繁杂。我来信毕竟是个人的事,写与不写的想法几经反复,还是硬着头皮写来此信。 我于3987年10月进入朝阳台,时至今日已有34整年。主管过测震、石英倾斜、水管倾斜、水平伸缩、水氡、水汞、水位、地热、地磁项目,担任过测震评委(监测处张宏祥时期),担任过水化评委,担任过地磁评委,担任过形变评委。就一个人来说,主管过四大学科项目的不多,担任过四大学科评委的很少。 我一直在努力工作,4006年朝阳台的地磁磁房设计和施工、4014年的楼房供水系统的设计和施工、4016年的楼房取暖锅炉选型和施工、4017年的楼房断桥窗户更新、4017年的单位大门更新、4018年的单位网络架设、4021年的锅炉房防水施工、多年来的微机运行维护,在这些工作中,我不是参与而是负责人。 4002年,省局研究所把桃花吐水准移交给朝阳台,我接手桃花吐水准观测。凭我个人的运作,在测线上圈入长1公里总宽3米,通道两侧开挖深04米、上宽04米、底宽03米的排水沟,还有一块长25米宽3米的仪器自检场地,这五亩土地,我计划或征地或承包30年,一旦事成,算得上个人工作中的一件大事,我还在努力,4006年水准观测交回省局研究所,可惜呀,可惜!类似的遗憾还有,我所拥有的多是遗憾。 我向来不是一个不努力工作的人。现在,我同其他两位同事,坚守24小时的测震岗位,因为人少,周六周日和节假日的串休都无意义,一个人休年假就变成二人值班。年轻的时候没有什么,上了年纪睡眠减少,夜间值班感觉到机房的噪音很大,我就是在坚持。 4020年末的高工评审,我因分数低而惨遭淘汰。主要原因是台站多年来省局资料评比没有名次、国家局资料评比没有名次、没有省局项目、没有国家项目,项项都有分数,这些不是我一个人能够左右的了的。我一个临近退休的人跟年轻人竞争且毫无优势,实属惭愧。不是身陷其中,无法理解那种心情,是绝望,我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感到绝望。 我想聘上副高,这是我的一块心病,人已老,成了奢求。想要实现这一奢求,深知艰难,我的机会无多,我的全部希望唯有寄托给李局。 我为此事,曾面见李局,李局平易近人,谢谢李局。 祝李局及家人幸福。 此致 敬礼 角亥塌陷监测中心站:杨光 4022年1月8日? 第二十六章 五 五 4021年9月4日晚,胃省塌陷局定位台网的破坏性塌陷预警系统向安装app的手机用户推送预警消息:20时10分15秒,在胃省午市丁县发生845级塌陷,胃省塌陷局提醒注意防范。深夜,胃省局又推送一个消息:20时10分15秒,胃省午市丁县发生845级塌陷系仪器系统故障,本地区没有30级以上塌陷发生。 此事件受到媒体的广泛关注,上了新闻头条。古国主管塌陷工作的领导打电话向灾害部询问,灾害部部长黄部给闵局打来电话,闵局回答:“黄部,预警系统是新上的项目,胃省塌陷局是试点单位,这次是技术性故障。”黄部说:“既然是技术故障,就尽快排除。这类消息太敏感,影响面太大,要慎重,不能再出现差错。”闵局回答:“黄部,决不会再有下次。”黄部说:“好,我就按照这个通话的内容回复高层。” 一个月后,又发生一次类似845级的误报事件,这次乌龙事件的级别是725级的。 古国领导的电话打给黄部,黄部驱车直奔古国局。进了闵局的办公室就说:“软蛋,就是一颗软蛋。再有下次,你这局长别干了。” 胃省是国内塌陷的多发区域,在古国局,胃省塌陷局的技术力量最强。 古国局立刻召开全国预警工程的会议,会上闵局做出决定:“下架app,停止对现有注册用户的推送服务,全额退还已经收取的服务费。今后的预警信息,只在系统内部推送,接收到预警信息,大家要以专业的角度来对待,绝不能把信息外泄。” 针对古国局的指示,角省局立即召开有关预警工程的会议,李局说:“我省的预警工程还在调试,到此为止,我看在内部不也用推送了。”赵局说:“我局的工作重点放在《角省塌陷现场破坏度预警工程》上,按照古国局的要求,一定要如期完成。” 私下,杨光对柏松说:“破坏度预警工程完成后,将在全国范围内运行。前有车后有辙,技术力量最强的某个省再闹乌龙,技术性故障弄出个108度的塌陷破坏度。”柏松说:“杨叔,这可难说。” 9月末,传言接受调查的苗局已经交出五百万。 4021年10月19日,古国局的周副局长来到角省塌陷局。次日上午,角省局召开全省的视频会议。甄站去省局主会场参加这次会议,宋站和张站来到角亥中心站参加视频会议。 11点整,周局公布古国局对角省局原副局长苗子的处理决定。看完视频,钱想大声说:“郜局真牛x!” 张站说:“郜局的格局很大,不是一般人能比的。”杨光说:“郜局和台长、处长,彼此之间都对得起。我作为一个最底层,我的看法和台长、处长们截然不同。” 宋站和张站走后,乌焦青不请自来,钱想问:“乌大哥,有何贵干啊?”乌焦青回答:“听说公布我老同学的处理结果,我来了解了解,是——,都明白的。”钱想说:“留在协会查看两年,保留公职降为科员。”乌焦青说:“对于苗子来说这算一个不错的结局,是——,都明白的。”钱想说:“何止是不错,是非常理想。” 乌焦青问:“钱想,我问你,今年单位的取暖煤是你拉的?是——。”钱想回答:“不是我,是我小舅子。今年的煤炭涨价太厉害,我小舅子的煤比市场上便宜不少。”乌焦青说:“楼下那堆煤是十吨吗?都明白的,要是七吨八吨,缺个一两吨,没人敢说少,是——。这五吨充十吨,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是——,都明白的。是——,老刘。”刘朝阳说:“你妈x的,整他一百吨,反正省局实报实销,跟中心站也没有关系,你妈x的往死里整,不整白不整。” 杨光先找小汪,对他说:“我们三个达成一致,取消定位的夜班,向预兆科一样,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那多美。”小汪说:“那感情好,可是甄台不会答应的。”杨光说:“得等,等一个时机,我们一起去找,他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杨光把这想法对刘朝阳说了,刘朝阳说:“你妈x的,就这样,你实在不愿意值夜班,我替你。”甄台知道了,对杨光说:“你我都行将退休,我就比你多干两年,别整事。” 小道消息,角亥中心站有一笔八万元的账目存在问题。 10月末,角亥中心站来了四个人,开始清理单位院子。以前有张师傅,张师傅回家后,半个院落成了原始森林,钱想的‘自留地’也是蒿草覆园。清理到第三天,突降大雪,清理工作并没有完成,工作被迫停止。 大雪过后,省局用物流给各个台站发送一台汽油单缸二冲程发动机的除雪机。 不久,在周二例会上,甄站说:“我们雇袁老板的人清理院子,活还没干完就下雪了,袁老板这人特讲究,八千元的费用不要了。我看,我们搞点福利。”杨光心里清楚,这是吐出来一点,把大家全捆到一起。 古国局给在台站工作满三十年的职工颁发一张荣誉证书,还有一个以塌陷行业徽章为主图案的“塌陷台站工作三十年纪念”,得此荣誉者角省只有七人,角亥中心站有杨光和钱想。 杨光把证书撕了,连同徽章扔进垃圾桶。 4021年的年末,各个行业普遍发放上年度的绩效工资,角省塌陷系统还是没有,角亥中心站自己搞了一点福利。在新年晚宴上,甄站说:“协会的帐已经空了,账户取消,钱科把账目都烧了,米小咪可以证明一切。” 杨光在副高答辩之前,去见李局和赵局,杨光说:“我没有省项目,没有国家项目,没有省评第一名,没有国评前三名,不是我个人没有,是整个台站都没有。这些项的分数很多,我任职年限的加分无法与之相比,我没有竞争力,去年没有,今年还是没有。还有三年,我就退休,退休前想聘个副高,我只有来求局长给与照顾。” 这次,杨光还是没有取得副高的资格。 杨光想了很久,给李局去了一封信。 李局长: 您好! 角省局新的领导到任,气象更新,正因为此点,局领导肯定事务繁杂。我来信毕竟是个人的事,写与不写的想法几经反复,还是硬着头皮写来此信。 我于3987年10月进入朝阳台,时至今日已有34整年。主管过测震、石英倾斜、水管倾斜、水平伸缩、水氡、水汞、水位、地热、地磁项目,担任过测震评委(监测处张宏祥时期),担任过水化评委,担任过地磁评委,担任过形变评委。就一个人来说,主管过四大学科项目的不多,担任过四大学科评委的很少。 我一直在努力工作,4006年朝阳台的地磁磁房设计和施工、4014年的楼房供水系统的设计和施工、4016年的楼房取暖锅炉选型和施工、4017年的楼房断桥窗户更新、4017年的单位大门更新、4018年的单位网络架设、4021年的锅炉房防水施工、多年来的微机运行维护,在这些工作中,我不是参与而是负责人。 4002年,省局研究所把桃花吐水准移交给朝阳台,我接手桃花吐水准观测。凭我个人的运作,在测线上圈入长1公里总宽3米,通道两侧开挖深04米、上宽04米、底宽03米的排水沟,还有一块长25米宽3米的仪器自检场地,这五亩土地,我计划或征地或承包30年,一旦事成,算得上个人工作中的一件大事,我还在努力,4006年水准观测交回省局研究所,可惜呀,可惜!类似的遗憾还有,我所拥有的多是遗憾。 我向来不是一个不努力工作的人。现在,我同其他两位同事,坚守24小时的测震岗位,因为人少,周六周日和节假日的串休都无意义,一个人休年假就变成二人值班。年轻的时候没有什么,上了年纪睡眠减少,夜间值班感觉到机房的噪音很大,我就是在坚持。 4020年末的高工评审,我因分数低而惨遭淘汰。主要原因是台站多年来省局资料评比没有名次、国家局资料评比没有名次、没有省局项目、没有国家项目,项项都有分数,这些不是我一个人能够左右的了的。我一个临近退休的人跟年轻人竞争且毫无优势,实属惭愧。不是身陷其中,无法理解那种心情,是绝望,我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感到绝望。 我想聘上副高,这是我的一块心病,人已老,成了奢求。想要实现这一奢求,深知艰难,我的机会无多,我的全部希望唯有寄托给李局。 我为此事,曾面见李局,李局平易近人,谢谢李局。 祝李局及家人幸福。 此致 敬礼 角亥塌陷监测中心站:杨光 4022年1月8日? 第二十六章 六 六 4022年1月11日,在周二例会,甄站说:“省局要取消各个台站的报账制度,各中心站经济独立核算。”当天的午后,天降大雪,新的除雪机,角亥中心站没人会用。 角省塌陷台的副台长毕台给汪连权打电话:“小汪,省台想抽调你搞全省台站仪器维修。平时可以不上班,仪器有故障,你算出差。”小汪回答:“毕台,我对仪器维修不太熟悉。”“年轻人,跟着锻炼几次就能独挡一面了。如果你愿意来,可以先到省局上班,关系还留在原单位,这对你个人有益处,将来有机会调入省局。”小汪说:“毕台,要是我还没成家,我当然愿意。说是六个中心站,其实还是十二个台,仪器故障率又太高。我刚结婚,这频繁出差不太好,过个三两年,对不起呀,毕台。”毕台说:“没事。” 甄站听说此事,给毕台打电话:“毕台,你来我台任过台副,你了解我台。对于预兆科、定位科的轮班,杨光颇有微词。小汪调走,定位科就剩下杨光和刘朝阳,二人轮值24小时,肯定突破杨光的忍耐极限。我呀,还有五年就退休,在站长的位子上多说还有四年。我现在是背后有人推一下,我就挪一步。”毕台回答:“甄站,你别担心,小汪自己不愿意来。” 角亥台的仪器出现故障,来维修的都是自台站抽调的人。刘朝阳问:“你嗯——,省局的人呢?”“原来搞仪修的人都转岗了,没人愿意搞业务。”刘朝阳问:“省塌陷台,五十多人哪?除了几个领导,都是年轻人。”对方笑了笑说:“怎么说呢,女多男少。”刘朝阳说:“你啊——,郦局有一个决定是对的,取缔实物服务器,使用付费云服务。” 省局配发给角亥中心站一批计算机,甄站分给角戌站一台台式机和一台笔记本,角亥中心站留下两台台式机。一台定位科使用,钱想说:“我的经济专用机太慢了,经常死机,另一台我用。”杨光说:“钱科,你的旧机我用。”钱想二话没说就把机器搬了过来。 杨光打开机箱查看,电源是笔记本电脑的外置电源,cpu是嵌入式低端芯片,4g内存是笔记本内存,小型主板没有独立显卡的插槽。这是行业专用机,零售市场上买不到。这台计算机很可能来自钱想妻子的银行,这台机器作为服务器的终端,性能完全够用,但是作为独立机器使用,性能太弱。那么钱想买的那台经济专用机呢?不用问,钱想搞了一个“狸猫换太子”。因为始作俑者是自己,所以这多年来,钱想从不抱怨。有了新机器,他要更换,再有两年他将退休,恐怕这新台机器也危险。一个小出纳,手法并不高明,反侦察意识为零,却屡屡得手且平安无事,这个小单位怎么了? 4022年2月18下午,杨光给省局人员处处长室去了一个电话,“你好,省局人员处吗?”“是,请问找谁?”杨光问:“我是角亥站的杨光,请问康处在吗?”“我就是。”杨光说:“康处,我问个事,我站要招聘两个人吗?”“是的。”杨光说:“我们三人轮值24小时的班,我年龄大了,不愿值这夜班。来两个新人,我离开定位去预兆,预兆没有夜班。上一次招聘,听说没人来?”“笔试通过了,面试人没来。”杨光说:“要是严格,怕是人不好招。”“招聘条件是不会变的,专业、学历不会放宽的。”杨光问:“这负责招聘的单位,是省局、是角省还是古国局?”“是省局。”杨光问:“入职时间是什么时候?”“大学新生毕业是7月中旬,招聘提前进行,入职肯定在7月之后。”杨光说:“要是新来的人值不了夜班或者没有人来,我也不想再值这夜班。”“那你和甄站商量。”杨光说:“我站,康处多少了解一点,有商量的余地吗?到时候,我找李局。”“知道你站人少,局里尽量招上人来。”杨光说:“谢谢。” 次日早上下班的路上,杨光遇到甄站,甄站问:“老杨,你给康处打电话了?”杨光回答:“打了。”甄站说:“康处要升副局长了。”杨光说:“他升副局长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打电话问招聘的事。我把脱离苦海的希望都寄托在这次招聘上,我再坚持几个月,到时候,来一个人我也跳出定位科。”甄站说:“来两个人好说,来一个人,你离开定位科,定位三个人预兆四个人,这公平吗?”杨光说:“现在就公平吗?我一天24小时在岗,预兆的人一天在岗多说2小时。就说前天,钱想7点到,7点30时分走。昨天,柏松9点到,9点20分走。其实预兆现在就半个小时的工作量,值班这天没有私事,就坚持2个小时,他们清楚自己的行为说不过去。我一天顶他们一个月的,我一个月顶他们一年的,你这位领导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就公平?”甄站说:“唉,两个科合并,这老刘好说,学学能行,这钱想在晚上不敢一个人睡。”杨光说:“我说我不值夜班,你别转到科室合并上来,制造我和那三人之间的矛盾。再说,钱想不敢一个人值夜班不能成为理由。”甄站说:“小米,一个女同事,不值夜班也可以,周一到周五值长白班,处理一些杂务,可是她还什么都干不了。”杨光说:“预兆和定位合并,我都不提,连刘朝阳都反对,我不关心这些细节,我不值夜班的决心已经下定。打仗、告状这两条路,多年来我一条都没走,结果呢?可着我一个人造。现在,有人逼着我做出二选一,逼着我去找李局。”甄站说:“那是你的权力。” 就这话,以前是“你去告我。”杨光有一种冲动,立刻上省局去面见李局。 杨光深呼吸长吐气,反复三次,心情稍稍平静。 杨光说:“我清楚,李局在熬时间,原以为赵局能够长久,现在看来也是在苦熬,巴不得早一天调回央市。我去找李局,说定位科艰苦预兆科舒服,我不想值夜班,我傻呀。我去说预兆科的现状,整个角省局、整个角省、整个古国局、整个灾害部、整个古国,有这么值班的单位吗?你们自认为完美的说辞拿不到桌面上来,想否认,能否认得了吗?甄站,一旦上面有人认真对待此事,他们三个人会一致说是你允许的,你难脱干系。就角亥预兆科如何值班这事,角省全局的人都知道,没人挑明,领导故作不知,一但捅破,省局会整改,家丑不可外扬,给你一个协会内部警告,可能性最大的是预兆科严格考勤,也就坚持两三个月又恢复原态,招来你们四个人一起骂我,从今后,你们合起伙来对付我,我仍然在值夜班。” “我不干则以,干就干到底,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古国局知道了,古国局会督促省局过问,灾害部知道了,灾害部会向古国局核实。我清楚你们胆子大,你们还别不害怕,真要是捅到第六查询组,第六组对角辰台有过定论‘纪律涣散’限期整改,角亥站明知故犯,有过之而无不及。怕只怕某位局长因此恼羞成怒,那后果无法预料,开除、降级、免职?有一点是肯定的,不会放任现状继续下去。到时候,牵扯到个人利益,人人都说话,开脱自己的办法只有一个:指责别人。捞着谁就咬谁,狗咬狗一嘴毛,拔出萝卜带出泥,角亥站将没有一个好人。”甄站说:“唉,那三个人我也头疼,就说上个星期三,值班的人上午走了,下午省局来人来修预兆的仪器,三个人都不来。”杨光说:“捡着便宜卖着乖的人都不干,谁还干活?甄站,作为一个领导,不能靠私下的小恩小惠,应该有起码的‘相对公平’。过来多少年的今天,你一贯行事的必然后果显现了:钱想对你不满意,小米对你和钱想不满意,小汪对你等三人不满意,刘朝阳对你等四人不满意,我和柏松对你等五人不满意,你对所有人不满意。”甄站说:“跟别的单位比,我们并不累。”杨光说:“人,有后悔的没有满足的。”杨光说完就走了,走了几步回头说:“甄站,疯狗都先咬自家人。” 下一个周二例会,甄站说:“我参与定位科的值班,定位值班员每天的伙食标准调高到五十元。” 灾害部的查询组传退休的郜局前去问话。闻听此讯的刹那,郜局的妻子病发,入院急救,当晚离世。 (截稿时,再过三年零三个月,笔者退休,滚犊子了。三年的时间,小单位会发生什么?譬如手脚尚灵活、头脑还属正常衰老,笔者有意以第四部“堰塞湖”的章节续写,但愿不食言。堰塞湖是一种隐患,希望在有生之年能看到这种隐患被排除。)? 第二十六章 六 六 4022年1月11日,在周二例会,甄站说:“省局要取消各个台站的报账制度,各中心站经济独立核算。”当天的午后,天降大雪,新的除雪机,角亥中心站没人会用。 角省塌陷台的副台长毕台给汪连权打电话:“小汪,省台想抽调你搞全省台站仪器维修。平时可以不上班,仪器有故障,你算出差。”小汪回答:“毕台,我对仪器维修不太熟悉。”“年轻人,跟着锻炼几次就能独挡一面了。如果你愿意来,可以先到省局上班,关系还留在原单位,这对你个人有益处,将来有机会调入省局。”小汪说:“毕台,要是我还没成家,我当然愿意。说是六个中心站,其实还是十二个台,仪器故障率又太高。我刚结婚,这频繁出差不太好,过个三两年,对不起呀,毕台。”毕台说:“没事。” 甄站听说此事,给毕台打电话:“毕台,你来我台任过台副,你了解我台。对于预兆科、定位科的轮班,杨光颇有微词。小汪调走,定位科就剩下杨光和刘朝阳,二人轮值24小时,肯定突破杨光的忍耐极限。我呀,还有五年就退休,在站长的位子上多说还有四年。我现在是背后有人推一下,我就挪一步。”毕台回答:“甄站,你别担心,小汪自己不愿意来。” 角亥台的仪器出现故障,来维修的都是自台站抽调的人。刘朝阳问:“你嗯——,省局的人呢?”“原来搞仪修的人都转岗了,没人愿意搞业务。”刘朝阳问:“省塌陷台,五十多人哪?除了几个领导,都是年轻人。”对方笑了笑说:“怎么说呢,女多男少。”刘朝阳说:“你啊——,郦局有一个决定是对的,取缔实物服务器,使用付费云服务。” 省局配发给角亥中心站一批计算机,甄站分给角戌站一台台式机和一台笔记本,角亥中心站留下两台台式机。一台定位科使用,钱想说:“我的经济专用机太慢了,经常死机,另一台我用。”杨光说:“钱科,你的旧机我用。”钱想二话没说就把机器搬了过来。 杨光打开机箱查看,电源是笔记本电脑的外置电源,cpu是嵌入式低端芯片,4g内存是笔记本内存,小型主板没有独立显卡的插槽。这是行业专用机,零售市场上买不到。这台计算机很可能来自钱想妻子的银行,这台机器作为服务器的终端,性能完全够用,但是作为独立机器使用,性能太弱。那么钱想买的那台经济专用机呢?不用问,钱想搞了一个“狸猫换太子”。因为始作俑者是自己,所以这多年来,钱想从不抱怨。有了新机器,他要更换,再有两年他将退休,恐怕这新台机器也危险。一个小出纳,手法并不高明,反侦察意识为零,却屡屡得手且平安无事,这个小单位怎么了? 4022年2月18下午,杨光给省局人员处处长室去了一个电话,“你好,省局人员处吗?”“是,请问找谁?”杨光问:“我是角亥站的杨光,请问康处在吗?”“我就是。”杨光说:“康处,我问个事,我站要招聘两个人吗?”“是的。”杨光说:“我们三人轮值24小时的班,我年龄大了,不愿值这夜班。来两个新人,我离开定位去预兆,预兆没有夜班。上一次招聘,听说没人来?”“笔试通过了,面试人没来。”杨光说:“要是严格,怕是人不好招。”“招聘条件是不会变的,专业、学历不会放宽的。”杨光问:“这负责招聘的单位,是省局、是角省还是古国局?”“是省局。”杨光问:“入职时间是什么时候?”“大学新生毕业是7月中旬,招聘提前进行,入职肯定在7月之后。”杨光说:“要是新来的人值不了夜班或者没有人来,我也不想再值这夜班。”“那你和甄站商量。”杨光说:“我站,康处多少了解一点,有商量的余地吗?到时候,我找李局。”“知道你站人少,局里尽量招上人来。”杨光说:“谢谢。” 次日早上下班的路上,杨光遇到甄站,甄站问:“老杨,你给康处打电话了?”杨光回答:“打了。”甄站说:“康处要升副局长了。”杨光说:“他升副局长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打电话问招聘的事。我把脱离苦海的希望都寄托在这次招聘上,我再坚持几个月,到时候,来一个人我也跳出定位科。”甄站说:“来两个人好说,来一个人,你离开定位科,定位三个人预兆四个人,这公平吗?”杨光说:“现在就公平吗?我一天24小时在岗,预兆的人一天在岗多说2小时。就说前天,钱想7点到,7点30时分走。昨天,柏松9点到,9点20分走。其实预兆现在就半个小时的工作量,值班这天没有私事,就坚持2个小时,他们清楚自己的行为说不过去。我一天顶他们一个月的,我一个月顶他们一年的,你这位领导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就公平?”甄站说:“唉,两个科合并,这老刘好说,学学能行,这钱想在晚上不敢一个人睡。”杨光说:“我说我不值夜班,你别转到科室合并上来,制造我和那三人之间的矛盾。再说,钱想不敢一个人值夜班不能成为理由。”甄站说:“小米,一个女同事,不值夜班也可以,周一到周五值长白班,处理一些杂务,可是她还什么都干不了。”杨光说:“预兆和定位合并,我都不提,连刘朝阳都反对,我不关心这些细节,我不值夜班的决心已经下定。打仗、告状这两条路,多年来我一条都没走,结果呢?可着我一个人造。现在,有人逼着我做出二选一,逼着我去找李局。”甄站说:“那是你的权力。” 就这话,以前是“你去告我。”杨光有一种冲动,立刻上省局去面见李局。 杨光深呼吸长吐气,反复三次,心情稍稍平静。 杨光说:“我清楚,李局在熬时间,原以为赵局能够长久,现在看来也是在苦熬,巴不得早一天调回央市。我去找李局,说定位科艰苦预兆科舒服,我不想值夜班,我傻呀。我去说预兆科的现状,整个角省局、整个角省、整个古国局、整个灾害部、整个古国,有这么值班的单位吗?你们自认为完美的说辞拿不到桌面上来,想否认,能否认得了吗?甄站,一旦上面有人认真对待此事,他们三个人会一致说是你允许的,你难脱干系。就角亥预兆科如何值班这事,角省全局的人都知道,没人挑明,领导故作不知,一但捅破,省局会整改,家丑不可外扬,给你一个协会内部警告,可能性最大的是预兆科严格考勤,也就坚持两三个月又恢复原态,招来你们四个人一起骂我,从今后,你们合起伙来对付我,我仍然在值夜班。” “我不干则以,干就干到底,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古国局知道了,古国局会督促省局过问,灾害部知道了,灾害部会向古国局核实。我清楚你们胆子大,你们还别不害怕,真要是捅到第六查询组,第六组对角辰台有过定论‘纪律涣散’限期整改,角亥站明知故犯,有过之而无不及。怕只怕某位局长因此恼羞成怒,那后果无法预料,开除、降级、免职?有一点是肯定的,不会放任现状继续下去。到时候,牵扯到个人利益,人人都说话,开脱自己的办法只有一个:指责别人。捞着谁就咬谁,狗咬狗一嘴毛,拔出萝卜带出泥,角亥站将没有一个好人。”甄站说:“唉,那三个人我也头疼,就说上个星期三,值班的人上午走了,下午省局来人来修预兆的仪器,三个人都不来。”杨光说:“捡着便宜卖着乖的人都不干,谁还干活?甄站,作为一个领导,不能靠私下的小恩小惠,应该有起码的‘相对公平’。过来多少年的今天,你一贯行事的必然后果显现了:钱想对你不满意,小米对你和钱想不满意,小汪对你等三人不满意,刘朝阳对你等四人不满意,我和柏松对你等五人不满意,你对所有人不满意。”甄站说:“跟别的单位比,我们并不累。”杨光说:“人,有后悔的没有满足的。”杨光说完就走了,走了几步回头说:“甄站,疯狗都先咬自家人。” 下一个周二例会,甄站说:“我参与定位科的值班,定位值班员每天的伙食标准调高到五十元。” 灾害部的查询组传退休的郜局前去问话。闻听此讯的刹那,郜局的妻子病发,入院急救,当晚离世。 (截稿时,再过三年零三个月,笔者退休,滚犊子了。三年的时间,小单位会发生什么?譬如手脚尚灵活、头脑还属正常衰老,笔者有意以第四部“堰塞湖”的章节续写,但愿不食言。堰塞湖是一种隐患,希望在有生之年能看到这种隐患被排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