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发现全世界都想害我[gl]》


 1.重生之后的第一天

    雨水从天空中倾泻而下，噼里啪啦地将出租屋摇晃不稳的窗户砸的哐当作响，夹杂着室内那旧电视播放本地新闻的声音：
    “下面播报本市新闻：著名企业高晟集团与萧氏集团多轮收购谈判失败，萧氏集团铩羽而归，高晟集团于本日下午17时30分正式宣告破产。作为本地著名大型机械产业加工集团，高晟集团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起……”
    屏幕花闪的电视连主持人的脸都看不清，唯有声音清清楚楚地在室内回响，而唯一会听新闻的人已经身躯冰凉地躺在地上，旁边洒落着零碎的饭菜，睁着眼，死不瞑目。
    与旁边墙角那道半透明的，模样相同的身影看电视的眼神一模一样。
    一眨不眨，只是无机质地、死死地盯着。
    高晟集团……宣布破产……
    破产了？
    爸爸的公司？
    那道半透明的身影看着电视，直到镜头从主持人的身上倏然一转，换到了采访记者的角度。
    里面在说什么她已经听不清楚了，然而视线却捕捉到屏幕上某个熟悉的人，她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抓，抓住那个自己认识的熟人问一问，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
    怎么她好像就死了？
    怎么她家突然就这么完了？
    半透明的人影飘飘荡荡地到了电视机前面，伸出手却只能穿过那片液晶屏，接着便没入后面那雪白的墙壁里了。
    她张牙舞爪地挥着手，张嘴开开合合地念出那人的名字，却半点声音都发不出——
    用尽了力气，直到眼前视线变得模糊，直到整个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
    “——萧时歆！！！”
    旁边传来那石破天惊的一声吼，将正叼着薯片打游戏的男生牙一紧，吓得双手离开键盘。只见电脑里的人物在躲过了致命一枪之后，忽然浑身抽搐之后在原地一动不动，任由对面收走这个人头。
    似乎惊讶于他这突然的发挥，队友在耳机里笑骂了一句：
    “煜少，这操作有点骚啊，抖出了帕金森的即视感。”
    “滚滚滚！”唐晓煜随手摘掉耳机，关了语音。他把掉到裆上的薯片渣拈进旁边的垃圾桶里，这才惊疑不定地看着旁边猛然从午睡里惊醒，挺尸一样坐起来的自家姐姐。
    “……唐晓染，你这午觉睡得有点惊天动地啊？”话是这么说，男生看到她脑袋上不知什么时候渗出的汗，还是从桌上纸盒里抽了张纸巾递给她。
    女生侧颊上被汗压了几缕头发，披着的外套从她身上滑落。盯着他那张熟悉的脸，看到他头顶上挑染的一撮红毛一撮黄毛，眼神颇有些发直。
    被她用这种中邪一样的眼神直勾勾地看，唐晓煜感觉手臂上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伸手在她跟前晃了晃，忍不住开口又说了一句：
    “歆姐在梦里是把你怎么了？这眼神凶的。”
    唐晓染记得他这头发是他十八生日的时候被他朋友拉进理发店硬做的，这颜色染得让爸爸每天看到都气不打一处来，不到半月他就委委屈屈地染回了黑色。
    为什么这会儿还鲜艳得跟鸡屁股上的毛一样？
    奇怪的疑问在空荡荡的脑子里转了好几圈之后，之前的记忆才像是决堤的洪水一样猛然涌了出来，让她的身体后知后觉地阵阵发冷。
    仿佛是重启的电脑恢复了备份数据。
    不对，她不是已经死吗？！
    吃了一顿外卖，死在那个空荡荡的、简陋的出租屋里。
    她猛地将视线从唐晓煜的身上挪开，打量起周遭的环境——
    雪纺的窗纱在宽阔的落地窗两侧束起，却被外面的微风吹得悄悄摇曳；客厅顶上吊着的水晶大灯，泪珠形的吊坠闪着暗光……不论是脚下的地毯花纹，还是走廊尽头扶手蜿蜒的弧度，无一不在提醒她，这富贵又温馨的装潢，是她家。
    那个她后来梦了成百上千次，想回去的家。
    面前的茶几上被倒了一杯水，管家赵伯不知什么时候贴心地走到她旁边，略有些沧桑的声音里含着笑意，温和地开口说了一句：
    “晓染这是做噩梦了吧？要喝点热水吗？”
    女生呆呆地看着他，心想现在居然还能看到赵伯，不得了，已经开始连家里的管家都想念了吗？
    二楼的书房门今天一直是打开的，唐晓染那一声吼顺利地传到了书房办公的人耳中，这会儿走廊上扶手后站了个穿着灰蓝色西装的男人，沉默的目光关切地看向沙发上惊醒的女生。
    待到听见赵伯和唐晓煜的声音，发现她只是做个噩梦之后，才转身回到书房。
    然而瞥见他身影的女生却不可置信地喊了一声：
    “……大哥？”
    记忆中那张死亡通知书上的名字，忽然活了过来，就在她的面前。
    像个奢侈的梦一样。
    大哥的死就像是推着唐家走向末路的那只手。
    爸爸高血压发作住院，唐晓煜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她被中介商突然通知这栋别墅房产已经在出售中，必须得搬出去。
    之后四处求救无门，最后还莫名其妙地连命都丢了，只剩个魂眼睁睁地看着新闻正式通知自己：
    唐晓染同学，你的富二代身份已注销。
    她不知想到什么，猛地抓起茶几上的手机，按下主键，看到上面显示的日期：
    2016年9月3日。
    ……2016年9月3日。
    大哥死前的一个月。
    是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发生，她仍然整天无所事事，混吃等死，梦想着躺在爸爸和哥哥赚下的金山上浪荡一辈子的时候。
    听到她的呼唤，男人停下脚步，回身去看她，似乎有些诧异她的语气。
    结果回头后，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也依然能清楚地看到了她脸上两行晶莹落下。
    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赵伯忧心忡忡地叹了一口气，唐晓煜手里那张纸巾下意识地想往她脸上擦，却看着她脸上的妆容半天不知道往哪里抹比较好，尴尬地抬起几次又放下——
    最后只能一梗脖子转头冲楼上走下来的男人吼道：
    “唐晓璋你都已经当集团总裁了！给她买辆车怎么了！”
    毕竟唐晓染在沙发上睡着之前，就是被唐晓璋拒绝了这个要求，并且还被爸爸训斥了一顿！
    在爸爸面前怂得很的煜少，对上唐晓璋这个哥哥可是凶得很。
    唐大哥拧了拧眉头，那张不苟言笑的脸因为这个表情显得更不近人情了些，不知道的人准会被吓得眼泪都缩回去。
    只有那双星眸里闪过的无措暴露了他的真实情绪。
    还没等他嘴边那句话冒出来——你还在上学，爸爸觉得你现在开兰博基尼不太合适，要不我车库里的车借你开两天——他就被唐晓染猛地抱住了。
    从未感受过来自弟弟妹妹如此热情的唐晓璋下意识地接了一下之后，就整个僵硬地站在原地。
    赵伯、唐晓璋以及唐晓煜三个男人之间面面相觑。
    并不懂家里小公举这是怎么了。
    正在此时，门铃声响起，赵伯只得先往可视监-控那边走去。
    仍然觉得自己在做梦的唐晓染在哥哥的西装上猛地糊了一通眼泪鼻涕，抬起头，盯着他的脸，发现自家大哥帅的一表人才之后，决定在这不知是真是假的世界里再沉浸一会儿，顺便撒个娇：
    “哥，天凉了，我们让萧家破产吧。”
    刚跟着父亲走进门的萧时歆：“……”

 2.重生之后的第二天

    空气听了只想沉默。
    就连带着老朋友父女俩走进来的唐爸听到这话也愣在了原地。
    感受到那近乎凝滞的气氛，唐晓染后知后觉地一回头——
    正对上不远处萧时歆那面无表情的脸。
    好似刚才什么都没有听见。
    “哟，几天不见，晓染这志气倒是让我刮目相看啊。”走在唐爸旁边的一位精神矍铄的中年人背着手，笑眯眯地夸了一句，多亏与好友多年的友谊小船十分牢固，暂时不会翻在唐晓染这一句话上。
    “萧伯伯好，歆姐好。”唐晓煜用手背蹭了下鼻尖，看了傻姐姐一眼，故作乖巧地跟客人们打招呼，想替她赶紧把话题转移掉。
    唐晓璋也喊了声萧伯，又冲萧时歆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轮到唐晓染了，她一时间竟不知道现在这个梦醒不醒比较好。
    最后只能仗着三尺厚的脸皮硬挤出一个笑容，假装自己刚才什么都没有说过，把唐晓煜的话重复了一遍。
    在唐爸带着客人上书房之前，她收到了一个死亡凝视。
    ——等会儿再收拾你。
    那个眼神是这么翻译的。
    也许是跟公司内部的业务有关，唐晓璋动作有些僵地轻拍了下她的脑袋权做安抚，也没管自己西装前襟上那小滩不明水渍，转身跟上了几人的步伐。
    唐晓煜看着他跟上的背影，之前还一片明媚的眼眸顿时沉了沉，直到看见唐晓染跟条小尾巴一样地跟上了几人的步伐。
    唐晓煜：“……？？？”等等！那有你什么事儿啊？
    二楼除了有书房之外，还有一间小的茶室用作会客谈生意，唐父带着两位客人走进了会客厅，而唐晓璋则又往前走了一段，打算去书房取文件。
    萧时歆走进会客厅的时候不期然往后看了看，正好瞧见唐晓染缀在自家大哥身后的模样。
    收回目光的时候，一缕心绪不期然闪过：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晓染和她大哥关系好像不怎么样。
    *
    唐晓璋直到走进书房的时候才发觉有人跟着，回头见到人的时候愣了一下，开口问了句：“怎么了？”
    事实上唐晓染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个冲动跟上来，只是下意识地想要跟在大哥的身边，好像跟着他就能远离那些噩梦一样的灾厄。
    女生肩侧落着几缕黑色的卷发，因着午睡的痕迹稍显凌乱，额前黑发下一双深棕色的眼眸显出几分无措，甚至无意识地绞着手指。
    乍一听到自家大哥的问题，她眨巴了几下眼睛，好半晌不知如何开口，胡乱将问题丢了回去：“呃，我们最近是要和萧家谈生意吗？”
    唐晓璋颇有些意外，没想到她会忽然关心家里的生意，想了想点头道：“谈个合作项目，他们今年打算研发一个新系列，准备把生产外包给我们。”
    一边说着，他往办公桌的方向走去，从一叠文件里抽出一个文件夹，回身递给唐晓染。
    见到她有些懵然地接过文件，唐晓璋顿了一下，又补了一句：“晓煜前两天跟爸爸说过想负责这个单子，你是上来帮他拿文件？”
    她摇了摇头，将手里的文件翻看完了又把东西还给他，“他没跟我说过这个事情，还是等他自己来拿吧。”
    见她站在原地又不说话，又不肯走的样子，一时间唐晓璋竟然产生了一种好像她在黏着自己的错觉。
    好像瞬间回到了她和唐晓煜还很小的时候。
    那个时候两个小不点还会黏在他身后，‘哥哥、哥哥’地喊，他去哪他们俩就去哪。
    回过神来，唐晓璋将身上的外套随手脱了放在椅子上，拿起另一份文件，往门口的方向走去，眸光落在室内那身影略显单薄的人身上，不由得开口说了一句：
    “我现在要拿文件过去，你……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唐晓染踟蹰着不知该摇头还是点头，最终还是垂着眼眸回了一句：“没有。”
    没有，我只是想跟着你。
    唐晓璋又皱了一下眉头，然而父亲那边肯定等不了太久，只好先往会客室走去。
    留下唐晓染在原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无声在书房里将自己疼的龇牙咧嘴。
    ……真不是做梦吗？她真的又活过来了？
    *
    回到楼下的时候，还没挨上沙发边，唐晓煜的问题就甩了过来：“你刚才跟着唐晓璋上去干嘛？”
    女生摸过他的薯片往嘴里塞了一片，歪着脑袋看着他，眼尾的一抹桃红显得格外好看，半晌咽下口中的食物，简单应道：“没干嘛，就跟过去看看。”
    唐晓煜嘲讽地嗤了一声，不知想到什么，抬手也从旁边的薯片袋子里拈起几片，往嘴里一丢，含糊着说道：“你最好离他远点。”
    不远处的赵伯抬眼看了看这姐弟俩，无声后退，想往不远处的小花园走去。
    结果还未走出去几步，就听到唐晓染清脆的一声：“不。”
    男生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被那掷地有声的拒绝当面甩地一愣。几秒后才反应过来，一脸受到背叛的模样。刚想开口说点什么，二楼会客室的门打开，萧时歆和唐晓璋一前一后走了出来，他只得将嘴里的话随着薯片一并咽下去。
    两位总裁皆是喜怒不形于色的类型，但是此刻脸上的表情都带了几分僵硬和木然，一并往楼下走去。
    唐晓璋快到门口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冲阳台门边的赵伯开口说道：“赵伯，不用准备我的晚饭。”
    赵伯应了一声，但是唐晓染短期内的‘大哥依赖症’还没打算戒掉，听了这句就下意识地接道：“你要去哪？我也要去！”
    萧时歆淡淡了看了她一眼。
    唐晓璋也看了她一眼。
    然后他们俩对视了一下之后，竟然异口同声地说了一句：“好。”
    ……这场景好像哪里不太对？
    唐晓煜看着唐晓璋和萧时歆之间的互动，又回头看了看自家姐姐，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等到唐晓染跑上楼换完衣服下来，他努力回忆了半天刚才唐晓璋和萧时歆的表情，又想到爸爸之前顺嘴提过的一句话，倏然睁大了眼睛。
    抬手将一阵风一样从身边跑过的女生给扯住，在她疑惑的视线中用匪夷所思的语气说道：
    “他们好像是去约会？！”
    啊？什么？
    唐晓染感觉自己脑子里轰地一声炸开了。
    这要是大哥和萧时歆真的成了，自己的报仇计划怎么实施！
    她坚定地拍了拍唐晓煜的肩，认真道：“那我更要去了！”
    去搞破坏！
    唐晓煜本来还想拉她，但是脑海里一些想法电光火石地闪过，又让他马上收回了手——
    这对要是不成，不正好合自己心意吗？
    唐晓染此时全部的心神都放在如何棒打鸳鸯上，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剧本，完全没注意到自家弟弟的表情，在鞋柜边穿好鞋就往外咻咻地跑。
    然而……
    她的一身才华在车上完全无处施展，因为这俩完全没有要聊天的打算，空气沉默地能闷死十个唐晓染。
    唐晓染咽了口口水，看了看驾驶位的大哥，又从后视镜看了看坐在后排低头看着手机的萧时歆，默默地删掉了心底的戏。
    直到车停在SUNRISE餐厅前，三人又沉默地下了车。
    坐在餐厅里，趁着萧时歆去洗手的功夫，唐晓染憋话憋了太久，抓紧问了一句：“大哥你们真的是来约会的吗？”
    唐晓璋的表情一瞬间很复杂，没承认也没否认，组织了许久的语言才回道：“……父亲和萧伯伯让我们俩一块儿吃顿饭。”
    唐晓染看了看面前的菜单，心想这真是她见过的最单纯的一顿饭。
    但是不行，就算这次相亲还有亿分之一可能，她都要给掐没了。鼓了鼓腮帮子，她目光灼灼地看着旁边的自家大哥：
    “大哥，我觉得你不能和萧时歆在一起。”
    黑发男人额前的头发落了几缕，大部分被梳到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剑眉星眸格外标致，气场外露。
    听了她的话，唐晓璋垂眸看了她一眼，缓声应了一句：“……嗯。”
    唐晓染完全不满足，决定有理有据地说服大哥：“毕竟我们以后要让萧家破产的！”
    唐晓璋端起茶杯的动作停了一下，心想还好没来得及喝。
    眼底浮出几许无奈，他点了点桌子，轻声问道：“你知道萧氏集团如果上市，市值多少吗？”
    唐晓染低头喝茶，斜眼瞧他，跟着他小小声道：“买不起吗？”
    唐晓璋清了清嗓子，坦然道：“十个高晟就买的起。”
    女生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半晌后决然地一点头，肯定道：“那大哥你更不能嫁了，太欺负人了。”
    唐大哥：“……？”等等，已经要用上‘嫁’字了吗？
    从他们身后走回原位的萧时歆禁不住轻笑了一声。
    唐晓璋很无奈，为了避免等会儿自家妹妹再当着人家萧氏集团现任总裁面前说出让人家破产的话，他决定先摊牌。
    “不好意思，这么说可能会让萧伯失望——我是个同-性-恋。”他定定地看着对面的萧时歆，郑重地开口出柜。
    萧时歆的五官较为凌厉，在她没什么表情的时候气势尤为冷冽，某种程度上来说和唐晓璋属于同一个类型。
    位居高位，不怒而威的气势，他们身上都有。
    听了他的话，她神情平淡地将自己那杯茶端起，抬眸瞧了对面兄妹俩，面对‘约会对象’如此出柜，眉头都不挑一下地回答：
    “巧了，我也是。”
    唐晓染表情从原本听见大哥出柜的茫然变成了呆滞。
    如果这会儿她是个记者，可能对于能见证S市两大集团巨头的互相出柜而兴奋搓手，甚至想好了明天一早的标题！
    但是她不是啊！
    她呆愣半晌，看了看旁边的冷面大哥，又看了看对面的冰美人，终于说出了一句此情此景参与相亲的无关人员最合适的台词：
    “……打、打扰了？”

 3.重生之后的第三天

    如果不是唐晓璋临时出去接了个电话，唐晓染的局促还不知道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去。
    餐桌上就留下她和萧时歆两个，柔柔的暖光从头顶落下来，在对面女人的脸上投下了一片温软的光，却半点抹不平她五官里的冷厉气势。
    分明生的眉目精致、肤白貌美，偏偏不论是眼角唇畔的线条、又或是下颌的弧度，都硬是将脸庞上那块被灯光笼着的皮肤温度压低了许多。
    唐晓染不经意抬头扫了她一眼，又低头瞅着菜单，只在心底对刚才看到的那幕得出个结论：
    相由心生，面冷是因为心也冷吧。
    上辈子看到的那条收购新闻，像是在心底梗着的一根刺，每次看到萧时歆的时候，都会跟着扎自己一下。
    萧时歆自然能感受到唐晓染的冷淡，甚至可以说是微妙的敌意。她翻着菜单的动作顿了一下，页面正好停在叉烧肠粉上。
    半晌之后，她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桌上的那张点餐纸，拿起铅笔在这道菜前面打了个锋利的勾。
    这家餐厅的菜色很不错，平时的生意一直很好，属于一家小型私房菜。因为价格的缘故，来这里用餐的人群都差不多，喧闹不到哪里去。即便如此，生意火爆的时候，用餐需要提前三天预约。
    除了包厢之外，外面每张餐桌的位置也都很宽敞，就算是两个相邻的位置，互相之间也用半透明的装饰围屏隔了起来，能很好地保护用餐人的隐私。
    就因为这气氛，唐晓染才觉得与萧时歆的独处相当煎熬，从头到尾将菜单翻了三遍之后，她都没想好自己到底要吃什么。
    正想随手拿过铅笔先把自己爱吃的肠粉勾上再说，耳边突然响起一阵铿锵悠扬的音乐声——
    全国人民都耳熟能详的节奏，正是央视新闻每晚七点播出时的前奏。
    她露出个匪夷所思地表情，顺着那声音回头看去，心想怎么会有人在这种地方功放新闻联播啊？
    隔壁桌坐着个随父亲出来谈生意的男生，正出于专业原因随手看个时事，不曾想耳机出了问题，接入手机之后依然半点反应都没有。
    调试了几秒之后，他只能按着音量键调静音。
    在这段时间内，唐晓染转头看那边包厢，手却伸向那张点菜的单子。
    唯一的铅笔还握在萧时歆的手里，她注意到唐晓染伸手的动作，打算将手里的铅笔递到她那边。
    结果头都没回的女生当然没看到这幕，随手摸去，正摸在萧时歆的手背上。
    触手不是冰冷粗糙的纸张，而是一片微热的肌肤。
    唐晓染吓了一跳，触电一般地想要收回——
    但是她却像是被一股莫名的引力扯动，瞬间落进一个奇怪的世界里。
    *
    空旷的办公室里装修风格仅有最简约的黑白二色，就连桌边的一盆绿植都长得规规矩矩，仿佛连活力都不敢多释放一些，生怕逾越了自己的本分。
    此刻的室内一站一坐两人，其中一个正是萧时歆。
    唐晓染站在角落里，表情懵懵的。心想上一秒还在吃饭，怎么下一秒自己就穿越到萧时歆办公室起来了？
    更奇怪的是，整个世界都灰蒙蒙的，那两人也并没有看到突兀出现的她。
    坐在办公椅上的人身上的冷硬气势和办公室的格调融为一体，威压比与她吃饭时不知重了多少，好似隐藏了自己所有的七情六欲，像是一台运转完美的精密机械。
    她视线淡淡地落在面前的秘书身上，开口的声音含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在里头：“我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看到对高晟的收购计划。”
    站在她办公桌前的女人穿着职业装，习惯地低头应了，却还是为难地推了下眼镜，多补了一句：“可是，萧总，之前高晟股票崩盘的时候，下面就有人跟那边接触过了，高晟那边……好像是打算直接宣布破产。”
    意思是根本不打算卖给任何人。
    萧时歆平静地看着她，在秘书几乎抵抗不住这压力的时候，才不疾不徐地开口说道：“下午五点之前我要看到计划，价格方面先不用考虑——另外，明早七点召开董事会商讨收购事项，你通知一下他们。”
    秘书知道她这是已经做完了决定，又应了一声，见她目光沉沉地落在旁边的新闻上，只得收起自己满腹的疑惑，往外面走。
    直到她体贴地小心关好办公室的门，萧时歆的注意力都放在电视上。
    上面正是本地新闻，主持人持着标准表情与语气，汇报着高晟集团的情况：现任总裁唐晓璋的意外车祸，以及接踵而至的唐志华——唐晓染的父亲——突发脑溢血被送进医院，高晟集团股票一再下跌的情况。
    唐晓染不知何时走到了电视旁边，转头看着仍然在办公桌后坐着的那人，目光里带着浓重的悲伤，开口喃喃道：“你为什么要买下高晟？你跟我家这些事情……到底有什么关系？”
    可是那人看不见她，只是抬手关了新闻，拿起桌上的手机拨出了一个电话。
    唐晓染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在疼痛，好似瞬间回到了死后身为魂魄时那无能为力的情况：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所有悲剧的发生。
    她瞪着眼睛，因为压抑着情绪，以至于眼白部分都爬满红血丝。一步步走到萧时歆的身边，她俯身撑着桌子，像是想要用尽力气看进这人灵魂深处。
    电话接通，里面响起的声音暂时地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萧总？”
    是她的小叔，唐志成，听说在高晟一团乱的时候，最后还是小叔站出来维持了几天的。
    萧时歆眼底闪过片刻的冷意，好像能把室内本就不高的气温再降几度。
    “成叔，适可而止，华叔未必醒不过来。”
    唐晓染眼底的恨与怒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如同冬日湖面那层寒冰遇了暖风，顿时就裂开一道痕迹。
    这话什么意思？
    “小萧总这是说什么呢？我也很希望我哥能醒过来平平安安，这不是公司情况危急吗？我又不像你们这些个精英，我可没有什么经营公司的经验。”外放的声音里透出几分笑意，完全听不出来他所谓的危急，反倒是有几分老神在在的意思。
    萧时歆没有管他的话，只半敛着眼眸看着手机屏幕，喜怒难辨的模样，波澜不惊地接了下去：“既然如此，明天萧氏会派人过去谈收购计划，还希望成叔高抬贵手。”
    “哎呀哎呀，小萧啊，你这就不厚道了嘛？我们唐家的事情，你们外人还是少插手比较好。”电话那头的人先是笑着说了一句话，才意味深长地吐出后半句。
    唐晓染恍然觉得自己置身于年度商战现场，像个十足的傻白甜，无法从这唇枪舌战里听出个所以然来。
    像是为了给她解惑，很快地，她小叔的下一句又传了出来：
    “小萧啊，别怪你成叔没提醒你，以你如今的身价，不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唐家没人会领你这个情。”
    萧时歆沉默了两秒钟，又过了一会儿，启唇想说句什么——
    唐晓染还想往下听，正在这个时候，那股莫名的吸引力又再次出现，拽住她的手将她抛出了这个世界。
    *
    天旋地转间，她还坐在那温暖的餐厅内，脑内反射弧仿佛此刻才将指令传达完毕，让她完成那个猝不及防的收手动作。
    耳边那个奇妙的新闻联播前奏早没了，而萧时歆的铅笔正递到手边，仿佛根本没看到她那避之唯恐不及的动作。
    唐晓染乍然感受到世界加诸身上的迷幻旨意，看了看眼前的人，一时分不清虚幻和现实，脑子转了好多圈才反应过来。
    但是第一个想法是：刚才的萧时歆到底要说什么？
    回忆起碰到对方手背时看到的那些画面，本能促使她……
    一把抓住萧总递笔过来的那只手。
    牢牢地，抓的死紧。
    掌心的皮肤光滑如玉。
    温热传到大脑里，却什么画面都再没有出现。
    也就是这个时候，唐晓璋终于接完了那个电话，从拐角走过来，入目正是自家妹妹执着地看着萧时歆，还握着对方的手半天不松开的样子。
    唐大哥：……？？？他错过了什么？？？

 4.重生之后的第四天

    在唐晓璋短暂地怀疑自己出现幻觉的时候，萧时歆也同样愣了一下。
    不太习惯与人有肢体接触的她第一反应自然是将手抽回来，然而握着她手的那人却好似早已料到这幕，一开始就下了大力气，以至于她往回挣了两下没挣脱。
    萧时歆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无形中挟着一股压力一并砸到了唐晓染的身上，让唐家小公主终于后知后觉反应了过来。
    一时间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迎着自家大哥坐下之后奇怪的目光，她硬是在心底刷屏而过一堆断片字幕‘我是谁？我在哪？我踏马刚才在做什么？’的同时，脸上绽开个温软的笑容，抱歉地松开手，佯装解释：
    “不好意思，本来是想拿笔的……不过歆姐皮肤真好，跟牛奶一样。”
    唐晓璋的视线在她们俩之间转了一圈，拿起菜单开始看，权当这事儿已经过了。
    萧时歆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唐晓染从她表情里也看不出她信没信自己瞎扯的鬼话。
    然而在萧总的心里，刚才某位小朋友的做法，活脱脱就像个流-氓。
    她觉得唐晓染很奇怪，不论是今天见到自己时那莫名的敌意，还是后来那怔忡着握着自己手的模样。
    ……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样。
    念头刚在脑海里打了个圈就被萧时歆压下去了，只道是自己多想，便打算将刚才那短暂的一幕忘却。
    来时两位‘约会’的人心事重重，现在说开之后，整张桌上最心不在焉的人反而成了一开始励志要来‘棒打鸳鸯’的唐晓染，连着两次没听见自家大哥的问题，每次抬头时那双深棕色的眼睛都满是迷茫。
    唐晓璋不易察觉地拧了下眉头，见她面对一桌子爱吃的菜都有些恹恹的模样，不知她是怎么了。
    直到将萧时歆送回萧家之后，唐晓染在车上才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时不时地扭头看旁边的大哥，生怕他突然消失不见一样。
    某个红灯路口，唐晓璋缓缓地降低车速，与前面车辆保持了安全距离停下之后，左手搭在方向盘上，目视前方，不期然低声问出一句：“心情不好？”
    “嗯……没有，刚才在想事情。”车内成员就两个，唐晓染乍然接了问题，迟疑着开口回了一句，视线仍然停留在唐晓璋的侧脸上。
    唐晓璋不再接话，不知是不想追问她的疑惑，还是在等她自己说出。
    本来也不是什么憋得住话的人，话语在唇齿间打了几转，唐晓染就忍不住一吐为快：“大哥，你今天说的那个和萧家合作的项目——”
    唐晓璋应了一声，示意她继续说。
    “可不可以让我来做？”唐晓染绞着手指，尽管在心底默默练习了几次说出这事的语气，最终出口时听着总还是有些底气不足。
    前方车队缓缓动了起来，唐晓染拉动手刹，将车继续往前开的时候，听了她这话，极为诧异地偏头看了她一眼。
    在这之前，唐晓染对家里生意的态度从来都是敬谢不敏的。
    唐晓璋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让她转变得这么快，而且竟然掺和的第一件事就要抢了唐晓煜的活儿。
    惊讶归惊讶，思考了将近半分钟之后，他还是客观地开口道：“如果晓煜同意的话，你可以代表高晟这边和萧氏进一步详谈。”
    “那……如果他不同意呢？”唐晓染实在不是想抢弟弟的事情，但是经过今晚吃饭时那一遭，她深刻地意识到，萧时歆是解开自己家走向衰败道路的重要钥匙。唯有知道更多关于上一世的记忆，自己才能够更好地避开悲剧的发生。
    而这是目前摆在她面前，唯一一个接近萧时歆的办法。
    “那你就凉了。”唐大哥面无表情地接了一句。
    唐晓染：“……”
    她愣了好几秒才发现大哥居然还有闲工夫逗她？
    “如果他不同意，你得和他同时拿出方案和萧氏谈，让那边来选。除此之外，这次萧氏的新产品系列要找供货合作商的消息很快就会放出去，到时候会有更多同行找上门，所以留给你们的时间不会很多。”唐晓璋这次说的话比较长，略有些沉的声音在车内响起，让人听着便忍不住随着他的意思走，后背上都蹿出几分争分夺秒的紧张感来。
    唐晓染听了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怀疑自己思考一晚上最后挑了个地狱模式拯救自己家。
    沮丧地连头顶的毛都嚣张不起来了，她鼓着脸看前方匀速变化的风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唐晓璋听了她那恨不得叹出三辈子的丧气，眼底闪过一缕轻轻的笑意。
    *
    “……你怕不是失了智？”唐晓煜靠在床头吊儿郎当地翘着脚玩手机，听完唐晓染的要求之后，他斜睨了自家姐姐一眼，开口回了一句。
    唐晓染深呼吸三口气，露出个微笑，走到他跟前，将他的手机抽走。
    弯下腰，她一把抱住唐晓煜，用上最无赖的那招，用脸蹭他的脸，撒娇道：“反正你也才大二，以后还有大把时间接触公司业务，这个就让给我嘛，我发誓就这一次~”
    唐晓煜抬手轻推开她的脸，哼了一声，别开脑袋说道：“少来这套。”但是心底那些白天积累的气却慢慢被捋顺。
    “不管不管，你快答应我！”唐晓染满脑子都是先把事情揽下来再说，卯足了劲儿不要脸。
    “假设我答应你，你打算拿什么计划给歆姐那边看？”唐晓煜心软归心软，在公司的事情上还算上心，多问了一句。
    唐晓染光是笑，笑的春暖花开，顾盼生姿，几乎要笑出一个完美花瓶的效果，就是半天没开口回一句话。
    唐晓煜：……？？？
    有本事要项目有本事说企划啊！
    他伸手扶额，收敛了神色。之后正儿八经地坐直了上身，盘着腿，用食指抵着唐晓染的额头，男生一本正经地说道：“萧氏近几年的手机销售情况非常好，在欧美那边占据了很大的市场。这次的新系列推出，外包的生产是我们这种机械加工类型企业的好机会，你知道要是没拿下这单子会怎么样吗？”
    “错过十个亿？”唐晓染随口应着，之后就看到自家弟弟指了指那边桌上足足半人高的纸堆。
    她不解地走到桌边，随手拿下几叠看了看，脸色发绿地合上了。
    “这、这么多资料要看？！”唐晓染心想什么计划、供应材料选取都应该是下面那些负责人做的事情，自己难道不是抱着文件拿个优盘顶多临时讲个ppt？？
    唐晓煜冲她翻了个白眼，“所以现在还想跟我抢吗？”
    不了不了，溜了溜了。
    唐晓染期末都没这么努力过，面对这山一样的资料简直亚历山大。不过——
    她又凑回自家弟弟身边，脸上的笑容依然如之前那般明媚，装作要给他按摩捏肩，另一个计划浮上心头：
    “那要不这样，我给你当副手，然后你负责和我们这边的人定计划，我去和萧氏那边谈，行吧？”
    唐晓煜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唇角，拍掉她的手，唇边一颗尖尖的虎牙若隐若现：“你是不是对副手这个词有什么误解？”
    唐晓染顺势纠正自己刚才那句话：“噢，那我还是当负责人，你给我当副手做计划，最后还是我去谈，怎么样？”
    唐晓煜：“……”
    他仔细打量了自家姐姐半晌，发现唐晓染厚颜无耻的程度与日俱增，不得不竖起大拇指：“你站在此地不要动，我先去给你修个火车站。”
    “不用不用，奖励我一个橘子就好了。”
    “滚。”
    唐晓染被赶出了亲弟的房间，可怜兮兮地在走廊上蹲了一会儿，决定回自己房间温暖的大床上缓解悲伤。
    在软乎乎的床铺里滚了好几圈之后，她伸长手将桌上的手机拿了过来，瞄了一眼时间，努力找到一个正儿八经的微信头像，顺手点进去发了个微信消息：
    “大哥大哥大哥，萧时歆那里有没有后门可以走啊？[可怜.jpg]”
    她盯着对话框那个英文名，瞅了半天觉得……
    咦，这个英文名看着像是个女的？
    等等，我以前没有给大哥备注过吗？
    正想点开名片仔细看，就发现对面回复了消息：
    第一句：“……我不是你大哥。”
    第二句：“你想要什么样的后门？”
    唐晓染：“！！！”
    她睁大眼睛，在微信通讯录里找了一圈，看到了第二个画风类似的头像，并且名字那里赫然显示着——‘唐晓璋’。
    ……所以她刚才是把消息发给了谁？
    颤巍巍地点开了对方的朋友圈相册，找到了许多眼熟的，萧家私产庄园的风景图片，心底隐约有个不太好的猜想。
    沉默了几秒钟之后，她举起手机，在对话框里尝试着回了一句：“……歆姐？”
    没一会儿，对面简短地回了一个字：“嗯。”
    手机松开，直直地砸在她脸上。
    唐晓染嗷了一声跳起来，千言万语化作一句：
    “大哥！你为什么要和萧时歆用情头！！！”

 5.重生之后的第五天

    唐晓染盯着落在自己身旁的手机，盘着腿，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不知道要不要把它重新捡起来。
    半分钟之后，她硬着头皮重新面对那个对话框，感觉自己的灵魂已经死了——
    “歆姐……是这样的，我想问一下，这次你们公司新系列的产品打算包给哪些公司？有没有什么具体标准可以参考一下？”在手机对话框里删删减减之后，唐晓染最终发送出去这样一条消息。
    然后她的心情就开始随着对话框的那个‘对方正在输入’而起起落落。
    萧时歆彼时刚洗完澡，身上裹着淡紫色的浴袍，一双清剪冷冽的眸子浸水之后，眸光仿佛更亮，面上皮肤白嫩地好似能透光，只周身散发的那股清冷不易接近的气质配上她的样貌身材，就不知能吸引多少人的目光。
    她单手握着手机，看着上面的一段话，简单地输入了一句：
    具体标准和设计选材的资料都已经提供给你大哥了。
    待到要按确认键的时候，却难得迟疑。
    顿了顿，她还是改成了另一句话发出去：
    “不论是材料价格还是方案选取，制造加工方面是高晟的特长，你不用太担心竞争结果。”
    咦？
    唐晓染一时间怀疑对面是不是个假的萧时歆。
    为什么答非所问啊？
    下意识地将聊天内容又看了几遍之后，她反应过来，萧时歆这句话好像是在给她吃定心丸。
    按照那人的性格，其实公事公办地回自己一句才是正常情况吧？
    女生仰倒在床上，伸手无意识地卷着自己的发尾，深棕色的眼眸看着天花板微微失神。她忽然想起晚上吃饭的时候，确认菜单时，自己最喜欢的肠粉前面那道犀利的勾。
    最后也没见萧时歆动一筷子……
    所以确实是给自己点的？
    为什么忽然有种其实萧时歆对自己好像挺好的错觉？
    有太多的谜团要解，而这些谜团又尽皆缠绕在同一个人身上。
    唐晓染放下卷头发的手，拿过手机，面无表情地在上面继续输入：
    “谢谢歆姐的提醒~安心了很多~”
    “所以过两天可以请你吃顿饭以示感谢吗？”后面加了个可爱的请求表情。
    萧时歆想到唐晓染今晚吃饭时的表现，一开始对自己表达出排斥，后来一反常态地握在自己的手，再后来心思根本没在晚餐上。
    ……还想请我吃饭？
    女人看着手机，轻而长地吐出一口气，似是一声悠长绵绝的叹息。
    仿佛已经料到拒绝之后对方会有的各种表现，终于还是如唐晓染所愿地回了句：“好。”
    “时间不早了，该睡了。”
    唐晓染歪了下脑袋，乖乖回了句晚安的同时，漂亮的浅色指甲戳了下对话框，不由得自言自语道：
    “意外的好撩嘛，萧总？”
    *
    萧总好不好撩目前还是个谜，但是项目是必须要拿下的。
    隔天大早，唐晓染从床上醒来，确定自己真的还留在这个世界，一切都并非幻觉之后，心情颇好地下楼用早餐。
    “爸，大哥，早啊。”她随手拉开餐桌旁的椅子，笑眯眯地向用手机放着新闻、又还在聊着时事的两人打了个招呼。
    唐晓璋面部的冷硬融化了许多，冲她点了点头。
    而唐爸则是瞥了她一眼，中断了和大儿子的话题，法令纹深刻的脸上满是威严，沉着声音问道：“这么早起来，这是打算上哪儿去？”
    唐晓染眉眼弯弯地跟端早餐上来的赵伯道谢，揭开粥盖时听了爸爸的话，飘香的水汽从她精神饱满的脸庞前飘过，衬着那深棕色的眼眸越发无辜：“我今天没打算出去啊。”
    那你起这么早干嘛？
    已经习惯了她又懒又奢侈习性的家人们眼里写着如此清楚的一句话。
    唐晓染‘唔’了一声，又把粥盖子合上了。
    “对哦，今天还要跟晓煜说项目的事情，那我去把他也叫起来好了。”说着她就起身往楼梯那边走去，脸上的表情竟然还有一丝微妙的兴奋。
    唐志华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他转头看着自家大儿子，用匪夷所思的语气问道：“晓染她最近开始跟进公司的事情了？”
    唐晓璋眼底流露出笑意，想到她这两天的变化，语气几近柔和：“是，她还打算跟萧家的单子。”
    唐志华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想了半天没想通是什么导致了自己女儿这堪称奇迹的变化，最终只能归功于祖宗显灵，决定今年回家祭祖再多上几炷香。
    老爸和大哥高兴了，唐晓煜却快要气到爆炸。
    昨晚突然被抢活就算了，大早上的居然还要被唐晓染扰清梦，他暴躁的起床气无处可发泄，又没法蒙头继续睡，只能黑着脸跟她下楼吃早餐。
    全家唯有唐晓染能免疫他的起床气，笑嘻嘻地给他揭开粥盖，还伸手将味道往他跟前扇了扇：“香不香？家里厨子新做的海鲜粥，趁热才好吃嘛。”
    唐晓煜听着老爸那边放着的催眠新闻，吊着双眼瞅了眼前罪魁祸首的笑脸，感觉心底压抑的气更多了。
    没好气地拍掉她的手，他拿起勺子一言不发地闷头吃早餐。
    那一下是真没省下劲儿，唐晓染倒吸了一口气，正想给他表演个委屈表情，结果脑海里却奇怪地响起一句话：
    【唐晓璋的死是他自找的，跟本少爷没半毛钱关系，听见了吗？】
    熟悉的语气里透露出一股气急败坏的味道。
    之所以熟悉，是因为这个声音，正是属于唐晓煜。
    可是，眼前这人明明在恶狠狠地往嘴里塞粥，哪来的空隙说话？
    还有，他说的，大哥的死和他没关系……
    这是什么意思？
    她倏然感觉到一股从心底漫上来的寒冷，让她捂着手的同时，后知后觉地打了个寒颤。
    那冷意瞬间蹿上四肢百骸，怎么样都挡不住，明明是秋老虎还热情蹦跶的季节，唐晓染的胳膊上汗毛却根根竖起，鸡皮疙瘩起了一排。
    好像连牙齿都要跟着打架似的。
    “晓染？”唐晓璋听到她手背被拍那声的时候就看向这边，发现女生半天没动静，不一会儿之后竟然弓下身子的模样，忍不住开口喊了一句。
    唐晓染的大脑被刚才那句话占得满满的，什么多余的声音都容不下，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抱着双臂想要将自己缩成一团。
    唐晓煜却听见了，瞥了一眼旁边的位置，结果刚看一眼，之前的那点气瞬间就被挤到了角落。
    “喂，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唐晓煜伸手去拉她的胳膊，想把她扯起来，入手的冰凉温度让他吃了一惊。
    唐晓染迷蒙地抬眼看他，眼底的哀伤、痛楚与挣扎一并落入他眼中，好似下一秒就能哭出来似的。
    男生立刻反思自己刚才是不是下了重手，拧着眉头跟她道歉：“行行行，我错了，我下次不跟你动手，你哪里不舒服，开口说话。”
    “跟你没关系……”唐晓染怔怔地重复了一遍自己听见的那句话。
    唐晓煜却听得云里雾里，再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女生已经从刚才的情绪里渐渐剥离了出来，看了看那边的大哥和唐爸，又回头看了看跟前的唐晓煜。
    沉默了一会儿，唐晓染认真地看着自家弟弟，用非常坚决的语气说道：
    “和萧家合作的项目，你交给我——”
    上辈子死前的谜团好像越来越多了。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更多的事情，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那个人。
    唐晓煜还没能从她这一番变化里反应出来，听着她那强硬的语气，反问了一声：“嗯？”
    “不然我现在就告诉爸爸，你上个月在某家私人……”在私人会所偷偷约会三线女模特的故事！
    “给给给！你可真是我亲姐！就数拿我东西最顺手！”唐晓煜无语地打断了她的话，就连额前那红黄双色的毛都气得要翘起来。
    唐晓染露出个得意的笑容，满意地低头喝粥。
    眼眸微垂，挡住眼底所有小心翼翼的、不敢暴露出来的害怕。
    ……上辈子大哥的死，到底是谁造成的？

 6.重生之后的第六天

    一周之后。
    萧氏和高晟的合作谈判日到来。
    唐晓染站在穿衣镜前面换上一早准备好的套装，在这一个星期里，她每天在家里探寻自己身上那奇怪的能力，最终找到了这个奇怪能力的开关——
    每当新闻一响起，她就开始身不由己。
    谁碰谁尴尬。
    回想到从唐晓煜那里听到的关于大哥车祸的事情，她心神不宁地连续扣错了一排扣子。直到回神注意了一眼镜子里自己的形象，她又手忙脚乱地把扣得乱七八糟的外套给穿好。
    “现在最重要的是今天的合作，合作！”她对着镜子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自我鼓励了一下，将思绪从上辈子的事情里抽出来。
    高晟这边的项目经理已经就这个合作与她沟通过好几次，底价、方案都已经了解过了，但是事到临头——
    唐晓染发现自己有一丁点儿怂。
    两辈子第一次为家里的生意添砖加瓦，她在早餐桌上愣是磨蹭到了最后一分钟才准备出门。
    “你紧张啊？那你求求我，我考虑跟你一起去。”仿佛看到了她心底缩成一团的小人儿，唐晓煜翘着腿在沙发上一边玩平板，一边吊儿郎当地逗她。
    听到他的话，同样准备出门去公司的唐大哥看了她一眼。
    唐晓染面无表情地冲他‘呸’了一声，穿好鞋之后抬头冲唐晓璋笑了一下：“大哥别担心啦，经理在呢，有事他顶锅，我就是个吉祥物。”
    唐晓璋面色缓和地点了点头。
    围观了一切的唐晓煜：“……”
    嗨呀，好气！
    究竟谁才是你亲兄弟！
    *
    上午八点十分。
    萧氏集团总部。
    穿着黑色职业装、拎着手包的萧时歆走出电梯，助理立刻迎了上来，快步跟上她步伐，接过她的手包：“萧总早。”
    “今天上午跟高晟的谈判几点开始？”萧时歆走进办公室，站在桌边，垂眸看着自己这个上午的行程安排，蓦地开口问了一句。
    助理愣了一下才开口：“八点五十，萧总您打算参加吗？我现在就联系项目经理。”
    萧时歆一心二用，扫完行程之后随手将纸放在一边，往黑色皮椅上一坐，淡淡地回了一句：“不用——对了，中午如果高晟的唐小姐来找我，直接让她进来。”
    助理应了一声好，从她的办公室里退了出去。
    四十分钟之后，萧氏集团与高晟集团的合作谈判准时开始。
    双方代表各自介绍过后，高晟这边的经理开始介绍这边的方案，唐晓染礼貌地冲对面笑了一下。
    然后在座位上认认真真听了两个小时，自觉比上过的所有课都要专注之后，
    发现——
    她好像连卖萌的价值都没有。
    因为两边从谈完到签合同的速度都飞快，她单手托腮，另一手拿着手机，摁开微信在家里大群说了一声：
    “和萧氏的合作get√”
    直白的唐爸：“有什么想要的奖励？”
    坦诚的唐大哥：“干得漂亮。”
    耿直的唐小弟：“哦，那你中午回来吃饭吗？”
    唐晓染嘟了一下唇，半点成就感都没有，起身跟高晟这边的项目经理往外走。
    边走边低头在手机上回：“奖励先放着，谢谢大哥夸奖，以及，中午不回。”
    一行人站在电梯边，唐晓染却径直往另一边去，只丢下一句：“我还有点事，项目汇报就麻烦李叔叔啦。”
    经理忙笑着应道不麻烦。
    不知道在这个点悄咪咪去找一波萧总会不会被拒之门外？
    唐晓染在电梯里盯着手机看半天，鼓着脸在心底给自己预演了一波自己被对方助理告知萧时歆在忙，而自己失魂落魄离开的画面。
    “唐小姐，您直接进去就可以了，萧总特意交代过的。”站在对方青春漂亮的小助理面前，唐晓染眨了两下眼睛，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之后，才迈步往里面走。
    这其实是唐晓染第一次来萧时歆的办公室，然而在敲门推开之后才发现，里面的布局自己早已见过。
    萧时歆从办公桌后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眼底浮上些许温度，就连面对文件时冷硬的脸庞都显而易见地柔和了许多。
    “项目谈完了？”
    唐晓染走到她的办公桌前，瞄了一眼旁边放着的那盆植载，果然生长得端端正正。
    双手撑在那黑色冰凉的桌上，女生笑嘻嘻地看着眼前的人，语气里的好奇掩都掩不住：“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要来找你？”
    萧时歆斜睨了她一眼，眼中盈着几缕笑意，顺着眼尾漫了出来。
    她不紧不慢地去拿桌上放着的室内电话，让助理冲一杯奶茶进来，素白的手指放下听筒。
    直到面前的人有些着急地开口喊了声：“歆姐？”
    “上次说的请我吃饭，难道是骗我的？”萧时歆不易察觉地挑了下眉头，自己都没意识到此刻逗了人的心情有多好，竟然连唇畔都忍不住勾了点弧度。
    唐晓染愣了一下，下意识地解释道：“没没没，这个是真的！”
    说完之后又在对方的笑意里后知后觉地小声补了一句：“只是觉得你挺了解我的……”
    萧时歆的助理敲了敲门，得到准许之后端着一杯热奶茶进来了。见到唐晓染坐到旁边的小沙发上喝奶茶，萧时歆拿起钢笔，漫不经心地在上面签字——
    脑海里却回响着刚才对方的那句‘只是觉得你挺了解我的。’
    因为唐晓染的口味和爱好，从小到大都没变过。
    所以她都记得。
    萧时歆永远都记得，是谁小时候总是来到萧家大宅，陪她度过那些永远无聊又死板的日子，成为她记忆中唯一的甜味。
    只是，唐晓染好像忘了。
    那些对萧时歆来说珍贵无比的回忆，只是对方生命里的云淡风轻，迷失在本就多彩绚烂的童年里。
    咀嚼了几次唐晓染的话，她垂眸看着文件，微抿着唇，半晌无声吐出一个词。
    “小白眼狼。”
    连谁对她好都分不清，还是个有点傻的小白眼狼。
    不过也没关系，反正以高晟如今的身价，唐晓染可以这样傻乎乎地一辈子下去。
    而且，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对方突然又往自己跟前凑，萧时歆总还是能保证，只要是自己能帮到的地方，就不会让她遇到麻烦。
    正在小口喝奶茶的唐晓染并不知道自己身上多了个傻fufu的标签，还在思考今天中午请萧时歆吃点什么。
    想了半天，她决定咨询一下自己那群吃喝玩乐靠谱，没落之后没影的塑料姐妹们。
    糖糖：“有没有小可爱给我推荐一下本地餐厅啊？要贼好吃的那种。”
    “哇晓染你多久没出来了？今晚我朋友自己搞了个小酒吧正好开业，你要不要来啊？”
    “噫，听说唐大小姐最近沉迷家族事业无法自拔，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哇楼上消息简直可怕！我们晓染以前不是最鄙视萧家萧总那类事业女强人了咩？”
    “恐怖如斯。”
    “+1”
    “+10086”
    “什么什么？我刚只是离开两分钟，怎么感觉自己错过了一个世界？”
    全在瞎起哄，根本没人认真回答问题。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有人指出自己之前最反感萧时歆的事实，唐晓染竟然觉得有一缕心虚，忍不住再喝了一口奶茶压压惊。
    视线从手机上移开，看了一眼在办公桌后认真工作的人一眼，她又低头在手机上输入：
    “酒吧地址发我，今晚允许你们随意八卦。现在先给我安利餐厅，安利餐厅，安利餐厅——看清楚重点了吗？”
    “前两天后海那边开了家新的法国餐厅，我觉得还不错，你可以去试试。”
    “你几个人吃啊？什么口味啊？清淡的话我这边有家私房菜安利，不过好像是萧氏投资的，你还选吗？”
    “哇我跟你说我家刚开了一家巨好吃的川菜馆，你来的话给你免单啊。”
    唐晓染在手机屏幕前陷入沉思。
    萧时歆喜欢吃什么口味？辣的？甜的？清淡的？
    回忆了一下上次吃饭时对方的表现之后，唐晓染绝望地发现——
    (╯‵□′)╯︵┻━┻我怎么知道！
    因为根本不关心啊！不关心萧时歆口味啊！
    背负着奇妙的心虚感，她小心翼翼地，带了些讨好地再次看向办公桌的方向，正好对上萧时歆同时抬起的眼眸。
    “无聊的话我可以让助理带你下去逛逛。”
    心虚感突然沉重如山。
    “不不不，没有。就是……歆姐，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菜啊？你中午休息时间应该不长吧，要不我挑个离公司近的可以吗？”
    萧时歆见她真的不是因为无聊，才低头重新处理手头的事情，淡淡地回了一句：“你喜欢就行，我不挑。”
    唐晓染鼓了一下腮帮子，低头继续在对话框里戳字：
    “两个人，离萧氏集团总部近的餐厅，口味随意。”
    群里瞬间安静如鸡，差点让唐晓染怀疑自己手机是不是突然没了信号。
    半分钟之后——
    “萧氏总部？两个人？我他妈怕不是突然变虾？晓染会靠近这个地方？”
    “假的假的，晓染肯定被盗号了！”
    “亲爱的群主宝贝，快快老规矩！”
    唐晓染：……？？？
    她无语地打了一行：“我没被盗号……”
    然而那句话前面却有一个巨大的感叹号。
    “你被群主移出群聊。”
    唐晓染：“……”

 7.重生之后的第七天

    三秒钟之后她被重新加回了群里。
    为了防止唐大小姐恼羞成怒，对话框里接二连三冒出来一堆地址和定位，全是萧氏集团附近五百米的餐厅。
    唐晓染笑了一下，挨个点开看，顺手回了一句：“这还差不多，小仙女们晚上见。”
    “晚上见晚上见！晚上九点半！一会儿发定位，迟到的人老规矩罚酒啊~”
    “千万得来啊，晓染！我内心的八卦之火在熊熊燃烧……”
    “没错，我现在都好奇死了[抓心挠肺.gif]”
    女生摁熄手机屏幕，不再看群里一堆跟队形的话，托腮看着工作的女人。
    忽然发觉萧时歆还挺好看的，可是大部分人永远只能记住她雷厉风行的模样。这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翻手云雨的，是屹立在萧家商业帝国顶端的王者。
    “我比手机好看？”冷不防地，正在埋头工作那人忽然问出这么一句。
    唐晓染发现她就算在工作的时候对外界的感知还是这么敏锐，也没否认，笑嘻嘻地应了一句：“那当然。感觉歆姐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偏偏要靠才华，可以说是非常厉害了。”
    因为这句话，萧时歆停了停笔，再次抬眸看了她一眼。
    她在等，等唐晓染什么时候憋不住了把眼里藏着的那些话给说出来。
    唐晓染总觉得她的目光直接窥进了自己灵魂深处，仿佛连心底藏着的秘密都无所遁形似的，于是只能若无其事地微笑，装出一副相当无辜的模样。
    刚夸了一波人家的魅力，唐晓染这会儿就算尴尬也不能低头看手机，不然就是在直播打脸，所以她打发时间的选择只剩下——
    和萧总尬聊、和萧总尬聊以及……和萧总尬聊。
    唐晓染：……命运，你开枪吧，反正我的心已经死了。
    她在内心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双手撑着脑袋选择发呆。自从她能看到那些奇怪的画面、听到那些奇怪声音以来，她随身带着的笔记本上记录的内容已经越来越谜了。
    可是距离大哥出事的日子越来越近了，而她还什么头绪都没有。
    ——一定是她还有什么东西忽略了。
    将她从神游里唤醒的是萧时歆的手机铃声，女人略显清冷的声音在室内响起：“周叔。”
    “您能来一趟S市，我自然要尽地主之谊。”
    “这次的新系列我单独划了部门，关于生产外包的合作事宜由项目经理具体负责，我不太了解。”
    不小心听全程的唐晓染：……噫。
    她一次看见有人能睁眼说瞎话说的那么一本正经，令人信服。
    挂了电话的萧时歆看了一眼时间，十一点四十五。
    又看了看桌上剩下的文件，从座位上起身，往门口的方向走去：“走吧。”
    唐晓染意味深长地睨着她，结果萧时歆完全没看她，径直往前走，还顺手在衣帽架上一挑，将包拎在手里。
    唐晓染只好颠颠地跟上去，在进电梯的时候笑眯眯地调侃了一句：“歆姐，社会真险恶。”
    萧时歆随口接了一句：“送你回学校？”
    唐晓染：“……”
    只好技巧性地开始转移话题：“歆姐，刚才给你打电话的是周家那边吗？”
    电梯内部的装潢是金色系，门上能清楚地反光，所以唐晓染清楚地看到了自己问题出来后，萧时歆眼底那似笑非笑的光芒。
    正和她看过去的眼神对上。
    她莫名就懂了对方的意思。
    好像一个眼神就把她肚子里剩下的所有疑问都回答完了。
    ——是周家又如何？今早在合同上签字的还不是高晟？
    唐晓染怔愣了一下，又听到对方主动开口问了一句：
    “地址在哪？需要开车吗？”
    她摇了摇头，报了下餐厅名字，语气散散漫漫地又补了一句：“就在对面。”
    她在走神，思考着刚才她和萧时歆之间那突如其来的默契。
    什么时候她们俩有那么熟了？不管是在上辈子还是现在，整个S市的富二代圈子，谁不知道她讨厌萧时歆这个类型的人？
    因为她一直觉得两人从来不在一个世界。
    可是一些不合时宜的记忆片段却出现在脑海里，用事实啪啪地打她脸：你们那还叫不熟？牛排十成熟！
    那真的是很久以前了，让她费了好一番劲才在脑海里将记忆从家道中落那里，往前调到那些可有可无的年少频道。
    直到坐在餐厅里，她都拧着眉头在回忆那些小时候的事情。
    萧时歆发现这位小朋友只要一和自己吃饭就开始走神，不知为什么竟然很无奈地生出一股习惯感，拿过菜单熟门熟路地开始点餐。
    之后那张菜单被推到唐晓染跟前：“看看还有什么要加的。”
    唐晓染下意识就听话地去看菜单——
    话梅小排，我的爱。
    茄子煲，唔，喜欢。
    酿豆腐，好吃。
    ……
    她拿着笔一路往下看，发现自己感兴趣并且想点的菜后面已经被划了勾，就连汤都是她最爱的海鲜汤。
    笔锋犀利，仍然是力透纸背的劲道。
    从回忆的高墙里翻出来，她心底已经有个小人儿在抓耳挠腮了，怎么就是没注意过萧时歆喜欢吃什么？
    因为小时候在萧时歆家里浪，阿姨每天做的都是她唐晓染喜欢吃的菜啊！
    发觉她盯着菜单的眼神专注到诡异，萧总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怎么了？”
    唐晓染万分为难地抬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竟然带上了一点委屈。
    萧时歆被那双深棕色眼眸里的委屈看得一愣。
    紧接着就听见对方小声地嘟囔：
    “歆姐，我好不容易请你吃顿饭，这不能只点我爱吃的是吧？可是我想了好久，我是真的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
    萧时歆没想到她对着菜单半天就为了这件事。
    而且明明想不起来的人是她，结果最后感觉委屈的人还是她。
    以至于萧时歆自己都没意识到回答的时候，语气里的安抚让这话变得有多温柔：“你喜欢的菜，就是我爱吃的。”
    她说的是事实。
    从小家里人并不让她挑食，她原本也没什么饮食偏好。
    但唐晓染这人不同，从小就嘴挑，还特别会点菜。自从发现萧家阿姨的菜色合口味之后，每次拖着哥哥弟弟来萧家第一件事就是迈着小短腿跑去厨房，抱着阿姨的大腿奶声奶气地报菜单。
    普通话都还说不好，就只有喊阿姨念菜单的时候最顺溜。
    连在书房和唐晓璋讨论题目的她都能听见那清脆的声音。
    唐晓染十岁以前，每天都会往隔壁的萧家跑，还拖家带口的来吃，就是不待自己家。
    所以萧时歆早就习惯了跟着她的口味，别说是她，就连萧家其他人都差不多，至今请的阿姨都是擅长S市本帮菜的。
    但是这事实却让唐晓染的表情十分空白。
    她在心底把萧时歆萧总刚才那句话翻来覆去念了两遍。
    确定对方说的是中文，那么问题来了——
    你喜欢的菜就是我爱吃的，这句话什么意思？
    尤其是脑海里不知为何蹦出来大哥和萧总互相出柜的那个画面之后，她觉得……
    是时候堵一堵自己的脑洞了。
    努力催眠了自己一波，强行忽略了萧总刚才的回答，她微笑着把菜单递给服务员。
    然后她终于问出了今天铺垫了一个上午，真正想要试探的问题：
    “歆姐，你对高晟的印象是什么？”
    “你家的产业。”萧时歆手中端着杯子，轻轻吹了吹杯子里的茉莉花。看着那浅色的花朵在水面上浮到远处，才半敛着眼眸，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
    唐晓染又等了一会儿，“没了？”
    萧时歆直觉这个问题确实是唐晓染最近反常的来源，但她实在不知道这个印象的范围在哪里，只得又加了一句：“擅长机械类加工。”
    “那……你对收购这类企业感兴趣吗？”唐晓染知道自己这话问的很不对，因为她此刻的表情和语气若是被哪个有心人加工一下，明天就会有高晟集团即将破产的谣-言到处往外传。
    可是她太想知道了。
    在从萧时歆这里获得更多的信息之前，她太想弄明白上一段情景里发生的故事，也想知道这故事和自己上辈子死前看到的新闻之间的联系。
    萧时歆放下杯子，微微上挑的眼尾将她眼中的凌厉抹得更长。
    唐晓染在她的黑色眼瞳里看到了映着的米粒大小的自己，不用看也知道自己此刻绷直背部坐姿有多么紧张。
    紧接着，她听见了萧时歆甘冽沁人的声音响起，不带半分迟疑：
    “没有。”
    太肯定了，太绝对了。
    以至于唐晓染下意识地又接了一句：“如果……我家快要破产了呢？”
    仿佛不问出一个自己满意的回答就不打算放弃似的。
    萧时歆这次停顿的时间有点长，长的让唐晓染看着她的眼睛都跟着发酸，才意识到自己许久忘了眨眼。
    结果却听到那人的轻笑声。
    而后斩钉截铁地回了一句：“不会。”
    唐晓染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睛，不知道她为什么给出个犯规答案。
    萧时歆被她这副忧心忡忡仿佛下一秒就要流落街头的模样逗笑了。
    唇角弯弯，如枝头绽开的夭桃。
    “刚跟萧氏谈了五千万的合作，就觉得自己要破产？”
    “你是对自己没信心，还是对我没信心？”

 8.重生之后的第八天

    迷眩的五颜六色被投射在各个角落，轰天的音乐声衬出热闹非凡的气象，正是应了开业的好兆头。
    S市这家新开的酒吧‘大观园’，坐落在最著名的这条巷道里，来这里消费的多半都是拿钱烧着玩儿的败家子们。门口的豪车将一条两车道的马路堵得只有四条腿的阿猫阿狗们能凭借矫健的身姿上蹿下跳，把一干穿的人模狗样徒步走来的挡在巷尾干瞪眼。
    唐晓染刚巧比堵车的那一堆来得早，顶着酒吧里映射的红绿灯光往里走，直走到一群端着酒杯的莺莺燕燕前，愣是没一个人认出她来。
    她抬手戳了一下面前那个女生的肩膀，被打断聊天的人不耐烦地转身，扯着嗓子说了句话，被那响彻耳膜的音乐声盖的一丝不剩。
    唐晓染面无表情地翻了个白眼，又被顶上晃眼的光球给亮了回来。
    没兴趣在这种地方体验喊破喉咙的感觉，她顺手抓过旁边台子上不知谁放的话筒，拍了下确定有音响，平着音调对着话筒说道：
    “舞台上甩脑袋那位大哥，对，就是你，麻烦让后台把音乐声调小，谢谢。”
    世界瞬间安静了许多。
    熟悉的音色将前面那群沉迷吹牛的小姐姐们注意力吸引了过来，之前刚被她戳了的女生不可置信地回头上下看着她，在昏天的灯光里艰难辨别她的真身：“晓、晓染？”
    “你这都穿的什么呀？怎么？你爸刚宣布把公司过继给你吗？”旁边凑上来一个穿着黑色露肩连衣裙的女生，端着酒杯的手圈上她的脖子，笑嘻嘻地调侃道。
    唐晓染扯了下唇角，把外套脱了下来，淡定地回了一句：“今天出门有点事，就懒得再回家换衣服。”
    一身规矩的装束在这群露肩露背的豪放派里，确实显出几分格格不入，不过她并不在意，招手唤来服务生，从他的托盘里随手端了杯鸡尾酒。
    往人群围着的几张沙发走去，挑了其中一张坐下，又把外套随手一搭、双腿一翘，弯着唇角问道：“聊什么呢？”
    “聊某位刚才不在场的主角啊，看你这刚从战场上下来的模样，你别告诉我那个传言是真的？”黑色长裙的女生跟着黏了上来，波浪长发下艳丽的脸庞上满是调侃的笑意。
    “别啊晓染，当个混吃等死的二代多好啊对吧，你干嘛没事非得给自己找事啊？看我这双鞋，昨天新买的，好看吗？”本就坐在沙发上的，此刻正在她旁边的另一个女生凑了上来，秀了秀脚上那双漂亮的高跟鞋。
    繁复的花纹一圈圈地镶嵌在鞋子周围，细细的高跟上盘了一支栩栩如生的水晶花，显出一种脆弱又精致的美丽来。
    唐晓染挑了下眉头，唔了一声，看着她的鞋夸道：“好看。”
    却对插手家族生意的事情闭口不谈。
    顿时便掀起了一股新品秀的狂潮，在场的千金小姐们疯狂给她安利自己最近买的包包鞋子衣服裙子，似乎生怕这纸醉金迷缠不住她，让她从堕落队伍里脱籍而去。
    强行被恶补了一波当季新品的唐晓染唯一能做的就是喝酒，然而这群聊开了的小仙女们并没打算如此轻易放过她，不知怎么的话题就绕到了她身上：
    “对了晓染，你今天中午到底是跟谁出去吃饭了？怎么还在萧氏集团大楼那边？”
    在场的目光再次聚齐到她身上。
    她晃了晃自己手里的酒杯，听见她们提到中午，忍不住便想起那顿饭上某人的话。
    当下只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萧时歆。”
    “卧槽，还真是她？你们怎么回事儿？”黑裙女生面带惊异，原因无他，在场这个圈子就她和唐晓染的关系最熟，自然清楚她对萧家那位的反感。
    “佳丽我现在怀疑你之前说的八卦真实性了~”一直坐在她另一边的女生拢了拢耳边的头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甜甜的梅子清香和着清浅的酒精味从她说话的唇齿间溢出些许。
    唐晓染瞥了眼好友，眼底捎了三分笑意，跟着调侃道：“怎么，孙佳丽大小姐这说瞎话的本事谁没见识过？她嘴里说出来的你们也相信？”
    孙佳丽睁大了双眼看着她，被她这锅拍笑了，一撩黑裙裙摆：“可以啊晓染，翻脸不认人的本事很快嘛，来来来咱们对对我哪个八卦说错了。”
    唐晓染眨了眨眼睛，耸耸肩示意她随意爆料，自己无所畏惧。
    一群人笑闹了一会儿，没过多久S市那帮少爷们也凑了过来，唐晓煜赫然也在其中，两人无语地对视了一秒，各自挪开视线。
    但这还不是最尴尬的，最尴尬的是唐晓染发现自己前男友——周昊然也在这群人里。
    周围谁不知道周家大少对唐晓染那是一片真心向明月，就算被甩了也坚定不移地表示自己心里只有她，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就总喜欢闹他们俩。
    没过几秒，周昊然就顺利凑到了唐晓染身边，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她，没话找话道：“好巧啊，晓染你也在这啊。”
    本来么，唐晓染对身边存在狗皮膏药这事儿也不是很反感。
    甚至她真的动过要不就再跟他复合看看的念头，毕竟他是真的很喜欢自己，而自己当初只是跟他吵一架就把人甩了。
    可是——
    她永远忘不了，上辈子她唐家落魄时，她走到周昊然那里，什么都还没开口说时对方露出的表情。
    高高在上，就像在看一条落水狗。
    于是当她脸颊顶着火辣辣的感觉，艰难地开口说出借钱用意时，那铺天盖地而来的嘲讽几乎将她淹没。
    “怎么？一向不屑正眼瞧我的唐大小姐，也有穷到找我周家借钱的时候吗？”
    “临时借个饭钱？行吧，你要五十还是一百？”
    ……
    一看到这张假意奉承的虚伪脸，她的喉头反射性地滚动了一下，喝下去的冷酒在胃里与胃酸剧烈反应，翻腾出强烈的呕吐欲。
    她冷下表情，就连那线条柔和的双眼尾部都跟着落下，今日的正装妆容将她周身的气势渲得淋漓尽致，瞬间便释放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
    唇瓣轻启，只吐出一字：
    “滚。”
    周昊然被她这少有的毫不留情给吓了一跳，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她，脸上的笑都僵了半分钟。
    朋友见她突然翻脸，也是不懂今天的玩笑哪里惹了她，但为了气氛，立刻就有人上前充当和事老。
    “哎呀晓染，来玩骰子！”
    “周哥来这边呀，赌酒来不来？”
    唐晓染却没了兴致，意兴阑珊地往酒吧门外看了一眼，这一瞥却让她看到个颇为眼熟的身影。
    她皱着眉头想了想，忽然从位置上站了起来，随手抄了外套就往外走。
    “晓染你干嘛去？”孙佳丽玩骰子玩的正开心，回头看到她起身的动作，顺嘴问了一句。
    唐晓染想都不想地答道：“走了，你们玩的开心。”
    一干人等全部懵逼：“……啊？”
    没听错吧他们？从来仗义陪通宵的唐大小姐今天这就走了？
    另一边的唐晓煜见她提前离开，也同样拧了下眉头，想了想起身也挥挥手走了。
    留下原地的半天没搞懂他们唐家今天一个个这是什么早退毛病。
    唐晓染从门口走出去，看到被堵在路口折返的一行人，其中一个模样清秀的男人在队伍里颜值格外引人注目。
    身后唐晓煜拍了下她的肩膀：“看什么呢？”
    顺着她的视线往那群人里一瞄，同样也是一眼就看到那个男人。
    他狐疑地看了看身边的女生，心想那人她该不知道才对……
    但是以她和唐晓璋近来那副黏腻样——妈的，难道唐晓璋连这种破事都敢告诉她？
    唐晓染半点不意外他跟出来，回头注意到他的眼神，见他凝神专注盯着自己之前看的那群人，忍不住想道：
    难道晓煜也知道那人？
    他怎么会知道的？
    大哥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他才对吧？
    人走远了，姐弟俩各怀心思地对视一眼，互相打量着对方，忽而异口同声问道：“你刚才在看谁？”
    唐晓染意识到这事情好像不太对，她伸手拉着唐晓煜的衣袖往另一条街走，打算随手招辆的士回家。
    “姐，你刚不会是看上哪个帅哥了吧？你开口弟弟肯定帮你追。”唐晓煜决定换种方式试探一下，最好别是自己想的那样。
    “谢谢，以我的姿色，我可以自己来。”唐晓染不痛不痒地应了他一句。
    刚才看到的那人是她上辈子在八卦新闻版面上见到的，大哥的疑似情人。
    那时候大哥已经死了，关于他是个同的消息却在圈子里传的沸沸扬扬，连带着这人的生活都被爆出来，估计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可问题是，为什么现在的晓煜会认识这人？
    无数的猜测浮上心头。
    她挥了挥手，一辆的士停在跟前。
    她迫不及待地将唐晓煜塞进后座，自己跟着坐进去，又从兜里拿出手机和耳机，调到一个本市新闻app，将耳塞在耳朵里塞好。
    一切妥当后，点下新闻资讯播放键，她对唐晓煜勾了勾手指。
    “来，我愚蠢的弟弟，伸手。”
    唐晓煜对她翻了个白眼，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她：“干嘛？”
    “帮忙抽个奖。”唐晓染老神在在地回了一句。
    唐晓煜：“……？？？”
    信了鬼话的他忍不住对唐晓染露出了个欧皇般的谜之微笑，并不知道降临到自己头上的是属于何等非酋的命运。

 9.重生之后的第九天

    晚上十一点十五分，唐家小别墅里灯火通明，客厅里还格外热闹。
    “你有种给我站那儿别动！”一道女声颇为嘹亮，如果不是二楼的隔音效果相当不错，她能把刚睡下的唐爸吓到梦中惊坐起。
    唐晓煜在赵伯身后藏着，一点都没有拿老人当挡箭牌的脸红。
    从赵伯身后探出脑袋，露出脑门顶两撮彩毛，他又无奈又懵逼：“有没种这个问题我们先不讨论，你手里还拿着花瓶，当我脑阔是铁打的啊我还不跑？”
    “晓染，有话好好说，先把手头的东西放下。”赵伯手上还沾着一片茶叶，就被唐晓煜从厨房推了出来当挡箭牌，这会儿脸上的皱纹里都堆满苦笑。
    唐晓染气得整个人都在抖，连带着手里举着的青花瓷瓶都跟着抖三抖，让她弟看得心惊肉跳，又补了一句：“悠着点！摔一下五百万！”
    唐晓染感到手腕突然一阵无法承受之重。
    她磨着后槽牙，深棕色的眼眸里情绪沉沉，将手头的花瓶放回原来的地方。左右寻了一遭，发现最安全的能用来痛殴唐晓煜的只有沙发抱枕。
    “从赵伯后面滚出来！”她抬手指着唐晓煜，低吼着命令道。
    “哇你好歹让我知道怎么死的吧，下车就翻脸，姐你是不是被穿了？”唐晓煜表情莫名，被吼得云里雾里，搭着赵伯的肩膀踮着脚伸长脖子讨饶。
    唐晓染单手揪起抱枕一角，朝着那个方向三步并做两步跑去，然后挥舞着抱枕狂拍自家弟弟。
    一边用力砸一边骂：“王八蛋唐晓煜！成天好的不学学坏的！狗屁倒灶的东西就你最能！”
    被他砸到头晕的男生伸手护着脑袋，从狂风暴雨里艰难往外扔话：“我跟你说你再打我还手了……我真还手了……”
    然后落在他身上的闷声就没了。
    他抬头一看，发现眼前女生眼睛都红了，大口地喘着气，却还是不依不饶地瞪着他。
    直到眼眶里打转的眼泪终于落下，直到手头的枕头从泛白的指间滑落，直到她颤抖的身躯渐渐平息。
    她抬起右手，用手背挡住眼睛，唐晓煜只能看见她因情绪激动而变得嫣红的双唇吐出一句喑哑的话：
    “你是要……气死我啊……”
    手背挡了眼眸，却挡不住脸颊上簌簌落下的泪水。
    不知为何，唐晓煜听到她这话，心头却跟着一跳，从未有过如此明显的惊慌失措，仿佛能感同身受地体验到对方此刻的心情。
    ——是对他真正的失望透顶，才会露出这样无可奈何的哀伤。
    那一瞬间，他有种强烈的预感。
    他做的事情，被唐晓染知道了。
    客厅里一时只余下几人的呼吸声。
    唐晓染捂着眼睛，几乎想要回到半小时前，将那个轻松说出抽奖玩笑的自己扯开。
    那样她就不会知道，自己执着了许久要寻的真相啊……竟就在身边人那里。
    祸起萧墙，这对她来说是怎样无法承受的事实。
    她永远都忘不了，在听到唐晓煜那句话时自己身上泛起的，那股如同被冰霜浸过的冷。
    【我只是拿了资料递给老爷子，是他自己在那个时候开车出去，是他自己走的死路，跟我没关系……我没想要他死……】
    那喃喃自语着，试图说服自己的话语里，暴露出的惊惶，让她也跟着寝食难安。
    咔嚓一声，门锁打开的声音响起，将室内人的注意力都转了过去。
    唐晓璋拎着公文包走回来，见到室内的情景不由一怔：“都这么晚了，你们还没休息？”
    往常这个时候，客厅里可没这么热闹。
    赵伯往他那边走去，接过他的包，解释道：“大少爷，他们这是兄妹俩闹别扭呢，您看……？”
    若是以前，他绝不会让唐晓璋去劝和。
    也就是看着最近晓染对自家大哥态度变得亲和，他才有这么一说。
    唐晓璋漆黑如墨的眼眸扫过两人，对上唐晓煜不屑转开的目光，平静地朝着唐晓染的方向而去，缓声问道：“怎么了？”
    唐晓染看到他的身影，心底的歉疚和后怕漫了上来，心想若是这次自己还活得浑浑噩噩，岂不是又要平白再听一次大哥的死讯？
    她想也不想地扑上去一把抱住唐晓璋，将男人扑得愣了一下。
    总觉得，最近晓染好像很依赖他。
    他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亲昵的动作里僵硬去了不少，语气温和地开口：“今天不是刚立了功，我和爸爸还在商量给你的礼物呢，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那边的唐晓煜看到这碍眼的兄妹情深就觉得气不打一出来。
    他扭开脑袋，自顾自站在原地生闷气。
    唐晓染从他的怀里退出来，仰头看着他，语气坚定地回道：“我什么都不要。”
    唐晓璋被她认真的目光惊了一下，仿佛看到家里向来只会伸手要糖的小孩儿一夕之间长大了的模样。
    但这确实不太符合唐晓染一贯的风格，他为了确认又问了一遍：“上次说的保时捷也不要？或者换成兰博基尼？”
    唐晓染摇了摇头，垂着目光看着光滑可鉴的地面瓷砖，将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不要保时捷，也不要兰博基尼，什么都不要。”
    我什么都不要。
    你可以好好活着，长命百岁吗，大哥？
    也许是生死走过一遭，心理承受能力强了许多，她这会儿已经慢慢冷静了下来，甚至还能冲自家大哥露出个没事人的笑容。
    “我就是跟晓煜吵个架，你知道的，我们一个月能吵三五回。好晚了，大哥你快去休息，明天还要上班呢，别担心我。”
    唐晓璋又确认了一遍她的表情，见她眼底一片澄澈，只得点了点头应道：“嗯，你们也早点休息。”
    在看到唐晓染走过去扯着晓煜袖子往楼上走时，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有什么想要的，记得跟我说。”
    唐晓煜没忍住想回头怼他一句，但是对上自家姐姐那平静里带着些许陌生的视线，他的话不知怎地又憋了回去。
    仿佛害怕自己她对自己的失望更添一分。
    *
    二楼，唐晓煜的房间内。
    站在放了几个变形金刚模型的书桌前，女生四下环顾一周，之前和萧氏合作的资料已经不见了，桌上挺干净，唯有书桌后的柜子里摆满文件。
    她没兴趣自己翻，对他伸出手：“交出来。”
    “什么？”唐晓煜被她问出了一脸的问号，心底却在做垂死挣扎。
    万一她不知道呢？
    万一是因为别的什么事情呢？
    唐晓染却没心情和他打太极，一字一顿，语气更重地重复道：“把你调查大哥的资料，交出来。”
    “什么资料？没有的事。”唐晓煜很相信自己找的人，绝不可能是从那边泄露的消息。
    此时他脸上犹带着试探，想要知道她哪里得来的消息。
    唐晓染几乎被气笑，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自家弟弟，从那双色的额头新毛，看到脚底那双新买的限量球鞋，仿佛第一天认识他似的。
    之前在客厅，当着赵伯的面无法说出的话，现在正是合适的时候。
    “你不喜欢大哥，我知道，尤其是你一直觉得他抢了属于你的位置。”
    “但是我从没想过，你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给自己家的人从背后捅刀子。唐晓煜，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龌-龊了？”
    面对女生几乎灼热的质问和鄙夷，唐晓煜心底那股刚压下去的气又冒了出来。
    “怎么？你也觉得他比我更适合继承公司？你别忘了，唐晓染，高晟姓唐，那是我们唐家的东西，不是随便什么路边捡的阿猫阿狗都能坐在董事长位置上的！”
    “我手段龌-龊？我能有他龌-龊？他自己找了个男人，也不嫌恶心……”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女生抬手扇了一巴掌。
    他捂着脸，用舌尖顶了顶口腔里的软肉，看着唐晓染的目光同样冷了下来。
    手心同样火辣辣的疼，女生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劲儿。
    但是她脸上的表情比他更冷，冷到趋于一股死水般的平静。
    “醒醒吧，大清亡了。”
    顿了几秒钟，她又补充了一句：“你以为大哥从那位置上下来了，高晟就会是你的？”
    “今天我把话放在这里，唐晓煜，你听好了——”
    “从明天开始，公司的事务我能做的我都会申请，只要是你的单我都会抢。就算大哥不是董事长，我也会努力成为你这条路上最大的阻碍，我说到做到。爸爸是不是个重男轻女的人，你比我更清楚。”
    唐晓煜只觉得胸膛里那股气几乎要冲破脑壳，让他脑仁都跟着疼。
    可是他面上却无动于衷，站在原地，点了点头，开口确认道：
    “你要为了唐晓璋，跟我翻脸，是吗？”
    回答他的，是一声稳稳的关门声。
    回到房间，舒展身体躺在床上，唐晓染看着天花板上那盏灯，看着灯旁边一个星形透明里盛放的粉色碎玻璃，将灯光在顶上雪白处反射出七彩的星光。
    今晚发生的一切都像梦一样，又累的她筋疲力尽。
    可是在这种情况下，她竟然还能拖着疲惫的身躯，拿出手机，跟萧时歆约明天的时间，去找她请教跟公司有关的事情。
    她笑了一下，只觉得人的潜能真是无限。
    原来上辈子偷的懒，这辈子都得还回去，她根本就做不了一个混吃等死的富二代。
    *
    次日十一点三十分。
    萧氏集团总部顶楼办公室内。
    萧时歆轻轻放下钢笔，看着那边靠在小沙发上睡着的人。旁边的小茶几上放着她未看完的书，笔还夹在里头。
    她起身去旁边的休息室里拿出一条小毛毯，回来动作轻柔地盖在唐晓染身上，见到这人眼底的青色，心情说不出的莫名。
    从早上唐晓染来她办公室的时候，她就看出小朋友昨晚睡得不好，眼底全是红血丝，像是昨晚哭了一场——唐晓染还小就这样，哭了之后第二天眼眶不肿不红，就是眼底全是红血丝，跟熬了一宿似的。
    正在这时，唐晓染不知梦到什么，慢慢拧起眉头，好一会儿之后，眼角竟然有些湿润。
    萧时歆下意识地伸手用食指抹去她眼尾的湿润，轻叹了一声，低声问道：
    “这是被谁欺负了？”

 10.重生之后的第十天

    唐晓染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都忘了自己还在萧时歆的办公室，直到习惯性摸到手机，摁亮屏幕才发现这会儿已经十二点四十分了。
    “醒了？”办公桌后的萧时歆淡淡地问了句，伸手在电话上按了个键，吩咐了一句：“莉莉，送两份午餐进来。”
    对上唐晓染仍未回神的呆萌目光，她补了一句：“这个点只能吃公司食堂的餐了。”
    唐晓染那迟钝的大脑后知后觉地开始运作，揉了揉眼睛，颇有些迟疑地问道：“唔，歆姐……你也还没吃午饭吗？”
    萧时歆轻轻地应了一声。就在这个时候，助理敲响了门，送了两份餐进来，放在那张颜色相当深沉的黑色工作桌上。
    小毛毯从肩头滑落，唐晓染从沙发上站起来，才发觉因为刚才的睡姿问题，右腿麻得使不上劲儿，又一屁股坐回了原位。
    助理小姐姐已经走出了办公室，萧时歆注意到她的动静，作势要起身往她那边走：“怎么了？”
    “没事没事，歆姐你快吃午饭，要不是因为我刚才打瞌睡也不会害得你这会儿还饿着肚子。”唐晓染脸上的表情有几分懊恼，锤着自己的大腿忍不住加了几分力气，结果刚恢复知觉就被麻痒里混着的疼痛激得抽了一口凉气。
    萧时歆倒也不急这么几分钟，只是慢条斯理地拆筷子，顺便把唐晓染的那一份也摆好了。
    然后她眼里的小朋友立刻‘一瘸一拐’地走到她对面坐下。
    ——没办法，唐晓染怕自己再耽搁下去，萧总饿坏了身体，到时候错过的几百个亿她背不起。
    “昨晚没睡好？”萧时歆目光落在自己的餐盒上，不慌不忙地给自己夹了块茄子，状似不经意地开口问了一句。
    唐晓染正吃了一口米饭，皱着眉头在一堆青椒里面找着肉丝，冷不防听到她的这个问题，咬着筷子抬头看她。
    条件反射地就想避开昨晚那段回忆，她看着萧时歆的脸庞，正想随口回点什么，就见到对方也抬起头，目光落在自己的咬着的一次性筷子上。
    在萧时歆皱着眉头思考下次在办公室给她准备一双干净的筷子时，唐晓染的回答在室内响起：
    “嗯……昨晚和晓煜吵架了。”
    原来是家里的事情。
    萧时歆得了回答，反倒不好开口劝点什么。
    话一出口，唐晓染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诚实。
    因为冤枉了对方是害自己家凶手的那点内疚感，原本被层层埋在心底，却被这段时间对方的善意、包括今天中午的这顿饭，来势汹汹地连根拔起。
    萧时歆一定不知道，曾经有多少次，她像以往一样照顾自己这个小辈的时候，自己却惶惶然地提防、怀疑，甚至在心里冒出许多不该有的恶毒念头。
    连胃里都被那股内疚顶得一时间装不下东西。
    她放下筷子，低头看着餐盒里没怎么动过的午餐，轻轻地说了一句：“歆姐，对不起。”
    突如其来的道歉让女人根本无法做反应，只以为她还介意耽搁自己午饭时间的事情，只好缓了语调回道：“没关系。”
    注意到她没怎么动筷子，萧时歆觑了眼旁边桌上仍堆着的文件，计算了一下完成它们的时间。与此同时，脑海里却开始一一闪过那些曾被推荐过的餐厅，思考着提前下班之后，带小朋友去吃点什么换换心情。
    “对了，旁边有休息间，你一会儿可以去里面休息。”萧时歆随口又补了一句。
    唐晓染确实感觉自己这会儿还没怎么清醒，脑子里还盘桓着驱不散的睡意，笑着假客套了一句：“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影响你休息？”
    不论如何，一早上了总算见她笑了一回，萧时歆挑了下眉头，回应道：“没关系，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
    然后，真正躺在休息间的床上时，唐晓染发现自己睡不着了。
    床够软，休息间够大够安静，但是睡意偏偏吓跑了。
    睁着眼睛在床上滚了五分钟之后，她拿起手机刷了一会儿微博和朋友圈动态，直到什么新鲜事情都找不到之后，她无奈地坐起来，接受了自己午休结束的事实。
    休息间地上铺着地毯，走路的声音都被吸收了，女生打开门，正想跟萧总探讨一下自己早上看的那点内容，见到的画面却让她瞬间抿紧了唇。
    到了唇边还未来得及跑出的‘歆’字被死死地咽了回去。
    萧时歆在午睡。
    趴在那张冰冷黑色工作桌上。
    尽管脑袋枕着小臂，底下还垫了个文件夹，但是桌子硬成那样，不用想都知道肯定不舒服。
    唐晓染一瞬间有种叫醒她让她去休息间的冲动，却不知道她到底睡着了没有，又不敢惊了她的睡意。
    只好在原地无比挣扎地思考——
    如果现在把刚才自己盖的小毯子给她盖上，会不会吵醒她啊？
    正在这时候，室内的电话突然响了，萧时歆被惊了一下。
    也就是这一下，唐晓染吓得退后了一步，休息间的门便自动无声地合上了。
    咦，等等，为什么她要这么做贼心虚？
    唐晓染戳着脸颊的酒窝，歪着脑袋盯着那扇门，试图梳理清楚自己的心路历程。
    半晌后无果，她破罐子破摔地拉开门，重走出去。
    外面那人已经重新开始了工作，见她这么快从室内走出，颇有些惊讶地问道：“醒了？”
    “嗯，不困了，谢谢歆姐。”唐晓染回了个真诚得多的笑容，借口想下去参观萧氏集团，就跑出去找萧时歆的助理小姐姐了。
    “唐小姐好，我是萧总的助理，负责带您参观萧氏总部，您叫我莉莉就可以。”几乎就在唐晓染出门的时候，这位精明干练又漂亮的小姐姐就收到了自家总裁的通知，微笑着跟眼前的女生自我介绍了一句。
    唐晓染也礼貌地回了个微笑，跟在对方的后面，听她从萧氏的历史讲到目前的部门分配，身临其境地感受了一把‘就算十个高晟也买不起一个萧氏’的公司规模和员工精神。
    莉莉讲了一段，适时地停下，恰到好处地给唐晓染留出个提问的时间。
    谁曾想，唐晓染疑问是有，只是一开口就把她问愣了三秒钟：
    “你们萧总有午休习惯吗？一般在哪个时间段午休？”
    莉莉：……啊？
    但是身为助理的职业素养仍然让她准确地给出了回答：“有的，通常在中午十二点三十分到一点之间。”
    唐晓染感觉自己的良心痛了一下。
    痛完之后表情深沉地开始思考一个问题：
    ……说好的日理万机呢？萧总为什么每天中午还睡半小时？
    啪。
    她听到内心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被良心一巴掌拍飞的声音。
    定了定神，她一边跟着助理往前走，一边继续问：“那她每天几点下班呀？”
    面对如此谜的问题，依然是职业素养在拯救莉莉：
    “忙的时候大概晚上十点左右，不忙的时候是正常的五点半。”
    无所事事地边聊边逛了一圈之后，她又跟着助理回到了顶楼，刚打算推开办公室的门，门就从里面自动开了。
    留着及肩短发的女人单手拎着包，冷艳的脸庞上，那双剑锋般的眸光与她撞上，瞬间便柔和了许多，淡色的唇轻启：“回来了？正好我下班，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唐晓染惊悚地睁大眼睛去看外面墙上挂着的时钟，下午三点十五分。
    ——萧时歆早退？？？
    她下意识地去看旁边助理的表情，想知道之前小姐姐的回答是不是在骗自己，结果发现人家听见可以下班的要求时，脸上的懵逼半点不比自己少。
    唐晓染表情空白地跟着她往电梯那边走，下意识地问了句：
    “现在下班，是不是太早了？”
    萧时歆觑了一眼她的表情，走进电梯，按下楼层，慢条斯理地回了三个字：
    “我饿了。”
    这理由满分。
    唐晓染差点就信了。
    等走到停车场，听到对方重复的那一句“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时，她蓦然反应过来。
    哪里是萧时歆饿了，这人明明是在担心她饿了。
    她抬头看着那人，视线描摹过她眼眸的轮廓，落进那双冷冽的、又被柔和情绪覆盖的眸子里，竟然问出了一句：
    “吃什么都行吗？想吃歆姐做的行不行？”
    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能得寸进尺到这个地步。
    脑子里更是莫名其妙地循环播放着那次和大哥还有她一块儿吃饭时，她说出的那句话：“好巧，我也是。”
    真奇怪。
    你这会儿的行为，是在试探她到底能对你好到什么地步吗？
    心底有个声音悄悄地问道。

 11.重生之后的第十一天

    萧时歆看着她脸上那调皮的笑容，深棕色的杏眸里同样带着笑意，分不清这到底是句玩笑，还是她真的提此要求。
    与萧总略带探究的视线对上，寻常人都会觉出几分压力。
    几乎就在唐晓染觉得笑容有些僵，想要给自己找个台阶下时，对方却淡淡地回了二字：“可以。”
    走到自己的车前，用遥控开锁之后，萧时歆回头看去，发现那位小朋友还站在原地发呆，不知是不是被她如此干脆的应答吓到了。
    车子的前灯闪了闪，将唐晓染拉回了魂，魂不守舍地上了车。
    直到萧时歆一脚油门开出去之后，她才仿佛自己之前幻听了似的，偏过头睨着她，又问了一遍：“歆姐真打算做饭给我吃？”
    开着车的女人神情平淡，侧颜的轮廓美的颇有些惊心动魄，尤其是黑色的碎卷发在白皙细腻的脸颊上挡了些许，更衬出她五官的精致来。
    不正对着那对冷眸，那让人有些胆寒的气势便弱了许多，令人将更多的注意力落在她本身的容貌上。
    “想吃什么？”萧时歆直接将车往家附近的超市开。
    得了她的确认，唐晓染又生出几分无所适从了，尤其是想到中午看见她趴在办公桌上休息的那一幕——
    总觉得屁股底下这椅子仿佛生了刺似的，让她怎么都坐的不舒服。
    只好自己跟自己的良心妥协，期望它能消停点：“之前开玩笑的~歆姐今天都迁就我一天了，这顿晚饭还是我来做吧，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萧时歆转头看了她一眼，触及她眼底的几分歉疚。
    奇怪了，今天小白眼狼同学怎么总用这种眼神看着她？
    以前也从没见她这么客气过，今天就来她这待了一天，怎么一副做了非常对不起她的事情的模样？
    *
    唐晓染看着面前巨大的落地窗，又回头看了看屋内简约的摆设，环顾了一周这将近两百平方的空间，惊讶地问道：
    “歆姐一个人在这住吗？”
    萧时歆正在把刚才买的食材摆上料理台，听了她的问题，漫应了一声。
    拧开水龙头，冲洗蔬菜的哗哗声便成了之后在室内的唯一声响。
    唐晓染看着眼前这宽阔落地窗外的景色，收纳了这繁华街区的大半世界。鳞次栉比的高楼、蜿蜒如长蛇见不到尽头的马路、还有底下路上来往经过的蚂蚁大的人……
    尽管已经想象出了夜晚站在这儿能看到的景象，唐晓染依然觉得有另一种更为浓重的感觉笼罩着她。
    孤独。
    令人灵魂都被冻得发颤的孤独。
    想起萧氏集团总部办公室的装饰和摆设，又首次来到萧时歆住的地方待了一趟，唐晓染忍不住地想，萧时歆每天到底都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啊。
    她甚至都不敢问萧时歆，为什么不回萧家待着呢？
    下午的阳光从那透明玻璃外落进来，好似连温暖都被削了一层，覆在身上的暖意所剩无几。
    唐晓染在落地窗前站了一会儿，就禁不住这莫名的冷意，往开放的小厨房那边凑去。
    身家百亿的萧总并不知道，就这么一会儿，某位小朋友已经对她产生了浓厚的同情心。
    看到唐晓染挽起袖子要过来帮忙，她也不拦，偌大的厨房，便由着人发挥。
    她想做一道菠萝咕噜肉。
    透明的大碗里装着切好的新鲜里脊肉，圆澄澄的饱满蛋黄落下去，又倒进雪白精细的面粉，拿起筷子搅拌时，与碗壁碰撞出的声音清脆悦耳。
    锅里倒入三分之二的油，将裹好的里脊肉一条条放下去时，热油与肉合奏出的滋滋声，渐渐在空气里弥漫出的肉香，总算将冰冷的室内染上了烟火气。
    唐晓染洗了双干净的筷子，在旁边盐水泡着的大碗里偷偷夹出一块果肉来吃。
    “嘶……”她倒抽了一口凉气，立即引起了萧时歆的注意。
    “泡的还不够久吧？快先吐出来，舌头疼不疼？”萧时歆走过来，抬手便轻扣着她的下巴，似乎想让她张嘴看看。
    结果唐晓染眼睛转了转，狐狸一样的狡黠模样，抬手便拈起另一块果肉塞进萧时歆嘴里。
    见到萧时歆睁大眼睛，含着那块果肉不敢动的样子，她终于恶作剧得逞一样地笑出声来：“我刚才拆标签泡盐水的时候发现把菠萝买成了凤梨，不用泡盐水也不会刺舌头的，甜不甜？”
    即便只是含着，果肉里丰富的水分也慢慢溢出，在口腔里漫出一股美滋滋的甜。
    被那甜味儿一浸，心底被捉弄的那丁点儿气也被泡散了。
    萧时歆眼底的气便化作了无奈的笑。
    发现唐晓染还一脸期待地眨着眼睛等自己的回答，她只得无可奈何地点头。
    于是那双杏眸瞬间便笑如弯月。
    唐晓染边做菜还边探索萧时歆的小厨房，竟然还从橱柜里翻出来两瓶酒，起初以为是料酒，拆开之后闻了一鼻子才发现……
    “咦？我记得这是歆姐你老家那边的特产吧，是家里人自己酿的酒，对不对？”
    萧时歆看到她手里的瓶子，点头的同时，回忆了一下这是什么时候放在那儿的。
    大概是过年的时候家里人塞在她车上，她发现之后又随手放在厨房这边的吧。
    毕竟平常只有她一个人在家，而她也并没有喝闷酒的习惯，所以偶尔会用它们做酒酿丸子。
    唐晓染兴致勃勃地洗了杯子，给自己倒了半杯。
    澄黄的液体落在杯中，散发出香甜的诱惑，浓香的甜将酒精味藏了起来，只迷惑得鼻子彻底沉沦在这气味里，就连大脑理智都撑不住，嗅一下便宣告投降。
    她抿着杯角喝了一小口，醇厚的甜味儿就将舌头都征服了，唇齿间都是这酒的气息，直到咽进肚里，那悠久不散的甘甜仍然在舌尖徘徊。
    原本打算的浅尝辄止，在尝到这样正宗好喝的味道时就有些收不住了，结果她还未来得及喝第二口，旁边一只玉白的手就伸过来夺走了酒杯。
    萧时歆黝黑深邃的眸光看的她瞬间就清醒了，只听见她缓缓说道：“空腹喝酒对胃不好。”
    唐晓染撅着嘴看到那杯子离着自己十万八千里远。
    她走到萧时歆旁边小声嘀咕道：“我看过了，它度数一点都不高，我就再喝一口呗，就一口。”
    萧时歆轻睨了她一眼，见她表情可怜，只得回道：“吃饭的时候再喝。”
    本来也没想拦着她。
    在自己这里喝，总好过放她跑到那些乱七八糟的酒吧里要好。
    唐晓染顿时就开心地比了个‘v’字，这会儿又想起来菜才做到一半，见萧时歆已经把炸好的里脊肉捞了起来，立刻就去准备最后的步骤了。
    四十分钟后。
    看见桌上摆着菠萝咕噜肉、南瓜紫薯百合煲、龙井虾仁、可乐鸡翅、蒜蓉小白菜，唐晓染忍不住笑了一下，露出一口白牙。
    自己做的菠萝咕噜肉只是下意识的，但是她没想到萧时歆居然会给她做南瓜紫薯百合煲，就好像知道她这会儿只想吃甜的一样。
    就连刚才答应的酒，都重新摆在了她跟前。
    小白菜里带着淡淡的醋味儿，淡淡的酸勾人胃口；酸酸甜甜的凤梨果肉混着炸的恰到好处的咕噜肉，恨不得让人再添三碗饭；直到微有些腻了，新鲜的虾仁里夹杂的淡淡茶香，就清了嘴里那点儿腻味。
    直到胃口八分饱时，舀一勺饭后甜点似的百合煲，从最淡的百合尝起，到脆甜的南瓜，最后咬一口糖分饱和的小紫薯，好像产生了突然从谷底飞升到天空中的幸福感。
    间或尝上两口那滋味醇厚的酒，唐晓染只觉得心底那藏着的天大的委屈，好像都被这层层递进的甜给抚慰了。
    当萧时歆看到她眼底开始朦胧时，就知道这酒的后劲儿上来了。
    她轻叹了一口气，刚才就想说，空腹喝酒对胃不好，而且，这酒后劲很大。
    但是也许晓染就是想吃这么一顿饭。
    唐晓染觉得自己相当清醒，所以她喝完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直到起身之后天旋地转又坐回了位置上，她才睁着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看着萧时歆，语速相当缓慢地问道：
    “歆姐，我好像……喝多了？”
    萧时歆本还想给她盛点汤，见她这反应突然迟钝的样子，不太确定她到底醉到什么程度，只应了一句，又问道：
    “要不要去沙发上坐一会儿？”
    这会儿刚吃完，不能躺着，只能让她先坐着缓缓。
    唐晓染头有点晕，不敢动作太大，于是像个树懒一样，极其缓慢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然后往沙发那边迈出第一步，花了十多秒确定自己方向没错，又迈出了第二步，如此反复，艰难地往沙发那边挪动。
    萧时歆本还担心她会不会走不稳摔了，结果见到这一幕，竟然忍不住勾了勾唇。
    等到她把碗筷都收拾到洗碗池里了，顺手把桌子也擦干净之后，才发现那个在沙发上端端正正坐着的人。
    乖巧得和幼儿园小朋友一样，双手还放在膝盖上。
    萧时歆没想到她喝醉了之后居然会这么乖，跟之前还有闲心捉弄自己的模样全然不同。
    看见她走过来，唐晓染跟着抬了抬头，深棕色的眼睛里一时间竟露出几分朦胧的依赖来。
    “难受吗？”萧时歆在她跟前站定，俯身问她。
    唐晓染一板一眼地回答，“头有点晕。”
    “要不要我去给你煮点醒酒的？”
    “不要。”
    萧总乐了，又笑了一下，唇畔笑意带出的风情驱散了眼底的冷意。
    “你喜欢醉着？”
    “没醉。”唐晓染脸上的表情还是那么认真。
    没醉你会这么乖？
    萧时歆觉得眼前的小朋友这会儿就像是自动作答器，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那种。
    仿佛感受到了对方无声的笑意，唐晓染又重复了一遍：“没醉。”
    她真的没醉，只是路走的有点不稳，脑袋有点晕，眼前是谁她还是记得的。
    萧时歆笑起来是真的好看啊，好看到她觉得脑袋更晕了。
    于是条件反射地伸手掩了一下对方的唇，她用力眨了几下眼睛，跟萧时歆那双略显狭长的眼眸对上。
    两人无声对视了一段时间。
    她放下手，因为距离很近，香甜的酒味从唇齿间溢出，藏着丝丝缕缕令人心醉的酒精味儿，仿佛要隔着这么点距离将对方都染醉似的。
    让听的人都有一瞬间的恍惚——
    “歆姐，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12.重生之后的第十二天

    为什么对她那么好？
    萧时歆静静地垂着眼帘与她对视，然而没等自己开口说出答案，又看到眼前这个不消停的小朋友蓦地亮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甚至还笑出了声，声音里含着藏不住的得意。
    像是找到了什么独一无二的宝藏似的。
    醉意将脸颊熏出桃红色，客厅灯光落在扬起的脸庞上，从长而直的睫毛缝里漏进眼眸中，将深棕色的眼瞳映得闪闪发亮，也把她的笑容照的更加灿烂。
    “你不说……我也知道。”唐晓染忽然抬起双手，勾着萧时歆的脖子，十指在她颈后交叠，把人拉得离自己又近了些许。
    近得就快要看不清双方的模样了，就连呼吸声和醉意都要交缠上对方似的。
    萧时歆不得不伸出一手按在她身侧沙发上稳住身形。
    听到唐晓染自顾自的回答，她的目光顺势落在对方下巴上，漫不经心地接了一字：“哦？”
    原来这小没良心的还知道自己对她好？
    萧时歆眼皮子稍稍抬了抬，让对方清楚地看到自己眼底的情绪，做出一副愿闻其详的姿态。
    即便大脑被酒精暂时俘-虏，也不妨碍唐晓染听出对方话里的调侃和不信。
    她轻哼了一声，不知想到什么，又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与此同时，手下猝不及防一拉，想把人拉到自己的身上。
    若不是萧时歆早有防备，这会儿准能让这小兔崽子把刚吃进去的晚饭还回来。
    原就按在沙发上的手用了点劲儿，就将对方的那股劲儿抵消了，萧时歆依然和她保持着原先的距离，一分都未再近。
    唐晓染见这回没扯动人，不高兴地鼓了鼓脸颊，只好费了点劲自己凑上去，刻意在萧时歆耳边压低了声音，做出一副分享不为人知小秘密的架势。
    热乎乎的气息和着软糯的嗓音滑进耳廓中：
    “嘘~歆姐你放心，你向我和大哥出柜的事情，我不会说出去的。”
    萧时歆乍然听见这话，愣了一下。
    她花了三秒钟才想起来唐晓染所谓的出柜对话发生在什么时候。
    回忆起那场和好友无比尴尬的相亲场景，萧时歆一阵沉默。
    唐晓璋出柜是真的，她不过是开了个玩笑，让场面不那么尴尬罢了。
    因为她不在意这个问题，反正也没有喜欢的人，性向如何并不重要。
    然而此刻听了小朋友的保证，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联想了一下唐晓染刚才那得意的笑容，萧总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这情商是高了点。
    萧时歆垂在身侧的另一手忍不住抬起，弹了一下唐晓染的额头，问出的话语里满是复杂的情绪：
    “那我先谢谢你了？”
    唐晓染笑嘻嘻地摆手，醉的一塌糊涂地应道：“不客气不客气。”
    并不知道自己在萧时歆的心里又多了个标签。
    小白眼狼、小自恋狂。
    萧时歆叹了一口气，将她的手拉开，决定还是去给唐晓染煮点醒酒汤。
    原以为清醒的时候就够皮了，没想到喝醉了的小家伙她更扛不住，完全不知道那张嘴里还能冒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
    *
    夜晚静悄悄地来临，窗外不知何时已然华灯初上。玻璃窗阻隔了外面世界的喧闹，却又完整地将那灯红酒绿的繁华世界静静地呈现出来。
    唐晓染坐在沙发上，怔怔地看着窗外，不知想到什么，目光里带了几分落寞，竟然连呼吸都忘记了。
    直到不知道放在哪里的手机唱起一段耳熟的旋律，她才猛然回过神来，深呼吸了几口气，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却完全没有去找手机的冲动，只是任那段音乐在室内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最后还是萧时歆把那个吵闹不休的东西递给了她。
    她不情不愿地瞟了一眼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是赵伯。
    接起之后，她听着手机对面慈祥的声音，沉默了良久才回道：“……不用留，我吃过晚饭了。”
    顿了顿，她又补了一句：“最近都不用留，我……我晚上不回去，在歆姐这边，如果爸爸和大哥不相信的话，可以打电话问她。”
    刻意不提唯一被剩下的那个，结果她眼底的落寞却仿佛她才是被剩下的那个似的。
    在厨房那边找了一圈发现储备的红豆、绿豆等豆子都用光了，萧时歆只好放弃醒酒汤，改为煮一壶水果茶。
    清香的梨子切片混着酸酸的柑橘瓣和甜甜的苹果块，味道从透明壶口里随着蒸汽徐徐冒出，萧时歆闻着鼻间的果香，听到唐晓染说的话，神情平静地想道：
    看来这次的事情还不小。
    得是什么样的事情，才会让天不怕地不怕的唐晓染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还自顾自地决定躲在她家里呢？
    揭开透明的壶盖倒扣在一边，萧时歆素白的手捏住放冰糖的包装袋，缓慢地往两边用力。
    袋口被撕开，露出的空隙越来越大。
    而后渐渐倾斜，咕噜两声，两块四四方方的小胖糖落进壶里。
    当酸酸甜甜的水果茶裹着舌尖来回流淌时，唐晓染晕乎乎的脑袋总算得救了。
    手里捧着热乎乎的果茶，唐晓染这会儿才觉出几分自作主张的不好意思来，不敢跟萧时歆的眼睛对上，只低头瞅着杯子里的茶。
    半晌才慢吞吞地往外蹦词儿：
    “歆姐……呃，就是……我能不能在你这里——”
    话还没说完，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
    唐晓染分心看了一眼，发现是唐晓煜之后，非常无情地选择挂掉。
    然而那头的人就像是知道她的心情一样，锲而不舍持之以恒地跟她杠上了，导致唐晓染忍无可忍地把他拉黑了。
    话还没说完，她清了清嗓子，决定这次迅速地说完自己的请求。
    “我是说，我可不可以在你这里——”
    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
    这次是萧时歆的手机。
    唐晓染面无表情地盯着她掏出手机的动作，但是萧总丝毫不受这视线的影响，见到屏幕上跳动的号码，她挑了下眉头，划开了接听，又点了外放：
    “歆姐，打扰你真的很抱歉，但是我有事情要找我姐，她是不是在你那里？”
    男生的声音里满是掩不住的焦急，听起来确实是发生了什么。
    于是唐晓染眼底的不耐烦慢慢消失，她别扭地将视线挪到萧时歆手中举着的那支手机上。
    “说吧。”萧时歆淡淡地回了一句。
    手机那头的人顿了一下，似乎猜到她开了外放，但情况紧急，他顾不了那么多了：
    “唐晓染，我知道你跟我翻脸，不想看到我，但我现在就告诉你一点——”
    “资料我没打算交上去，可是刚才我去爸爸书房找公司文件的时候，在他桌上看到了一份一模一样的资料。”
    语速飞快地说完一大段，他飞快地换了一口气，扔下最后一句：
    “距离大哥下班回家还有三个小时，回不回来，你自己看着办。”
    唐晓染：“！！！”
    她霍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13.重生之后的第十三天

    唐晓煜的一通电话，彻底断了唐晓染之前想在萧时歆家借住一段时间的计划。
    萧时歆租的房子和唐家隔了好几个区，唐晓染算了算耗费在地铁上的时间，不得不匆忙跟她告别。
    “我送你。”看见她慌张地拎包往门口的方向走，萧时歆轻声说了一句，尽管语气柔和，但语调却不容置疑。
    唐晓染正用金鸡独立的姿势穿鞋，因为掌握不好平衡还在原地蹦了两下，卷曲的长发在空中跟着调皮地甩了两下。
    听了萧时歆的话，她连忙摇头，勾着鞋尾的指头一松，右脚正好踩进鞋里。站直身体之后，她回过头，露齿一笑，却不再是假客气：“不了，歆姐今天都累了一天了，我坐地铁回去就可以了。”
    若还是那个未遭逢事故的唐晓染，铁定不愿意体验挤公共交通的感觉，只要人家不觉得麻烦，只会让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
    但她不是。
    正因为体验过墙倒众人推的生活，她才知道，得到别人纯粹的好意是一件多么难得的事情。
    萧时歆对她的回答毫不意外，只是走向门口的衣帽架，从包里摸出车钥匙，同样从鞋柜里拿出一双鞋换上。
    对上唐晓染的目光，她平静地将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我送你。”
    唐晓染瞠目结舌地看着她，好半晌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许是这些天感受到的萧总那鲜少表现出的纵容，让她一时半会儿忘了，其实自己面前站着的这人也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
    她一时不知道要再说点什么拒绝的话，才能显出自己是真的不想麻烦她又跑一趟，而不是刻意不想欠人情。
    半分钟之后，她咬了咬下唇，应道：“谢谢歆姐……这么晚了又折腾你出门，真的不好意思。”
    感觉自己好像总是在麻烦她。
    萧时歆只淡淡回了一句：“不用道歉。”
    就兀自拧开门把手，先往外走去。
    往外走看着对方背影的时候，唐晓染回忆了一下自己从重生回来之后与萧时歆的每次相处，不得不沮丧地承认——
    每次都是萧时歆在照顾她。
    再次坐进对方车里的时候，唐晓染走神的厉害，连安全带都忘了系，而且被旁边的萧总提醒了两次都完全没反应过来。
    萧时歆只好解开自己的，倾身去帮她系好。
    ‘咔哒’一声，安全带扣好的声音响起时，萧时歆的声音也伴着一并响起：“在担心家里的事情？”
    虽然电话里唐晓煜只说了简单的几句，但是萧时歆捋了捋就猜到了，应该是有一份不利于唐晓璋的资料被递到了华叔的跟前。
    而且这件事，听起来，像是唐晓煜原本也想做的。
    如此推下来，很轻易便能知道，晓染今天的心情不好到底是因为什么。
    唐晓染一抬头，目光撞进了萧时歆那双清冷狭长的眼眸里。
    对方目光里的了然并不明晰，却还是让此刻心思敏感的她一眼看了出来。
    她扯了扯唇角，视线挪开，看着旁边的车窗户，有些失落地感叹了一句：“歆姐……我要是像你一样聪明就好了。”
    重生回来，拿着一本记着别人心声的杂乱无章的笔记，用尽了力气都找不到一点凶手的眉目。
    如果是萧时歆的话，一定不会混到她这么惨的地步。
    “不用担心，唐晓璋不是会做什么见不得光事情的人，况且这次还有你帮他说话。”萧时歆开着车，眼观四路的同时，还抽空安慰了她一句。
    大概是因为语言平实，里头蕴含的情感并不浓重，就像是在叙述一件干巴巴的事实，反而奇异地让唐晓染跟着镇定了下来。
    但她还是下意识地绞着手指，因为她承担不起失败的后果。
    上辈子见到的那张死亡通知书的模样都开始在她面前打转了，以至于她不得不想点别的事情让自己从这种六神无主的状态里脱离出来。
    不能输，唐晓染你不能输，你他妈好不容易赶上个读档重来，总不能连boss的面都没见着就又被刷掉了吧？
    仿佛下意识知道谁能让自己镇定下来一样，她不知不觉转头看着萧时歆开车的侧脸，试图根据对方联想点什么。
    直到开过了第十三个红绿灯时，她从记忆角落里扒拉出来……一条新闻。
    是她上辈子倒霉之后在破出租屋里时，天天看本地新闻的时候看到的。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个事情被曝光出来的时候是明年的上半年。
    要是她现在提醒了萧时歆，应该也能让萧时歆的公司提前止损吧。
    “歆姐，你们集团在海外的经营状况这几年是越来越好了，大哥说去年你们的手机在A国市场销售量都已经是第二了。”思前想后，这居然是唐晓染唯一能够拿来报答萧时歆的礼物。
    萧时歆一时间没跟上她的跳跃，不过也只疑惑了半秒钟，就平静地‘嗯’了一声。
    “我记得你们集团以海外市场为盈利主体，听说现在好多毕业生都想进萧氏，而且特别希望被外派，尤其是抢着去非洲啊、南美的那些地区。我还听说那些已经驻扎在当地的大多不想回来，甚至不想总公司这边再派人去抢饭碗。”她又随口说了几句现在S市的人都知道的事情。
    萧时歆当然懂她的意思。
    萧氏集团的福利好、待遇高，尤其是对外派人员的补贴，从来都让其他公司的人十分羡慕。
    就在这时，唐晓染抛出了最后一句：“看来海外市场很肥呀，不过我就想问一个比较幼稚的问题，歆姐，你们总公司去海外分部查账大概多久一次啊？一个季度？半年？还是一年？”
    听到这里，萧时歆的表情逐渐冷了下来。
    她当然知道，唐晓染这句话并不是想要答案。
    车在又一个红绿灯路口停了下来。
    红绿灯的光芒隔着透明挡风玻璃洒进车里，只将驾驶员的脸色映照得无比冷硬，一双黑黝黝的眼眸落了一星红色，好似要择人而噬。
    她的右手食指无声地在方向盘上敲了两下，在红灯倒数数字跳到十秒之内时，淡淡地回了一句：“我知道了。”
    *
    车在唐家别墅外的小道上停了下来，唐晓染迫不及待地下车，解开安全带的同时就去拉车门。
    等车门推开到一半时，她忽而又回头，认真地看着萧时歆，郑重道了一声谢：“谢谢你，歆姐，今天一天都谢谢你。”
    萧时歆静静地看着她，正想回一句不用的时候，却看到眼前女生蓦地扬起个笑容问道：“如果我今天的消息能帮上忙，我下次还能像今天一样打扰你吗？”
    “不管有没有这个消息，你都随时可以找我。”
    “永远都可以。”
    依然是那样四平八稳的语调，明明平淡地像是白开水，却直直暖进人的心窝子里去。
    直到看见唐晓染的身影走进家门，萧时歆才把车开走。
    一脚油门踩出去之后，她拨通了助理的号码，冷冽的眼睛里眸光沉沉：
    “莉莉，明早把海外分部的盈利报表放到我桌上，还有这两年去分部查账的人员名单。”
    另一边。
    看到眼前面无表情的唐晓染，男生不耐烦地一把揉乱自己的头发，连前额两根杂毛颜色都凌乱地在黑发里插队。
    面对那一双看不出深浅的深棕色眼睛，不知为什么，他出口的语气更冲：“妈的，你不会怀疑小爷我自导自演坑他又骗你吧？”
    唐晓染没说话，依然静静地看着他。
    额前的碎发挡了客厅大灯的光线，倒将那深棕色的眼睛映成了黑白分明。
    见她没反应，唐晓煜心底火气更盛，恨不得一脚踢翻眼前的茶几，握拳几次又松开，愤怒地对她说道：“艹，我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要是逮着那个算计我的孙子，我一定整死他！”
    那咬牙切齿的痛恨样，如果是演的，那娱乐圈就欠唐家一座奥斯卡。
    正在这时，楼上本就没关的主卧门突然被拍到墙上，走到门口的唐志华眼眸里火光旺盛，吼声也中气十足：“吵什么？大晚上的你们俩吵什么？！”
    寻常时候的唐爸爸很好说话，然而当他发起火来的时候，家里无人不怵。
    就连唐晓煜那点火气都生生被憋了回去。
    “赵伯，问问唐晓璋什么时候回来！”见到他们兄妹俩消停了，他又语气不善地低头对楼下的赵伯吩咐了一句。
    ……这是气得快要失去理智了呀。
    唐晓染纵然知道那火气不是冲着自己，仍旧被唐爸爸的吼声吓得心跳都快了几下，在小惊吓里判断着自家老爸的愤怒指数。
    家里安静了一会儿，却像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她的视线从二楼移回来，看到对面那个气鼓鼓的煜包子，心底那点气消了许多，下意识地走上前两步，抬手将他额前的头发理理顺。
    看见他明明又气又怒，却又强忍着情绪别扭地在原地让自己接近的样子。
    唐晓染一下子就心软得一塌糊涂。
    叹了一口气，她给了这个别扭傲娇的最亲的弟弟一个拥抱。
    “我相信你。”

 14.重生之后的第十四天

    白色的台灯灯光前，两个脑袋挤在一起，共同看着桌上摆着的那份薄薄的资料，统共不过两页A4纸，便将一个人的资料从小到大都扒得干干净净。
    但最引人注目的并不是这两张单薄的纸，而是左上角用红色别针卡着的一沓照片，张张都把上面的两位男主角拍的暧昧不清，就差在上面批一句话——
    我们直男不这样！
    女生将那沓照片一一放在桌上灯光下，看到的无非是自家大哥和他暧昧对象并肩出入商场、餐厅等地的场景。
    最出格的不过是在两人在一栋小洋房门口，大哥抬手帮他整理围巾，两人目光对上时，眼底的暖意几乎被放大特写。
    唐晓染在心底啧啧感叹——
    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大哥！
    谈恋爱都谈得这么纯情！
    人家都拿出娱记的偷拍精神了，结果拍出来的图美得跟电影宣传海报似的。
    唐晓染凑得太近，揉了揉眼睛，冷不防大灯忽然被‘啪’地一声打开。
    她吓得一回头，唐晓煜不知何时走远了，正面无表情地倚着房门，朝她翻了个白眼：“我都锁了门，你干嘛一副偷偷摸摸的样子？”
    唐晓染尴尬地笑了一声，摸了摸鼻子回道：“咳，第一次看别人隐-私，业务不太熟练。”
    唐晓煜：“……”
    言归正传，唐晓煜扬了扬下巴，遥遥示意她看手中的纸：“你觉得怎么样？”
    唐晓染没听懂他的‘怎么样’指的是什么，憋了半晌回了一句：“我觉得……顾珩长得还不错？”
    这人就是她大哥的对象，之前庆祝朋友酒吧开业时，唐晓染和晓煜出门时见过的人。
    唐晓煜满脑袋黑线，磨着后槽牙回道：“谁问你这个了！你之前不是对唐晓璋紧张的很吗？我是说，就凭这个资料，你觉得今晚你能护住他吗！”
    哦，说的是这个啊。
    唐晓染右手食指轻轻刮了刮下巴，重新看着桌上的资料，半晌无声。
    就在唐晓煜以为她什么办法都憋不出来的时候，正想冷哼一声嘲讽她，结果这时候又听到了她轻飘飘的话：
    “噫，你不要把我和大哥说的那么暧昧，我们只是单纯的兄妹情深——”
    没等唐晓煜白眼翻上天，她下一句又衔接了上来：
    “如果只是这件事的话，哄哄爸爸，或者暂时让哥哥认个错避过风头就好了，怕就怕……”
    她眼眸流转，杏眸里笑意不再，明明是在敞亮的灯光下，眼底却半分光亮也无，看着唐晓煜的神情几乎让他觉得陌生。
    “怕就怕，爸爸手里的资料，不止这些呢。”
    唐晓煜根本就不想跟她聊唐晓璋，如果不是这事情被他发现的巧，他又不想平白背一口锅，那绝对是不会在意唐晓璋被老爸爆骂的。
    这时候见到她那默默思考的样子，心底那股不平的气儿又上来了：
    “你就那么盼着他好，巴不得他永远坐在高晟那个位置上？连亲弟弟都不帮？”
    唐晓染正在想事情，闻言思路一断，眼皮一抬就对上他怒发冲冠的样子。
    两撮毛都要立起来了似的。
    于是心底那点愁被这喜感一冲，竟然噗嗤一声笑出来，忍着笑又说起了跑题的话：“你知道你这会儿看起来像什么吗？”
    “像一只——大、公、鸡。”
    唐晓煜：“……”
    明天他就去把头发染回来！！！
    “好了，别炸。”她堪堪收起唇边的笑意，看着唐晓煜，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我不是觉得你不适合当高晟的继承人，只是你现在确实不如大哥。也许你觉得今天爸爸看到的东西，只是让大哥被爸爸讨厌，将来等你合适了，这唯一的竞争对手也妨碍不到你。”
    唐晓煜确实是这么想的，所以他对来自姐姐的妨碍百思不得其解。
    根本不明白，原先也对唐晓璋没什么好感的她，为什么突然拼了命地要回护他，甚至不惜和自己这个亲弟弟翻脸。
    “可是你知道吗？”
    你以为的轻描淡写，却是对大哥的致命一击。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视线也落在地板上，看着冷冰冰的瓷砖，她仿佛又回到了那在电视机前无能为力、甚至伸出手却什么都够不着的一天。
    唇边的弧度彻底降了下去，她落下的音几乎听不见：“……你会害死他。”
    这份资料，会害死他啊。
    “什么？”唐晓煜以为自己听错了，皱着眉看向她，与她五官棱角有些相似的脸上，浓眉下一双深棕色眼睛里满是困惑。
    她慢慢地呼出一口气，扬起脑袋，与他平视，一字一句地说：“大哥可能会因为这个没命的。”
    什么鬼？
    唐晓璋不合时宜地抽了抽嘴角，可是这会儿却不知道哪里吹来一阵风，直吹的他胳膊鸡皮疙瘩通通起立。
    他扭头去看窗户，果然发现一道大开的口子，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关上。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前几天做了个梦。”
    “我梦到大哥今晚被爸爸责骂之后，开车离开了家里，第二天死于车祸。听到消息的爸爸高血压发作，突发脑溢血住院，公司都交给了小叔打理，但是没几天股票就狂跌，差点崩盘。”
    “你因为心虚和害怕，从家里离开，不知道去了哪里——而我，最后死在一个没人知道的出租屋里。”
    她的目光毫无温度，看着唐晓煜的眼神却执拗无比，仿佛要用灵魂扯住他来听这个故事似的。
    故事里的每一句话，都让人听得胆战心惊。
    唐晓煜几次张口想要打断她的话，想嘲笑她被个假的梦吓成这样，但是唐晓染的情绪却直接地感染了他，让他都有一瞬间信了这是真的。
    看见他怔愣在原地的样子，唐晓染却是收敛了身上的气息，随手摸出电话，拨出去一个号码，静等了几秒，听到被接通的声音。
    “喂，大哥吗？你今晚什么时候回来呀？”她歪了下脑袋，不自觉地将声音放甜了点，发觉自己最近特别喜欢跟这些冷面的总裁们撒娇。
    唐晓璋正觉奇怪，彼时还因为之前接到赵伯的电话，提前整理完了公司的资料，正在关机。
    听到唐晓染也关心他的事情，他回忆起赵伯的提点，下意识地敛了眼眸，开口问道：“听说爸爸今晚因为我有点生气？”
    唐晓染‘嗯’了一声，很严肃地答了一句：“对，大哥，有人要搞你。”
    乍然听到这么江湖气的话，唐晓璋差点又绷不住自己的表情。
    “晓染……”他有些无奈地喊了一句。
    “具体来说就是，你和顾珩先生的地下恋情面临曝光，请你今晚回家做好准备。”不知道为什么，唐晓染这会儿还能听到自家大哥的声音，又给他通报事情，总觉得心里多了一丝底气，居然又能随口开玩笑了。
    唐晓璋听了，在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低声回道：“我知道了。”
    ——怎么你们总裁遇到大事儿的时候回答都一毛一样的？
    你们一个培训班出来的吧？？
    唐晓染表情古怪了一秒钟，在发现大哥要挂电话之前，又抓紧补了一句：“不过这不是重点，反正大哥你一会儿回来要记住，不管爸爸骂你什么，你都是被冤枉的，千万不能一时气过头玩离家出走那套啊！还有我帮你顶碉堡！”
    电话那头的人微不可查地笑了一声，简短回了个字：“好。”
    “嗯，那大哥你路上小心，不用急着赶回来。”唐晓染得了他们‘一字千金总裁党’的诺言，总算能把心先揣回肚子里。
    反正只要大哥今晚不出门，她就不信那车还能直接撞进来祸一次不成？
    挂了电话，走出办公室的唐晓璋不知怎地心情竟然有些上扬。
    一想到刚才唐晓染的那句‘帮他顶碉堡’，他眼底忍不住又泛起笑意。
    ——原来听见亲人的如此回护，能让人心底暖成这样。
    唐晓煜房间内。
    女生打开手机，从兜里摸出耳机，打算趁着大哥回来之前的这段时间，好好地在家里先当一次唐·福尔摩斯·晓染。
    既然有人要让他们家宅不宁，她不信一个手脚不干净的人都没有，就算真的没有，她也要通通过滤完了才敢真放心。
    见到她理都不理自己要出门，唐晓煜挡在门口，伸手一拦，横眉竖眼地看她，满脸的不高兴：“你是不是忘了你刚才跟我说过什么了？”
    “没啊，但是这会儿事情紧急，我回头再跟你讲讲我怎么解的梦。乖，别妨碍姐做正事儿。”唐晓染眨了下眼睛，很淡定地拨开他的手，又扯着他胳膊将人推开，伸手去拧门把手。
    唐晓煜被她正经的样子震了一下，下意识地顺着她力道走开，追问了一句：“什么正事儿？”
    一脚踩在走廊上，一脚仍留在门内的女生冲他神秘地笑了一下。
    “多找几个人抽奖。”
    哈？？？
    唐晓煜摸不着头脑，蒙蒙地看着她走开。
    好半晌才意识到：
    妈的，我得是多没脑子才能信你的邪！

 15.重生之后的第十五天

    长长的黑色卷发末尾烫的相当自然，乖巧地落在肩头，衬得女生巴掌大的脸庞更加小巧。尤其搭上额前细细的碎发，平白给她减了四五岁，看上去倒像是个高中生。
    白色的耳机线从发间漏下，连在她掌中那暖色外壳的手机上。
    慢悠悠地从二楼走廊走下，恬淡的神情看着更像大学校园里听着高逼格英语听力的学霸。
    实际上只是听着本地新闻汇报隔壁小区房价又涨了，唐晓染忍住拔耳机的冲动，准备实行计划，挨个跟自己家目前请的保姆们亲密接触一下。
    于是唐家的保姆们个个摸不着头脑地看着自家的大小姐折腾，一会儿关心一下在熨衣服的阿姨，一会儿跑进厨房让人做夜宵，最后居然还跑到管家赵伯那里，非要他也去厨房凑个热闹——
    “赵伯煮的奶茶最好喝了~”她笑眯眯地跟赵伯撒娇，让眼前这位管家的心神暂且从唐志华冲天的火气上移开，往厨房的方向去了。
    一边走还一边忧心忡忡地想着，之前还看到晓染和晓璋的关系改善，怎么这会儿又好像完全不关心他了？
    赵伯想了半天没想到原因，只能做事分散自己的焦虑。
    唐家请的保姆多是中年妇女，借着之前那通幺蛾子将她们接触了个遍，此刻唐晓染正坐在沙发上，视线微斜，看着赵伯走向厨房的背影。
    深棕色的眼睛里全是冷漠。
    因为她口味刁钻的原因，唐家总共请了三位大厨，其中一位中年大叔并不住在这里，每天做完晚饭就离开。剩下一个做本帮菜的谢阿姨，还有一个专门负责煲汤煮粥的梅姨，偶尔还会给她爸爸熬些降血压之类的养生汤。
    就在刚才，她去厨房让梅姨煲个海鲜粥当夜宵的时候，碰到梅姨那双皲老的手时，明明白白地听到了一句话。
    【您放心好了，老爷的汤我都是看着时候煲的，只偶尔加点东西，绝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她垂着眼眸，面无表情地拿出随身的小笔记本，在上面一字一划地记录下这一句。
    所以上辈子，就连爸爸血压激动时候的脑溢血也不是巧合？
    ……听多了这种消息，竟然有种要习惯身边全是凶-手的感觉？
    从哥哥、爸爸，到被设计的晓煜，最后是她——究竟是谁，对他们唐家有如此深仇大恨？
    在她沉着脸思考的时候，热气腾腾的一杯奶茶放到了她的手边，赵伯和蔼的声音也同时在她耳边响起：
    “晓染，奶茶我放在这儿了，喝的时候小心烫啊。”
    她装作沉迷手机的模样，视线都黏在屏幕上，敷衍地点了点头。看似随意伸出的左手，无名指指背正好与赵伯从杯耳上松开的指尖擦过，制造了一场完美的小意外。
    然而电光火石间，同样有一句话清楚地在她耳边响起，瞬间惊得她抬起头来：
    【唐先生，既然唐家如今这副模样，晓璋也已经……是我辜负了贵人所托，我的合同便到今天为止吧。至于剩余的唐家人如何，也与我无关。】
    话里几乎一句三叹，仿佛说话人又老了几十岁一般。
    “赵伯……”女生眼中满是错愕，一时难以分辨他话中的意思。
    只能根据这借着新闻听心声的经验判断，赵伯和她上辈子的事情也有关系。
    但是他跟大哥的事情，到底有什么关系？
    赵管家被她突如其来的奇怪眼神瞪的莫名，正满是疑惑地想问出来时，大门开锁的声音响起。
    一道颀长的身影映在进门时的白墙上。
    是唐晓璋回来了。
    *
    尽管怀揣着满肚子的疑惑，唐晓染还是迅速拔下耳机，在记事本上发挥母胎单身十多年的手速，把刚才听到的话潦草地记下，笔记直接横飞到上面三行。
    之后便将手机往沙发上一扔，本子朝兜里一揣，离弦弓箭一样朝唐晓璋飞扑而去。
    “大哥！”也许是她激动过头没控制住嗓音，也许是二楼的门一直就没关，总之在她这句话喊出来之后——
    唐父站在书房门口，沉着脸看向一楼刚回来的人，中气十足地命令了一句：
    “唐晓璋！你给我进来！”
    兄妹俩对视一眼，唐晓璋下意识地想抬手松一松颈间的领带，看到二楼的书房门时，抬手的动作顿了一下，又放了下去。
    走到门口时，唐晓染先在进门的边缘试探，没想到刚伸出一只脚，自家老爸的大嗓门又喷了过来：
    “你进来干什么！”
    试探失败。
    她乖乖地缩回脚，却在大哥返身来关门的时候，伸出手指一抵，成功留了条缝准备接应。
    耳朵还没来得及往门缝边探，里边就传出一声不用偷听也震人心神的巨响——
    混合着一声有些刺耳的，玻璃要碎不碎的声音。
    还有唐爸的吼：“我把公司交给你，不是让你拿去养男人的！”
    被那砸东西的声音吓了一跳，唐晓染条件反射地推开门，就看到大哥脚边，室内液晶电视底下落着的那个缺了角的遥控器，还有那雪花片一样铺满地的A4纸。
    她赶紧往前两步挡在唐晓璋跟前，对上自家老爸被火气冲红了的双眼，战战兢兢地说：“爸，你冷静冷静，这肯定有什么误会……”
    唐志华火气上来了，炮火全不分人，瞪着她一指大门：“你给我滚出去，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唐晓染顶着他泰山压顶的气势，总觉得老爸手边要还有一个遥控器，这个距离下一秒就得拍自己脑门上。
    于是一边心跳加速地不自觉发抖，一边仍是挡在唐晓璋跟前，自己都没发现说话的声音在发颤：“不、不行，我出去你肯定要跟大哥动手，爸你要打他就先打我吧——”
    “好、好，一个两个串通起来骗我是吧？”唐志华随手摸起来桌上的一个硬板文件就想扔过去。
    唐晓染眼疾嘴快地加了一句：“哇爸你从来没打过我，我妈都没打过我，我这么可爱你怎么舍得打我！”
    唐爸被她那句话噎了一下。
    似乎想起了自己的亡妻，又想起当初收养唐晓璋的决定也是她提出的，手里的硬壳文件夹拿起半晌又重重放下。
    被她护在身后的高大男人低头去捡地上被拍来时飞散的纸张，一张张捡起来，看到上面自己与爱人的各种照片，抿了抿唇。
    他想推开眼前这个虽然在瑟瑟发抖，又确实履行诺言，一直挡在他跟前的单薄身影。
    结果女生反应比他还快，回身就抽过他手里的资料，一边翻一边走上前两步往唐志华的书桌边靠近。
    等走到自家父亲的跟前时，眼眸已经一片通红，甚至还有两行晶莹往脸颊上淌：“呜……大哥也太可怜了……”
    唐父开始还冷眼看着她，等到她那张满是泪水的脸凑近的时候，却还是别开了头。
    嘴里的调子却已经下意识地降了点：“他可怜？他可怜个屁！”
    “大哥从小在那种地方长大，好不容易遇到了你跟妈妈，结果现在就因为他天生的喜好问题，爸你就歧-视他，你是不是不想养他了？”
    唐晓染一边说一边擦眼泪，原本演的七分用力，结果也不知道是不是演技有进步的原因，说着说着竟然真的把自己都感动了。
    “我……！”唐志华怒气上头，差点就被颠倒黑白的女儿绕了进去。
    他歧-视他儿子？
    明明是唐晓璋那个不孝子做出来的腌臜事，结果倒是他的错了？
    他差点一口气顺不上来，唐晓染赶紧把他面前的水递给他，还相当狗腿子地给他顺了顺脊背：“冷静，别激动，爸，我们讲道理，有话好好说。”
    “你给我闭嘴！”唐志华怕自己再跟女儿扯两句被带到沟里，直接禁了她的发言。
    随后便再次瞪向从头到尾都没说话，却固执地始终站在那里的唐晓璋。
    “还天生喜好？我看你们这是天生有……先不说这个，你自己交代，上个月B区那边分厂的亏空怎么回事？那人手上那七十五万的表又是怎么回事？”
    “上面写的清清楚楚，他一个还没转正的老师，每个月工资可只有四千五。”
    也许是顾忌着女儿在场，也许是刚才的‘歧-视’帽子扣得太重，他终究还是把难听的词汇咽了回去。
    唐晓璋拧了拧眉头，看着手里的那份报表，目光沉沉，半晌后才低着嗓音开口说道：“B区这个季度提供上来的报表我查过，总部财务亲自交给我的，上面的情况和这个亏空差的很远，我明天就回去查这个事情。这件事是我的疏忽，对不起，父亲，但……我绝对没有拿过一分公司的钱用在他身上。”
    男人，必须靠自己的钱养老婆！
    唐晓染在心底给大哥默默点了个赞。
    “至于他手上的表——他在本市中心地段有一套房子，又给父母在家乡县城买了两套。以他家的情况，他给自己买这个表，虽然贵了点，我认为也无可厚非。”唐晓璋不疾不徐地低声说着。
    唐晓染适时地接了一句：“哇~一套本市房子一千万诶！顾珩大哥真有钱！”
    转头又无缝衔接地开始劝自家老爸：“爸你不能光盯着人家一个工作看啊？万一人家兼职演员呢？万一兼职主播呢？万一兼职……”
    她兴致勃勃的猜测止于唐父的眼刀下。
    于是她只能遗憾地把最后的‘小黄文作者’五字咽了回去。
    唐志华直到看见她给自己做了个在嘴上拉拉链的动作才转过头，眼神似钢刀，在大儿子身上刮了许久。
    也许是有唐晓染在旁边打岔，也许是最终还是对大儿子的期望压倒了不信任，总而言之，他沉默了半晌，说了最后一句：
    “今晚的事情到此为止，明天开始B区分厂的账也拿来过我的眼。”
    “爸爸爸我爱你！就知道你不舍得打我！和大哥！”唐晓染躲过一劫，激动地抱住自家老爸就在他脸上糊口水。
    唐父虎着脸接受了她的示好。
    然后扬了扬下巴，示意他们俩可以滚出去了，自己也到了该睡觉的时间点了。
    唐晓染乖巧地和大哥退出书房，站在门外，唐晓璋眼中满是充满歉意的柔和，开口缓缓说道：“晓染，今天的事情……”
    结果他一声谢还没说出口，就看到自家妹妹抬手亲切地挽上自己的胳膊，扬着脑袋，表情却是苦兮兮的：
    “等、等会儿，先扶我一下，哥，我腿软……”

 16.重生之后的第十六天

    九月底。
    在全国各大高校的学子们慢慢从假期综合征里挣扎出来时，S大校园里的学生才开始稀稀拉拉地变多。
    一条栽满了芒果树的小道旁，黑发女生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短袖上衣，搭了一条渐变的浅蓝水墨长裙，踩着银色的坡跟，慢悠悠地走在路上。
    耳朵里仍然塞着个耳机，只是这回，并不是一贯的听新闻模式。
    “什么？赵伯的事情还跟大哥有关系？唐晓煜你老实交代，你话里这么兴奋是不是要查人家祖宗十八代？”女生薇薇皱着眉头，咬着微粉的下唇，视线定焦在远处的小路尽头，从牙缝里压出警告的声音。
    唐晓煜今天满课，和她又是校区的两个极端，根本没时间跟她见面，只好甫一拿到第一手资料，就兴致勃勃地跟她打电话。
    “……你弟我在你心目中就是这么个一言不合掘人祖坟的形象？”站在教室外的走廊上，唐晓煜就算生气，也不好把声音提的太高。
    于是话筒里就和着诡异的磨牙声。
    唐晓染‘呃’了一声，只好转移话题，“那天晚上的事情你没跟别人说吧？”
    唐晓煜这会儿对她已经不想有好脸色了，对这个十句里八句话都要得罪自己的姐姐感到无fuck说。
    气归气，还是不耐烦地回了一句：“没有！”
    眼见着对面有要挂电话的前兆，唐晓染赶紧赔着笑道歉，又补了一句：“哇我弟弟真是上天入地、天下第一的好弟弟，我今晚没课，过去请你吃饭呀——至于大哥的事情，还是等我跟他先说一声吧。”
    对于如此不走心的夸奖，唐晓煜相当有骨气地无视了这个连外层糖衣都裹得发苦的‘炮-弹’，冷哼了一声，慢悠悠地回了一句：
    “没空，过两天百年校庆，我今晚要去学生会盯着彩排。”
    行行行，你们都是优秀人才，就我喵喵的一颗废材。
    唐晓染挂了电话，走出那条没什么人的小道。原先枝丫低垂、层层遮掩的枝条叶片，在绕过了这条小路之后豁然消失，眼前的视野瞬间便明亮起来。
    仿佛从山间小路瞬间跨进了高楼广厦，一眼能看到校外几栋茕茕而立的蓝色高楼。
    她正想打个电话给大哥，跟他约个晚餐，顺便聊一聊家里的事情。
    结果视线范围内一眼看到两道靓丽的身影，有说有笑地往自己的方向走来，她看着拨号键，只能先放弃了这个打算。
    ——这两位正是之前酒吧里见过的，同混S市啃老二代圈的女生，一个孙佳丽，一个覃薇薇，专长是吃喝玩乐。
    她站在原地没动弹，不一会儿两人也看到了她，高兴地冲她挥了挥手，结果走到近前时看到她身上穿的，双双露出了鄙夷的眼神：
    “行啊唐晓染，几天不见都成三好学生了啊？之前约你泡吧、做美容、买买买，你在群里一句都不带搭理的。老实交代，跟哪个野男人混的乐不思蜀呢？”
    孙佳丽上来挽着她的胳膊，脸上画着得体的妆，之前割的双眼皮、垫的鼻子如今已经与她轮廓衬得极好，漂亮得让人挑不出什么错，也几乎难以让人记住。
    “前几天家里有点事，所以比较忙。”唐晓染不好将话里的意思说的太明白，也不敢随便放□□，毕竟大家背景都不差多少。
    万一让人家以为她家要出意外了，这消息传出去高晟的股票不知道又要震荡几次？
    覃薇薇绕着她左右看了一圈，笑着在旁边又插了一句：“我怎么觉得晓染最近给人感觉很谜啊？你该不会被人穿了吧？一副从此告别花花世界要奋发图强的恐怖样子？”
    哎哟，少女，你已经靠近了真相。
    唐晓染勾了下唇角，哼笑一声，心不在焉地回了句：“被谁穿？歆……萧时歆？”
    谁料到这两人还一本正经地点头，互相对视一眼之后，一拍即合：“有可能！”
    “我仿佛听到了谁脑子里海啸的声音。”唐晓染面无表情地扫了她们俩一眼，觉得她们现在多半有病。
    孙佳丽习惯性地一撩头发，眼底露出几分神秘，红唇开合，吐出惊天内-幕：“你还别不信，前两天萧氏集团南美的分公司做假账的事情都被爆出来了，还是待了几十年的高管带头。听说把萧时歆气得够呛，直接在公司内部从她开始带头罚款，几个副总都跟着一起掏腰包。”
    她啧啧了两声，眼里的情绪简直能直接化作汉字飘在空中：
    那可是萧时歆啊，S市商圈的传说，从来没听过她犯错啊！
    覃薇薇左手握拳一拍右手掌心，得出结论：“你看，我们的猜测有理有据使人信服。你和萧时歆互相穿越，那现在对我们冷漠无情的你，和居然会犯错的她，就可以完美解释了。”
    唐晓染对她的脑洞叹为观止，眼含爱惜地看着她：“想象力这么丰富没去当作者，这么多年真是委屈你了。”
    覃薇薇正想一挥手，说看不上那点钱，冷不丁看到唐晓染一秒拉下脸来：
    “所以你是想说我蠢呢、还是蠢呢、还是蠢呢？？”
    覃薇薇：瑟瑟发抖.jpg
    孙佳丽‘噗嗤’一声，轻轻拉了拉她裙摆，“诶，我们主要就是来跟你分享下这个激动人心的好消息，你干嘛这么凶？”
    假装发抖的人瞬间原地复活，用力点了几下头，满眼的幸灾乐祸。
    没办法，她们这些混吃等死的就是见不得这些自力更生的好。
    从小到大听了那么多年的‘你看看人家萧家/萧总/萧时歆……’——这仇恨值不是白拉的。
    唐晓染作为即将迈入‘别人家孩子’行列的成员，摸了摸鼻子，幸灾乐祸不起来。
    甚至还觉得心里有点不舒服。
    但她两位曾经的好友完全察觉不到她这微妙的心情变化，仿佛已经迅速适应了她这副冷淡的样子，自顾自地继续从萧总身上找乐子：
    “诶，听说过两天校庆还要请这些知名校友回来呢，你猜她还来不来？”
    “我怎么知道啊，我又摸不透那种沉迷事业的老女人的心。”
    “行了。”她打断了两人的聊天，眉宇间是真正的不悦，自己都没意识到此刻脸色有多沉。
    她很快地又接了一句：“以后别在我跟前说她。”
    被她突然的打断吓了一跳，孙佳丽和覃薇薇都有点茫然，听到她的下半句，两人自动曲解成：因为唐晓染太讨厌萧时歆了，所以根本不想听到这个名字。
    她们俩对视一眼，在蓦然尴尬下来的气氛里松了一口气，妥协地举手道：“行行行，不提不提，反正她也没什么八-卦好说。”
    唐晓染欲言又止地看着她们，想说自己一点都不讨厌萧时歆。
    但是见到她们又说说笑笑地谈起S市其他豪门的事情，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算了，跟她们澄清，没意思。
    她借口今晚家里要聚餐，推了两人的饭局，在她们俩撇着嘴说‘没劲’的时候，笑了笑就转身往校门口走去。
    没劲就没劲，反正让她有劲儿的人又不是这俩。
    低头看着手机上停留在几天前的聊天页面，她不自觉地笑弯了眼睛，将手机凑到脸前，发了几条语音。
    *
    窗帘掩了一半的透明玻璃，外面的灯红酒绿只在室内影影绰绰地留下点痕迹，半点吸引不到室内人的注意。
    开放式的厨房边，一道身影站在料理台前，低头切着手里的一颗大白菜。
    ‘咔擦咔擦’的声音均匀地响起，偶尔还能听到旁边炉子上小锅烧开的声音，然而不知是不是她身上的寒意太重，还是室内少了个人的温度，这画面硬是半点温馨的效果也无。
    ——甚至要是把切青菜的场景换成剁肉，还会营造出恐怖片的氛围。
    搁在一旁干净台子上的手机闪了闪，她瞟了一眼，打算看看是谁发来的消息，之后把手机关掉。
    摁亮了屏幕之后，看见唐晓染发的几条语音消息，她的手指在上面悬空了半天，还是点了下去。
    活泼的声音从手机里冒出来：
    “歆姐歆姐，你回国啦？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
    “你下班了吗？我们一起吃个饭呗？”
    萧时歆眼底的冰块裂出了一道缝隙。
    谁也不知道她心底其实藏着一团暴躁的、无法释放的情绪。
    想了很久，她正想拒绝唐小朋友这个邀约，结果下一秒电话就打了进来。
    她只得接起。
    “歆姐，我跟你说我可可怜了，今晚都约不到人跟我吃饭，又不想一个人去吃食堂。”
    “歆姐你愿意赏我这个小可怜一顿饭吗？”
    电话那头明明十分聒噪，比她心底那团糟心情绪还要闹，竟然奇迹般地让她周身的气息平和了下来。
    沉默了半晌，她自己都不知道有没有叹气的时候，低声回了一句：
    “我在家，你可以直接过来。”

 17.重生之后的第十七天

    当唐晓染拧开大门把手，从门关踏入客厅的时候，看到的景象让她愣了几秒才敢出声。
    落地窗被厚重的窗帘掩上了一半，另一半映着外面的灯火通明。
    穿着黑色正装的人站在那分界线上，背对着她，明明是萧时歆之前在上面给她开的锁，这会儿却仿佛察觉不到她进来动静似的，只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客厅大灯的冷白色落在她身上，唐晓染仿佛看到了一捧天山雪。
    “歆、歆姐？”她尝试性地开了口，声音打破了室内停滞的魔咒，连带着她因为那一晃神而遗忘的其他知觉都一并回归。
    细微的‘呜’声在室内响起，一阵淡淡的香味飘到鼻尖，而后渐渐转浓，黄豆焖烂之后飘出的豆香里揉进了诱人的肉味，一旦闻见便让人垂涎不已。
    她转过头去看，才看到小厨房那灶上还小火慢炖着的那个砂锅，细细的一道蒸汽正从砂锅盖上面冒出来。
    这会儿闻到的勾人气味，正是顺着这蒸汽偷偷溜出来馋她的。
    萧时歆早听见了她进来的动静，只是觉得心情一时间还未真正平复，才决定再独自看夜景冷静一会儿。
    等到唐晓染喊了那一声之后，她回转过来，那双略显狭长、线条漂亮的眼眸只瞟了唐晓染一眼，便淡淡地朝旁边客厅的小茶几点了下头，开口道：“洗洗手，准备吃饭吧。”
    唐晓染只觉得来之前沸腾的冷风都无法吹冷的血液，被那山尖终年雪迎面一扬，便滋滋地被吸走了温度。
    她有些不安地站在原地，思考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是不是她其实不应该把那件事说出来？
    “歆姐，我是不是什么地方做的不对，让你不高兴了？”直到萧时歆准备好碗筷走到桌边，唐晓染都只是站在原地。
    这句话响起时，冷着脸的人扬了扬眼皮子看去，只见到一张竭力隐藏着不安的、稍显稚嫩的脸庞。
    那双棕色的眼睛里甚至闪过一丝惶然。
    于是萧时歆原本所担心的、压抑的、狂躁地隐藏在心底的那团火蓦然熄灭了，其他的情绪一拥而上。
    心尖后知后觉地被揪痛了。
    萧时歆，你让她害怕了。
    她舌尖在齿间弹了弹，自觉咀嚼出一句话。
    再开口时，语气已然柔和了许多，就连那墨黑如漆、又闪着一星锐利明亮的眼里，也慢慢浮出了温柔。
    “没有，你很好。”
    唐晓染略略松了一口气，才反应过来自己要去洗手吃晚饭的事情，赶紧把包放下，小跑着去厨房那边冲手。
    哗哗冲水的时候，她笑颜重展，对那边好似恢复了点人情味儿的萧总小小地吐了下舌头，又开口问道：“那……歆姐心情不好是因为、因为之前公司的事情吗？”
    萧时歆将手里的两双筷子在茶几上摆好，走到餐桌那边，垂眸看着面前已经被盘碟占满的丰富餐桌，安静了一会儿应道：“不。”
    唐晓染又排除了一个选项，正琢磨着要不要继续问下去，就听到萧时歆自己说出的答案：“是家事。”
    彼时唐晓染已经洗好了手，走到餐桌边一看，被琳琅的菜色闪花了眼，瞬间将自己要问的问题抛到了脑后。
    吃惊地睁大了眼睛看着萧时歆：“歆姐，你这都做了多久啊……？”
    问题是！这么多！她们两个人根本就吃不完啊！
    萧时歆没回答她的问题，只口吻淡淡地问道：“喜欢吃哪些？”
    唐晓染晕头转向地随手点了三四个，就看到萧总点了点头，端着她说的其中两盘走到微波炉那边。
    面对她疑惑的眼神，还启唇解释了一句：“冷了，热一下再吃。”
    难怪之前的碗筷都往客厅茶几上摆……
    这在餐桌上根本没有施展空间。
    不对。
    重点是为什么萧时歆一个人在家要做这么多的菜？
    唐晓染扭头去看客厅，轻咬着下唇，匪夷所思地问道：“歆姐，今晚在你家吃饭的确实只有咱俩没错吧？”
    背对着她，看着微波炉的萧时歆漫应了一声。
    于是唐小朋友非常纳闷，站在原地看着萧时歆的背影思考，直到微波炉的滴声响起。
    那声音仿佛扯亮了她脑中的智慧灯泡。
    她乖巧地坐在沙发上，等到萧时歆把菜布好了，拿起筷子之后——
    猝不及防地开口问道：
    “歆姐，所以你心情不好的发泄方式，就是不停地做菜吗？”
    而且心情不好都还做的这么有水准！
    夹了一口焖豆角塞进嘴里之后，唐晓染在心里补了一句。
    萧时歆正送着一口米饭，听到她的问题，缓了缓动作。
    掀起眼皮看了看开始用筷子和鸡翅做斗争的人，她没说话。
    久到唐晓染成功分开了两根誓死相连的骨头，将中间的肉圆满挖走之后，才听到她一声极轻极淡的“嗯。”
    “嗯？”唐晓染叼着其中一根骨头，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对视三秒钟后，她才把注意力从舌头上挪开，想起来自己之前的问题。
    之后吐掉那被啃得干干净净的翅骨，蓦地弯了弯唇，轻笑出声来：
    “歆姐，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心情不好就做饭，以后她对象这得多幸福！
    说不定还会为了一口吃的气她一下！
    萧时歆淡定地继续吃饭，仿佛全然没听见她这奇妙的形容词。
    非常镇定。
    过了一会儿，萧时歆开口换了个话题：“之前公司的事，谢谢你。”
    唐晓染猛地听到她的道谢，眨了好几下眼睛，才摇头说不用。
    视线情不自禁地移到旁边，她轻声说道：“歆姐之前帮了我很多，我这个不算什么。而且，你都不问问我哪里听到的消息吗？万一我……”
    她刻意留了话没说，挪回目光看萧时歆的表情，结果使劲盯了半晌也没看出什么变化。
    好像感觉到她看够了，对面的人这才不紧不慢地补下半句：
    “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我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唐晓染语速飞快地重复了她的话。
    然后语速更快地进行了抢答：“没有没有没有！”
    萧总被她如此迅捷的反射弧惊了一下，以至于眼眸都稍稍睁大了些许。
    黑色的眼瞳里闪现着明显的不解。
    一方面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能猜到自己的话，另一方面是不明白她怎么突然这么激动。
    萧总并不知道，唐晓染此刻内心疯狂占满屏的弹幕：
    #你和我大哥说不定是失散多年的兄妹吧#
    #金钱攻势下，社会主义接班人瑟瑟发抖#
    #名师辅导必成总裁系列了解一下？#
    完全听不见唐小朋友内心的吐槽，萧总只疑惑了一瞬就收起了情绪，又相当淡然地继续用起餐来。
    但是内心所想却是，既然晓染不主动开口，那她只能想想再送了。
    很了解总裁们套路的唐晓染看她慢悠悠地吃完了碗里的饭，起身去盛汤，仿佛自己什么都没说过的样子，鬼使神差地补了一句：
    “等等，歆姐，我刚忽然想到我要什么了。”
    她拿大哥的套路担保，这会儿要是不说点什么转移下对方的注意力，到时候万一谁把她曾经想买车的事情透露了——
    以萧时歆这一言九鼎的性格，和她背后鼎盛的财力，说不定哪天自己就被领着去收大‘惊吓’了。
    萧时歆果然依言转身，眼尾的弧线斜斜上挑，那眼神里刀刻似的冷就退了许多，竟然还挑出一点媚意来。
    “如果，如果我以后有地方让你生气了，你一定要原谅我，好不好？”
    萧时歆想也不想地点了头，追问道：“就这个？”
    只见唐晓染坚定又郑重地点了头，深棕色的眼睛似琥珀，晶莹透亮。
    “我只要这个。”唐晓染又补了一句。
    萧时歆站在厨房边缘，视线与她相交，而对方也坦然迎上来。
    半晌之后，她到了唇间那些话被无声收回，转为颇认真地一点头，承诺道：“好。”
    萧时歆想，就算不做这个许诺，自己又哪里会舍得跟她生气？
    这个要求实在是太简单了。
    而唐晓染则在听见她应声的那刻，眼眸都亮了。
    只有她知道自己多贪心。
    今天进门之后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那么依赖萧时歆，好像把萧时歆这里当成了避风港。
    她怕自己食髓知味，以后不知还会对萧时歆提出什么任性的要求。
    所以……
    干脆便赖来了一张免死金牌？
    萧时歆，你永远都不可以生我的气，你不能不理我。
    因为你是我两辈子加起来，唯一一个帮了我的人。

 18.重生之后的第十八天

    萧氏集团总部，顶楼。
    穿着深色正装的女人站在玻璃窗前，听着电话那头汇报的声音。
    之后，在对方等待回应的时刻，她的视线看向远处，安静了几秒才冷声回道：“没关系，既然他迫不及待地想折腾出点什么，我会等着他。”
    挂掉电话，她正想回身坐到办公椅上继续处理公务，结果手机铃声又一次响起。
    扫了一眼手机屏幕，看到上面跳动的名字时，萧时歆的眼底多了些许温度。
    “舅妈。”她划开接听键，眼底的温情落到唇上，几乎要描绘出上扬的弧度。
    那边的人说话的语气十分温柔，语气里更是十足的亲近：“歆歆啊，中午有时间吗？你舅舅今天闹着要出院呢，我拗不过他。你啊，干脆也不用跑一趟医院了，正好中午来我们这儿吃个饭。”
    萧时歆对于这个结果丝毫不惊讶，只是相当平静地回道：“舅妈？舅舅现在在边上吗？”
    昨天下午医生的嘱咐她都还记得，结果家属这会儿就闹出院，这不是闹她吗？
    “不在呢，他刚才一看我要给你打电话，就找借口跑了。”舅妈相当坦然地把自家老公给出卖了。
    萧时歆：“……”
    冷静地呼吸了好几轮，她淡定地回道：“好的，我知道了，我一会儿就过去。”
    “欸！那我和你舅舅在家等你，你路上开车小心点。”听到她的回答，女人的声音更加温柔，回应着的语气里甚至都充满了期待。
    完全就是一副父母等孩子回家的状态。
    萧时歆挂了电话，想到自己之前接到的那通汇报，眼底的温情又一点点褪了下去。
    正在这时，助理敲开门进来，明亮的双眼看向站在办公桌旁的她：“萧总，S大校庆的邀请函刚才寄来了，您的打算是……？”
    “我会准时到场，你安排一下。”萧时歆正半俯身翻看桌上的文件，随手将一份最紧急的签了，之后便丢下笔。
    在莉莉应了一声之后，她又补了一句：“把我今天下午两点之前的安排取消掉。”
    “好的，萧总。”莉莉点了点头，拿笔随手在本子上记录下来。
    *
    高晟集团大厦，顶楼办公室内。
    留着黑色长卷发的女生靠坐在沙发上，翘着腿，叼着吸管，美滋滋地喝着助理小哥哥跑下去买的草莓奶昔，惬意悠闲地仿佛坐在自家大厅的沙发上。
    直到滋溜一声见了底，才意犹未尽地松了牙齿。低头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她拖长了声音喊了一声：“大——哥——”
    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撒娇式的催促，刻意渲染出三分的急不可耐。
    唐晓璋坐在办公桌后，几乎在她开口的时候，钢笔笔帽套上的声音就清脆响起，而她话落之后，人已经从办公桌后站起来了。
    随手取下椅背上搭着的衣服，他起身往她那边走去，低沉的声音在室内扬出宠溺的调子：“走吧。”
    女生高兴地蹦了起来，迫不及待地朝他走过来，一手拿着空了的杯子，一手扯着他的衣袖，“走走走我们去吃大餐！”
    出门的时候，空了的塑料杯在半空中划出愉悦的弧度，落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
    “想吃什么？”唐晓璋同样依着她的喜好问道。
    她眼眸转了转，摸出手机，笑嘻嘻地说道：“你等等，我问问唐晓煜现在最想吃什么。”
    唐晓璋：……？？？
    直到四十分钟后，他们坐在餐厅里，他听见对方手机里即使不是外放也依然清晰传出的一句怒吼：
    “唐晓染！你给我等着！”
    女生丝毫不以为意，甚至还很开心地给此刻吃着盒饭的人发了句语音：“哎呀你看姐姐我对你多好，吃饭的时候都记着你的苦，所以特意来帮你吃你这会儿最想吃的呀~”
    唐晓煜举起手机三次，最后在旁边朋友拦着腰的劝解下放过了可怜的手机。
    “煜哥，本月新款！新款！控几住你寄几！”
    他深呼吸了三口气，面无表情地按上了自己面前连水煮青菜都难吃的塑料餐盒盖，宣布道：“下午再加一遍彩排。”
    周围所有学生会成员：“……！”刚才到底谁刺激他们家老大了！
    另一边，坐在餐厅里把不愿意陪自己来公司的弟弟耍了一通之后，身心舒畅的唐晓染挥手让服务员再添一杯茶。
    全程围观唐晓染又一次成功欺负弟弟的唐大哥无奈地摇了摇头。
    心情舒爽的女生悠悠闲闲地抿了一口菊花茶，里面加的冰糖甜味浸开，入口时一丝丝在舌头上蔓开，咽下去之后，清香和着甜味仍留在口中。
    她这才想起来正事儿，趁着饭还没上，打算和大哥先打个招呼。
    “对了，哥，我今天其实不是翘课偷懒才过来的，我有个事情要跟你说。”
    唐晓璋将手里的菜单合上交给服务生，冲她点了下头，示意她直说无妨。
    “你记不记得那天，就是你被爸爸很生气喊回家的那天，你回来的时候把车停哪儿了？”唐晓染单手托腮，另一手拇指和食指捏着玻璃杯壁上沿，轻轻晃着玻璃杯里的茶，视线也跟着水波晃动而稍稍转移。
    唐晓璋对那天的记忆非常深刻，别说是回家时停车的场景，甚至是书房里的对话，他至今都能还原得八-九不离十。
    “本来打算直接开进车库，但是收拾花园的小郑说爸爸急着找我，让我就别忙这些小事了，把车钥匙交给他，他帮我开进车库。”
    “怎么了？”唐晓璋复述完记忆中的话，看着自家妹妹停止晃动手中的水杯，如星般的双眸里瞬间划过一丝凛意。
    唐晓染慢慢地把手里的杯子放在桌上，磕出一声轻响，视线慢慢上扬，与自家大哥的对上。
    唇边半点温度也无，不紧不慢地说道：“可是，晓煜说，直到我和你都进了书房再出来，那辆车都还在楼下停着。”
    话已经开了个头，她就一口气说完：“哥，如果那天我没跟你一块儿进去，你觉得以你不愿解释的性格，加上想护着顾珩哥的心情，对上爸爸盛怒下的责骂，答案会怎么样？”
    “你会被赶出家门，走到门口，想也不想地开走那辆车。”
    “那辆你把车钥匙交给过别人的车。”
    停了几秒，她的唇畔冷冷地向上勾了一下，深棕色的眼眸里同样半点情感也无：“更神奇的是，第二天，小郑哥同租的舍友打电话跟赵伯说，小郑哥前一天晚上回去摔了腿，要请一周病假。”
    唐晓璋不知为何突然觉出一份逃出生天的寒意。
    然而此刻对面晓染的眼神，比他这差点被人算计的寒意更彻骨，他不知道为什么之前还在对自己撒娇的女生现在能变化到这样的地步。
    就好像……她曾经遭到过比这更险恶的事情。
    唐晓璋心底泛起一种难言的愧疚，他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保护好家人，不论是晓染还是晓煜。
    “晓染，如果你们信得过我，这件事就交给我来查，行吗？”
    面对唐晓璋的眼神，她多少有些为难。
    她知道大哥想保护他们，不想让他们这个年纪就看到一些太阴暗的东西。
    但是——
    “大哥……家里、家里偷跑进来的耗子太多了，而且牵扯出来的事情，也跟你有很大的关系，所以……”不知是心虚还是别的什么，她说话的时候总忍不住停顿，甚至都要带上肢体动作，伸手在空中不知比划着什么。
    唐晓璋沉默了许久，那沉默让唐晓染有些害怕，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打破这好像被胶水黏在一起的空气。
    最后她有些泄气地将下巴搁在餐桌上，闷闷地说道：“大哥，对不起嘛，我不想揭你伤疤……可是事情就是变得很复杂，想害我们的人也不知道是谁，如果我们自己家内部都搞分-裂，那岂不是正好给对方送分？”
    “大哥，我们兄妹几个一起努力努力，好不好嘛？”
    唐晓璋见状，从自己的思绪里走出，倾身过去，伸手摸了下她的头，缓声应道：“好。”
    “真的吗？”唐晓染得了准许，眼睛都亮了，坐直身体又问了一遍。
    “嗯，我刚才不是在怪你们。”唐晓璋微一点头，还解释了一句。
    他的目光落在自己杯中澄澈的茶汤上，想起很多年前，他还会执着自己出身的时候。
    没想到多年后，始终没绕过这个点。
    只是这一次，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他的家人——努力保护了他的家人。
    唐晓染听不见他心中所想，只是乐于所求得现，将茶当酒一饮而尽，拿起筷子夹了一颗开胃的花生米，嚼着嚼着甚至想哼歌。
    咽下去之后，她果断开口说道：“我回去就让晓煜把现阶段进展发给你。”
    唐晓璋只说好。
    听见大哥今天这一溜儿纵容的回答，唐晓染总觉得良心马上就要作痛，为了压压惊，她拍了拍手说道：
    “不说自家不开心的事情了，我们来聊点别人家的八卦开心一下——”
    她眨着眼睛，相当期待地看着唐晓璋：
    “大哥，你知道萧时歆家里是怎么回事吗？”

 19.重生之后的第十九天

    S大百年校庆日。
    校园里车流量比平时增了许多，走在路旁林荫树下的学生经常能看到排着长龙的车队在旁边一堵就是十多分钟。
    穿着校庆服的身影在学校各个角落都能看见，就连老旧的学生公寓楼下都能看到几个举着相机的中年人在那里拍花圃里的花草。
    曾经熟悉的S大校园，对于已经离开这里许久的人来说，此刻更像是在印证自己的回忆。
    就连在食堂坐在自己以前常占的位置，也会生出诸多感慨。
    让仍在这里求学的学生们，模模糊糊地，也跟着生出一点同属于S大学子的归属感来。
    唐晓染穿着一双小白鞋，站在管理学院祝母校生日快乐的条幅下，抬起左手挡了下即将落进眼中的日光。
    北方的秋老虎都快要失去能给人狠狠一尾鞭的热辣力气了，偏偏S市头顶的太阳格外有活力，每年不活泼到十二月，决不许眼皮子底下的人换上长袖。
    她看了看自己露出来的影子，又悄悄地往条幅下避了避。
    不一会儿，对面那栋建筑物里跑出来一个男生，顶着烈日跑到她旁边，还未站定，迎面就被扔了瓶饮料。
    所幸反应极快，反手一把抓住了，拧开就喝，末了用右手拇指一揩唇角：“今天这么热，学校里人还多，你怎么肯出门了？”
    校庆这天全校放假，在之前唐晓煜就问过她的安排，只得到一句想在家宅着。
    没想到这个打算宅着的人居然会放着假期不浪，又跑回学校来了。
    女生踢了踢脚边的一个四四方方小纸箱，里面发出轻微的酒瓶碰撞声。
    “大哥昨天去桂园了，这是帮你带的桂花酒，顺便帮你关照你舍友。”
    唐晓煜头顶那两片毛已经染回了正常颜色，让唐晓染习惯性瞄了眼之后觉得没趣，又移开目光，视线从他肩上越过，盯着他们管院的大礼堂，随口说了一句。
    与她轮廓有几分相似的男生五官更加立体，落在她脸上的清秀，粗粗抹多几笔，便描出一点硬朗的帅气来。
    他顺着唐晓染的目光跟着回头，看到自己学院的礼堂，回忆了一下这会儿里面的活动，开口问了一句：
    “怎么？看上我们学院谁了？”
    至于大热天给他和舍友送关怀这种人设，他是决计不会往唐晓染身上套的。
    唐晓染冲他露出个假笑，并不回答这个问题，转而问道：
    “今晚是不是还有那些知名校友们的晚会？在你们管院的大礼堂？”
    “晚会安排应该是在学校大音乐厅，不过之后好像还有聚餐活动，你到底是对哪个感兴趣？”唐晓煜弯腰去看纸箱里的东西，除了两瓶包装好看的桂花酒，旁边还有一盒桂花糕。
    唐晓染撇了撇嘴，随口答道：“对歆姐的安排感兴趣，行了吧？走，请你吃饭去。”
    唐晓煜俯身把箱子抱了起来，闻言相当诧异地挑着眉头看她，一时不知道该惊讶她和萧时歆的谜之升温情感，还是该惊讶她居然良心发现要请自己吃饭？
    但鸭子都自己飞到嘴边了！不吃白不吃！
    “走！先跟我去趟宿舍楼，听说北门那边新开了一家韩式料理，味道还不错，一会儿就去那。”
    “咦？我还以为你今天忙的喝水的时间都没有呢。”唐晓染惊奇地眨了眨眼睛，语气里的惊讶还特意夸张了一下。
    唐晓煜颠了颠手里的纸箱，又看了看道路两边树底下路过的人，忍住了大庭广众之下送自己老姐上路的冲动。
    然后他相当平静地说道：“你要是敢说，你就是以为我完全没空吃饭才说要请这顿的——拿我吃了三天食堂外卖的胃担保，我能现在就锤死你，你信不信？”
    唐晓染叹了一口气，视死如归道：“生活终于要对我这只小猫咪动手了。”
    唐晓煜：“……”是戏精本精了。
    那么问题来了，他为什么要跟这个智障搭话？
    *
    热闹在S大的校园从白天持续到了晚上，白天忙着卖S大校徽、校服、明信片等各种周边的小摊贩们，到了晚上业务量不减反增。
    于是校园的小树林边走过的人群中，三三两两的，手里不是拿着荧光棒，就是拿着气球，于是卖情怀和买情怀的人皆大欢喜。
    唐晓染犒劳完了被校学生会压榨的弟弟，下午在学校里逛了一圈，感受完了校庆日这天学校与平时的不同，这会儿站在学校那个装修翻新过的大音乐厅前面，看着那金碧辉煌的三个字思考：
    今天晚上到底是继续逛校园更无聊，还是去跟孙佳丽她们泡吧更无聊？
    “晓染。”背后不远处传来一声呼唤，是一个男生的声音。
    唐晓染仍然保持着仰头看建筑的姿势，但是几秒钟之后，那个声音离她更近了。
    她想了想，低头从自己的兜里拿出了手机，又摸出了一副白色的耳机，正打算给自己戴上屏-蔽打扰的时候，一只手拍在了她肩膀上。
    “晓染！我叫你好长时间了。你今天也来参加校庆吗？”那开朗阳光的声音近在咫尺地响起。
    唐晓染不慌不忙地点开手机上的国际新闻app，把耳机插好，调到合适的音量。
    然后才抬起头，看着就在自己跟前的周昊然，微笑了一下，之后当着他的面，把两个耳塞塞进了自己的耳朵里。
    实力诠释一个动图：您好，您呼叫的对象并不想和您说话.jpg
    周昊然脸上的笑一僵，就连搭在唐晓染肩膀上的手都仿佛被针扎似的，下一秒就尴尬地直接挪开。
    “晓染，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周昊然记得明明之前她看到自己还是会给好脸色，甚至偶尔还会答应自己的邀约。到底是什么让她突然对自己拒之千里？
    唐晓染抬手挡了嘴，小小地打了个饱嗝，耳边听着他的误会，脑海里响起的话却是：【爸，今天有个人找我借钱了，你猜猜是谁？居然是唐晓染，那个鼻孔朝天的臭屁女人，穷到找我借钱……】
    她放下手，舔了舔有些干的下唇，又对周昊然扯了扯唇角，开口道：“这样吧，看在我们曾经的交情的份上，我唱首歌给你听？”
    “嗯？”周昊然被她这突然赠送的惊喜砸的昏头转向的，只愣愣地看着她。
    唐晓染清了清嗓子，相当没诚意地，捏着摇摇欲坠的调唱了一句：
    “滚就一个字，我只说一次？”
    前男友听了只想沉默。
    唐晓染却懒得管他，音乐厅里面已经三三俩俩走出来观众，她问过萧时歆，知道萧时歆去了音乐厅，这才在门口打算等她。
    哪有空陪辣鸡前男友玩？
    周昊然却不想就这样放弃，或者说，他非要听到个可以听到的理由不可。
    抬手便轻易抓住了女生的胳膊，他此刻脸上已经没有了那伪装出来的阳光笑容，反而目光沉沉，又喊了一声：“晓染。”
    见女生不耐烦地看了过来，他还是选择开口解释道：“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听到什么关于我的不太好的传闻，但是你要相信，我对你是真心的。”
    萧时歆参加完校庆活动，对之后的聚餐不是很有兴趣，这会儿正跟几个同城的政商人士边往外走，边闲聊着S大的变化。
    刚从音乐厅的阶梯处往下走，一眼就看到远处昏黄灯光下，喷泉水池边站着的两个人。
    “不太好的传闻？你指什么？”唐晓染脸上的笑彻底挂不住了，她干脆直接冷下脸，深棕色的眼眸在晚上直接被夜色隐成漆黑。
    当她冷冷注视着一人时，竟有几分萧时歆的样子。
    周昊然的解释一下子就顿住了。
    但女生没等他继续开口，就张口道：“我没工夫看你演戏，也别再来我这里秀演技。”
    “还有，松手，你应该不想让晓煜明天去你的系里找你麻烦吧，嗯？”
    周昊然盯着她的视线看了几秒钟，不情不愿地松开了手。
    他看上去还想再说点什么，正在这时，他背后响起了一道清冷的女声：“晓染。”
    唐晓染脸上瞬间便有了欣喜，毫不犹豫地闪过他，往他身后走去：“歆姐！”
    周昊然转过身，看到一道站的笔直的身影，对上女人那双冷淡的眼眸时，他怔了一秒，喊了一句：“萧总。”
    萧时歆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连对他点头示意的回礼都没有，仿佛自己刚才只是看了路边的一颗石头。
    唐晓染当然更不会给他们互相介绍，挽着萧时歆的手臂，想跟她建议一会儿去吃夜宵。
    萧时歆被她挽着手拎着包，想换只手，结果包直接被唐晓染接了过去。
    又一次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指——
    忘记摘掉的耳机里，还播放着国际新闻的那一连串ABC。
    与此同时，她又一次落进了那个灰色的世界里。

 20.重生之后的第二十天

    灰蒙蒙的世界里，场景不再是萧时歆的办公室。
    唐晓染乍然被拉入这个世界，站在原地愣神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探究周围。
    这是个很大的房间，室内的设计多用深色的木头，不论是远处那整整占了一面墙的书柜，还是脚下踩着的地板。
    深棕色调的原木装修，显出沉稳大气风格的同时，久了亦会透出几分压抑。
    她仰着脑袋看着天花板吊顶，大约五米多高，显出室内空间更加开阔。
    转着圈围观这个大的出奇的屋子时，她的脑子里一个疑惑也跟着打转。
    为什么碰到其他人，都只能听见声音，只有碰到歆姐的时候，就直接被拉进她的世界里呢？
    “据知情人士透露，之前出租屋内的租户，是日前刚宣布破产的高晟集团前董事长女儿，警方已确认死者身份，目前案件详情还在进一步调查中……”突然响起的电视新闻声音拉回了她的注意力，她条件反射地朝着发声的电视机看了过去。
    那里是被一排架子挡住的隔间，她快步走过去，视线往电视的方向看去——镜头晃了晃，拍的正是她之前住的那个小出租屋。
    唐晓染咽了咽口水，被这铺天盖地的灰色调，还有这新闻勾起的回忆压的有点喘不过气来。
    下一秒，电视屏幕的光熄灭了。
    她隐约看到眼前有一抹白晃过，慢慢地转过脑袋，看到旁边一张长方形的大木桌，后面坐着的那人。
    素白的手臂搁在桌上，手指还按着遥控器。
    旁边的百叶窗里斜斜漏出光，落在她的手臂上，将那抹皮肤映得白到耀眼。
    电视声关掉之后，室内实在过于安静，安静到唐晓染只能盯着那点光里上下沉浮的细微灰尘飘动，脑子里给它们加点被风吹动的配音。
    灰蒙蒙的颜色仿佛把世界渲染成黑白的，唐晓染看着萧时歆，看着她胜雪的脸庞上，那对黑白分明的眼眸。
    漆黑的眼珠深不见底，一眼望去以为望进了深渊。
    她静静地坐在那里，抿紧了唇，仿佛一张洗尽铅华、又美得惊心动魄的黑白照。
    唐晓染知道她看不见自己，只慢慢走近，发觉她的目光还落在电视的方向。
    想了想，唐晓染伸出手去，虚虚地挡在萧时歆的眼前。
    扯了扯唇角，她仍然自顾自地说道：“新闻是假的，假的啦，我活得好好的呢，现在还能跑到这里来……”
    尽管萧时歆根本看不到，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要这么做，只有这么做才能让自己心底被揪着的感觉好受些。
    可是很快地，她的话就说不下去了。
    因为被她挡了双眸的那人脸上，倏然淌下了两行清泪。
    唐晓染一点一点地挪开自己的手掌。
    眼前的女人，那张精致冷艳的脸庞上，一对令人发寒的黑眸紧紧闭上，浓密的黑色睫毛被晶莹打湿，透明不断从眼角落下。
    明明连呼吸的节奏都没有变化，这副情形却让唐晓染无法承受。
    无声的哀恸，沉默地朝她压了过来，就像这个世界一望无尽的灰。
    挟着无论如何都挥不散的绝望。
    好像她唐晓染的死，让眼前这个人的世界里只剩下了灰色。
    从今往后再见不到半点欢喜。
    唐晓染半蹲在她跟前，唇瓣开开合合，话里满是焦急和心痛：“你别哭，不要哭……”
    萧时歆，萧时歆，你别哭。
    你哭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
    被拉回现实世界的唐晓染还没回过神来，萧时歆正因为旁边人突然的止步而跟着停了步伐，此时转头看去，却对上一张仿佛要哭出来的脸。
    萧时歆：“……？”
    唐晓染兀自将眉头拧得死紧，深棕近黑的眼眸里却全是心疼，她就那么盯着萧时歆不说话，把萧总看得有点莫名奇妙。
    结果下一秒，那人一把扯掉耳朵里的耳机，紧接着自己的腰上忽然被一双手臂给缠住，猛然被抱紧让萧时歆的身体僵了一下。
    “歆姐，抱一会儿。”唐晓染用有些尖的下巴在萧时歆的肩膀上左右蹭了蹭，尽管手上还帮萧时歆拎着包，却半点不妨碍这个拥抱的紧实程度。
    双手食指在对方后腰勾得很紧，以至于鼻间能闻到对方而后的一点清冽果香味。
    原本想要安慰对方的心神，被那一丝幽香的清甜分了心，唐晓染居然抱着抱着又生出点感慨：
    歆姐身上真好闻。
    于是，被紧抱着的那人忽然感觉到，对方拥抱里的那点慌乱，很快便化作了闲适，甚至还不断地微微调整姿势，让这个拥抱变得更加舒服。
    但萧时歆的僵硬却一直没有消失，她的呼吸顿了顿，伸出手在半空中，最后落在唐晓染身侧的手臂上，轻轻拍了一下，问道：“怎么了？”
    唐晓染不说话，只是偏了下头，萧时歆颈侧的雪白皮肤就落进她眼中。
    她的呼吸也落在萧时歆的脖子上，温热里带了点濡湿，又极快地冷却下去。
    萧总的身体更僵了，她整个人仿佛被定住，连没听到唐晓染的回答都忘了，又抛出了一个问题：“吃……夜宵吗？”
    唐晓染忍不住从鼻腔里哼笑了一声，胸膛的震颤直直传到对方的身上，她终于抱够了，松手站直身体，愉快地应道：“好。”
    视线跟着萧时歆往前的背影走了一会儿，她伸手摸了摸下巴，心想，难道萧时歆每次心情一有变化就会想吃东西？
    还是说自己在她心里是个吃货形象？
    有口吃的就什么事情都忘了？
    其实只是紧张起来就想要做菜的萧时歆，并不知道唐晓染那丰富的心理变化，习惯做什么事情都专心致志的她，已经在脑海里开始思考S大附近的夜市里，哪些餐馆味道还不错。
    二十分钟之后。
    唐晓染坐在一家敞亮的店面里，看着面前被擦地算是干净的浅色木桌，上面正摆着两碗刚上的热气腾腾的云吞。
    新鲜的葱花和碎虾仁在清澈的酸汤里飘荡，十多个薄皮云吞在汤里微微上下翻滚，浑身都散发着‘我超好吃一口一个你快来呀~’的诱人气息。
    萧时歆拿起汤勺，舀出一颗云吞，轻轻吹了吹，送入唇中。
    之后便在唐晓染期待的目光里，淡淡说了句评价：“味道没变，还不错。”
    唐晓染便露出个期待的笑容，拿起勺子就往嘴里送了一个云吞。
    薄薄的皮里，是被搅了无数次的新鲜肉泥，落入汤中之后被极快捞起，咬下去的时候还能在齿间咀嚼出点嚼劲。
    等到哪口稍稍腻味，勺子盛一碗带着醋味儿的汤，底下竟然又悄悄飘出一团紫菜来，十足的清淡的鲜味儿一下子就冲淡了舌头上的肉味，瞬间便让人觉得又还能再吃下十个。
    美味的食物总是能抚平人的糟糕心情。
    唐晓染在确认了萧时歆把她那碗给吃完之后，刚才因为看到对方上一世糟糕画面而产生的担忧消退了一点。
    就好像她们俩之间更令人担心的是萧时歆而不是她一样。
    直到坐进萧时歆的车里，听到对方询问的那句：“回家？”
    她才想起来自己刚才要说什么。
    应了一声之后，她转过头，认认真真地看着萧时歆的侧脸，又用比这眼神更较真三分的语气喊道：“歆姐。”
    萧时歆没应，但是斜斜投来的目光却是在让她继续说。
    “你要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一定要告诉我，别一个人躲起来哭。”
    萧时歆初时以为自己听错了。
    躲起来哭？
    她扭头看向副驾驶，偏偏那个脸庞稚嫩的女生脸上的神情是十足的认真，此刻那眼眸里仍留着期待，在等自己的答案。
    萧时歆那句‘不会’怎么也说不出口。
    半晌后只好回她一个字：“……嗯。”
    有点头痛，也有点无奈。
    她到底是什么地方给唐晓染留下了这么脆弱的印象？
    还躲起来哭？
    萧时歆想了半天想不出来自己干这种事的画面。
    但是联想到对方之前一言不合找自己要抱抱的样子，萧总还是没把疑惑问出口。
    保持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借着红绿灯的空隙，她的余光注意到副驾驶座位上那个心情好的在轻声哼歌的女生，在心底默默地想道。
    *
    走进唐家小别墅里，唐晓染的心情都还飘在半空中，以至于她没第一时间窝进房间里，还在客厅的沙发上笑嘻嘻地捧着脸，围观了半天唐晓煜打游戏。
    眼见着他突然朝着一栋没人的房子二楼开枪，而下一秒画面上突然跳出个击杀数，唐晓染拍了拍他：“你怎么知道那里有人？”
    唐晓煜抽空回了两个字：“脑子。”
    唐晓染微笑：“我再给你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
    唐晓煜操纵人物左右看了看，周围没别的敌人，遂颇有心情地跟她点着屏幕随口讲解：“你看，那边门口停了辆车，车屁股灯还亮着，说明有人开车过来，而且还在房子里搜东西——”
    他话说到一半，顺势看了一眼唐晓染，忽然失声。
    女生还捧着脸等着他继续讲，见他表情，有些茫然问道：“然后呢？”
    唐晓煜那张帅脸上露出个一言难尽的表情，仿佛见了鬼似的，盯着她又看了几秒钟，关切地开口问道：“……你脸酸不酸？”
    听他这么一说，是有点儿酸。
    唐晓染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脸，皱着眉头在疑惑，不仅酸，好像脸还有点疼。
    奇怪了。
    正在这时，唐晓煜冷笑一声：“从进门开始就傻笑到现在，说吧，跟谁谈恋爱了？”
    唐晓染一脸无辜加茫然：“……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21.重生之后的第二十一天

    跟唐晓煜的回答是一码事，夜深了躺在床上独自思考时又是另一码事。
    “谈恋爱……吗？”关了灯躺在床上，唐晓染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藏在被窝里的手指卷着自己的发尾，轻声说了一句。
    她想起那时候心情不好跑去骚扰对方，结果萧时歆把自己午睡时的床让给她，自己趴在硬桌上休息时的模样；想起萧时歆那晚做菜时认真劝自己饭前别喝酒的样子；也想起今晚看到她听见自己死讯时的神情……
    最后，想到那顿午饭上听见大哥说她家事时，自己的心情。
    一万个心疼。
    心疼萧时歆。
    黑暗里，她再清醒不过地眨着眼睛，听着侧睡时自己埋进枕头里的心跳，数着它的节拍。
    接着用气音轻轻地念出那人的名字：“萧时歆。”
    心跳蓦然快了一拍，好像一只惊慌失措的小兔子，慌不择路地找到个洞穴就想往里钻。
    笼罩着她的睡意也一点点地消散，仿佛念出的这个名字带着能时刻让她清醒的魔咒，让她从此多了坚持从夜晚到天明的力量。
    她伸手将被子拉的更高，良久之后，里面溢出一声欢快的轻笑。
    她听见自己说：“啊啊啊唐晓染，你完了。”
    你真的完了，你居然对着萧时歆弯了。
    唐晓染在心底念着这句话，然而心情又诡异地上扬了起来，连带着脸颊也跟着又泛起了酸。
    心底有个小人儿小小声地狡辩道：“是她先撩的你。”
    她先说自己是弯的，然后还对你百般好，这不是撩是什么？
    花了不到一秒的时间。
    唐晓染被说服了，甚至连强行告白的理由都为自己找好了，心满意足地蹭了蹭枕头。
    鼻间仿佛还能闻到对方身上那清冽的香甜，那抹存于记忆中的味道，引着她美滋滋地陷入睡神的怀抱。
    *
    次日，闹铃响起。
    黑发女生从被窝里伸出手，在桌上摸了半天，终于找到吵醒自己的罪魁祸首时，凭着印象将它那粒开关使劲一掰。
    世界安静了，她重新窝回柔软的被子里。
    半分钟后，她的房门被敲响，有人拉长声音在外面喊她：“唐——晓——染——”
    她在被子里钻的更深，不耐烦地哼哼两声，不肯将自己的意识从深渊中拔-出。
    钥匙慢慢钻进锁孔里，声音在耳边一寸寸放大。
    在她恼火地坐起来瞪人之前，更恐怖的话随着来者降临了：“你说的让我今天喊你起床，因为你们古代汉语课那老头要点名。”
    唐晓染垂死病中惊坐起。
    开始在被窝里疯狂翻找手机，摸出来之后一看时间，八点零五。
    微信消息框内，孙佳丽两分钟前发了几行消息：
    “人呢？”
    “给你讲一个恐怖故事。”
    “古汉点名了：）”
    唐晓染放下手机，面无表情地，直挺挺地朝后倒回了被窝里。
    唐晓煜试探性的往前两步，探过脑袋看了看她生无可恋的表情，相当无辜地眨着眼睛看她：“我喊你的时候才八点呢。”
    唐晓染的死亡视线一寸寸挪到他身上，盯着他看了半分钟，在他以为下一秒能看到对方拿起枕头过来暴锤自己时，却听到自家姐姐相当心平气和的一句话：
    “算了。”
    “我今天信佛，不杀生。”唐晓染冷静地摸了两把自己的头发，从床上坐起来，朝他微微一笑，淡定地下床穿鞋准备洗漱。
    唐晓煜：“……？？？？”
    他真的不懂女人。
    他跟到了洗漱间，扒着门框看她挤牙膏，百思不得其解地追问道：“为什么呀？”
    唐晓染哼哼了两声歌，心情极好地回道：“因为——今天是个好日子。”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适合告白。
    唐晓煜抬手挠了挠头发，半晌忽然得出一个结论：“你是不是因为知道今天小叔要来？”
    嘴里糊满泡沫，女生长长的黑发随着重力往身前落，好似感受到了她的兴奋，激动地也想给自己沾点白沫儿，被她不耐烦地一把抓到脑后。
    听到唐晓煜的话时，她正从手腕上取下皮绳扎头发。
    含糊不清地问他：“……嗯？里嗦习料来？”
    难为唐晓煜的‘姐姐语八级’才能从她的话里辨认出她的疑惑，将之前的信息重复了一遍：“小叔啊，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刚才这么兴奋干嘛？”
    唐晓染从镜子里看他，对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快滚，自己嘴里正忙，没空和他说话。
    唐晓煜虚着眸光打量她半晌，飞来一句：“你不会想翘课跑去约会吧？”
    女生手里拿着牙刷，认认真真给自己左刷刷右刷刷，打算连牙缝里的死角都不放过。
    心里却咕噜噜冒出一句：敲里大爷，猜得太准了吧？！
    唐晓煜见她不说话，越发肯定自己内心的猜测，相当傲娇地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她的房间，打算去楼下用早餐。
    同时在心里暗搓搓地打算着，哪天堵唐晓染一波，看看这次到底是哪家的猪来拱白菜。
    最好把唐晓璋也给叫上，用眼神杀到对方直接跪下为止，哼。
    唐晓染洗完脸，对着洗漱间那面清晰的镜子，慢条斯理地给自己的脸上水乳。深棕色的眼睛看着镜子，她与镜子里做出一副若有所思模样的女生视线对上，心底不期然冒出一句话：
    小叔好像很久没来做客了。
    走出房间去用早餐之前，她看着床上那床乱糟糟被面上安静躺着的手机，在门口站了几秒后，还是折返过去拾起，才往楼下继续走。
    当她坐在餐桌上悠哉悠哉剥着茶叶蛋蛋壳时，门铃响了。
    赵伯走去开门，紧接着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唐晓煜最先看到客人，帅气的脸上露出个相当高兴的笑容：“叔！”
    唐晓染捏着白勺，在青菜肉丝粥里搅拌了两圈，舀起一勺凑到唇边时，从门关处走出的客人露出了身影。
    那是个神采奕奕的中年男人，俗气的三七分放在他身上便显出一种彬彬文气，衬着他身上的英伦风休闲装，刻出独属于他的男人味。
    若不是知晓他的真实年龄，很多人会误以为他只有唐晓璋那不到三十的年纪。
    “晓煜，好久不见呐，来让叔看看是不是又长高了？”唐志成笑着朝沙发那边走过去，当他笑起来时，透露出一种格外无害的亲近感。
    在S市的商圈里，不知道多少比唐晓染大了一轮的女人瞧上他。
    唐晓煜放下耳机，虽然坐在原地没动，说话时的语气却半点没见外：“叔我们才俩月没见好吗？你出国玩的怎么样？”
    “出去玩都那样，不过我给你和晓染带了点礼物，一会儿你们挑挑。”男人走过去随手呼噜了一把他的头发，朝他笑了笑，目光又在屋内四下转了一圈，找到了在餐桌上的女生。
    边往她的方向走，边笑道：“怎么这么久都不跟我打招呼？晓染今天这是心情不好啊？”
    茶叶蛋表面的蛋壳已经十分碎了，女生仍然用手掌将它侧压在桌上来回滚动。
    男人走近了听到一阵声音，仔细辨别之后才发现是桌上那个倒扣的手机里发出的，伸手给自己拉开一张椅子，他相当随意地坐下之后，笑眯眯地开口：“哟，晓染什么时候这么进步了，早上还听英文广播了？”
    “她装的，早上那会儿还急着出门约会呢。”那边正拆着礼物的唐晓煜头也不抬地给自己姐姐的戏路加障碍。
    唐志成相当自然地挑了挑眉，一副听到了什么秘密消息的样子，凑近了跟着放轻声音问道：“真的假的？那我这不是来的很不是时候？”
    唐晓染滚鸡蛋的动作停了，语气不太好地回了句：“听他瞎扯。”
    之后目光一斜，不太高兴地看着自家小叔，直把他看的露出个茫然表情来，才一噘唇，将自己心思显露出来：
    “叔，你自己说，你都多久没来看我们了？”
    唐志成一听，面上的笑容瞬间多了几分无奈和讨好，甚至还做了个举手投降的姿势：“哎哟，我的小姑奶奶原来是不高兴这个。行行行，这都是我的错，我的错，一会儿带你去买点赔礼，你看怎么样啊？”
    唐晓染装模作样地沉思了一会儿，勉为其难地扬了扬脑袋回道：“赔礼再说吧，那你先帮我剥个鸡蛋。”
    茶叶蛋在桌上滚了半天，她就是不想自己动手，嫌弃剥壳时候里面万一浸出来的汁液。
    唐志成平时这双手碰的不是茶就是书，偏偏对自己这俩外甥是又肯带他们玩泥巴，又肯替他们卷裤脚的，闻言二话不说就接过那表壳已经脆弱不堪的茶叶蛋，开始剥了起来。
    不小心和唐晓染的指尖碰到，他也不以为意，毕竟这趟来唐家别墅的目的，还未达到。
    女生微笑着看着他剥壳的动作，耳边那手机放得叽里咕噜的外语谁也没在听，只是——
    没有人知道，她脑海里响的是怎么样的一句话。
    【这一切才刚刚开始，我所夺走的，都是原本就属于我的，那都是唐志华欠我的，知道吗？】
    不知道。
    爸爸欠了你什么，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们家好像放进来了一匹狼。
    被剥好了壳的鸡蛋放到了她眼前。
    她抬眼看去，看到了笑的无懈可击的小叔，那张年轻的脸上露出的笑容从来都令她和唐晓煜觉得十分亲切。
    她却再也笑不出来了，也对他手里那颗鸡蛋失去了兴趣。
    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的茶叶蛋无辜地在桌上滚了两圈，可怜兮兮地停在角落里。
    唐志成疑惑地看着她，就看到自己上一秒还期待地等吃的外甥女，下一秒就露出个无比颓丧的表情，郁郁不乐地捧着脸坐在那里。
    “我们晓染这又是怎么了？”辛苦出来的成果被随意地处置在一旁，唐志成脸上半点不高兴都见不到，只是好脾气地问她又怎么了。
    另一边坐在沙发上的唐晓煜抽空瞄了两眼，等他发现自家姐姐脸上那是标准搞事的‘我不高兴了你快哄哄我’表情时，抽了抽嘴角，他很识相地不在对方讨要好处时作妖。
    ——否则他可能要挨锤。
    “还不是唐晓璋抠门死了，车不给我买，什么都不给我买，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说完之后，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下一秒钟，唐志成摸了摸她的头发，答出了那句她等待已久的标准答案：
    “没关系，叔给你买。”
    十五分钟之后，唐志成坐在沙发上，看着手机短信息提示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您尾号为‘xxxx’的账户于2016年9月29日10点32分支付750000.00元整，请确认为本人消费。[中国银行]”

 22.重生之后的第二十二天

    也许是唐志成实在沉默了太久，正在调试自己新笔记本的唐晓煜不得不凑近去瞄了一眼，这一眼直接吓得他一屁股摔回沙发上。
    “姐，你……”他转头去喊罪魁祸首，结果却对上一张十分内疚的脸庞。
    唐晓染扒在沙发边缘，只露出半张脸，那双深棕色的杏眸里满是做错了事的愧疚和茫然。
    她举着仍然忘记关掉讲外语的手机，双手合十看着唐志成，因为紧张，睫毛不断颤动：“小叔，对不起，是不是花你太多钱了？”
    唐志成从极度震惊中回过神来，对上她那仿佛下一秒就后悔到要退货的表情，安慰地挥了挥手：“怎么会，这么点钱小叔还是出的起的。”
    唐晓染确认了他的表情，半晌之后松了口气。
    心底却无比遗憾。
    保留着这种遗憾的心情，她打开小仙女们的微信群，发出了一条消息：
    “下次安利手表，不超过一百万别往上搁图好吗：）”
    三秒钟之后，下面跟了回复：
    “这波逼装的666”
    “唐晓染，看着我手里的权限，我再给你一次讲话的机会。”
    她寂寞如雪地把刚才那张女表的购买记录截图发了上去。
    群里聊天记录瞬间变成了：
    “给大佬递茶，大佬你站在原地不要走动，我这就去给你找江诗丹顿和百达翡丽百万以上的产品图。”
    “苟富贵，勿相忘——大佬，新表求围观。”
    “大佬，vca情人桥系列了解一下？”
    不再刷微信消息，她面上大大地松完了那口气，之后露出了个灿烂的笑容：“吓死我了，我差点以为小叔刚才说的赔礼不算数了呢。”
    唐志成的坐姿又僵硬了几秒钟。
    ……赔礼？
    刷了他七十多万买个表，还够不上赔礼？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想打电话问问自己亲哥，他得多恨社会，才能骄纵出来这么个女儿。
    所幸在最后，他引以为傲的理智控制住了他破坏人设的冲动。
    他只是微笑着目送唐晓煜拉着他不懂事的姐姐上楼谈人生。
    *
    “姐，你是不是失了智，你知不知道你在宰谁？”唐晓煜伸手捋了一把额前的头发，五指没入发间，松手之后碎发又簌簌地落回原样。
    对上那双与自己如出一辙的深棕色眼眸，唐晓染相当淡定地眨了眨眼睛，开口问道：“我记得你想买一双限量秋季新款球鞋？”
    唐晓煜相当平静地反问了一句：“……所以呢？”
    女生听了他的反问，低头看着自己手指上新做的甲片，半晌后轻轻往上吹了一口气，朝着他微笑着伸出手道：
    “少年，要一起来拯救世界吗？”
    唐晓煜：你神经病吧你。
    面无表情地和唐晓染对视了三秒，他低头打开手机，开口道：“你等等，我问下那边还有没有货。”
    小叔，对不起，在我唐晓煜的世界观里，我姐说什么都是对的。
    愉快达成共识的姐弟俩，在那个下午圆满完成了由小叔陪同的购物活动。
    唐志成看着手机里的消费记录，独自在购物中心的角落里沉默了三秒钟，决定今天探完情况就立刻离开。
    这俩祖宗，谁爱供谁供吧。
    哈根达斯冷饮店内。
    唐晓染拿叉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盘子里的马卡龙，笑眯眯地拍着对面男人的马屁：“小叔你真的好大方，跟某些明明继承了公司还很抠门的人相当不一样。”
    坐在高晟集团总部大楼办公的唐晓璋打了个喷嚏，他停下手中的笔，感受了一下此刻的身体状态，发觉不是感冒前兆。
    好奇怪，感觉背上突然一沉。
    并不知道自己突然背了一口抠门的黑锅，唐晓璋思索半天未果，又埋头继续工作。
    唐志成只是微笑，拿起面前那杯果汁，在手中转了转，状似不经意地提了一句：“我记得家里有个阿姨煲的汤还不错，怎么这回来没见到她？”
    听到他的问题，女生做出一副艰难思考的模样，半晌后一拍手掌：“啊！叔说的是她啊……嗯？她今天不在厨房吗？”
    她转头看着唐晓煜。
    正挑剔地把奶油从蛋糕上刮下来的男生茫然地抬头看她：“谁？”
    连家里菜单都不关心的他，怎么可能会知道家里厨房换了厨子。
    面对两双一模一样的深棕色眼睛，唐志成安静了一会儿。
    假借果汁的杯子在唇边挡了一下，他暗自思考：难道真的只是那人自己做的不好，正好被开除了？
    “家里佣人的人事变动都是赵伯负责的，大哥应该会知道，叔你要是喜欢那个厨子的手艺，我回去帮你问问呀。”唐晓染相当坦然地看着他，甚至掏出了手机，做出一副下一秒就会拨号给赵伯的样子。
    “那倒不用，我就随口问一下。毕竟你们家厨子手艺还不错，你们又成天待在学校里，叔这不是担心你们吃的不好吗？”唐志成牵着唇角，温文尔雅又相当自然地接了一句。
    两个小屁孩笑的暖暖的，看向他的眼神里满是依恋。
    他也跟着笑，没过多久，又问出一个问题：“我听说前几天哥在家里发了一次火，你们知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唐晓煜下意识地想去看自己姐姐，却只看到她假装失落地用吸管搅拌杯底的那颗柑橘。
    “还不是有些人惹老爸生气，差点还连累了我和晓煜，要不是为了老爸的公司，我才不去帮他顶锅呢。”
    “晓染懂事了啊。”唐志成目光幽深地看着她，意味深长地感慨了一句。
    唐晓染一时间琢磨不透他的情感，没听懂地抬头看他，还发出疑惑的一声：“嗯？”
    要不是你突如其来的懂事，我的计划会半天都没结果吗！
    万万没想到事情会折在侄女突然为了家里公司着想上，唐志成此刻只觉得像是喝了一口味道难辨的菜汤，表情相当的复杂。
    尤其是联想到不知道多久前听到的，关于唐晓染参与了公司事务的消息上，他心情更复杂了。
    他竟然一时间不知道唐晓染到底是不是想要忽然争家产了。
    这让他颇有些不确定下一步棋该怎么走。
    “知道为你爸爸的公司着想了，这很好。”唐志成将自己看着她的目光转化成欣慰，又开口夸了她一句。
    她便全权接下，露出个美滋滋的笑容，相当不要脸地说了一句：“那当然，这公司将来也是我和晓煜的，我肯定要提前操心一下的，对吧？”
    一脉相承厚脸皮的唐晓煜点了点头：“没错。”
    唐志成看着他们这副下一秒就能上天的样子，只觉得逛了这几小时的腰不酸了腿也不疼了。毕竟只要一想到这两个不谙世事的小朋友在哥哥公司里搞事的模样，他就开始对未来充满期待。
    之前因为花了一大笔钱而堵得慌的心口瞬间通畅了。
    他眼尖地看到唐晓染那杯饮料即将见底，而这会儿时间又还没到晚饭时候，这意味着——购物也许还没到画上句号的时候。
    下一秒钟，他抬手看了看表：“哎呀，都这个时候了，我那边老朋友还等着我去喝茶，要不今天就先到这里了？”
    唐晓染立刻做出一副相当不舍的语气：“叔你这就走了？我走之前都特意跟赵伯说了，晚上家里要做你那份饭的。”
    “对啊，叔，你这趟过来都还没见着我爸呢？”唐晓煜也跟着挽留。
    “哈哈，我见我哥去公司就好了，还特意来一趟家里？你们两个小没良心的。饭我就不吃了，看你们过得这么开心，叔就放心了。”他摇了摇头，笑骂了他们俩一句，拿起自己随身的挎包，转身推门走出店面。
    直到他走远，唐晓煜失意体前屈趴在桌上，脸上的笑慢慢垮下去。
    听着唐晓染那边吸一口饮料却见了底的空气声，他无比颓废地问出一句：“姐，你什么时候发现的啊？”
    如果还没能从下午这番对话里找出点什么不同，那他的智商算是相当感人了。
    偏偏摆出深受打击模样的人只有他，对面的女生仿佛完全代入了‘没心没肺’人设，眉头都不皱一下，还饶有兴致地用吸管继续戳杯底那颗柑橘。
    听了他的问题，女生后知后觉地抬眼瞄他，半晌露出个假笑，回道：
    “早晨开始，颇觉心神不宁，有感于上天，故而掐指一算。”
    唐晓煜跟她对视三秒，重新趴回桌子上，自言自语道：“我为什么要跟一个因为点名被扣十五分的傻逼说话呢？”
    唐晓染：“……喂！”
    哪壶不开提哪壶！你犯规了啊少年！
    *
    夜晚。
    唐晓璋下班回家，一眼看到坐在客厅沙发上捧着脸，朝自己笑的十分开心的自家妹妹。
    他疑惑地走上前去，下一秒钟，两样东西被举到了他跟前。
    一盒领带，和一枚袖扣。
    他满头雾水地接过，“给我的？”
    唐晓染猛点头。
    唐晓璋见到她乐呵呵地点头的样子，感觉心底在被什么东西慢慢涨满。
    唇角都忍不住想勾起来。
    “怎么想到给我买东西了？钱还够用吗？”唐晓璋一面因为收到妹妹送来的礼物而高兴，一面又忍不住关怀了一句。
    甚至很想掏出手机开始现场转账。
    结果被唐晓染严词拒绝了：“大哥，我已经长大了，会自己挣钱了。”
    “所以送你的礼物，你就安心收下吧，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反正花的也不是她的钱。
    唐晓璋柔和了表情，温柔地应了一声好。
    等到他上楼回了自己房间之后，唐晓染手机突然就叮咚一声，而二楼刚洗完澡从房间下来的唐晓煜正拿着手机，紧随其后也响了一声。
    走到沙发跟前，他不解地朝唐晓染挥了挥手机：“今天不是打生活费的日期，怎么刚才手机提示我有转账？”
    唐晓染捂着脸，深沉地叹了一口气，站起来捧住眼前这颗狗头，认真叮嘱道：“答应我，以后对大哥好一点，嗯？”
    唐晓煜与她对视几秒钟，小心翼翼开口问道：“又、又犯病了？”
    唐晓染一把拍开他，坐在沙发上，开始陷入自家大哥如此实诚，以后被别人骗了该怎么办的情绪里。
    杞人忧天了十分钟之后，她看了看客厅的时钟，摸着下巴道：“我怎么觉得我今天好像忘了件什么事情？”
    用浴巾擦着头发，顺便等夜宵的唐晓煜顺口接了一句：“忘约会了？”
    唐晓染安静三秒突然发出一声尖叫！
    啊啊啊啊！
    忘！表！白！了！啊！

 23.重生之后的第二十三天

    萧总并不知道自己被惦记了一天，或者说，就算知道，今天的她其实也没有太多的心情搭理其他人。
    碧蓝的天空上，被人拿着白色画刷，阔气地从左划到右，出门的人们抬头便能看到那浓墨重彩的手笔。
    风从四季常青的树叶间刮过，偶尔卷下点绿色的落叶，这南方的秋天便裹着厚厚的伪装来悄悄跟大家打招呼，等到你不注意时，又不知什么时候会从你眼皮子底下悄悄完成和冬大爷的交接。
    四四方方的开阔建筑外修了几条环境优美的小路，圈出一个适宜漫步的小花园。
    外面的车子几乎不会开进来，哪怕马路铺的平平整整，也没几个人会不识相地扰了这里的安静。
    毕竟，谁也不能确定将来老了，要住在里面的人会不会有自己。
    萧时歆就是挑在这样一个日子到了这家疗养院。
    她神色清冷，一身穿着更是隐约透出她非富即贵的身份，按理说不会有太多人在路上看到她会选择上前攀谈。
    偏偏一路上见到的许多个小护士，连同路过的护工，都会朝她露出个笑容，有的甚至还开口喊她一声：“萧总。”
    显然，她是这里的常客。
    直到她熟门熟路地在某间病房前停下，里面的单人床床尾被子叠成了相当有水准的豆腐块，而原本应该安静在房里某处看书的身影却遍寻不到。
    床前的桌上插了两支摇曳的白百合，让房内透出一股悠然清香的气息。
    身后有个熟悉的中年女人声音响起：“萧总？又来看您母亲？我听云姐说今天不错，她心情也好，刚才就让云姐推出去转转了。”
    萧时歆转过身，见到一个拎着干净洗脸盆的中年女人，是隔壁房间的护工——冲她点了点头，简单道了声谢，便重新往楼下走去。
    小风徐徐地从花园里穿过，给这不冷不热的季节添了点凉爽。
    萧时歆是在楼下小喷泉池旁边找到人的。
    那是一个风姿极佳的女人，不论在什么时候都会把自己收拾的一丝不苟，若不是她坐在轮椅上，穿着病号服，谁都会以为这是哪家的阔小姐走累了找个地儿在休息。
    不论是她那张除了眼角之外寻不见岁月痕迹的脸庞，还是她抬头看天时那副岁月安好的安然，都似是一副娴静的美人图。
    因为疾病的折磨，她瘦了许多，偏偏那瘦更削出了她的风骨，尽管身形羸弱，却始终有一股难言的气力支撑着她，让她连坐姿都显出端庄，脊梁挺拔。
    就连瘦，她都瘦出了一副理所应当的气势来，任谁也不会、更不敢在她清醒时将她当成病人。
    也没人能想出到底要是怎么样的男人才能征服这个女人。
    萧时歆在远处静静看着。
    她身上有着与那女人如出一辙的傲气，从小时候开始，她就没什么朋友，也没人敢欺负她。
    她的出身，她的家世，注定了她要走与寻常人不一样的路。
    可是这一脉相承的气，却让她行走的前路上，没有任何人敢靠近。
    像是丛染了血的荆棘，在烈日、暴雪、疾风中岿然不动，也不需要任何力量的遮挡，独自生长，独自杀敌，也独自……枯萎。
    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人的绽放，将全世界都挡在门外。
    偶尔有哪只傻乎乎的荆棘鸟看到了它的魅力，不顾一切地撞了上来，也只能在成全了自己的歌喉之后，逐渐凋零下去。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走在什么样的路上。
    只是她偶尔会好奇，看着自己母亲的背影，思考着当年她嫁给这个男人的时候，是不是也知道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正在这时，坐在喷泉池旁边的女人，仿佛心有灵犀一般，蓦然转头朝她这个方向看过来。
    那张素净也掩不住明艳的脸庞上露出一点惊诧，而后便朝她快速地招了招手，脸上露出点焦急来。
    萧时歆快步走了过去，高跟鞋的尾跟在地上磕出一点带有节奏感的声音。
    “怎么今天过来了？公司没有事情要忙吗？”女人端正地坐在轮椅上，膝盖上披着一条薄薄的毯子，扬起脖颈看她的时候，雪白的一截脖子弧度美的像天鹅颈。
    尤其是她开口的声音，带着一股难以言说的韵味，不疾不徐地和着优雅，是萧时歆一辈子都学不会的柔和清亮。
    她只淡淡的回道：“想今天过来，事情忙完了。”
    与母亲的声线比起来，她只能从自己的声音里听出冷厉、不近人情，干巴巴地仿佛在跟路上遇见的陌生人说话。
    不期然地，她脑海里划过某个小朋友对她的‘可爱’评价，她稍微走了会儿神。
    听到她的话，坐在轮椅上的女人小小地弯了弯唇角，好似有些无奈地看她一眼：“怎么都这么大了，还跟我撒娇。”
    萧总被来自亲妈的盖章劈头盖脸砸的一愣，半晌才面无表情地反驳道：“没有。”
    “云姐帮我去拿水了，正好趁着这会儿，你陪我走走。”女人没问她今天是遇到什么事情了，才会往自己这里跑，只是轻轻拍了下扶手，示意她推着自己转几圈。
    母女俩安静地在花园里转了好久，期间萧时歆还将女人原先放在膝上的那条毯子给她披上了。
    在即将绕着建筑物转第四圈的时候，周围都看不见人了，坐在轮椅上的人朝她轻轻挥了挥手，黑得发亮的眼眸微抬，见到那蓝天白云，半晌语气温和地说了一句：
    “衬着这好天气，今天我精力倒是不错，这会儿还没乏。”
    萧时歆心底一紧，抿了抿唇，她低头看着母亲的侧颜，半晌没说话。
    结果坐在轮椅上那人却想趁这会儿多说几句，毕竟不知道自己下次清醒的时候又会在何时。
    “看来不是公司，也不是家里。这是遇到了哪家的克星，让我的歆儿这样不知所措？”
    知子莫若母，也许在转第一圈的时候，她就察觉到了萧时歆心底的不安，和那不知从何说起的，跃动的欣喜。
    “是一个……丢了很久的宝贝。”萧时歆看着被风卷到脚下的一片绿叶，那叶片在地上翻了几个滚，委委屈屈地挨到她脚边，便不再动了。
    坐在轮椅上的女人缓缓露出个微笑，一双黑曜石似的漂亮眼睛也弯出笑意。
    “找回来了？”她轻拢慢捻地问了一句。
    萧时歆微不可见地点头，低声说道：“找回来了。”
    “留在身边了？”女人又笑问了一句。
    然而这次却等了许久都没等到那肯定的回答。
    她右手按在轮椅扶手上，想回头去看萧时歆的表情，就在同一时刻，那冷淡的回答落入她耳中：“这样，就很好。”
    现在这样就很好。
    下一刻，坐姿笔挺的人缓慢地挨到了椅背上，清醒时的她并不习惯依靠什么东西，连这往后靠的动作都有些生硬。
    但她还是就那么靠了上去，闭上了黑色双眼，轻飘飘地说道：“我有点累了，推我回去吧。”
    闭上眼睛的瞬间，单薄的胸口里泛出一阵酸意。
    她那一刻有许多话想说，
    她想说，其实你未必会变得跟我一样，别站在原地，以为前面只剩黑暗，再也追不到黎明。
    却在忆及女儿这一路走来所见所闻时，什么都说不出口。
    是自己带了个不好的头，赋予她生命时，送的礼物也太差，所以并不知道要怎么样握着手，牵着她，给她指出幸福的方向。
    怕歆儿多走一步，带了一身伤回来；也怕她少走一步，错过了那场繁华。
    就连沉默，都如此不安。
    *
    当萧时歆接到那个声音欢快的电话时，她正坐在办公室里和产品新系列的市场部经理相顾无言。
    市场部经理被她的眼刀刮得两股战战，几乎已经在脑海里不可抑制地思考自己递上去的辞职报告格式。
    于是电话铃响起的刹那，萧时歆明显地听到了前方传来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她面无表情地看了经理一眼，直把他看的在深秋时节满头大汗，才接起手机。
    “歆姐！歆姐！你今天有空吗！”听筒里的声音比寻常还欢快了一个度，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遇上了什么好事儿。
    “嗯？”萧时歆淡淡地应了一声，并不知道自己眼中寒流开始回暖，注意力都放在了这通电话上。
    “下班之后我可以来找你吗？有个东西送你~”尾音上翘的愉悦怎么都掩不住，还勾出一点独属于她年纪的可爱来。
    明明是清脆明亮的声线，偏偏在电话里不自觉地捎上了鼻音的软糯。
    萧时歆淡淡地应了一声好。
    就听到电话那头仿佛功成名就一样的欢呼声：“耶！”
    “那、那歆姐你今晚都要空出来哦，我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不知道是不是过于激动，萧时歆清楚地听到唐晓染那怎么都压不住的喜悦，以至于连用词都要重复好多遍。
    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
    在那个瞬间，萧时歆心底隐约有了个猜测，那猜测来的猝不及防，让她安静了好几秒才想起来自己还未给出回答。
    应下的瞬间，她居然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心情。
    是期待、欢喜？
    还是慌张、惶恐呢？

 24.重生之后的第二十四天

    从昨晚睡下时开始, 唐晓染的整个大脑都被‘表白’这件事所占据, 腾不出半点空间装别的事情。
    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怎么能让自己的告白特别一点, 给萧时歆留下深刻的印象。
    半小时后, 她不小心把被子一脚踹到床底, 弯腰去捞的时候，她不情不愿地用沸腾了半小时的脑浆承认一个事实：
    再牛逼, 她也不能把那句‘我喜欢你’说出花来。
    她躺回床上, 给自己盖好被子，随手摸到床头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之后，顿时消停了。
    闭眼, 睡觉。
    否则明天在顶着一张睡眠不足的脸去见萧时歆之前，她一定会先把自己丢进垃圾桶。
    *
    隔日下午，五点三十分。
    唐晓染准时出现在萧氏集团总部一楼，心情愉快地还和前台小姐姐打了个招呼。
    “您好，请问有预约吗？”前台小姐姐是个新来的嫩面孔，见她打扮得相当精致，猜到她可能要见集团里的重要人物, 保持着标准的微笑, 相当有礼貌地柔声问道。
    唐晓染饶有兴致地盯着她打量了半晌，破天荒地有跟路人闲聊的冲动，笑眯眯地问了句：“你是新来的吧？”
    这句式特别熟悉, 熟悉到小姐姐怀揣着要被解雇的危机感, 在脑海里迅速地把萧氏集团的领导人物及其家属过了一遍, 甚至还艰难地回忆起自己看过的金融商报文章，试图从记忆角落里翻找出这人的信息。
    半分钟后她绝望地发现……这人她是真的不认识啊。
    鬼知道她这半分钟里顶着什么样的心理压力，以至于她问出下一句话的时候语气都有点不易察觉的慌：“是的。请问，您要找谁？”
    “哦，我找你们萧总。”唐晓染回的相当干脆。
    前台松了一口气，立刻拿起内部电话，嘴里甜甜地应道：“您稍等，我这就帮您——”
    “诶，不用。”唐晓染摆了摆手，止住了她的动作。
    “你看，你打个内部电话还转接，之后还要得了批准再放我进去，多麻烦啊，我们简单点。”唐晓染笑弯了的眼眸如新月，看的出她此刻的心情相当愉悦。
    简单点？
    前台小姐姐愣愣地看着她。
    这时候，她的下一句接了上来：“我就不上去了，让你们萧总下来吧。”
    啥？
    前台小姐姐看了看她，又眨巴着眼睛，低头看了看内部电话，脑海里在疯狂播放自己站在人事部门前等着领工资滚蛋的场景。
    与此同时，唐晓染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不远处响起一句情绪浅淡的声音：“晓染。”
    她脸上的笑容还未来得及收起，转头见到人，笑的更欢，声音的笑意都憋不住，喊了一声：“歆姐。”
    她等不及地多走了两步，看着萧时歆的眼睛里亮晶晶的，好像偷偷放了几颗小星星在里面。
    等到跟着萧时歆往外走的时候，回头看到前台小姐姐仍然有点懵的表情，她压不住地轻咳一声，开口夸道：“歆姐，你们集团的前台小姐姐真好玩。”
    ……好玩？
    萧时歆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什么都没看出来。再回头的时候看到唐晓染脸上那始终挂着的笑容，发觉她比平时更加雀跃的心情，尽管什么都不知道，但自己的心情仿佛也跟着飞扬了些许。
    想了想，她低头给人事部的经理发了个消息：
    “月底给前台加百分之十五的奖金。”
    “歆姐，我昨天做了一桩好人好事。”在跟萧时歆往地下停车场走的时候，唐晓染终于正经了表情，给自己接下来要送的礼物做了个铺垫。
    萧时歆见她扬着脑袋，眸光发亮地看着自己，一时间不是很确定她这是不是求表扬，迟疑了一下。
    但是唐晓染并没发现她的这点犹豫，只像变魔术一样地摸出个四四方方的深蓝色盒子，递到她跟前，依然笑靥如花：
    “这是好人好事的奖励，送给你好不好？”
    萧时歆看到那盒子上的品牌标志，眼皮跳了一下。
    等到她打开之后，见到里面那块熠熠生辉的女士手表时，萧时歆开始面无表情地思考一个问题。
    见到唐晓染脸上的期待和忐忑，她忍了忍，还是把问题问出了口：
    “你是扶了亿万富翁过马路，还是扶了亿万富翁他妈？”
    ……没想到萧总的幽默感这么突如其来。
    唐晓染无语了三秒钟，艰难地给自己找补：“我这好人好事，比较类似于行侠仗义、为民除害。”
    萧时歆平静地看着她。
    唐晓染慢慢地鼓起腮帮子，好像她不收这个礼物自己就能给她原地表演一波花样委屈，然而萧总半点都不妥协。
    她只好闷闷地说道：“花的不是我的钱啦，你要是不收的话……”
    萧总无动于衷地继续往前走，她只好一路跟到了萧时歆的那辆白色卡宴前，委屈巴巴地扁着嘴，扯了扯她的衣袖：
    “好嘛，不送这个，那我还有个礼物送给你。”
    萧时歆随着她的动作停下脚步，视线静静地落在她脸上，沉默又认真地等着她的话。
    不知道为什么，萧时歆竟然觉得有一点紧张，她总觉得拒绝了那块表，对方一定会拿出一个比那个更珍贵的礼物。
    她突然想反悔，想装作若无其事，然后收下唐晓染之前的礼物。
    “我把我自己送给你，你要不要？”就在萧时歆的念头出现时，唐晓染笑吟吟的声音也入了她的耳。
    让她呼吸都忘了一拍。
    视线与那双深棕色的、轮廓略圆的眼睛对上。
    浮于表面的笑意，努力地想要遮住里面的试探，却不知道，比那些情绪都要耀眼的，是掩不住的期待。
    唐晓染试图让自己这句话成为一句脱口而出的玩笑。
    可是看萧时歆半天不回应的表现，她觉得自己的玩笑可能失败了。
    一时间内心七上八下，像个在阎王殿前等着审判的人，不知道下一秒落在自己头上的究竟是什么。
    每个想表白，或者正在表白的人，一定都会有一刻的后怕。
    哪怕是千分之一秒的后悔。
    一定会有。
    因为一旦迈出了这步，面对的就只剩下两条路，刹那间获得全世界的欣喜，以及瞬间仿佛失去所有的后悔和失落。
    唐晓染止不住地懊恼，前一天晚上想好的场景，订好的餐厅里的浪漫，全被这按捺不住的冲动破坏了。
    在萧时歆沉默的短短时间内，她脑海里跳出无数个念头，她却没有时间一一辨析，只心急如焚地忍不住咬着下唇想：
    快点，快点说点别的，别让她再这么安静下去。
    “晓——”
    “我开玩笑的！”在萧时歆漫长的沉默之后开口说出第一个字时，唐晓染争着脱口而出。
    一旦第一句话出来了，后面的就容易的多。
    甚至连脸上的笑容都能重新戴上，就连雀跃都能模仿地与之前分毫不差，深棕色的眼里只剩强漫上的笑意：“我开玩笑的，是不是吓到你了？走，带你去吃好吃的压压惊。”
    坐在副驾驶上，女生仿佛没心没肺，仍然笑嘻嘻地说道：“礼物也不要，人也不要，那你总让我请你吃顿饭吧？”
    萧时歆看了她一眼，结果唐晓染似乎知道她即将出口的话，举起手投降道：“好，不闹，但请客是真的，你要是拒绝我我就哭。”
    萧时歆悄无声息地、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没说话，也没拒绝。
    算是默许。
    一顿饭吃的平平淡淡，也安安静静。
    期间萧时歆不时地注意着她的表情，但是几乎她每次抬头看过去时，都会对上唐晓染的目光，而后小朋友就会朝她露出个笑容。
    她缓缓垂下眼眸，只看着面前的菜，心想：她让唐晓染不开心了。
    之前听说唐晓染和周昊然谈恋爱的时候，她虽然因为那个男生皱了眉头，但最终想的是，她开心就好。
    当唐晓染重新走到她生活里时，她十分欢喜，小心翼翼地对待着这失而复得的珍宝，恨不得把人捧到手心里才好。
    可是现在，这人黏着她不想走了，巴巴地看着她时——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昨天还在自己母亲跟前说这样就很好，克制地站在原地，几乎把自己的感情放在天秤上，多一分都要亲手取下来，就怕自己克制不住，把人吓跑。
    结果她刚给自己画下雷池，小朋友就从起点一路狂奔到她跟前，就差抱着她说一句‘我喜欢你。’
    萧时歆一辈子的手足无措都是因为同一个人。
    她心不在焉、无所适从地吃完了一顿饭，就听到对面的人相当会递台阶地说了一句：“歆姐，那我先回家啦。”
    唐晓染察觉出了她的进退两难。
    虽然很想无所顾忌地，假装自己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对着萧时歆想也不想地表白。
    可是在感觉到萧时歆的情绪之后，她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就连让她为难，都舍不得。
    “我送你。”萧时歆条件反射地抬头说道。
    却只看到唐晓染的背影，以及那句仍然带着笑意的声音：“不用啦，正好大哥也在附近吃饭，我和他一起回去，歆姐回家路上也要小心哦~”
    刚一走出餐厅，唐晓染脸上的笑容就垮了下来。
    正在这时，手机铃声响起来，她看都不看地接起，却没说话。
    电话那头熟悉的男声响起：“喂？唐晓染？你今晚回不回来吃饭啊？”
    那一瞬间，她的眼前突然模糊。
    温热的液体从眼眶里落下，让她瞬间在人来人往的商场里撑不住自己的骄傲，弓下身子，溃不成军。
    半晌没听到她的回答，唐晓煜还以为电话没打通，困惑地将手机从耳边挪开，瞄了眼屏幕——是接通状态啊。
    正在这时，电话那头传来一句再也压抑不住情绪的哭声：
    “怎么办？”
    “我好喜欢她啊，唐晓煜，我怎么办啊？”

 25.重生之后的第二十五天

    半个小时之后。
    一辆被催的火急火燎的绿色的士停在了商场门口, 穿着银灰色卫衣的男生迅速地从兜里摸出张红色大钞, 往司机那里一丢：“不用找了！”
    抬手对车门开关一掰, 下一秒钟人就跟道旋风似的冲了出去。
    司机许多年没见到这么慷慨的大傻子了, 摸了摸下巴, 不是很懂这年头的小年轻。
    砸吧了两下嘴，他慢慢地给油门加速, 的士以同来时截然相反的龟速慢悠悠地加入前面道上的红灯排队大军。
    当唐晓煜跑到四楼商场的时候, 刚出扶梯，往左一看，正看到唐晓染坐在人来人往的走廊边长椅上，低头对着手机不知道在做什么。
    因为跑得太过激动, 他走到唐晓染跟前的时候气息还带着喘。
    感觉到一道身影伫立在自己跟前，女生半点不意外地抬头，冲来人鼓了鼓脸颊，把手机递过去：
    “这个双色球到底要怎么买啊，怎么每注的价格还会变的？说好的两元起步呢？”
    漂亮的棕色眼睛旁连眼线都被重新描得清晰柔软，仿佛刚才那个在电话里哭的稀里哗啦的人并不是她。
    唐晓煜接过手机的时候还有点回不过神，慢半拍地问了一句：
    “……你在干嘛？”
    唐晓染完全没想到他会比自己还没见识, 撇了撇嘴回道：“你不是看到了吗？买彩票啊。”
    唐晓煜：……我他妈当然知道你现在在买彩票！我又不瞎！
    问题是——
    别人失恋都在喝酒, 怎么轮到自家姐姐，这失恋走向就这么泥石流？
    他此刻恨不得自己长了双倒三角的死鱼眼，好生动形象地给女生翻个白眼。
    “我是说……算了。”他话到一半, 触及她的视线, 又将后半句全部咽了回去, 认命地低头看她手机上的一堆数字球。
    结果他刚想给她说说规则，女生又抬手把自己的手机夺了回去，嘟囔了一句：“哎呀算了，我就随便一买，反正我都这么倒霉了，肯定选什么数字都会中奖的。”
    “嗯？”男生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倒霉指的是什么。
    结果听到他的疑惑声，唐晓染一本正经地抬头解释：“不是有句话吗？喜欢你，花光了我一生的运气——现在我在努力把运气攒回来，明天开奖五百万肯定是我的。”
    唐晓煜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沉默地看女生随手选完双色球的数字，他开口问道：“回家吗？”
    听到他问题的瞬间，唐晓染立刻抬头看着大商场走廊的天花板，被灯光晃了晃眼睛，直到感觉眼底涌上来的热度慢慢消退，才慢慢地答了一句：
    “回吧。”
    从出租车上下来，走进小别墅的时候，她一边走一边用那似抱怨又似撒娇的语气自言自语道：“为什么要谈恋爱？单身不好吗？”
    “是游戏不好玩，还是电视剧不好看？”
    跟在她身后的男生没说话，只是无声地看着她的背影，看着她在夕阳下被扯地长长的影子，走上前一步，用守护的姿态，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结果唐晓染并不满足于这种自言自语的状态，头也不回地问他：
    “你说，我明天要是中了五百万，先给自己买个什么比较好？”
    唐晓煜说不出话来，他捏了捏拳头。
    听见自己隐藏着愤怒的声音响起：“唐晓染。”
    “嗯？”正在门口桂花树下努力踮着脚，试图凑过去嗅一鼻子的人回头，深棕色的眼睛里情绪都被清空了，干干净净地被阳光照亮瞳仁。
    结果她回了头，说话的人却偏过脑袋，坚硬的侧脸线条在阳光下发出莫名的光。
    “闭嘴，你再说话我就打人了。”
    唐晓染委委屈屈地闭了嘴，并不懂为什么明明失恋的人是自己，还要遭受来自亲弟弟的暴力威胁。
    想哭，心里苦。
    唐晓煜看着她失落地走进客厅，捏着的拳头始终没松开。
    他真想知道那是个怎么样的人，怎么样瞎了眼的人，看不到唐晓染的好，还让她难过成这样。
    光是回忆下午那通电话里唐晓染的语气，他就由内而外地生出一股想破坏点什么的冲动。
    他们唐家人护在手里的宝贝，被人家这样不屑一顾。
    唐晓煜觉得不能只有自己一个人愤怒，于是面无表情地拉了个群，将唐家剩下俩男人拉了进去。
    新群第一句话：“唐晓染今天失恋了。”
    唐大哥：“？”
    唐爸：“嗯？她什么时候又谈的恋爱？”
    唐晓煜：“刚才她还哭了。”
    唐大哥：“！”
    唐爸：“这次是哪家的小兔崽子？！”
    哪怕是唐晓染以前早恋，他们都没听她提过，这回究竟对方什么来头，居然让唐小公主碰壁就算了，还给整哭了？？？
    唐晓璋坐在办公室按下内线，对助理吩咐道：“你现在帮我问问保时捷那边，上次的车型还有没有现货，有的话直接买下来。”
    唐志华跟老友喝茶到一半，匆匆起身告别，回家之前转身问旁边的特助：“你去帮我看看，现在年轻的女孩子都喜欢买什么护肤品啊化妆品的，给我挑个十套回来。”
    特助面上应了一声好，转头就给自己女朋友打电话：“亲爱的，你上次说你要买什么牌子的护肤品来着？对，把你喜欢的牌子都给我发一遍。”
    “没有，我最近没有涨工资，也没中彩票，就是我们老总刚才让我去买其中的几套……但是我觉得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我必须也给你来一套！”求生欲非常强的特助小哥哥在回答的中途来了个急转弯，在完成任务的同时还超额达成哄女朋友成就。
    *
    晚上。
    唐家小别墅里。
    唐晓染看着面前的车钥匙，以及摆在桌上的资生堂套盒、兰蔻套盒、莱柏妮套盒、海蓝之谜套盒等等一系列的护肤品，并且套盒内容完美避开了她用的SK-II之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爸，大哥，你们要干嘛啊？烧钱吗？”失恋就算了，突然发现自家人还特别败家，感觉离破产又近了一步的唐晓染坐在沙发上哭的惊天动地。

 26.重生之后的第二十六天

    十一长假第一天, 萧时歆一如既往在加班, 然而今天却坐在办公室里持续走神。
    在莉莉第三次敲门跟她汇报公事的时候, 她惊悚地发现自家总裁居然皱着眉头花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说的地产位于哪里, 这在以往的工作汇报里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尤其那个地产项目还是上个月萧总亲自去跟人合作方签的约。
    恍恍惚惚地记录完萧总的话之后, 办公桌后又传来一句：“今天是假期吧？中午十二点之后你可以下班了。”
    从来都陪着老总一块儿牺牲长假的小助理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半晌之后回应的声音里带着忍不住的高兴：“谢谢萧总。”
    看着眼前手机新系列的市场部短期计划, 萧时歆的视线不自觉地飘到了旁边的手机上。
    屏幕是黑的, 也没有任何消息提示的闪烁。
    她好像在等一通电话，等一个人的声音。
    但是直到她那天下班，都没有听过任何关于那人的消息。
    开车回家的路上，萧时歆漫不经心地想, 小朋友一定是生气了。
    她一定会生气的吧，毕竟自己最后都没能让她把话说出来。
    说不定从今天开始，又要重新开始适应，一个人的、平静到索然无味的生活。
    把车开进小区停车场的时候，萧时歆的脑海里悄无声息地冒出一个声音：
    你活该。
    她按下锁车键的时候，指尖停了一下，然后默认了这个说法。
    这会儿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小区里的路灯格外亮堂, 亮如白昼——比起营造朦胧的约会氛围，管理处似乎非常担心让这些财大气粗的业主们在半夜里的哪个角落磕着碰着，随便来个小官司就能让他们吃不消。
    至于从电梯走到楼层里, 走廊里的灯光也同样耀眼, 让人走出去一眼就能分辨出自家门上的花纹。
    萧时歆就在这样明亮的走廊里, 看到自家门口坐着个人。
    非常眼熟的，她今天等了一天消息的人。
    看到她披着外套，蹲坐在门口地毯上的样子，萧时歆竟然前所未有地、第一次觉得唐晓染比平时看上去要瘦的多。
    明明站起来只比她矮一点点的人，抱成一团缩在那里的时候，居然显得那么小。
    似乎是被头顶的感应灯亮了一下，坐在地上的女生抬起头来，眯着眼睛，困顿地看着来人，仔细地辨认了半天。
    然后她皱了皱鼻子，对萧时歆张开双手：“冷。”
    坐在你家门口真的好冷，你抱我一下。
    萧时歆抿了抿唇。
    然后走上前去，握住唐晓染冰凉的手，轻松地把人拉了起来。
    随后，那人就像是校园里那次一样，抱住她的腰，黏在她身上不肯松开。
    怀抱比上一次还紧，仿佛担心只要稍微懈了点劲，人就会从自己跟前消失一样。
    其实她不知道，萧时歆根本不舍得看她再伤心一次。
    “下次不要再……”不要再在这么冷的地方等我，我可以给你配钥匙。
    话还没说完，萧时歆闻到了她身上的那股酒味儿，味道不太重，却也不知道她喝了多少。
    她稍一停顿，唐晓染吸了吸鼻子，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我把福利彩票app卸载了。”
    萧时歆：“……？”
    完全不知道话题为什么跑到这个方向，萧总沉默了一会儿。
    唐晓染抱着她，汲取着她身上的温暖，继续自顾自地往下说：“五块钱都不让我中，我被骗了。”
    说好的情场失意，赌场得意，都他妈骗人的。
    她抬头看着萧时歆，跟那双冷冽的黑眸对上，认真地问道：“我们能把福利彩票站买下来，让它关门吗？”
    萧时歆不太确定她到底醉没醉，所以没接她这个话茬。
    安静地和萧总在走廊上大眼瞪小眼半天，唐晓染镇定地松开了手，定定地开口说道：“我知道了，你是假的萧时歆。”
    “真的萧时歆在这个时候会说好，她很宠我的。”
    宠你也买不下福利彩票站。
    并不太习惯开空头支票的萧总颇有些无奈，但是眼下最重要的是开门进去坐着说话，而不是在走廊里感受穿堂风。
    她拿着钥匙过去开门。
    “进来吧。”萧时歆转头看着她。
    结果唐晓染撅着嘴盯着她的脸仔细看，一副明明喝醉了却表现得异常清明的状态，让萧总被这视线看的有些发毛。
    半晌之后，唐晓染开口问道：“你是我歆姐吗？是的话我就听你的。”
    萧时歆：“……是，进来。”
    唐晓染乖乖地跟她进屋，脱鞋，换上拖鞋之后，还听了她的话，去沙发上乖巧地坐着。
    萧时歆觉得自家的醒酒汤材料预备迫在眉睫。
    还好水果倒是比之前预备的更多，估计这回的果茶味道会丰富一点。
    从头到尾，唐晓染都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着她，中途不知道是觉得冷还是怎么样，随手拖过旁边的抱枕，紧紧地抱在怀里。
    等到萧时歆拿着那透明茶壶走过来的时候，对上的就是一张无比依恋、又无比乖巧的脸庞。
    如同大雨滂沱里被捡回来的宠物狗，生怕自己表现的不好了，就又被从温暖的地方扔出去。
    那双深棕色的眼睛看着她的目光那么纯粹，如果不是这人一会儿能认出自己，一会儿又认不出，萧时歆绝不会以为眼前的人喝醉了。
    热气腾腾的果茶被递到眼前，蒸腾的水汽里弥漫着酸酸甜甜的味道，唐晓染的眼睛仿佛被那酸意熏到了，低头看杯子时，眼中不期然落下两滴透明的液体。
    ‘啪嗒’、‘啪嗒’掉在裤子上，绽开两朵深色的花。
    她好似没有意识到自己哭了，除了捏着玻璃杯杯沿的右手之外，她伸出左手在裤子上轻轻抠了一下。
    再眨巴着眼睛想看清楚时，就跟阴雨蒙蒙的天气里，终于落下雨点似的，一旦开了个头，就怎么都收不住了。
    滴滴答答的声音，是眼泪落在牛仔裤布料上了。
    萧时歆伸手就去握住那杯滚烫的茶水，将它从唐晓染的手里拿走，先放到桌上去冷却，而后叹了一口气，一边从茶几上抽纸，一边伸手去揩唐晓染脸上的泪。
    心底的惶然和不知所措再一次冒了出来，却抵不过那阵阵的抽痛。
    “不哭了。”萧时歆帮她擦着眼泪，黑色的眼眸轻垂，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听了她的话，安静落泪的人却哭的更凶了，好像被拧坏了的水龙头，非要给这地方来个水漫金山不可。
    她抬起头，湿漉漉的眼眸里充满控诉的意味，脱口而出的话里满是委屈：“他们为什么不让我中奖，五块钱也行啊，那样就算是把我喜欢你的运气还给我了，我就可以不喜欢你了……”
    萧时歆听到那句‘我就可以不喜欢你了’的时候，竟然有种想感谢彩票站的冲动——感谢他们把中奖率调的那么低。
    然后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听见唐晓染脱口而出的‘喜欢你’三个字时，自己心底会生出怎样的快乐。
    唐晓染的眼泪还在掉，并没有因为她的动作有所缓解。
    好像要借着体内还未挥发出去的酒精，一次性把话都说完。
    “可是……可是我好喜欢你呀。”
    “明明是你先出的柜，你先撩的我，你为什么不要我了？”
    “萧时歆，你干嘛不要我？”
    你凭什么不要我？
    你怎么就……不要我呢？
    她红了眼眶，因为不想显得自己那么可怜，鼓着脸想要把眼泪收回去，然而这尝试失败的一塌糊涂，她那张脸已经被眼泪彻底打湿。
    萧时歆头一次后悔了，想回到昨天，收起自己身上所有的迟疑，把那些犹豫都打包扔进角落里，然后笑着答应她的要求。
    好，你送什么，我都收下。
    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没有不要你，别哭……”萧时歆帮她擦着眼泪的手都在微微颤抖，说话的语气轻的不得了，几乎有些低声下气，带着一丝祈求。
    只要眼前的人能不哭了，她可以答应去做任何事，可以答应她的任何要求。
    哪怕是，她根本不敢去想的在一起。
    “你根本不知道，你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你根本就不知道，你肯定以为我是一时冲动，只是因为你对我好点，就跑过来黏着你……”那些压抑在唐晓染内心的无法对别人开口的遭遇，对她来说从未远去，像是一座沉甸甸的大山，坠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谁都可以错过，唯独不想错过眼前这个人。
    “可是你不知道你对我来说多重要……我再也找不到像你一样的人了……萧时歆，我再活一百次，我也找不到除了你之外的人……”
    再也找不到一个，明明和我没有关系，可是听了我的死讯之后，却会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哭的那么压抑、哭的那么绝望的人。
    “你明明就喜欢我，我都、我都自己送到你面前了，你为什么……为什么还要还把我推开？”唐晓染一边说一边掉眼泪，一边掉眼泪一边开始打嗝，说的话断断续续，声音里半点质问的气势都找不到，唯有那双深棕色的眼睛执着地看着眼前的人。
    结果看到萧时歆眼里深不见底的黑，以及里面透出的哀伤之后，她忍不住抬手去挡住眼前人的双眼。
    明明被默默拒绝了的人是自己，为什么眼前的人看上去比自己还难过？
    凭、凭什么呀？
    她捂着萧时歆的眼睛，抽噎着问她：“你喜不喜欢我？”
    被她挡了视线的人也一动不动，只是唇瓣微张，似叹气、似妥协一样地，说出内心早已深种的欲-望：
    “喜欢。”
    喜欢的，很喜欢，非常，非常喜欢。
    喜欢到，不敢和你在一起。
    唐晓染听着那两个字，眼泪落得更凶了，但是眼底的光却慢慢地重新亮起。
    她想笑，又止不住自己的眼泪，放下手，看着萧时歆，重新带着一万分的期待，一字一句地问她：“那……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我们在一起，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萧时歆点了点头，抬手把人抱进怀里，闻到唐晓染头发上的香味，闭着眼睛，声音几乎有些喑哑，低低地应了一句：“好。”
    唐晓染擦了擦眼泪，反手抱住她，贪婪地感受着她的温度，闻着她身上那缕清冽的香甜，感觉自己之前的委屈都被这个拥抱一点点、慢慢地抚平。
    萧时歆抱我了！是她主动的！她就是喜欢我！哼！
    这个拥抱持续了很久，最终终止于萧总想起来桌上那杯茶要凉了。
    松开之后，萧时歆将那已经变得温热的玻璃杯递给她。
    唐晓染依依不舍地松开手，捧着杯子的时候，眼神都还黏在萧时歆身上，感觉这人就是好看，好看到自己怎么都看不够。
    尤其是一想到今晚之后，峰回路转的，这人就变成自己女朋友了，心里就跟吹气球一样冒出个巨大的气泡，鼓鼓囊囊，涨的整个心房都满满的。
    她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水果茶，入口的温度正好。
    因为表白被接受，幸福地感觉到整个世界都变得美好，哪怕只是一杯温度正好的茶，都觉得是上天眷顾。
    从感觉自己是被创造时随手捏出来的辣鸡，到感觉自己是上帝的宠儿，只需要一个过程——表白被接受。
    最重要的人身大事解决了，她的脑子这会儿终于有时间想点别的事情。
    在衣服的大兜里摸了摸，她想起来自己从昨天到现在，就一直揣在兜里的那个盒子。
    要不是兜够大，这块表以后还不知道要在她那里待到什么时候，才能够圆满完成‘被送出去’这个终极使命。
    “我宣布，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女朋友了——女朋友送的礼物一定要收下。”她变戏法一样，拿出那个蓝色的四方盒子，眨着眼睛看萧时歆。
    萧时歆见她乖乖地喝完那杯果茶，眼角的泪痕都还没彻底擦干，哪里还管她递过来的是什么，估计就算是炸-弹也会眼也不眨地收下。
    甚至为了表示自己收礼物的诚意，当场就将那块腕表戴到了手上。
    银色的表盘，白色的腕带，和她素白的一截手腕恰到好处地般配。
    “现在开心了？”萧时歆摸了摸她的脑袋，之前在眼底的情绪又收了回去，只露出淡淡的温柔。
    唐晓染重重地点了点头，回道：“超级开心。”
    “那，不要再哭了。”萧时歆确定自己绝对承受不住再一次看到对方哭到打嗝的样子，出口的语气里，有商量的意味。
    只要你别哭，怎么样都好。
    “嗯。”唐晓染不断地点头。
    事实上，再给她一次机会，她就不敢在萧时歆面前哭了。
    她知道萧时歆有多疼自己，所以知道她会心痛，然后一想到她会心痛，自己就恨不得把所有的眼泪都藏起来。
    只想让她看到自己开心的样子。
    在萧时歆拿着杯子转身的时候，唐晓染看着她的背影，弯了弯唇角，郑重地、欣喜地开口道：
    “歆姐，你能喜欢我，我觉得好幸福啊。”
    跟做梦一样。
    萧时歆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半晌后轻轻地牵了牵唇。
    她感受到了，唐晓染的喜悦。
    目光里透出的，是对她那句话的回答：
    你能喜欢我，才是我的幸福，是我这辈子所有的幸福。
    萧时歆突然想起来对方进门时说的第一句话，心想，也许唐晓染遇见自己之后，花光了的运气，全都转到自己身上来了。
    不然，她怎么会如此幸运地，得到这人的青睐？

 27.重生之后的第二十七天

    深夜。
    唐晓染赖在萧时歆的主卧睡下, 也许是之前的一场大哭消耗了太多的体力, 也许是心愿终于得偿, 原本打算等着萧时歆一起睡——结果萧总洗完澡之后出来, 发现人已经睡着了。
    穿着白色浴袍的女人走到床前, 将落在女生侧脸上，几乎要挡了她呼吸的头发拨到一旁, 又将她身上的被子仔细掖好。
    随后, 她从桌上拿起手机，转身去了书房。
    书房里只亮着一盏台灯灯光，萧时歆从书架上抽出一个文件，回身拿着那个文件袋走到书桌后坐下。
    暖黄的灯光将她的影子长长地拖到后面的墙上, 她恍然未觉，抽出里面的那份报告，看着末尾那一栏字，陷入长久的沉默。
    诊断结果：“根据本阶段心理测试结果显示，咨询人症状于本月有明显加重，建议开始进行药物治疗，预防状况进一步恶化。另, 建议咨询人保持心情平和, 有助于减少症状发作情况。”
    她阖上双眼，往椅背后靠去，双手交叠放在腿上, 一副闭目养神的模样。
    冷艳的脸庞上, 漆黑的眼眸被眼皮挡了, 令人无法探究里面究竟闪过怎样的情绪。
    书房的窗户开着，夜半的晚风从外面刮进来，凉凉地吹到她身上，让她蓦然睁开眼睛，看向窗户的位置。
    心底骤然萌生一种走过去关窗的冲动，总之无论如何都比坐在这里一动不动要好。
    她冷着脸，无视了心底的诉求，仍然按捺着心绪，安安稳稳地坐在椅子上。
    正在这时，书桌上响起一阵震动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吵闹。
    她拿过手机看了一眼，上面是一条短信：
    “老板，新消息。目标的其中一位情妇，今日去第二医院检查，结果有孕。”
    略显狭长的黑色眼眸盯着手机上这条短信消息，直到屏幕灯光灭了下去，她的呼吸声急促了几拍，前所未有地选择拨号过去。
    听到她声音的男人初时有些懵，反复看了几遍，确定这会儿时间是晚上十二点多之后，出口的声音里满是疑惑：“……喂？老板？”
    这真是他那个冻死人不偿命的大老板没错吧？
    不会是手机被人偷了吧？
    “盯着那边的情况，不要做多余的事情。”萧时歆冷的几乎没有温度的话语传到听筒那边，听的那业务人员一脸懵。
    多余的事情？
    当然不做啊！除非你加钱！
    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脸茫然地应道：“好的。”
    至于盯着那边的情况，这不是他一直都在做的事情吗？
    把大老板的话翻来覆去捉摸了半天，他觉得这句话是句废话。
    但说这话的人是他衣食父母，而且是个赚钱如沙尘暴的总裁，他觉得这话里一定有自己还没思考到的深意。
    给钱的是爸爸，爸爸说的话都是对的。
    他无声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就听到耳边又传来一句：“另外，之前说的让关于国内精神科专家的事情，你明天把他们的资料给我发一份。”
    “好的，老板。对了，最近S市正好有一场相关的研讨会，时间地点老板你需要来一份吗？”秉承着将顾客当爸爸的职业素养，他感觉自己的回答真是非常专业。
    “明天一起发过来。”萧时歆说完之后，就挂掉了电话。
    留下电话那头的人，看着变回主页面的手机屏幕，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今晚这个电话打得怪怪的。
    但是他自觉专业素养很高，不该知道的事情绝对不知道，所以没过几秒钟，就把这个感觉自动自觉从心头剔除了。
    萧时歆盯着页面报告上那句‘建议保持心情平和’看了半天，黝黑的眼眸里情绪被藏得很深，只偶尔翻滚过一闪而逝的烦躁，又很快被压了下去。
    心情平和？
    想到今晚发生的一切，她就觉得这个词离自己非常遥远。
    又在书房里待了几分钟之后，她起身关掉了台灯，将手机调成静音，走回了主卧室。
    然后感受着大脑皮层的兴奋，保持着一动不动的睡觉姿势，直到凌晨五点。
    *
    唐晓染是被香味诱惑醒的，她摸到手机看见上面显示的六点五十分时，还以为自己在梦里没有醒。
    但是，怎么这回在梦里闻到的香味这么丰富……感觉就像是炒米粉、叉烧包、豆浆、油条的味道都在自己面前环绕勾引啊。
    她相当清醒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整张大床上就她一个人，她瞄了一眼浴室的方向——也没有人。
    之前闻到的香味好像一直没有消散。
    昨晚告白之后的兴奋还没有消退，可是她觉得现在貌似有个更重要的事情值得她去探究。
    趿着拖鞋，她一边揉眼睛一边从主卧往外走，当看到餐桌上摆着的跟想象中几乎没差别的丰富早餐之后，她愣愣地转头，看向厨房的方向。
    眉目清冷的女人正在切小芹菜，旁边的砂锅里翻滚出白米粥的香味，在砂锅袅袅飘出的人间烟火里，女人身上的冷意被尽数掩去，只剩下一片岁月温和的静美。
    唐晓染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看着桌上那整整一桌的早餐，出神地想道：
    我……是不是给自己找了个模、模范对象？？？
    “歆姐，我记得你们这个位置，好像不放假的？”怎么肥四？萧时歆到底是从几点起床开始做的早饭？
    萧时歆听到她的话，只轻轻挑了下眉头，回道：“洗漱一下，挑你喜欢的吃。”
    唐晓染仍然没有回过神，只傻乎乎地应了一声‘哦’，就动作机械地去到洗漱间，撕开上面摆着的一个新牙刷包装，一板一眼地刷牙洗脸。
    感觉自己这个梦还是没有醒。
    上午九点。
    高晟集团。
    唐晓染来自家公司参加之前和萧氏集团签订的合作项目的临时会议，尽管从昨天就开始放十一假期，但项目出了点紧急状况，所以生产线一堆负责人苦哈哈地临时回来讨论方案，打算开会讨论完问题赶紧回去继续放假。
    在参加会议之前，她先冲进了顶楼的CEO办公室。
    “大哥，大哥，大哥我有个问题要问你！”唐晓染风风火火地推开办公室的门，人未至声先到。
    唐晓璋放下手里的文件，抬头看着她，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
    “听赵伯说，你昨晚没回家？”
    站在办公桌前方，唐晓染因为从电梯一路快步走来，气息有些不太稳，听到自家大哥的问题，她的表情空白了一瞬间。
    之后就露出个完美的笑容，开口道：“呃……这是个好问题，你听我狡辩。”
    昨晚为什么没有回家呢？
    因为！她是个有对象的人！
    心底有个小人儿骄傲地挺起小胸脯，得意洋洋地说道。
    她在内心一把按下那小人的脑袋，清了清嗓子，舔了舔下唇：“是这样的，我昨天去找歆姐讨论了一下公司的事情。后来一看时间比较晚，你看，她家和我们家又离得比较远……所以我就在那儿待了一晚上。”
    唐晓璋放心了。
    某种程度上来说，萧时歆这个名字，听起来就是会让家长非常的有安全感。
    至于唐晓染所谓的讨论公司的事情，这种完全不靠谱的细节，他可以选择性地忽略。
    “你刚才要问什么问题？”
    唐晓璋一目十行地看完手里这份文件，随手在右下角签上自己的名字，语气平静地问道。
    女生一拍掌心，被他转移回了注意力，憋了一个早上的疑惑迫不及待地宣之于口：“是这样的，大哥你和顾珩哥在一起之后，第二天你会很早很早起来，做一大桌子的早餐给顾珩哥吗？”
    唐晓璋被做饭这个话题噎了一下。
    几秒钟之后，他若无其事地继续低头看文件，只是出口的声音比之前低了点，仿佛有点微妙的气弱：
    “……我不会做饭。”
    唐晓染被这个答案震惊了！
    看着自家大哥的眼神里满是不可思议。
    你们不是一个培训班出来的吗？
    你怎么可以不会做饭？
    萧时歆都会你居然不会？
    震惊过后，唐晓染反应过来这并不是重点，晃了晃大脑，感觉里面的水少了点之后，她从善如流地换了个问题：“那顾珩哥会一大早起来给你做饭吗？或者你认识的人里面，有没有那种谈了个对象之后就会激动地做一桌子根本吃不完的早餐的人？”
    唐晓璋被她的问题问的莫名其妙。
    然而他毕竟智商常年在线，从自家妹妹早上一连串的反常问题当中，结合昨晚夜不归宿的状况，他发现了一件事。
    而这个发现让他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在唐晓染焦急的催促目光里，他将文件放到桌角已经处理完的那片区域上，收回手之后，星眸稍抬，镇定地开口问道：
    “你说的对象，指的是萧时歆？”
    唐晓染：“……！！！”
    你怎么知道！你福尔摩斯本斯吗你！

 28.重生之后的第二十八天

    “哎呀, 开会的时间要到了, 我先下去了, 大哥再见, 祝你工作愉快。”唐晓染头也不回地往办公室的门口走去。
    在她即将踏出办公室的刹那, 背后传来一句：“我会告诉晓煜。”
    这个威胁相当有效。
    唐晓染根本想象不出来，当初搜到大哥对象资料一脸鄙夷的唐晓煜, 听到自己和萧时歆在一起之后的反应。
    她和门外助理办公区的青年大眼瞪小眼半天, 认命地收回了已经迈出去的一只脚，回身的同时反手推上门。
    苦哈哈地往唐晓璋的办公桌跟前挪动，她鼓着脸央求道：
    “别啊，给条活路嘛~”
    唐晓璋并不想给她活路, 目光炯炯地落在她身上，直把人看得恨不得原地挖个坑抗一抗这有如电闪雷鸣威力的霹雳目光。
    “我记得，你前天还在失恋。”
    不许人家春回大地春暖花开春风二度妙手回春……的吗？
    唐晓染脑海里冒出起码二十个成语想开口怼，最后回忆起房间里的那个保时捷车钥匙，咽了咽口水，顺便把这些话也吞回肚子里。
    然后磨磨蹭蹭地憋出一句：“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 前天叫做表白失败。”
    哦。
    唐晓璋冷漠脸, 丝毫不为所动地继续看着她。
    “然后经过我持之以恒、坚持不懈的努力，我昨天终于感动天感动地也感动了萧时歆……”她后面的话被大哥的眼神狙回去了。
    于是只好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小朋友，忐忑地绞着手指, 等着教导主任的训话。
    心底小声逼逼了一句：怎么, 只许你出柜, 不许我搅姬咩？
    也许是从她的表情里看出了她的不服，唐大哥长出了一口气，甫一开口，手机里跳出来一条微信消息，被点亮的屏幕上时间显示的清清楚楚。
    还有一分钟，公司的那个临时会议就要开始了。
    唐晓染战战兢兢地感觉到，面前这位唐总的冷气又降了好几度。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听到类似于‘我不同意’、‘胡闹’、‘分手吧’之类的话时，唐晓璋语气淡淡地开口：“开完会再说。”
    嗯？
    咦？
    唐晓染的表情瞬间就亮了，旋风一般地从他办公室出去，只留下一句：“好的大哥，大哥再见。”
    仍然坐在椅子上的唐晓璋后半句话堪堪飘出：
    “……开完会记得回来做汇报。”
    毕竟是晓染第一次负责的项目，他昨天已经听那边的经理说过情况，但多少还是有点不太放心。
    活！过！来！了！
    和自己刚开花的爱情一起逃出生天的唐晓染美滋滋地坐在会议室里，选择性无视大哥的话，听着项目经理在台上巴拉巴拉地讲着这个月的生产情况，就算听到有几家供应商的原材料要涨价，而且生产线的报废率超过标准值，也完全无损她的好心情。
    她甚至抽空在会议过程中间，打开了一个小粉红论坛，发了条帖子：
    楼主：#和对象在一起第二天，发现她早上五点起来做了一堆能让我们吃三天的早餐，请问你们的对象也这样吗？#
    挪开手机，艰难地听了半个小时关于解决原材料涨价的替代产品选择和报价之后，唐晓染的脸上只有一句话：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确定这是她家的公司吗？
    她表情深沉地做了个决定：下次再来开会一定要把唐晓煜也拉上！
    然后就毫无心理负担地打开了刚才那个帖子，帖子已经……沉了。
    沉之前，里面还有几条孤零零的回复。
    No1 网友‘我家狗最近不吃饭了怎么办’于2016-10-02 09：03：45留言：
    “秀，天秀，社会主义接班人就属你最优秀，论坛里多久没看到这么明目张胆秀对象的帖子了？”
    No2 网友‘= =’于2016-10-02 09:06:34 留言：
    “好了知道你对象优秀，麻烦请自己收好，不用告诉我们单身狗了谢谢。”
    No3 网友‘最近这个世道都怎么了’于 2016-10-02 09:21：22留言：
    “最近没有什么好看的818了吗？树洞呢？吐槽呢？为什么我只能吃狗粮？”
    No4 网友‘孤城一片’于2016-10-02 09:25:34 留言：
    “好了我知道了，我去睡个回笼觉，梦里什么样的对象我都有。”
    唐晓染再次寂寞如雪地关上了手机，深觉全世界都理解不了她的惆怅。
    她是真的很担心萧时歆，而且她记得，上回去找她的时候，她也做了一大桌子两个人根本吃不完的晚餐。
    也许，萧总的爱好就是做饭呢？
    心情高兴了也做饭，心情不好也做饭呢？
    应该是幸福来得太突然，自己这个心态必须跟上才行。
    “接下来我们来说说生产报废率高的问题，大家手里已经拿到了成品，我们可以看到，萧氏这款新系列产品的手机屏幕材料和机身的材料，分别选用的是……”经理的话短暂地拉回了她的注意力，唐晓染听到‘萧氏’两个字，忍不住掐了掐自己的大腿。
    这是和萧氏合作的项目，可不能砸在自己手里。
    最后她的手机页面从贴吧变成了记事本，上面林林总总都是经理说的生产问题，在假期之后还得和萧氏那边碰一次面，看看究竟是换材料还是其他的解决办法。
    唐晓染点了点头，开口道：“行，我等会儿去萧氏那边提前问问。”
    正好还能跟对象约个会，完美。
    经理看着她的目光瞬间就火热了。
    以前总听说高晟里这位大小姐从来不管事，这个新项目直到签下来的那一刻他心底都是飘的，结果现在——
    看看！哪里还有比她对项目更上心的负责人了！居然牺牲十一假期要去谈工作！
    他瞬间就对唐晓染寄予了厚望，并且真诚地认为只要她保持下去，哪天要是和现在的总裁唐晓璋争权，自己一定会认真考虑一分钟到底站不站她这队！
    *
    上午十一点。
    唐晓染规规矩矩地坐在唐晓璋的办公室单人沙发上，接受旁边临时来公司拿资料的弟弟的批判：“你昨晚跑哪里鬼混了？你是不是去酒吧了？”
    “没有，不是。”唐晓染这会儿特别心虚，所以态度也特别真诚，时不时还瞄两眼另一边正在处理公事的唐晓璋，就怕他飞来神句，直接拆穿自己。
    唐晓煜不相信，用怀疑的目光看了她半天，宽松的棕色针织长衫外套穿在他身上，轻松随意的风格衬出他身上一股子玩世不恭的浪荡子气质。
    唐晓染又忍不住在心底嘀咕：你跟我原先什么德行，心里没点数吗？
    别说去一夜不归，就是夜夜笙歌，只要不被爸爸抓到，那都根本不是事儿。
    她突然走神地想道：好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和唐晓煜很长时间没出去混了，就连明明有对象的大哥，都把生活过得跟单身上班族一样，每天就算再晚也会回家。
    见到她愣神的样子，唐晓煜冷哼一声，双手抱臂，继续质问道：
    “那你说，你昨晚在哪里过的夜？”
    “昨晚？我在歆姐那里住的啊。”唐晓染回答的语气慢悠悠地拖长了，听上去像是光明正大，其实话里有多虚，只有自己知道。
    唐晓煜奇怪地看了看她——在萧时歆那里住？？？
    不过从唐晓染跟了萧家的单子之后，确实和萧时歆走近了不少。
    唐晓煜想了半天，只觉得自家姐姐这最近变化的有点不可思议。
    都失恋了，居然还这么积极地惦记着工作的事情？
    唐晓璋在办公桌后无声地摇了摇头。
    又一个被‘萧时歆’三个字蒙蔽的人。
    他摸出手机，发了条消息给这位好友：“什么时候有空？一块儿吃顿饭吧。”
    结果没等到消息，唐爸来了一通电话——
    唐晓璋开始的时候表情还很正常，听到后面忍不住将视线投向那边沙发上坐着的唐晓染，眼中划过一分难言的尴尬和莫名其妙。
    “既然都放假了，不如让晓染和晓煜也一起去吧？我记得晓染之前就跟我提过很想去那里。”沉默半晌之后，他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好不容易才给儿子找到机会的唐爸想也不想地要开口拒绝，张嘴了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宝贝女儿前几天才失恋，这个时候出去散散心好像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为难了一会儿，他声音平平地回道：“也行吧，你问问她。”
    挂了电话之后，唐志华一边心疼自己女儿，一边为大儿子的不开窍恨铁不成钢：哪有人约会还给自己拼命找电灯泡的？？？
    这果然是在歧途上不肯走回来啊！
    正在和唐晓煜对视的女生往他这里看了一眼，一脸的问号：
    我想去哪里？
    哥你不要乱讲话，现在除了萧时歆那里，我哪儿都不想去好吗？
    半分钟之后，唐晓璋挂了电话，捏了捏鼻梁，对好奇地看过来的女生颇有些无奈又尴尬说道：“萧伯跟父亲建议，我们两家这个假期一起去隔壁市的边渡渔庄玩玩——萧氏新的度假村产业。”
    唐晓染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但是联想到之前大哥在电话这头说的提议，她奇异地找到了重点：
    “等等，爸爸原本的打算是只带你去的吧？然后萧伯那边带……萧时歆？？？”
    尾调难以置信地拔高。
    唐晓璋没说话，但是他的沉默已经昭示了一切。
    唐晓染：！！！
    她平生头一次觉得自家老爸真是高明，就连棒打鸳鸯都特么讲究一箭双雕的。
    真·拆散一对是一对啊……
    旁观的唐晓煜总觉得他们俩之间好像有一种无形的默契，而且这视线交流的意味貌似把他完全排除在外了。
    在这兄妹俩无声对视的当口，他产生了一种莫名的错觉，摸了摸下巴，他插了一句话：
    “为什么我总觉得，你们俩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29.重生之后的第二十九天

    “没有啊, 这怎么可能呢, 对吧大哥？”她微笑着看向唐晓璋, 一边笑, 一边心情十分微妙。
    感觉自己刚才发的帖子应该换个标题, 比如：
    #我的情敌居然是我哥，怎么办？在线等, 很急#
    #我爸竟然想让我哥抢我的女人, 第一次感觉到我们这个圈子真的很乱#
    唐晓璋总觉得自家妹妹这个微笑非常诡异，作为唯一一个知道晓染对象的家人，他觉得自己正在被父亲架在火上烤，局面相当焦灼。
    对上唐晓煜的探究视线, 唐总稳住了内心的万马奔腾，不动声色地应道：“嗯。”
    唐晓煜：……嗯？？？
    怎么我就那么不信呢？
    他的视线在开始走神的唐晓染身上转了转，又绕到低头处理文件的唐晓璋那里，半晌之后只能试探性地问道：
    “是之前赵伯那边的事情查出了新的进展？”
    所以唐晓染又开始帮着唐晓璋掩盖什么真相了？
    听到他的问题，还在恋爱脑模式没有切换过来的女生迷茫地抬起头，“啊？”
    唐晓璋也在深沉地思考一个问题，但是由于大脑配置天生比较高, 他反应极快地跟上了节奏, 并且还顺手转移了唐晓煜的注意力。
    “调查倒是有点进展了，不过主要是关于我的消息。比如我小时候待过的福利院，以及我生母的资料, 你要看吗？”他说着打开旁边的抽屉, 抽出压在最底下的那个文件袋, 朝唐晓煜递了过去。
    唐晓煜有点克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朝那份文件伸出爪子。
    唐晓染完全没注意到自家大哥机智的举动，错过了给他鼓掌的最佳时间，但是她此刻心思已经飞出了千里之外，没耐心在这里多待一秒。
    正儿八经地留下一句：“刚才开会的时候提到的问题，我现在就去找歆姐讨论一下。”
    转眼人就一溜烟儿跑出了办公室。
    把自己艰难地从大哥的八卦里拔-出来的唐晓煜：……？？？
    你是要当劳模吗你？
    *
    下午一点。
    懒洋洋地靠在萧时歆家里柔软的沙发上，吃饱喝足的唐晓染忍不住朝桌上几颗黄澄澄、圆溜溜的橘子伸出了罪恶之手。
    剥皮的手没停，还没吃上的嘴也没闲着：“歆姐，你说，你喜欢我大哥哪一点，我马上让他改。”
    萧时歆正在看各家的股票走势，眼底映着的全是花花绿绿的线条，但这复杂的情况丝毫不妨碍她一心二用，处理来自对象的问题。
    “不要乱说话。”平淡的语气里，警告的意味不剩几分，全是因为习惯了纵容这人。
    唐晓染撕拉开一大片橘子皮，自觉被反驳地很委屈：“人家说的明明是实话，我一想到你爸和我爸到现在都在努力把你和大哥凑在一起，我就觉得头顶一片青青草原。”
    “没有的事。”萧时歆视线仍未从电脑屏幕上挪开，只实事求是地回了一句。
    然而唐晓染体内的戏精之魂已经被唤醒了，她撕掉橘子上最后一块皮，语调颤抖地开口：
    “不行，我受不了这委屈，我的眼泪已经流了下来。”
    萧时歆终于回头了，一回头就对上她微微发红的眼眶，半是无奈半是好笑：“剥橘子皮的时候，不要凑那么近，嗯？”
    说罢又伸手把桌上的抽纸盒递给她。
    唐晓染伸手接过，却反手又把盒子放回了桌上，转而去握萧时歆的手，额前碎发下，一双微圆的眼睛已然入戏：
    “一想到大哥明天居然可以得到官方批准，跟你约会，我内心的嫉-妒已然让我质壁分离——”
    萧时歆终于抓住了重点，拧着漂亮的眉头，漆黑的眼睛里温度渐渐降了下来：“什么意思？”
    她之前还以为是唐晓染心血来潮，提到好久以前那顿尴尬的晚餐，现在看来好像不仅如此。
    唐晓染看她这反应，安静了几秒钟，疑惑地问道：
    “萧伯伯今天约了我爸，让我们两家明天一起去隔壁市的边渡渔庄，你不知道？”
    萧时歆：“……”
    她是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他这时候竟然还有闲心插手自己的事情。
    唐晓染看她那表情就知道了真相，脸上浮出几分古怪的意味，左手食指轻轻挠了挠额头，干巴巴地接了一句：“呃，那你现在知道了，你还去吗？”
    萧时歆当然对这样的安排很反感，想也不想地拿起手机，打算去个电话警告下某人，手不要伸得太长。
    正在这时，唐晓染仍然抓着她的手轻轻晃了晃，仿佛看透了她的意图，开口劝道：“要不，你就去呗？”
    “我刚才查了一下，你们家那个渔庄设计的挺好的，风景也不错，而且现在还是假期，就当我们第一次旅游啦~”说到旅游，她眼里就闪闪发亮，仿佛已经想象出了在里面开浪的美好画面。
    萧时歆睨着她，眸光敛了敛，应道：“说实话。”
    “咳，我刚跟我爸争取到做高瓦电灯泡的机会——”唐晓染目光往旁边歪了歪，似乎有几分心虚。
    萧时歆挑了下眉头。
    她犹犹豫豫的下半句话还是交代了出来：“而且，你觉不觉得，在老爸的眼皮子底下，偷-情好像很刺激的样子？”
    萧时歆之前完全没发现自己这个小女友爱好如此特别，面无表情地应道：“……不觉得，还有，你再乱用词，我就——”
    唐晓染兴奋地凑过来，距离近到下一秒就能贴到她脸上：
    “你就亲我？”
    萧时歆有些惊讶地微微睁大眼睛，甚至下意识地往后仰了一点。
    看到萧总如此纯情的模样，唐晓染松开她的手，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坐回原位。
    总觉得这么一对比，自己瞬间成了个时速二百迈的老司机。
    为什么萧总都二十七了，谈恋爱的时候还这么可爱？
    可恶，好想把她按在沙发上亲。
    如饥似渴的唐大灰狼总觉得自己这突然暴露的真面目会吓到萧时歆，假装一副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伸手从桌上果盘里又摸出个橘子，拿出做研究的精神认认真真地给它剥皮。
    连每一瓣表皮上的白色丝丝都不放过。
    萧时歆瞥了她几眼，深色的眼眸里莫名的情绪一闪而过。
    之后她重新摁亮了手机，给助理发了个消息，直接取消了假期飞欧洲的行程。
    也就是这个时候，她父亲发的消息才姗姗来迟：
    “明天有安排吗？如果没有的话，我和唐家那边约了去隔壁市，你看着准备一下。”
    萧时歆有时候就很想知道，为什么有些人总是认不清自己的定位？
    而且还总是对自己的智商存在误解，侥幸地觉得自己做的事情全世界没人会知道。
    看着消息，她眼睛里浮现浓重的嘲讽意味。
    她没有回复这条信息，直接把手机放回桌上，打算让对方自己去猜她明天到底会不会到场。
    刚放下手机，唇上就感觉一凉，她转头看去的时候，唐晓染正举着手臂，指间又加了点力气，把那瓣橘子又往她唇间凑了凑。
    “张嘴，啊~”
    萧时歆下意识地就把那片果肉吃了进去。
    牙齿咬进果肉时，在口腔里飞溅的汁液，将甜味挥洒到四面八方。
    从舌尖，一直流淌到心底。
    两人就这么一个吃一个喂，愉快地享用完了一个橘子。
    唐晓染又伸手往桌上拿第三个，见她的情绪平静了许多，满意地点点头，开口换了个话题：
    “刚才我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可以拯救我跟大哥岌岌可危的亲情。”
    萧时歆直觉她要搞事，但是本来她也就对明天的这场所谓‘又一次相亲活动’不报什么期待，也就随她去了。
    唐晓染在自己的手机里翻了翻，很快找到了当初为了以防万一，记下来的顾珩的联系方式。
    ‘叮咚~’电脑桌前，正在备课的男人听到手机提示声，拿起来看了一眼。
    “一块小方糖”申请加您为好友，备注：顾珩大哥你好，我是唐晓染。
    顾珩一头雾水，唐晓璋的妹妹怎么会想到要加他？
    看着已经是好友的对话框，他思索再三，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晓染，你好。”
    还没来得及想话题，对面就手速飞快地扔过来三句话：
    “顾珩大哥好~请务必让我重新做一番深刻的自我介绍。”
    “我叫唐晓染，是明天唐晓璋被迫参加的相亲活动的对象的女朋友，也是唐晓璋的妹妹。首先，请允许我代表唐家郑重邀请你来参加明天的家庭聚会；其次，我再代表我自己隆重邀请你来跟我一起搞事。”
    “顾珩大哥，要想生活过得去，头上必须没有绿，你愿意和我一起为烧掉这片青青草原而努力吗？”
    顾珩：“……？？？”
    你们有钱人是真的会玩。
    很多年之后，他始终记得这个让他忍不住掏出纸笔画着兄妹关系图的日子。

 30.重生之后的第三十天

    L市的经济发展状况, 比起隔壁全省经济增长担当的S市来说, 完全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云泥之别。
    但也正因为它只有城区部分现代化的程度高, 丘陵数量众多, 而且还有部分地区临海, 环境优美的郊区成为了旅游开发的好选择，吸引了许多外来的地产投资。
    虽然L市很穷, 但是没关系, S市土豪们愿意掏钱养它呀！
    尽管萧家也在这里的度假村开发里分了一杯羹，但这个边渡渔村并不在众所周知的范围内。
    严格意义上来说，它更像是只为萧家这个阶层服务的私人度假村。
    边渡渔村临海的部分确实是个名副其实的渔村，在水面上蜿蜒延伸出去的木桥、停在舟渡边的木舟, 还有临水而建的、高于水面的木屋，就连屋顶披着的草都跟唐晓染印象中该有的模样相同。
    海后面是一座青翠的小山，从木桥上哒哒哒地走过之后，抬头望去，山间偶尔能见到的灰色古建筑顶，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如同雨后森林里树下冒出的蘑菇尖，在环绕的绿意里不经意地露出一角, 让人忍不住想钻进那山林里, 循着那弯弯曲曲的石板路一探究竟，从咸咸的海水味里，一步跨到树林的清香中。
    半山腰上, 特意垦出一片视线广阔的地区, 是整座山上最显眼的地方, 一行现代化小洋楼静静伫立在那里，就连楼前泳池的一线蓝色也依稀可见。
    唐晓染登上半山腰，俯瞰眼前这片将情怀和时代感一网打尽的私人度假村，感慨出一句大实话：“歆姐，你家真的好有钱啊……”
    站在旁边的萧时歆听了，思索了一会儿，点头：“嗯。”
    吹着暖暖的海风，顶着暖融融的阳光，唐晓染眯了眯眼睛，指着从这个角度看去能明显找到的许多栋山下的建筑，开口问道：“那边在旅游季也不考虑对游客出租吗？”
    “嗯，萧家的人有优先挑选权，剩下的通常会考虑借给商圈合作对象。”
    唐晓染“哇——”了一声，从善如流地问道：“好的，请问我们家的人可以住哪里？”
    萧时歆双手环胸，手指轻点了点手臂内侧，斜睨着她，轻声问了句：“喜欢？”
    唐晓染想也不想地点头，还踮着脚探出头又看了看山下那些古色古香的飞檐，打算在萧时歆排除完他们萧家的范围之后，可以从剩下的里面选一栋自己最喜欢的，下次能过来尽情玩耍。
    “挑一栋，送你了。”萧总轻描淡写地说道。
    唐晓染伸手扶额，仿佛天上挂着的那轮太阳忽然释放出无边的热情，照的她头晕目眩。
    她对站在旁边的人比了个打住的手势，认认真真地转头道：
    “歆姐，你这样的话，我就不想让你当我对象了。”
    完全没给萧时歆反应的时间，她流畅地接上了下半句：
    “我想让你当我爸爸。”
    萧时歆：“……”
    是不是她这些年沉迷事业，跟不上年轻人的思维了？
    她越来越想知道唐晓染的脑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了。
    并不想当某人爸爸的萧总面无表情地说道：“那我收回刚才那句话。”
    唐晓染吸了吸鼻子，将大片的清新空气收进肺里，正半敛眼眸，微仰着脑袋，感受美好时光的洗礼。
    结果听了这么一句，她立刻惊讶地转头，假装苦恼地拖长了声调撒娇：“别啊，我才刚成为有车有房有对象的人生赢家，你让我多感受两秒钟这种快乐。”
    萧时歆总觉得自己前十几年认识的唐晓染是假的。
    这人怎么就能皮到这个地步？
    正在此时，沉迷打排位无法自拔的唐晓煜终于舍得放下手机，从后面的别墅里悠哉悠哉地踱出来，手里抓了把枣，倚在门口的大理石廊柱边，虚着眸光打量着远处两个站在平台边的人。
    时不时往嘴里扔颗枣，咔嚓咔嚓地嚼着。
    观察了一会儿相谈甚欢的那两人之后，他又回头看了看客厅里正对着笔记本淡定处理公文的唐晓璋，此人完全沉浸在工作的世界里，根本不在乎外面发生了什么。
    唐晓煜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分明被安排来相亲的是唐晓璋和萧时歆，怎么这会儿上演的画面这么像是唐晓染才是那个萧家的相亲对象？
    匪夷所思，真的匪夷所思。
    他就非常想上去拉着自家姐姐，语重心长地劝一句：
    你凑什么热闹，啊？
    唐晓染逗萧时歆逗的正开心，感觉到了一道灼热的视线。
    她回头一看，唐晓煜就倚在不远处的柱子边，吃着枣围观她们俩呢。
    这神出鬼没的……
    就很恐怖了。
    一想到自己在之后的假期，任何和萧时歆的相处时间里，旁边都会猝不及防冒出一双探究奸-情的眼睛，她就忍不住在心里抖了抖。
    实在不行还是找个机会坦白了吧，她觉得自己这心理真的扛不住来自亲弟弟的凝视。
    忍不住从平台那里走到凉快的走廊下，她伸手从唐晓煜的手里拈过最后一颗枣，塞进嘴里之前问了一句：“你站这里干嘛？”
    “看风景。”唐晓煜随口一答，无聊地用牙齿磨着嘴里的枣核，他的视线又在唐晓染的脸上转了一圈。
    下一秒，唐晓染吐出嘴里的核，假装害羞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诚恳地应道：“谢谢，谢谢夸奖，好多年没听过对我美貌如此耿直的赞美了。”
    唐晓煜：“……”你脸怎么这么大呢？
    他仍旧盯着唐晓染，右手摩挲着下巴，有些疑惑地嘀咕道：“有点不对劲啊，唐晓染，你最近怎么变得越来越欠揍了。”
    仿佛下一秒就能绑个窜天猴表演一波登月！
    唐晓染冲他略略略，去客厅直接把整盘枣端了出来。
    唐爸和萧伯伯这会儿在山脚下的渔村钓鱼聊天，她得抓紧每分每秒和可爱的萧总促进感情。
    *
    中午十一点。
    小庄园的厨房内。
    请来的私厨各个穿着标准的白色工作服，有条不紊地处理着手里的工作，只偶尔能听见厨师长的声音响起。
    请来的厨师都是擅长做海鲜的，擅长刀工的师父手起刀过，划出弧亮银光，盘子里便多了一道精美的艺术品。
    从花蛤、牡蛎到三文鱼，海里能见的新鲜食材在厨房里随处能见。
    在一众职业队员里，混了个模样俊秀的青年，正在艰难地和手里的红剁椒做斗争。
    旁边站着个画风与整个厨房专业度格格不入的女生，正拿着手机给他实时直播剁椒鱼头的做法。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顾珩轻声问她，剁着辣椒的动作很有节奏感，面上神情相当镇定，如果不听他声音，谁都发现不了他的虚。
    唐晓染离他的砧板远了一点，一边给他念步骤一边安慰他：“姜切片、葱切断，铺在碗底——没问题，这道菜我点的，我看谁敢说不好吃。”
    顾珩切完手里的红剁椒，看旁边碗里还摆着几个小的朝天椒，习惯性也想拿过来切碎加进去：“我不是说做菜——你之前不是提过，呃，你父亲好像也认识我？”
    唐晓染抽空瞄了一眼他停顿了一会儿又忙碌起来的砧板，看到上面躺着的弯弯红月牙，赶紧制止他：“等等别放朝天椒！巨辣！我吃不了的！”
    顾珩：……不辣的剁椒鱼头，有什么资格叫做剁椒鱼头？
    制止了顾珩先生的爆辣创意之后，唐晓染回想他刚才的问题，又无比淡定地接了一句：“哦，没关系，我爸他脸盲。”
    哈？
    顾珩的表情空白了一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家族秘密惊了一下。
    正好不远处的一个厨师热好了油，开始爆炒花蛤，一瞬间的滋啦声让八卦范围缩小到他们俩之间。
    唐晓染关掉手机后台里的新闻，扯下耳机，对顾珩露出个非常友好的笑容，继续抖自家的事情：“要不你以为我爸正当壮年，干嘛早早把位置让给我哥？”
    顾珩一时间竟然被这个强大的理由说服了。
    无法反驳。
    他放下了沉重的心理负担，洗干净手和砧板，开始切葱段和姜。结果他淡定了，唐晓染开始忐忑：
    “对了，我大哥要是问起来你怎么会在厨房——”
    “我就说我最近题材需要，来体验一下厨师生活。”顾珩想了想自己的副业，语气温和地回应了一句。
    唐晓染眨了眨眼睛，盯着他的侧脸，半晌后莫名其妙冒出来一句：
    “……所以你果然是小黄文作者？”
    顾珩缓慢地停下了动作，一帧一帧地转头看她，两人对视半晌，他慢吞吞地开口问道：“请问一下，你所说的小黄文，指的是什么？”
    唐晓染干笑几声，明智地又后退了些许，“哈、哈……刚才风好大，我可能说话的时候出了点小小的意外，我是说，你果然是个厉害的作者。”
    顾珩彬彬有礼地微一点头，谦虚地接受了她的夸奖：“谢谢。”
    *
    十二点三十分。
    庄园餐厅里，长长的餐桌旁，食客们各就各位。
    唐晓璋面上没什么表情，心思却还放在刚才看的项目上，正琢磨着要不要投资的时候，旁边响起一道无比熟悉的声音：
    “正餐已上齐，请慢用。”
    他条件反射地转过头看去，以为是幻听的声音主人正站在他旁边，甚至还相当淡定地冲他微微一笑。
    与此同时，唐晓染的微信消息同步发来：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喜不喜欢？”

 31.重生之后的第三十一天

    宝贝儿，想看更新, 就乖乖补齐订阅哦~　　在全国各大高校的学子们慢慢从假期综合征里挣扎出来时, S大校园里的学生才开始稀稀拉拉地变多。
    一条栽满了芒果树的小道旁, 黑发女生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短袖上衣，搭了一条渐变的浅蓝水墨长裙，踩着银色的坡跟, 慢悠悠地走在路上。
    耳朵里仍然塞着个耳机，只是这回, 并不是一贯的听新闻模式。
    “什么？赵伯的事情还跟大哥有关系？唐晓煜你老实交代, 你话里这么兴奋是不是要查人家祖宗十八代？”女生薇薇皱着眉头，咬着微粉的下唇, 视线定焦在远处的小路尽头, 从牙缝里压出警告的声音。
    唐晓煜今天满课，和她又是校区的两个极端, 根本没时间跟她见面, 只好甫一拿到第一手资料，就兴致勃勃地跟她打电话。
    “……你弟我在你心目中就是这么个一言不合掘人祖坟的形象？”站在教室外的走廊上, 唐晓煜就算生气, 也不好把声音提的太高。
    于是话筒里就和着诡异的磨牙声。
    唐晓染‘呃’了一声, 只好转移话题，“那天晚上的事情你没跟别人说吧？”
    唐晓煜这会儿对她已经不想有好脸色了，对这个十句里八句话都要得罪自己的姐姐感到无fuck说。
    气归气, 还是不耐烦地回了一句：“没有！”
    眼见着对面有要挂电话的前兆, 唐晓染赶紧赔着笑道歉, 又补了一句：“哇我弟弟真是上天入地、天下第一的好弟弟，我今晚没课，过去请你吃饭呀——至于大哥的事情，还是等我跟他先说一声吧。”
    对于如此不走心的夸奖，唐晓煜相当有骨气地无视了这个连外层糖衣都裹得发苦的‘炮-弹’，冷哼了一声，慢悠悠地回了一句：
    “没空，过两天百年校庆，我今晚要去学生会盯着彩排。”
    行行行，你们都是优秀人才，就我喵喵的一颗废材。
    唐晓染挂了电话，走出那条没什么人的小道。原先枝丫低垂、层层遮掩的枝条叶片，在绕过了这条小路之后豁然消失，眼前的视野瞬间便明亮起来。
    仿佛从山间小路瞬间跨进了高楼广厦，一眼能看到校外几栋茕茕而立的蓝色高楼。
    她正想打个电话给大哥，跟他约个晚餐，顺便聊一聊家里的事情。
    结果视线范围内一眼看到两道靓丽的身影，有说有笑地往自己的方向走来，她看着拨号键，只能先放弃了这个打算。
    ——这两位正是之前酒吧里见过的，同混S市啃老二代圈的女生，一个孙佳丽，一个覃薇薇，专长是吃喝玩乐。
    她站在原地没动弹，不一会儿两人也看到了她，高兴地冲她挥了挥手，结果走到近前时看到她身上穿的，双双露出了鄙夷的眼神：
    “行啊唐晓染，几天不见都成三好学生了啊？之前约你泡吧、做美容、买买买，你在群里一句都不带搭理的。老实交代，跟哪个野男人混的乐不思蜀呢？”
    孙佳丽上来挽着她的胳膊，脸上画着得体的妆，之前割的双眼皮、垫的鼻子如今已经与她轮廓衬得极好，漂亮得让人挑不出什么错，也几乎难以让人记住。
    “前几天家里有点事，所以比较忙。”唐晓染不好将话里的意思说的太明白，也不敢随便放□□，毕竟大家背景都不差多少。
    万一让人家以为她家要出意外了，这消息传出去高晟的股票不知道又要震荡几次？
    覃薇薇绕着她左右看了一圈，笑着在旁边又插了一句：“我怎么觉得晓染最近给人感觉很谜啊？你该不会被人穿了吧？一副从此告别花花世界要奋发图强的恐怖样子？”
    哎哟，少女，你已经靠近了真相。
    唐晓染勾了下唇角，哼笑一声，心不在焉地回了句：“被谁穿？歆……萧时歆？”
    谁料到这两人还一本正经地点头，互相对视一眼之后，一拍即合：“有可能！”
    “我仿佛听到了谁脑子里海啸的声音。”唐晓染面无表情地扫了她们俩一眼，觉得她们现在多半有病。
    孙佳丽习惯性地一撩头发，眼底露出几分神秘，红唇开合，吐出惊天内-幕：“你还别不信，前两天萧氏集团南美的分公司做假账的事情都被爆出来了，还是待了几十年的高管带头。听说把萧时歆气得够呛，直接在公司内部从她开始带头罚款，几个副总都跟着一起掏腰包。”
    她啧啧了两声，眼里的情绪简直能直接化作汉字飘在空中：
    那可是萧时歆啊，S市商圈的传说，从来没听过她犯错啊！
    覃薇薇左手握拳一拍右手掌心，得出结论：“你看，我们的猜测有理有据使人信服。你和萧时歆互相穿越，那现在对我们冷漠无情的你，和居然会犯错的她，就可以完美解释了。”
    唐晓染对她的脑洞叹为观止，眼含爱惜地看着她：“想象力这么丰富没去当作者，这么多年真是委屈你了。”
    覃薇薇正想一挥手，说看不上那点钱，冷不丁看到唐晓染一秒拉下脸来：
    “所以你是想说我蠢呢、还是蠢呢、还是蠢呢？？”
    覃薇薇：瑟瑟发抖.jpg
    孙佳丽‘噗嗤’一声，轻轻拉了拉她裙摆，“诶，我们主要就是来跟你分享下这个激动人心的好消息，你干嘛这么凶？”
    假装发抖的人瞬间原地复活，用力点了几下头，满眼的幸灾乐祸。
    没办法，她们这些混吃等死的就是见不得这些自力更生的好。
    从小到大听了那么多年的‘你看看人家萧家/萧总/萧时歆……’——这仇恨值不是白拉的。
    唐晓染作为即将迈入‘别人家孩子’行列的成员，摸了摸鼻子，幸灾乐祸不起来。
    甚至还觉得心里有点不舒服。
    但她两位曾经的好友完全察觉不到她这微妙的心情变化，仿佛已经迅速适应了她这副冷淡的样子，自顾自地继续从萧总身上找乐子：
    “诶，听说过两天校庆还要请这些知名校友回来呢，你猜她还来不来？”
    “我怎么知道啊，我又摸不透那种沉迷事业的老女人的心。”
    “行了。”她打断了两人的聊天，眉宇间是真正的不悦，自己都没意识到此刻脸色有多沉。
    她很快地又接了一句：“以后别在我跟前说她。”
    被她突然的打断吓了一跳，孙佳丽和覃薇薇都有点茫然，听到她的下半句，两人自动曲解成：因为唐晓染太讨厌萧时歆了，所以根本不想听到这个名字。
    她们俩对视一眼，在蓦然尴尬下来的气氛里松了一口气，妥协地举手道：“行行行，不提不提，反正她也没什么八-卦好说。”
    唐晓染欲言又止地看着她们，想说自己一点都不讨厌萧时歆。
    但是见到她们又说说笑笑地谈起S市其他豪门的事情，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算了，跟她们澄清，没意思。
    她借口今晚家里要聚餐，推了两人的饭局，在她们俩撇着嘴说‘没劲’的时候，笑了笑就转身往校门口走去。
    没劲就没劲，反正让她有劲儿的人又不是这俩。
    低头看着手机上停留在几天前的聊天页面，她不自觉地笑弯了眼睛，将手机凑到脸前，发了几条语音。
    *
    窗帘掩了一半的透明玻璃，外面的灯红酒绿只在室内影影绰绰地留下点痕迹，半点吸引不到室内人的注意。
    开放式的厨房边，一道身影站在料理台前，低头切着手里的一颗大白菜。
    ‘咔擦咔擦’的声音均匀地响起，偶尔还能听到旁边炉子上小锅烧开的声音，然而不知是不是她身上的寒意太重，还是室内少了个人的温度，这画面硬是半点温馨的效果也无。
    ——甚至要是把切青菜的场景换成剁肉，还会营造出恐怖片的氛围。
    搁在一旁干净台子上的手机闪了闪，她瞟了一眼，打算看看是谁发来的消息，之后把手机关掉。
    摁亮了屏幕之后，看见唐晓染发的几条语音消息，她的手指在上面悬空了半天，还是点了下去。
    活泼的声音从手机里冒出来：
    “歆姐歆姐，你回国啦？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
    “你下班了吗？我们一起吃个饭呗？”
    萧时歆眼底的冰块裂出了一道缝隙。
    谁也不知道她心底其实藏着一团暴躁的、无法释放的情绪。
    想了很久，她正想拒绝唐小朋友这个邀约，结果下一秒电话就打了进来。
    她只得接起。
    “歆姐，我跟你说我可可怜了，今晚都约不到人跟我吃饭，又不想一个人去吃食堂。”
    “歆姐你愿意赏我这个小可怜一顿饭吗？”
    电话那头明明十分聒噪，比她心底那团糟心情绪还要闹，竟然奇迹般地让她周身的气息平和了下来。
    沉默了半晌，她自己都不知道有没有叹气的时候，低声回了一句：
    “我在家，你可以直接过来。”
    转着圈围观这个大的出奇的屋子时，她的脑子里一个疑惑也跟着打转。
    为什么碰到其他人，都只能听见声音，只有碰到歆姐的时候，就直接被拉进她的世界里呢？

 32.重生之后的第三十二天

    宝贝儿，想看更新, 就乖乖补齐订阅哦~　　“醒了？”办公桌后的萧时歆淡淡地问了句, 伸手在电话上按了个键, 吩咐了一句：“莉莉，送两份午餐进来。”
    对上唐晓染仍未回神的呆萌目光，她补了一句：“这个点只能吃公司食堂的餐了。”
    唐晓染那迟钝的大脑后知后觉地开始运作, 揉了揉眼睛，颇有些迟疑地问道：“唔, 歆姐……你也还没吃午饭吗？”
    萧时歆轻轻地应了一声。就在这个时候, 助理敲响了门，送了两份餐进来, 放在那张颜色相当深沉的黑色工作桌上。
    小毛毯从肩头滑落, 唐晓染从沙发上站起来，才发觉因为刚才的睡姿问题, 右腿麻得使不上劲儿, 又一屁股坐回了原位。
    助理小姐姐已经走出了办公室，萧时歆注意到她的动静, 作势要起身往她那边走：“怎么了？”
    “没事没事, 歆姐你快吃午饭, 要不是因为我刚才打瞌睡也不会害得你这会儿还饿着肚子。”唐晓染脸上的表情有几分懊恼，锤着自己的大腿忍不住加了几分力气，结果刚恢复知觉就被麻痒里混着的疼痛激得抽了一口凉气。
    萧时歆倒也不急这么几分钟, 只是慢条斯理地拆筷子, 顺便把唐晓染的那一份也摆好了。
    然后她眼里的小朋友立刻‘一瘸一拐’地走到她对面坐下。
    ——没办法, 唐晓染怕自己再耽搁下去，萧总饿坏了身体，到时候错过的几百个亿她背不起。
    “昨晚没睡好？”萧时歆目光落在自己的餐盒上，不慌不忙地给自己夹了块茄子，状似不经意地开口问了一句。
    唐晓染正吃了一口米饭，皱着眉头在一堆青椒里面找着肉丝，冷不防听到她的这个问题，咬着筷子抬头看她。
    条件反射地就想避开昨晚那段回忆，她看着萧时歆的脸庞，正想随口回点什么，就见到对方也抬起头，目光落在自己的咬着的一次性筷子上。
    在萧时歆皱着眉头思考下次在办公室给她准备一双干净的筷子时，唐晓染的回答在室内响起：
    “嗯……昨晚和晓煜吵架了。”
    原来是家里的事情。
    萧时歆得了回答，反倒不好开口劝点什么。
    话一出口，唐晓染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诚实。
    因为冤枉了对方是害自己家凶手的那点内疚感，原本被层层埋在心底，却被这段时间对方的善意、包括今天中午的这顿饭，来势汹汹地连根拔起。
    萧时歆一定不知道，曾经有多少次，她像以往一样照顾自己这个小辈的时候，自己却惶惶然地提防、怀疑，甚至在心里冒出许多不该有的恶毒念头。
    连胃里都被那股内疚顶得一时间装不下东西。
    她放下筷子，低头看着餐盒里没怎么动过的午餐，轻轻地说了一句：“歆姐，对不起。”
    突如其来的道歉让女人根本无法做反应，只以为她还介意耽搁自己午饭时间的事情，只好缓了语调回道：“没关系。”
    注意到她没怎么动筷子，萧时歆觑了眼旁边桌上仍堆着的文件，计算了一下完成它们的时间。与此同时，脑海里却开始一一闪过那些曾被推荐过的餐厅，思考着提前下班之后，带小朋友去吃点什么换换心情。
    “对了，旁边有休息间，你一会儿可以去里面休息。”萧时歆随口又补了一句。
    唐晓染确实感觉自己这会儿还没怎么清醒，脑子里还盘桓着驱不散的睡意，笑着假客套了一句：“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影响你休息？”
    不论如何，一早上了总算见她笑了一回，萧时歆挑了下眉头，回应道：“没关系，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
    然后，真正躺在休息间的床上时，唐晓染发现自己睡不着了。
    床够软，休息间够大够安静，但是睡意偏偏吓跑了。
    睁着眼睛在床上滚了五分钟之后，她拿起手机刷了一会儿微博和朋友圈动态，直到什么新鲜事情都找不到之后，她无奈地坐起来，接受了自己午休结束的事实。
    休息间地上铺着地毯，走路的声音都被吸收了，女生打开门，正想跟萧总探讨一下自己早上看的那点内容，见到的画面却让她瞬间抿紧了唇。
    到了唇边还未来得及跑出的‘歆’字被死死地咽了回去。
    萧时歆在午睡。
    趴在那张冰冷黑色工作桌上。
    尽管脑袋枕着小臂，底下还垫了个文件夹，但是桌子硬成那样，不用想都知道肯定不舒服。
    唐晓染一瞬间有种叫醒她让她去休息间的冲动，却不知道她到底睡着了没有，又不敢惊了她的睡意。
    只好在原地无比挣扎地思考——
    如果现在把刚才自己盖的小毯子给她盖上，会不会吵醒她啊？
    正在这时候，室内的电话突然响了，萧时歆被惊了一下。
    也就是这一下，唐晓染吓得退后了一步，休息间的门便自动无声地合上了。
    咦，等等，为什么她要这么做贼心虚？
    唐晓染戳着脸颊的酒窝，歪着脑袋盯着那扇门，试图梳理清楚自己的心路历程。
    半晌后无果，她破罐子破摔地拉开门，重走出去。
    外面那人已经重新开始了工作，见她这么快从室内走出，颇有些惊讶地问道：“醒了？”
    “嗯，不困了，谢谢歆姐。”唐晓染回了个真诚得多的笑容，借口想下去参观萧氏集团，就跑出去找萧时歆的助理小姐姐了。
    “唐小姐好，我是萧总的助理，负责带您参观萧氏总部，您叫我莉莉就可以。”几乎就在唐晓染出门的时候，这位精明干练又漂亮的小姐姐就收到了自家总裁的通知，微笑着跟眼前的女生自我介绍了一句。
    唐晓染也礼貌地回了个微笑，跟在对方的后面，听她从萧氏的历史讲到目前的部门分配，身临其境地感受了一把‘就算十个高晟也买不起一个萧氏’的公司规模和员工精神。
    莉莉讲了一段，适时地停下，恰到好处地给唐晓染留出个提问的时间。
    谁曾想，唐晓染疑问是有，只是一开口就把她问愣了三秒钟：
    “你们萧总有午休习惯吗？一般在哪个时间段午休？”
    莉莉：……啊？
    但是身为助理的职业素养仍然让她准确地给出了回答：“有的，通常在中午十二点三十分到一点之间。”
    唐晓染感觉自己的良心痛了一下。
    痛完之后表情深沉地开始思考一个问题：
    ……说好的日理万机呢？萧总为什么每天中午还睡半小时？
    啪。
    她听到内心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被良心一巴掌拍飞的声音。
    定了定神，她一边跟着助理往前走，一边继续问：“那她每天几点下班呀？”
    面对如此谜的问题，依然是职业素养在拯救莉莉：
    “忙的时候大概晚上十点左右，不忙的时候是正常的五点半。”
    无所事事地边聊边逛了一圈之后，她又跟着助理回到了顶楼，刚打算推开办公室的门，门就从里面自动开了。
    留着及肩短发的女人单手拎着包，冷艳的脸庞上，那双剑锋般的眸光与她撞上，瞬间便柔和了许多，淡色的唇轻启：“回来了？正好我下班，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唐晓染惊悚地睁大眼睛去看外面墙上挂着的时钟，下午三点十五分。
    ——萧时歆早退？？？
    她下意识地去看旁边助理的表情，想知道之前小姐姐的回答是不是在骗自己，结果发现人家听见可以下班的要求时，脸上的懵逼半点不比自己少。
    唐晓染表情空白地跟着她往电梯那边走，下意识地问了句：
    “现在下班，是不是太早了？”
    萧时歆觑了一眼她的表情，走进电梯，按下楼层，慢条斯理地回了三个字：
    “我饿了。”
    这理由满分。
    唐晓染差点就信了。
    等走到停车场，听到对方重复的那一句“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时，她蓦然反应过来。
    哪里是萧时歆饿了，这人明明是在担心她饿了。
    她抬头看着那人，视线描摹过她眼眸的轮廓，落进那双冷冽的、又被柔和情绪覆盖的眸子里，竟然问出了一句：
    “吃什么都行吗？想吃歆姐做的行不行？”
    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能得寸进尺到这个地步。
    脑子里更是莫名其妙地循环播放着那次和大哥还有她一块儿吃饭时，她说出的那句话：“好巧，我也是。”
    真奇怪。
    你这会儿的行为，是在试探她到底能对你好到什么地步吗？
    心底有个声音悄悄地问道。
    唐晓染不经意抬头扫了她一眼，又低头瞅着菜单，只在心底对刚才看到的那幕得出个结论：
    相由心生，面冷是因为心也冷吧。
    上辈子看到的那条收购新闻，像是在心底梗着的一根刺，每次看到萧时歆的时候，都会跟着扎自己一下。
    萧时歆自然能感受到唐晓染的冷淡，甚至可以说是微妙的敌意。她翻着菜单的动作顿了一下，页面正好停在叉烧肠粉上。

 33.重生之后的第三十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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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晓染‘呃’了一声, 只好转移话题，“那天晚上的事情你没跟别人说吧？”
    唐晓煜这会儿对她已经不想有好脸色了，对这个十句里八句话都要得罪自己的姐姐感到无fuck说。
    气归气, 还是不耐烦地回了一句：“没有！”
    眼见着对面有要挂电话的前兆, 唐晓染赶紧赔着笑道歉, 又补了一句：“哇我弟弟真是上天入地、天下第一的好弟弟, 我今晚没课, 过去请你吃饭呀——至于大哥的事情, 还是等我跟他先说一声吧。”
    对于如此不走心的夸奖，唐晓煜相当有骨气地无视了这个连外层糖衣都裹得发苦的‘炮-弹’，冷哼了一声, 慢悠悠地回了一句：
    “没空, 过两天百年校庆，我今晚要去学生会盯着彩排。”
    行行行, 你们都是优秀人才，就我喵喵的一颗废材。
    唐晓染挂了电话, 走出那条没什么人的小道。原先枝丫低垂、层层遮掩的枝条叶片, 在绕过了这条小路之后豁然消失, 眼前的视野瞬间便明亮起来。
    仿佛从山间小路瞬间跨进了高楼广厦，一眼能看到校外几栋茕茕而立的蓝色高楼。
    她正想打个电话给大哥, 跟他约个晚餐, 顺便聊一聊家里的事情。
    结果视线范围内一眼看到两道靓丽的身影, 有说有笑地往自己的方向走来，她看着拨号键，只能先放弃了这个打算。
    ——这两位正是之前酒吧里见过的，同混S市啃老二代圈的女生，一个孙佳丽，一个覃薇薇，专长是吃喝玩乐。
    她站在原地没动弹，不一会儿两人也看到了她，高兴地冲她挥了挥手，结果走到近前时看到她身上穿的，双双露出了鄙夷的眼神：
    “行啊唐晓染，几天不见都成三好学生了啊？之前约你泡吧、做美容、买买买，你在群里一句都不带搭理的。老实交代，跟哪个野男人混的乐不思蜀呢？”
    孙佳丽上来挽着她的胳膊，脸上画着得体的妆，之前割的双眼皮、垫的鼻子如今已经与她轮廓衬得极好，漂亮得让人挑不出什么错，也几乎难以让人记住。
    “前几天家里有点事，所以比较忙。”唐晓染不好将话里的意思说的太明白，也不敢随便放□□，毕竟大家背景都不差多少。
    万一让人家以为她家要出意外了，这消息传出去高晟的股票不知道又要震荡几次？
    覃薇薇绕着她左右看了一圈，笑着在旁边又插了一句：“我怎么觉得晓染最近给人感觉很谜啊？你该不会被人穿了吧？一副从此告别花花世界要奋发图强的恐怖样子？”
    哎哟，少女，你已经靠近了真相。
    唐晓染勾了下唇角，哼笑一声，心不在焉地回了句：“被谁穿？歆……萧时歆？”
    谁料到这两人还一本正经地点头，互相对视一眼之后，一拍即合：“有可能！”
    “我仿佛听到了谁脑子里海啸的声音。”唐晓染面无表情地扫了她们俩一眼，觉得她们现在多半有病。
    孙佳丽习惯性地一撩头发，眼底露出几分神秘，红唇开合，吐出惊天内-幕：“你还别不信，前两天萧氏集团南美的分公司做假账的事情都被爆出来了，还是待了几十年的高管带头。听说把萧时歆气得够呛，直接在公司内部从她开始带头罚款，几个副总都跟着一起掏腰包。”
    她啧啧了两声，眼里的情绪简直能直接化作汉字飘在空中：
    那可是萧时歆啊，S市商圈的传说，从来没听过她犯错啊！
    覃薇薇左手握拳一拍右手掌心，得出结论：“你看，我们的猜测有理有据使人信服。你和萧时歆互相穿越，那现在对我们冷漠无情的你，和居然会犯错的她，就可以完美解释了。”
    唐晓染对她的脑洞叹为观止，眼含爱惜地看着她：“想象力这么丰富没去当作者，这么多年真是委屈你了。”
    覃薇薇正想一挥手，说看不上那点钱，冷不丁看到唐晓染一秒拉下脸来：
    “所以你是想说我蠢呢、还是蠢呢、还是蠢呢？？”
    覃薇薇：瑟瑟发抖.jpg
    孙佳丽‘噗嗤’一声，轻轻拉了拉她裙摆，“诶，我们主要就是来跟你分享下这个激动人心的好消息，你干嘛这么凶？”
    假装发抖的人瞬间原地复活，用力点了几下头，满眼的幸灾乐祸。
    没办法，她们这些混吃等死的就是见不得这些自力更生的好。
    从小到大听了那么多年的‘你看看人家萧家/萧总/萧时歆……’——这仇恨值不是白拉的。
    唐晓染作为即将迈入‘别人家孩子’行列的成员，摸了摸鼻子，幸灾乐祸不起来。
    甚至还觉得心里有点不舒服。
    但她两位曾经的好友完全察觉不到她这微妙的心情变化，仿佛已经迅速适应了她这副冷淡的样子，自顾自地继续从萧总身上找乐子：
    “诶，听说过两天校庆还要请这些知名校友回来呢，你猜她还来不来？”
    “我怎么知道啊，我又摸不透那种沉迷事业的老女人的心。”
    “行了。”她打断了两人的聊天，眉宇间是真正的不悦，自己都没意识到此刻脸色有多沉。
    她很快地又接了一句：“以后别在我跟前说她。”
    被她突然的打断吓了一跳，孙佳丽和覃薇薇都有点茫然，听到她的下半句，两人自动曲解成：因为唐晓染太讨厌萧时歆了，所以根本不想听到这个名字。
    她们俩对视一眼，在蓦然尴尬下来的气氛里松了一口气，妥协地举手道：“行行行，不提不提，反正她也没什么八-卦好说。”
    唐晓染欲言又止地看着她们，想说自己一点都不讨厌萧时歆。
    但是见到她们又说说笑笑地谈起S市其他豪门的事情，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算了，跟她们澄清，没意思。
    她借口今晚家里要聚餐，推了两人的饭局，在她们俩撇着嘴说‘没劲’的时候，笑了笑就转身往校门口走去。
    没劲就没劲，反正让她有劲儿的人又不是这俩。
    低头看着手机上停留在几天前的聊天页面，她不自觉地笑弯了眼睛，将手机凑到脸前，发了几条语音。
    *
    窗帘掩了一半的透明玻璃，外面的灯红酒绿只在室内影影绰绰地留下点痕迹，半点吸引不到室内人的注意。
    开放式的厨房边，一道身影站在料理台前，低头切着手里的一颗大白菜。
    ‘咔擦咔擦’的声音均匀地响起，偶尔还能听到旁边炉子上小锅烧开的声音，然而不知是不是她身上的寒意太重，还是室内少了个人的温度，这画面硬是半点温馨的效果也无。
    ——甚至要是把切青菜的场景换成剁肉，还会营造出恐怖片的氛围。
    搁在一旁干净台子上的手机闪了闪，她瞟了一眼，打算看看是谁发来的消息，之后把手机关掉。
    摁亮了屏幕之后，看见唐晓染发的几条语音消息，她的手指在上面悬空了半天，还是点了下去。
    活泼的声音从手机里冒出来：
    “歆姐歆姐，你回国啦？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
    “你下班了吗？我们一起吃个饭呗？”
    萧时歆眼底的冰块裂出了一道缝隙。
    谁也不知道她心底其实藏着一团暴躁的、无法释放的情绪。
    想了很久，她正想拒绝唐小朋友这个邀约，结果下一秒电话就打了进来。
    她只得接起。
    “歆姐，我跟你说我可可怜了，今晚都约不到人跟我吃饭，又不想一个人去吃食堂。”
    “歆姐你愿意赏我这个小可怜一顿饭吗？”
    电话那头明明十分聒噪，比她心底那团糟心情绪还要闹，竟然奇迹般地让她周身的气息平和了下来。
    沉默了半晌，她自己都不知道有没有叹气的时候，低声回了一句：
    “我在家，你可以直接过来。”
    然而在萧总的心里，刚才某位小朋友的做法，活脱脱就像个流-氓。
    她觉得唐晓染很奇怪，不论是今天见到自己时那莫名的敌意，还是后来那怔忡着握着自己手的模样。
    ……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样。
    念头刚在脑海里打了个圈就被萧时歆压下去了，只道是自己多想，便打算将刚才那短暂的一幕忘却。
    来时两位‘约会’的人心事重重，现在说开之后，整张桌上最心不在焉的人反而成了一开始励志要来‘棒打鸳鸯’的唐晓染，连着两次没听见自家大哥的问题，每次抬头时那双深棕色的眼睛都满是迷茫。
    唐晓璋不易察觉地拧了下眉头，见她面对一桌子爱吃的菜都有些恹恹的模样，不知她是怎么了。
    直到将萧时歆送回萧家之后，唐晓染在车上才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时不时地扭头看旁边的大哥，生怕他突然消失不见一样。

 34.重生之后的第三十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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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转过头去看，才看到小厨房那灶上还小火慢炖着的那个砂锅，细细的一道蒸汽正从砂锅盖上面冒出来。
    这会儿闻到的勾人气味, 正是顺着这蒸汽偷偷溜出来馋她的。
    萧时歆早听见了她进来的动静, 只是觉得心情一时间还未真正平复, 才决定再独自看夜景冷静一会儿。
    等到唐晓染喊了那一声之后，她回转过来，那双略显狭长、线条漂亮的眼眸只瞟了唐晓染一眼，便淡淡地朝旁边客厅的小茶几点了下头, 开口道：“洗洗手，准备吃饭吧。”
    唐晓染只觉得来之前沸腾的冷风都无法吹冷的血液, 被那山尖终年雪迎面一扬, 便滋滋地被吸走了温度。
    她有些不安地站在原地，思考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是不是她其实不应该把那件事说出来？
    “歆姐, 我是不是什么地方做的不对, 让你不高兴了？”直到萧时歆准备好碗筷走到桌边，唐晓染都只是站在原地。
    这句话响起时，冷着脸的人扬了扬眼皮子看去, 只见到一张竭力隐藏着不安的、稍显稚嫩的脸庞。
    那双棕色的眼睛里甚至闪过一丝惶然。
    于是萧时歆原本所担心的、压抑的、狂躁地隐藏在心底的那团火蓦然熄灭了，其他的情绪一拥而上。
    心尖后知后觉地被揪痛了。
    萧时歆，你让她害怕了。
    她舌尖在齿间弹了弹, 自觉咀嚼出一句话。
    再开口时, 语气已然柔和了许多, 就连那墨黑如漆、又闪着一星锐利明亮的眼里，也慢慢浮出了温柔。
    “没有，你很好。”
    唐晓染略略松了一口气，才反应过来自己要去洗手吃晚饭的事情，赶紧把包放下，小跑着去厨房那边冲手。
    哗哗冲水的时候，她笑颜重展，对那边好似恢复了点人情味儿的萧总小小地吐了下舌头，又开口问道：“那……歆姐心情不好是因为、因为之前公司的事情吗？”
    萧时歆将手里的两双筷子在茶几上摆好，走到餐桌那边，垂眸看着面前已经被盘碟占满的丰富餐桌，安静了一会儿应道：“不。”
    唐晓染又排除了一个选项，正琢磨着要不要继续问下去，就听到萧时歆自己说出的答案：“是家事。”
    彼时唐晓染已经洗好了手，走到餐桌边一看，被琳琅的菜色闪花了眼，瞬间将自己要问的问题抛到了脑后。
    吃惊地睁大了眼睛看着萧时歆：“歆姐，你这都做了多久啊……？”
    问题是！这么多！她们两个人根本就吃不完啊！
    萧时歆没回答她的问题，只口吻淡淡地问道：“喜欢吃哪些？”
    唐晓染晕头转向地随手点了三四个，就看到萧总点了点头，端着她说的其中两盘走到微波炉那边。
    面对她疑惑的眼神，还启唇解释了一句：“冷了，热一下再吃。”
    难怪之前的碗筷都往客厅茶几上摆……
    这在餐桌上根本没有施展空间。
    不对。
    重点是为什么萧时歆一个人在家要做这么多的菜？
    唐晓染扭头去看客厅，轻咬着下唇，匪夷所思地问道：“歆姐，今晚在你家吃饭的确实只有咱俩没错吧？”
    背对着她，看着微波炉的萧时歆漫应了一声。
    于是唐小朋友非常纳闷，站在原地看着萧时歆的背影思考，直到微波炉的滴声响起。
    那声音仿佛扯亮了她脑中的智慧灯泡。
    她乖巧地坐在沙发上，等到萧时歆把菜布好了，拿起筷子之后——
    猝不及防地开口问道：
    “歆姐，所以你心情不好的发泄方式，就是不停地做菜吗？”
    而且心情不好都还做的这么有水准！
    夹了一口焖豆角塞进嘴里之后，唐晓染在心里补了一句。
    萧时歆正送着一口米饭，听到她的问题，缓了缓动作。
    掀起眼皮看了看开始用筷子和鸡翅做斗争的人，她没说话。
    久到唐晓染成功分开了两根誓死相连的骨头，将中间的肉圆满挖走之后，才听到她一声极轻极淡的“嗯。”
    “嗯？”唐晓染叼着其中一根骨头，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对视三秒钟后，她才把注意力从舌头上挪开，想起来自己之前的问题。
    之后吐掉那被啃得干干净净的翅骨，蓦地弯了弯唇，轻笑出声来：
    “歆姐，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心情不好就做饭，以后她对象这得多幸福！
    说不定还会为了一口吃的气她一下！
    萧时歆淡定地继续吃饭，仿佛全然没听见她这奇妙的形容词。
    非常镇定。
    过了一会儿，萧时歆开口换了个话题：“之前公司的事，谢谢你。”
    唐晓染猛地听到她的道谢，眨了好几下眼睛，才摇头说不用。
    视线情不自禁地移到旁边，她轻声说道：“歆姐之前帮了我很多，我这个不算什么。而且，你都不问问我哪里听到的消息吗？万一我……”
    她刻意留了话没说，挪回目光看萧时歆的表情，结果使劲盯了半晌也没看出什么变化。
    好像感觉到她看够了，对面的人这才不紧不慢地补下半句：
    “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我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唐晓染语速飞快地重复了她的话。
    然后语速更快地进行了抢答：“没有没有没有！”
    萧总被她如此迅捷的反射弧惊了一下，以至于眼眸都稍稍睁大了些许。
    黑色的眼瞳里闪现着明显的不解。
    一方面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能猜到自己的话，另一方面是不明白她怎么突然这么激动。
    萧总并不知道，唐晓染此刻内心疯狂占满屏的弹幕：
    #你和我大哥说不定是失散多年的兄妹吧#
    #金钱攻势下，社会主义接班人瑟瑟发抖#
    #名师辅导必成总裁系列了解一下？#
    完全听不见唐小朋友内心的吐槽，萧总只疑惑了一瞬就收起了情绪，又相当淡然地继续用起餐来。
    但是内心所想却是，既然晓染不主动开口，那她只能想想再送了。
    很了解总裁们套路的唐晓染看她慢悠悠地吃完了碗里的饭，起身去盛汤，仿佛自己什么都没说过的样子，鬼使神差地补了一句：
    “等等，歆姐，我刚忽然想到我要什么了。”
    她拿大哥的套路担保，这会儿要是不说点什么转移下对方的注意力，到时候万一谁把她曾经想买车的事情透露了——
    以萧时歆这一言九鼎的性格，和她背后鼎盛的财力，说不定哪天自己就被领着去收大‘惊吓’了。
    萧时歆果然依言转身，眼尾的弧线斜斜上挑，那眼神里刀刻似的冷就退了许多，竟然还挑出一点媚意来。
    “如果，如果我以后有地方让你生气了，你一定要原谅我，好不好？”
    萧时歆想也不想地点了头，追问道：“就这个？”
    只见唐晓染坚定又郑重地点了头，深棕色的眼睛似琥珀，晶莹透亮。
    “我只要这个。”唐晓染又补了一句。
    萧时歆站在厨房边缘，视线与她相交，而对方也坦然迎上来。
    半晌之后，她到了唇间那些话被无声收回，转为颇认真地一点头，承诺道：“好。”
    萧时歆想，就算不做这个许诺，自己又哪里会舍得跟她生气？
    这个要求实在是太简单了。
    而唐晓染则在听见她应声的那刻，眼眸都亮了。
    只有她知道自己多贪心。
    今天进门之后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那么依赖萧时歆，好像把萧时歆这里当成了避风港。
    她怕自己食髓知味，以后不知还会对萧时歆提出什么任性的要求。
    所以……
    干脆便赖来了一张免死金牌？
    萧时歆，你永远都不可以生我的气，你不能不理我。
    因为你是我两辈子加起来，唯一一个帮了我的人。
    一周之后。
    萧氏和高晟的合作谈判日到来。
    唐晓染站在穿衣镜前面换上一早准备好的套装，在这一个星期里，她每天在家里探寻自己身上那奇怪的能力，最终找到了这个奇怪能力的开关——
    每当新闻一响起，她就开始身不由己。
    谁碰谁尴尬。
    回想到从唐晓煜那里听到的关于大哥车祸的事情，她心神不宁地连续扣错了一排扣子。直到回神注意了一眼镜子里自己的形象，她又手忙脚乱地把扣得乱七八糟的外套给穿好。
    “现在最重要的是今天的合作，合作！”她对着镜子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自我鼓励了一下，将思绪从上辈子的事情里抽出来。
    高晟这边的项目经理已经就这个合作与她沟通过好几次，底价、方案都已经了解过了，但是事到临头——
    唐晓染发现自己有一丁点儿怂。
    两辈子第一次为家里的生意添砖加瓦，她在早餐桌上愣是磨蹭到了最后一分钟才准备出门。
    “你紧张啊？那你求求我，我考虑跟你一起去。”仿佛看到了她心底缩成一团的小人儿，唐晓煜翘着腿在沙发上一边玩平板，一边吊儿郎当地逗她。

 35.重生之后的第三十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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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晓璋也喊了声萧伯, 又冲萧时歆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轮到唐晓染了，她一时间竟不知道现在这个梦醒不醒比较好。
    最后只能仗着三尺厚的脸皮硬挤出一个笑容，假装自己刚才什么都没有说过，把唐晓煜的话重复了一遍。
    在唐爸带着客人上书房之前, 她收到了一个死亡凝视。
    ——等会儿再收拾你。
    那个眼神是这么翻译的。
    也许是跟公司内部的业务有关，唐晓璋动作有些僵地轻拍了下她的脑袋权做安抚, 也没管自己西装前襟上那小滩不明水渍，转身跟上了几人的步伐。
    唐晓煜看着他跟上的背影，之前还一片明媚的眼眸顿时沉了沉，直到看见唐晓染跟条小尾巴一样地跟上了几人的步伐。
    唐晓煜：“……？？？”等等！那有你什么事儿啊？
    二楼除了有书房之外, 还有一间小的茶室用作会客谈生意, 唐父带着两位客人走进了会客厅，而唐晓璋则又往前走了一段，打算去书房取文件。
    萧时歆走进会客厅的时候不期然往后看了看，正好瞧见唐晓染缀在自家大哥身后的模样。
    收回目光的时候，一缕心绪不期然闪过：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晓染和她大哥关系好像不怎么样。
    *
    唐晓璋直到走进书房的时候才发觉有人跟着，回头见到人的时候愣了一下，开口问了句：“怎么了？”
    事实上唐晓染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个冲动跟上来, 只是下意识地想要跟在大哥的身边, 好像跟着他就能远离那些噩梦一样的灾厄。
    女生肩侧落着几缕黑色的卷发, 因着午睡的痕迹稍显凌乱, 额前黑发下一双深棕色的眼眸显出几分无措，甚至无意识地绞着手指。
    乍一听到自家大哥的问题，她眨巴了几下眼睛，好半晌不知如何开口，胡乱将问题丢了回去：“呃，我们最近是要和萧家谈生意吗？”
    唐晓璋颇有些意外，没想到她会忽然关心家里的生意，想了想点头道：“谈个合作项目，他们今年打算研发一个新系列，准备把生产外包给我们。”
    一边说着，他往办公桌的方向走去，从一叠文件里抽出一个文件夹，回身递给唐晓染。
    见到她有些懵然地接过文件，唐晓璋顿了一下，又补了一句：“晓煜前两天跟爸爸说过想负责这个单子，你是上来帮他拿文件？”
    她摇了摇头，将手里的文件翻看完了又把东西还给他，“他没跟我说过这个事情，还是等他自己来拿吧。”
    见她站在原地又不说话，又不肯走的样子，一时间唐晓璋竟然产生了一种好像她在黏着自己的错觉。
    好像瞬间回到了她和唐晓煜还很小的时候。
    那个时候两个小不点还会黏在他身后，‘哥哥、哥哥’地喊，他去哪他们俩就去哪。
    回过神来，唐晓璋将身上的外套随手脱了放在椅子上，拿起另一份文件，往门口的方向走去，眸光落在室内那身影略显单薄的人身上，不由得开口说了一句：
    “我现在要拿文件过去，你……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唐晓染踟蹰着不知该摇头还是点头，最终还是垂着眼眸回了一句：“没有。”
    没有，我只是想跟着你。
    唐晓璋又皱了一下眉头，然而父亲那边肯定等不了太久，只好先往会客室走去。
    留下唐晓染在原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无声在书房里将自己疼的龇牙咧嘴。
    ……真不是做梦吗？她真的又活过来了？
    *
    回到楼下的时候，还没挨上沙发边，唐晓煜的问题就甩了过来：“你刚才跟着唐晓璋上去干嘛？”
    女生摸过他的薯片往嘴里塞了一片，歪着脑袋看着他，眼尾的一抹桃红显得格外好看，半晌咽下口中的食物，简单应道：“没干嘛，就跟过去看看。”
    唐晓煜嘲讽地嗤了一声，不知想到什么，抬手也从旁边的薯片袋子里拈起几片，往嘴里一丢，含糊着说道：“你最好离他远点。”
    不远处的赵伯抬眼看了看这姐弟俩，无声后退，想往不远处的小花园走去。
    结果还未走出去几步，就听到唐晓染清脆的一声：“不。”
    男生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被那掷地有声的拒绝当面甩地一愣。几秒后才反应过来，一脸受到背叛的模样。刚想开口说点什么，二楼会客室的门打开，萧时歆和唐晓璋一前一后走了出来，他只得将嘴里的话随着薯片一并咽下去。
    两位总裁皆是喜怒不形于色的类型，但是此刻脸上的表情都带了几分僵硬和木然，一并往楼下走去。
    唐晓璋快到门口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冲阳台门边的赵伯开口说道：“赵伯，不用准备我的晚饭。”
    赵伯应了一声，但是唐晓染短期内的‘大哥依赖症’还没打算戒掉，听了这句就下意识地接道：“你要去哪？我也要去！”
    萧时歆淡淡了看了她一眼。
    唐晓璋也看了她一眼。
    然后他们俩对视了一下之后，竟然异口同声地说了一句：“好。”
    ……这场景好像哪里不太对？
    唐晓煜看着唐晓璋和萧时歆之间的互动，又回头看了看自家姐姐，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等到唐晓染跑上楼换完衣服下来，他努力回忆了半天刚才唐晓璋和萧时歆的表情，又想到爸爸之前顺嘴提过的一句话，倏然睁大了眼睛。
    抬手将一阵风一样从身边跑过的女生给扯住，在她疑惑的视线中用匪夷所思的语气说道：
    “他们好像是去约会？！”
    啊？什么？
    唐晓染感觉自己脑子里轰地一声炸开了。
    这要是大哥和萧时歆真的成了，自己的报仇计划怎么实施！
    她坚定地拍了拍唐晓煜的肩，认真道：“那我更要去了！”
    去搞破坏！
    唐晓煜本来还想拉她，但是脑海里一些想法电光火石地闪过，又让他马上收回了手——
    这对要是不成，不正好合自己心意吗？
    唐晓染此时全部的心神都放在如何棒打鸳鸯上，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剧本，完全没注意到自家弟弟的表情，在鞋柜边穿好鞋就往外咻咻地跑。
    然而……
    她的一身才华在车上完全无处施展，因为这俩完全没有要聊天的打算，空气沉默地能闷死十个唐晓染。
    唐晓染咽了口口水，看了看驾驶位的大哥，又从后视镜看了看坐在后排低头看着手机的萧时歆，默默地删掉了心底的戏。
    直到车停在SUNRISE餐厅前，三人又沉默地下了车。
    坐在餐厅里，趁着萧时歆去洗手的功夫，唐晓染憋话憋了太久，抓紧问了一句：“大哥你们真的是来约会的吗？”
    唐晓璋的表情一瞬间很复杂，没承认也没否认，组织了许久的语言才回道：“……父亲和萧伯伯让我们俩一块儿吃顿饭。”
    唐晓染看了看面前的菜单，心想这真是她见过的最单纯的一顿饭。
    但是不行，就算这次相亲还有亿分之一可能，她都要给掐没了。鼓了鼓腮帮子，她目光灼灼地看着旁边的自家大哥：
    “大哥，我觉得你不能和萧时歆在一起。”
    黑发男人额前的头发落了几缕，大部分被梳到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剑眉星眸格外标致，气场外露。
    听了她的话，唐晓璋垂眸看了她一眼，缓声应了一句：“……嗯。”
    唐晓染完全不满足，决定有理有据地说服大哥：“毕竟我们以后要让萧家破产的！”
    唐晓璋端起茶杯的动作停了一下，心想还好没来得及喝。
    眼底浮出几许无奈，他点了点桌子，轻声问道：“你知道萧氏集团如果上市，市值多少吗？”
    唐晓染低头喝茶，斜眼瞧他，跟着他小小声道：“买不起吗？”
    唐晓璋清了清嗓子，坦然道：“十个高晟就买的起。”
    女生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半晌后决然地一点头，肯定道：“那大哥你更不能嫁了，太欺负人了。”
    唐大哥：“……？”等等，已经要用上‘嫁’字了吗？
    从他们身后走回原位的萧时歆禁不住轻笑了一声。
    唐晓璋很无奈，为了避免等会儿自家妹妹再当着人家萧氏集团现任总裁面前说出让人家破产的话，他决定先摊牌。
    “不好意思，这么说可能会让萧伯失望——我是个同-性-恋。”他定定地看着对面的萧时歆，郑重地开口出柜。
    萧时歆的五官较为凌厉，在她没什么表情的时候气势尤为冷冽，某种程度上来说和唐晓璋属于同一个类型。
    位居高位，不怒而威的气势，他们身上都有。
    听了他的话，她神情平淡地将自己那杯茶端起，抬眸瞧了对面兄妹俩，面对‘约会对象’如此出柜，眉头都不挑一下地回答：
    “巧了，我也是。”
    唐晓染表情从原本听见大哥出柜的茫然变成了呆滞。
    如果这会儿她是个记者，可能对于能见证S市两大集团巨头的互相出柜而兴奋搓手，甚至想好了明天一早的标题！

 36.重生之后的第三十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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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蓝的天空上, 被人拿着白色画刷，阔气地从左划到右，出门的人们抬头便能看到那浓墨重彩的手笔。
    风从四季常青的树叶间刮过，偶尔卷下点绿色的落叶, 这南方的秋天便裹着厚厚的伪装来悄悄跟大家打招呼，等到你不注意时, 又不知什么时候会从你眼皮子底下悄悄完成和冬大爷的交接。
    四四方方的开阔建筑外修了几条环境优美的小路，圈出一个适宜漫步的小花园。
    外面的车子几乎不会开进来，哪怕马路铺的平平整整，也没几个人会不识相地扰了这里的安静。
    毕竟, 谁也不能确定将来老了, 要住在里面的人会不会有自己。
    萧时歆就是挑在这样一个日子到了这家疗养院。
    她神色清冷，一身穿着更是隐约透出她非富即贵的身份，按理说不会有太多人在路上看到她会选择上前攀谈。
    偏偏一路上见到的许多个小护士，连同路过的护工，都会朝她露出个笑容，有的甚至还开口喊她一声：“萧总。”
    显然，她是这里的常客。
    直到她熟门熟路地在某间病房前停下，里面的单人床床尾被子叠成了相当有水准的豆腐块, 而原本应该安静在房里某处看书的身影却遍寻不到。
    床前的桌上插了两支摇曳的白百合, 让房内透出一股悠然清香的气息。
    身后有个熟悉的中年女人声音响起：“萧总？又来看您母亲？我听云姐说今天不错, 她心情也好, 刚才就让云姐推出去转转了。”
    萧时歆转过身，见到一个拎着干净洗脸盆的中年女人，是隔壁房间的护工——冲她点了点头，简单道了声谢，便重新往楼下走去。
    小风徐徐地从花园里穿过，给这不冷不热的季节添了点凉爽。
    萧时歆是在楼下小喷泉池旁边找到人的。
    那是一个风姿极佳的女人，不论在什么时候都会把自己收拾的一丝不苟，若不是她坐在轮椅上，穿着病号服，谁都会以为这是哪家的阔小姐走累了找个地儿在休息。
    不论是她那张除了眼角之外寻不见岁月痕迹的脸庞，还是她抬头看天时那副岁月安好的安然，都似是一副娴静的美人图。
    因为疾病的折磨，她瘦了许多，偏偏那瘦更削出了她的风骨，尽管身形羸弱，却始终有一股难言的气力支撑着她，让她连坐姿都显出端庄，脊梁挺拔。
    就连瘦，她都瘦出了一副理所应当的气势来，任谁也不会、更不敢在她清醒时将她当成病人。
    也没人能想出到底要是怎么样的男人才能征服这个女人。
    萧时歆在远处静静看着。
    她身上有着与那女人如出一辙的傲气，从小时候开始，她就没什么朋友，也没人敢欺负她。
    她的出身，她的家世，注定了她要走与寻常人不一样的路。
    可是这一脉相承的气，却让她行走的前路上，没有任何人敢靠近。
    像是丛染了血的荆棘，在烈日、暴雪、疾风中岿然不动，也不需要任何力量的遮挡，独自生长，独自杀敌，也独自……枯萎。
    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人的绽放，将全世界都挡在门外。
    偶尔有哪只傻乎乎的荆棘鸟看到了它的魅力，不顾一切地撞了上来，也只能在成全了自己的歌喉之后，逐渐凋零下去。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走在什么样的路上。
    只是她偶尔会好奇，看着自己母亲的背影，思考着当年她嫁给这个男人的时候，是不是也知道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正在这时，坐在喷泉池旁边的女人，仿佛心有灵犀一般，蓦然转头朝她这个方向看过来。
    那张素净也掩不住明艳的脸庞上露出一点惊诧，而后便朝她快速地招了招手，脸上露出点焦急来。
    萧时歆快步走了过去，高跟鞋的尾跟在地上磕出一点带有节奏感的声音。
    “怎么今天过来了？公司没有事情要忙吗？”女人端正地坐在轮椅上，膝盖上披着一条薄薄的毯子，扬起脖颈看她的时候，雪白的一截脖子弧度美的像天鹅颈。
    尤其是她开口的声音，带着一股难以言说的韵味，不疾不徐地和着优雅，是萧时歆一辈子都学不会的柔和清亮。
    她只淡淡的回道：“想今天过来，事情忙完了。”
    与母亲的声线比起来，她只能从自己的声音里听出冷厉、不近人情，干巴巴地仿佛在跟路上遇见的陌生人说话。
    不期然地，她脑海里划过某个小朋友对她的‘可爱’评价，她稍微走了会儿神。
    听到她的话，坐在轮椅上的女人小小地弯了弯唇角，好似有些无奈地看她一眼：“怎么都这么大了，还跟我撒娇。”
    萧总被来自亲妈的盖章劈头盖脸砸的一愣，半晌才面无表情地反驳道：“没有。”
    “云姐帮我去拿水了，正好趁着这会儿，你陪我走走。”女人没问她今天是遇到什么事情了，才会往自己这里跑，只是轻轻拍了下扶手，示意她推着自己转几圈。
    母女俩安静地在花园里转了好久，期间萧时歆还将女人原先放在膝上的那条毯子给她披上了。
    在即将绕着建筑物转第四圈的时候，周围都看不见人了，坐在轮椅上的人朝她轻轻挥了挥手，黑得发亮的眼眸微抬，见到那蓝天白云，半晌语气温和地说了一句：
    “衬着这好天气，今天我精力倒是不错，这会儿还没乏。”
    萧时歆心底一紧，抿了抿唇，她低头看着母亲的侧颜，半晌没说话。
    结果坐在轮椅上那人却想趁这会儿多说几句，毕竟不知道自己下次清醒的时候又会在何时。
    “看来不是公司，也不是家里。这是遇到了哪家的克星，让我的歆儿这样不知所措？”
    知子莫若母，也许在转第一圈的时候，她就察觉到了萧时歆心底的不安，和那不知从何说起的，跃动的欣喜。
    “是一个……丢了很久的宝贝。”萧时歆看着被风卷到脚下的一片绿叶，那叶片在地上翻了几个滚，委委屈屈地挨到她脚边，便不再动了。
    坐在轮椅上的女人缓缓露出个微笑，一双黑曜石似的漂亮眼睛也弯出笑意。
    “找回来了？”她轻拢慢捻地问了一句。
    萧时歆微不可见地点头，低声说道：“找回来了。”
    “留在身边了？”女人又笑问了一句。
    然而这次却等了许久都没等到那肯定的回答。
    她右手按在轮椅扶手上，想回头去看萧时歆的表情，就在同一时刻，那冷淡的回答落入她耳中：“这样，就很好。”
    现在这样就很好。
    下一刻，坐姿笔挺的人缓慢地挨到了椅背上，清醒时的她并不习惯依靠什么东西，连这往后靠的动作都有些生硬。
    但她还是就那么靠了上去，闭上了黑色双眼，轻飘飘地说道：“我有点累了，推我回去吧。”
    闭上眼睛的瞬间，单薄的胸口里泛出一阵酸意。
    她那一刻有许多话想说，
    她想说，其实你未必会变得跟我一样，别站在原地，以为前面只剩黑暗，再也追不到黎明。
    却在忆及女儿这一路走来所见所闻时，什么都说不出口。
    是自己带了个不好的头，赋予她生命时，送的礼物也太差，所以并不知道要怎么样握着手，牵着她，给她指出幸福的方向。
    怕歆儿多走一步，带了一身伤回来；也怕她少走一步，错过了那场繁华。
    就连沉默，都如此不安。
    *
    当萧时歆接到那个声音欢快的电话时，她正坐在办公室里和产品新系列的市场部经理相顾无言。
    市场部经理被她的眼刀刮得两股战战，几乎已经在脑海里不可抑制地思考自己递上去的辞职报告格式。
    于是电话铃响起的刹那，萧时歆明显地听到了前方传来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她面无表情地看了经理一眼，直把他看的在深秋时节满头大汗，才接起手机。
    “歆姐！歆姐！你今天有空吗！”听筒里的声音比寻常还欢快了一个度，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遇上了什么好事儿。
    “嗯？”萧时歆淡淡地应了一声，并不知道自己眼中寒流开始回暖，注意力都放在了这通电话上。
    “下班之后我可以来找你吗？有个东西送你~”尾音上翘的愉悦怎么都掩不住，还勾出一点独属于她年纪的可爱来。
    明明是清脆明亮的声线，偏偏在电话里不自觉地捎上了鼻音的软糯。
    萧时歆淡淡地应了一声好。
    就听到电话那头仿佛功成名就一样的欢呼声：“耶！”
    “那、那歆姐你今晚都要空出来哦，我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不知道是不是过于激动，萧时歆清楚地听到唐晓染那怎么都压不住的喜悦，以至于连用词都要重复好多遍。

 37.重生之后的第三十七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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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碰到其他人, 都只能听见声音，只有碰到歆姐的时候，就直接被拉进她的世界里呢？
    “据知情人士透露, 之前出租屋内的租户，是日前刚宣布破产的高晟集团前董事长女儿，警方已确认死者身份, 目前案件详情还在进一步调查中……”突然响起的电视新闻声音拉回了她的注意力，她条件反射地朝着发声的电视机看了过去。
    那里是被一排架子挡住的隔间, 她快步走过去，视线往电视的方向看去——镜头晃了晃，拍的正是她之前住的那个小出租屋。
    唐晓染咽了咽口水, 被这铺天盖地的灰色调, 还有这新闻勾起的回忆压的有点喘不过气来。
    下一秒, 电视屏幕的光熄灭了。
    她隐约看到眼前有一抹白晃过，慢慢地转过脑袋，看到旁边一张长方形的大木桌，后面坐着的那人。
    素白的手臂搁在桌上，手指还按着遥控器。
    旁边的百叶窗里斜斜漏出光，落在她的手臂上, 将那抹皮肤映得白到耀眼。
    电视声关掉之后, 室内实在过于安静, 安静到唐晓染只能盯着那点光里上下沉浮的细微灰尘飘动，脑子里给它们加点被风吹动的配音。
    灰蒙蒙的颜色仿佛把世界渲染成黑白的，唐晓染看着萧时歆，看着她胜雪的脸庞上，那对黑白分明的眼眸。
    漆黑的眼珠深不见底，一眼望去以为望进了深渊。
    她静静地坐在那里，抿紧了唇，仿佛一张洗尽铅华、又美得惊心动魄的黑白照。
    唐晓染知道她看不见自己，只慢慢走近，发觉她的目光还落在电视的方向。
    想了想，唐晓染伸出手去，虚虚地挡在萧时歆的眼前。
    扯了扯唇角，她仍然自顾自地说道：“新闻是假的，假的啦，我活得好好的呢，现在还能跑到这里来……”
    尽管萧时歆根本看不到，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要这么做，只有这么做才能让自己心底被揪着的感觉好受些。
    可是很快地，她的话就说不下去了。
    因为被她挡了双眸的那人脸上，倏然淌下了两行清泪。
    唐晓染一点一点地挪开自己的手掌。
    眼前的女人，那张精致冷艳的脸庞上，一对令人发寒的黑眸紧紧闭上，浓密的黑色睫毛被晶莹打湿，透明不断从眼角落下。
    明明连呼吸的节奏都没有变化，这副情形却让唐晓染无法承受。
    无声的哀恸，沉默地朝她压了过来，就像这个世界一望无尽的灰。
    挟着无论如何都挥不散的绝望。
    好像她唐晓染的死，让眼前这个人的世界里只剩下了灰色。
    从今往后再见不到半点欢喜。
    唐晓染半蹲在她跟前，唇瓣开开合合，话里满是焦急和心痛：“你别哭，不要哭……”
    萧时歆，萧时歆，你别哭。
    你哭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
    被拉回现实世界的唐晓染还没回过神来，萧时歆正因为旁边人突然的止步而跟着停了步伐，此时转头看去，却对上一张仿佛要哭出来的脸。
    萧时歆：“……？”
    唐晓染兀自将眉头拧得死紧，深棕近黑的眼眸里却全是心疼，她就那么盯着萧时歆不说话，把萧总看得有点莫名奇妙。
    结果下一秒，那人一把扯掉耳朵里的耳机，紧接着自己的腰上忽然被一双手臂给缠住，猛然被抱紧让萧时歆的身体僵了一下。
    “歆姐，抱一会儿。”唐晓染用有些尖的下巴在萧时歆的肩膀上左右蹭了蹭，尽管手上还帮萧时歆拎着包，却半点不妨碍这个拥抱的紧实程度。
    双手食指在对方后腰勾得很紧，以至于鼻间能闻到对方而后的一点清冽果香味。
    原本想要安慰对方的心神，被那一丝幽香的清甜分了心，唐晓染居然抱着抱着又生出点感慨：
    歆姐身上真好闻。
    于是，被紧抱着的那人忽然感觉到，对方拥抱里的那点慌乱，很快便化作了闲适，甚至还不断地微微调整姿势，让这个拥抱变得更加舒服。
    但萧时歆的僵硬却一直没有消失，她的呼吸顿了顿，伸出手在半空中，最后落在唐晓染身侧的手臂上，轻轻拍了一下，问道：“怎么了？”
    唐晓染不说话，只是偏了下头，萧时歆颈侧的雪白皮肤就落进她眼中。
    她的呼吸也落在萧时歆的脖子上，温热里带了点濡湿，又极快地冷却下去。
    萧总的身体更僵了，她整个人仿佛被定住，连没听到唐晓染的回答都忘了，又抛出了一个问题：“吃……夜宵吗？”
    唐晓染忍不住从鼻腔里哼笑了一声，胸膛的震颤直直传到对方的身上，她终于抱够了，松手站直身体，愉快地应道：“好。”
    视线跟着萧时歆往前的背影走了一会儿，她伸手摸了摸下巴，心想，难道萧时歆每次心情一有变化就会想吃东西？
    还是说自己在她心里是个吃货形象？
    有口吃的就什么事情都忘了？
    其实只是紧张起来就想要做菜的萧时歆，并不知道唐晓染那丰富的心理变化，习惯做什么事情都专心致志的她，已经在脑海里开始思考S大附近的夜市里，哪些餐馆味道还不错。
    二十分钟之后。
    唐晓染坐在一家敞亮的店面里，看着面前被擦地算是干净的浅色木桌，上面正摆着两碗刚上的热气腾腾的云吞。
    新鲜的葱花和碎虾仁在清澈的酸汤里飘荡，十多个薄皮云吞在汤里微微上下翻滚，浑身都散发着‘我超好吃一口一个你快来呀~’的诱人气息。
    萧时歆拿起汤勺，舀出一颗云吞，轻轻吹了吹，送入唇中。
    之后便在唐晓染期待的目光里，淡淡说了句评价：“味道没变，还不错。”
    唐晓染便露出个期待的笑容，拿起勺子就往嘴里送了一个云吞。
    薄薄的皮里，是被搅了无数次的新鲜肉泥，落入汤中之后被极快捞起，咬下去的时候还能在齿间咀嚼出点嚼劲。
    等到哪口稍稍腻味，勺子盛一碗带着醋味儿的汤，底下竟然又悄悄飘出一团紫菜来，十足的清淡的鲜味儿一下子就冲淡了舌头上的肉味，瞬间便让人觉得又还能再吃下十个。
    美味的食物总是能抚平人的糟糕心情。
    唐晓染在确认了萧时歆把她那碗给吃完之后，刚才因为看到对方上一世糟糕画面而产生的担忧消退了一点。
    就好像她们俩之间更令人担心的是萧时歆而不是她一样。
    直到坐进萧时歆的车里，听到对方询问的那句：“回家？”
    她才想起来自己刚才要说什么。
    应了一声之后，她转过头，认认真真地看着萧时歆的侧脸，又用比这眼神更较真三分的语气喊道：“歆姐。”
    萧时歆没应，但是斜斜投来的目光却是在让她继续说。
    “你要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一定要告诉我，别一个人躲起来哭。”
    萧时歆初时以为自己听错了。
    躲起来哭？
    她扭头看向副驾驶，偏偏那个脸庞稚嫩的女生脸上的神情是十足的认真，此刻那眼眸里仍留着期待，在等自己的答案。
    萧时歆那句‘不会’怎么也说不出口。
    半晌后只好回她一个字：“……嗯。”
    有点头痛，也有点无奈。
    她到底是什么地方给唐晓染留下了这么脆弱的印象？
    还躲起来哭？
    萧时歆想了半天想不出来自己干这种事的画面。
    但是联想到对方之前一言不合找自己要抱抱的样子，萧总还是没把疑惑问出口。
    保持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借着红绿灯的空隙，她的余光注意到副驾驶座位上那个心情好的在轻声哼歌的女生，在心底默默地想道。
    *
    走进唐家小别墅里，唐晓染的心情都还飘在半空中，以至于她没第一时间窝进房间里，还在客厅的沙发上笑嘻嘻地捧着脸，围观了半天唐晓煜打游戏。
    眼见着他突然朝着一栋没人的房子二楼开枪，而下一秒画面上突然跳出个击杀数，唐晓染拍了拍他：“你怎么知道那里有人？”
    唐晓煜抽空回了两个字：“脑子。”
    唐晓染微笑：“我再给你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
    唐晓煜操纵人物左右看了看，周围没别的敌人，遂颇有心情地跟她点着屏幕随口讲解：“你看，那边门口停了辆车，车屁股灯还亮着，说明有人开车过来，而且还在房子里搜东西——”
    他话说到一半，顺势看了一眼唐晓染，忽然失声。
    女生还捧着脸等着他继续讲，见他表情，有些茫然问道：“然后呢？”
    唐晓煜那张帅脸上露出个一言难尽的表情，仿佛见了鬼似的，盯着她又看了几秒钟，关切地开口问道：“……你脸酸不酸？”
    听他这么一说，是有点儿酸。

 38.重生之后的第三十八天

    宝贝儿，想看更新, 就乖乖补齐订阅哦~　　唐晓染确认了他的表情, 半晌之后松了口气。
    心底却无比遗憾。
    保留着这种遗憾的心情, 她打开小仙女们的微信群，发出了一条消息：
    “下次安利手表，不超过一百万别往上搁图好吗：）”
    三秒钟之后, 下面跟了回复：
    “这波逼装的666”
    “唐晓染，看着我手里的权限，我再给你一次讲话的机会。”
    她寂寞如雪地把刚才那张女表的购买记录截图发了上去。
    群里聊天记录瞬间变成了：
    “给大佬递茶, 大佬你站在原地不要走动，我这就去给你找江诗丹顿和百达翡丽百万以上的产品图。”
    “苟富贵, 勿相忘——大佬，新表求围观。”
    “大佬，vca情人桥系列了解一下？”
    不再刷微信消息, 她面上大大地松完了那口气, 之后露出了个灿烂的笑容：“吓死我了, 我差点以为小叔刚才说的赔礼不算数了呢。”
    唐志成的坐姿又僵硬了几秒钟。
    ……赔礼？
    刷了他七十多万买个表，还够不上赔礼？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想打电话问问自己亲哥，他得多恨社会，才能骄纵出来这么个女儿。
    所幸在最后，他引以为傲的理智控制住了他破坏人设的冲动。
    他只是微笑着目送唐晓煜拉着他不懂事的姐姐上楼谈人生。
    *
    “姐, 你是不是失了智, 你知不知道你在宰谁？”唐晓煜伸手捋了一把额前的头发, 五指没入发间，松手之后碎发又簌簌地落回原样。
    对上那双与自己如出一辙的深棕色眼眸，唐晓染相当淡定地眨了眨眼睛，开口问道：“我记得你想买一双限量秋季新款球鞋？”
    唐晓煜相当平静地反问了一句：“……所以呢？”
    女生听了他的反问，低头看着自己手指上新做的甲片，半晌后轻轻往上吹了一口气，朝着他微笑着伸出手道：
    “少年，要一起来拯救世界吗？”
    唐晓煜：你神经病吧你。
    面无表情地和唐晓染对视了三秒，他低头打开手机，开口道：“你等等，我问下那边还有没有货。”
    小叔，对不起，在我唐晓煜的世界观里，我姐说什么都是对的。
    愉快达成共识的姐弟俩，在那个下午圆满完成了由小叔陪同的购物活动。
    唐志成看着手机里的消费记录，独自在购物中心的角落里沉默了三秒钟，决定今天探完情况就立刻离开。
    这俩祖宗，谁爱供谁供吧。
    哈根达斯冷饮店内。
    唐晓染拿叉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盘子里的马卡龙，笑眯眯地拍着对面男人的马屁：“小叔你真的好大方，跟某些明明继承了公司还很抠门的人相当不一样。”
    坐在高晟集团总部大楼办公的唐晓璋打了个喷嚏，他停下手中的笔，感受了一下此刻的身体状态，发觉不是感冒前兆。
    好奇怪，感觉背上突然一沉。
    并不知道自己突然背了一口抠门的黑锅，唐晓璋思索半天未果，又埋头继续工作。
    唐志成只是微笑，拿起面前那杯果汁，在手中转了转，状似不经意地提了一句：“我记得家里有个阿姨煲的汤还不错，怎么这回来没见到她？”
    听到他的问题，女生做出一副艰难思考的模样，半晌后一拍手掌：“啊！叔说的是她啊……嗯？她今天不在厨房吗？”
    她转头看着唐晓煜。
    正挑剔地把奶油从蛋糕上刮下来的男生茫然地抬头看她：“谁？”
    连家里菜单都不关心的他，怎么可能会知道家里厨房换了厨子。
    面对两双一模一样的深棕色眼睛，唐志成安静了一会儿。
    假借果汁的杯子在唇边挡了一下，他暗自思考：难道真的只是那人自己做的不好，正好被开除了？
    “家里佣人的人事变动都是赵伯负责的，大哥应该会知道，叔你要是喜欢那个厨子的手艺，我回去帮你问问呀。”唐晓染相当坦然地看着他，甚至掏出了手机，做出一副下一秒就会拨号给赵伯的样子。
    “那倒不用，我就随口问一下。毕竟你们家厨子手艺还不错，你们又成天待在学校里，叔这不是担心你们吃的不好吗？”唐志成牵着唇角，温文尔雅又相当自然地接了一句。
    两个小屁孩笑的暖暖的，看向他的眼神里满是依恋。
    他也跟着笑，没过多久，又问出一个问题：“我听说前几天哥在家里发了一次火，你们知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唐晓煜下意识地想去看自己姐姐，却只看到她假装失落地用吸管搅拌杯底的那颗柑橘。
    “还不是有些人惹老爸生气，差点还连累了我和晓煜，要不是为了老爸的公司，我才不去帮他顶锅呢。”
    “晓染懂事了啊。”唐志成目光幽深地看着她，意味深长地感慨了一句。
    唐晓染一时间琢磨不透他的情感，没听懂地抬头看他，还发出疑惑的一声：“嗯？”
    要不是你突如其来的懂事，我的计划会半天都没结果吗！
    万万没想到事情会折在侄女突然为了家里公司着想上，唐志成此刻只觉得像是喝了一口味道难辨的菜汤，表情相当的复杂。
    尤其是联想到不知道多久前听到的，关于唐晓染参与了公司事务的消息上，他心情更复杂了。
    他竟然一时间不知道唐晓染到底是不是想要忽然争家产了。
    这让他颇有些不确定下一步棋该怎么走。
    “知道为你爸爸的公司着想了，这很好。”唐志成将自己看着她的目光转化成欣慰，又开口夸了她一句。
    她便全权接下，露出个美滋滋的笑容，相当不要脸地说了一句：“那当然，这公司将来也是我和晓煜的，我肯定要提前操心一下的，对吧？”
    一脉相承厚脸皮的唐晓煜点了点头：“没错。”
    唐志成看着他们这副下一秒就能上天的样子，只觉得逛了这几小时的腰不酸了腿也不疼了。毕竟只要一想到这两个不谙世事的小朋友在哥哥公司里搞事的模样，他就开始对未来充满期待。
    之前因为花了一大笔钱而堵得慌的心口瞬间通畅了。
    他眼尖地看到唐晓染那杯饮料即将见底，而这会儿时间又还没到晚饭时候，这意味着——购物也许还没到画上句号的时候。
    下一秒钟，他抬手看了看表：“哎呀，都这个时候了，我那边老朋友还等着我去喝茶，要不今天就先到这里了？”
    唐晓染立刻做出一副相当不舍的语气：“叔你这就走了？我走之前都特意跟赵伯说了，晚上家里要做你那份饭的。”
    “对啊，叔，你这趟过来都还没见着我爸呢？”唐晓煜也跟着挽留。
    “哈哈，我见我哥去公司就好了，还特意来一趟家里？你们两个小没良心的。饭我就不吃了，看你们过得这么开心，叔就放心了。”他摇了摇头，笑骂了他们俩一句，拿起自己随身的挎包，转身推门走出店面。
    直到他走远，唐晓煜失意体前屈趴在桌上，脸上的笑慢慢垮下去。
    听着唐晓染那边吸一口饮料却见了底的空气声，他无比颓废地问出一句：“姐，你什么时候发现的啊？”
    如果还没能从下午这番对话里找出点什么不同，那他的智商算是相当感人了。
    偏偏摆出深受打击模样的人只有他，对面的女生仿佛完全代入了‘没心没肺’人设，眉头都不皱一下，还饶有兴致地用吸管继续戳杯底那颗柑橘。
    听了他的问题，女生后知后觉地抬眼瞄他，半晌露出个假笑，回道：
    “早晨开始，颇觉心神不宁，有感于上天，故而掐指一算。”
    唐晓煜跟她对视三秒，重新趴回桌子上，自言自语道：“我为什么要跟一个因为点名被扣十五分的傻逼说话呢？”
    唐晓染：“……喂！”
    哪壶不开提哪壶！你犯规了啊少年！
    *
    夜晚。
    唐晓璋下班回家，一眼看到坐在客厅沙发上捧着脸，朝自己笑的十分开心的自家妹妹。
    他疑惑地走上前去，下一秒钟，两样东西被举到了他跟前。
    一盒领带，和一枚袖扣。
    他满头雾水地接过，“给我的？”
    唐晓染猛点头。
    唐晓璋见到她乐呵呵地点头的样子，感觉心底在被什么东西慢慢涨满。
    唇角都忍不住想勾起来。
    “怎么想到给我买东西了？钱还够用吗？”唐晓璋一面因为收到妹妹送来的礼物而高兴，一面又忍不住关怀了一句。

 39.重生之后的第三十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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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里是被一排架子挡住的隔间, 她快步走过去, 视线往电视的方向看去——镜头晃了晃, 拍的正是她之前住的那个小出租屋。
    唐晓染咽了咽口水，被这铺天盖地的灰色调, 还有这新闻勾起的回忆压的有点喘不过气来。
    下一秒，电视屏幕的光熄灭了。
    她隐约看到眼前有一抹白晃过，慢慢地转过脑袋, 看到旁边一张长方形的大木桌, 后面坐着的那人。
    素白的手臂搁在桌上，手指还按着遥控器。
    旁边的百叶窗里斜斜漏出光, 落在她的手臂上, 将那抹皮肤映得白到耀眼。
    电视声关掉之后, 室内实在过于安静, 安静到唐晓染只能盯着那点光里上下沉浮的细微灰尘飘动，脑子里给它们加点被风吹动的配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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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漆黑的眼珠深不见底，一眼望去以为望进了深渊。
    她静静地坐在那里，抿紧了唇，仿佛一张洗尽铅华、又美得惊心动魄的黑白照。
    唐晓染知道她看不见自己，只慢慢走近，发觉她的目光还落在电视的方向。
    想了想，唐晓染伸出手去，虚虚地挡在萧时歆的眼前。
    扯了扯唇角，她仍然自顾自地说道：“新闻是假的，假的啦，我活得好好的呢，现在还能跑到这里来……”
    尽管萧时歆根本看不到，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要这么做，只有这么做才能让自己心底被揪着的感觉好受些。
    可是很快地，她的话就说不下去了。
    因为被她挡了双眸的那人脸上，倏然淌下了两行清泪。
    唐晓染一点一点地挪开自己的手掌。
    眼前的女人，那张精致冷艳的脸庞上，一对令人发寒的黑眸紧紧闭上，浓密的黑色睫毛被晶莹打湿，透明不断从眼角落下。
    明明连呼吸的节奏都没有变化，这副情形却让唐晓染无法承受。
    无声的哀恸，沉默地朝她压了过来，就像这个世界一望无尽的灰。
    挟着无论如何都挥不散的绝望。
    好像她唐晓染的死，让眼前这个人的世界里只剩下了灰色。
    从今往后再见不到半点欢喜。
    唐晓染半蹲在她跟前，唇瓣开开合合，话里满是焦急和心痛：“你别哭，不要哭……”
    萧时歆，萧时歆，你别哭。
    你哭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
    被拉回现实世界的唐晓染还没回过神来，萧时歆正因为旁边人突然的止步而跟着停了步伐，此时转头看去，却对上一张仿佛要哭出来的脸。
    萧时歆：“……？”
    唐晓染兀自将眉头拧得死紧，深棕近黑的眼眸里却全是心疼，她就那么盯着萧时歆不说话，把萧总看得有点莫名奇妙。
    结果下一秒，那人一把扯掉耳朵里的耳机，紧接着自己的腰上忽然被一双手臂给缠住，猛然被抱紧让萧时歆的身体僵了一下。
    “歆姐，抱一会儿。”唐晓染用有些尖的下巴在萧时歆的肩膀上左右蹭了蹭，尽管手上还帮萧时歆拎着包，却半点不妨碍这个拥抱的紧实程度。
    双手食指在对方后腰勾得很紧，以至于鼻间能闻到对方而后的一点清冽果香味。
    原本想要安慰对方的心神，被那一丝幽香的清甜分了心，唐晓染居然抱着抱着又生出点感慨：
    歆姐身上真好闻。
    于是，被紧抱着的那人忽然感觉到，对方拥抱里的那点慌乱，很快便化作了闲适，甚至还不断地微微调整姿势，让这个拥抱变得更加舒服。
    但萧时歆的僵硬却一直没有消失，她的呼吸顿了顿，伸出手在半空中，最后落在唐晓染身侧的手臂上，轻轻拍了一下，问道：“怎么了？”
    唐晓染不说话，只是偏了下头，萧时歆颈侧的雪白皮肤就落进她眼中。
    她的呼吸也落在萧时歆的脖子上，温热里带了点濡湿，又极快地冷却下去。
    萧总的身体更僵了，她整个人仿佛被定住，连没听到唐晓染的回答都忘了，又抛出了一个问题：“吃……夜宵吗？”
    唐晓染忍不住从鼻腔里哼笑了一声，胸膛的震颤直直传到对方的身上，她终于抱够了，松手站直身体，愉快地应道：“好。”
    视线跟着萧时歆往前的背影走了一会儿，她伸手摸了摸下巴，心想，难道萧时歆每次心情一有变化就会想吃东西？
    还是说自己在她心里是个吃货形象？
    有口吃的就什么事情都忘了？
    其实只是紧张起来就想要做菜的萧时歆，并不知道唐晓染那丰富的心理变化，习惯做什么事情都专心致志的她，已经在脑海里开始思考S大附近的夜市里，哪些餐馆味道还不错。
    二十分钟之后。
    唐晓染坐在一家敞亮的店面里，看着面前被擦地算是干净的浅色木桌，上面正摆着两碗刚上的热气腾腾的云吞。
    新鲜的葱花和碎虾仁在清澈的酸汤里飘荡，十多个薄皮云吞在汤里微微上下翻滚，浑身都散发着‘我超好吃一口一个你快来呀~’的诱人气息。
    萧时歆拿起汤勺，舀出一颗云吞，轻轻吹了吹，送入唇中。
    之后便在唐晓染期待的目光里，淡淡说了句评价：“味道没变，还不错。”
    唐晓染便露出个期待的笑容，拿起勺子就往嘴里送了一个云吞。
    薄薄的皮里，是被搅了无数次的新鲜肉泥，落入汤中之后被极快捞起，咬下去的时候还能在齿间咀嚼出点嚼劲。
    等到哪口稍稍腻味，勺子盛一碗带着醋味儿的汤，底下竟然又悄悄飘出一团紫菜来，十足的清淡的鲜味儿一下子就冲淡了舌头上的肉味，瞬间便让人觉得又还能再吃下十个。
    美味的食物总是能抚平人的糟糕心情。
    唐晓染在确认了萧时歆把她那碗给吃完之后，刚才因为看到对方上一世糟糕画面而产生的担忧消退了一点。
    就好像她们俩之间更令人担心的是萧时歆而不是她一样。
    直到坐进萧时歆的车里，听到对方询问的那句：“回家？”
    她才想起来自己刚才要说什么。
    应了一声之后，她转过头，认认真真地看着萧时歆的侧脸，又用比这眼神更较真三分的语气喊道：“歆姐。”
    萧时歆没应，但是斜斜投来的目光却是在让她继续说。
    “你要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一定要告诉我，别一个人躲起来哭。”
    萧时歆初时以为自己听错了。
    躲起来哭？
    她扭头看向副驾驶，偏偏那个脸庞稚嫩的女生脸上的神情是十足的认真，此刻那眼眸里仍留着期待，在等自己的答案。
    萧时歆那句‘不会’怎么也说不出口。
    半晌后只好回她一个字：“……嗯。”
    有点头痛，也有点无奈。
    她到底是什么地方给唐晓染留下了这么脆弱的印象？
    还躲起来哭？
    萧时歆想了半天想不出来自己干这种事的画面。
    但是联想到对方之前一言不合找自己要抱抱的样子，萧总还是没把疑惑问出口。
    保持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借着红绿灯的空隙，她的余光注意到副驾驶座位上那个心情好的在轻声哼歌的女生，在心底默默地想道。
    *
    走进唐家小别墅里，唐晓染的心情都还飘在半空中，以至于她没第一时间窝进房间里，还在客厅的沙发上笑嘻嘻地捧着脸，围观了半天唐晓煜打游戏。
    眼见着他突然朝着一栋没人的房子二楼开枪，而下一秒画面上突然跳出个击杀数，唐晓染拍了拍他：“你怎么知道那里有人？”
    唐晓煜抽空回了两个字：“脑子。”
    唐晓染微笑：“我再给你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
    唐晓煜操纵人物左右看了看，周围没别的敌人，遂颇有心情地跟她点着屏幕随口讲解：“你看，那边门口停了辆车，车屁股灯还亮着，说明有人开车过来，而且还在房子里搜东西——”
    他话说到一半，顺势看了一眼唐晓染，忽然失声。
    女生还捧着脸等着他继续讲，见他表情，有些茫然问道：“然后呢？”
    唐晓煜那张帅脸上露出个一言难尽的表情，仿佛见了鬼似的，盯着她又看了几秒钟，关切地开口问道：“……你脸酸不酸？”

 40.重生之后的第四十天

    宝贝儿，想看更新, 就乖乖补齐订阅哦~　　四四方方的开阔建筑外修了几条环境优美的小路, 圈出一个适宜漫步的小花园。
    外面的车子几乎不会开进来, 哪怕马路铺的平平整整，也没几个人会不识相地扰了这里的安静。
    毕竟，谁也不能确定将来老了, 要住在里面的人会不会有自己。
    萧时歆就是挑在这样一个日子到了这家疗养院。
    她神色清冷，一身穿着更是隐约透出她非富即贵的身份，按理说不会有太多人在路上看到她会选择上前攀谈。
    偏偏一路上见到的许多个小护士，连同路过的护工，都会朝她露出个笑容, 有的甚至还开口喊她一声：“萧总。”
    显然, 她是这里的常客。
    直到她熟门熟路地在某间病房前停下, 里面的单人床床尾被子叠成了相当有水准的豆腐块，而原本应该安静在房里某处看书的身影却遍寻不到。
    床前的桌上插了两支摇曳的白百合, 让房内透出一股悠然清香的气息。
    身后有个熟悉的中年女人声音响起：“萧总？又来看您母亲？我听云姐说今天不错，她心情也好，刚才就让云姐推出去转转了。”
    萧时歆转过身, 见到一个拎着干净洗脸盆的中年女人, 是隔壁房间的护工——冲她点了点头，简单道了声谢, 便重新往楼下走去。
    小风徐徐地从花园里穿过, 给这不冷不热的季节添了点凉爽。
    萧时歆是在楼下小喷泉池旁边找到人的。
    那是一个风姿极佳的女人, 不论在什么时候都会把自己收拾的一丝不苟, 若不是她坐在轮椅上，穿着病号服，谁都会以为这是哪家的阔小姐走累了找个地儿在休息。
    不论是她那张除了眼角之外寻不见岁月痕迹的脸庞，还是她抬头看天时那副岁月安好的安然，都似是一副娴静的美人图。
    因为疾病的折磨，她瘦了许多，偏偏那瘦更削出了她的风骨，尽管身形羸弱，却始终有一股难言的气力支撑着她，让她连坐姿都显出端庄，脊梁挺拔。
    就连瘦，她都瘦出了一副理所应当的气势来，任谁也不会、更不敢在她清醒时将她当成病人。
    也没人能想出到底要是怎么样的男人才能征服这个女人。
    萧时歆在远处静静看着。
    她身上有着与那女人如出一辙的傲气，从小时候开始，她就没什么朋友，也没人敢欺负她。
    她的出身，她的家世，注定了她要走与寻常人不一样的路。
    可是这一脉相承的气，却让她行走的前路上，没有任何人敢靠近。
    像是丛染了血的荆棘，在烈日、暴雪、疾风中岿然不动，也不需要任何力量的遮挡，独自生长，独自杀敌，也独自……枯萎。
    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人的绽放，将全世界都挡在门外。
    偶尔有哪只傻乎乎的荆棘鸟看到了它的魅力，不顾一切地撞了上来，也只能在成全了自己的歌喉之后，逐渐凋零下去。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走在什么样的路上。
    只是她偶尔会好奇，看着自己母亲的背影，思考着当年她嫁给这个男人的时候，是不是也知道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正在这时，坐在喷泉池旁边的女人，仿佛心有灵犀一般，蓦然转头朝她这个方向看过来。
    那张素净也掩不住明艳的脸庞上露出一点惊诧，而后便朝她快速地招了招手，脸上露出点焦急来。
    萧时歆快步走了过去，高跟鞋的尾跟在地上磕出一点带有节奏感的声音。
    “怎么今天过来了？公司没有事情要忙吗？”女人端正地坐在轮椅上，膝盖上披着一条薄薄的毯子，扬起脖颈看她的时候，雪白的一截脖子弧度美的像天鹅颈。
    尤其是她开口的声音，带着一股难以言说的韵味，不疾不徐地和着优雅，是萧时歆一辈子都学不会的柔和清亮。
    她只淡淡的回道：“想今天过来，事情忙完了。”
    与母亲的声线比起来，她只能从自己的声音里听出冷厉、不近人情，干巴巴地仿佛在跟路上遇见的陌生人说话。
    不期然地，她脑海里划过某个小朋友对她的‘可爱’评价，她稍微走了会儿神。
    听到她的话，坐在轮椅上的女人小小地弯了弯唇角，好似有些无奈地看她一眼：“怎么都这么大了，还跟我撒娇。”
    萧总被来自亲妈的盖章劈头盖脸砸的一愣，半晌才面无表情地反驳道：“没有。”
    “云姐帮我去拿水了，正好趁着这会儿，你陪我走走。”女人没问她今天是遇到什么事情了，才会往自己这里跑，只是轻轻拍了下扶手，示意她推着自己转几圈。
    母女俩安静地在花园里转了好久，期间萧时歆还将女人原先放在膝上的那条毯子给她披上了。
    在即将绕着建筑物转第四圈的时候，周围都看不见人了，坐在轮椅上的人朝她轻轻挥了挥手，黑得发亮的眼眸微抬，见到那蓝天白云，半晌语气温和地说了一句：
    “衬着这好天气，今天我精力倒是不错，这会儿还没乏。”
    萧时歆心底一紧，抿了抿唇，她低头看着母亲的侧颜，半晌没说话。
    结果坐在轮椅上那人却想趁这会儿多说几句，毕竟不知道自己下次清醒的时候又会在何时。
    “看来不是公司，也不是家里。这是遇到了哪家的克星，让我的歆儿这样不知所措？”
    知子莫若母，也许在转第一圈的时候，她就察觉到了萧时歆心底的不安，和那不知从何说起的，跃动的欣喜。
    “是一个……丢了很久的宝贝。”萧时歆看着被风卷到脚下的一片绿叶，那叶片在地上翻了几个滚，委委屈屈地挨到她脚边，便不再动了。
    坐在轮椅上的女人缓缓露出个微笑，一双黑曜石似的漂亮眼睛也弯出笑意。
    “找回来了？”她轻拢慢捻地问了一句。
    萧时歆微不可见地点头，低声说道：“找回来了。”
    “留在身边了？”女人又笑问了一句。
    然而这次却等了许久都没等到那肯定的回答。
    她右手按在轮椅扶手上，想回头去看萧时歆的表情，就在同一时刻，那冷淡的回答落入她耳中：“这样，就很好。”
    现在这样就很好。
    下一刻，坐姿笔挺的人缓慢地挨到了椅背上，清醒时的她并不习惯依靠什么东西，连这往后靠的动作都有些生硬。
    但她还是就那么靠了上去，闭上了黑色双眼，轻飘飘地说道：“我有点累了，推我回去吧。”
    闭上眼睛的瞬间，单薄的胸口里泛出一阵酸意。
    她那一刻有许多话想说，
    她想说，其实你未必会变得跟我一样，别站在原地，以为前面只剩黑暗，再也追不到黎明。
    却在忆及女儿这一路走来所见所闻时，什么都说不出口。
    是自己带了个不好的头，赋予她生命时，送的礼物也太差，所以并不知道要怎么样握着手，牵着她，给她指出幸福的方向。
    怕歆儿多走一步，带了一身伤回来；也怕她少走一步，错过了那场繁华。
    就连沉默，都如此不安。
    *
    当萧时歆接到那个声音欢快的电话时，她正坐在办公室里和产品新系列的市场部经理相顾无言。
    市场部经理被她的眼刀刮得两股战战，几乎已经在脑海里不可抑制地思考自己递上去的辞职报告格式。
    于是电话铃响起的刹那，萧时歆明显地听到了前方传来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她面无表情地看了经理一眼，直把他看的在深秋时节满头大汗，才接起手机。
    “歆姐！歆姐！你今天有空吗！”听筒里的声音比寻常还欢快了一个度，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遇上了什么好事儿。
    “嗯？”萧时歆淡淡地应了一声，并不知道自己眼中寒流开始回暖，注意力都放在了这通电话上。
    “下班之后我可以来找你吗？有个东西送你~”尾音上翘的愉悦怎么都掩不住，还勾出一点独属于她年纪的可爱来。
    明明是清脆明亮的声线，偏偏在电话里不自觉地捎上了鼻音的软糯。
    萧时歆淡淡地应了一声好。
    就听到电话那头仿佛功成名就一样的欢呼声：“耶！”
    “那、那歆姐你今晚都要空出来哦，我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不知道是不是过于激动，萧时歆清楚地听到唐晓染那怎么都压不住的喜悦，以至于连用词都要重复好多遍。
    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
    在那个瞬间，萧时歆心底隐约有了个猜测，那猜测来的猝不及防，让她安静了好几秒才想起来自己还未给出回答。
    应下的瞬间，她居然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心情。
    是期待、欢喜？
    还是慌张、惶恐呢？
    那道半透明的身影看着电视，直到镜头从主持人的身上倏然一转，换到了采访记者的角度。
    里面在说什么她已经听不清楚了，然而视线却捕捉到屏幕上某个熟悉的人，她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抓，抓住那个自己认识的熟人问一问，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
    怎么她好像就死了？
    怎么她家突然就这么完了？
    半透明的人影飘飘荡荡地到了电视机前面，伸出手却只能穿过那片液晶屏，接着便没入后面那雪白的墙壁里了。
    她张牙舞爪地挥着手，张嘴开开合合地念出那人的名字，却半点声音都发不出——
    用尽了力气，直到眼前视线变得模糊，直到整个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
    “——萧时歆！！！”
    旁边传来那石破天惊的一声吼，将正叼着薯片打游戏的男生牙一紧，吓得双手离开键盘。只见电脑里的人物在躲过了致命一枪之后，忽然浑身抽搐之后在原地一动不动，任由对面收走这个人头。

 41.重生之后的第四十一天

    宝贝儿, 想看更新，就乖乖补齐订阅哦~　　客厅大灯的冷白色落在她身上，唐晓染仿佛看到了一捧天山雪。
    “歆、歆姐？”她尝试性地开了口，声音打破了室内停滞的魔咒，连带着她因为那一晃神而遗忘的其他知觉都一并回归。
    细微的‘呜’声在室内响起，一阵淡淡的香味飘到鼻尖, 而后渐渐转浓, 黄豆焖烂之后飘出的豆香里揉进了诱人的肉味, 一旦闻见便让人垂涎不已。
    她转过头去看, 才看到小厨房那灶上还小火慢炖着的那个砂锅，细细的一道蒸汽正从砂锅盖上面冒出来。
    这会儿闻到的勾人气味，正是顺着这蒸汽偷偷溜出来馋她的。
    萧时歆早听见了她进来的动静，只是觉得心情一时间还未真正平复，才决定再独自看夜景冷静一会儿。
    等到唐晓染喊了那一声之后, 她回转过来，那双略显狭长、线条漂亮的眼眸只瞟了唐晓染一眼，便淡淡地朝旁边客厅的小茶几点了下头, 开口道：“洗洗手, 准备吃饭吧。”
    唐晓染只觉得来之前沸腾的冷风都无法吹冷的血液，被那山尖终年雪迎面一扬，便滋滋地被吸走了温度。
    她有些不安地站在原地, 思考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是不是她其实不应该把那件事说出来？
    “歆姐, 我是不是什么地方做的不对, 让你不高兴了？”直到萧时歆准备好碗筷走到桌边, 唐晓染都只是站在原地。
    这句话响起时，冷着脸的人扬了扬眼皮子看去，只见到一张竭力隐藏着不安的、稍显稚嫩的脸庞。
    那双棕色的眼睛里甚至闪过一丝惶然。
    于是萧时歆原本所担心的、压抑的、狂躁地隐藏在心底的那团火蓦然熄灭了，其他的情绪一拥而上。
    心尖后知后觉地被揪痛了。
    萧时歆，你让她害怕了。
    她舌尖在齿间弹了弹，自觉咀嚼出一句话。
    再开口时，语气已然柔和了许多，就连那墨黑如漆、又闪着一星锐利明亮的眼里，也慢慢浮出了温柔。
    “没有，你很好。”
    唐晓染略略松了一口气，才反应过来自己要去洗手吃晚饭的事情，赶紧把包放下，小跑着去厨房那边冲手。
    哗哗冲水的时候，她笑颜重展，对那边好似恢复了点人情味儿的萧总小小地吐了下舌头，又开口问道：“那……歆姐心情不好是因为、因为之前公司的事情吗？”
    萧时歆将手里的两双筷子在茶几上摆好，走到餐桌那边，垂眸看着面前已经被盘碟占满的丰富餐桌，安静了一会儿应道：“不。”
    唐晓染又排除了一个选项，正琢磨着要不要继续问下去，就听到萧时歆自己说出的答案：“是家事。”
    彼时唐晓染已经洗好了手，走到餐桌边一看，被琳琅的菜色闪花了眼，瞬间将自己要问的问题抛到了脑后。
    吃惊地睁大了眼睛看着萧时歆：“歆姐，你这都做了多久啊……？”
    问题是！这么多！她们两个人根本就吃不完啊！
    萧时歆没回答她的问题，只口吻淡淡地问道：“喜欢吃哪些？”
    唐晓染晕头转向地随手点了三四个，就看到萧总点了点头，端着她说的其中两盘走到微波炉那边。
    面对她疑惑的眼神，还启唇解释了一句：“冷了，热一下再吃。”
    难怪之前的碗筷都往客厅茶几上摆……
    这在餐桌上根本没有施展空间。
    不对。
    重点是为什么萧时歆一个人在家要做这么多的菜？
    唐晓染扭头去看客厅，轻咬着下唇，匪夷所思地问道：“歆姐，今晚在你家吃饭的确实只有咱俩没错吧？”
    背对着她，看着微波炉的萧时歆漫应了一声。
    于是唐小朋友非常纳闷，站在原地看着萧时歆的背影思考，直到微波炉的滴声响起。
    那声音仿佛扯亮了她脑中的智慧灯泡。
    她乖巧地坐在沙发上，等到萧时歆把菜布好了，拿起筷子之后——
    猝不及防地开口问道：
    “歆姐，所以你心情不好的发泄方式，就是不停地做菜吗？”
    而且心情不好都还做的这么有水准！
    夹了一口焖豆角塞进嘴里之后，唐晓染在心里补了一句。
    萧时歆正送着一口米饭，听到她的问题，缓了缓动作。
    掀起眼皮看了看开始用筷子和鸡翅做斗争的人，她没说话。
    久到唐晓染成功分开了两根誓死相连的骨头，将中间的肉圆满挖走之后，才听到她一声极轻极淡的“嗯。”
    “嗯？”唐晓染叼着其中一根骨头，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对视三秒钟后，她才把注意力从舌头上挪开，想起来自己之前的问题。
    之后吐掉那被啃得干干净净的翅骨，蓦地弯了弯唇，轻笑出声来：
    “歆姐，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心情不好就做饭，以后她对象这得多幸福！
    说不定还会为了一口吃的气她一下！
    萧时歆淡定地继续吃饭，仿佛全然没听见她这奇妙的形容词。
    非常镇定。
    过了一会儿，萧时歆开口换了个话题：“之前公司的事，谢谢你。”
    唐晓染猛地听到她的道谢，眨了好几下眼睛，才摇头说不用。
    视线情不自禁地移到旁边，她轻声说道：“歆姐之前帮了我很多，我这个不算什么。而且，你都不问问我哪里听到的消息吗？万一我……”
    她刻意留了话没说，挪回目光看萧时歆的表情，结果使劲盯了半晌也没看出什么变化。
    好像感觉到她看够了，对面的人这才不紧不慢地补下半句：
    “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我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唐晓染语速飞快地重复了她的话。
    然后语速更快地进行了抢答：“没有没有没有！”
    萧总被她如此迅捷的反射弧惊了一下，以至于眼眸都稍稍睁大了些许。
    黑色的眼瞳里闪现着明显的不解。
    一方面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能猜到自己的话，另一方面是不明白她怎么突然这么激动。
    萧总并不知道，唐晓染此刻内心疯狂占满屏的弹幕：
    #你和我大哥说不定是失散多年的兄妹吧#
    #金钱攻势下，社会主义接班人瑟瑟发抖#
    #名师辅导必成总裁系列了解一下？#
    完全听不见唐小朋友内心的吐槽，萧总只疑惑了一瞬就收起了情绪，又相当淡然地继续用起餐来。
    但是内心所想却是，既然晓染不主动开口，那她只能想想再送了。
    很了解总裁们套路的唐晓染看她慢悠悠地吃完了碗里的饭，起身去盛汤，仿佛自己什么都没说过的样子，鬼使神差地补了一句：
    “等等，歆姐，我刚忽然想到我要什么了。”
    她拿大哥的套路担保，这会儿要是不说点什么转移下对方的注意力，到时候万一谁把她曾经想买车的事情透露了——
    以萧时歆这一言九鼎的性格，和她背后鼎盛的财力，说不定哪天自己就被领着去收大‘惊吓’了。
    萧时歆果然依言转身，眼尾的弧线斜斜上挑，那眼神里刀刻似的冷就退了许多，竟然还挑出一点媚意来。
    “如果，如果我以后有地方让你生气了，你一定要原谅我，好不好？”
    萧时歆想也不想地点了头，追问道：“就这个？”
    只见唐晓染坚定又郑重地点了头，深棕色的眼睛似琥珀，晶莹透亮。
    “我只要这个。”唐晓染又补了一句。
    萧时歆站在厨房边缘，视线与她相交，而对方也坦然迎上来。
    半晌之后，她到了唇间那些话被无声收回，转为颇认真地一点头，承诺道：“好。”
    萧时歆想，就算不做这个许诺，自己又哪里会舍得跟她生气？
    这个要求实在是太简单了。
    而唐晓染则在听见她应声的那刻，眼眸都亮了。
    只有她知道自己多贪心。
    今天进门之后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那么依赖萧时歆，好像把萧时歆这里当成了避风港。
    她怕自己食髓知味，以后不知还会对萧时歆提出什么任性的要求。
    所以……
    干脆便赖来了一张免死金牌？
    萧时歆，你永远都不可以生我的气，你不能不理我。
    因为你是我两辈子加起来，唯一一个帮了我的人。
    感受到那近乎凝滞的气氛，唐晓染后知后觉地一回头——
    正对上不远处萧时歆那面无表情的脸。
    好似刚才什么都没有听见。
    “哟，几天不见，晓染这志气倒是让我刮目相看啊。”走在唐爸旁边的一位精神矍铄的中年人背着手，笑眯眯地夸了一句，多亏与好友多年的友谊小船十分牢固，暂时不会翻在唐晓染这一句话上。

 42.重生之后的第四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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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正对着那对冷眸，那让人有些胆寒的气势便弱了许多, 令人将更多的注意力落在她本身的容貌上。
    “想吃什么？”萧时歆直接将车往家附近的超市开。
    得了她的确认, 唐晓染又生出几分无所适从了, 尤其是想到中午看见她趴在办公桌上休息的那一幕——
    总觉得屁股底下这椅子仿佛生了刺似的, 让她怎么都坐的不舒服。
    只好自己跟自己的良心妥协，期望它能消停点：“之前开玩笑的~歆姐今天都迁就我一天了，这顿晚饭还是我来做吧，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萧时歆转头看了她一眼，触及她眼底的几分歉疚。
    奇怪了, 今天小白眼狼同学怎么总用这种眼神看着她？
    以前也从没见她这么客气过，今天就来她这待了一天，怎么一副做了非常对不起她的事情的模样？
    *
    唐晓染看着面前巨大的落地窗, 又回头看了看屋内简约的摆设, 环顾了一周这将近两百平方的空间，惊讶地问道：
    “歆姐一个人在这住吗？”
    萧时歆正在把刚才买的食材摆上料理台，听了她的问题, 漫应了一声。
    拧开水龙头, 冲洗蔬菜的哗哗声便成了之后在室内的唯一声响。
    唐晓染看着眼前这宽阔落地窗外的景色, 收纳了这繁华街区的大半世界。鳞次栉比的高楼、蜿蜒如长蛇见不到尽头的马路、还有底下路上来往经过的蚂蚁大的人……
    尽管已经想象出了夜晚站在这儿能看到的景象, 唐晓染依然觉得有另一种更为浓重的感觉笼罩着她。
    孤独。
    令人灵魂都被冻得发颤的孤独。
    想起萧氏集团总部办公室的装饰和摆设，又首次来到萧时歆住的地方待了一趟，唐晓染忍不住地想，萧时歆每天到底都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啊。
    她甚至都不敢问萧时歆，为什么不回萧家待着呢？
    下午的阳光从那透明玻璃外落进来，好似连温暖都被削了一层，覆在身上的暖意所剩无几。
    唐晓染在落地窗前站了一会儿，就禁不住这莫名的冷意，往开放的小厨房那边凑去。
    身家百亿的萧总并不知道，就这么一会儿，某位小朋友已经对她产生了浓厚的同情心。
    看到唐晓染挽起袖子要过来帮忙，她也不拦，偌大的厨房，便由着人发挥。
    她想做一道菠萝咕噜肉。
    透明的大碗里装着切好的新鲜里脊肉，圆澄澄的饱满蛋黄落下去，又倒进雪白精细的面粉，拿起筷子搅拌时，与碗壁碰撞出的声音清脆悦耳。
    锅里倒入三分之二的油，将裹好的里脊肉一条条放下去时，热油与肉合奏出的滋滋声，渐渐在空气里弥漫出的肉香，总算将冰冷的室内染上了烟火气。
    唐晓染洗了双干净的筷子，在旁边盐水泡着的大碗里偷偷夹出一块果肉来吃。
    “嘶……”她倒抽了一口凉气，立即引起了萧时歆的注意。
    “泡的还不够久吧？快先吐出来，舌头疼不疼？”萧时歆走过来，抬手便轻扣着她的下巴，似乎想让她张嘴看看。
    结果唐晓染眼睛转了转，狐狸一样的狡黠模样，抬手便拈起另一块果肉塞进萧时歆嘴里。
    见到萧时歆睁大眼睛，含着那块果肉不敢动的样子，她终于恶作剧得逞一样地笑出声来：“我刚才拆标签泡盐水的时候发现把菠萝买成了凤梨，不用泡盐水也不会刺舌头的，甜不甜？”
    即便只是含着，果肉里丰富的水分也慢慢溢出，在口腔里漫出一股美滋滋的甜。
    被那甜味儿一浸，心底被捉弄的那丁点儿气也被泡散了。
    萧时歆眼底的气便化作了无奈的笑。
    发现唐晓染还一脸期待地眨着眼睛等自己的回答，她只得无可奈何地点头。
    于是那双杏眸瞬间便笑如弯月。
    唐晓染边做菜还边探索萧时歆的小厨房，竟然还从橱柜里翻出来两瓶酒，起初以为是料酒，拆开之后闻了一鼻子才发现……
    “咦？我记得这是歆姐你老家那边的特产吧，是家里人自己酿的酒，对不对？”
    萧时歆看到她手里的瓶子，点头的同时，回忆了一下这是什么时候放在那儿的。
    大概是过年的时候家里人塞在她车上，她发现之后又随手放在厨房这边的吧。
    毕竟平常只有她一个人在家，而她也并没有喝闷酒的习惯，所以偶尔会用它们做酒酿丸子。
    唐晓染兴致勃勃地洗了杯子，给自己倒了半杯。
    澄黄的液体落在杯中，散发出香甜的诱惑，浓香的甜将酒精味藏了起来，只迷惑得鼻子彻底沉沦在这气味里，就连大脑理智都撑不住，嗅一下便宣告投降。
    她抿着杯角喝了一小口，醇厚的甜味儿就将舌头都征服了，唇齿间都是这酒的气息，直到咽进肚里，那悠久不散的甘甜仍然在舌尖徘徊。
    原本打算的浅尝辄止，在尝到这样正宗好喝的味道时就有些收不住了，结果她还未来得及喝第二口，旁边一只玉白的手就伸过来夺走了酒杯。
    萧时歆黝黑深邃的眸光看的她瞬间就清醒了，只听见她缓缓说道：“空腹喝酒对胃不好。”
    唐晓染撅着嘴看到那杯子离着自己十万八千里远。
    她走到萧时歆旁边小声嘀咕道：“我看过了，它度数一点都不高，我就再喝一口呗，就一口。”
    萧时歆轻睨了她一眼，见她表情可怜，只得回道：“吃饭的时候再喝。”
    本来也没想拦着她。
    在自己这里喝，总好过放她跑到那些乱七八糟的酒吧里要好。
    唐晓染顿时就开心地比了个‘v’字，这会儿又想起来菜才做到一半，见萧时歆已经把炸好的里脊肉捞了起来，立刻就去准备最后的步骤了。
    四十分钟后。
    看见桌上摆着菠萝咕噜肉、南瓜紫薯百合煲、龙井虾仁、可乐鸡翅、蒜蓉小白菜，唐晓染忍不住笑了一下，露出一口白牙。
    自己做的菠萝咕噜肉只是下意识的，但是她没想到萧时歆居然会给她做南瓜紫薯百合煲，就好像知道她这会儿只想吃甜的一样。
    就连刚才答应的酒，都重新摆在了她跟前。
    小白菜里带着淡淡的醋味儿，淡淡的酸勾人胃口；酸酸甜甜的凤梨果肉混着炸的恰到好处的咕噜肉，恨不得让人再添三碗饭；直到微有些腻了，新鲜的虾仁里夹杂的淡淡茶香，就清了嘴里那点儿腻味。
    直到胃口八分饱时，舀一勺饭后甜点似的百合煲，从最淡的百合尝起，到脆甜的南瓜，最后咬一口糖分饱和的小紫薯，好像产生了突然从谷底飞升到天空中的幸福感。
    间或尝上两口那滋味醇厚的酒，唐晓染只觉得心底那藏着的天大的委屈，好像都被这层层递进的甜给抚慰了。
    当萧时歆看到她眼底开始朦胧时，就知道这酒的后劲儿上来了。
    她轻叹了一口气，刚才就想说，空腹喝酒对胃不好，而且，这酒后劲很大。
    但是也许晓染就是想吃这么一顿饭。
    唐晓染觉得自己相当清醒，所以她喝完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直到起身之后天旋地转又坐回了位置上，她才睁着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看着萧时歆，语速相当缓慢地问道：
    “歆姐，我好像……喝多了？”
    萧时歆本还想给她盛点汤，见她这反应突然迟钝的样子，不太确定她到底醉到什么程度，只应了一句，又问道：
    “要不要去沙发上坐一会儿？”
    这会儿刚吃完，不能躺着，只能让她先坐着缓缓。
    唐晓染头有点晕，不敢动作太大，于是像个树懒一样，极其缓慢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然后往沙发那边迈出第一步，花了十多秒确定自己方向没错，又迈出了第二步，如此反复，艰难地往沙发那边挪动。
    萧时歆本还担心她会不会走不稳摔了，结果见到这一幕，竟然忍不住勾了勾唇。
    等到她把碗筷都收拾到洗碗池里了，顺手把桌子也擦干净之后，才发现那个在沙发上端端正正坐着的人。
    乖巧得和幼儿园小朋友一样，双手还放在膝盖上。
    萧时歆没想到她喝醉了之后居然会这么乖，跟之前还有闲心捉弄自己的模样全然不同。
    看见她走过来，唐晓染跟着抬了抬头，深棕色的眼睛里一时间竟露出几分朦胧的依赖来。
    “难受吗？”萧时歆在她跟前站定，俯身问她。
    唐晓染一板一眼地回答，“头有点晕。”
    “要不要我去给你煮点醒酒的？”
    “不要。”
    萧总乐了，又笑了一下，唇畔笑意带出的风情驱散了眼底的冷意。
    “你喜欢醉着？”
    “没醉。”唐晓染脸上的表情还是那么认真。
    没醉你会这么乖？
    萧时歆觉得眼前的小朋友这会儿就像是自动作答器，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那种。
    仿佛感受到了对方无声的笑意，唐晓染又重复了一遍：“没醉。”
    她真的没醉，只是路走的有点不稳，脑袋有点晕，眼前是谁她还是记得的。
    萧时歆笑起来是真的好看啊，好看到她觉得脑袋更晕了。
    于是条件反射地伸手掩了一下对方的唇，她用力眨了几下眼睛，跟萧时歆那双略显狭长的眼眸对上。
    两人无声对视了一段时间。

 43.重生之后的第四十三天

    宝贝儿, 想看更新，就乖乖补齐订阅哦~　　萧氏和高晟的合作谈判日到来。
    唐晓染站在穿衣镜前面换上一早准备好的套装，在这一个星期里, 她每天在家里探寻自己身上那奇怪的能力, 最终找到了这个奇怪能力的开关——
    每当新闻一响起, 她就开始身不由己。
    谁碰谁尴尬。
    回想到从唐晓煜那里听到的关于大哥车祸的事情, 她心神不宁地连续扣错了一排扣子。直到回神注意了一眼镜子里自己的形象，她又手忙脚乱地把扣得乱七八糟的外套给穿好。
    “现在最重要的是今天的合作，合作！”她对着镜子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自我鼓励了一下，将思绪从上辈子的事情里抽出来。
    高晟这边的项目经理已经就这个合作与她沟通过好几次，底价、方案都已经了解过了, 但是事到临头——
    唐晓染发现自己有一丁点儿怂。
    两辈子第一次为家里的生意添砖加瓦, 她在早餐桌上愣是磨蹭到了最后一分钟才准备出门。
    “你紧张啊？那你求求我, 我考虑跟你一起去。”仿佛看到了她心底缩成一团的小人儿，唐晓煜翘着腿在沙发上一边玩平板，一边吊儿郎当地逗她。
    听到他的话, 同样准备出门去公司的唐大哥看了她一眼。
    唐晓染面无表情地冲他‘呸’了一声, 穿好鞋之后抬头冲唐晓璋笑了一下：“大哥别担心啦，经理在呢, 有事他顶锅, 我就是个吉祥物。”
    唐晓璋面色缓和地点了点头。
    围观了一切的唐晓煜：“……”
    嗨呀, 好气！
    究竟谁才是你亲兄弟！
    *
    上午八点十分。
    萧氏集团总部。
    穿着黑色职业装、拎着手包的萧时歆走出电梯, 助理立刻迎了上来, 快步跟上她步伐，接过她的手包：“萧总早。”
    “今天上午跟高晟的谈判几点开始？”萧时歆走进办公室，站在桌边，垂眸看着自己这个上午的行程安排，蓦地开口问了一句。
    助理愣了一下才开口：“八点五十，萧总您打算参加吗？我现在就联系项目经理。”
    萧时歆一心二用，扫完行程之后随手将纸放在一边，往黑色皮椅上一坐，淡淡地回了一句：“不用——对了，中午如果高晟的唐小姐来找我，直接让她进来。”
    助理应了一声好，从她的办公室里退了出去。
    四十分钟之后，萧氏集团与高晟集团的合作谈判准时开始。
    双方代表各自介绍过后，高晟这边的经理开始介绍这边的方案，唐晓染礼貌地冲对面笑了一下。
    然后在座位上认认真真听了两个小时，自觉比上过的所有课都要专注之后，
    发现——
    她好像连卖萌的价值都没有。
    因为两边从谈完到签合同的速度都飞快，她单手托腮，另一手拿着手机，摁开微信在家里大群说了一声：
    “和萧氏的合作get√”
    直白的唐爸：“有什么想要的奖励？”
    坦诚的唐大哥：“干得漂亮。”
    耿直的唐小弟：“哦，那你中午回来吃饭吗？”
    唐晓染嘟了一下唇，半点成就感都没有，起身跟高晟这边的项目经理往外走。
    边走边低头在手机上回：“奖励先放着，谢谢大哥夸奖，以及，中午不回。”
    一行人站在电梯边，唐晓染却径直往另一边去，只丢下一句：“我还有点事，项目汇报就麻烦李叔叔啦。”
    经理忙笑着应道不麻烦。
    不知道在这个点悄咪咪去找一波萧总会不会被拒之门外？
    唐晓染在电梯里盯着手机看半天，鼓着脸在心底给自己预演了一波自己被对方助理告知萧时歆在忙，而自己失魂落魄离开的画面。
    “唐小姐，您直接进去就可以了，萧总特意交代过的。”站在对方青春漂亮的小助理面前，唐晓染眨了两下眼睛，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之后，才迈步往里面走。
    这其实是唐晓染第一次来萧时歆的办公室，然而在敲门推开之后才发现，里面的布局自己早已见过。
    萧时歆从办公桌后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眼底浮上些许温度，就连面对文件时冷硬的脸庞都显而易见地柔和了许多。
    “项目谈完了？”
    唐晓染走到她的办公桌前，瞄了一眼旁边放着的那盆植载，果然生长得端端正正。
    双手撑在那黑色冰凉的桌上，女生笑嘻嘻地看着眼前的人，语气里的好奇掩都掩不住：“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要来找你？”
    萧时歆斜睨了她一眼，眼中盈着几缕笑意，顺着眼尾漫了出来。
    她不紧不慢地去拿桌上放着的室内电话，让助理冲一杯奶茶进来，素白的手指放下听筒。
    直到面前的人有些着急地开口喊了声：“歆姐？”
    “上次说的请我吃饭，难道是骗我的？”萧时歆不易察觉地挑了下眉头，自己都没意识到此刻逗了人的心情有多好，竟然连唇畔都忍不住勾了点弧度。
    唐晓染愣了一下，下意识地解释道：“没没没，这个是真的！”
    说完之后又在对方的笑意里后知后觉地小声补了一句：“只是觉得你挺了解我的……”
    萧时歆的助理敲了敲门，得到准许之后端着一杯热奶茶进来了。见到唐晓染坐到旁边的小沙发上喝奶茶，萧时歆拿起钢笔，漫不经心地在上面签字——
    脑海里却回响着刚才对方的那句‘只是觉得你挺了解我的。’
    因为唐晓染的口味和爱好，从小到大都没变过。
    所以她都记得。
    萧时歆永远都记得，是谁小时候总是来到萧家大宅，陪她度过那些永远无聊又死板的日子，成为她记忆中唯一的甜味。
    只是，唐晓染好像忘了。
    那些对萧时歆来说珍贵无比的回忆，只是对方生命里的云淡风轻，迷失在本就多彩绚烂的童年里。
    咀嚼了几次唐晓染的话，她垂眸看着文件，微抿着唇，半晌无声吐出一个词。
    “小白眼狼。”
    连谁对她好都分不清，还是个有点傻的小白眼狼。
    不过也没关系，反正以高晟如今的身价，唐晓染可以这样傻乎乎地一辈子下去。
    而且，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对方突然又往自己跟前凑，萧时歆总还是能保证，只要是自己能帮到的地方，就不会让她遇到麻烦。
    正在小口喝奶茶的唐晓染并不知道自己身上多了个傻fufu的标签，还在思考今天中午请萧时歆吃点什么。
    想了半天，她决定咨询一下自己那群吃喝玩乐靠谱，没落之后没影的塑料姐妹们。
    糖糖：“有没有小可爱给我推荐一下本地餐厅啊？要贼好吃的那种。”
    “哇晓染你多久没出来了？今晚我朋友自己搞了个小酒吧正好开业，你要不要来啊？”
    “噫，听说唐大小姐最近沉迷家族事业无法自拔，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哇楼上消息简直可怕！我们晓染以前不是最鄙视萧家萧总那类事业女强人了咩？”
    “恐怖如斯。”
    “+1”
    “+10086”
    “什么什么？我刚只是离开两分钟，怎么感觉自己错过了一个世界？”
    全在瞎起哄，根本没人认真回答问题。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有人指出自己之前最反感萧时歆的事实，唐晓染竟然觉得有一缕心虚，忍不住再喝了一口奶茶压压惊。
    视线从手机上移开，看了一眼在办公桌后认真工作的人一眼，她又低头在手机上输入：
    “酒吧地址发我，今晚允许你们随意八卦。现在先给我安利餐厅，安利餐厅，安利餐厅——看清楚重点了吗？”
    “前两天后海那边开了家新的法国餐厅，我觉得还不错，你可以去试试。”
    “你几个人吃啊？什么口味啊？清淡的话我这边有家私房菜安利，不过好像是萧氏投资的，你还选吗？”
    “哇我跟你说我家刚开了一家巨好吃的川菜馆，你来的话给你免单啊。”
    唐晓染在手机屏幕前陷入沉思。
    萧时歆喜欢吃什么口味？辣的？甜的？清淡的？
    回忆了一下上次吃饭时对方的表现之后，唐晓染绝望地发现——
    (╯‵□′)╯︵┻━┻我怎么知道！
    因为根本不关心啊！不关心萧时歆口味啊！
    背负着奇妙的心虚感，她小心翼翼地，带了些讨好地再次看向办公桌的方向，正好对上萧时歆同时抬起的眼眸。
    “无聊的话我可以让助理带你下去逛逛。”
    心虚感突然沉重如山。
    “不不不，没有。就是……歆姐，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菜啊？你中午休息时间应该不长吧，要不我挑个离公司近的可以吗？”
    萧时歆见她真的不是因为无聊，才低头重新处理手头的事情，淡淡地回了一句：“你喜欢就行，我不挑。”
    唐晓染鼓了一下腮帮子，低头继续在对话框里戳字：

 44.重生之后的第四十四天

    宝贝儿, 想看更新，就乖乖补齐订阅哦~　　她转过头去看，才看到小厨房那灶上还小火慢炖着的那个砂锅, 细细的一道蒸汽正从砂锅盖上面冒出来。
    这会儿闻到的勾人气味, 正是顺着这蒸汽偷偷溜出来馋她的。
    萧时歆早听见了她进来的动静, 只是觉得心情一时间还未真正平复, 才决定再独自看夜景冷静一会儿。
    等到唐晓染喊了那一声之后，她回转过来，那双略显狭长、线条漂亮的眼眸只瞟了唐晓染一眼，便淡淡地朝旁边客厅的小茶几点了下头，开口道：“洗洗手，准备吃饭吧。”
    唐晓染只觉得来之前沸腾的冷风都无法吹冷的血液, 被那山尖终年雪迎面一扬, 便滋滋地被吸走了温度。
    她有些不安地站在原地, 思考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是不是她其实不应该把那件事说出来？
    “歆姐，我是不是什么地方做的不对，让你不高兴了？”直到萧时歆准备好碗筷走到桌边, 唐晓染都只是站在原地。
    这句话响起时, 冷着脸的人扬了扬眼皮子看去，只见到一张竭力隐藏着不安的、稍显稚嫩的脸庞。
    那双棕色的眼睛里甚至闪过一丝惶然。
    于是萧时歆原本所担心的、压抑的、狂躁地隐藏在心底的那团火蓦然熄灭了, 其他的情绪一拥而上。
    心尖后知后觉地被揪痛了。
    萧时歆, 你让她害怕了。
    她舌尖在齿间弹了弹, 自觉咀嚼出一句话。
    再开口时, 语气已然柔和了许多, 就连那墨黑如漆、又闪着一星锐利明亮的眼里，也慢慢浮出了温柔。
    “没有，你很好。”
    唐晓染略略松了一口气，才反应过来自己要去洗手吃晚饭的事情，赶紧把包放下，小跑着去厨房那边冲手。
    哗哗冲水的时候，她笑颜重展，对那边好似恢复了点人情味儿的萧总小小地吐了下舌头，又开口问道：“那……歆姐心情不好是因为、因为之前公司的事情吗？”
    萧时歆将手里的两双筷子在茶几上摆好，走到餐桌那边，垂眸看着面前已经被盘碟占满的丰富餐桌，安静了一会儿应道：“不。”
    唐晓染又排除了一个选项，正琢磨着要不要继续问下去，就听到萧时歆自己说出的答案：“是家事。”
    彼时唐晓染已经洗好了手，走到餐桌边一看，被琳琅的菜色闪花了眼，瞬间将自己要问的问题抛到了脑后。
    吃惊地睁大了眼睛看着萧时歆：“歆姐，你这都做了多久啊……？”
    问题是！这么多！她们两个人根本就吃不完啊！
    萧时歆没回答她的问题，只口吻淡淡地问道：“喜欢吃哪些？”
    唐晓染晕头转向地随手点了三四个，就看到萧总点了点头，端着她说的其中两盘走到微波炉那边。
    面对她疑惑的眼神，还启唇解释了一句：“冷了，热一下再吃。”
    难怪之前的碗筷都往客厅茶几上摆……
    这在餐桌上根本没有施展空间。
    不对。
    重点是为什么萧时歆一个人在家要做这么多的菜？
    唐晓染扭头去看客厅，轻咬着下唇，匪夷所思地问道：“歆姐，今晚在你家吃饭的确实只有咱俩没错吧？”
    背对着她，看着微波炉的萧时歆漫应了一声。
    于是唐小朋友非常纳闷，站在原地看着萧时歆的背影思考，直到微波炉的滴声响起。
    那声音仿佛扯亮了她脑中的智慧灯泡。
    她乖巧地坐在沙发上，等到萧时歆把菜布好了，拿起筷子之后——
    猝不及防地开口问道：
    “歆姐，所以你心情不好的发泄方式，就是不停地做菜吗？”
    而且心情不好都还做的这么有水准！
    夹了一口焖豆角塞进嘴里之后，唐晓染在心里补了一句。
    萧时歆正送着一口米饭，听到她的问题，缓了缓动作。
    掀起眼皮看了看开始用筷子和鸡翅做斗争的人，她没说话。
    久到唐晓染成功分开了两根誓死相连的骨头，将中间的肉圆满挖走之后，才听到她一声极轻极淡的“嗯。”
    “嗯？”唐晓染叼着其中一根骨头，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对视三秒钟后，她才把注意力从舌头上挪开，想起来自己之前的问题。
    之后吐掉那被啃得干干净净的翅骨，蓦地弯了弯唇，轻笑出声来：
    “歆姐，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心情不好就做饭，以后她对象这得多幸福！
    说不定还会为了一口吃的气她一下！
    萧时歆淡定地继续吃饭，仿佛全然没听见她这奇妙的形容词。
    非常镇定。
    过了一会儿，萧时歆开口换了个话题：“之前公司的事，谢谢你。”
    唐晓染猛地听到她的道谢，眨了好几下眼睛，才摇头说不用。
    视线情不自禁地移到旁边，她轻声说道：“歆姐之前帮了我很多，我这个不算什么。而且，你都不问问我哪里听到的消息吗？万一我……”
    她刻意留了话没说，挪回目光看萧时歆的表情，结果使劲盯了半晌也没看出什么变化。
    好像感觉到她看够了，对面的人这才不紧不慢地补下半句：
    “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我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唐晓染语速飞快地重复了她的话。
    然后语速更快地进行了抢答：“没有没有没有！”
    萧总被她如此迅捷的反射弧惊了一下，以至于眼眸都稍稍睁大了些许。
    黑色的眼瞳里闪现着明显的不解。
    一方面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能猜到自己的话，另一方面是不明白她怎么突然这么激动。
    萧总并不知道，唐晓染此刻内心疯狂占满屏的弹幕：
    #你和我大哥说不定是失散多年的兄妹吧#
    #金钱攻势下，社会主义接班人瑟瑟发抖#
    #名师辅导必成总裁系列了解一下？#
    完全听不见唐小朋友内心的吐槽，萧总只疑惑了一瞬就收起了情绪，又相当淡然地继续用起餐来。
    但是内心所想却是，既然晓染不主动开口，那她只能想想再送了。
    很了解总裁们套路的唐晓染看她慢悠悠地吃完了碗里的饭，起身去盛汤，仿佛自己什么都没说过的样子，鬼使神差地补了一句：
    “等等，歆姐，我刚忽然想到我要什么了。”
    她拿大哥的套路担保，这会儿要是不说点什么转移下对方的注意力，到时候万一谁把她曾经想买车的事情透露了——
    以萧时歆这一言九鼎的性格，和她背后鼎盛的财力，说不定哪天自己就被领着去收大‘惊吓’了。
    萧时歆果然依言转身，眼尾的弧线斜斜上挑，那眼神里刀刻似的冷就退了许多，竟然还挑出一点媚意来。
    “如果，如果我以后有地方让你生气了，你一定要原谅我，好不好？”
    萧时歆想也不想地点了头，追问道：“就这个？”
    只见唐晓染坚定又郑重地点了头，深棕色的眼睛似琥珀，晶莹透亮。
    “我只要这个。”唐晓染又补了一句。
    萧时歆站在厨房边缘，视线与她相交，而对方也坦然迎上来。
    半晌之后，她到了唇间那些话被无声收回，转为颇认真地一点头，承诺道：“好。”
    萧时歆想，就算不做这个许诺，自己又哪里会舍得跟她生气？
    这个要求实在是太简单了。
    而唐晓染则在听见她应声的那刻，眼眸都亮了。
    只有她知道自己多贪心。
    今天进门之后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那么依赖萧时歆，好像把萧时歆这里当成了避风港。
    她怕自己食髓知味，以后不知还会对萧时歆提出什么任性的要求。
    所以……
    干脆便赖来了一张免死金牌？
    萧时歆，你永远都不可以生我的气，你不能不理我。
    因为你是我两辈子加起来，唯一一个帮了我的人。
    她仰着脑袋看着天花板吊顶，大约五米多高，显出室内空间更加开阔。
    转着圈围观这个大的出奇的屋子时，她的脑子里一个疑惑也跟着打转。
    为什么碰到其他人，都只能听见声音，只有碰到歆姐的时候，就直接被拉进她的世界里呢？
    “据知情人士透露，之前出租屋内的租户，是日前刚宣布破产的高晟集团前董事长女儿，警方已确认死者身份，目前案件详情还在进一步调查中……”突然响起的电视新闻声音拉回了她的注意力，她条件反射地朝着发声的电视机看了过去。
    那里是被一排架子挡住的隔间，她快步走过去，视线往电视的方向看去——镜头晃了晃，拍的正是她之前住的那个小出租屋。
    唐晓染咽了咽口水，被这铺天盖地的灰色调，还有这新闻勾起的回忆压的有点喘不过气来。
    下一秒，电视屏幕的光熄灭了。
    她隐约看到眼前有一抹白晃过，慢慢地转过脑袋，看到旁边一张长方形的大木桌，后面坐着的那人。
    素白的手臂搁在桌上，手指还按着遥控器。
    旁边的百叶窗里斜斜漏出光，落在她的手臂上，将那抹皮肤映得白到耀眼。
    电视声关掉之后，室内实在过于安静，安静到唐晓染只能盯着那点光里上下沉浮的细微灰尘飘动，脑子里给它们加点被风吹动的配音。

 45.重生之后的第四十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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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经熟悉的S大校园, 对于已经离开这里许久的人来说, 此刻更像是在印证自己的回忆。
    就连在食堂坐在自己以前常占的位置，也会生出诸多感慨。
    让仍在这里求学的学生们，模模糊糊地，也跟着生出一点同属于S大学子的归属感来。
    唐晓染穿着一双小白鞋，站在管理学院祝母校生日快乐的条幅下，抬起左手挡了下即将落进眼中的日光。
    北方的秋老虎都快要失去能给人狠狠一尾鞭的热辣力气了，偏偏S市头顶的太阳格外有活力，每年不活泼到十二月, 决不许眼皮子底下的人换上长袖。
    她看了看自己露出来的影子，又悄悄地往条幅下避了避。
    不一会儿，对面那栋建筑物里跑出来一个男生, 顶着烈日跑到她旁边, 还未站定，迎面就被扔了瓶饮料。
    所幸反应极快, 反手一把抓住了，拧开就喝，末了用右手拇指一揩唇角：“今天这么热, 学校里人还多, 你怎么肯出门了？”
    校庆这天全校放假, 在之前唐晓煜就问过她的安排, 只得到一句想在家宅着。
    没想到这个打算宅着的人居然会放着假期不浪, 又跑回学校来了。
    女生踢了踢脚边的一个四四方方小纸箱，里面发出轻微的酒瓶碰撞声。
    “大哥昨天去桂园了，这是帮你带的桂花酒，顺便帮你关照你舍友。”
    唐晓煜头顶那两片毛已经染回了正常颜色，让唐晓染习惯性瞄了眼之后觉得没趣，又移开目光，视线从他肩上越过，盯着他们管院的大礼堂，随口说了一句。
    与她轮廓有几分相似的男生五官更加立体，落在她脸上的清秀，粗粗抹多几笔，便描出一点硬朗的帅气来。
    他顺着唐晓染的目光跟着回头，看到自己学院的礼堂，回忆了一下这会儿里面的活动，开口问了一句：
    “怎么？看上我们学院谁了？”
    至于大热天给他和舍友送关怀这种人设，他是决计不会往唐晓染身上套的。
    唐晓染冲他露出个假笑，并不回答这个问题，转而问道：
    “今晚是不是还有那些知名校友们的晚会？在你们管院的大礼堂？”
    “晚会安排应该是在学校大音乐厅，不过之后好像还有聚餐活动，你到底是对哪个感兴趣？”唐晓煜弯腰去看纸箱里的东西，除了两瓶包装好看的桂花酒，旁边还有一盒桂花糕。
    唐晓染撇了撇嘴，随口答道：“对歆姐的安排感兴趣，行了吧？走，请你吃饭去。”
    唐晓煜俯身把箱子抱了起来，闻言相当诧异地挑着眉头看她，一时不知道该惊讶她和萧时歆的谜之升温情感，还是该惊讶她居然良心发现要请自己吃饭？
    但鸭子都自己飞到嘴边了！不吃白不吃！
    “走！先跟我去趟宿舍楼，听说北门那边新开了一家韩式料理，味道还不错，一会儿就去那。”
    “咦？我还以为你今天忙的喝水的时间都没有呢。”唐晓染惊奇地眨了眨眼睛，语气里的惊讶还特意夸张了一下。
    唐晓煜颠了颠手里的纸箱，又看了看道路两边树底下路过的人，忍住了大庭广众之下送自己老姐上路的冲动。
    然后他相当平静地说道：“你要是敢说，你就是以为我完全没空吃饭才说要请这顿的——拿我吃了三天食堂外卖的胃担保，我能现在就锤死你，你信不信？”
    唐晓染叹了一口气，视死如归道：“生活终于要对我这只小猫咪动手了。”
    唐晓煜：“……”是戏精本精了。
    那么问题来了，他为什么要跟这个智障搭话？
    *
    热闹在S大的校园从白天持续到了晚上，白天忙着卖S大校徽、校服、明信片等各种周边的小摊贩们，到了晚上业务量不减反增。
    于是校园的小树林边走过的人群中，三三两两的，手里不是拿着荧光棒，就是拿着气球，于是卖情怀和买情怀的人皆大欢喜。
    唐晓染犒劳完了被校学生会压榨的弟弟，下午在学校里逛了一圈，感受完了校庆日这天学校与平时的不同，这会儿站在学校那个装修翻新过的大音乐厅前面，看着那金碧辉煌的三个字思考：
    今天晚上到底是继续逛校园更无聊，还是去跟孙佳丽她们泡吧更无聊？
    “晓染。”背后不远处传来一声呼唤，是一个男生的声音。
    唐晓染仍然保持着仰头看建筑的姿势，但是几秒钟之后，那个声音离她更近了。
    她想了想，低头从自己的兜里拿出了手机，又摸出了一副白色的耳机，正打算给自己戴上屏-蔽打扰的时候，一只手拍在了她肩膀上。
    “晓染！我叫你好长时间了。你今天也来参加校庆吗？”那开朗阳光的声音近在咫尺地响起。
    唐晓染不慌不忙地点开手机上的国际新闻app，把耳机插好，调到合适的音量。
    然后才抬起头，看着就在自己跟前的周昊然，微笑了一下，之后当着他的面，把两个耳塞塞进了自己的耳朵里。
    实力诠释一个动图：您好，您呼叫的对象并不想和您说话.jpg
    周昊然脸上的笑一僵，就连搭在唐晓染肩膀上的手都仿佛被针扎似的，下一秒就尴尬地直接挪开。
    “晓染，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周昊然记得明明之前她看到自己还是会给好脸色，甚至偶尔还会答应自己的邀约。到底是什么让她突然对自己拒之千里？
    唐晓染抬手挡了嘴，小小地打了个饱嗝，耳边听着他的误会，脑海里响起的话却是：【爸，今天有个人找我借钱了，你猜猜是谁？居然是唐晓染，那个鼻孔朝天的臭屁女人，穷到找我借钱……】
    她放下手，舔了舔有些干的下唇，又对周昊然扯了扯唇角，开口道：“这样吧，看在我们曾经的交情的份上，我唱首歌给你听？”
    “嗯？”周昊然被她这突然赠送的惊喜砸的昏头转向的，只愣愣地看着她。
    唐晓染清了清嗓子，相当没诚意地，捏着摇摇欲坠的调唱了一句：
    “滚就一个字，我只说一次？”
    前男友听了只想沉默。
    唐晓染却懒得管他，音乐厅里面已经三三俩俩走出来观众，她问过萧时歆，知道萧时歆去了音乐厅，这才在门口打算等她。
    哪有空陪辣鸡前男友玩？
    周昊然却不想就这样放弃，或者说，他非要听到个可以听到的理由不可。
    抬手便轻易抓住了女生的胳膊，他此刻脸上已经没有了那伪装出来的阳光笑容，反而目光沉沉，又喊了一声：“晓染。”
    见女生不耐烦地看了过来，他还是选择开口解释道：“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听到什么关于我的不太好的传闻，但是你要相信，我对你是真心的。”
    萧时歆参加完校庆活动，对之后的聚餐不是很有兴趣，这会儿正跟几个同城的政商人士边往外走，边闲聊着S大的变化。
    刚从音乐厅的阶梯处往下走，一眼就看到远处昏黄灯光下，喷泉水池边站着的两个人。
    “不太好的传闻？你指什么？”唐晓染脸上的笑彻底挂不住了，她干脆直接冷下脸，深棕色的眼眸在晚上直接被夜色隐成漆黑。
    当她冷冷注视着一人时，竟有几分萧时歆的样子。
    周昊然的解释一下子就顿住了。
    但女生没等他继续开口，就张口道：“我没工夫看你演戏，也别再来我这里秀演技。”
    “还有，松手，你应该不想让晓煜明天去你的系里找你麻烦吧，嗯？”
    周昊然盯着她的视线看了几秒钟，不情不愿地松开了手。
    他看上去还想再说点什么，正在这时，他背后响起了一道清冷的女声：“晓染。”
    唐晓染脸上瞬间便有了欣喜，毫不犹豫地闪过他，往他身后走去：“歆姐！”
    周昊然转过身，看到一道站的笔直的身影，对上女人那双冷淡的眼眸时，他怔了一秒，喊了一句：“萧总。”
    萧时歆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连对他点头示意的回礼都没有，仿佛自己刚才只是看了路边的一颗石头。
    唐晓染当然更不会给他们互相介绍，挽着萧时歆的手臂，想跟她建议一会儿去吃夜宵。
    萧时歆被她挽着手拎着包，想换只手，结果包直接被唐晓染接了过去。
    又一次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指——
    忘记摘掉的耳机里，还播放着国际新闻的那一连串ABC。
    与此同时，她又一次落进了那个灰色的世界里。
    心跳蓦然快了一拍，好像一只惊慌失措的小兔子，慌不择路地找到个洞穴就想往里钻。
    笼罩着她的睡意也一点点地消散，仿佛念出的这个名字带着能时刻让她清醒的魔咒，让她从此多了坚持从夜晚到天明的力量。

 46.重生之后的第四十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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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萧时歆一脚油门开出去之后, 她才仿佛自己之前幻听了似的, 偏过头睨着她，又问了一遍：“歆姐真打算做饭给我吃？”
    开着车的女人神情平淡，侧颜的轮廓美的颇有些惊心动魄，尤其是黑色的碎卷发在白皙细腻的脸颊上挡了些许，更衬出她五官的精致来。
    不正对着那对冷眸，那让人有些胆寒的气势便弱了许多，令人将更多的注意力落在她本身的容貌上。
    “想吃什么？”萧时歆直接将车往家附近的超市开。
    得了她的确认，唐晓染又生出几分无所适从了, 尤其是想到中午看见她趴在办公桌上休息的那一幕——
    总觉得屁股底下这椅子仿佛生了刺似的，让她怎么都坐的不舒服。
    只好自己跟自己的良心妥协，期望它能消停点：“之前开玩笑的~歆姐今天都迁就我一天了, 这顿晚饭还是我来做吧, 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萧时歆转头看了她一眼，触及她眼底的几分歉疚。
    奇怪了, 今天小白眼狼同学怎么总用这种眼神看着她？
    以前也从没见她这么客气过，今天就来她这待了一天，怎么一副做了非常对不起她的事情的模样？
    *
    唐晓染看着面前巨大的落地窗, 又回头看了看屋内简约的摆设, 环顾了一周这将近两百平方的空间, 惊讶地问道：
    “歆姐一个人在这住吗？”
    萧时歆正在把刚才买的食材摆上料理台, 听了她的问题, 漫应了一声。
    拧开水龙头，冲洗蔬菜的哗哗声便成了之后在室内的唯一声响。
    唐晓染看着眼前这宽阔落地窗外的景色，收纳了这繁华街区的大半世界。鳞次栉比的高楼、蜿蜒如长蛇见不到尽头的马路、还有底下路上来往经过的蚂蚁大的人……
    尽管已经想象出了夜晚站在这儿能看到的景象，唐晓染依然觉得有另一种更为浓重的感觉笼罩着她。
    孤独。
    令人灵魂都被冻得发颤的孤独。
    想起萧氏集团总部办公室的装饰和摆设，又首次来到萧时歆住的地方待了一趟，唐晓染忍不住地想，萧时歆每天到底都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啊。
    她甚至都不敢问萧时歆，为什么不回萧家待着呢？
    下午的阳光从那透明玻璃外落进来，好似连温暖都被削了一层，覆在身上的暖意所剩无几。
    唐晓染在落地窗前站了一会儿，就禁不住这莫名的冷意，往开放的小厨房那边凑去。
    身家百亿的萧总并不知道，就这么一会儿，某位小朋友已经对她产生了浓厚的同情心。
    看到唐晓染挽起袖子要过来帮忙，她也不拦，偌大的厨房，便由着人发挥。
    她想做一道菠萝咕噜肉。
    透明的大碗里装着切好的新鲜里脊肉，圆澄澄的饱满蛋黄落下去，又倒进雪白精细的面粉，拿起筷子搅拌时，与碗壁碰撞出的声音清脆悦耳。
    锅里倒入三分之二的油，将裹好的里脊肉一条条放下去时，热油与肉合奏出的滋滋声，渐渐在空气里弥漫出的肉香，总算将冰冷的室内染上了烟火气。
    唐晓染洗了双干净的筷子，在旁边盐水泡着的大碗里偷偷夹出一块果肉来吃。
    “嘶……”她倒抽了一口凉气，立即引起了萧时歆的注意。
    “泡的还不够久吧？快先吐出来，舌头疼不疼？”萧时歆走过来，抬手便轻扣着她的下巴，似乎想让她张嘴看看。
    结果唐晓染眼睛转了转，狐狸一样的狡黠模样，抬手便拈起另一块果肉塞进萧时歆嘴里。
    见到萧时歆睁大眼睛，含着那块果肉不敢动的样子，她终于恶作剧得逞一样地笑出声来：“我刚才拆标签泡盐水的时候发现把菠萝买成了凤梨，不用泡盐水也不会刺舌头的，甜不甜？”
    即便只是含着，果肉里丰富的水分也慢慢溢出，在口腔里漫出一股美滋滋的甜。
    被那甜味儿一浸，心底被捉弄的那丁点儿气也被泡散了。
    萧时歆眼底的气便化作了无奈的笑。
    发现唐晓染还一脸期待地眨着眼睛等自己的回答，她只得无可奈何地点头。
    于是那双杏眸瞬间便笑如弯月。
    唐晓染边做菜还边探索萧时歆的小厨房，竟然还从橱柜里翻出来两瓶酒，起初以为是料酒，拆开之后闻了一鼻子才发现……
    “咦？我记得这是歆姐你老家那边的特产吧，是家里人自己酿的酒，对不对？”
    萧时歆看到她手里的瓶子，点头的同时，回忆了一下这是什么时候放在那儿的。
    大概是过年的时候家里人塞在她车上，她发现之后又随手放在厨房这边的吧。
    毕竟平常只有她一个人在家，而她也并没有喝闷酒的习惯，所以偶尔会用它们做酒酿丸子。
    唐晓染兴致勃勃地洗了杯子，给自己倒了半杯。
    澄黄的液体落在杯中，散发出香甜的诱惑，浓香的甜将酒精味藏了起来，只迷惑得鼻子彻底沉沦在这气味里，就连大脑理智都撑不住，嗅一下便宣告投降。
    她抿着杯角喝了一小口，醇厚的甜味儿就将舌头都征服了，唇齿间都是这酒的气息，直到咽进肚里，那悠久不散的甘甜仍然在舌尖徘徊。
    原本打算的浅尝辄止，在尝到这样正宗好喝的味道时就有些收不住了，结果她还未来得及喝第二口，旁边一只玉白的手就伸过来夺走了酒杯。
    萧时歆黝黑深邃的眸光看的她瞬间就清醒了，只听见她缓缓说道：“空腹喝酒对胃不好。”
    唐晓染撅着嘴看到那杯子离着自己十万八千里远。
    她走到萧时歆旁边小声嘀咕道：“我看过了，它度数一点都不高，我就再喝一口呗，就一口。”
    萧时歆轻睨了她一眼，见她表情可怜，只得回道：“吃饭的时候再喝。”
    本来也没想拦着她。
    在自己这里喝，总好过放她跑到那些乱七八糟的酒吧里要好。
    唐晓染顿时就开心地比了个‘v’字，这会儿又想起来菜才做到一半，见萧时歆已经把炸好的里脊肉捞了起来，立刻就去准备最后的步骤了。
    四十分钟后。
    看见桌上摆着菠萝咕噜肉、南瓜紫薯百合煲、龙井虾仁、可乐鸡翅、蒜蓉小白菜，唐晓染忍不住笑了一下，露出一口白牙。
    自己做的菠萝咕噜肉只是下意识的，但是她没想到萧时歆居然会给她做南瓜紫薯百合煲，就好像知道她这会儿只想吃甜的一样。
    就连刚才答应的酒，都重新摆在了她跟前。
    小白菜里带着淡淡的醋味儿，淡淡的酸勾人胃口；酸酸甜甜的凤梨果肉混着炸的恰到好处的咕噜肉，恨不得让人再添三碗饭；直到微有些腻了，新鲜的虾仁里夹杂的淡淡茶香，就清了嘴里那点儿腻味。
    直到胃口八分饱时，舀一勺饭后甜点似的百合煲，从最淡的百合尝起，到脆甜的南瓜，最后咬一口糖分饱和的小紫薯，好像产生了突然从谷底飞升到天空中的幸福感。
    间或尝上两口那滋味醇厚的酒，唐晓染只觉得心底那藏着的天大的委屈，好像都被这层层递进的甜给抚慰了。
    当萧时歆看到她眼底开始朦胧时，就知道这酒的后劲儿上来了。
    她轻叹了一口气，刚才就想说，空腹喝酒对胃不好，而且，这酒后劲很大。
    但是也许晓染就是想吃这么一顿饭。
    唐晓染觉得自己相当清醒，所以她喝完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直到起身之后天旋地转又坐回了位置上，她才睁着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看着萧时歆，语速相当缓慢地问道：
    “歆姐，我好像……喝多了？”
    萧时歆本还想给她盛点汤，见她这反应突然迟钝的样子，不太确定她到底醉到什么程度，只应了一句，又问道：
    “要不要去沙发上坐一会儿？”
    这会儿刚吃完，不能躺着，只能让她先坐着缓缓。
    唐晓染头有点晕，不敢动作太大，于是像个树懒一样，极其缓慢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然后往沙发那边迈出第一步，花了十多秒确定自己方向没错，又迈出了第二步，如此反复，艰难地往沙发那边挪动。
    萧时歆本还担心她会不会走不稳摔了，结果见到这一幕，竟然忍不住勾了勾唇。
    等到她把碗筷都收拾到洗碗池里了，顺手把桌子也擦干净之后，才发现那个在沙发上端端正正坐着的人。
    乖巧得和幼儿园小朋友一样，双手还放在膝盖上。
    萧时歆没想到她喝醉了之后居然会这么乖，跟之前还有闲心捉弄自己的模样全然不同。
    看见她走过来，唐晓染跟着抬了抬头，深棕色的眼睛里一时间竟露出几分朦胧的依赖来。
    “难受吗？”萧时歆在她跟前站定，俯身问她。
    唐晓染一板一眼地回答，“头有点晕。”
    “要不要我去给你煮点醒酒的？”

 47.重生之后的第四十七天

    宝贝儿, 想看更新，就乖乖补齐订阅哦~　　在唐晓璋短暂地怀疑自己出现幻觉的时候, 萧时歆也同样愣了一下。
    不太习惯与人有肢体接触的她第一反应自然是将手抽回来，然而握着她手的那人却好似早已料到这幕, 一开始就下了大力气，以至于她往回挣了两下没挣脱。
    萧时歆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无形中挟着一股压力一并砸到了唐晓染的身上，让唐家小公主终于后知后觉反应了过来。
    一时间放也不是, 不放也不是。
    迎着自家大哥坐下之后奇怪的目光, 她硬是在心底刷屏而过一堆断片字幕‘我是谁？我在哪？我踏马刚才在做什么？’的同时, 脸上绽开个温软的笑容, 抱歉地松开手，佯装解释：
    “不好意思，本来是想拿笔的……不过歆姐皮肤真好，跟牛奶一样。”
    唐晓璋的视线在她们俩之间转了一圈，拿起菜单开始看, 权当这事儿已经过了。
    萧时歆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唐晓染从她表情里也看不出她信没信自己瞎扯的鬼话。
    然而在萧总的心里，刚才某位小朋友的做法，活脱脱就像个流-氓。
    她觉得唐晓染很奇怪，不论是今天见到自己时那莫名的敌意，还是后来那怔忡着握着自己手的模样。
    ……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样。
    念头刚在脑海里打了个圈就被萧时歆压下去了, 只道是自己多想, 便打算将刚才那短暂的一幕忘却。
    来时两位‘约会’的人心事重重, 现在说开之后，整张桌上最心不在焉的人反而成了一开始励志要来‘棒打鸳鸯’的唐晓染，连着两次没听见自家大哥的问题，每次抬头时那双深棕色的眼睛都满是迷茫。
    唐晓璋不易察觉地拧了下眉头，见她面对一桌子爱吃的菜都有些恹恹的模样，不知她是怎么了。
    直到将萧时歆送回萧家之后，唐晓染在车上才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时不时地扭头看旁边的大哥，生怕他突然消失不见一样。
    某个红灯路口，唐晓璋缓缓地降低车速，与前面车辆保持了安全距离停下之后，左手搭在方向盘上，目视前方，不期然低声问出一句：“心情不好？”
    “嗯……没有，刚才在想事情。”车内成员就两个，唐晓染乍然接了问题，迟疑着开口回了一句，视线仍然停留在唐晓璋的侧脸上。
    唐晓璋不再接话，不知是不想追问她的疑惑，还是在等她自己说出。
    本来也不是什么憋得住话的人，话语在唇齿间打了几转，唐晓染就忍不住一吐为快：“大哥，你今天说的那个和萧家合作的项目——”
    唐晓璋应了一声，示意她继续说。
    “可不可以让我来做？”唐晓染绞着手指，尽管在心底默默练习了几次说出这事的语气，最终出口时听着总还是有些底气不足。
    前方车队缓缓动了起来，唐晓染拉动手刹，将车继续往前开的时候，听了她这话，极为诧异地偏头看了她一眼。
    在这之前，唐晓染对家里生意的态度从来都是敬谢不敏的。
    唐晓璋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让她转变得这么快，而且竟然掺和的第一件事就要抢了唐晓煜的活儿。
    惊讶归惊讶，思考了将近半分钟之后，他还是客观地开口道：“如果晓煜同意的话，你可以代表高晟这边和萧氏进一步详谈。”
    “那……如果他不同意呢？”唐晓染实在不是想抢弟弟的事情，但是经过今晚吃饭时那一遭，她深刻地意识到，萧时歆是解开自己家走向衰败道路的重要钥匙。唯有知道更多关于上一世的记忆，自己才能够更好地避开悲剧的发生。
    而这是目前摆在她面前，唯一一个接近萧时歆的办法。
    “那你就凉了。”唐大哥面无表情地接了一句。
    唐晓染：“……”
    她愣了好几秒才发现大哥居然还有闲工夫逗她？
    “如果他不同意，你得和他同时拿出方案和萧氏谈，让那边来选。除此之外，这次萧氏的新产品系列要找供货合作商的消息很快就会放出去，到时候会有更多同行找上门，所以留给你们的时间不会很多。”唐晓璋这次说的话比较长，略有些沉的声音在车内响起，让人听着便忍不住随着他的意思走，后背上都蹿出几分争分夺秒的紧张感来。
    唐晓染听了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怀疑自己思考一晚上最后挑了个地狱模式拯救自己家。
    沮丧地连头顶的毛都嚣张不起来了，她鼓着脸看前方匀速变化的风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唐晓璋听了她那恨不得叹出三辈子的丧气，眼底闪过一缕轻轻的笑意。
    *
    “……你怕不是失了智？”唐晓煜靠在床头吊儿郎当地翘着脚玩手机，听完唐晓染的要求之后，他斜睨了自家姐姐一眼，开口回了一句。
    唐晓染深呼吸三口气，露出个微笑，走到他跟前，将他的手机抽走。
    弯下腰，她一把抱住唐晓煜，用上最无赖的那招，用脸蹭他的脸，撒娇道：“反正你也才大二，以后还有大把时间接触公司业务，这个就让给我嘛，我发誓就这一次~”
    唐晓煜抬手轻推开她的脸，哼了一声，别开脑袋说道：“少来这套。”但是心底那些白天积累的气却慢慢被捋顺。
    “不管不管，你快答应我！”唐晓染满脑子都是先把事情揽下来再说，卯足了劲儿不要脸。
    “假设我答应你，你打算拿什么计划给歆姐那边看？”唐晓煜心软归心软，在公司的事情上还算上心，多问了一句。
    唐晓染光是笑，笑的春暖花开，顾盼生姿，几乎要笑出一个完美花瓶的效果，就是半天没开口回一句话。
    唐晓煜：……？？？
    有本事要项目有本事说企划啊！
    他伸手扶额，收敛了神色。之后正儿八经地坐直了上身，盘着腿，用食指抵着唐晓染的额头，男生一本正经地说道：“萧氏近几年的手机销售情况非常好，在欧美那边占据了很大的市场。这次的新系列推出，外包的生产是我们这种机械加工类型企业的好机会，你知道要是没拿下这单子会怎么样吗？”
    “错过十个亿？”唐晓染随口应着，之后就看到自家弟弟指了指那边桌上足足半人高的纸堆。
    她不解地走到桌边，随手拿下几叠看了看，脸色发绿地合上了。
    “这、这么多资料要看？！”唐晓染心想什么计划、供应材料选取都应该是下面那些负责人做的事情，自己难道不是抱着文件拿个优盘顶多临时讲个ppt？？
    唐晓煜冲她翻了个白眼，“所以现在还想跟我抢吗？”
    不了不了，溜了溜了。
    唐晓染期末都没这么努力过，面对这山一样的资料简直亚历山大。不过——
    她又凑回自家弟弟身边，脸上的笑容依然如之前那般明媚，装作要给他按摩捏肩，另一个计划浮上心头：
    “那要不这样，我给你当副手，然后你负责和我们这边的人定计划，我去和萧氏那边谈，行吧？”
    唐晓煜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唇角，拍掉她的手，唇边一颗尖尖的虎牙若隐若现：“你是不是对副手这个词有什么误解？”
    唐晓染顺势纠正自己刚才那句话：“噢，那我还是当负责人，你给我当副手做计划，最后还是我去谈，怎么样？”
    唐晓煜：“……”
    他仔细打量了自家姐姐半晌，发现唐晓染厚颜无耻的程度与日俱增，不得不竖起大拇指：“你站在此地不要动，我先去给你修个火车站。”
    “不用不用，奖励我一个橘子就好了。”
    “滚。”
    唐晓染被赶出了亲弟的房间，可怜兮兮地在走廊上蹲了一会儿，决定回自己房间温暖的大床上缓解悲伤。
    在软乎乎的床铺里滚了好几圈之后，她伸长手将桌上的手机拿了过来，瞄了一眼时间，努力找到一个正儿八经的微信头像，顺手点进去发了个微信消息：
    “大哥大哥大哥，萧时歆那里有没有后门可以走啊？[可怜.jpg]”
    她盯着对话框那个英文名，瞅了半天觉得……
    咦，这个英文名看着像是个女的？
    等等，我以前没有给大哥备注过吗？
    正想点开名片仔细看，就发现对面回复了消息：
    第一句：“……我不是你大哥。”
    第二句：“你想要什么样的后门？”
    唐晓染：“！！！”
    她睁大眼睛，在微信通讯录里找了一圈，看到了第二个画风类似的头像，并且名字那里赫然显示着——‘唐晓璋’。
    ……所以她刚才是把消息发给了谁？
    颤巍巍地点开了对方的朋友圈相册，找到了许多眼熟的，萧家私产庄园的风景图片，心底隐约有个不太好的猜想。
    沉默了几秒钟之后，她举起手机，在对话框里尝试着回了一句：“……歆姐？”
    没一会儿，对面简短地回了一个字：“嗯。”
    手机松开，直直地砸在她脸上。
    唐晓染嗷了一声跳起来，千言万语化作一句：
    “大哥！你为什么要和萧时歆用情头！！！”
    风从四季常青的树叶间刮过，偶尔卷下点绿色的落叶，这南方的秋天便裹着厚厚的伪装来悄悄跟大家打招呼，等到你不注意时，又不知什么时候会从你眼皮子底下悄悄完成和冬大爷的交接。
    四四方方的开阔建筑外修了几条环境优美的小路，圈出一个适宜漫步的小花园。
    外面的车子几乎不会开进来，哪怕马路铺的平平整整，也没几个人会不识相地扰了这里的安静。
    毕竟，谁也不能确定将来老了，要住在里面的人会不会有自己。
    萧时歆就是挑在这样一个日子到了这家疗养院。
    她神色清冷，一身穿着更是隐约透出她非富即贵的身份，按理说不会有太多人在路上看到她会选择上前攀谈。
    偏偏一路上见到的许多个小护士，连同路过的护工，都会朝她露出个笑容，有的甚至还开口喊她一声：“萧总。”

 48.重生之后的第四十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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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熟悉的音色将前面那群沉迷吹牛的小姐姐们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之前刚被她戳了的女生不可置信地回头上下看着她，在昏天的灯光里艰难辨别她的真身：“晓、晓染？”
    “你这都穿的什么呀？怎么？你爸刚宣布把公司过继给你吗？”旁边凑上来一个穿着黑色露肩连衣裙的女生, 端着酒杯的手圈上她的脖子，笑嘻嘻地调侃道。
    唐晓染扯了下唇角，把外套脱了下来，淡定地回了一句：“今天出门有点事, 就懒得再回家换衣服。”
    一身规矩的装束在这群露肩露背的豪放派里, 确实显出几分格格不入, 不过她并不在意, 招手唤来服务生，从他的托盘里随手端了杯鸡尾酒。
    往人群围着的几张沙发走去，挑了其中一张坐下，又把外套随手一搭、双腿一翘，弯着唇角问道：“聊什么呢？”
    “聊某位刚才不在场的主角啊, 看你这刚从战场上下来的模样, 你别告诉我那个传言是真的？”黑色长裙的女生跟着黏了上来，波浪长发下艳丽的脸庞上满是调侃的笑意。
    “别啊晓染，当个混吃等死的二代多好啊对吧，你干嘛没事非得给自己找事啊？看我这双鞋，昨天新买的, 好看吗？”本就坐在沙发上的, 此刻正在她旁边的另一个女生凑了上来, 秀了秀脚上那双漂亮的高跟鞋。
    繁复的花纹一圈圈地镶嵌在鞋子周围，细细的高跟上盘了一支栩栩如生的水晶花，显出一种脆弱又精致的美丽来。
    唐晓染挑了下眉头，唔了一声，看着她的鞋夸道：“好看。”
    却对插手家族生意的事情闭口不谈。
    顿时便掀起了一股新品秀的狂潮，在场的千金小姐们疯狂给她安利自己最近买的包包鞋子衣服裙子，似乎生怕这纸醉金迷缠不住她，让她从堕落队伍里脱籍而去。
    强行被恶补了一波当季新品的唐晓染唯一能做的就是喝酒，然而这群聊开了的小仙女们并没打算如此轻易放过她，不知怎么的话题就绕到了她身上：
    “对了晓染，你今天中午到底是跟谁出去吃饭了？怎么还在萧氏集团大楼那边？”
    在场的目光再次聚齐到她身上。
    她晃了晃自己手里的酒杯，听见她们提到中午，忍不住便想起那顿饭上某人的话。
    当下只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萧时歆。”
    “卧槽，还真是她？你们怎么回事儿？”黑裙女生面带惊异，原因无他，在场这个圈子就她和唐晓染的关系最熟，自然清楚她对萧家那位的反感。
    “佳丽我现在怀疑你之前说的八卦真实性了~”一直坐在她另一边的女生拢了拢耳边的头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甜甜的梅子清香和着清浅的酒精味从她说话的唇齿间溢出些许。
    唐晓染瞥了眼好友，眼底捎了三分笑意，跟着调侃道：“怎么，孙佳丽大小姐这说瞎话的本事谁没见识过？她嘴里说出来的你们也相信？”
    孙佳丽睁大了双眼看着她，被她这锅拍笑了，一撩黑裙裙摆：“可以啊晓染，翻脸不认人的本事很快嘛，来来来咱们对对我哪个八卦说错了。”
    唐晓染眨了眨眼睛，耸耸肩示意她随意爆料，自己无所畏惧。
    一群人笑闹了一会儿，没过多久S市那帮少爷们也凑了过来，唐晓煜赫然也在其中，两人无语地对视了一秒，各自挪开视线。
    但这还不是最尴尬的，最尴尬的是唐晓染发现自己前男友——周昊然也在这群人里。
    周围谁不知道周家大少对唐晓染那是一片真心向明月，就算被甩了也坚定不移地表示自己心里只有她，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就总喜欢闹他们俩。
    没过几秒，周昊然就顺利凑到了唐晓染身边，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她，没话找话道：“好巧啊，晓染你也在这啊。”
    本来么，唐晓染对身边存在狗皮膏药这事儿也不是很反感。
    甚至她真的动过要不就再跟他复合看看的念头，毕竟他是真的很喜欢自己，而自己当初只是跟他吵一架就把人甩了。
    可是——
    她永远忘不了，上辈子她唐家落魄时，她走到周昊然那里，什么都还没开口说时对方露出的表情。
    高高在上，就像在看一条落水狗。
    于是当她脸颊顶着火辣辣的感觉，艰难地开口说出借钱用意时，那铺天盖地而来的嘲讽几乎将她淹没。
    “怎么？一向不屑正眼瞧我的唐大小姐，也有穷到找我周家借钱的时候吗？”
    “临时借个饭钱？行吧，你要五十还是一百？”
    ……
    一看到这张假意奉承的虚伪脸，她的喉头反射性地滚动了一下，喝下去的冷酒在胃里与胃酸剧烈反应，翻腾出强烈的呕吐欲。
    她冷下表情，就连那线条柔和的双眼尾部都跟着落下，今日的正装妆容将她周身的气势渲得淋漓尽致，瞬间便释放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
    唇瓣轻启，只吐出一字：
    “滚。”
    周昊然被她这少有的毫不留情给吓了一跳，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她，脸上的笑都僵了半分钟。
    朋友见她突然翻脸，也是不懂今天的玩笑哪里惹了她，但为了气氛，立刻就有人上前充当和事老。
    “哎呀晓染，来玩骰子！”
    “周哥来这边呀，赌酒来不来？”
    唐晓染却没了兴致，意兴阑珊地往酒吧门外看了一眼，这一瞥却让她看到个颇为眼熟的身影。
    她皱着眉头想了想，忽然从位置上站了起来，随手抄了外套就往外走。
    “晓染你干嘛去？”孙佳丽玩骰子玩的正开心，回头看到她起身的动作，顺嘴问了一句。
    唐晓染想都不想地答道：“走了，你们玩的开心。”
    一干人等全部懵逼：“……啊？”
    没听错吧他们？从来仗义陪通宵的唐大小姐今天这就走了？
    另一边的唐晓煜见她提前离开，也同样拧了下眉头，想了想起身也挥挥手走了。
    留下原地的半天没搞懂他们唐家今天一个个这是什么早退毛病。
    唐晓染从门口走出去，看到被堵在路口折返的一行人，其中一个模样清秀的男人在队伍里颜值格外引人注目。
    身后唐晓煜拍了下她的肩膀：“看什么呢？”
    顺着她的视线往那群人里一瞄，同样也是一眼就看到那个男人。
    他狐疑地看了看身边的女生，心想那人她该不知道才对……
    但是以她和唐晓璋近来那副黏腻样——妈的，难道唐晓璋连这种破事都敢告诉她？
    唐晓染半点不意外他跟出来，回头注意到他的眼神，见他凝神专注盯着自己之前看的那群人，忍不住想道：
    难道晓煜也知道那人？
    他怎么会知道的？
    大哥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他才对吧？
    人走远了，姐弟俩各怀心思地对视一眼，互相打量着对方，忽而异口同声问道：“你刚才在看谁？”
    唐晓染意识到这事情好像不太对，她伸手拉着唐晓煜的衣袖往另一条街走，打算随手招辆的士回家。
    “姐，你刚不会是看上哪个帅哥了吧？你开口弟弟肯定帮你追。”唐晓煜决定换种方式试探一下，最好别是自己想的那样。
    “谢谢，以我的姿色，我可以自己来。”唐晓染不痛不痒地应了他一句。
    刚才看到的那人是她上辈子在八卦新闻版面上见到的，大哥的疑似情人。
    那时候大哥已经死了，关于他是个同的消息却在圈子里传的沸沸扬扬，连带着这人的生活都被爆出来，估计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可问题是，为什么现在的晓煜会认识这人？
    无数的猜测浮上心头。
    她挥了挥手，一辆的士停在跟前。
    她迫不及待地将唐晓煜塞进后座，自己跟着坐进去，又从兜里拿出手机和耳机，调到一个本市新闻app，将耳塞在耳朵里塞好。
    一切妥当后，点下新闻资讯播放键，她对唐晓煜勾了勾手指。
    “来，我愚蠢的弟弟，伸手。”
    唐晓煜对她翻了个白眼，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她：“干嘛？”
    “帮忙抽个奖。”唐晓染老神在在地回了一句。
    唐晓煜：“……？？？”
    信了鬼话的他忍不住对唐晓染露出了个欧皇般的谜之微笑，并不知道降临到自己头上的是属于何等非酋的命运。
    她看了看自己露出来的影子，又悄悄地往条幅下避了避。
    不一会儿，对面那栋建筑物里跑出来一个男生，顶着烈日跑到她旁边，还未站定，迎面就被扔了瓶饮料。
    所幸反应极快，反手一把抓住了，拧开就喝，末了用右手拇指一揩唇角：“今天这么热，学校里人还多，你怎么肯出门了？”
    校庆这天全校放假，在之前唐晓煜就问过她的安排，只得到一句想在家宅着。
    没想到这个打算宅着的人居然会放着假期不浪，又跑回学校来了。
    女生踢了踢脚边的一个四四方方小纸箱，里面发出轻微的酒瓶碰撞声。

 49.重生之后的第四十九天

    宝贝儿, 想看更新, 就乖乖补齐订阅哦~　　唐晓染扒在沙发边缘，只露出半张脸, 那双深棕色的杏眸里满是做错了事的愧疚和茫然。
    她举着仍然忘记关掉讲外语的手机, 双手合十看着唐志成，因为紧张，睫毛不断颤动：“小叔, 对不起，是不是花你太多钱了？”
    唐志成从极度震惊中回过神来，对上她那仿佛下一秒就后悔到要退货的表情，安慰地挥了挥手：“怎么会, 这么点钱小叔还是出的起的。”
    唐晓染确认了他的表情, 半晌之后松了口气。
    心底却无比遗憾。
    保留着这种遗憾的心情，她打开小仙女们的微信群, 发出了一条消息：
    “下次安利手表, 不超过一百万别往上搁图好吗：）”
    三秒钟之后, 下面跟了回复：
    “这波逼装的666”
    “唐晓染，看着我手里的权限，我再给你一次讲话的机会。”
    她寂寞如雪地把刚才那张女表的购买记录截图发了上去。
    群里聊天记录瞬间变成了：
    “给大佬递茶, 大佬你站在原地不要走动, 我这就去给你找江诗丹顿和百达翡丽百万以上的产品图。”
    “苟富贵, 勿相忘——大佬, 新表求围观。”
    “大佬, vca情人桥系列了解一下？”
    不再刷微信消息, 她面上大大地松完了那口气，之后露出了个灿烂的笑容：“吓死我了，我差点以为小叔刚才说的赔礼不算数了呢。”
    唐志成的坐姿又僵硬了几秒钟。
    ……赔礼？
    刷了他七十多万买个表，还够不上赔礼？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想打电话问问自己亲哥，他得多恨社会，才能骄纵出来这么个女儿。
    所幸在最后，他引以为傲的理智控制住了他破坏人设的冲动。
    他只是微笑着目送唐晓煜拉着他不懂事的姐姐上楼谈人生。
    *
    “姐，你是不是失了智，你知不知道你在宰谁？”唐晓煜伸手捋了一把额前的头发，五指没入发间，松手之后碎发又簌簌地落回原样。
    对上那双与自己如出一辙的深棕色眼眸，唐晓染相当淡定地眨了眨眼睛，开口问道：“我记得你想买一双限量秋季新款球鞋？”
    唐晓煜相当平静地反问了一句：“……所以呢？”
    女生听了他的反问，低头看着自己手指上新做的甲片，半晌后轻轻往上吹了一口气，朝着他微笑着伸出手道：
    “少年，要一起来拯救世界吗？”
    唐晓煜：你神经病吧你。
    面无表情地和唐晓染对视了三秒，他低头打开手机，开口道：“你等等，我问下那边还有没有货。”
    小叔，对不起，在我唐晓煜的世界观里，我姐说什么都是对的。
    愉快达成共识的姐弟俩，在那个下午圆满完成了由小叔陪同的购物活动。
    唐志成看着手机里的消费记录，独自在购物中心的角落里沉默了三秒钟，决定今天探完情况就立刻离开。
    这俩祖宗，谁爱供谁供吧。
    哈根达斯冷饮店内。
    唐晓染拿叉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盘子里的马卡龙，笑眯眯地拍着对面男人的马屁：“小叔你真的好大方，跟某些明明继承了公司还很抠门的人相当不一样。”
    坐在高晟集团总部大楼办公的唐晓璋打了个喷嚏，他停下手中的笔，感受了一下此刻的身体状态，发觉不是感冒前兆。
    好奇怪，感觉背上突然一沉。
    并不知道自己突然背了一口抠门的黑锅，唐晓璋思索半天未果，又埋头继续工作。
    唐志成只是微笑，拿起面前那杯果汁，在手中转了转，状似不经意地提了一句：“我记得家里有个阿姨煲的汤还不错，怎么这回来没见到她？”
    听到他的问题，女生做出一副艰难思考的模样，半晌后一拍手掌：“啊！叔说的是她啊……嗯？她今天不在厨房吗？”
    她转头看着唐晓煜。
    正挑剔地把奶油从蛋糕上刮下来的男生茫然地抬头看她：“谁？”
    连家里菜单都不关心的他，怎么可能会知道家里厨房换了厨子。
    面对两双一模一样的深棕色眼睛，唐志成安静了一会儿。
    假借果汁的杯子在唇边挡了一下，他暗自思考：难道真的只是那人自己做的不好，正好被开除了？
    “家里佣人的人事变动都是赵伯负责的，大哥应该会知道，叔你要是喜欢那个厨子的手艺，我回去帮你问问呀。”唐晓染相当坦然地看着他，甚至掏出了手机，做出一副下一秒就会拨号给赵伯的样子。
    “那倒不用，我就随口问一下。毕竟你们家厨子手艺还不错，你们又成天待在学校里，叔这不是担心你们吃的不好吗？”唐志成牵着唇角，温文尔雅又相当自然地接了一句。
    两个小屁孩笑的暖暖的，看向他的眼神里满是依恋。
    他也跟着笑，没过多久，又问出一个问题：“我听说前几天哥在家里发了一次火，你们知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唐晓煜下意识地想去看自己姐姐，却只看到她假装失落地用吸管搅拌杯底的那颗柑橘。
    “还不是有些人惹老爸生气，差点还连累了我和晓煜，要不是为了老爸的公司，我才不去帮他顶锅呢。”
    “晓染懂事了啊。”唐志成目光幽深地看着她，意味深长地感慨了一句。
    唐晓染一时间琢磨不透他的情感，没听懂地抬头看他，还发出疑惑的一声：“嗯？”
    要不是你突如其来的懂事，我的计划会半天都没结果吗！
    万万没想到事情会折在侄女突然为了家里公司着想上，唐志成此刻只觉得像是喝了一口味道难辨的菜汤，表情相当的复杂。
    尤其是联想到不知道多久前听到的，关于唐晓染参与了公司事务的消息上，他心情更复杂了。
    他竟然一时间不知道唐晓染到底是不是想要忽然争家产了。
    这让他颇有些不确定下一步棋该怎么走。
    “知道为你爸爸的公司着想了，这很好。”唐志成将自己看着她的目光转化成欣慰，又开口夸了她一句。
    她便全权接下，露出个美滋滋的笑容，相当不要脸地说了一句：“那当然，这公司将来也是我和晓煜的，我肯定要提前操心一下的，对吧？”
    一脉相承厚脸皮的唐晓煜点了点头：“没错。”
    唐志成看着他们这副下一秒就能上天的样子，只觉得逛了这几小时的腰不酸了腿也不疼了。毕竟只要一想到这两个不谙世事的小朋友在哥哥公司里搞事的模样，他就开始对未来充满期待。
    之前因为花了一大笔钱而堵得慌的心口瞬间通畅了。
    他眼尖地看到唐晓染那杯饮料即将见底，而这会儿时间又还没到晚饭时候，这意味着——购物也许还没到画上句号的时候。
    下一秒钟，他抬手看了看表：“哎呀，都这个时候了，我那边老朋友还等着我去喝茶，要不今天就先到这里了？”
    唐晓染立刻做出一副相当不舍的语气：“叔你这就走了？我走之前都特意跟赵伯说了，晚上家里要做你那份饭的。”
    “对啊，叔，你这趟过来都还没见着我爸呢？”唐晓煜也跟着挽留。
    “哈哈，我见我哥去公司就好了，还特意来一趟家里？你们两个小没良心的。饭我就不吃了，看你们过得这么开心，叔就放心了。”他摇了摇头，笑骂了他们俩一句，拿起自己随身的挎包，转身推门走出店面。
    直到他走远，唐晓煜失意体前屈趴在桌上，脸上的笑慢慢垮下去。
    听着唐晓染那边吸一口饮料却见了底的空气声，他无比颓废地问出一句：“姐，你什么时候发现的啊？”
    如果还没能从下午这番对话里找出点什么不同，那他的智商算是相当感人了。
    偏偏摆出深受打击模样的人只有他，对面的女生仿佛完全代入了‘没心没肺’人设，眉头都不皱一下，还饶有兴致地用吸管继续戳杯底那颗柑橘。
    听了他的问题，女生后知后觉地抬眼瞄他，半晌露出个假笑，回道：
    “早晨开始，颇觉心神不宁，有感于上天，故而掐指一算。”
    唐晓煜跟她对视三秒，重新趴回桌子上，自言自语道：“我为什么要跟一个因为点名被扣十五分的傻逼说话呢？”
    唐晓染：“……喂！”
    哪壶不开提哪壶！你犯规了啊少年！
    *
    夜晚。
    唐晓璋下班回家，一眼看到坐在客厅沙发上捧着脸，朝自己笑的十分开心的自家妹妹。
    他疑惑地走上前去，下一秒钟，两样东西被举到了他跟前。
    一盒领带，和一枚袖扣。
    他满头雾水地接过，“给我的？”
    唐晓染猛点头。
    唐晓璋见到她乐呵呵地点头的样子，感觉心底在被什么东西慢慢涨满。
    唇角都忍不住想勾起来。
    “怎么想到给我买东西了？钱还够用吗？”唐晓璋一面因为收到妹妹送来的礼物而高兴，一面又忍不住关怀了一句。
    甚至很想掏出手机开始现场转账。
    结果被唐晓染严词拒绝了：“大哥，我已经长大了，会自己挣钱了。”
    “所以送你的礼物，你就安心收下吧，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反正花的也不是她的钱。
    唐晓璋柔和了表情，温柔地应了一声好。
    等到他上楼回了自己房间之后，唐晓染手机突然就叮咚一声，而二楼刚洗完澡从房间下来的唐晓煜正拿着手机，紧随其后也响了一声。
    走到沙发跟前，他不解地朝唐晓染挥了挥手机：“今天不是打生活费的日期，怎么刚才手机提示我有转账？”
    唐晓染捂着脸，深沉地叹了一口气，站起来捧住眼前这颗狗头，认真叮嘱道：“答应我，以后对大哥好一点，嗯？”
    唐晓煜与她对视几秒钟，小心翼翼开口问道：“又、又犯病了？”
    唐晓染一把拍开他，坐在沙发上，开始陷入自家大哥如此实诚，以后被别人骗了该怎么办的情绪里。
    杞人忧天了十分钟之后，她看了看客厅的时钟，摸着下巴道：“我怎么觉得我今天好像忘了件什么事情？”
    用浴巾擦着头发，顺便等夜宵的唐晓煜顺口接了一句：“忘约会了？”
    唐晓染安静三秒突然发出一声尖叫！
    啊啊啊啊！
    忘！表！白！了！啊！
    待到要按确认键的时候，却难得迟疑。
    顿了顿，她还是改成了另一句话发出去：
    “不论是材料价格还是方案选取，制造加工方面是高晟的特长，你不用太担心竞争结果。”
    咦？
    唐晓染一时间怀疑对面是不是个假的萧时歆。
    为什么答非所问啊？
    下意识地将聊天内容又看了几遍之后，她反应过来，萧时歆这句话好像是在给她吃定心丸。
    按照那人的性格，其实公事公办地回自己一句才是正常情况吧？
    女生仰倒在床上，伸手无意识地卷着自己的发尾，深棕色的眼眸看着天花板微微失神。她忽然想起晚上吃饭的时候，确认菜单时，自己最喜欢的肠粉前面那道犀利的勾。
    最后也没见萧时歆动一筷子……
    所以确实是给自己点的？
    为什么忽然有种其实萧时歆对自己好像挺好的错觉？
    有太多的谜团要解，而这些谜团又尽皆缠绕在同一个人身上。
    唐晓染放下卷头发的手，拿过手机，面无表情地在上面继续输入：
    “谢谢歆姐的提醒~安心了很多~”
    “所以过两天可以请你吃顿饭以示感谢吗？”后面加了个可爱的请求表情。
    萧时歆想到唐晓染今晚吃饭时的表现，一开始对自己表达出排斥，后来一反常态地握在自己的手，再后来心思根本没在晚餐上。
    ……还想请我吃饭？
    女人看着手机，轻而长地吐出一口气，似是一声悠长绵绝的叹息。
    仿佛已经料到拒绝之后对方会有的各种表现，终于还是如唐晓染所愿地回了句：“好。”
    “时间不早了，该睡了。”
    唐晓染歪了下脑袋，乖乖回了句晚安的同时，漂亮的浅色指甲戳了下对话框，不由得自言自语道：
    “意外的好撩嘛，萧总？”
    *
    萧总好不好撩目前还是个谜，但是项目是必须要拿下的。
    隔天大早，唐晓染从床上醒来，确定自己真的还留在这个世界，一切都并非幻觉之后，心情颇好地下楼用早餐。
    “爸，大哥，早啊。”她随手拉开餐桌旁的椅子，笑眯眯地向用手机放着新闻、又还在聊着时事的两人打了个招呼。
    唐晓璋面部的冷硬融化了许多，冲她点了点头。
    而唐爸则是瞥了她一眼，中断了和大儿子的话题，法令纹深刻的脸上满是威严，沉着声音问道：“这么早起来，这是打算上哪儿去？”
    唐晓染眉眼弯弯地跟端早餐上来的赵伯道谢，揭开粥盖时听了爸爸的话，飘香的水汽从她精神饱满的脸庞前飘过，衬着那深棕色的眼眸越发无辜：“我今天没打算出去啊。”
    那你起这么早干嘛？
    已经习惯了她又懒又奢侈习性的家人们眼里写着如此清楚的一句话。
    唐晓染‘唔’了一声，又把粥盖子合上了。
    “对哦，今天还要跟晓煜说项目的事情，那我去把他也叫起来好了。”说着她就起身往楼梯那边走去，脸上的表情竟然还有一丝微妙的兴奋。
    唐志华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他转头看着自家大儿子，用匪夷所思的语气问道：“晓染她最近开始跟进公司的事情了？”
    唐晓璋眼底流露出笑意，想到她这两天的变化，语气几近柔和：“是，她还打算跟萧家的单子。”
    唐志华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想了半天没想通是什么导致了自己女儿这堪称奇迹的变化，最终只能归功于祖宗显灵，决定今年回家祭祖再多上几炷香。
    老爸和大哥高兴了，唐晓煜却快要气到爆炸。
    昨晚突然被抢活就算了，大早上的居然还要被唐晓染扰清梦，他暴躁的起床气无处可发泄，又没法蒙头继续睡，只能黑着脸跟她下楼吃早餐。
    全家唯有唐晓染能免疫他的起床气，笑嘻嘻地给他揭开粥盖，还伸手将味道往他跟前扇了扇：“香不香？家里厨子新做的海鲜粥，趁热才好吃嘛。”
    唐晓煜听着老爸那边放着的催眠新闻，吊着双眼瞅了眼前罪魁祸首的笑脸，感觉心底压抑的气更多了。
    没好气地拍掉她的手，他拿起勺子一言不发地闷头吃早餐。
    那一下是真没省下劲儿，唐晓染倒吸了一口气，正想给他表演个委屈表情，结果脑海里却奇怪地响起一句话：
    【唐晓璋的死是他自找的，跟本少爷没半毛钱关系，听见了吗？】
    熟悉的语气里透露出一股气急败坏的味道。
    之所以熟悉，是因为这个声音，正是属于唐晓煜。
    可是，眼前这人明明在恶狠狠地往嘴里塞粥，哪来的空隙说话？
    还有，他说的，大哥的死和他没关系……
    这是什么意思？
    她倏然感觉到一股从心底漫上来的寒冷，让她捂着手的同时，后知后觉地打了个寒颤。
    那冷意瞬间蹿上四肢百骸，怎么样都挡不住，明明是秋老虎还热情蹦跶的季节，唐晓染的胳膊上汗毛却根根竖起，鸡皮疙瘩起了一排。
    好像连牙齿都要跟着打架似的。
    “晓染？”唐晓璋听到她手背被拍那声的时候就看向这边，发现女生半天没动静，不一会儿之后竟然弓下身子的模样，忍不住开口喊了一句。
    唐晓染的大脑被刚才那句话占得满满的，什么多余的声音都容不下，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抱着双臂想要将自己缩成一团。
    唐晓煜却听见了，瞥了一眼旁边的位置，结果刚看一眼，之前的那点气瞬间就被挤到了角落。
    “喂，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唐晓煜伸手去拉她的胳膊，想把她扯起来，入手的冰凉温度让他吃了一惊。
    唐晓染迷蒙地抬眼看他，眼底的哀伤、痛楚与挣扎一并落入他眼中，好似下一秒就能哭出来似的。
    男生立刻反思自己刚才是不是下了重手，拧着眉头跟她道歉：“行行行，我错了，我下次不跟你动手，你哪里不舒服，开口说话。”
    “跟你没关系……”唐晓染怔怔地重复了一遍自己听见的那句话。
    唐晓煜却听得云里雾里，再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女生已经从刚才的情绪里渐渐剥离了出来，看了看那边的大哥和唐爸，又回头看了看跟前的唐晓煜。
    沉默了一会儿，唐晓染认真地看着自家弟弟，用非常坚决的语气说道：
    “和萧家合作的项目，你交给我——”
    上辈子死前的谜团好像越来越多了。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更多的事情，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那个人。
    唐晓煜还没能从她这一番变化里反应出来，听着她那强硬的语气，反问了一声：“嗯？”
    “不然我现在就告诉爸爸，你上个月在某家私人……”在私人会所偷偷约会三线女模特的故事！
    “给给给！你可真是我亲姐！就数拿我东西最顺手！”唐晓煜无语地打断了她的话，就连额前那红黄双色的毛都气得要翘起来。

 50.重生之后的第五十天

    宝贝儿, 想看更新，就乖乖补齐订阅哦~　　萧时歆不得不伸出一手按在她身侧沙发上稳住身形。
    听到唐晓染自顾自的回答，她的目光顺势落在对方下巴上, 漫不经心地接了一字：“哦？”
    原来这小没良心的还知道自己对她好？
    萧时歆眼皮子稍稍抬了抬，让对方清楚地看到自己眼底的情绪, 做出一副愿闻其详的姿态。
    即便大脑被酒精暂时俘-虏，也不妨碍唐晓染听出对方话里的调侃和不信。
    她轻哼了一声，不知想到什么，又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与此同时, 手下猝不及防一拉, 想把人拉到自己的身上。
    若不是萧时歆早有防备，这会儿准能让这小兔崽子把刚吃进去的晚饭还回来。
    原就按在沙发上的手用了点劲儿，就将对方的那股劲儿抵消了, 萧时歆依然和她保持着原先的距离，一分都未再近。
    唐晓染见这回没扯动人，不高兴地鼓了鼓脸颊，只好费了点劲自己凑上去，刻意在萧时歆耳边压低了声音, 做出一副分享不为人知小秘密的架势。
    热乎乎的气息和着软糯的嗓音滑进耳廓中：
    “嘘~歆姐你放心, 你向我和大哥出柜的事情，我不会说出去的。”
    萧时歆乍然听见这话, 愣了一下。
    她花了三秒钟才想起来唐晓染所谓的出柜对话发生在什么时候。
    回忆起那场和好友无比尴尬的相亲场景, 萧时歆一阵沉默。
    唐晓璋出柜是真的, 她不过是开了个玩笑, 让场面不那么尴尬罢了。
    因为她不在意这个问题，反正也没有喜欢的人，性向如何并不重要。
    然而此刻听了小朋友的保证，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联想了一下唐晓染刚才那得意的笑容，萧总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这情商是高了点。
    萧时歆垂在身侧的另一手忍不住抬起，弹了一下唐晓染的额头，问出的话语里满是复杂的情绪：
    “那我先谢谢你了？”
    唐晓染笑嘻嘻地摆手，醉的一塌糊涂地应道：“不客气不客气。”
    并不知道自己在萧时歆的心里又多了个标签。
    小白眼狼、小自恋狂。
    萧时歆叹了一口气，将她的手拉开，决定还是去给唐晓染煮点醒酒汤。
    原以为清醒的时候就够皮了，没想到喝醉了的小家伙她更扛不住，完全不知道那张嘴里还能冒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
    *
    夜晚静悄悄地来临，窗外不知何时已然华灯初上。玻璃窗阻隔了外面世界的喧闹，却又完整地将那灯红酒绿的繁华世界静静地呈现出来。
    唐晓染坐在沙发上，怔怔地看着窗外，不知想到什么，目光里带了几分落寞，竟然连呼吸都忘记了。
    直到不知道放在哪里的手机唱起一段耳熟的旋律，她才猛然回过神来，深呼吸了几口气，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却完全没有去找手机的冲动，只是任那段音乐在室内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最后还是萧时歆把那个吵闹不休的东西递给了她。
    她不情不愿地瞟了一眼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是赵伯。
    接起之后，她听着手机对面慈祥的声音，沉默了良久才回道：“……不用留，我吃过晚饭了。”
    顿了顿，她又补了一句：“最近都不用留，我……我晚上不回去，在歆姐这边，如果爸爸和大哥不相信的话，可以打电话问她。”
    刻意不提唯一被剩下的那个，结果她眼底的落寞却仿佛她才是被剩下的那个似的。
    在厨房那边找了一圈发现储备的红豆、绿豆等豆子都用光了，萧时歆只好放弃醒酒汤，改为煮一壶水果茶。
    清香的梨子切片混着酸酸的柑橘瓣和甜甜的苹果块，味道从透明壶口里随着蒸汽徐徐冒出，萧时歆闻着鼻间的果香，听到唐晓染说的话，神情平静地想道：
    看来这次的事情还不小。
    得是什么样的事情，才会让天不怕地不怕的唐晓染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还自顾自地决定躲在她家里呢？
    揭开透明的壶盖倒扣在一边，萧时歆素白的手捏住放冰糖的包装袋，缓慢地往两边用力。
    袋口被撕开，露出的空隙越来越大。
    而后渐渐倾斜，咕噜两声，两块四四方方的小胖糖落进壶里。
    当酸酸甜甜的水果茶裹着舌尖来回流淌时，唐晓染晕乎乎的脑袋总算得救了。
    手里捧着热乎乎的果茶，唐晓染这会儿才觉出几分自作主张的不好意思来，不敢跟萧时歆的眼睛对上，只低头瞅着杯子里的茶。
    半晌才慢吞吞地往外蹦词儿：
    “歆姐……呃，就是……我能不能在你这里——”
    话还没说完，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
    唐晓染分心看了一眼，发现是唐晓煜之后，非常无情地选择挂掉。
    然而那头的人就像是知道她的心情一样，锲而不舍持之以恒地跟她杠上了，导致唐晓染忍无可忍地把他拉黑了。
    话还没说完，她清了清嗓子，决定这次迅速地说完自己的请求。
    “我是说，我可不可以在你这里——”
    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
    这次是萧时歆的手机。
    唐晓染面无表情地盯着她掏出手机的动作，但是萧总丝毫不受这视线的影响，见到屏幕上跳动的号码，她挑了下眉头，划开了接听，又点了外放：
    “歆姐，打扰你真的很抱歉，但是我有事情要找我姐，她是不是在你那里？”
    男生的声音里满是掩不住的焦急，听起来确实是发生了什么。
    于是唐晓染眼底的不耐烦慢慢消失，她别扭地将视线挪到萧时歆手中举着的那支手机上。
    “说吧。”萧时歆淡淡地回了一句。
    手机那头的人顿了一下，似乎猜到她开了外放，但情况紧急，他顾不了那么多了：
    “唐晓染，我知道你跟我翻脸，不想看到我，但我现在就告诉你一点——”
    “资料我没打算交上去，可是刚才我去爸爸书房找公司文件的时候，在他桌上看到了一份一模一样的资料。”
    语速飞快地说完一大段，他飞快地换了一口气，扔下最后一句：
    “距离大哥下班回家还有三个小时，回不回来，你自己看着办。”
    唐晓染：“！！！”
    她霍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唐志成从极度震惊中回过神来，对上她那仿佛下一秒就后悔到要退货的表情，安慰地挥了挥手：“怎么会，这么点钱小叔还是出的起的。”
    唐晓染确认了他的表情，半晌之后松了口气。
    心底却无比遗憾。
    保留着这种遗憾的心情，她打开小仙女们的微信群，发出了一条消息：
    “下次安利手表，不超过一百万别往上搁图好吗：）”
    三秒钟之后，下面跟了回复：
    “这波逼装的666”
    “唐晓染，看着我手里的权限，我再给你一次讲话的机会。”
    她寂寞如雪地把刚才那张女表的购买记录截图发了上去。
    群里聊天记录瞬间变成了：
    “给大佬递茶，大佬你站在原地不要走动，我这就去给你找江诗丹顿和百达翡丽百万以上的产品图。”
    “苟富贵，勿相忘——大佬，新表求围观。”
    “大佬，vca情人桥系列了解一下？”
    不再刷微信消息，她面上大大地松完了那口气，之后露出了个灿烂的笑容：“吓死我了，我差点以为小叔刚才说的赔礼不算数了呢。”
    唐志成的坐姿又僵硬了几秒钟。
    ……赔礼？
    刷了他七十多万买个表，还够不上赔礼？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想打电话问问自己亲哥，他得多恨社会，才能骄纵出来这么个女儿。
    所幸在最后，他引以为傲的理智控制住了他破坏人设的冲动。
    他只是微笑着目送唐晓煜拉着他不懂事的姐姐上楼谈人生。
    *
    “姐，你是不是失了智，你知不知道你在宰谁？”唐晓煜伸手捋了一把额前的头发，五指没入发间，松手之后碎发又簌簌地落回原样。
    对上那双与自己如出一辙的深棕色眼眸，唐晓染相当淡定地眨了眨眼睛，开口问道：“我记得你想买一双限量秋季新款球鞋？”
    唐晓煜相当平静地反问了一句：“……所以呢？”
    女生听了他的反问，低头看着自己手指上新做的甲片，半晌后轻轻往上吹了一口气，朝着他微笑着伸出手道：
    “少年，要一起来拯救世界吗？”
    唐晓煜：你神经病吧你。
    面无表情地和唐晓染对视了三秒，他低头打开手机，开口道：“你等等，我问下那边还有没有货。”
    小叔，对不起，在我唐晓煜的世界观里，我姐说什么都是对的。
    愉快达成共识的姐弟俩，在那个下午圆满完成了由小叔陪同的购物活动。
    唐志成看着手机里的消费记录，独自在购物中心的角落里沉默了三秒钟，决定今天探完情况就立刻离开。
    这俩祖宗，谁爱供谁供吧。
    哈根达斯冷饮店内。
    唐晓染拿叉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盘子里的马卡龙，笑眯眯地拍着对面男人的马屁：“小叔你真的好大方，跟某些明明继承了公司还很抠门的人相当不一样。”
    坐在高晟集团总部大楼办公的唐晓璋打了个喷嚏，他停下手中的笔，感受了一下此刻的身体状态，发觉不是感冒前兆。
    好奇怪，感觉背上突然一沉。
    并不知道自己突然背了一口抠门的黑锅，唐晓璋思索半天未果，又埋头继续工作。
    唐志成只是微笑，拿起面前那杯果汁，在手中转了转，状似不经意地提了一句：“我记得家里有个阿姨煲的汤还不错，怎么这回来没见到她？”
    听到他的问题，女生做出一副艰难思考的模样，半晌后一拍手掌：“啊！叔说的是她啊……嗯？她今天不在厨房吗？”
    她转头看着唐晓煜。
    正挑剔地把奶油从蛋糕上刮下来的男生茫然地抬头看她：“谁？”
    连家里菜单都不关心的他，怎么可能会知道家里厨房换了厨子。
    面对两双一模一样的深棕色眼睛，唐志成安静了一会儿。
    假借果汁的杯子在唇边挡了一下，他暗自思考：难道真的只是那人自己做的不好，正好被开除了？
    “家里佣人的人事变动都是赵伯负责的，大哥应该会知道，叔你要是喜欢那个厨子的手艺，我回去帮你问问呀。”唐晓染相当坦然地看着他，甚至掏出了手机，做出一副下一秒就会拨号给赵伯的样子。
    “那倒不用，我就随口问一下。毕竟你们家厨子手艺还不错，你们又成天待在学校里，叔这不是担心你们吃的不好吗？”唐志成牵着唇角，温文尔雅又相当自然地接了一句。
    两个小屁孩笑的暖暖的，看向他的眼神里满是依恋。
    他也跟着笑，没过多久，又问出一个问题：“我听说前几天哥在家里发了一次火，你们知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唐晓煜下意识地想去看自己姐姐，却只看到她假装失落地用吸管搅拌杯底的那颗柑橘。
    “还不是有些人惹老爸生气，差点还连累了我和晓煜，要不是为了老爸的公司，我才不去帮他顶锅呢。”
    “晓染懂事了啊。”唐志成目光幽深地看着她，意味深长地感慨了一句。
    唐晓染一时间琢磨不透他的情感，没听懂地抬头看他，还发出疑惑的一声：“嗯？”
    要不是你突如其来的懂事，我的计划会半天都没结果吗！
    万万没想到事情会折在侄女突然为了家里公司着想上，唐志成此刻只觉得像是喝了一口味道难辨的菜汤，表情相当的复杂。
    尤其是联想到不知道多久前听到的，关于唐晓染参与了公司事务的消息上，他心情更复杂了。
    他竟然一时间不知道唐晓染到底是不是想要忽然争家产了。
    这让他颇有些不确定下一步棋该怎么走。
    “知道为你爸爸的公司着想了，这很好。”唐志成将自己看着她的目光转化成欣慰，又开口夸了她一句。
    她便全权接下，露出个美滋滋的笑容，相当不要脸地说了一句：“那当然，这公司将来也是我和晓煜的，我肯定要提前操心一下的，对吧？”
    一脉相承厚脸皮的唐晓煜点了点头：“没错。”
    唐志成看着他们这副下一秒就能上天的样子，只觉得逛了这几小时的腰不酸了腿也不疼了。毕竟只要一想到这两个不谙世事的小朋友在哥哥公司里搞事的模样，他就开始对未来充满期待。
    之前因为花了一大笔钱而堵得慌的心口瞬间通畅了。
    他眼尖地看到唐晓染那杯饮料即将见底，而这会儿时间又还没到晚饭时候，这意味着——购物也许还没到画上句号的时候。
    下一秒钟，他抬手看了看表：“哎呀，都这个时候了，我那边老朋友还等着我去喝茶，要不今天就先到这里了？”
    唐晓染立刻做出一副相当不舍的语气：“叔你这就走了？我走之前都特意跟赵伯说了，晚上家里要做你那份饭的。”
    “对啊，叔，你这趟过来都还没见着我爸呢？”唐晓煜也跟着挽留。
    “哈哈，我见我哥去公司就好了，还特意来一趟家里？你们两个小没良心的。饭我就不吃了，看你们过得这么开心，叔就放心了。”他摇了摇头，笑骂了他们俩一句，拿起自己随身的挎包，转身推门走出店面。
    直到他走远，唐晓煜失意体前屈趴在桌上，脸上的笑慢慢垮下去。
    听着唐晓染那边吸一口饮料却见了底的空气声，他无比颓废地问出一句：“姐，你什么时候发现的啊？”
    如果还没能从下午这番对话里找出点什么不同，那他的智商算是相当感人了。
    偏偏摆出深受打击模样的人只有他，对面的女生仿佛完全代入了‘没心没肺’人设，眉头都不皱一下，还饶有兴致地用吸管继续戳杯底那颗柑橘。
    听了他的问题，女生后知后觉地抬眼瞄他，半晌露出个假笑，回道：
    “早晨开始，颇觉心神不宁，有感于上天，故而掐指一算。”
    唐晓煜跟她对视三秒，重新趴回桌子上，自言自语道：“我为什么要跟一个因为点名被扣十五分的傻逼说话呢？”
    唐晓染：“……喂！”
    哪壶不开提哪壶！你犯规了啊少年！
    *
    夜晚。
    唐晓璋下班回家，一眼看到坐在客厅沙发上捧着脸，朝自己笑的十分开心的自家妹妹。
    他疑惑地走上前去，下一秒钟，两样东西被举到了他跟前。
    一盒领带，和一枚袖扣。
    他满头雾水地接过，“给我的？”
    唐晓染猛点头。
    唐晓璋见到她乐呵呵地点头的样子，感觉心底在被什么东西慢慢涨满。
    唇角都忍不住想勾起来。
    “怎么想到给我买东西了？钱还够用吗？”唐晓璋一面因为收到妹妹送来的礼物而高兴，一面又忍不住关怀了一句。
    甚至很想掏出手机开始现场转账。
    结果被唐晓染严词拒绝了：“大哥，我已经长大了，会自己挣钱了。”
    “所以送你的礼物，你就安心收下吧，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反正花的也不是她的钱。
    唐晓璋柔和了表情，温柔地应了一声好。
    等到他上楼回了自己房间之后，唐晓染手机突然就叮咚一声，而二楼刚洗完澡从房间下来的唐晓煜正拿着手机，紧随其后也响了一声。
    走到沙发跟前，他不解地朝唐晓染挥了挥手机：“今天不是打生活费的日期，怎么刚才手机提示我有转账？”
    唐晓染捂着脸，深沉地叹了一口气，站起来捧住眼前这颗狗头，认真叮嘱道：“答应我，以后对大哥好一点，嗯？”
    唐晓煜与她对视几秒钟，小心翼翼开口问道：“又、又犯病了？”
    唐晓染一把拍开他，坐在沙发上，开始陷入自家大哥如此实诚，以后被别人骗了该怎么办的情绪里。
    杞人忧天了十分钟之后，她看了看客厅的时钟，摸着下巴道：“我怎么觉得我今天好像忘了件什么事情？”
    用浴巾擦着头发，顺便等夜宵的唐晓煜顺口接了一句：“忘约会了？”
    唐晓染安静三秒突然发出一声尖叫！
    啊啊啊啊！
    忘！表！白！了！啊！
    谈恋爱都谈得这么纯情！
    人家都拿出娱记的偷拍精神了，结果拍出来的图美得跟电影宣传海报似的。
    唐晓染凑得太近，揉了揉眼睛，冷不防大灯忽然被‘啪’地一声打开。
    她吓得一回头，唐晓煜不知何时走远了，正面无表情地倚着房门，朝她翻了个白眼：“我都锁了门，你干嘛一副偷偷摸摸的样子？”
    唐晓染尴尬地笑了一声，摸了摸鼻子回道：“咳，第一次看别人隐-私，业务不太熟练。”
    唐晓煜：“……”
    言归正传，唐晓煜扬了扬下巴，遥遥示意她看手中的纸：“你觉得怎么样？”
    唐晓染没听懂他的‘怎么样’指的是什么，憋了半晌回了一句：“我觉得……顾珩长得还不错？”

 51.重生之后的第五十一天

    宝贝儿，想看更新, 就乖乖补齐订阅哦~　　与旁边墙角那道半透明的, 模样相同的身影看电视的眼神一模一样。
    一眨不眨, 只是无机质地、死死地盯着。
    高晟集团……宣布破产……
    破产了？
    爸爸的公司？
    那道半透明的身影看着电视，直到镜头从主持人的身上倏然一转，换到了采访记者的角度。
    里面在说什么她已经听不清楚了，然而视线却捕捉到屏幕上某个熟悉的人, 她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抓，抓住那个自己认识的熟人问一问,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
    怎么她好像就死了？
    怎么她家突然就这么完了？
    半透明的人影飘飘荡荡地到了电视机前面，伸出手却只能穿过那片液晶屏，接着便没入后面那雪白的墙壁里了。
    她张牙舞爪地挥着手，张嘴开开合合地念出那人的名字，却半点声音都发不出——
    用尽了力气, 直到眼前视线变得模糊, 直到整个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
    “——萧时歆！！！”
    旁边传来那石破天惊的一声吼, 将正叼着薯片打游戏的男生牙一紧，吓得双手离开键盘。只见电脑里的人物在躲过了致命一枪之后, 忽然浑身抽搐之后在原地一动不动，任由对面收走这个人头。
    似乎惊讶于他这突然的发挥，队友在耳机里笑骂了一句：
    “煜少，这操作有点骚啊, 抖出了帕金森的即视感。”
    “滚滚滚！”唐晓煜随手摘掉耳机, 关了语音。他把掉到裆上的薯片渣拈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这才惊疑不定地看着旁边猛然从午睡里惊醒，挺尸一样坐起来的自家姐姐。
    “……唐晓染，你这午觉睡得有点惊天动地啊？”话是这么说，男生看到她脑袋上不知什么时候渗出的汗，还是从桌上纸盒里抽了张纸巾递给她。
    女生侧颊上被汗压了几缕头发，披着的外套从她身上滑落。盯着他那张熟悉的脸，看到他头顶上挑染的一撮红毛一撮黄毛，眼神颇有些发直。
    被她用这种中邪一样的眼神直勾勾地看，唐晓煜感觉手臂上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伸手在她跟前晃了晃，忍不住开口又说了一句：
    “歆姐在梦里是把你怎么了？这眼神凶的。”
    唐晓染记得他这头发是他十八生日的时候被他朋友拉进理发店硬做的，这颜色染得让爸爸每天看到都气不打一处来，不到半月他就委委屈屈地染回了黑色。
    为什么这会儿还鲜艳得跟鸡屁股上的毛一样？
    奇怪的疑问在空荡荡的脑子里转了好几圈之后，之前的记忆才像是决堤的洪水一样猛然涌了出来，让她的身体后知后觉地阵阵发冷。
    仿佛是重启的电脑恢复了备份数据。
    不对，她不是已经死吗？！
    吃了一顿外卖，死在那个空荡荡的、简陋的出租屋里。
    她猛地将视线从唐晓煜的身上挪开，打量起周遭的环境——
    雪纺的窗纱在宽阔的落地窗两侧束起，却被外面的微风吹得悄悄摇曳；客厅顶上吊着的水晶大灯，泪珠形的吊坠闪着暗光……不论是脚下的地毯花纹，还是走廊尽头扶手蜿蜒的弧度，无一不在提醒她，这富贵又温馨的装潢，是她家。
    那个她后来梦了成百上千次，想回去的家。
    面前的茶几上被倒了一杯水，管家赵伯不知什么时候贴心地走到她旁边，略有些沧桑的声音里含着笑意，温和地开口说了一句：
    “晓染这是做噩梦了吧？要喝点热水吗？”
    女生呆呆地看着他，心想现在居然还能看到赵伯，不得了，已经开始连家里的管家都想念了吗？
    二楼的书房门今天一直是打开的，唐晓染那一声吼顺利地传到了书房办公的人耳中，这会儿走廊上扶手后站了个穿着灰蓝色西装的男人，沉默的目光关切地看向沙发上惊醒的女生。
    待到听见赵伯和唐晓煜的声音，发现她只是做个噩梦之后，才转身回到书房。
    然而瞥见他身影的女生却不可置信地喊了一声：
    “……大哥？”
    记忆中那张死亡通知书上的名字，忽然活了过来，就在她的面前。
    像个奢侈的梦一样。
    大哥的死就像是推着唐家走向末路的那只手。
    爸爸高血压发作住院，唐晓煜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她被中介商突然通知这栋别墅房产已经在出售中，必须得搬出去。
    之后四处求救无门，最后还莫名其妙地连命都丢了，只剩个魂眼睁睁地看着新闻正式通知自己：
    唐晓染同学，你的富二代身份已注销。
    她不知想到什么，猛地抓起茶几上的手机，按下主键，看到上面显示的日期：
    2016年9月3日。
    ……2016年9月3日。
    大哥死前的一个月。
    是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发生，她仍然整天无所事事，混吃等死，梦想着躺在爸爸和哥哥赚下的金山上浪荡一辈子的时候。
    听到她的呼唤，男人停下脚步，回身去看她，似乎有些诧异她的语气。
    结果回头后，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也依然能清楚地看到了她脸上两行晶莹落下。
    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赵伯忧心忡忡地叹了一口气，唐晓煜手里那张纸巾下意识地想往她脸上擦，却看着她脸上的妆容半天不知道往哪里抹比较好，尴尬地抬起几次又放下——
    最后只能一梗脖子转头冲楼上走下来的男人吼道：
    “唐晓璋你都已经当集团总裁了！给她买辆车怎么了！”
    毕竟唐晓染在沙发上睡着之前，就是被唐晓璋拒绝了这个要求，并且还被爸爸训斥了一顿！
    在爸爸面前怂得很的煜少，对上唐晓璋这个哥哥可是凶得很。
    唐大哥拧了拧眉头，那张不苟言笑的脸因为这个表情显得更不近人情了些，不知道的人准会被吓得眼泪都缩回去。
    只有那双星眸里闪过的无措暴露了他的真实情绪。
    还没等他嘴边那句话冒出来——你还在上学，爸爸觉得你现在开兰博基尼不太合适，要不我车库里的车借你开两天——他就被唐晓染猛地抱住了。
    从未感受过来自弟弟妹妹如此热情的唐晓璋下意识地接了一下之后，就整个僵硬地站在原地。
    赵伯、唐晓璋以及唐晓煜三个男人之间面面相觑。
    并不懂家里小公举这是怎么了。
    正在此时，门铃声响起，赵伯只得先往可视监-控那边走去。
    仍然觉得自己在做梦的唐晓染在哥哥的西装上猛地糊了一通眼泪鼻涕，抬起头，盯着他的脸，发现自家大哥帅的一表人才之后，决定在这不知是真是假的世界里再沉浸一会儿，顺便撒个娇：
    “哥，天凉了，我们让萧家破产吧。”
    刚跟着父亲走进门的萧时歆：“……”
    外面的车子几乎不会开进来，哪怕马路铺的平平整整，也没几个人会不识相地扰了这里的安静。
    毕竟，谁也不能确定将来老了，要住在里面的人会不会有自己。
    萧时歆就是挑在这样一个日子到了这家疗养院。
    她神色清冷，一身穿着更是隐约透出她非富即贵的身份，按理说不会有太多人在路上看到她会选择上前攀谈。
    偏偏一路上见到的许多个小护士，连同路过的护工，都会朝她露出个笑容，有的甚至还开口喊她一声：“萧总。”
    显然，她是这里的常客。
    直到她熟门熟路地在某间病房前停下，里面的单人床床尾被子叠成了相当有水准的豆腐块，而原本应该安静在房里某处看书的身影却遍寻不到。
    床前的桌上插了两支摇曳的白百合，让房内透出一股悠然清香的气息。
    身后有个熟悉的中年女人声音响起：“萧总？又来看您母亲？我听云姐说今天不错，她心情也好，刚才就让云姐推出去转转了。”
    萧时歆转过身，见到一个拎着干净洗脸盆的中年女人，是隔壁房间的护工——冲她点了点头，简单道了声谢，便重新往楼下走去。
    小风徐徐地从花园里穿过，给这不冷不热的季节添了点凉爽。
    萧时歆是在楼下小喷泉池旁边找到人的。
    那是一个风姿极佳的女人，不论在什么时候都会把自己收拾的一丝不苟，若不是她坐在轮椅上，穿着病号服，谁都会以为这是哪家的阔小姐走累了找个地儿在休息。
    不论是她那张除了眼角之外寻不见岁月痕迹的脸庞，还是她抬头看天时那副岁月安好的安然，都似是一副娴静的美人图。

 52.重生之后的第五十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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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连带着老朋友父女俩走进来的唐爸听到这话也愣在了原地。
    感受到那近乎凝滞的气氛, 唐晓染后知后觉地一回头——
    正对上不远处萧时歆那面无表情的脸。
    好似刚才什么都没有听见。
    “哟, 几天不见，晓染这志气倒是让我刮目相看啊。”走在唐爸旁边的一位精神矍铄的中年人背着手，笑眯眯地夸了一句，多亏与好友多年的友谊小船十分牢固, 暂时不会翻在唐晓染这一句话上。
    “萧伯伯好，歆姐好。”唐晓煜用手背蹭了下鼻尖, 看了傻姐姐一眼，故作乖巧地跟客人们打招呼，想替她赶紧把话题转移掉。
    唐晓璋也喊了声萧伯，又冲萧时歆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轮到唐晓染了，她一时间竟不知道现在这个梦醒不醒比较好。
    最后只能仗着三尺厚的脸皮硬挤出一个笑容, 假装自己刚才什么都没有说过, 把唐晓煜的话重复了一遍。
    在唐爸带着客人上书房之前, 她收到了一个死亡凝视。
    ——等会儿再收拾你。
    那个眼神是这么翻译的。
    也许是跟公司内部的业务有关，唐晓璋动作有些僵地轻拍了下她的脑袋权做安抚, 也没管自己西装前襟上那小滩不明水渍，转身跟上了几人的步伐。
    唐晓煜看着他跟上的背影，之前还一片明媚的眼眸顿时沉了沉，直到看见唐晓染跟条小尾巴一样地跟上了几人的步伐。
    唐晓煜：“……？？？”等等！那有你什么事儿啊？
    二楼除了有书房之外, 还有一间小的茶室用作会客谈生意, 唐父带着两位客人走进了会客厅, 而唐晓璋则又往前走了一段，打算去书房取文件。
    萧时歆走进会客厅的时候不期然往后看了看，正好瞧见唐晓染缀在自家大哥身后的模样。
    收回目光的时候，一缕心绪不期然闪过：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晓染和她大哥关系好像不怎么样。
    *
    唐晓璋直到走进书房的时候才发觉有人跟着，回头见到人的时候愣了一下，开口问了句：“怎么了？”
    事实上唐晓染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个冲动跟上来，只是下意识地想要跟在大哥的身边，好像跟着他就能远离那些噩梦一样的灾厄。
    女生肩侧落着几缕黑色的卷发，因着午睡的痕迹稍显凌乱，额前黑发下一双深棕色的眼眸显出几分无措，甚至无意识地绞着手指。
    乍一听到自家大哥的问题，她眨巴了几下眼睛，好半晌不知如何开口，胡乱将问题丢了回去：“呃，我们最近是要和萧家谈生意吗？”
    唐晓璋颇有些意外，没想到她会忽然关心家里的生意，想了想点头道：“谈个合作项目，他们今年打算研发一个新系列，准备把生产外包给我们。”
    一边说着，他往办公桌的方向走去，从一叠文件里抽出一个文件夹，回身递给唐晓染。
    见到她有些懵然地接过文件，唐晓璋顿了一下，又补了一句：“晓煜前两天跟爸爸说过想负责这个单子，你是上来帮他拿文件？”
    她摇了摇头，将手里的文件翻看完了又把东西还给他，“他没跟我说过这个事情，还是等他自己来拿吧。”
    见她站在原地又不说话，又不肯走的样子，一时间唐晓璋竟然产生了一种好像她在黏着自己的错觉。
    好像瞬间回到了她和唐晓煜还很小的时候。
    那个时候两个小不点还会黏在他身后，‘哥哥、哥哥’地喊，他去哪他们俩就去哪。
    回过神来，唐晓璋将身上的外套随手脱了放在椅子上，拿起另一份文件，往门口的方向走去，眸光落在室内那身影略显单薄的人身上，不由得开口说了一句：
    “我现在要拿文件过去，你……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唐晓染踟蹰着不知该摇头还是点头，最终还是垂着眼眸回了一句：“没有。”
    没有，我只是想跟着你。
    唐晓璋又皱了一下眉头，然而父亲那边肯定等不了太久，只好先往会客室走去。
    留下唐晓染在原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无声在书房里将自己疼的龇牙咧嘴。
    ……真不是做梦吗？她真的又活过来了？
    *
    回到楼下的时候，还没挨上沙发边，唐晓煜的问题就甩了过来：“你刚才跟着唐晓璋上去干嘛？”
    女生摸过他的薯片往嘴里塞了一片，歪着脑袋看着他，眼尾的一抹桃红显得格外好看，半晌咽下口中的食物，简单应道：“没干嘛，就跟过去看看。”
    唐晓煜嘲讽地嗤了一声，不知想到什么，抬手也从旁边的薯片袋子里拈起几片，往嘴里一丢，含糊着说道：“你最好离他远点。”
    不远处的赵伯抬眼看了看这姐弟俩，无声后退，想往不远处的小花园走去。
    结果还未走出去几步，就听到唐晓染清脆的一声：“不。”
    男生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被那掷地有声的拒绝当面甩地一愣。几秒后才反应过来，一脸受到背叛的模样。刚想开口说点什么，二楼会客室的门打开，萧时歆和唐晓璋一前一后走了出来，他只得将嘴里的话随着薯片一并咽下去。
    两位总裁皆是喜怒不形于色的类型，但是此刻脸上的表情都带了几分僵硬和木然，一并往楼下走去。
    唐晓璋快到门口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冲阳台门边的赵伯开口说道：“赵伯，不用准备我的晚饭。”
    赵伯应了一声，但是唐晓染短期内的‘大哥依赖症’还没打算戒掉，听了这句就下意识地接道：“你要去哪？我也要去！”
    萧时歆淡淡了看了她一眼。
    唐晓璋也看了她一眼。
    然后他们俩对视了一下之后，竟然异口同声地说了一句：“好。”
    ……这场景好像哪里不太对？
    唐晓煜看着唐晓璋和萧时歆之间的互动，又回头看了看自家姐姐，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等到唐晓染跑上楼换完衣服下来，他努力回忆了半天刚才唐晓璋和萧时歆的表情，又想到爸爸之前顺嘴提过的一句话，倏然睁大了眼睛。
    抬手将一阵风一样从身边跑过的女生给扯住，在她疑惑的视线中用匪夷所思的语气说道：
    “他们好像是去约会？！”
    啊？什么？
    唐晓染感觉自己脑子里轰地一声炸开了。
    这要是大哥和萧时歆真的成了，自己的报仇计划怎么实施！
    她坚定地拍了拍唐晓煜的肩，认真道：“那我更要去了！”
    去搞破坏！
    唐晓煜本来还想拉她，但是脑海里一些想法电光火石地闪过，又让他马上收回了手——
    这对要是不成，不正好合自己心意吗？
    唐晓染此时全部的心神都放在如何棒打鸳鸯上，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剧本，完全没注意到自家弟弟的表情，在鞋柜边穿好鞋就往外咻咻地跑。
    然而……
    她的一身才华在车上完全无处施展，因为这俩完全没有要聊天的打算，空气沉默地能闷死十个唐晓染。
    唐晓染咽了口口水，看了看驾驶位的大哥，又从后视镜看了看坐在后排低头看着手机的萧时歆，默默地删掉了心底的戏。
    直到车停在SUNRISE餐厅前，三人又沉默地下了车。
    坐在餐厅里，趁着萧时歆去洗手的功夫，唐晓染憋话憋了太久，抓紧问了一句：“大哥你们真的是来约会的吗？”
    唐晓璋的表情一瞬间很复杂，没承认也没否认，组织了许久的语言才回道：“……父亲和萧伯伯让我们俩一块儿吃顿饭。”
    唐晓染看了看面前的菜单，心想这真是她见过的最单纯的一顿饭。
    但是不行，就算这次相亲还有亿分之一可能，她都要给掐没了。鼓了鼓腮帮子，她目光灼灼地看着旁边的自家大哥：
    “大哥，我觉得你不能和萧时歆在一起。”
    黑发男人额前的头发落了几缕，大部分被梳到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剑眉星眸格外标致，气场外露。
    听了她的话，唐晓璋垂眸看了她一眼，缓声应了一句：“……嗯。”
    唐晓染完全不满足，决定有理有据地说服大哥：“毕竟我们以后要让萧家破产的！”
    唐晓璋端起茶杯的动作停了一下，心想还好没来得及喝。
    眼底浮出几许无奈，他点了点桌子，轻声问道：“你知道萧氏集团如果上市，市值多少吗？”
    唐晓染低头喝茶，斜眼瞧他，跟着他小小声道：“买不起吗？”
    唐晓璋清了清嗓子，坦然道：“十个高晟就买的起。”
    女生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半晌后决然地一点头，肯定道：“那大哥你更不能嫁了，太欺负人了。”
    唐大哥：“……？”等等，已经要用上‘嫁’字了吗？
    从他们身后走回原位的萧时歆禁不住轻笑了一声。
    唐晓璋很无奈，为了避免等会儿自家妹妹再当着人家萧氏集团现任总裁面前说出让人家破产的话，他决定先摊牌。

 53.重生之后的第五十三天

    宝贝儿, 想看更新，就乖乖补齐订阅哦~　　对上唐晓染仍未回神的呆萌目光, 她补了一句：“这个点只能吃公司食堂的餐了。”
    唐晓染那迟钝的大脑后知后觉地开始运作，揉了揉眼睛, 颇有些迟疑地问道：“唔, 歆姐……你也还没吃午饭吗？”
    萧时歆轻轻地应了一声。就在这个时候, 助理敲响了门，送了两份餐进来, 放在那张颜色相当深沉的黑色工作桌上。
    小毛毯从肩头滑落, 唐晓染从沙发上站起来, 才发觉因为刚才的睡姿问题，右腿麻得使不上劲儿, 又一屁股坐回了原位。
    助理小姐姐已经走出了办公室，萧时歆注意到她的动静, 作势要起身往她那边走：“怎么了？”
    “没事没事，歆姐你快吃午饭, 要不是因为我刚才打瞌睡也不会害得你这会儿还饿着肚子。”唐晓染脸上的表情有几分懊恼, 锤着自己的大腿忍不住加了几分力气，结果刚恢复知觉就被麻痒里混着的疼痛激得抽了一口凉气。
    萧时歆倒也不急这么几分钟, 只是慢条斯理地拆筷子，顺便把唐晓染的那一份也摆好了。
    然后她眼里的小朋友立刻‘一瘸一拐’地走到她对面坐下。
    ——没办法, 唐晓染怕自己再耽搁下去, 萧总饿坏了身体, 到时候错过的几百个亿她背不起。
    “昨晚没睡好？”萧时歆目光落在自己的餐盒上, 不慌不忙地给自己夹了块茄子，状似不经意地开口问了一句。
    唐晓染正吃了一口米饭，皱着眉头在一堆青椒里面找着肉丝，冷不防听到她的这个问题，咬着筷子抬头看她。
    条件反射地就想避开昨晚那段回忆，她看着萧时歆的脸庞，正想随口回点什么，就见到对方也抬起头，目光落在自己的咬着的一次性筷子上。
    在萧时歆皱着眉头思考下次在办公室给她准备一双干净的筷子时，唐晓染的回答在室内响起：
    “嗯……昨晚和晓煜吵架了。”
    原来是家里的事情。
    萧时歆得了回答，反倒不好开口劝点什么。
    话一出口，唐晓染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诚实。
    因为冤枉了对方是害自己家凶手的那点内疚感，原本被层层埋在心底，却被这段时间对方的善意、包括今天中午的这顿饭，来势汹汹地连根拔起。
    萧时歆一定不知道，曾经有多少次，她像以往一样照顾自己这个小辈的时候，自己却惶惶然地提防、怀疑，甚至在心里冒出许多不该有的恶毒念头。
    连胃里都被那股内疚顶得一时间装不下东西。
    她放下筷子，低头看着餐盒里没怎么动过的午餐，轻轻地说了一句：“歆姐，对不起。”
    突如其来的道歉让女人根本无法做反应，只以为她还介意耽搁自己午饭时间的事情，只好缓了语调回道：“没关系。”
    注意到她没怎么动筷子，萧时歆觑了眼旁边桌上仍堆着的文件，计算了一下完成它们的时间。与此同时，脑海里却开始一一闪过那些曾被推荐过的餐厅，思考着提前下班之后，带小朋友去吃点什么换换心情。
    “对了，旁边有休息间，你一会儿可以去里面休息。”萧时歆随口又补了一句。
    唐晓染确实感觉自己这会儿还没怎么清醒，脑子里还盘桓着驱不散的睡意，笑着假客套了一句：“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影响你休息？”
    不论如何，一早上了总算见她笑了一回，萧时歆挑了下眉头，回应道：“没关系，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
    然后，真正躺在休息间的床上时，唐晓染发现自己睡不着了。
    床够软，休息间够大够安静，但是睡意偏偏吓跑了。
    睁着眼睛在床上滚了五分钟之后，她拿起手机刷了一会儿微博和朋友圈动态，直到什么新鲜事情都找不到之后，她无奈地坐起来，接受了自己午休结束的事实。
    休息间地上铺着地毯，走路的声音都被吸收了，女生打开门，正想跟萧总探讨一下自己早上看的那点内容，见到的画面却让她瞬间抿紧了唇。
    到了唇边还未来得及跑出的‘歆’字被死死地咽了回去。
    萧时歆在午睡。
    趴在那张冰冷黑色工作桌上。
    尽管脑袋枕着小臂，底下还垫了个文件夹，但是桌子硬成那样，不用想都知道肯定不舒服。
    唐晓染一瞬间有种叫醒她让她去休息间的冲动，却不知道她到底睡着了没有，又不敢惊了她的睡意。
    只好在原地无比挣扎地思考——
    如果现在把刚才自己盖的小毯子给她盖上，会不会吵醒她啊？
    正在这时候，室内的电话突然响了，萧时歆被惊了一下。
    也就是这一下，唐晓染吓得退后了一步，休息间的门便自动无声地合上了。
    咦，等等，为什么她要这么做贼心虚？
    唐晓染戳着脸颊的酒窝，歪着脑袋盯着那扇门，试图梳理清楚自己的心路历程。
    半晌后无果，她破罐子破摔地拉开门，重走出去。
    外面那人已经重新开始了工作，见她这么快从室内走出，颇有些惊讶地问道：“醒了？”
    “嗯，不困了，谢谢歆姐。”唐晓染回了个真诚得多的笑容，借口想下去参观萧氏集团，就跑出去找萧时歆的助理小姐姐了。
    “唐小姐好，我是萧总的助理，负责带您参观萧氏总部，您叫我莉莉就可以。”几乎就在唐晓染出门的时候，这位精明干练又漂亮的小姐姐就收到了自家总裁的通知，微笑着跟眼前的女生自我介绍了一句。
    唐晓染也礼貌地回了个微笑，跟在对方的后面，听她从萧氏的历史讲到目前的部门分配，身临其境地感受了一把‘就算十个高晟也买不起一个萧氏’的公司规模和员工精神。
    莉莉讲了一段，适时地停下，恰到好处地给唐晓染留出个提问的时间。
    谁曾想，唐晓染疑问是有，只是一开口就把她问愣了三秒钟：
    “你们萧总有午休习惯吗？一般在哪个时间段午休？”
    莉莉：……啊？
    但是身为助理的职业素养仍然让她准确地给出了回答：“有的，通常在中午十二点三十分到一点之间。”
    唐晓染感觉自己的良心痛了一下。
    痛完之后表情深沉地开始思考一个问题：
    ……说好的日理万机呢？萧总为什么每天中午还睡半小时？
    啪。
    她听到内心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被良心一巴掌拍飞的声音。
    定了定神，她一边跟着助理往前走，一边继续问：“那她每天几点下班呀？”
    面对如此谜的问题，依然是职业素养在拯救莉莉：
    “忙的时候大概晚上十点左右，不忙的时候是正常的五点半。”
    无所事事地边聊边逛了一圈之后，她又跟着助理回到了顶楼，刚打算推开办公室的门，门就从里面自动开了。
    留着及肩短发的女人单手拎着包，冷艳的脸庞上，那双剑锋般的眸光与她撞上，瞬间便柔和了许多，淡色的唇轻启：“回来了？正好我下班，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唐晓染惊悚地睁大眼睛去看外面墙上挂着的时钟，下午三点十五分。
    ——萧时歆早退？？？
    她下意识地去看旁边助理的表情，想知道之前小姐姐的回答是不是在骗自己，结果发现人家听见可以下班的要求时，脸上的懵逼半点不比自己少。
    唐晓染表情空白地跟着她往电梯那边走，下意识地问了句：
    “现在下班，是不是太早了？”
    萧时歆觑了一眼她的表情，走进电梯，按下楼层，慢条斯理地回了三个字：
    “我饿了。”
    这理由满分。
    唐晓染差点就信了。
    等走到停车场，听到对方重复的那一句“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时，她蓦然反应过来。
    哪里是萧时歆饿了，这人明明是在担心她饿了。
    她抬头看着那人，视线描摹过她眼眸的轮廓，落进那双冷冽的、又被柔和情绪覆盖的眸子里，竟然问出了一句：
    “吃什么都行吗？想吃歆姐做的行不行？”
    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能得寸进尺到这个地步。
    脑子里更是莫名其妙地循环播放着那次和大哥还有她一块儿吃饭时，她说出的那句话：“好巧，我也是。”
    真奇怪。
    你这会儿的行为，是在试探她到底能对你好到什么地步吗？
    心底有个声音悄悄地问道。
    也许是唐志成实在沉默了太久，正在调试自己新笔记本的唐晓煜不得不凑近去瞄了一眼，这一眼直接吓得他一屁股摔回沙发上。
    “姐，你……”他转头去喊罪魁祸首，结果却对上一张十分内疚的脸庞。
    唐晓染扒在沙发边缘，只露出半张脸，那双深棕色的杏眸里满是做错了事的愧疚和茫然。
    她举着仍然忘记关掉讲外语的手机，双手合十看着唐志成，因为紧张，睫毛不断颤动：“小叔，对不起，是不是花你太多钱了？”
    唐志成从极度震惊中回过神来，对上她那仿佛下一秒就后悔到要退货的表情，安慰地挥了挥手：“怎么会，这么点钱小叔还是出的起的。”

 54.重生之后的第五十四天

    宝贝儿, 想看更新，就乖乖补齐订阅哦~　　萧时歆就是挑在这样一个日子到了这家疗养院。
    她神色清冷, 一身穿着更是隐约透出她非富即贵的身份，按理说不会有太多人在路上看到她会选择上前攀谈。
    偏偏一路上见到的许多个小护士, 连同路过的护工, 都会朝她露出个笑容, 有的甚至还开口喊她一声：“萧总。”
    显然，她是这里的常客。
    直到她熟门熟路地在某间病房前停下, 里面的单人床床尾被子叠成了相当有水准的豆腐块, 而原本应该安静在房里某处看书的身影却遍寻不到。
    床前的桌上插了两支摇曳的白百合, 让房内透出一股悠然清香的气息。
    身后有个熟悉的中年女人声音响起：“萧总？又来看您母亲？我听云姐说今天不错，她心情也好, 刚才就让云姐推出去转转了。”
    萧时歆转过身，见到一个拎着干净洗脸盆的中年女人, 是隔壁房间的护工——冲她点了点头，简单道了声谢, 便重新往楼下走去。
    小风徐徐地从花园里穿过, 给这不冷不热的季节添了点凉爽。
    萧时歆是在楼下小喷泉池旁边找到人的。
    那是一个风姿极佳的女人，不论在什么时候都会把自己收拾的一丝不苟, 若不是她坐在轮椅上，穿着病号服, 谁都会以为这是哪家的阔小姐走累了找个地儿在休息。
    不论是她那张除了眼角之外寻不见岁月痕迹的脸庞, 还是她抬头看天时那副岁月安好的安然, 都似是一副娴静的美人图。
    因为疾病的折磨, 她瘦了许多，偏偏那瘦更削出了她的风骨，尽管身形羸弱，却始终有一股难言的气力支撑着她，让她连坐姿都显出端庄，脊梁挺拔。
    就连瘦，她都瘦出了一副理所应当的气势来，任谁也不会、更不敢在她清醒时将她当成病人。
    也没人能想出到底要是怎么样的男人才能征服这个女人。
    萧时歆在远处静静看着。
    她身上有着与那女人如出一辙的傲气，从小时候开始，她就没什么朋友，也没人敢欺负她。
    她的出身，她的家世，注定了她要走与寻常人不一样的路。
    可是这一脉相承的气，却让她行走的前路上，没有任何人敢靠近。
    像是丛染了血的荆棘，在烈日、暴雪、疾风中岿然不动，也不需要任何力量的遮挡，独自生长，独自杀敌，也独自……枯萎。
    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人的绽放，将全世界都挡在门外。
    偶尔有哪只傻乎乎的荆棘鸟看到了它的魅力，不顾一切地撞了上来，也只能在成全了自己的歌喉之后，逐渐凋零下去。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走在什么样的路上。
    只是她偶尔会好奇，看着自己母亲的背影，思考着当年她嫁给这个男人的时候，是不是也知道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正在这时，坐在喷泉池旁边的女人，仿佛心有灵犀一般，蓦然转头朝她这个方向看过来。
    那张素净也掩不住明艳的脸庞上露出一点惊诧，而后便朝她快速地招了招手，脸上露出点焦急来。
    萧时歆快步走了过去，高跟鞋的尾跟在地上磕出一点带有节奏感的声音。
    “怎么今天过来了？公司没有事情要忙吗？”女人端正地坐在轮椅上，膝盖上披着一条薄薄的毯子，扬起脖颈看她的时候，雪白的一截脖子弧度美的像天鹅颈。
    尤其是她开口的声音，带着一股难以言说的韵味，不疾不徐地和着优雅，是萧时歆一辈子都学不会的柔和清亮。
    她只淡淡的回道：“想今天过来，事情忙完了。”
    与母亲的声线比起来，她只能从自己的声音里听出冷厉、不近人情，干巴巴地仿佛在跟路上遇见的陌生人说话。
    不期然地，她脑海里划过某个小朋友对她的‘可爱’评价，她稍微走了会儿神。
    听到她的话，坐在轮椅上的女人小小地弯了弯唇角，好似有些无奈地看她一眼：“怎么都这么大了，还跟我撒娇。”
    萧总被来自亲妈的盖章劈头盖脸砸的一愣，半晌才面无表情地反驳道：“没有。”
    “云姐帮我去拿水了，正好趁着这会儿，你陪我走走。”女人没问她今天是遇到什么事情了，才会往自己这里跑，只是轻轻拍了下扶手，示意她推着自己转几圈。
    母女俩安静地在花园里转了好久，期间萧时歆还将女人原先放在膝上的那条毯子给她披上了。
    在即将绕着建筑物转第四圈的时候，周围都看不见人了，坐在轮椅上的人朝她轻轻挥了挥手，黑得发亮的眼眸微抬，见到那蓝天白云，半晌语气温和地说了一句：
    “衬着这好天气，今天我精力倒是不错，这会儿还没乏。”
    萧时歆心底一紧，抿了抿唇，她低头看着母亲的侧颜，半晌没说话。
    结果坐在轮椅上那人却想趁这会儿多说几句，毕竟不知道自己下次清醒的时候又会在何时。
    “看来不是公司，也不是家里。这是遇到了哪家的克星，让我的歆儿这样不知所措？”
    知子莫若母，也许在转第一圈的时候，她就察觉到了萧时歆心底的不安，和那不知从何说起的，跃动的欣喜。
    “是一个……丢了很久的宝贝。”萧时歆看着被风卷到脚下的一片绿叶，那叶片在地上翻了几个滚，委委屈屈地挨到她脚边，便不再动了。
    坐在轮椅上的女人缓缓露出个微笑，一双黑曜石似的漂亮眼睛也弯出笑意。
    “找回来了？”她轻拢慢捻地问了一句。
    萧时歆微不可见地点头，低声说道：“找回来了。”
    “留在身边了？”女人又笑问了一句。
    然而这次却等了许久都没等到那肯定的回答。
    她右手按在轮椅扶手上，想回头去看萧时歆的表情，就在同一时刻，那冷淡的回答落入她耳中：“这样，就很好。”
    现在这样就很好。
    下一刻，坐姿笔挺的人缓慢地挨到了椅背上，清醒时的她并不习惯依靠什么东西，连这往后靠的动作都有些生硬。
    但她还是就那么靠了上去，闭上了黑色双眼，轻飘飘地说道：“我有点累了，推我回去吧。”
    闭上眼睛的瞬间，单薄的胸口里泛出一阵酸意。
    她那一刻有许多话想说，
    她想说，其实你未必会变得跟我一样，别站在原地，以为前面只剩黑暗，再也追不到黎明。
    却在忆及女儿这一路走来所见所闻时，什么都说不出口。
    是自己带了个不好的头，赋予她生命时，送的礼物也太差，所以并不知道要怎么样握着手，牵着她，给她指出幸福的方向。
    怕歆儿多走一步，带了一身伤回来；也怕她少走一步，错过了那场繁华。
    就连沉默，都如此不安。
    *
    当萧时歆接到那个声音欢快的电话时，她正坐在办公室里和产品新系列的市场部经理相顾无言。
    市场部经理被她的眼刀刮得两股战战，几乎已经在脑海里不可抑制地思考自己递上去的辞职报告格式。
    于是电话铃响起的刹那，萧时歆明显地听到了前方传来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她面无表情地看了经理一眼，直把他看的在深秋时节满头大汗，才接起手机。
    “歆姐！歆姐！你今天有空吗！”听筒里的声音比寻常还欢快了一个度，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遇上了什么好事儿。
    “嗯？”萧时歆淡淡地应了一声，并不知道自己眼中寒流开始回暖，注意力都放在了这通电话上。
    “下班之后我可以来找你吗？有个东西送你~”尾音上翘的愉悦怎么都掩不住，还勾出一点独属于她年纪的可爱来。
    明明是清脆明亮的声线，偏偏在电话里不自觉地捎上了鼻音的软糯。
    萧时歆淡淡地应了一声好。
    就听到电话那头仿佛功成名就一样的欢呼声：“耶！”
    “那、那歆姐你今晚都要空出来哦，我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不知道是不是过于激动，萧时歆清楚地听到唐晓染那怎么都压不住的喜悦，以至于连用词都要重复好多遍。
    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
    在那个瞬间，萧时歆心底隐约有了个猜测，那猜测来的猝不及防，让她安静了好几秒才想起来自己还未给出回答。
    应下的瞬间，她居然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心情。
    是期待、欢喜？
    还是慌张、惶恐呢？
    她单手握着手机，看着上面的一段话，简单地输入了一句：
    具体标准和设计选材的资料都已经提供给你大哥了。

 55.重生之后的第五十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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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晓染‘呃’了一声, 只好转移话题, “那天晚上的事情你没跟别人说吧？”
    唐晓煜这会儿对她已经不想有好脸色了, 对这个十句里八句话都要得罪自己的姐姐感到无fuck说。
    气归气, 还是不耐烦地回了一句：“没有！”
    眼见着对面有要挂电话的前兆，唐晓染赶紧赔着笑道歉，又补了一句：“哇我弟弟真是上天入地、天下第一的好弟弟, 我今晚没课，过去请你吃饭呀——至于大哥的事情，还是等我跟他先说一声吧。”
    对于如此不走心的夸奖，唐晓煜相当有骨气地无视了这个连外层糖衣都裹得发苦的‘炮-弹’，冷哼了一声, 慢悠悠地回了一句：
    “没空, 过两天百年校庆, 我今晚要去学生会盯着彩排。”
    行行行，你们都是优秀人才，就我喵喵的一颗废材。
    唐晓染挂了电话, 走出那条没什么人的小道。原先枝丫低垂、层层遮掩的枝条叶片, 在绕过了这条小路之后豁然消失，眼前的视野瞬间便明亮起来。
    仿佛从山间小路瞬间跨进了高楼广厦, 一眼能看到校外几栋茕茕而立的蓝色高楼。
    她正想打个电话给大哥, 跟他约个晚餐, 顺便聊一聊家里的事情。
    结果视线范围内一眼看到两道靓丽的身影, 有说有笑地往自己的方向走来，她看着拨号键，只能先放弃了这个打算。
    ——这两位正是之前酒吧里见过的，同混S市啃老二代圈的女生，一个孙佳丽，一个覃薇薇，专长是吃喝玩乐。
    她站在原地没动弹，不一会儿两人也看到了她，高兴地冲她挥了挥手，结果走到近前时看到她身上穿的，双双露出了鄙夷的眼神：
    “行啊唐晓染，几天不见都成三好学生了啊？之前约你泡吧、做美容、买买买，你在群里一句都不带搭理的。老实交代，跟哪个野男人混的乐不思蜀呢？”
    孙佳丽上来挽着她的胳膊，脸上画着得体的妆，之前割的双眼皮、垫的鼻子如今已经与她轮廓衬得极好，漂亮得让人挑不出什么错，也几乎难以让人记住。
    “前几天家里有点事，所以比较忙。”唐晓染不好将话里的意思说的太明白，也不敢随便放烟雾弹，毕竟大家背景都不差多少。
    万一让人家以为她家要出意外了，这消息传出去高晟的股票不知道又要震荡几次？
    覃薇薇绕着她左右看了一圈，笑着在旁边又插了一句：“我怎么觉得晓染最近给人感觉很谜啊？你该不会被人穿了吧？一副从此告别花花世界要奋发图强的恐怖样子？”
    哎哟，少女，你已经靠近了真相。
    唐晓染勾了下唇角，哼笑一声，心不在焉地回了句：“被谁穿？歆……萧时歆？”
    谁料到这两人还一本正经地点头，互相对视一眼之后，一拍即合：“有可能！”
    “我仿佛听到了谁脑子里海啸的声音。”唐晓染面无表情地扫了她们俩一眼，觉得她们现在多半有病。
    孙佳丽习惯性地一撩头发，眼底露出几分神秘，红唇开合，吐出惊天内-幕：“你还别不信，前两天萧氏集团南美的分公司做假账的事情都被爆出来了，还是待了几十年的高管带头。听说把萧时歆气得够呛，直接在公司内部从她开始带头罚款，几个副总都跟着一起掏腰包。”
    她啧啧了两声，眼里的情绪简直能直接化作汉字飘在空中：
    那可是萧时歆啊，S市商圈的传说，从来没听过她犯错啊！
    覃薇薇左手握拳一拍右手掌心，得出结论：“你看，我们的猜测有理有据使人信服。你和萧时歆互相穿越，那现在对我们冷漠无情的你，和居然会犯错的她，就可以完美解释了。”
    唐晓染对她的脑洞叹为观止，眼含爱惜地看着她：“想象力这么丰富没去当作者，这么多年真是委屈你了。”
    覃薇薇正想一挥手，说看不上那点钱，冷不丁看到唐晓染一秒拉下脸来：
    “所以你是想说我蠢呢、还是蠢呢、还是蠢呢？？”
    覃薇薇：瑟瑟发抖.jpg
    孙佳丽‘噗嗤’一声，轻轻拉了拉她裙摆，“诶，我们主要就是来跟你分享下这个激动人心的好消息，你干嘛这么凶？”
    假装发抖的人瞬间原地复活，用力点了几下头，满眼的幸灾乐祸。
    没办法，她们这些混吃等死的就是见不得这些自力更生的好。
    从小到大听了那么多年的‘你看看人家萧家/萧总/萧时歆……’——这仇恨值不是白拉的。
    唐晓染作为即将迈入‘别人家孩子’行列的成员，摸了摸鼻子，幸灾乐祸不起来。
    甚至还觉得心里有点不舒服。
    但她两位曾经的好友完全察觉不到她这微妙的心情变化，仿佛已经迅速适应了她这副冷淡的样子，自顾自地继续从萧总身上找乐子：
    “诶，听说过两天校庆还要请这些知名校友回来呢，你猜她还来不来？”
    “我怎么知道啊，我又摸不透那种沉迷事业的老女人的心。”
    “行了。”她打断了两人的聊天，眉宇间是真正的不悦，自己都没意识到此刻脸色有多沉。
    她很快地又接了一句：“以后别在我跟前说她。”
    被她突然的打断吓了一跳，孙佳丽和覃薇薇都有点茫然，听到她的下半句，两人自动曲解成：因为唐晓染太讨厌萧时歆了，所以根本不想听到这个名字。
    她们俩对视一眼，在蓦然尴尬下来的气氛里松了一口气，妥协地举手道：“行行行，不提不提，反正她也没什么八-卦好说。”
    唐晓染欲言又止地看着她们，想说自己一点都不讨厌萧时歆。
    但是见到她们又说说笑笑地谈起S市其他豪门的事情，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算了，跟她们澄清，没意思。
    她借口今晚家里要聚餐，推了两人的饭局，在她们俩撇着嘴说‘没劲’的时候，笑了笑就转身往校门口走去。
    没劲就没劲，反正让她有劲儿的人又不是这俩。
    低头看着手机上停留在几天前的聊天页面，她不自觉地笑弯了眼睛，将手机凑到脸前，发了几条语音。
    *
    窗帘掩了一半的透明玻璃，外面的灯红酒绿只在室内影影绰绰地留下点痕迹，半点吸引不到室内人的注意。
    开放式的厨房边，一道身影站在料理台前，低头切着手里的一颗大白菜。
    ‘咔擦咔擦’的声音均匀地响起，偶尔还能听到旁边炉子上小锅烧开的声音，然而不知是不是她身上的寒意太重，还是室内少了个人的温度，这画面硬是半点温馨的效果也无。
    ——甚至要是把切青菜的场景换成剁肉，还会营造出恐怖片的氛围。
    搁在一旁干净台子上的手机闪了闪，她瞟了一眼，打算看看是谁发来的消息，之后把手机关掉。
    摁亮了屏幕之后，看见唐晓染发的几条语音消息，她的手指在上面悬空了半天，还是点了下去。
    活泼的声音从手机里冒出来：
    “歆姐歆姐，你回国啦？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
    “你下班了吗？我们一起吃个饭呗？”
    萧时歆眼底的冰块裂出了一道缝隙。
    谁也不知道她心底其实藏着一团暴躁的、无法释放的情绪。
    想了很久，她正想拒绝唐小朋友这个邀约，结果下一秒电话就打了进来。
    她只得接起。
    “歆姐，我跟你说我可可怜了，今晚都约不到人跟我吃饭，又不想一个人去吃食堂。”
    “歆姐你愿意赏我这个小可怜一顿饭吗？”
    电话那头明明十分聒噪，比她心底那团糟心情绪还要闹，竟然奇迹般地让她周身的气息平和了下来。
    沉默了半晌，她自己都不知道有没有叹气的时候，低声回了一句：
    “我在家，你可以直接过来。”
    “晓染，有话好好说，先把手头的东西放下。”赵伯手上还沾着一片茶叶，就被唐晓煜从厨房推了出来当挡箭牌，这会儿脸上的皱纹里都堆满苦笑。
    唐晓染气得整个人都在抖，连带着手里举着的青花瓷瓶都跟着抖三抖，让她弟看得心惊肉跳，又补了一句：“悠着点！摔一下五百万！”
    唐晓染感到手腕突然一阵无法承受之重。
    她磨着后槽牙，深棕色的眼眸里情绪沉沉，将手头的花瓶放回原来的地方。左右寻了一遭，发现最安全的能用来痛殴唐晓煜的只有沙发抱枕。
    “从赵伯后面滚出来！”她抬手指着唐晓煜，低吼着命令道。
    “哇你好歹让我知道怎么死的吧，下车就翻脸，姐你是不是被穿了？”唐晓煜表情莫名，被吼得云里雾里，搭着赵伯的肩膀踮着脚伸长脖子讨饶。
    唐晓染单手揪起抱枕一角，朝着那个方向三步并做两步跑去，然后挥舞着抱枕狂拍自家弟弟。
    一边用力砸一边骂：“王八蛋唐晓煜！成天好的不学学坏的！狗屁倒灶的东西就你最能！”
    被他砸到头晕的男生伸手护着脑袋，从狂风暴雨里艰难往外扔话：“我跟你说你再打我还手了……我真还手了……”

 56.重生之后的第五十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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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迎着自家大哥坐下之后奇怪的目光, 她硬是在心底刷屏而过一堆断片字幕‘我是谁？我在哪？我踏马刚才在做什么？’的同时, 脸上绽开个温软的笑容, 抱歉地松开手，佯装解释：
    “不好意思，本来是想拿笔的……不过歆姐皮肤真好, 跟牛奶一样。”
    唐晓璋的视线在她们俩之间转了一圈，拿起菜单开始看，权当这事儿已经过了。
    萧时歆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唐晓染从她表情里也看不出她信没信自己瞎扯的鬼话。
    然而在萧总的心里，刚才某位小朋友的做法, 活脱脱就像个流-氓。
    她觉得唐晓染很奇怪, 不论是今天见到自己时那莫名的敌意, 还是后来那怔忡着握着自己手的模样。
    ……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样。
    念头刚在脑海里打了个圈就被萧时歆压下去了，只道是自己多想，便打算将刚才那短暂的一幕忘却。
    来时两位‘约会’的人心事重重, 现在说开之后, 整张桌上最心不在焉的人反而成了一开始励志要来‘棒打鸳鸯’的唐晓染，连着两次没听见自家大哥的问题, 每次抬头时那双深棕色的眼睛都满是迷茫。
    唐晓璋不易察觉地拧了下眉头, 见她面对一桌子爱吃的菜都有些恹恹的模样, 不知她是怎么了。
    直到将萧时歆送回萧家之后, 唐晓染在车上才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时不时地扭头看旁边的大哥，生怕他突然消失不见一样。
    某个红灯路口，唐晓璋缓缓地降低车速，与前面车辆保持了安全距离停下之后，左手搭在方向盘上，目视前方，不期然低声问出一句：“心情不好？”
    “嗯……没有，刚才在想事情。”车内成员就两个，唐晓染乍然接了问题，迟疑着开口回了一句，视线仍然停留在唐晓璋的侧脸上。
    唐晓璋不再接话，不知是不想追问她的疑惑，还是在等她自己说出。
    本来也不是什么憋得住话的人，话语在唇齿间打了几转，唐晓染就忍不住一吐为快：“大哥，你今天说的那个和萧家合作的项目——”
    唐晓璋应了一声，示意她继续说。
    “可不可以让我来做？”唐晓染绞着手指，尽管在心底默默练习了几次说出这事的语气，最终出口时听着总还是有些底气不足。
    前方车队缓缓动了起来，唐晓染拉动手刹，将车继续往前开的时候，听了她这话，极为诧异地偏头看了她一眼。
    在这之前，唐晓染对家里生意的态度从来都是敬谢不敏的。
    唐晓璋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让她转变得这么快，而且竟然掺和的第一件事就要抢了唐晓煜的活儿。
    惊讶归惊讶，思考了将近半分钟之后，他还是客观地开口道：“如果晓煜同意的话，你可以代表高晟这边和萧氏进一步详谈。”
    “那……如果他不同意呢？”唐晓染实在不是想抢弟弟的事情，但是经过今晚吃饭时那一遭，她深刻地意识到，萧时歆是解开自己家走向衰败道路的重要钥匙。唯有知道更多关于上一世的记忆，自己才能够更好地避开悲剧的发生。
    而这是目前摆在她面前，唯一一个接近萧时歆的办法。
    “那你就凉了。”唐大哥面无表情地接了一句。
    唐晓染：“……”
    她愣了好几秒才发现大哥居然还有闲工夫逗她？
    “如果他不同意，你得和他同时拿出方案和萧氏谈，让那边来选。除此之外，这次萧氏的新产品系列要找供货合作商的消息很快就会放出去，到时候会有更多同行找上门，所以留给你们的时间不会很多。”唐晓璋这次说的话比较长，略有些沉的声音在车内响起，让人听着便忍不住随着他的意思走，后背上都蹿出几分争分夺秒的紧张感来。
    唐晓染听了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怀疑自己思考一晚上最后挑了个地狱模式拯救自己家。
    沮丧地连头顶的毛都嚣张不起来了，她鼓着脸看前方匀速变化的风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唐晓璋听了她那恨不得叹出三辈子的丧气，眼底闪过一缕轻轻的笑意。
    *
    “……你怕不是失了智？”唐晓煜靠在床头吊儿郎当地翘着脚玩手机，听完唐晓染的要求之后，他斜睨了自家姐姐一眼，开口回了一句。
    唐晓染深呼吸三口气，露出个微笑，走到他跟前，将他的手机抽走。
    弯下腰，她一把抱住唐晓煜，用上最无赖的那招，用脸蹭他的脸，撒娇道：“反正你也才大二，以后还有大把时间接触公司业务，这个就让给我嘛，我发誓就这一次~”
    唐晓煜抬手轻推开她的脸，哼了一声，别开脑袋说道：“少来这套。”但是心底那些白天积累的气却慢慢被捋顺。
    “不管不管，你快答应我！”唐晓染满脑子都是先把事情揽下来再说，卯足了劲儿不要脸。
    “假设我答应你，你打算拿什么计划给歆姐那边看？”唐晓煜心软归心软，在公司的事情上还算上心，多问了一句。
    唐晓染光是笑，笑的春暖花开，顾盼生姿，几乎要笑出一个完美花瓶的效果，就是半天没开口回一句话。
    唐晓煜：……？？？
    有本事要项目有本事说企划啊！
    他伸手扶额，收敛了神色。之后正儿八经地坐直了上身，盘着腿，用食指抵着唐晓染的额头，男生一本正经地说道：“萧氏近几年的手机销售情况非常好，在欧美那边占据了很大的市场。这次的新系列推出，外包的生产是我们这种机械加工类型企业的好机会，你知道要是没拿下这单子会怎么样吗？”
    “错过十个亿？”唐晓染随口应着，之后就看到自家弟弟指了指那边桌上足足半人高的纸堆。
    她不解地走到桌边，随手拿下几叠看了看，脸色发绿地合上了。
    “这、这么多资料要看？！”唐晓染心想什么计划、供应材料选取都应该是下面那些负责人做的事情，自己难道不是抱着文件拿个优盘顶多临时讲个ppt？？
    唐晓煜冲她翻了个白眼，“所以现在还想跟我抢吗？”
    不了不了，溜了溜了。
    唐晓染期末都没这么努力过，面对这山一样的资料简直亚历山大。不过——
    她又凑回自家弟弟身边，脸上的笑容依然如之前那般明媚，装作要给他按摩捏肩，另一个计划浮上心头：
    “那要不这样，我给你当副手，然后你负责和我们这边的人定计划，我去和萧氏那边谈，行吧？”
    唐晓煜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唇角，拍掉她的手，唇边一颗尖尖的虎牙若隐若现：“你是不是对副手这个词有什么误解？”
    唐晓染顺势纠正自己刚才那句话：“噢，那我还是当负责人，你给我当副手做计划，最后还是我去谈，怎么样？”
    唐晓煜：“……”
    他仔细打量了自家姐姐半晌，发现唐晓染厚颜无耻的程度与日俱增，不得不竖起大拇指：“你站在此地不要动，我先去给你修个火车站。”
    “不用不用，奖励我一个橘子就好了。”
    “滚。”
    唐晓染被赶出了亲弟的房间，可怜兮兮地在走廊上蹲了一会儿，决定回自己房间温暖的大床上缓解悲伤。
    在软乎乎的床铺里滚了好几圈之后，她伸长手将桌上的手机拿了过来，瞄了一眼时间，努力找到一个正儿八经的微信头像，顺手点进去发了个微信消息：
    “大哥大哥大哥，萧时歆那里有没有后门可以走啊？[可怜.jpg]”
    她盯着对话框那个英文名，瞅了半天觉得……
    咦，这个英文名看着像是个女的？
    等等，我以前没有给大哥备注过吗？
    正想点开名片仔细看，就发现对面回复了消息：
    第一句：“……我不是你大哥。”
    第二句：“你想要什么样的后门？”
    唐晓染：“！！！”
    她睁大眼睛，在微信通讯录里找了一圈，看到了第二个画风类似的头像，并且名字那里赫然显示着——‘唐晓璋’。
    ……所以她刚才是把消息发给了谁？
    颤巍巍地点开了对方的朋友圈相册，找到了许多眼熟的，萧家私产庄园的风景图片，心底隐约有个不太好的猜想。
    沉默了几秒钟之后，她举起手机，在对话框里尝试着回了一句：“……歆姐？”
    没一会儿，对面简短地回了一个字：“嗯。”
    手机松开，直直地砸在她脸上。
    唐晓染嗷了一声跳起来，千言万语化作一句：
    “大哥！你为什么要和萧时歆用情头！！！”
    好似刚才什么都没有听见。
    “哟，几天不见，晓染这志气倒是让我刮目相看啊。”走在唐爸旁边的一位精神矍铄的中年人背着手，笑眯眯地夸了一句，多亏与好友多年的友谊小船十分牢固，暂时不会翻在唐晓染这一句话上。
    “萧伯伯好，歆姐好。”唐晓煜用手背蹭了下鼻尖，看了傻姐姐一眼，故作乖巧地跟客人们打招呼，想替她赶紧把话题转移掉。
    唐晓璋也喊了声萧伯，又冲萧时歆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57.重生之后的第五十七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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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在萧总的心里，刚才某位小朋友的做法, 活脱脱就像个流-氓。
    她觉得唐晓染很奇怪, 不论是今天见到自己时那莫名的敌意, 还是后来那怔忡着握着自己手的模样。
    ……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样。
    念头刚在脑海里打了个圈就被萧时歆压下去了，只道是自己多想，便打算将刚才那短暂的一幕忘却。
    来时两位‘约会’的人心事重重，现在说开之后，整张桌上最心不在焉的人反而成了一开始励志要来‘棒打鸳鸯’的唐晓染, 连着两次没听见自家大哥的问题，每次抬头时那双深棕色的眼睛都满是迷茫。
    唐晓璋不易察觉地拧了下眉头，见她面对一桌子爱吃的菜都有些恹恹的模样, 不知她是怎么了。
    直到将萧时歆送回萧家之后, 唐晓染在车上才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时不时地扭头看旁边的大哥, 生怕他突然消失不见一样。
    某个红灯路口，唐晓璋缓缓地降低车速，与前面车辆保持了安全距离停下之后，左手搭在方向盘上，目视前方，不期然低声问出一句：“心情不好？”
    “嗯……没有，刚才在想事情。”车内成员就两个，唐晓染乍然接了问题，迟疑着开口回了一句，视线仍然停留在唐晓璋的侧脸上。
    唐晓璋不再接话，不知是不想追问她的疑惑，还是在等她自己说出。
    本来也不是什么憋得住话的人，话语在唇齿间打了几转，唐晓染就忍不住一吐为快：“大哥，你今天说的那个和萧家合作的项目——”
    唐晓璋应了一声，示意她继续说。
    “可不可以让我来做？”唐晓染绞着手指，尽管在心底默默练习了几次说出这事的语气，最终出口时听着总还是有些底气不足。
    前方车队缓缓动了起来，唐晓染拉动手刹，将车继续往前开的时候，听了她这话，极为诧异地偏头看了她一眼。
    在这之前，唐晓染对家里生意的态度从来都是敬谢不敏的。
    唐晓璋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让她转变得这么快，而且竟然掺和的第一件事就要抢了唐晓煜的活儿。
    惊讶归惊讶，思考了将近半分钟之后，他还是客观地开口道：“如果晓煜同意的话，你可以代表高晟这边和萧氏进一步详谈。”
    “那……如果他不同意呢？”唐晓染实在不是想抢弟弟的事情，但是经过今晚吃饭时那一遭，她深刻地意识到，萧时歆是解开自己家走向衰败道路的重要钥匙。唯有知道更多关于上一世的记忆，自己才能够更好地避开悲剧的发生。
    而这是目前摆在她面前，唯一一个接近萧时歆的办法。
    “那你就凉了。”唐大哥面无表情地接了一句。
    唐晓染：“……”
    她愣了好几秒才发现大哥居然还有闲工夫逗她？
    “如果他不同意，你得和他同时拿出方案和萧氏谈，让那边来选。除此之外，这次萧氏的新产品系列要找供货合作商的消息很快就会放出去，到时候会有更多同行找上门，所以留给你们的时间不会很多。”唐晓璋这次说的话比较长，略有些沉的声音在车内响起，让人听着便忍不住随着他的意思走，后背上都蹿出几分争分夺秒的紧张感来。
    唐晓染听了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怀疑自己思考一晚上最后挑了个地狱模式拯救自己家。
    沮丧地连头顶的毛都嚣张不起来了，她鼓着脸看前方匀速变化的风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唐晓璋听了她那恨不得叹出三辈子的丧气，眼底闪过一缕轻轻的笑意。
    *
    “……你怕不是失了智？”唐晓煜靠在床头吊儿郎当地翘着脚玩手机，听完唐晓染的要求之后，他斜睨了自家姐姐一眼，开口回了一句。
    唐晓染深呼吸三口气，露出个微笑，走到他跟前，将他的手机抽走。
    弯下腰，她一把抱住唐晓煜，用上最无赖的那招，用脸蹭他的脸，撒娇道：“反正你也才大二，以后还有大把时间接触公司业务，这个就让给我嘛，我发誓就这一次~”
    唐晓煜抬手轻推开她的脸，哼了一声，别开脑袋说道：“少来这套。”但是心底那些白天积累的气却慢慢被捋顺。
    “不管不管，你快答应我！”唐晓染满脑子都是先把事情揽下来再说，卯足了劲儿不要脸。
    “假设我答应你，你打算拿什么计划给歆姐那边看？”唐晓煜心软归心软，在公司的事情上还算上心，多问了一句。
    唐晓染光是笑，笑的春暖花开，顾盼生姿，几乎要笑出一个完美花瓶的效果，就是半天没开口回一句话。
    唐晓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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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伸手扶额，收敛了神色。之后正儿八经地坐直了上身，盘着腿，用食指抵着唐晓染的额头，男生一本正经地说道：“萧氏近几年的手机销售情况非常好，在欧美那边占据了很大的市场。这次的新系列推出，外包的生产是我们这种机械加工类型企业的好机会，你知道要是没拿下这单子会怎么样吗？”
    “错过十个亿？”唐晓染随口应着，之后就看到自家弟弟指了指那边桌上足足半人高的纸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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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要不这样，我给你当副手，然后你负责和我们这边的人定计划，我去和萧氏那边谈，行吧？”
    唐晓煜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唇角，拍掉她的手，唇边一颗尖尖的虎牙若隐若现：“你是不是对副手这个词有什么误解？”
    唐晓染顺势纠正自己刚才那句话：“噢，那我还是当负责人，你给我当副手做计划，最后还是我去谈，怎么样？”
    唐晓煜：“……”
    他仔细打量了自家姐姐半晌，发现唐晓染厚颜无耻的程度与日俱增，不得不竖起大拇指：“你站在此地不要动，我先去给你修个火车站。”
    “不用不用，奖励我一个橘子就好了。”
    “滚。”
    唐晓染被赶出了亲弟的房间，可怜兮兮地在走廊上蹲了一会儿，决定回自己房间温暖的大床上缓解悲伤。
    在软乎乎的床铺里滚了好几圈之后，她伸长手将桌上的手机拿了过来，瞄了一眼时间，努力找到一个正儿八经的微信头像，顺手点进去发了个微信消息：
    “大哥大哥大哥，萧时歆那里有没有后门可以走啊？[可怜.jpg]”
    她盯着对话框那个英文名，瞅了半天觉得……
    咦，这个英文名看着像是个女的？
    等等，我以前没有给大哥备注过吗？
    正想点开名片仔细看，就发现对面回复了消息：
    第一句：“……我不是你大哥。”
    第二句：“你想要什么样的后门？”
    唐晓染：“！！！”
    她睁大眼睛，在微信通讯录里找了一圈，看到了第二个画风类似的头像，并且名字那里赫然显示着——‘唐晓璋’。
    ……所以她刚才是把消息发给了谁？
    颤巍巍地点开了对方的朋友圈相册，找到了许多眼熟的，萧家私产庄园的风景图片，心底隐约有个不太好的猜想。
    沉默了几秒钟之后，她举起手机，在对话框里尝试着回了一句：“……歆姐？”
    没一会儿，对面简短地回了一个字：“嗯。”

 58.重生之后的第五十八天

    宝贝儿，想看更新, 就乖乖补齐订阅哦~　　扫了一眼手机屏幕, 看到上面跳动的名字时，萧时歆的眼底多了些许温度。
    “舅妈。”她划开接听键, 眼底的温情落到唇上，几乎要描绘出上扬的弧度。
    那边的人说话的语气十分温柔，语气里更是十足的亲近：“歆歆啊, 中午有时间吗？你舅舅今天闹着要出院呢，我拗不过他。你啊，干脆也不用跑一趟医院了，正好中午来我们这儿吃个饭。”
    萧时歆对于这个结果丝毫不惊讶，只是相当平静地回道：“舅妈？舅舅现在在边上吗？”
    昨天下午医生的嘱咐她都还记得, 结果家属这会儿就闹出院, 这不是闹她吗？
    “不在呢, 他刚才一看我要给你打电话，就找借口跑了。”舅妈相当坦然地把自家老公给出卖了。
    萧时歆：“……”
    冷静地呼吸了好几轮，她淡定地回道：“好的，我知道了，我一会儿就过去。”
    “欸！那我和你舅舅在家等你, 你路上开车小心点。”听到她的回答，女人的声音更加温柔，回应着的语气里甚至都充满了期待。
    完全就是一副父母等孩子回家的状态。
    萧时歆挂了电话, 想到自己之前接到的那通汇报, 眼底的温情又一点点褪了下去。
    正在这时, 助理敲开门进来，明亮的双眼看向站在办公桌旁的她：“萧总，S大校庆的邀请函刚才寄来了，您的打算是……？”
    “我会准时到场，你安排一下。”萧时歆正半俯身翻看桌上的文件，随手将一份最紧急的签了，之后便丢下笔。
    在莉莉应了一声之后，她又补了一句：“把我今天下午两点之前的安排取消掉。”
    “好的，萧总。”莉莉点了点头，拿笔随手在本子上记录下来。
    *
    高晟集团大厦，顶楼办公室内。
    留着黑色长卷发的女生靠坐在沙发上，翘着腿，叼着吸管，美滋滋地喝着助理小哥哥跑下去买的草莓奶昔，惬意悠闲地仿佛坐在自家大厅的沙发上。
    直到滋溜一声见了底，才意犹未尽地松了牙齿。低头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她拖长了声音喊了一声：“大——哥——”
    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撒娇式的催促，刻意渲染出三分的急不可耐。
    唐晓璋坐在办公桌后，几乎在她开口的时候，钢笔笔帽套上的声音就清脆响起，而她话落之后，人已经从办公桌后站起来了。
    随手取下椅背上搭着的衣服，他起身往她那边走去，低沉的声音在室内扬出宠溺的调子：“走吧。”
    女生高兴地蹦了起来，迫不及待地朝他走过来，一手拿着空了的杯子，一手扯着他的衣袖，“走走走我们去吃大餐！”
    出门的时候，空了的塑料杯在半空中划出愉悦的弧度，落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
    “想吃什么？”唐晓璋同样依着她的喜好问道。
    她眼眸转了转，摸出手机，笑嘻嘻地说道：“你等等，我问问唐晓煜现在最想吃什么。”
    唐晓璋：……？？？
    直到四十分钟后，他们坐在餐厅里，他听见对方手机里即使不是外放也依然清晰传出的一句怒吼：
    “唐晓染！你给我等着！”
    女生丝毫不以为意，甚至还很开心地给此刻吃着盒饭的人发了句语音：“哎呀你看姐姐我对你多好，吃饭的时候都记着你的苦，所以特意来帮你吃你这会儿最想吃的呀~”
    唐晓煜举起手机三次，最后在旁边朋友拦着腰的劝解下放过了可怜的手机。
    “煜哥，本月新款！新款！控几住你寄几！”
    他深呼吸了三口气，面无表情地按上了自己面前连水煮青菜都难吃的塑料餐盒盖，宣布道：“下午再加一遍彩排。”
    周围所有学生会成员：“……！”刚才到底谁刺激他们家老大了！
    另一边，坐在餐厅里把不愿意陪自己来公司的弟弟耍了一通之后，身心舒畅的唐晓染挥手让服务员再添一杯茶。
    全程围观唐晓染又一次成功欺负弟弟的唐大哥无奈地摇了摇头。
    心情舒爽的女生悠悠闲闲地抿了一口菊花茶，里面加的冰糖甜味浸开，入口时一丝丝在舌头上蔓开，咽下去之后，清香和着甜味仍留在口中。
    她这才想起来正事儿，趁着饭还没上，打算和大哥先打个招呼。
    “对了，哥，我今天其实不是翘课偷懒才过来的，我有个事情要跟你说。”
    唐晓璋将手里的菜单合上交给服务生，冲她点了下头，示意她直说无妨。
    “你记不记得那天，就是你被爸爸很生气喊回家的那天，你回来的时候把车停哪儿了？”唐晓染单手托腮，另一手拇指和食指捏着玻璃杯壁上沿，轻轻晃着玻璃杯里的茶，视线也跟着水波晃动而稍稍转移。
    唐晓璋对那天的记忆非常深刻，别说是回家时停车的场景，甚至是书房里的对话，他至今都能还原得八-九不离十。
    “本来打算直接开进车库，但是收拾花园的小郑说爸爸急着找我，让我就别忙这些小事了，把车钥匙交给他，他帮我开进车库。”
    “怎么了？”唐晓璋复述完记忆中的话，看着自家妹妹停止晃动手中的水杯，如星般的双眸里瞬间划过一丝凛意。
    唐晓染慢慢地把手里的杯子放在桌上，磕出一声轻响，视线慢慢上扬，与自家大哥的对上。
    唇边半点温度也无，不紧不慢地说道：“可是，晓煜说，直到我和你都进了书房再出来，那辆车都还在楼下停着。”
    话已经开了个头，她就一口气说完：“哥，如果那天我没跟你一块儿进去，你觉得以你不愿解释的性格，加上想护着顾珩哥的心情，对上爸爸盛怒下的责骂，答案会怎么样？”
    “你会被赶出家门，走到门口，想也不想地开走那辆车。”
    “那辆你把车钥匙交给过别人的车。”
    停了几秒，她的唇畔冷冷地向上勾了一下，深棕色的眼眸里同样半点情感也无：“更神奇的是，第二天，小郑哥同租的舍友打电话跟赵伯说，小郑哥前一天晚上回去摔了腿，要请一周病假。”
    唐晓璋不知为何突然觉出一份逃出生天的寒意。
    然而此刻对面晓染的眼神，比他这差点被人算计的寒意更彻骨，他不知道为什么之前还在对自己撒娇的女生现在能变化到这样的地步。
    就好像……她曾经遭到过比这更险恶的事情。
    唐晓璋心底泛起一种难言的愧疚，他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保护好家人，不论是晓染还是晓煜。
    “晓染，如果你们信得过我，这件事就交给我来查，行吗？”
    面对唐晓璋的眼神，她多少有些为难。
    她知道大哥想保护他们，不想让他们这个年纪就看到一些太阴暗的东西。
    但是——
    “大哥……家里、家里偷跑进来的耗子太多了，而且牵扯出来的事情，也跟你有很大的关系，所以……”不知是心虚还是别的什么，她说话的时候总忍不住停顿，甚至都要带上肢体动作，伸手在空中不知比划着什么。
    唐晓璋沉默了许久，那沉默让唐晓染有些害怕，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打破这好像被胶水黏在一起的空气。
    最后她有些泄气地将下巴搁在餐桌上，闷闷地说道：“大哥，对不起嘛，我不想揭你伤疤……可是事情就是变得很复杂，想害我们的人也不知道是谁，如果我们自己家内部都搞分-裂，那岂不是正好给对方送分？”
    “大哥，我们兄妹几个一起努力努力，好不好嘛？”
    唐晓璋见状，从自己的思绪里走出，倾身过去，伸手摸了下她的头，缓声应道：“好。”
    “真的吗？”唐晓染得了准许，眼睛都亮了，坐直身体又问了一遍。
    “嗯，我刚才不是在怪你们。”唐晓璋微一点头，还解释了一句。
    他的目光落在自己杯中澄澈的茶汤上，想起很多年前，他还会执着自己出身的时候。
    没想到多年后，始终没绕过这个点。
    只是这一次，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他的家人——努力保护了他的家人。
    唐晓染听不见他心中所想，只是乐于所求得现，将茶当酒一饮而尽，拿起筷子夹了一颗开胃的花生米，嚼着嚼着甚至想哼歌。
    咽下去之后，她果断开口说道：“我回去就让晓煜把现阶段进展发给你。”
    唐晓璋只说好。
    听见大哥今天这一溜儿纵容的回答，唐晓染总觉得良心马上就要作痛，为了压压惊，她拍了拍手说道：
    “不说自家不开心的事情了，我们来聊点别人家的八卦开心一下——”
    她眨着眼睛，相当期待地看着唐晓璋：
    “大哥，你知道萧时歆家里是怎么回事吗？”
    萧时歆轻轻地应了一声。就在这个时候，助理敲响了门，送了两份餐进来，放在那张颜色相当深沉的黑色工作桌上。

 59.重生之后的第五十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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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晓染站在穿衣镜前面换上一早准备好的套装，在这一个星期里，她每天在家里探寻自己身上那奇怪的能力, 最终找到了这个奇怪能力的开关——
    每当新闻一响起, 她就开始身不由己。
    谁碰谁尴尬。
    回想到从唐晓煜那里听到的关于大哥车祸的事情, 她心神不宁地连续扣错了一排扣子。直到回神注意了一眼镜子里自己的形象, 她又手忙脚乱地把扣得乱七八糟的外套给穿好。
    “现在最重要的是今天的合作，合作！”她对着镜子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 自我鼓励了一下, 将思绪从上辈子的事情里抽出来。
    高晟这边的项目经理已经就这个合作与她沟通过好几次，底价、方案都已经了解过了, 但是事到临头——
    唐晓染发现自己有一丁点儿怂。
    两辈子第一次为家里的生意添砖加瓦，她在早餐桌上愣是磨蹭到了最后一分钟才准备出门。
    “你紧张啊？那你求求我, 我考虑跟你一起去。”仿佛看到了她心底缩成一团的小人儿, 唐晓煜翘着腿在沙发上一边玩平板, 一边吊儿郎当地逗她。
    听到他的话, 同样准备出门去公司的唐大哥看了她一眼。
    唐晓染面无表情地冲他‘呸’了一声, 穿好鞋之后抬头冲唐晓璋笑了一下：“大哥别担心啦, 经理在呢，有事他顶锅，我就是个吉祥物。”
    唐晓璋面色缓和地点了点头。
    围观了一切的唐晓煜：“……”
    嗨呀, 好气！
    究竟谁才是你亲兄弟！
    *
    上午八点十分。
    萧氏集团总部。
    穿着黑色职业装、拎着手包的萧时歆走出电梯, 助理立刻迎了上来, 快步跟上她步伐，接过她的手包：“萧总早。”
    “今天上午跟高晟的谈判几点开始？”萧时歆走进办公室，站在桌边，垂眸看着自己这个上午的行程安排，蓦地开口问了一句。
    助理愣了一下才开口：“八点五十，萧总您打算参加吗？我现在就联系项目经理。”
    萧时歆一心二用，扫完行程之后随手将纸放在一边，往黑色皮椅上一坐，淡淡地回了一句：“不用——对了，中午如果高晟的唐小姐来找我，直接让她进来。”
    助理应了一声好，从她的办公室里退了出去。
    四十分钟之后，萧氏集团与高晟集团的合作谈判准时开始。
    双方代表各自介绍过后，高晟这边的经理开始介绍这边的方案，唐晓染礼貌地冲对面笑了一下。
    然后在座位上认认真真听了两个小时，自觉比上过的所有课都要专注之后，
    发现——
    她好像连卖萌的价值都没有。
    因为两边从谈完到签合同的速度都飞快，她单手托腮，另一手拿着手机，摁开微信在家里大群说了一声：
    “和萧氏的合作get√”
    直白的唐爸：“有什么想要的奖励？”
    坦诚的唐大哥：“干得漂亮。”
    耿直的唐小弟：“哦，那你中午回来吃饭吗？”
    唐晓染嘟了一下唇，半点成就感都没有，起身跟高晟这边的项目经理往外走。
    边走边低头在手机上回：“奖励先放着，谢谢大哥夸奖，以及，中午不回。”
    一行人站在电梯边，唐晓染却径直往另一边去，只丢下一句：“我还有点事，项目汇报就麻烦李叔叔啦。”
    经理忙笑着应道不麻烦。
    不知道在这个点悄咪咪去找一波萧总会不会被拒之门外？
    唐晓染在电梯里盯着手机看半天，鼓着脸在心底给自己预演了一波自己被对方助理告知萧时歆在忙，而自己失魂落魄离开的画面。
    “唐小姐，您直接进去就可以了，萧总特意交代过的。”站在对方青春漂亮的小助理面前，唐晓染眨了两下眼睛，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之后，才迈步往里面走。
    这其实是唐晓染第一次来萧时歆的办公室，然而在敲门推开之后才发现，里面的布局自己早已见过。
    萧时歆从办公桌后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眼底浮上些许温度，就连面对文件时冷硬的脸庞都显而易见地柔和了许多。
    “项目谈完了？”
    唐晓染走到她的办公桌前，瞄了一眼旁边放着的那盆植载，果然生长得端端正正。
    双手撑在那黑色冰凉的桌上，女生笑嘻嘻地看着眼前的人，语气里的好奇掩都掩不住：“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要来找你？”
    萧时歆斜睨了她一眼，眼中盈着几缕笑意，顺着眼尾漫了出来。
    她不紧不慢地去拿桌上放着的室内电话，让助理冲一杯奶茶进来，素白的手指放下听筒。
    直到面前的人有些着急地开口喊了声：“歆姐？”
    “上次说的请我吃饭，难道是骗我的？”萧时歆不易察觉地挑了下眉头，自己都没意识到此刻逗了人的心情有多好，竟然连唇畔都忍不住勾了点弧度。
    唐晓染愣了一下，下意识地解释道：“没没没，这个是真的！”
    说完之后又在对方的笑意里后知后觉地小声补了一句：“只是觉得你挺了解我的……”
    萧时歆的助理敲了敲门，得到准许之后端着一杯热奶茶进来了。见到唐晓染坐到旁边的小沙发上喝奶茶，萧时歆拿起钢笔，漫不经心地在上面签字——
    脑海里却回响着刚才对方的那句‘只是觉得你挺了解我的。’
    因为唐晓染的口味和爱好，从小到大都没变过。
    所以她都记得。
    萧时歆永远都记得，是谁小时候总是来到萧家大宅，陪她度过那些永远无聊又死板的日子，成为她记忆中唯一的甜味。
    只是，唐晓染好像忘了。
    那些对萧时歆来说珍贵无比的回忆，只是对方生命里的云淡风轻，迷失在本就多彩绚烂的童年里。
    咀嚼了几次唐晓染的话，她垂眸看着文件，微抿着唇，半晌无声吐出一个词。
    “小白眼狼。”
    连谁对她好都分不清，还是个有点傻的小白眼狼。
    不过也没关系，反正以高晟如今的身价，唐晓染可以这样傻乎乎地一辈子下去。
    而且，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对方突然又往自己跟前凑，萧时歆总还是能保证，只要是自己能帮到的地方，就不会让她遇到麻烦。
    正在小口喝奶茶的唐晓染并不知道自己身上多了个傻fufu的标签，还在思考今天中午请萧时歆吃点什么。
    想了半天，她决定咨询一下自己那群吃喝玩乐靠谱，没落之后没影的塑料姐妹们。
    糖糖：“有没有小可爱给我推荐一下本地餐厅啊？要贼好吃的那种。”
    “哇晓染你多久没出来了？今晚我朋友自己搞了个小酒吧正好开业，你要不要来啊？”
    “噫，听说唐大小姐最近沉迷家族事业无法自拔，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哇楼上消息简直可怕！我们晓染以前不是最鄙视萧家萧总那类事业女强人了咩？”
    “恐怖如斯。”
    “+1”
    “+10086”
    “什么什么？我刚只是离开两分钟，怎么感觉自己错过了一个世界？”
    全在瞎起哄，根本没人认真回答问题。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有人指出自己之前最反感萧时歆的事实，唐晓染竟然觉得有一缕心虚，忍不住再喝了一口奶茶压压惊。
    视线从手机上移开，看了一眼在办公桌后认真工作的人一眼，她又低头在手机上输入：
    “酒吧地址发我，今晚允许你们随意八卦。现在先给我安利餐厅，安利餐厅，安利餐厅——看清楚重点了吗？”
    “前两天后海那边开了家新的法国餐厅，我觉得还不错，你可以去试试。”
    “你几个人吃啊？什么口味啊？清淡的话我这边有家私房菜安利，不过好像是萧氏投资的，你还选吗？”
    “哇我跟你说我家刚开了一家巨好吃的川菜馆，你来的话给你免单啊。”
    唐晓染在手机屏幕前陷入沉思。
    萧时歆喜欢吃什么口味？辣的？甜的？清淡的？
    回忆了一下上次吃饭时对方的表现之后，唐晓染绝望地发现——
    (╯‵□′)╯︵┻━┻我怎么知道！
    因为根本不关心啊！不关心萧时歆口味啊！
    背负着奇妙的心虚感，她小心翼翼地，带了些讨好地再次看向办公桌的方向，正好对上萧时歆同时抬起的眼眸。
    “无聊的话我可以让助理带你下去逛逛。”
    心虚感突然沉重如山。
    “不不不，没有。就是……歆姐，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菜啊？你中午休息时间应该不长吧，要不我挑个离公司近的可以吗？”

 60.重生之后的第六十天

    宝贝儿, 想看更新，就乖乖补齐订阅哦~　　开着车的女人神情平淡，侧颜的轮廓美的颇有些惊心动魄，尤其是黑色的碎卷发在白皙细腻的脸颊上挡了些许, 更衬出她五官的精致来。
    不正对着那对冷眸, 那让人有些胆寒的气势便弱了许多, 令人将更多的注意力落在她本身的容貌上。
    “想吃什么？”萧时歆直接将车往家附近的超市开。
    得了她的确认, 唐晓染又生出几分无所适从了，尤其是想到中午看见她趴在办公桌上休息的那一幕——
    总觉得屁股底下这椅子仿佛生了刺似的, 让她怎么都坐的不舒服。
    只好自己跟自己的良心妥协, 期望它能消停点：“之前开玩笑的~歆姐今天都迁就我一天了，这顿晚饭还是我来做吧, 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萧时歆转头看了她一眼，触及她眼底的几分歉疚。
    奇怪了, 今天小白眼狼同学怎么总用这种眼神看着她？
    以前也从没见她这么客气过, 今天就来她这待了一天, 怎么一副做了非常对不起她的事情的模样？
    *
    唐晓染看着面前巨大的落地窗, 又回头看了看屋内简约的摆设, 环顾了一周这将近两百平方的空间, 惊讶地问道：
    “歆姐一个人在这住吗？”
    萧时歆正在把刚才买的食材摆上料理台，听了她的问题，漫应了一声。
    拧开水龙头, 冲洗蔬菜的哗哗声便成了之后在室内的唯一声响。
    唐晓染看着眼前这宽阔落地窗外的景色, 收纳了这繁华街区的大半世界。鳞次栉比的高楼、蜿蜒如长蛇见不到尽头的马路、还有底下路上来往经过的蚂蚁大的人……
    尽管已经想象出了夜晚站在这儿能看到的景象, 唐晓染依然觉得有另一种更为浓重的感觉笼罩着她。
    孤独。
    令人灵魂都被冻得发颤的孤独。
    想起萧氏集团总部办公室的装饰和摆设，又首次来到萧时歆住的地方待了一趟，唐晓染忍不住地想，萧时歆每天到底都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啊。
    她甚至都不敢问萧时歆，为什么不回萧家待着呢？
    下午的阳光从那透明玻璃外落进来，好似连温暖都被削了一层，覆在身上的暖意所剩无几。
    唐晓染在落地窗前站了一会儿，就禁不住这莫名的冷意，往开放的小厨房那边凑去。
    身家百亿的萧总并不知道，就这么一会儿，某位小朋友已经对她产生了浓厚的同情心。
    看到唐晓染挽起袖子要过来帮忙，她也不拦，偌大的厨房，便由着人发挥。
    她想做一道菠萝咕噜肉。
    透明的大碗里装着切好的新鲜里脊肉，圆澄澄的饱满蛋黄落下去，又倒进雪白精细的面粉，拿起筷子搅拌时，与碗壁碰撞出的声音清脆悦耳。
    锅里倒入三分之二的油，将裹好的里脊肉一条条放下去时，热油与肉合奏出的滋滋声，渐渐在空气里弥漫出的肉香，总算将冰冷的室内染上了烟火气。
    唐晓染洗了双干净的筷子，在旁边盐水泡着的大碗里偷偷夹出一块果肉来吃。
    “嘶……”她倒抽了一口凉气，立即引起了萧时歆的注意。
    “泡的还不够久吧？快先吐出来，舌头疼不疼？”萧时歆走过来，抬手便轻扣着她的下巴，似乎想让她张嘴看看。
    结果唐晓染眼睛转了转，狐狸一样的狡黠模样，抬手便拈起另一块果肉塞进萧时歆嘴里。
    见到萧时歆睁大眼睛，含着那块果肉不敢动的样子，她终于恶作剧得逞一样地笑出声来：“我刚才拆标签泡盐水的时候发现把菠萝买成了凤梨，不用泡盐水也不会刺舌头的，甜不甜？”
    即便只是含着，果肉里丰富的水分也慢慢溢出，在口腔里漫出一股美滋滋的甜。
    被那甜味儿一浸，心底被捉弄的那丁点儿气也被泡散了。
    萧时歆眼底的气便化作了无奈的笑。
    发现唐晓染还一脸期待地眨着眼睛等自己的回答，她只得无可奈何地点头。
    于是那双杏眸瞬间便笑如弯月。
    唐晓染边做菜还边探索萧时歆的小厨房，竟然还从橱柜里翻出来两瓶酒，起初以为是料酒，拆开之后闻了一鼻子才发现……
    “咦？我记得这是歆姐你老家那边的特产吧，是家里人自己酿的酒，对不对？”
    萧时歆看到她手里的瓶子，点头的同时，回忆了一下这是什么时候放在那儿的。
    大概是过年的时候家里人塞在她车上，她发现之后又随手放在厨房这边的吧。
    毕竟平常只有她一个人在家，而她也并没有喝闷酒的习惯，所以偶尔会用它们做酒酿丸子。
    唐晓染兴致勃勃地洗了杯子，给自己倒了半杯。
    澄黄的液体落在杯中，散发出香甜的诱惑，浓香的甜将酒精味藏了起来，只迷惑得鼻子彻底沉沦在这气味里，就连大脑理智都撑不住，嗅一下便宣告投降。
    她抿着杯角喝了一小口，醇厚的甜味儿就将舌头都征服了，唇齿间都是这酒的气息，直到咽进肚里，那悠久不散的甘甜仍然在舌尖徘徊。
    原本打算的浅尝辄止，在尝到这样正宗好喝的味道时就有些收不住了，结果她还未来得及喝第二口，旁边一只玉白的手就伸过来夺走了酒杯。
    萧时歆黝黑深邃的眸光看的她瞬间就清醒了，只听见她缓缓说道：“空腹喝酒对胃不好。”
    唐晓染撅着嘴看到那杯子离着自己十万八千里远。
    她走到萧时歆旁边小声嘀咕道：“我看过了，它度数一点都不高，我就再喝一口呗，就一口。”
    萧时歆轻睨了她一眼，见她表情可怜，只得回道：“吃饭的时候再喝。”
    本来也没想拦着她。
    在自己这里喝，总好过放她跑到那些乱七八糟的酒吧里要好。
    唐晓染顿时就开心地比了个‘v’字，这会儿又想起来菜才做到一半，见萧时歆已经把炸好的里脊肉捞了起来，立刻就去准备最后的步骤了。
    四十分钟后。
    看见桌上摆着菠萝咕噜肉、南瓜紫薯百合煲、龙井虾仁、可乐鸡翅、蒜蓉小白菜，唐晓染忍不住笑了一下，露出一口白牙。
    自己做的菠萝咕噜肉只是下意识的，但是她没想到萧时歆居然会给她做南瓜紫薯百合煲，就好像知道她这会儿只想吃甜的一样。
    就连刚才答应的酒，都重新摆在了她跟前。
    小白菜里带着淡淡的醋味儿，淡淡的酸勾人胃口；酸酸甜甜的凤梨果肉混着炸的恰到好处的咕噜肉，恨不得让人再添三碗饭；直到微有些腻了，新鲜的虾仁里夹杂的淡淡茶香，就清了嘴里那点儿腻味。
    直到胃口八分饱时，舀一勺饭后甜点似的百合煲，从最淡的百合尝起，到脆甜的南瓜，最后咬一口糖分饱和的小紫薯，好像产生了突然从谷底飞升到天空中的幸福感。
    间或尝上两口那滋味醇厚的酒，唐晓染只觉得心底那藏着的天大的委屈，好像都被这层层递进的甜给抚慰了。
    当萧时歆看到她眼底开始朦胧时，就知道这酒的后劲儿上来了。
    她轻叹了一口气，刚才就想说，空腹喝酒对胃不好，而且，这酒后劲很大。
    但是也许晓染就是想吃这么一顿饭。
    唐晓染觉得自己相当清醒，所以她喝完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直到起身之后天旋地转又坐回了位置上，她才睁着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看着萧时歆，语速相当缓慢地问道：
    “歆姐，我好像……喝多了？”
    萧时歆本还想给她盛点汤，见她这反应突然迟钝的样子，不太确定她到底醉到什么程度，只应了一句，又问道：
    “要不要去沙发上坐一会儿？”
    这会儿刚吃完，不能躺着，只能让她先坐着缓缓。
    唐晓染头有点晕，不敢动作太大，于是像个树懒一样，极其缓慢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然后往沙发那边迈出第一步，花了十多秒确定自己方向没错，又迈出了第二步，如此反复，艰难地往沙发那边挪动。
    萧时歆本还担心她会不会走不稳摔了，结果见到这一幕，竟然忍不住勾了勾唇。
    等到她把碗筷都收拾到洗碗池里了，顺手把桌子也擦干净之后，才发现那个在沙发上端端正正坐着的人。
    乖巧得和幼儿园小朋友一样，双手还放在膝盖上。
    萧时歆没想到她喝醉了之后居然会这么乖，跟之前还有闲心捉弄自己的模样全然不同。
    看见她走过来，唐晓染跟着抬了抬头，深棕色的眼睛里一时间竟露出几分朦胧的依赖来。
    “难受吗？”萧时歆在她跟前站定，俯身问她。
    唐晓染一板一眼地回答，“头有点晕。”
    “要不要我去给你煮点醒酒的？”

 61.重生之后的第六十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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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单手握着手机, 看着上面的一段话，简单地输入了一句：
    具体标准和设计选材的资料都已经提供给你大哥了。
    待到要按确认键的时候, 却难得迟疑。
    顿了顿，她还是改成了另一句话发出去：
    “不论是材料价格还是方案选取，制造加工方面是高晟的特长，你不用太担心竞争结果。”
    咦？
    唐晓染一时间怀疑对面是不是个假的萧时歆。
    为什么答非所问啊？
    下意识地将聊天内容又看了几遍之后，她反应过来，萧时歆这句话好像是在给她吃定心丸。
    按照那人的性格，其实公事公办地回自己一句才是正常情况吧？
    女生仰倒在床上, 伸手无意识地卷着自己的发尾，深棕色的眼眸看着天花板微微失神。她忽然想起晚上吃饭的时候，确认菜单时，自己最喜欢的肠粉前面那道犀利的勾。
    最后也没见萧时歆动一筷子……
    所以确实是给自己点的？
    为什么忽然有种其实萧时歆对自己好像挺好的错觉？
    有太多的谜团要解, 而这些谜团又尽皆缠绕在同一个人身上。
    唐晓染放下卷头发的手, 拿过手机，面无表情地在上面继续输入：
    “谢谢歆姐的提醒~安心了很多~”
    “所以过两天可以请你吃顿饭以示感谢吗？”后面加了个可爱的请求表情。
    萧时歆想到唐晓染今晚吃饭时的表现, 一开始对自己表达出排斥, 后来一反常态地握在自己的手, 再后来心思根本没在晚餐上。
    ……还想请我吃饭？
    女人看着手机，轻而长地吐出一口气, 似是一声悠长绵绝的叹息。
    仿佛已经料到拒绝之后对方会有的各种表现, 终于还是如唐晓染所愿地回了句：“好。”
    “时间不早了, 该睡了。”
    唐晓染歪了下脑袋，乖乖回了句晚安的同时，漂亮的浅色指甲戳了下对话框，不由得自言自语道：
    “意外的好撩嘛，萧总？”
    *
    萧总好不好撩目前还是个谜，但是项目是必须要拿下的。
    隔天大早，唐晓染从床上醒来，确定自己真的还留在这个世界，一切都并非幻觉之后，心情颇好地下楼用早餐。
    “爸，大哥，早啊。”她随手拉开餐桌旁的椅子，笑眯眯地向用手机放着新闻、又还在聊着时事的两人打了个招呼。
    唐晓璋面部的冷硬融化了许多，冲她点了点头。
    而唐爸则是瞥了她一眼，中断了和大儿子的话题，法令纹深刻的脸上满是威严，沉着声音问道：“这么早起来，这是打算上哪儿去？”
    唐晓染眉眼弯弯地跟端早餐上来的赵伯道谢，揭开粥盖时听了爸爸的话，飘香的水汽从她精神饱满的脸庞前飘过，衬着那深棕色的眼眸越发无辜：“我今天没打算出去啊。”
    那你起这么早干嘛？
    已经习惯了她又懒又奢侈习性的家人们眼里写着如此清楚的一句话。
    唐晓染‘唔’了一声，又把粥盖子合上了。
    “对哦，今天还要跟晓煜说项目的事情，那我去把他也叫起来好了。”说着她就起身往楼梯那边走去，脸上的表情竟然还有一丝微妙的兴奋。
    唐志华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他转头看着自家大儿子，用匪夷所思的语气问道：“晓染她最近开始跟进公司的事情了？”
    唐晓璋眼底流露出笑意，想到她这两天的变化，语气几近柔和：“是，她还打算跟萧家的单子。”
    唐志华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想了半天没想通是什么导致了自己女儿这堪称奇迹的变化，最终只能归功于祖宗显灵，决定今年回家祭祖再多上几炷香。
    老爸和大哥高兴了，唐晓煜却快要气到爆炸。
    昨晚突然被抢活就算了，大早上的居然还要被唐晓染扰清梦，他暴躁的起床气无处可发泄，又没法蒙头继续睡，只能黑着脸跟她下楼吃早餐。
    全家唯有唐晓染能免疫他的起床气，笑嘻嘻地给他揭开粥盖，还伸手将味道往他跟前扇了扇：“香不香？家里厨子新做的海鲜粥，趁热才好吃嘛。”
    唐晓煜听着老爸那边放着的催眠新闻，吊着双眼瞅了眼前罪魁祸首的笑脸，感觉心底压抑的气更多了。
    没好气地拍掉她的手，他拿起勺子一言不发地闷头吃早餐。
    那一下是真没省下劲儿，唐晓染倒吸了一口气，正想给他表演个委屈表情，结果脑海里却奇怪地响起一句话：
    【唐晓璋的死是他自找的，跟本少爷没半毛钱关系，听见了吗？】
    熟悉的语气里透露出一股气急败坏的味道。
    之所以熟悉，是因为这个声音，正是属于唐晓煜。
    可是，眼前这人明明在恶狠狠地往嘴里塞粥，哪来的空隙说话？
    还有，他说的，大哥的死和他没关系……
    这是什么意思？
    她倏然感觉到一股从心底漫上来的寒冷，让她捂着手的同时，后知后觉地打了个寒颤。
    那冷意瞬间蹿上四肢百骸，怎么样都挡不住，明明是秋老虎还热情蹦跶的季节，唐晓染的胳膊上汗毛却根根竖起，鸡皮疙瘩起了一排。
    好像连牙齿都要跟着打架似的。
    “晓染？”唐晓璋听到她手背被拍那声的时候就看向这边，发现女生半天没动静，不一会儿之后竟然弓下身子的模样，忍不住开口喊了一句。
    唐晓染的大脑被刚才那句话占得满满的，什么多余的声音都容不下，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抱着双臂想要将自己缩成一团。
    唐晓煜却听见了，瞥了一眼旁边的位置，结果刚看一眼，之前的那点气瞬间就被挤到了角落。
    “喂，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唐晓煜伸手去拉她的胳膊，想把她扯起来，入手的冰凉温度让他吃了一惊。
    唐晓染迷蒙地抬眼看他，眼底的哀伤、痛楚与挣扎一并落入他眼中，好似下一秒就能哭出来似的。
    男生立刻反思自己刚才是不是下了重手，拧着眉头跟她道歉：“行行行，我错了，我下次不跟你动手，你哪里不舒服，开口说话。”
    “跟你没关系……”唐晓染怔怔地重复了一遍自己听见的那句话。
    唐晓煜却听得云里雾里，再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女生已经从刚才的情绪里渐渐剥离了出来，看了看那边的大哥和唐爸，又回头看了看跟前的唐晓煜。
    沉默了一会儿，唐晓染认真地看着自家弟弟，用非常坚决的语气说道：
    “和萧家合作的项目，你交给我——”
    上辈子死前的谜团好像越来越多了。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更多的事情，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那个人。
    唐晓煜还没能从她这一番变化里反应出来，听着她那强硬的语气，反问了一声：“嗯？”
    “不然我现在就告诉爸爸，你上个月在某家私人……”在私人会所偷偷约会三线女模特的故事！
    “给给给！你可真是我亲姐！就数拿我东西最顺手！”唐晓煜无语地打断了她的话，就连额前那红黄双色的毛都气得要翘起来。
    唐晓染露出个得意的笑容，满意地低头喝粥。
    眼眸微垂，挡住眼底所有小心翼翼的、不敢暴露出来的害怕。
    ……上辈子大哥的死，到底是谁造成的？
    唐晓染感到手腕突然一阵无法承受之重。
    她磨着后槽牙，深棕色的眼眸里情绪沉沉，将手头的花瓶放回原来的地方。左右寻了一遭，发现最安全的能用来痛殴唐晓煜的只有沙发抱枕。
    “从赵伯后面滚出来！”她抬手指着唐晓煜，低吼着命令道。
    “哇你好歹让我知道怎么死的吧，下车就翻脸，姐你是不是被穿了？”唐晓煜表情莫名，被吼得云里雾里，搭着赵伯的肩膀踮着脚伸长脖子讨饶。
    唐晓染单手揪起抱枕一角，朝着那个方向三步并做两步跑去，然后挥舞着抱枕狂拍自家弟弟。
    一边用力砸一边骂：“王八蛋唐晓煜！成天好的不学学坏的！狗屁倒灶的东西就你最能！”
    被他砸到头晕的男生伸手护着脑袋，从狂风暴雨里艰难往外扔话：“我跟你说你再打我还手了……我真还手了……”
    然后落在他身上的闷声就没了。
    他抬头一看，发现眼前女生眼睛都红了，大口地喘着气，却还是不依不饶地瞪着他。
    直到眼眶里打转的眼泪终于落下，直到手头的枕头从泛白的指间滑落，直到她颤抖的身躯渐渐平息。
    她抬起右手，用手背挡住眼睛，唐晓煜只能看见她因情绪激动而变得嫣红的双唇吐出一句喑哑的话：

 62.重生之后的第六十二天

    宝贝儿，想看更新, 就乖乖补齐订阅哦~　　萧时歆轻轻地应了一声。就在这个时候, 助理敲响了门，送了两份餐进来, 放在那张颜色相当深沉的黑色工作桌上。
    小毛毯从肩头滑落，唐晓染从沙发上站起来，才发觉因为刚才的睡姿问题，右腿麻得使不上劲儿，又一屁股坐回了原位。
    助理小姐姐已经走出了办公室，萧时歆注意到她的动静，作势要起身往她那边走：“怎么了？”
    “没事没事, 歆姐你快吃午饭，要不是因为我刚才打瞌睡也不会害得你这会儿还饿着肚子。”唐晓染脸上的表情有几分懊恼，锤着自己的大腿忍不住加了几分力气，结果刚恢复知觉就被麻痒里混着的疼痛激得抽了一口凉气。
    萧时歆倒也不急这么几分钟, 只是慢条斯理地拆筷子, 顺便把唐晓染的那一份也摆好了。
    然后她眼里的小朋友立刻‘一瘸一拐’地走到她对面坐下。
    ——没办法，唐晓染怕自己再耽搁下去, 萧总饿坏了身体, 到时候错过的几百个亿她背不起。
    “昨晚没睡好？”萧时歆目光落在自己的餐盒上, 不慌不忙地给自己夹了块茄子，状似不经意地开口问了一句。
    唐晓染正吃了一口米饭, 皱着眉头在一堆青椒里面找着肉丝, 冷不防听到她的这个问题, 咬着筷子抬头看她。
    条件反射地就想避开昨晚那段回忆，她看着萧时歆的脸庞，正想随口回点什么，就见到对方也抬起头，目光落在自己的咬着的一次性筷子上。
    在萧时歆皱着眉头思考下次在办公室给她准备一双干净的筷子时，唐晓染的回答在室内响起：
    “嗯……昨晚和晓煜吵架了。”
    原来是家里的事情。
    萧时歆得了回答，反倒不好开口劝点什么。
    话一出口，唐晓染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诚实。
    因为冤枉了对方是害自己家凶手的那点内疚感，原本被层层埋在心底，却被这段时间对方的善意、包括今天中午的这顿饭，来势汹汹地连根拔起。
    萧时歆一定不知道，曾经有多少次，她像以往一样照顾自己这个小辈的时候，自己却惶惶然地提防、怀疑，甚至在心里冒出许多不该有的恶毒念头。
    连胃里都被那股内疚顶得一时间装不下东西。
    她放下筷子，低头看着餐盒里没怎么动过的午餐，轻轻地说了一句：“歆姐，对不起。”
    突如其来的道歉让女人根本无法做反应，只以为她还介意耽搁自己午饭时间的事情，只好缓了语调回道：“没关系。”
    注意到她没怎么动筷子，萧时歆觑了眼旁边桌上仍堆着的文件，计算了一下完成它们的时间。与此同时，脑海里却开始一一闪过那些曾被推荐过的餐厅，思考着提前下班之后，带小朋友去吃点什么换换心情。
    “对了，旁边有休息间，你一会儿可以去里面休息。”萧时歆随口又补了一句。
    唐晓染确实感觉自己这会儿还没怎么清醒，脑子里还盘桓着驱不散的睡意，笑着假客套了一句：“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影响你休息？”
    不论如何，一早上了总算见她笑了一回，萧时歆挑了下眉头，回应道：“没关系，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
    然后，真正躺在休息间的床上时，唐晓染发现自己睡不着了。
    床够软，休息间够大够安静，但是睡意偏偏吓跑了。
    睁着眼睛在床上滚了五分钟之后，她拿起手机刷了一会儿微博和朋友圈动态，直到什么新鲜事情都找不到之后，她无奈地坐起来，接受了自己午休结束的事实。
    休息间地上铺着地毯，走路的声音都被吸收了，女生打开门，正想跟萧总探讨一下自己早上看的那点内容，见到的画面却让她瞬间抿紧了唇。
    到了唇边还未来得及跑出的‘歆’字被死死地咽了回去。
    萧时歆在午睡。
    趴在那张冰冷黑色工作桌上。
    尽管脑袋枕着小臂，底下还垫了个文件夹，但是桌子硬成那样，不用想都知道肯定不舒服。
    唐晓染一瞬间有种叫醒她让她去休息间的冲动，却不知道她到底睡着了没有，又不敢惊了她的睡意。
    只好在原地无比挣扎地思考——
    如果现在把刚才自己盖的小毯子给她盖上，会不会吵醒她啊？
    正在这时候，室内的电话突然响了，萧时歆被惊了一下。
    也就是这一下，唐晓染吓得退后了一步，休息间的门便自动无声地合上了。
    咦，等等，为什么她要这么做贼心虚？
    唐晓染戳着脸颊的酒窝，歪着脑袋盯着那扇门，试图梳理清楚自己的心路历程。
    半晌后无果，她破罐子破摔地拉开门，重走出去。
    外面那人已经重新开始了工作，见她这么快从室内走出，颇有些惊讶地问道：“醒了？”
    “嗯，不困了，谢谢歆姐。”唐晓染回了个真诚得多的笑容，借口想下去参观萧氏集团，就跑出去找萧时歆的助理小姐姐了。
    “唐小姐好，我是萧总的助理，负责带您参观萧氏总部，您叫我莉莉就可以。”几乎就在唐晓染出门的时候，这位精明干练又漂亮的小姐姐就收到了自家总裁的通知，微笑着跟眼前的女生自我介绍了一句。
    唐晓染也礼貌地回了个微笑，跟在对方的后面，听她从萧氏的历史讲到目前的部门分配，身临其境地感受了一把‘就算十个高晟也买不起一个萧氏’的公司规模和员工精神。
    莉莉讲了一段，适时地停下，恰到好处地给唐晓染留出个提问的时间。
    谁曾想，唐晓染疑问是有，只是一开口就把她问愣了三秒钟：
    “你们萧总有午休习惯吗？一般在哪个时间段午休？”
    莉莉：……啊？
    但是身为助理的职业素养仍然让她准确地给出了回答：“有的，通常在中午十二点三十分到一点之间。”
    唐晓染感觉自己的良心痛了一下。
    痛完之后表情深沉地开始思考一个问题：
    ……说好的日理万机呢？萧总为什么每天中午还睡半小时？
    啪。
    她听到内心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被良心一巴掌拍飞的声音。
    定了定神，她一边跟着助理往前走，一边继续问：“那她每天几点下班呀？”
    面对如此谜的问题，依然是职业素养在拯救莉莉：
    “忙的时候大概晚上十点左右，不忙的时候是正常的五点半。”
    无所事事地边聊边逛了一圈之后，她又跟着助理回到了顶楼，刚打算推开办公室的门，门就从里面自动开了。
    留着及肩短发的女人单手拎着包，冷艳的脸庞上，那双剑锋般的眸光与她撞上，瞬间便柔和了许多，淡色的唇轻启：“回来了？正好我下班，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唐晓染惊悚地睁大眼睛去看外面墙上挂着的时钟，下午三点十五分。
    ——萧时歆早退？？？
    她下意识地去看旁边助理的表情，想知道之前小姐姐的回答是不是在骗自己，结果发现人家听见可以下班的要求时，脸上的懵逼半点不比自己少。
    唐晓染表情空白地跟着她往电梯那边走，下意识地问了句：
    “现在下班，是不是太早了？”
    萧时歆觑了一眼她的表情，走进电梯，按下楼层，慢条斯理地回了三个字：
    “我饿了。”
    这理由满分。
    唐晓染差点就信了。
    等走到停车场，听到对方重复的那一句“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时，她蓦然反应过来。
    哪里是萧时歆饿了，这人明明是在担心她饿了。
    她抬头看着那人，视线描摹过她眼眸的轮廓，落进那双冷冽的、又被柔和情绪覆盖的眸子里，竟然问出了一句：
    “吃什么都行吗？想吃歆姐做的行不行？”
    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能得寸进尺到这个地步。
    脑子里更是莫名其妙地循环播放着那次和大哥还有她一块儿吃饭时，她说出的那句话：“好巧，我也是。”
    真奇怪。
    你这会儿的行为，是在试探她到底能对你好到什么地步吗？
    心底有个声音悄悄地问道。
    萧时歆对于这个结果丝毫不惊讶，只是相当平静地回道：“舅妈？舅舅现在在边上吗？”
    昨天下午医生的嘱咐她都还记得，结果家属这会儿就闹出院，这不是闹她吗？
    “不在呢，他刚才一看我要给你打电话，就找借口跑了。”舅妈相当坦然地把自家老公给出卖了。
    萧时歆：“……”
    冷静地呼吸了好几轮，她淡定地回道：“好的，我知道了，我一会儿就过去。”
    “欸！那我和你舅舅在家等你，你路上开车小心点。”听到她的回答，女人的声音更加温柔，回应着的语气里甚至都充满了期待。
    完全就是一副父母等孩子回家的状态。
    萧时歆挂了电话，想到自己之前接到的那通汇报，眼底的温情又一点点褪了下去。
    正在这时，助理敲开门进来，明亮的双眼看向站在办公桌旁的她：“萧总，S大校庆的邀请函刚才寄来了，您的打算是……？”
    “我会准时到场，你安排一下。”萧时歆正半俯身翻看桌上的文件，随手将一份最紧急的签了，之后便丢下笔。

 63.重生之后的第六十三天

    宝贝儿，想看更新, 就乖乖补齐订阅哦~　　挂掉电话, 她正想回身坐到办公椅上继续处理公务，结果手机铃声又一次响起。
    扫了一眼手机屏幕, 看到上面跳动的名字时，萧时歆的眼底多了些许温度。
    “舅妈。”她划开接听键，眼底的温情落到唇上，几乎要描绘出上扬的弧度。
    那边的人说话的语气十分温柔，语气里更是十足的亲近：“歆歆啊，中午有时间吗？你舅舅今天闹着要出院呢，我拗不过他。你啊, 干脆也不用跑一趟医院了，正好中午来我们这儿吃个饭。”
    萧时歆对于这个结果丝毫不惊讶，只是相当平静地回道：“舅妈？舅舅现在在边上吗？”
    昨天下午医生的嘱咐她都还记得，结果家属这会儿就闹出院, 这不是闹她吗？
    “不在呢, 他刚才一看我要给你打电话，就找借口跑了。”舅妈相当坦然地把自家老公给出卖了。
    萧时歆：“……”
    冷静地呼吸了好几轮, 她淡定地回道：“好的, 我知道了, 我一会儿就过去。”
    “欸！那我和你舅舅在家等你，你路上开车小心点。”听到她的回答, 女人的声音更加温柔, 回应着的语气里甚至都充满了期待。
    完全就是一副父母等孩子回家的状态。
    萧时歆挂了电话, 想到自己之前接到的那通汇报，眼底的温情又一点点褪了下去。
    正在这时，助理敲开门进来，明亮的双眼看向站在办公桌旁的她：“萧总，S大校庆的邀请函刚才寄来了，您的打算是……？”
    “我会准时到场，你安排一下。”萧时歆正半俯身翻看桌上的文件，随手将一份最紧急的签了，之后便丢下笔。
    在莉莉应了一声之后，她又补了一句：“把我今天下午两点之前的安排取消掉。”
    “好的，萧总。”莉莉点了点头，拿笔随手在本子上记录下来。
    *
    高晟集团大厦，顶楼办公室内。
    留着黑色长卷发的女生靠坐在沙发上，翘着腿，叼着吸管，美滋滋地喝着助理小哥哥跑下去买的草莓奶昔，惬意悠闲地仿佛坐在自家大厅的沙发上。
    直到滋溜一声见了底，才意犹未尽地松了牙齿。低头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她拖长了声音喊了一声：“大——哥——”
    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撒娇式的催促，刻意渲染出三分的急不可耐。
    唐晓璋坐在办公桌后，几乎在她开口的时候，钢笔笔帽套上的声音就清脆响起，而她话落之后，人已经从办公桌后站起来了。
    随手取下椅背上搭着的衣服，他起身往她那边走去，低沉的声音在室内扬出宠溺的调子：“走吧。”
    女生高兴地蹦了起来，迫不及待地朝他走过来，一手拿着空了的杯子，一手扯着他的衣袖，“走走走我们去吃大餐！”
    出门的时候，空了的塑料杯在半空中划出愉悦的弧度，落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
    “想吃什么？”唐晓璋同样依着她的喜好问道。
    她眼眸转了转，摸出手机，笑嘻嘻地说道：“你等等，我问问唐晓煜现在最想吃什么。”
    唐晓璋：……？？？
    直到四十分钟后，他们坐在餐厅里，他听见对方手机里即使不是外放也依然清晰传出的一句怒吼：
    “唐晓染！你给我等着！”
    女生丝毫不以为意，甚至还很开心地给此刻吃着盒饭的人发了句语音：“哎呀你看姐姐我对你多好，吃饭的时候都记着你的苦，所以特意来帮你吃你这会儿最想吃的呀~”
    唐晓煜举起手机三次，最后在旁边朋友拦着腰的劝解下放过了可怜的手机。
    “煜哥，本月新款！新款！控几住你寄几！”
    他深呼吸了三口气，面无表情地按上了自己面前连水煮青菜都难吃的塑料餐盒盖，宣布道：“下午再加一遍彩排。”
    周围所有学生会成员：“……！”刚才到底谁刺激他们家老大了！
    另一边，坐在餐厅里把不愿意陪自己来公司的弟弟耍了一通之后，身心舒畅的唐晓染挥手让服务员再添一杯茶。
    全程围观唐晓染又一次成功欺负弟弟的唐大哥无奈地摇了摇头。
    心情舒爽的女生悠悠闲闲地抿了一口菊花茶，里面加的冰糖甜味浸开，入口时一丝丝在舌头上蔓开，咽下去之后，清香和着甜味仍留在口中。
    她这才想起来正事儿，趁着饭还没上，打算和大哥先打个招呼。
    “对了，哥，我今天其实不是翘课偷懒才过来的，我有个事情要跟你说。”
    唐晓璋将手里的菜单合上交给服务生，冲她点了下头，示意她直说无妨。
    “你记不记得那天，就是你被爸爸很生气喊回家的那天，你回来的时候把车停哪儿了？”唐晓染单手托腮，另一手拇指和食指捏着玻璃杯壁上沿，轻轻晃着玻璃杯里的茶，视线也跟着水波晃动而稍稍转移。
    唐晓璋对那天的记忆非常深刻，别说是回家时停车的场景，甚至是书房里的对话，他至今都能还原得八-九不离十。
    “本来打算直接开进车库，但是收拾花园的小郑说爸爸急着找我，让我就别忙这些小事了，把车钥匙交给他，他帮我开进车库。”
    “怎么了？”唐晓璋复述完记忆中的话，看着自家妹妹停止晃动手中的水杯，如星般的双眸里瞬间划过一丝凛意。
    唐晓染慢慢地把手里的杯子放在桌上，磕出一声轻响，视线慢慢上扬，与自家大哥的对上。
    唇边半点温度也无，不紧不慢地说道：“可是，晓煜说，直到我和你都进了书房再出来，那辆车都还在楼下停着。”
    话已经开了个头，她就一口气说完：“哥，如果那天我没跟你一块儿进去，你觉得以你不愿解释的性格，加上想护着顾珩哥的心情，对上爸爸盛怒下的责骂，答案会怎么样？”
    “你会被赶出家门，走到门口，想也不想地开走那辆车。”
    “那辆你把车钥匙交给过别人的车。”
    停了几秒，她的唇畔冷冷地向上勾了一下，深棕色的眼眸里同样半点情感也无：“更神奇的是，第二天，小郑哥同租的舍友打电话跟赵伯说，小郑哥前一天晚上回去摔了腿，要请一周病假。”
    唐晓璋不知为何突然觉出一份逃出生天的寒意。
    然而此刻对面晓染的眼神，比他这差点被人算计的寒意更彻骨，他不知道为什么之前还在对自己撒娇的女生现在能变化到这样的地步。
    就好像……她曾经遭到过比这更险恶的事情。
    唐晓璋心底泛起一种难言的愧疚，他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保护好家人，不论是晓染还是晓煜。
    “晓染，如果你们信得过我，这件事就交给我来查，行吗？”
    面对唐晓璋的眼神，她多少有些为难。
    她知道大哥想保护他们，不想让他们这个年纪就看到一些太阴暗的东西。
    但是——
    “大哥……家里、家里偷跑进来的耗子太多了，而且牵扯出来的事情，也跟你有很大的关系，所以……”不知是心虚还是别的什么，她说话的时候总忍不住停顿，甚至都要带上肢体动作，伸手在空中不知比划着什么。
    唐晓璋沉默了许久，那沉默让唐晓染有些害怕，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打破这好像被胶水黏在一起的空气。
    最后她有些泄气地将下巴搁在餐桌上，闷闷地说道：“大哥，对不起嘛，我不想揭你伤疤……可是事情就是变得很复杂，想害我们的人也不知道是谁，如果我们自己家内部都搞分-裂，那岂不是正好给对方送分？”
    “大哥，我们兄妹几个一起努力努力，好不好嘛？”
    唐晓璋见状，从自己的思绪里走出，倾身过去，伸手摸了下她的头，缓声应道：“好。”
    “真的吗？”唐晓染得了准许，眼睛都亮了，坐直身体又问了一遍。
    “嗯，我刚才不是在怪你们。”唐晓璋微一点头，还解释了一句。
    他的目光落在自己杯中澄澈的茶汤上，想起很多年前，他还会执着自己出身的时候。
    没想到多年后，始终没绕过这个点。
    只是这一次，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他的家人——努力保护了他的家人。
    唐晓染听不见他心中所想，只是乐于所求得现，将茶当酒一饮而尽，拿起筷子夹了一颗开胃的花生米，嚼着嚼着甚至想哼歌。
    咽下去之后，她果断开口说道：“我回去就让晓煜把现阶段进展发给你。”
    唐晓璋只说好。
    听见大哥今天这一溜儿纵容的回答，唐晓染总觉得良心马上就要作痛，为了压压惊，她拍了拍手说道：
    “不说自家不开心的事情了，我们来聊点别人家的八卦开心一下——”
    她眨着眼睛，相当期待地看着唐晓璋：
    “大哥，你知道萧时歆家里是怎么回事吗？”
    黑暗里，她再清醒不过地眨着眼睛，听着侧睡时自己埋进枕头里的心跳，数着它的节拍。
    接着用气音轻轻地念出那人的名字：“萧时歆。”

 64.重生之后的第六十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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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里, 她再清醒不过地眨着眼睛，听着侧睡时自己埋进枕头里的心跳, 数着它的节拍。
    接着用气音轻轻地念出那人的名字：“萧时歆。”
    心跳蓦然快了一拍，好像一只惊慌失措的小兔子，慌不择路地找到个洞穴就想往里钻。
    笼罩着她的睡意也一点点地消散，仿佛念出的这个名字带着能时刻让她清醒的魔咒，让她从此多了坚持从夜晚到天明的力量。
    她伸手将被子拉的更高，良久之后，里面溢出一声欢快的轻笑。
    她听见自己说：“啊啊啊唐晓染, 你完了。”
    你真的完了，你居然对着萧时歆弯了。
    唐晓染在心底念着这句话，然而心情又诡异地上扬了起来，连带着脸颊也跟着又泛起了酸。
    心底有个小人儿小小声地狡辩道：“是她先撩的你。”
    她先说自己是弯的, 然后还对你百般好, 这不是撩是什么？
    花了不到一秒的时间。
    唐晓染被说服了，甚至连强行告白的理由都为自己找好了, 心满意足地蹭了蹭枕头。
    鼻间仿佛还能闻到对方身上那清冽的香甜, 那抹存于记忆中的味道, 引着她美滋滋地陷入睡神的怀抱。
    *
    次日，闹铃响起。
    黑发女生从被窝里伸出手, 在桌上摸了半天, 终于找到吵醒自己的罪魁祸首时, 凭着印象将它那粒开关使劲一掰。
    世界安静了，她重新窝回柔软的被子里。
    半分钟后，她的房门被敲响，有人拉长声音在外面喊她：“唐——晓——染——”
    她在被子里钻的更深，不耐烦地哼哼两声，不肯将自己的意识从深渊中拔-出。
    钥匙慢慢钻进锁孔里，声音在耳边一寸寸放大。
    在她恼火地坐起来瞪人之前，更恐怖的话随着来者降临了：“你说的让我今天喊你起床，因为你们古代汉语课那老头要点名。”
    唐晓染垂死病中惊坐起。
    开始在被窝里疯狂翻找手机，摸出来之后一看时间，八点零五。
    微信消息框内，孙佳丽两分钟前发了几行消息：
    “人呢？”
    “给你讲一个恐怖故事。”
    “古汉点名了：）”
    唐晓染放下手机，面无表情地，直挺挺地朝后倒回了被窝里。
    唐晓煜试探性的往前两步，探过脑袋看了看她生无可恋的表情，相当无辜地眨着眼睛看她：“我喊你的时候才八点呢。”
    唐晓染的死亡视线一寸寸挪到他身上，盯着他看了半分钟，在他以为下一秒能看到对方拿起枕头过来暴锤自己时，却听到自家姐姐相当心平气和的一句话：
    “算了。”
    “我今天信佛，不杀生。”唐晓染冷静地摸了两把自己的头发，从床上坐起来，朝他微微一笑，淡定地下床穿鞋准备洗漱。
    唐晓煜：“……？？？？”
    他真的不懂女人。
    他跟到了洗漱间，扒着门框看她挤牙膏，百思不得其解地追问道：“为什么呀？”
    唐晓染哼哼了两声歌，心情极好地回道：“因为——今天是个好日子。”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适合告白。
    唐晓煜抬手挠了挠头发，半晌忽然得出一个结论：“你是不是因为知道今天小叔要来？”
    嘴里糊满泡沫，女生长长的黑发随着重力往身前落，好似感受到了她的兴奋，激动地也想给自己沾点白沫儿，被她不耐烦地一把抓到脑后。
    听到唐晓煜的话时，她正从手腕上取下皮绳扎头发。
    含糊不清地问他：“……嗯？里嗦习料来？”
    难为唐晓煜的‘姐姐语八级’才能从她的话里辨认出她的疑惑，将之前的信息重复了一遍：“小叔啊，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刚才这么兴奋干嘛？”
    唐晓染从镜子里看他，对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快滚，自己嘴里正忙，没空和他说话。
    唐晓煜虚着眸光打量她半晌，飞来一句：“你不会想翘课跑去约会吧？”
    女生手里拿着牙刷，认认真真给自己左刷刷右刷刷，打算连牙缝里的死角都不放过。
    心里却咕噜噜冒出一句：敲里大爷，猜得太准了吧？！
    唐晓煜见她不说话，越发肯定自己内心的猜测，相当傲娇地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她的房间，打算去楼下用早餐。
    同时在心里暗搓搓地打算着，哪天堵唐晓染一波，看看这次到底是哪家的猪来拱白菜。
    最好把唐晓璋也给叫上，用眼神杀到对方直接跪下为止，哼。
    唐晓染洗完脸，对着洗漱间那面清晰的镜子，慢条斯理地给自己的脸上水乳。深棕色的眼睛看着镜子，她与镜子里做出一副若有所思模样的女生视线对上，心底不期然冒出一句话：
    小叔好像很久没来做客了。
    走出房间去用早餐之前，她看着床上那床乱糟糟被面上安静躺着的手机，在门口站了几秒后，还是折返过去拾起，才往楼下继续走。
    当她坐在餐桌上悠哉悠哉剥着茶叶蛋蛋壳时，门铃响了。
    赵伯走去开门，紧接着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唐晓煜最先看到客人，帅气的脸上露出个相当高兴的笑容：“叔！”
    唐晓染捏着白勺，在青菜肉丝粥里搅拌了两圈，舀起一勺凑到唇边时，从门关处走出的客人露出了身影。
    那是个神采奕奕的中年男人，俗气的三七分放在他身上便显出一种彬彬文气，衬着他身上的英伦风休闲装，刻出独属于他的男人味。
    若不是知晓他的真实年龄，很多人会误以为他只有唐晓璋那不到三十的年纪。
    “晓煜，好久不见呐，来让叔看看是不是又长高了？”唐志成笑着朝沙发那边走过去，当他笑起来时，透露出一种格外无害的亲近感。
    在S市的商圈里，不知道多少比唐晓染大了一轮的女人瞧上他。
    唐晓煜放下耳机，虽然坐在原地没动，说话时的语气却半点没见外：“叔我们才俩月没见好吗？你出国玩的怎么样？”
    “出去玩都那样，不过我给你和晓染带了点礼物，一会儿你们挑挑。”男人走过去随手呼噜了一把他的头发，朝他笑了笑，目光又在屋内四下转了一圈，找到了在餐桌上的女生。
    边往她的方向走，边笑道：“怎么这么久都不跟我打招呼？晓染今天这是心情不好啊？”
    茶叶蛋表面的蛋壳已经十分碎了，女生仍然用手掌将它侧压在桌上来回滚动。
    男人走近了听到一阵声音，仔细辨别之后才发现是桌上那个倒扣的手机里发出的，伸手给自己拉开一张椅子，他相当随意地坐下之后，笑眯眯地开口：“哟，晓染什么时候这么进步了，早上还听英文广播了？”
    “她装的，早上那会儿还急着出门约会呢。”那边正拆着礼物的唐晓煜头也不抬地给自己姐姐的戏路加障碍。
    唐志成相当自然地挑了挑眉，一副听到了什么秘密消息的样子，凑近了跟着放轻声音问道：“真的假的？那我这不是来的很不是时候？”
    唐晓染滚鸡蛋的动作停了，语气不太好地回了句：“听他瞎扯。”
    之后目光一斜，不太高兴地看着自家小叔，直把他看的露出个茫然表情来，才一噘唇，将自己心思显露出来：
    “叔，你自己说，你都多久没来看我们了？”
    唐志成一听，面上的笑容瞬间多了几分无奈和讨好，甚至还做了个举手投降的姿势：“哎哟，我的小姑奶奶原来是不高兴这个。行行行，这都是我的错，我的错，一会儿带你去买点赔礼，你看怎么样啊？”
    唐晓染装模作样地沉思了一会儿，勉为其难地扬了扬脑袋回道：“赔礼再说吧，那你先帮我剥个鸡蛋。”
    茶叶蛋在桌上滚了半天，她就是不想自己动手，嫌弃剥壳时候里面万一浸出来的汁液。
    唐志成平时这双手碰的不是茶就是书，偏偏对自己这俩外甥是又肯带他们玩泥巴，又肯替他们卷裤脚的，闻言二话不说就接过那表壳已经脆弱不堪的茶叶蛋，开始剥了起来。
    不小心和唐晓染的指尖碰到，他也不以为意，毕竟这趟来唐家别墅的目的，还未达到。
    女生微笑着看着他剥壳的动作，耳边那手机放得叽里咕噜的外语谁也没在听，只是——
    没有人知道，她脑海里响的是怎么样的一句话。
    【这一切才刚刚开始，我所夺走的，都是原本就属于我的，那都是唐志华欠我的，知道吗？】
    不知道。
    爸爸欠了你什么，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们家好像放进来了一匹狼。
    被剥好了壳的鸡蛋放到了她眼前。
    她抬眼看去，看到了笑的无懈可击的小叔，那张年轻的脸上露出的笑容从来都令她和唐晓煜觉得十分亲切。

 65.重生之后的第六十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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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里，她再清醒不过地眨着眼睛，听着侧睡时自己埋进枕头里的心跳, 数着它的节拍。
    接着用气音轻轻地念出那人的名字：“萧时歆。”
    心跳蓦然快了一拍，好像一只惊慌失措的小兔子, 慌不择路地找到个洞穴就想往里钻。
    笼罩着她的睡意也一点点地消散，仿佛念出的这个名字带着能时刻让她清醒的魔咒，让她从此多了坚持从夜晚到天明的力量。
    她伸手将被子拉的更高，良久之后, 里面溢出一声欢快的轻笑。
    她听见自己说：“啊啊啊唐晓染，你完了。”
    你真的完了，你居然对着萧时歆弯了。
    唐晓染在心底念着这句话, 然而心情又诡异地上扬了起来，连带着脸颊也跟着又泛起了酸。
    心底有个小人儿小小声地狡辩道：“是她先撩的你。”
    她先说自己是弯的, 然后还对你百般好, 这不是撩是什么？
    花了不到一秒的时间。
    唐晓染被说服了, 甚至连强行告白的理由都为自己找好了, 心满意足地蹭了蹭枕头。
    鼻间仿佛还能闻到对方身上那清冽的香甜，那抹存于记忆中的味道, 引着她美滋滋地陷入睡神的怀抱。
    *
    次日, 闹铃响起。
    黑发女生从被窝里伸出手, 在桌上摸了半天, 终于找到吵醒自己的罪魁祸首时, 凭着印象将它那粒开关使劲一掰。
    世界安静了，她重新窝回柔软的被子里。
    半分钟后，她的房门被敲响，有人拉长声音在外面喊她：“唐——晓——染——”
    她在被子里钻的更深，不耐烦地哼哼两声，不肯将自己的意识从深渊中拔-出。
    钥匙慢慢钻进锁孔里，声音在耳边一寸寸放大。
    在她恼火地坐起来瞪人之前，更恐怖的话随着来者降临了：“你说的让我今天喊你起床，因为你们古代汉语课那老头要点名。”
    唐晓染垂死病中惊坐起。
    开始在被窝里疯狂翻找手机，摸出来之后一看时间，八点零五。
    微信消息框内，孙佳丽两分钟前发了几行消息：
    “人呢？”
    “给你讲一个恐怖故事。”
    “古汉点名了：）”
    唐晓染放下手机，面无表情地，直挺挺地朝后倒回了被窝里。
    唐晓煜试探性的往前两步，探过脑袋看了看她生无可恋的表情，相当无辜地眨着眼睛看她：“我喊你的时候才八点呢。”
    唐晓染的死亡视线一寸寸挪到他身上，盯着他看了半分钟，在他以为下一秒能看到对方拿起枕头过来暴锤自己时，却听到自家姐姐相当心平气和的一句话：
    “算了。”
    “我今天信佛，不杀生。”唐晓染冷静地摸了两把自己的头发，从床上坐起来，朝他微微一笑，淡定地下床穿鞋准备洗漱。
    唐晓煜：“……？？？？”
    他真的不懂女人。
    他跟到了洗漱间，扒着门框看她挤牙膏，百思不得其解地追问道：“为什么呀？”
    唐晓染哼哼了两声歌，心情极好地回道：“因为——今天是个好日子。”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适合告白。
    唐晓煜抬手挠了挠头发，半晌忽然得出一个结论：“你是不是因为知道今天小叔要来？”
    嘴里糊满泡沫，女生长长的黑发随着重力往身前落，好似感受到了她的兴奋，激动地也想给自己沾点白沫儿，被她不耐烦地一把抓到脑后。
    听到唐晓煜的话时，她正从手腕上取下皮绳扎头发。
    含糊不清地问他：“……嗯？里嗦习料来？”
    难为唐晓煜的‘姐姐语八级’才能从她的话里辨认出她的疑惑，将之前的信息重复了一遍：“小叔啊，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刚才这么兴奋干嘛？”
    唐晓染从镜子里看他，对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快滚，自己嘴里正忙，没空和他说话。
    唐晓煜虚着眸光打量她半晌，飞来一句：“你不会想翘课跑去约会吧？”
    女生手里拿着牙刷，认认真真给自己左刷刷右刷刷，打算连牙缝里的死角都不放过。
    心里却咕噜噜冒出一句：敲里大爷，猜得太准了吧？！
    唐晓煜见她不说话，越发肯定自己内心的猜测，相当傲娇地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她的房间，打算去楼下用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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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叔好像很久没来做客了。
    走出房间去用早餐之前，她看着床上那床乱糟糟被面上安静躺着的手机，在门口站了几秒后，还是折返过去拾起，才往楼下继续走。
    当她坐在餐桌上悠哉悠哉剥着茶叶蛋蛋壳时，门铃响了。
    赵伯走去开门，紧接着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唐晓煜最先看到客人，帅气的脸上露出个相当高兴的笑容：“叔！”
    唐晓染捏着白勺，在青菜肉丝粥里搅拌了两圈，舀起一勺凑到唇边时，从门关处走出的客人露出了身影。
    那是个神采奕奕的中年男人，俗气的三七分放在他身上便显出一种彬彬文气，衬着他身上的英伦风休闲装，刻出独属于他的男人味。
    若不是知晓他的真实年龄，很多人会误以为他只有唐晓璋那不到三十的年纪。
    “晓煜，好久不见呐，来让叔看看是不是又长高了？”唐志成笑着朝沙发那边走过去，当他笑起来时，透露出一种格外无害的亲近感。
    在S市的商圈里，不知道多少比唐晓染大了一轮的女人瞧上他。
    唐晓煜放下耳机，虽然坐在原地没动，说话时的语气却半点没见外：“叔我们才俩月没见好吗？你出国玩的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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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志成相当自然地挑了挑眉，一副听到了什么秘密消息的样子，凑近了跟着放轻声音问道：“真的假的？那我这不是来的很不是时候？”
    唐晓染滚鸡蛋的动作停了，语气不太好地回了句：“听他瞎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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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叔，你自己说，你都多久没来看我们了？”
    唐志成一听，面上的笑容瞬间多了几分无奈和讨好，甚至还做了个举手投降的姿势：“哎哟，我的小姑奶奶原来是不高兴这个。行行行，这都是我的错，我的错，一会儿带你去买点赔礼，你看怎么样啊？”
    唐晓染装模作样地沉思了一会儿，勉为其难地扬了扬脑袋回道：“赔礼再说吧，那你先帮我剥个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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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剥好了壳的鸡蛋放到了她眼前。
    她抬眼看去，看到了笑的无懈可击的小叔，那张年轻的脸上露出的笑容从来都令她和唐晓煜觉得十分亲切。
    她却再也笑不出来了，也对他手里那颗鸡蛋失去了兴趣。
    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的茶叶蛋无辜地在桌上滚了两圈，可怜兮兮地停在角落里。
    唐志成疑惑地看着她，就看到自己上一秒还期待地等吃的外甥女，下一秒就露出个无比颓丧的表情，郁郁不乐地捧着脸坐在那里。
    “我们晓染这又是怎么了？”辛苦出来的成果被随意地处置在一旁，唐志成脸上半点不高兴都见不到，只是好脾气地问她又怎么了。

 66.重生之后的第六十六天

    宝贝儿, 想看更新, 就乖乖补齐订阅哦~　　正因为体验过墙倒众人推的生活，她才知道，得到别人纯粹的好意是一件多么难得的事情。
    萧时歆对她的回答毫不意外, 只是走向门口的衣帽架，从包里摸出车钥匙, 同样从鞋柜里拿出一双鞋换上。
    对上唐晓染的目光，她平静地将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我送你。”
    唐晓染瞠目结舌地看着她，好半晌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许是这些天感受到的萧总那鲜少表现出的纵容，让她一时半会儿忘了, 其实自己面前站着的这人也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
    她一时不知道要再说点什么拒绝的话，才能显出自己是真的不想麻烦她又跑一趟，而不是刻意不想欠人情。
    半分钟之后, 她咬了咬下唇，应道：“谢谢歆姐……这么晚了又折腾你出门, 真的不好意思。”
    感觉自己好像总是在麻烦她。
    萧时歆只淡淡回了一句：“不用道歉。”
    就兀自拧开门把手, 先往外走去。
    往外走看着对方背影的时候, 唐晓染回忆了一下自己从重生回来之后与萧时歆的每次相处, 不得不沮丧地承认——
    每次都是萧时歆在照顾她。
    再次坐进对方车里的时候，唐晓染走神的厉害, 连安全带都忘了系, 而且被旁边的萧总提醒了两次都完全没反应过来。
    萧时歆只好解开自己的, 倾身去帮她系好。
    ‘咔哒’一声, 安全带扣好的声音响起时, 萧时歆的声音也伴着一并响起：“在担心家里的事情？”
    虽然电话里唐晓煜只说了简单的几句，但是萧时歆捋了捋就猜到了，应该是有一份不利于唐晓璋的资料被递到了华叔的跟前。
    而且这件事，听起来，像是唐晓煜原本也想做的。
    如此推下来，很轻易便能知道，晓染今天的心情不好到底是因为什么。
    唐晓染一抬头，目光撞进了萧时歆那双清冷狭长的眼眸里。
    对方目光里的了然并不明晰，却还是让此刻心思敏感的她一眼看了出来。
    她扯了扯唇角，视线挪开，看着旁边的车窗户，有些失落地感叹了一句：“歆姐……我要是像你一样聪明就好了。”
    重生回来，拿着一本记着别人心声的杂乱无章的笔记，用尽了力气都找不到一点凶手的眉目。
    如果是萧时歆的话，一定不会混到她这么惨的地步。
    “不用担心，唐晓璋不是会做什么见不得光事情的人，况且这次还有你帮他说话。”萧时歆开着车，眼观四路的同时，还抽空安慰了她一句。
    大概是因为语言平实，里头蕴含的情感并不浓重，就像是在叙述一件干巴巴的事实，反而奇异地让唐晓染跟着镇定了下来。
    但她还是下意识地绞着手指，因为她承担不起失败的后果。
    上辈子见到的那张死亡通知书的模样都开始在她面前打转了，以至于她不得不想点别的事情让自己从这种六神无主的状态里脱离出来。
    不能输，唐晓染你不能输，你他妈好不容易赶上个读档重来，总不能连boss的面都没见着就又被刷掉了吧？
    仿佛下意识知道谁能让自己镇定下来一样，她不知不觉转头看着萧时歆开车的侧脸，试图根据对方联想点什么。
    直到开过了第十三个红绿灯时，她从记忆角落里扒拉出来……一条新闻。
    是她上辈子倒霉之后在破出租屋里时，天天看本地新闻的时候看到的。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个事情被曝光出来的时候是明年的上半年。
    要是她现在提醒了萧时歆，应该也能让萧时歆的公司提前止损吧。
    “歆姐，你们集团在海外的经营状况这几年是越来越好了，大哥说去年你们的手机在A国市场销售量都已经是第二了。”思前想后，这居然是唐晓染唯一能够拿来报答萧时歆的礼物。
    萧时歆一时间没跟上她的跳跃，不过也只疑惑了半秒钟，就平静地‘嗯’了一声。
    “我记得你们集团以海外市场为盈利主体，听说现在好多毕业生都想进萧氏，而且特别希望被外派，尤其是抢着去非洲啊、南美的那些地区。我还听说那些已经驻扎在当地的大多不想回来，甚至不想总公司这边再派人去抢饭碗。”她又随口说了几句现在S市的人都知道的事情。
    萧时歆当然懂她的意思。
    萧氏集团的福利好、待遇高，尤其是对外派人员的补贴，从来都让其他公司的人十分羡慕。
    就在这时，唐晓染抛出了最后一句：“看来海外市场很肥呀，不过我就想问一个比较幼稚的问题，歆姐，你们总公司去海外分部查账大概多久一次啊？一个季度？半年？还是一年？”
    听到这里，萧时歆的表情逐渐冷了下来。
    她当然知道，唐晓染这句话并不是想要答案。
    车在又一个红绿灯路口停了下来。
    红绿灯的光芒隔着透明挡风玻璃洒进车里，只将驾驶员的脸色映照得无比冷硬，一双黑黝黝的眼眸落了一星红色，好似要择人而噬。
    她的右手食指无声地在方向盘上敲了两下，在红灯倒数数字跳到十秒之内时，淡淡地回了一句：“我知道了。”
    *
    车在唐家别墅外的小道上停了下来，唐晓染迫不及待地下车，解开安全带的同时就去拉车门。
    等车门推开到一半时，她忽而又回头，认真地看着萧时歆，郑重道了一声谢：“谢谢你，歆姐，今天一天都谢谢你。”
    萧时歆静静地看着她，正想回一句不用的时候，却看到眼前女生蓦地扬起个笑容问道：“如果我今天的消息能帮上忙，我下次还能像今天一样打扰你吗？”
    “不管有没有这个消息，你都随时可以找我。”
    “永远都可以。”
    依然是那样四平八稳的语调，明明平淡地像是白开水，却直直暖进人的心窝子里去。
    直到看见唐晓染的身影走进家门，萧时歆才把车开走。
    一脚油门踩出去之后，她拨通了助理的号码，冷冽的眼睛里眸光沉沉：
    “莉莉，明早把海外分部的盈利报表放到我桌上，还有这两年去分部查账的人员名单。”
    另一边。
    看到眼前面无表情的唐晓染，男生不耐烦地一把揉乱自己的头发，连前额两根杂毛颜色都凌乱地在黑发里插队。
    面对那一双看不出深浅的深棕色眼睛，不知为什么，他出口的语气更冲：“妈的，你不会怀疑小爷我自导自演坑他又骗你吧？”
    唐晓染没说话，依然静静地看着他。
    额前的碎发挡了客厅大灯的光线，倒将那深棕色的眼睛映成了黑白分明。
    见她没反应，唐晓煜心底火气更盛，恨不得一脚踢翻眼前的茶几，握拳几次又松开，愤怒地对她说道：“艹，我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要是逮着那个算计我的孙子，我一定整死他！”
    那咬牙切齿的痛恨样，如果是演的，那娱乐圈就欠唐家一座奥斯卡。
    正在这时，楼上本就没关的主卧门突然被拍到墙上，走到门口的唐志华眼眸里火光旺盛，吼声也中气十足：“吵什么？大晚上的你们俩吵什么？！”
    寻常时候的唐爸爸很好说话，然而当他发起火来的时候，家里无人不怵。
    就连唐晓煜那点火气都生生被憋了回去。
    “赵伯，问问唐晓璋什么时候回来！”见到他们兄妹俩消停了，他又语气不善地低头对楼下的赵伯吩咐了一句。
    ……这是气得快要失去理智了呀。
    唐晓染纵然知道那火气不是冲着自己，仍旧被唐爸爸的吼声吓得心跳都快了几下，在小惊吓里判断着自家老爸的愤怒指数。
    家里安静了一会儿，却像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她的视线从二楼移回来，看到对面那个气鼓鼓的煜包子，心底那点气消了许多，下意识地走上前两步，抬手将他额前的头发理理顺。
    看见他明明又气又怒，却又强忍着情绪别扭地在原地让自己接近的样子。
    唐晓染一下子就心软得一塌糊涂。
    叹了一口气，她给了这个别扭傲娇的最亲的弟弟一个拥抱。
    “我相信你。”
    就连在食堂坐在自己以前常占的位置，也会生出诸多感慨。
    让仍在这里求学的学生们，模模糊糊地，也跟着生出一点同属于S大学子的归属感来。
    唐晓染穿着一双小白鞋，站在管理学院祝母校生日快乐的条幅下，抬起左手挡了下即将落进眼中的日光。

 67.重生之后的第六十七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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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似刚才什么都没有听见。
    “哟，几天不见, 晓染这志气倒是让我刮目相看啊。”走在唐爸旁边的一位精神矍铄的中年人背着手, 笑眯眯地夸了一句，多亏与好友多年的友谊小船十分牢固，暂时不会翻在唐晓染这一句话上。
    “萧伯伯好，歆姐好。”唐晓煜用手背蹭了下鼻尖, 看了傻姐姐一眼，故作乖巧地跟客人们打招呼，想替她赶紧把话题转移掉。
    唐晓璋也喊了声萧伯, 又冲萧时歆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轮到唐晓染了，她一时间竟不知道现在这个梦醒不醒比较好。
    最后只能仗着三尺厚的脸皮硬挤出一个笑容, 假装自己刚才什么都没有说过, 把唐晓煜的话重复了一遍。
    在唐爸带着客人上书房之前, 她收到了一个死亡凝视。
    ——等会儿再收拾你。
    那个眼神是这么翻译的。
    也许是跟公司内部的业务有关, 唐晓璋动作有些僵地轻拍了下她的脑袋权做安抚, 也没管自己西装前襟上那小滩不明水渍, 转身跟上了几人的步伐。
    唐晓煜看着他跟上的背影, 之前还一片明媚的眼眸顿时沉了沉, 直到看见唐晓染跟条小尾巴一样地跟上了几人的步伐。
    唐晓煜：“……？？？”等等！那有你什么事儿啊？
    二楼除了有书房之外, 还有一间小的茶室用作会客谈生意, 唐父带着两位客人走进了会客厅, 而唐晓璋则又往前走了一段, 打算去书房取文件。
    萧时歆走进会客厅的时候不期然往后看了看，正好瞧见唐晓染缀在自家大哥身后的模样。
    收回目光的时候，一缕心绪不期然闪过：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晓染和她大哥关系好像不怎么样。
    *
    唐晓璋直到走进书房的时候才发觉有人跟着，回头见到人的时候愣了一下，开口问了句：“怎么了？”
    事实上唐晓染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个冲动跟上来，只是下意识地想要跟在大哥的身边，好像跟着他就能远离那些噩梦一样的灾厄。
    女生肩侧落着几缕黑色的卷发，因着午睡的痕迹稍显凌乱，额前黑发下一双深棕色的眼眸显出几分无措，甚至无意识地绞着手指。
    乍一听到自家大哥的问题，她眨巴了几下眼睛，好半晌不知如何开口，胡乱将问题丢了回去：“呃，我们最近是要和萧家谈生意吗？”
    唐晓璋颇有些意外，没想到她会忽然关心家里的生意，想了想点头道：“谈个合作项目，他们今年打算研发一个新系列，准备把生产外包给我们。”
    一边说着，他往办公桌的方向走去，从一叠文件里抽出一个文件夹，回身递给唐晓染。
    见到她有些懵然地接过文件，唐晓璋顿了一下，又补了一句：“晓煜前两天跟爸爸说过想负责这个单子，你是上来帮他拿文件？”
    她摇了摇头，将手里的文件翻看完了又把东西还给他，“他没跟我说过这个事情，还是等他自己来拿吧。”
    见她站在原地又不说话，又不肯走的样子，一时间唐晓璋竟然产生了一种好像她在黏着自己的错觉。
    好像瞬间回到了她和唐晓煜还很小的时候。
    那个时候两个小不点还会黏在他身后，‘哥哥、哥哥’地喊，他去哪他们俩就去哪。
    回过神来，唐晓璋将身上的外套随手脱了放在椅子上，拿起另一份文件，往门口的方向走去，眸光落在室内那身影略显单薄的人身上，不由得开口说了一句：
    “我现在要拿文件过去，你……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唐晓染踟蹰着不知该摇头还是点头，最终还是垂着眼眸回了一句：“没有。”
    没有，我只是想跟着你。
    唐晓璋又皱了一下眉头，然而父亲那边肯定等不了太久，只好先往会客室走去。
    留下唐晓染在原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无声在书房里将自己疼的龇牙咧嘴。
    ……真不是做梦吗？她真的又活过来了？
    *
    回到楼下的时候，还没挨上沙发边，唐晓煜的问题就甩了过来：“你刚才跟着唐晓璋上去干嘛？”
    女生摸过他的薯片往嘴里塞了一片，歪着脑袋看着他，眼尾的一抹桃红显得格外好看，半晌咽下口中的食物，简单应道：“没干嘛，就跟过去看看。”
    唐晓煜嘲讽地嗤了一声，不知想到什么，抬手也从旁边的薯片袋子里拈起几片，往嘴里一丢，含糊着说道：“你最好离他远点。”
    不远处的赵伯抬眼看了看这姐弟俩，无声后退，想往不远处的小花园走去。
    结果还未走出去几步，就听到唐晓染清脆的一声：“不。”
    男生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被那掷地有声的拒绝当面甩地一愣。几秒后才反应过来，一脸受到背叛的模样。刚想开口说点什么，二楼会客室的门打开，萧时歆和唐晓璋一前一后走了出来，他只得将嘴里的话随着薯片一并咽下去。
    两位总裁皆是喜怒不形于色的类型，但是此刻脸上的表情都带了几分僵硬和木然，一并往楼下走去。
    唐晓璋快到门口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冲阳台门边的赵伯开口说道：“赵伯，不用准备我的晚饭。”
    赵伯应了一声，但是唐晓染短期内的‘大哥依赖症’还没打算戒掉，听了这句就下意识地接道：“你要去哪？我也要去！”
    萧时歆淡淡了看了她一眼。
    唐晓璋也看了她一眼。
    然后他们俩对视了一下之后，竟然异口同声地说了一句：“好。”
    ……这场景好像哪里不太对？
    唐晓煜看着唐晓璋和萧时歆之间的互动，又回头看了看自家姐姐，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等到唐晓染跑上楼换完衣服下来，他努力回忆了半天刚才唐晓璋和萧时歆的表情，又想到爸爸之前顺嘴提过的一句话，倏然睁大了眼睛。
    抬手将一阵风一样从身边跑过的女生给扯住，在她疑惑的视线中用匪夷所思的语气说道：
    “他们好像是去约会？！”
    啊？什么？
    唐晓染感觉自己脑子里轰地一声炸开了。
    这要是大哥和萧时歆真的成了，自己的报仇计划怎么实施！
    她坚定地拍了拍唐晓煜的肩，认真道：“那我更要去了！”
    去搞破坏！
    唐晓煜本来还想拉她，但是脑海里一些想法电光火石地闪过，又让他马上收回了手——
    这对要是不成，不正好合自己心意吗？
    唐晓染此时全部的心神都放在如何棒打鸳鸯上，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剧本，完全没注意到自家弟弟的表情，在鞋柜边穿好鞋就往外咻咻地跑。
    然而……
    她的一身才华在车上完全无处施展，因为这俩完全没有要聊天的打算，空气沉默地能闷死十个唐晓染。
    唐晓染咽了口口水，看了看驾驶位的大哥，又从后视镜看了看坐在后排低头看着手机的萧时歆，默默地删掉了心底的戏。
    直到车停在SUNRISE餐厅前，三人又沉默地下了车。
    坐在餐厅里，趁着萧时歆去洗手的功夫，唐晓染憋话憋了太久，抓紧问了一句：“大哥你们真的是来约会的吗？”
    唐晓璋的表情一瞬间很复杂，没承认也没否认，组织了许久的语言才回道：“……父亲和萧伯伯让我们俩一块儿吃顿饭。”
    唐晓染看了看面前的菜单，心想这真是她见过的最单纯的一顿饭。
    但是不行，就算这次相亲还有亿分之一可能，她都要给掐没了。鼓了鼓腮帮子，她目光灼灼地看着旁边的自家大哥：
    “大哥，我觉得你不能和萧时歆在一起。”
    黑发男人额前的头发落了几缕，大部分被梳到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剑眉星眸格外标致，气场外露。
    听了她的话，唐晓璋垂眸看了她一眼，缓声应了一句：“……嗯。”
    唐晓染完全不满足，决定有理有据地说服大哥：“毕竟我们以后要让萧家破产的！”
    唐晓璋端起茶杯的动作停了一下，心想还好没来得及喝。
    眼底浮出几许无奈，他点了点桌子，轻声问道：“你知道萧氏集团如果上市，市值多少吗？”
    唐晓染低头喝茶，斜眼瞧他，跟着他小小声道：“买不起吗？”
    唐晓璋清了清嗓子，坦然道：“十个高晟就买的起。”
    女生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半晌后决然地一点头，肯定道：“那大哥你更不能嫁了，太欺负人了。”
    唐大哥：“……？”等等，已经要用上‘嫁’字了吗？

 68.重生之后的第六十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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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挂掉电话，她正想回身坐到办公椅上继续处理公务, 结果手机铃声又一次响起。
    扫了一眼手机屏幕, 看到上面跳动的名字时，萧时歆的眼底多了些许温度。
    “舅妈。”她划开接听键，眼底的温情落到唇上，几乎要描绘出上扬的弧度。
    那边的人说话的语气十分温柔, 语气里更是十足的亲近：“歆歆啊，中午有时间吗？你舅舅今天闹着要出院呢，我拗不过他。你啊, 干脆也不用跑一趟医院了，正好中午来我们这儿吃个饭。”
    萧时歆对于这个结果丝毫不惊讶, 只是相当平静地回道：“舅妈？舅舅现在在边上吗？”
    昨天下午医生的嘱咐她都还记得, 结果家属这会儿就闹出院, 这不是闹她吗？
    “不在呢, 他刚才一看我要给你打电话, 就找借口跑了。”舅妈相当坦然地把自家老公给出卖了。
    萧时歆：“……”
    冷静地呼吸了好几轮, 她淡定地回道：“好的, 我知道了, 我一会儿就过去。”
    “欸！那我和你舅舅在家等你, 你路上开车小心点。”听到她的回答, 女人的声音更加温柔, 回应着的语气里甚至都充满了期待。
    完全就是一副父母等孩子回家的状态。
    萧时歆挂了电话, 想到自己之前接到的那通汇报，眼底的温情又一点点褪了下去。
    正在这时，助理敲开门进来，明亮的双眼看向站在办公桌旁的她：“萧总，S大校庆的邀请函刚才寄来了，您的打算是……？”
    “我会准时到场，你安排一下。”萧时歆正半俯身翻看桌上的文件，随手将一份最紧急的签了，之后便丢下笔。
    在莉莉应了一声之后，她又补了一句：“把我今天下午两点之前的安排取消掉。”
    “好的，萧总。”莉莉点了点头，拿笔随手在本子上记录下来。
    *
    高晟集团大厦，顶楼办公室内。
    留着黑色长卷发的女生靠坐在沙发上，翘着腿，叼着吸管，美滋滋地喝着助理小哥哥跑下去买的草莓奶昔，惬意悠闲地仿佛坐在自家大厅的沙发上。
    直到滋溜一声见了底，才意犹未尽地松了牙齿。低头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她拖长了声音喊了一声：“大——哥——”
    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撒娇式的催促，刻意渲染出三分的急不可耐。
    唐晓璋坐在办公桌后，几乎在她开口的时候，钢笔笔帽套上的声音就清脆响起，而她话落之后，人已经从办公桌后站起来了。
    随手取下椅背上搭着的衣服，他起身往她那边走去，低沉的声音在室内扬出宠溺的调子：“走吧。”
    女生高兴地蹦了起来，迫不及待地朝他走过来，一手拿着空了的杯子，一手扯着他的衣袖，“走走走我们去吃大餐！”
    出门的时候，空了的塑料杯在半空中划出愉悦的弧度，落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
    “想吃什么？”唐晓璋同样依着她的喜好问道。
    她眼眸转了转，摸出手机，笑嘻嘻地说道：“你等等，我问问唐晓煜现在最想吃什么。”
    唐晓璋：……？？？
    直到四十分钟后，他们坐在餐厅里，他听见对方手机里即使不是外放也依然清晰传出的一句怒吼：
    “唐晓染！你给我等着！”
    女生丝毫不以为意，甚至还很开心地给此刻吃着盒饭的人发了句语音：“哎呀你看姐姐我对你多好，吃饭的时候都记着你的苦，所以特意来帮你吃你这会儿最想吃的呀~”
    唐晓煜举起手机三次，最后在旁边朋友拦着腰的劝解下放过了可怜的手机。
    “煜哥，本月新款！新款！控几住你寄几！”
    他深呼吸了三口气，面无表情地按上了自己面前连水煮青菜都难吃的塑料餐盒盖，宣布道：“下午再加一遍彩排。”
    周围所有学生会成员：“……！”刚才到底谁刺激他们家老大了！
    另一边，坐在餐厅里把不愿意陪自己来公司的弟弟耍了一通之后，身心舒畅的唐晓染挥手让服务员再添一杯茶。
    全程围观唐晓染又一次成功欺负弟弟的唐大哥无奈地摇了摇头。
    心情舒爽的女生悠悠闲闲地抿了一口菊花茶，里面加的冰糖甜味浸开，入口时一丝丝在舌头上蔓开，咽下去之后，清香和着甜味仍留在口中。
    她这才想起来正事儿，趁着饭还没上，打算和大哥先打个招呼。
    “对了，哥，我今天其实不是翘课偷懒才过来的，我有个事情要跟你说。”
    唐晓璋将手里的菜单合上交给服务生，冲她点了下头，示意她直说无妨。
    “你记不记得那天，就是你被爸爸很生气喊回家的那天，你回来的时候把车停哪儿了？”唐晓染单手托腮，另一手拇指和食指捏着玻璃杯壁上沿，轻轻晃着玻璃杯里的茶，视线也跟着水波晃动而稍稍转移。
    唐晓璋对那天的记忆非常深刻，别说是回家时停车的场景，甚至是书房里的对话，他至今都能还原得八-九不离十。
    “本来打算直接开进车库，但是收拾花园的小郑说爸爸急着找我，让我就别忙这些小事了，把车钥匙交给他，他帮我开进车库。”
    “怎么了？”唐晓璋复述完记忆中的话，看着自家妹妹停止晃动手中的水杯，如星般的双眸里瞬间划过一丝凛意。
    唐晓染慢慢地把手里的杯子放在桌上，磕出一声轻响，视线慢慢上扬，与自家大哥的对上。
    唇边半点温度也无，不紧不慢地说道：“可是，晓煜说，直到我和你都进了书房再出来，那辆车都还在楼下停着。”
    话已经开了个头，她就一口气说完：“哥，如果那天我没跟你一块儿进去，你觉得以你不愿解释的性格，加上想护着顾珩哥的心情，对上爸爸盛怒下的责骂，答案会怎么样？”
    “你会被赶出家门，走到门口，想也不想地开走那辆车。”
    “那辆你把车钥匙交给过别人的车。”
    停了几秒，她的唇畔冷冷地向上勾了一下，深棕色的眼眸里同样半点情感也无：“更神奇的是，第二天，小郑哥同租的舍友打电话跟赵伯说，小郑哥前一天晚上回去摔了腿，要请一周病假。”
    唐晓璋不知为何突然觉出一份逃出生天的寒意。
    然而此刻对面晓染的眼神，比他这差点被人算计的寒意更彻骨，他不知道为什么之前还在对自己撒娇的女生现在能变化到这样的地步。
    就好像……她曾经遭到过比这更险恶的事情。
    唐晓璋心底泛起一种难言的愧疚，他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保护好家人，不论是晓染还是晓煜。
    “晓染，如果你们信得过我，这件事就交给我来查，行吗？”
    面对唐晓璋的眼神，她多少有些为难。
    她知道大哥想保护他们，不想让他们这个年纪就看到一些太阴暗的东西。
    但是——
    “大哥……家里、家里偷跑进来的耗子太多了，而且牵扯出来的事情，也跟你有很大的关系，所以……”不知是心虚还是别的什么，她说话的时候总忍不住停顿，甚至都要带上肢体动作，伸手在空中不知比划着什么。
    唐晓璋沉默了许久，那沉默让唐晓染有些害怕，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打破这好像被胶水黏在一起的空气。
    最后她有些泄气地将下巴搁在餐桌上，闷闷地说道：“大哥，对不起嘛，我不想揭你伤疤……可是事情就是变得很复杂，想害我们的人也不知道是谁，如果我们自己家内部都搞分-裂，那岂不是正好给对方送分？”
    “大哥，我们兄妹几个一起努力努力，好不好嘛？”
    唐晓璋见状，从自己的思绪里走出，倾身过去，伸手摸了下她的头，缓声应道：“好。”
    “真的吗？”唐晓染得了准许，眼睛都亮了，坐直身体又问了一遍。
    “嗯，我刚才不是在怪你们。”唐晓璋微一点头，还解释了一句。
    他的目光落在自己杯中澄澈的茶汤上，想起很多年前，他还会执着自己出身的时候。
    没想到多年后，始终没绕过这个点。
    只是这一次，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他的家人——努力保护了他的家人。
    唐晓染听不见他心中所想，只是乐于所求得现，将茶当酒一饮而尽，拿起筷子夹了一颗开胃的花生米，嚼着嚼着甚至想哼歌。
    咽下去之后，她果断开口说道：“我回去就让晓煜把现阶段进展发给你。”

 69.重生之后的第六十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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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想到从唐晓煜那里听到的关于大哥车祸的事情, 她心神不宁地连续扣错了一排扣子。直到回神注意了一眼镜子里自己的形象, 她又手忙脚乱地把扣得乱七八糟的外套给穿好。
    “现在最重要的是今天的合作, 合作！”她对着镜子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 自我鼓励了一下，将思绪从上辈子的事情里抽出来。
    高晟这边的项目经理已经就这个合作与她沟通过好几次，底价、方案都已经了解过了, 但是事到临头——
    唐晓染发现自己有一丁点儿怂。
    两辈子第一次为家里的生意添砖加瓦, 她在早餐桌上愣是磨蹭到了最后一分钟才准备出门。
    “你紧张啊？那你求求我, 我考虑跟你一起去。”仿佛看到了她心底缩成一团的小人儿, 唐晓煜翘着腿在沙发上一边玩平板，一边吊儿郎当地逗她。
    听到他的话，同样准备出门去公司的唐大哥看了她一眼。
    唐晓染面无表情地冲他‘呸’了一声，穿好鞋之后抬头冲唐晓璋笑了一下：“大哥别担心啦, 经理在呢，有事他顶锅，我就是个吉祥物。”
    唐晓璋面色缓和地点了点头。
    围观了一切的唐晓煜：“……”
    嗨呀，好气！
    究竟谁才是你亲兄弟！
    *
    上午八点十分。
    萧氏集团总部。
    穿着黑色职业装、拎着手包的萧时歆走出电梯, 助理立刻迎了上来，快步跟上她步伐, 接过她的手包：“萧总早。”
    “今天上午跟高晟的谈判几点开始？”萧时歆走进办公室, 站在桌边, 垂眸看着自己这个上午的行程安排, 蓦地开口问了一句。
    助理愣了一下才开口：“八点五十，萧总您打算参加吗？我现在就联系项目经理。”
    萧时歆一心二用，扫完行程之后随手将纸放在一边，往黑色皮椅上一坐，淡淡地回了一句：“不用——对了，中午如果高晟的唐小姐来找我，直接让她进来。”
    助理应了一声好，从她的办公室里退了出去。
    四十分钟之后，萧氏集团与高晟集团的合作谈判准时开始。
    双方代表各自介绍过后，高晟这边的经理开始介绍这边的方案，唐晓染礼貌地冲对面笑了一下。
    然后在座位上认认真真听了两个小时，自觉比上过的所有课都要专注之后，
    发现——
    她好像连卖萌的价值都没有。
    因为两边从谈完到签合同的速度都飞快，她单手托腮，另一手拿着手机，摁开微信在家里大群说了一声：
    “和萧氏的合作get√”
    直白的唐爸：“有什么想要的奖励？”
    坦诚的唐大哥：“干得漂亮。”
    耿直的唐小弟：“哦，那你中午回来吃饭吗？”
    唐晓染嘟了一下唇，半点成就感都没有，起身跟高晟这边的项目经理往外走。
    边走边低头在手机上回：“奖励先放着，谢谢大哥夸奖，以及，中午不回。”
    一行人站在电梯边，唐晓染却径直往另一边去，只丢下一句：“我还有点事，项目汇报就麻烦李叔叔啦。”
    经理忙笑着应道不麻烦。
    不知道在这个点悄咪咪去找一波萧总会不会被拒之门外？
    唐晓染在电梯里盯着手机看半天，鼓着脸在心底给自己预演了一波自己被对方助理告知萧时歆在忙，而自己失魂落魄离开的画面。
    “唐小姐，您直接进去就可以了，萧总特意交代过的。”站在对方青春漂亮的小助理面前，唐晓染眨了两下眼睛，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之后，才迈步往里面走。
    这其实是唐晓染第一次来萧时歆的办公室，然而在敲门推开之后才发现，里面的布局自己早已见过。
    萧时歆从办公桌后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眼底浮上些许温度，就连面对文件时冷硬的脸庞都显而易见地柔和了许多。
    “项目谈完了？”
    唐晓染走到她的办公桌前，瞄了一眼旁边放着的那盆植载，果然生长得端端正正。
    双手撑在那黑色冰凉的桌上，女生笑嘻嘻地看着眼前的人，语气里的好奇掩都掩不住：“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要来找你？”
    萧时歆斜睨了她一眼，眼中盈着几缕笑意，顺着眼尾漫了出来。
    她不紧不慢地去拿桌上放着的室内电话，让助理冲一杯奶茶进来，素白的手指放下听筒。
    直到面前的人有些着急地开口喊了声：“歆姐？”
    “上次说的请我吃饭，难道是骗我的？”萧时歆不易察觉地挑了下眉头，自己都没意识到此刻逗了人的心情有多好，竟然连唇畔都忍不住勾了点弧度。
    唐晓染愣了一下，下意识地解释道：“没没没，这个是真的！”
    说完之后又在对方的笑意里后知后觉地小声补了一句：“只是觉得你挺了解我的……”
    萧时歆的助理敲了敲门，得到准许之后端着一杯热奶茶进来了。见到唐晓染坐到旁边的小沙发上喝奶茶，萧时歆拿起钢笔，漫不经心地在上面签字——
    脑海里却回响着刚才对方的那句‘只是觉得你挺了解我的。’
    因为唐晓染的口味和爱好，从小到大都没变过。
    所以她都记得。
    萧时歆永远都记得，是谁小时候总是来到萧家大宅，陪她度过那些永远无聊又死板的日子，成为她记忆中唯一的甜味。
    只是，唐晓染好像忘了。
    那些对萧时歆来说珍贵无比的回忆，只是对方生命里的云淡风轻，迷失在本就多彩绚烂的童年里。
    咀嚼了几次唐晓染的话，她垂眸看着文件，微抿着唇，半晌无声吐出一个词。
    “小白眼狼。”
    连谁对她好都分不清，还是个有点傻的小白眼狼。
    不过也没关系，反正以高晟如今的身价，唐晓染可以这样傻乎乎地一辈子下去。
    而且，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对方突然又往自己跟前凑，萧时歆总还是能保证，只要是自己能帮到的地方，就不会让她遇到麻烦。
    正在小口喝奶茶的唐晓染并不知道自己身上多了个傻fufu的标签，还在思考今天中午请萧时歆吃点什么。
    想了半天，她决定咨询一下自己那群吃喝玩乐靠谱，没落之后没影的塑料姐妹们。
    糖糖：“有没有小可爱给我推荐一下本地餐厅啊？要贼好吃的那种。”
    “哇晓染你多久没出来了？今晚我朋友自己搞了个小酒吧正好开业，你要不要来啊？”
    “噫，听说唐大小姐最近沉迷家族事业无法自拔，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哇楼上消息简直可怕！我们晓染以前不是最鄙视萧家萧总那类事业女强人了咩？”
    “恐怖如斯。”
    “+1”
    “+10086”
    “什么什么？我刚只是离开两分钟，怎么感觉自己错过了一个世界？”
    全在瞎起哄，根本没人认真回答问题。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有人指出自己之前最反感萧时歆的事实，唐晓染竟然觉得有一缕心虚，忍不住再喝了一口奶茶压压惊。
    视线从手机上移开，看了一眼在办公桌后认真工作的人一眼，她又低头在手机上输入：
    “酒吧地址发我，今晚允许你们随意八卦。现在先给我安利餐厅，安利餐厅，安利餐厅——看清楚重点了吗？”
    “前两天后海那边开了家新的法国餐厅，我觉得还不错，你可以去试试。”
    “你几个人吃啊？什么口味啊？清淡的话我这边有家私房菜安利，不过好像是萧氏投资的，你还选吗？”
    “哇我跟你说我家刚开了一家巨好吃的川菜馆，你来的话给你免单啊。”
    唐晓染在手机屏幕前陷入沉思。
    萧时歆喜欢吃什么口味？辣的？甜的？清淡的？
    回忆了一下上次吃饭时对方的表现之后，唐晓染绝望地发现——
    (╯‵□′)╯︵┻━┻我怎么知道！
    因为根本不关心啊！不关心萧时歆口味啊！
    背负着奇妙的心虚感，她小心翼翼地，带了些讨好地再次看向办公桌的方向，正好对上萧时歆同时抬起的眼眸。
    “无聊的话我可以让助理带你下去逛逛。”
    心虚感突然沉重如山。
    “不不不，没有。就是……歆姐，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菜啊？你中午休息时间应该不长吧，要不我挑个离公司近的可以吗？”
    萧时歆见她真的不是因为无聊，才低头重新处理手头的事情，淡淡地回了一句：“你喜欢就行，我不挑。”
    唐晓染鼓了一下腮帮子，低头继续在对话框里戳字：
    “两个人，离萧氏集团总部近的餐厅，口味随意。”

 70.重生之后的第七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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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歆姐……是这样的, 我想问一下, 这次你们公司新系列的产品打算包给哪些公司？有没有什么具体标准可以参考一下？”在手机对话框里删删减减之后, 唐晓染最终发送出去这样一条消息。
    然后她的心情就开始随着对话框的那个‘对方正在输入’而起起落落。
    萧时歆彼时刚洗完澡, 身上裹着淡紫色的浴袍，一双清剪冷冽的眸子浸水之后，眸光仿佛更亮, 面上皮肤白嫩地好似能透光, 只周身散发的那股清冷不易接近的气质配上她的样貌身材, 就不知能吸引多少人的目光。
    她单手握着手机, 看着上面的一段话，简单地输入了一句：
    具体标准和设计选材的资料都已经提供给你大哥了。
    待到要按确认键的时候，却难得迟疑。
    顿了顿，她还是改成了另一句话发出去：
    “不论是材料价格还是方案选取, 制造加工方面是高晟的特长，你不用太担心竞争结果。”
    咦？
    唐晓染一时间怀疑对面是不是个假的萧时歆。
    为什么答非所问啊？
    下意识地将聊天内容又看了几遍之后，她反应过来，萧时歆这句话好像是在给她吃定心丸。
    按照那人的性格, 其实公事公办地回自己一句才是正常情况吧？
    女生仰倒在床上，伸手无意识地卷着自己的发尾, 深棕色的眼眸看着天花板微微失神。她忽然想起晚上吃饭的时候, 确认菜单时, 自己最喜欢的肠粉前面那道犀利的勾。
    最后也没见萧时歆动一筷子……
    所以确实是给自己点的？
    为什么忽然有种其实萧时歆对自己好像挺好的错觉？
    有太多的谜团要解, 而这些谜团又尽皆缠绕在同一个人身上。
    唐晓染放下卷头发的手，拿过手机，面无表情地在上面继续输入：
    “谢谢歆姐的提醒~安心了很多~”
    “所以过两天可以请你吃顿饭以示感谢吗？”后面加了个可爱的请求表情。
    萧时歆想到唐晓染今晚吃饭时的表现，一开始对自己表达出排斥，后来一反常态地握在自己的手，再后来心思根本没在晚餐上。
    ……还想请我吃饭？
    女人看着手机，轻而长地吐出一口气，似是一声悠长绵绝的叹息。
    仿佛已经料到拒绝之后对方会有的各种表现，终于还是如唐晓染所愿地回了句：“好。”
    “时间不早了，该睡了。”
    唐晓染歪了下脑袋，乖乖回了句晚安的同时，漂亮的浅色指甲戳了下对话框，不由得自言自语道：
    “意外的好撩嘛，萧总？”
    *
    萧总好不好撩目前还是个谜，但是项目是必须要拿下的。
    隔天大早，唐晓染从床上醒来，确定自己真的还留在这个世界，一切都并非幻觉之后，心情颇好地下楼用早餐。
    “爸，大哥，早啊。”她随手拉开餐桌旁的椅子，笑眯眯地向用手机放着新闻、又还在聊着时事的两人打了个招呼。
    唐晓璋面部的冷硬融化了许多，冲她点了点头。
    而唐爸则是瞥了她一眼，中断了和大儿子的话题，法令纹深刻的脸上满是威严，沉着声音问道：“这么早起来，这是打算上哪儿去？”
    唐晓染眉眼弯弯地跟端早餐上来的赵伯道谢，揭开粥盖时听了爸爸的话，飘香的水汽从她精神饱满的脸庞前飘过，衬着那深棕色的眼眸越发无辜：“我今天没打算出去啊。”
    那你起这么早干嘛？
    已经习惯了她又懒又奢侈习性的家人们眼里写着如此清楚的一句话。
    唐晓染‘唔’了一声，又把粥盖子合上了。
    “对哦，今天还要跟晓煜说项目的事情，那我去把他也叫起来好了。”说着她就起身往楼梯那边走去，脸上的表情竟然还有一丝微妙的兴奋。
    唐志华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他转头看着自家大儿子，用匪夷所思的语气问道：“晓染她最近开始跟进公司的事情了？”
    唐晓璋眼底流露出笑意，想到她这两天的变化，语气几近柔和：“是，她还打算跟萧家的单子。”
    唐志华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想了半天没想通是什么导致了自己女儿这堪称奇迹的变化，最终只能归功于祖宗显灵，决定今年回家祭祖再多上几炷香。
    老爸和大哥高兴了，唐晓煜却快要气到爆炸。
    昨晚突然被抢活就算了，大早上的居然还要被唐晓染扰清梦，他暴躁的起床气无处可发泄，又没法蒙头继续睡，只能黑着脸跟她下楼吃早餐。
    全家唯有唐晓染能免疫他的起床气，笑嘻嘻地给他揭开粥盖，还伸手将味道往他跟前扇了扇：“香不香？家里厨子新做的海鲜粥，趁热才好吃嘛。”
    唐晓煜听着老爸那边放着的催眠新闻，吊着双眼瞅了眼前罪魁祸首的笑脸，感觉心底压抑的气更多了。
    没好气地拍掉她的手，他拿起勺子一言不发地闷头吃早餐。
    那一下是真没省下劲儿，唐晓染倒吸了一口气，正想给他表演个委屈表情，结果脑海里却奇怪地响起一句话：
    【唐晓璋的死是他自找的，跟本少爷没半毛钱关系，听见了吗？】
    熟悉的语气里透露出一股气急败坏的味道。
    之所以熟悉，是因为这个声音，正是属于唐晓煜。
    可是，眼前这人明明在恶狠狠地往嘴里塞粥，哪来的空隙说话？
    还有，他说的，大哥的死和他没关系……
    这是什么意思？
    她倏然感觉到一股从心底漫上来的寒冷，让她捂着手的同时，后知后觉地打了个寒颤。
    那冷意瞬间蹿上四肢百骸，怎么样都挡不住，明明是秋老虎还热情蹦跶的季节，唐晓染的胳膊上汗毛却根根竖起，鸡皮疙瘩起了一排。
    好像连牙齿都要跟着打架似的。
    “晓染？”唐晓璋听到她手背被拍那声的时候就看向这边，发现女生半天没动静，不一会儿之后竟然弓下身子的模样，忍不住开口喊了一句。
    唐晓染的大脑被刚才那句话占得满满的，什么多余的声音都容不下，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抱着双臂想要将自己缩成一团。
    唐晓煜却听见了，瞥了一眼旁边的位置，结果刚看一眼，之前的那点气瞬间就被挤到了角落。
    “喂，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唐晓煜伸手去拉她的胳膊，想把她扯起来，入手的冰凉温度让他吃了一惊。
    唐晓染迷蒙地抬眼看他，眼底的哀伤、痛楚与挣扎一并落入他眼中，好似下一秒就能哭出来似的。
    男生立刻反思自己刚才是不是下了重手，拧着眉头跟她道歉：“行行行，我错了，我下次不跟你动手，你哪里不舒服，开口说话。”
    “跟你没关系……”唐晓染怔怔地重复了一遍自己听见的那句话。
    唐晓煜却听得云里雾里，再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女生已经从刚才的情绪里渐渐剥离了出来，看了看那边的大哥和唐爸，又回头看了看跟前的唐晓煜。
    沉默了一会儿，唐晓染认真地看着自家弟弟，用非常坚决的语气说道：
    “和萧家合作的项目，你交给我——”
    上辈子死前的谜团好像越来越多了。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更多的事情，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那个人。
    唐晓煜还没能从她这一番变化里反应出来，听着她那强硬的语气，反问了一声：“嗯？”
    “不然我现在就告诉爸爸，你上个月在某家私人……”在私人会所偷偷约会三线女模特的故事！
    “给给给！你可真是我亲姐！就数拿我东西最顺手！”唐晓煜无语地打断了她的话，就连额前那红黄双色的毛都气得要翘起来。
    唐晓染露出个得意的笑容，满意地低头喝粥。
    眼眸微垂，挡住眼底所有小心翼翼的、不敢暴露出来的害怕。
    ……上辈子大哥的死，到底是谁造成的？
    赵伯想了半天没想到原因，只能做事分散自己的焦虑。
    唐家请的保姆多是中年妇女，借着之前那通幺蛾子将她们接触了个遍，此刻唐晓染正坐在沙发上，视线微斜，看着赵伯走向厨房的背影。
    深棕色的眼睛里全是冷漠。
    因为她口味刁钻的原因，唐家总共请了三位大厨，其中一位中年大叔并不住在这里，每天做完晚饭就离开。剩下一个做本帮菜的谢阿姨，还有一个专门负责煲汤煮粥的梅姨，偶尔还会给她爸爸熬些降血压之类的养生汤。
    就在刚才，她去厨房让梅姨煲个海鲜粥当夜宵的时候，碰到梅姨那双皲老的手时，明明白白地听到了一句话。
    【您放心好了，老爷的汤我都是看着时候煲的，只偶尔加点东西，绝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她垂着眼眸，面无表情地拿出随身的小笔记本，在上面一字一划地记录下这一句。

 71.重生之后的第七十一天

    宝贝儿, 想看更新，就乖乖补齐订阅哦~　　唐晓染确认了他的表情, 半晌之后松了口气。
    心底却无比遗憾。
    保留着这种遗憾的心情，她打开小仙女们的微信群，发出了一条消息：
    “下次安利手表, 不超过一百万别往上搁图好吗：）”
    三秒钟之后，下面跟了回复：
    “这波逼装的666”
    “唐晓染，看着我手里的权限, 我再给你一次讲话的机会。”
    她寂寞如雪地把刚才那张女表的购买记录截图发了上去。
    群里聊天记录瞬间变成了：
    “给大佬递茶, 大佬你站在原地不要走动，我这就去给你找江诗丹顿和百达翡丽百万以上的产品图。”
    “苟富贵，勿相忘——大佬，新表求围观。”
    “大佬，vca情人桥系列了解一下？”
    不再刷微信消息, 她面上大大地松完了那口气，之后露出了个灿烂的笑容：“吓死我了, 我差点以为小叔刚才说的赔礼不算数了呢。”
    唐志成的坐姿又僵硬了几秒钟。
    ……赔礼？
    刷了他七十多万买个表, 还够不上赔礼？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想打电话问问自己亲哥, 他得多恨社会，才能骄纵出来这么个女儿。
    所幸在最后, 他引以为傲的理智控制住了他破坏人设的冲动。
    他只是微笑着目送唐晓煜拉着他不懂事的姐姐上楼谈人生。
    *
    “姐, 你是不是失了智, 你知不知道你在宰谁？”唐晓煜伸手捋了一把额前的头发, 五指没入发间，松手之后碎发又簌簌地落回原样。
    对上那双与自己如出一辙的深棕色眼眸，唐晓染相当淡定地眨了眨眼睛，开口问道：“我记得你想买一双限量秋季新款球鞋？”
    唐晓煜相当平静地反问了一句：“……所以呢？”
    女生听了他的反问，低头看着自己手指上新做的甲片，半晌后轻轻往上吹了一口气，朝着他微笑着伸出手道：
    “少年，要一起来拯救世界吗？”
    唐晓煜：你神经病吧你。
    面无表情地和唐晓染对视了三秒，他低头打开手机，开口道：“你等等，我问下那边还有没有货。”
    小叔，对不起，在我唐晓煜的世界观里，我姐说什么都是对的。
    愉快达成共识的姐弟俩，在那个下午圆满完成了由小叔陪同的购物活动。
    唐志成看着手机里的消费记录，独自在购物中心的角落里沉默了三秒钟，决定今天探完情况就立刻离开。
    这俩祖宗，谁爱供谁供吧。
    哈根达斯冷饮店内。
    唐晓染拿叉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盘子里的马卡龙，笑眯眯地拍着对面男人的马屁：“小叔你真的好大方，跟某些明明继承了公司还很抠门的人相当不一样。”
    坐在高晟集团总部大楼办公的唐晓璋打了个喷嚏，他停下手中的笔，感受了一下此刻的身体状态，发觉不是感冒前兆。
    好奇怪，感觉背上突然一沉。
    并不知道自己突然背了一口抠门的黑锅，唐晓璋思索半天未果，又埋头继续工作。
    唐志成只是微笑，拿起面前那杯果汁，在手中转了转，状似不经意地提了一句：“我记得家里有个阿姨煲的汤还不错，怎么这回来没见到她？”
    听到他的问题，女生做出一副艰难思考的模样，半晌后一拍手掌：“啊！叔说的是她啊……嗯？她今天不在厨房吗？”
    她转头看着唐晓煜。
    正挑剔地把奶油从蛋糕上刮下来的男生茫然地抬头看她：“谁？”
    连家里菜单都不关心的他，怎么可能会知道家里厨房换了厨子。
    面对两双一模一样的深棕色眼睛，唐志成安静了一会儿。
    假借果汁的杯子在唇边挡了一下，他暗自思考：难道真的只是那人自己做的不好，正好被开除了？
    “家里佣人的人事变动都是赵伯负责的，大哥应该会知道，叔你要是喜欢那个厨子的手艺，我回去帮你问问呀。”唐晓染相当坦然地看着他，甚至掏出了手机，做出一副下一秒就会拨号给赵伯的样子。
    “那倒不用，我就随口问一下。毕竟你们家厨子手艺还不错，你们又成天待在学校里，叔这不是担心你们吃的不好吗？”唐志成牵着唇角，温文尔雅又相当自然地接了一句。
    两个小屁孩笑的暖暖的，看向他的眼神里满是依恋。
    他也跟着笑，没过多久，又问出一个问题：“我听说前几天哥在家里发了一次火，你们知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唐晓煜下意识地想去看自己姐姐，却只看到她假装失落地用吸管搅拌杯底的那颗柑橘。
    “还不是有些人惹老爸生气，差点还连累了我和晓煜，要不是为了老爸的公司，我才不去帮他顶锅呢。”
    “晓染懂事了啊。”唐志成目光幽深地看着她，意味深长地感慨了一句。
    唐晓染一时间琢磨不透他的情感，没听懂地抬头看他，还发出疑惑的一声：“嗯？”
    要不是你突如其来的懂事，我的计划会半天都没结果吗！
    万万没想到事情会折在侄女突然为了家里公司着想上，唐志成此刻只觉得像是喝了一口味道难辨的菜汤，表情相当的复杂。
    尤其是联想到不知道多久前听到的，关于唐晓染参与了公司事务的消息上，他心情更复杂了。
    他竟然一时间不知道唐晓染到底是不是想要忽然争家产了。
    这让他颇有些不确定下一步棋该怎么走。
    “知道为你爸爸的公司着想了，这很好。”唐志成将自己看着她的目光转化成欣慰，又开口夸了她一句。
    她便全权接下，露出个美滋滋的笑容，相当不要脸地说了一句：“那当然，这公司将来也是我和晓煜的，我肯定要提前操心一下的，对吧？”
    一脉相承厚脸皮的唐晓煜点了点头：“没错。”
    唐志成看着他们这副下一秒就能上天的样子，只觉得逛了这几小时的腰不酸了腿也不疼了。毕竟只要一想到这两个不谙世事的小朋友在哥哥公司里搞事的模样，他就开始对未来充满期待。
    之前因为花了一大笔钱而堵得慌的心口瞬间通畅了。
    他眼尖地看到唐晓染那杯饮料即将见底，而这会儿时间又还没到晚饭时候，这意味着——购物也许还没到画上句号的时候。
    下一秒钟，他抬手看了看表：“哎呀，都这个时候了，我那边老朋友还等着我去喝茶，要不今天就先到这里了？”
    唐晓染立刻做出一副相当不舍的语气：“叔你这就走了？我走之前都特意跟赵伯说了，晚上家里要做你那份饭的。”
    “对啊，叔，你这趟过来都还没见着我爸呢？”唐晓煜也跟着挽留。
    “哈哈，我见我哥去公司就好了，还特意来一趟家里？你们两个小没良心的。饭我就不吃了，看你们过得这么开心，叔就放心了。”他摇了摇头，笑骂了他们俩一句，拿起自己随身的挎包，转身推门走出店面。
    直到他走远，唐晓煜失意体前屈趴在桌上，脸上的笑慢慢垮下去。
    听着唐晓染那边吸一口饮料却见了底的空气声，他无比颓废地问出一句：“姐，你什么时候发现的啊？”
    如果还没能从下午这番对话里找出点什么不同，那他的智商算是相当感人了。
    偏偏摆出深受打击模样的人只有他，对面的女生仿佛完全代入了‘没心没肺’人设，眉头都不皱一下，还饶有兴致地用吸管继续戳杯底那颗柑橘。
    听了他的问题，女生后知后觉地抬眼瞄他，半晌露出个假笑，回道：
    “早晨开始，颇觉心神不宁，有感于上天，故而掐指一算。”
    唐晓煜跟她对视三秒，重新趴回桌子上，自言自语道：“我为什么要跟一个因为点名被扣十五分的傻逼说话呢？”
    唐晓染：“……喂！”
    哪壶不开提哪壶！你犯规了啊少年！
    *
    夜晚。
    唐晓璋下班回家，一眼看到坐在客厅沙发上捧着脸，朝自己笑的十分开心的自家妹妹。
    他疑惑地走上前去，下一秒钟，两样东西被举到了他跟前。
    一盒领带，和一枚袖扣。
    他满头雾水地接过，“给我的？”
    唐晓染猛点头。
    唐晓璋见到她乐呵呵地点头的样子，感觉心底在被什么东西慢慢涨满。
    唇角都忍不住想勾起来。
    “怎么想到给我买东西了？钱还够用吗？”唐晓璋一面因为收到妹妹送来的礼物而高兴，一面又忍不住关怀了一句。

 72.重生之后的第七十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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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全国各大高校的学子们慢慢从假期综合征里挣扎出来时, S大校园里的学生才开始稀稀拉拉地变多。
    一条栽满了芒果树的小道旁，黑发女生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短袖上衣，搭了一条渐变的浅蓝水墨长裙, 踩着银色的坡跟，慢悠悠地走在路上。
    耳朵里仍然塞着个耳机，只是这回, 并不是一贯的听新闻模式。
    “什么？赵伯的事情还跟大哥有关系？唐晓煜你老实交代, 你话里这么兴奋是不是要查人家祖宗十八代？”女生薇薇皱着眉头，咬着微粉的下唇，视线定焦在远处的小路尽头，从牙缝里压出警告的声音。
    唐晓煜今天满课，和她又是校区的两个极端, 根本没时间跟她见面，只好甫一拿到第一手资料, 就兴致勃勃地跟她打电话。
    “……你弟我在你心目中就是这么个一言不合掘人祖坟的形象？”站在教室外的走廊上, 唐晓煜就算生气，也不好把声音提的太高。
    于是话筒里就和着诡异的磨牙声。
    唐晓染‘呃’了一声, 只好转移话题，“那天晚上的事情你没跟别人说吧？”
    唐晓煜这会儿对她已经不想有好脸色了, 对这个十句里八句话都要得罪自己的姐姐感到无fuck说。
    气归气, 还是不耐烦地回了一句：“没有！”
    眼见着对面有要挂电话的前兆, 唐晓染赶紧赔着笑道歉, 又补了一句：“哇我弟弟真是上天入地、天下第一的好弟弟，我今晚没课，过去请你吃饭呀——至于大哥的事情，还是等我跟他先说一声吧。”
    对于如此不走心的夸奖，唐晓煜相当有骨气地无视了这个连外层糖衣都裹得发苦的‘炮-弹’，冷哼了一声，慢悠悠地回了一句：
    “没空，过两天百年校庆，我今晚要去学生会盯着彩排。”
    行行行，你们都是优秀人才，就我喵喵的一颗废材。
    唐晓染挂了电话，走出那条没什么人的小道。原先枝丫低垂、层层遮掩的枝条叶片，在绕过了这条小路之后豁然消失，眼前的视野瞬间便明亮起来。
    仿佛从山间小路瞬间跨进了高楼广厦，一眼能看到校外几栋茕茕而立的蓝色高楼。
    她正想打个电话给大哥，跟他约个晚餐，顺便聊一聊家里的事情。
    结果视线范围内一眼看到两道靓丽的身影，有说有笑地往自己的方向走来，她看着拨号键，只能先放弃了这个打算。
    ——这两位正是之前酒吧里见过的，同混S市啃老二代圈的女生，一个孙佳丽，一个覃薇薇，专长是吃喝玩乐。
    她站在原地没动弹，不一会儿两人也看到了她，高兴地冲她挥了挥手，结果走到近前时看到她身上穿的，双双露出了鄙夷的眼神：
    “行啊唐晓染，几天不见都成三好学生了啊？之前约你泡吧、做美容、买买买，你在群里一句都不带搭理的。老实交代，跟哪个野男人混的乐不思蜀呢？”
    孙佳丽上来挽着她的胳膊，脸上画着得体的妆，之前割的双眼皮、垫的鼻子如今已经与她轮廓衬得极好，漂亮得让人挑不出什么错，也几乎难以让人记住。
    “前几天家里有点事，所以比较忙。”唐晓染不好将话里的意思说的太明白，也不敢随便放□□，毕竟大家背景都不差多少。
    万一让人家以为她家要出意外了，这消息传出去高晟的股票不知道又要震荡几次？
    覃薇薇绕着她左右看了一圈，笑着在旁边又插了一句：“我怎么觉得晓染最近给人感觉很谜啊？你该不会被人穿了吧？一副从此告别花花世界要奋发图强的恐怖样子？”
    哎哟，少女，你已经靠近了真相。
    唐晓染勾了下唇角，哼笑一声，心不在焉地回了句：“被谁穿？歆……萧时歆？”
    谁料到这两人还一本正经地点头，互相对视一眼之后，一拍即合：“有可能！”
    “我仿佛听到了谁脑子里海啸的声音。”唐晓染面无表情地扫了她们俩一眼，觉得她们现在多半有病。
    孙佳丽习惯性地一撩头发，眼底露出几分神秘，红唇开合，吐出惊天内-幕：“你还别不信，前两天萧氏集团南美的分公司做假账的事情都被爆出来了，还是待了几十年的高管带头。听说把萧时歆气得够呛，直接在公司内部从她开始带头罚款，几个副总都跟着一起掏腰包。”
    她啧啧了两声，眼里的情绪简直能直接化作汉字飘在空中：
    那可是萧时歆啊，S市商圈的传说，从来没听过她犯错啊！
    覃薇薇左手握拳一拍右手掌心，得出结论：“你看，我们的猜测有理有据使人信服。你和萧时歆互相穿越，那现在对我们冷漠无情的你，和居然会犯错的她，就可以完美解释了。”
    唐晓染对她的脑洞叹为观止，眼含爱惜地看着她：“想象力这么丰富没去当作者，这么多年真是委屈你了。”
    覃薇薇正想一挥手，说看不上那点钱，冷不丁看到唐晓染一秒拉下脸来：
    “所以你是想说我蠢呢、还是蠢呢、还是蠢呢？？”
    覃薇薇：瑟瑟发抖.jpg
    孙佳丽‘噗嗤’一声，轻轻拉了拉她裙摆，“诶，我们主要就是来跟你分享下这个激动人心的好消息，你干嘛这么凶？”
    假装发抖的人瞬间原地复活，用力点了几下头，满眼的幸灾乐祸。
    没办法，她们这些混吃等死的就是见不得这些自力更生的好。
    从小到大听了那么多年的‘你看看人家萧家/萧总/萧时歆……’——这仇恨值不是白拉的。
    唐晓染作为即将迈入‘别人家孩子’行列的成员，摸了摸鼻子，幸灾乐祸不起来。
    甚至还觉得心里有点不舒服。
    但她两位曾经的好友完全察觉不到她这微妙的心情变化，仿佛已经迅速适应了她这副冷淡的样子，自顾自地继续从萧总身上找乐子：
    “诶，听说过两天校庆还要请这些知名校友回来呢，你猜她还来不来？”
    “我怎么知道啊，我又摸不透那种沉迷事业的老女人的心。”
    “行了。”她打断了两人的聊天，眉宇间是真正的不悦，自己都没意识到此刻脸色有多沉。
    她很快地又接了一句：“以后别在我跟前说她。”
    被她突然的打断吓了一跳，孙佳丽和覃薇薇都有点茫然，听到她的下半句，两人自动曲解成：因为唐晓染太讨厌萧时歆了，所以根本不想听到这个名字。
    她们俩对视一眼，在蓦然尴尬下来的气氛里松了一口气，妥协地举手道：“行行行，不提不提，反正她也没什么八-卦好说。”
    唐晓染欲言又止地看着她们，想说自己一点都不讨厌萧时歆。
    但是见到她们又说说笑笑地谈起S市其他豪门的事情，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算了，跟她们澄清，没意思。
    她借口今晚家里要聚餐，推了两人的饭局，在她们俩撇着嘴说‘没劲’的时候，笑了笑就转身往校门口走去。
    没劲就没劲，反正让她有劲儿的人又不是这俩。
    低头看着手机上停留在几天前的聊天页面，她不自觉地笑弯了眼睛，将手机凑到脸前，发了几条语音。
    *
    窗帘掩了一半的透明玻璃，外面的灯红酒绿只在室内影影绰绰地留下点痕迹，半点吸引不到室内人的注意。
    开放式的厨房边，一道身影站在料理台前，低头切着手里的一颗大白菜。
    ‘咔擦咔擦’的声音均匀地响起，偶尔还能听到旁边炉子上小锅烧开的声音，然而不知是不是她身上的寒意太重，还是室内少了个人的温度，这画面硬是半点温馨的效果也无。
    ——甚至要是把切青菜的场景换成剁肉，还会营造出恐怖片的氛围。
    搁在一旁干净台子上的手机闪了闪，她瞟了一眼，打算看看是谁发来的消息，之后把手机关掉。
    摁亮了屏幕之后，看见唐晓染发的几条语音消息，她的手指在上面悬空了半天，还是点了下去。
    活泼的声音从手机里冒出来：
    “歆姐歆姐，你回国啦？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
    “你下班了吗？我们一起吃个饭呗？”
    萧时歆眼底的冰块裂出了一道缝隙。
    谁也不知道她心底其实藏着一团暴躁的、无法释放的情绪。
    想了很久，她正想拒绝唐小朋友这个邀约，结果下一秒电话就打了进来。
    她只得接起。
    “歆姐，我跟你说我可可怜了，今晚都约不到人跟我吃饭，又不想一个人去吃食堂。”
    “歆姐你愿意赏我这个小可怜一顿饭吗？”
    电话那头明明十分聒噪，比她心底那团糟心情绪还要闹，竟然奇迹般地让她周身的气息平和了下来。
    沉默了半晌，她自己都不知道有没有叹气的时候，低声回了一句：

 73.重生之后的第七十三天

    宝贝儿, 想看更新, 就乖乖补齐订阅哦~　　萧时歆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唐晓染从她表情里也看不出她信没信自己瞎扯的鬼话。
    然而在萧总的心里, 刚才某位小朋友的做法，活脱脱就像个流-氓。
    她觉得唐晓染很奇怪, 不论是今天见到自己时那莫名的敌意，还是后来那怔忡着握着自己手的模样。
    ……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样。
    念头刚在脑海里打了个圈就被萧时歆压下去了, 只道是自己多想，便打算将刚才那短暂的一幕忘却。
    来时两位‘约会’的人心事重重, 现在说开之后, 整张桌上最心不在焉的人反而成了一开始励志要来‘棒打鸳鸯’的唐晓染, 连着两次没听见自家大哥的问题, 每次抬头时那双深棕色的眼睛都满是迷茫。
    唐晓璋不易察觉地拧了下眉头，见她面对一桌子爱吃的菜都有些恹恹的模样, 不知她是怎么了。
    直到将萧时歆送回萧家之后, 唐晓染在车上才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时不时地扭头看旁边的大哥，生怕他突然消失不见一样。
    某个红灯路口，唐晓璋缓缓地降低车速，与前面车辆保持了安全距离停下之后, 左手搭在方向盘上, 目视前方，不期然低声问出一句：“心情不好？”
    “嗯……没有, 刚才在想事情。”车内成员就两个, 唐晓染乍然接了问题, 迟疑着开口回了一句，视线仍然停留在唐晓璋的侧脸上。
    唐晓璋不再接话，不知是不想追问她的疑惑，还是在等她自己说出。
    本来也不是什么憋得住话的人，话语在唇齿间打了几转，唐晓染就忍不住一吐为快：“大哥，你今天说的那个和萧家合作的项目——”
    唐晓璋应了一声，示意她继续说。
    “可不可以让我来做？”唐晓染绞着手指，尽管在心底默默练习了几次说出这事的语气，最终出口时听着总还是有些底气不足。
    前方车队缓缓动了起来，唐晓染拉动手刹，将车继续往前开的时候，听了她这话，极为诧异地偏头看了她一眼。
    在这之前，唐晓染对家里生意的态度从来都是敬谢不敏的。
    唐晓璋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让她转变得这么快，而且竟然掺和的第一件事就要抢了唐晓煜的活儿。
    惊讶归惊讶，思考了将近半分钟之后，他还是客观地开口道：“如果晓煜同意的话，你可以代表高晟这边和萧氏进一步详谈。”
    “那……如果他不同意呢？”唐晓染实在不是想抢弟弟的事情，但是经过今晚吃饭时那一遭，她深刻地意识到，萧时歆是解开自己家走向衰败道路的重要钥匙。唯有知道更多关于上一世的记忆，自己才能够更好地避开悲剧的发生。
    而这是目前摆在她面前，唯一一个接近萧时歆的办法。
    “那你就凉了。”唐大哥面无表情地接了一句。
    唐晓染：“……”
    她愣了好几秒才发现大哥居然还有闲工夫逗她？
    “如果他不同意，你得和他同时拿出方案和萧氏谈，让那边来选。除此之外，这次萧氏的新产品系列要找供货合作商的消息很快就会放出去，到时候会有更多同行找上门，所以留给你们的时间不会很多。”唐晓璋这次说的话比较长，略有些沉的声音在车内响起，让人听着便忍不住随着他的意思走，后背上都蹿出几分争分夺秒的紧张感来。
    唐晓染听了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怀疑自己思考一晚上最后挑了个地狱模式拯救自己家。
    沮丧地连头顶的毛都嚣张不起来了，她鼓着脸看前方匀速变化的风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唐晓璋听了她那恨不得叹出三辈子的丧气，眼底闪过一缕轻轻的笑意。
    *
    “……你怕不是失了智？”唐晓煜靠在床头吊儿郎当地翘着脚玩手机，听完唐晓染的要求之后，他斜睨了自家姐姐一眼，开口回了一句。
    唐晓染深呼吸三口气，露出个微笑，走到他跟前，将他的手机抽走。
    弯下腰，她一把抱住唐晓煜，用上最无赖的那招，用脸蹭他的脸，撒娇道：“反正你也才大二，以后还有大把时间接触公司业务，这个就让给我嘛，我发誓就这一次~”
    唐晓煜抬手轻推开她的脸，哼了一声，别开脑袋说道：“少来这套。”但是心底那些白天积累的气却慢慢被捋顺。
    “不管不管，你快答应我！”唐晓染满脑子都是先把事情揽下来再说，卯足了劲儿不要脸。
    “假设我答应你，你打算拿什么计划给歆姐那边看？”唐晓煜心软归心软，在公司的事情上还算上心，多问了一句。
    唐晓染光是笑，笑的春暖花开，顾盼生姿，几乎要笑出一个完美花瓶的效果，就是半天没开口回一句话。
    唐晓煜：……？？？
    有本事要项目有本事说企划啊！
    他伸手扶额，收敛了神色。之后正儿八经地坐直了上身，盘着腿，用食指抵着唐晓染的额头，男生一本正经地说道：“萧氏近几年的手机销售情况非常好，在欧美那边占据了很大的市场。这次的新系列推出，外包的生产是我们这种机械加工类型企业的好机会，你知道要是没拿下这单子会怎么样吗？”
    “错过十个亿？”唐晓染随口应着，之后就看到自家弟弟指了指那边桌上足足半人高的纸堆。
    她不解地走到桌边，随手拿下几叠看了看，脸色发绿地合上了。
    “这、这么多资料要看？！”唐晓染心想什么计划、供应材料选取都应该是下面那些负责人做的事情，自己难道不是抱着文件拿个优盘顶多临时讲个ppt？？
    唐晓煜冲她翻了个白眼，“所以现在还想跟我抢吗？”
    不了不了，溜了溜了。
    唐晓染期末都没这么努力过，面对这山一样的资料简直亚历山大。不过——
    她又凑回自家弟弟身边，脸上的笑容依然如之前那般明媚，装作要给他按摩捏肩，另一个计划浮上心头：
    “那要不这样，我给你当副手，然后你负责和我们这边的人定计划，我去和萧氏那边谈，行吧？”
    唐晓煜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唇角，拍掉她的手，唇边一颗尖尖的虎牙若隐若现：“你是不是对副手这个词有什么误解？”
    唐晓染顺势纠正自己刚才那句话：“噢，那我还是当负责人，你给我当副手做计划，最后还是我去谈，怎么样？”
    唐晓煜：“……”
    他仔细打量了自家姐姐半晌，发现唐晓染厚颜无耻的程度与日俱增，不得不竖起大拇指：“你站在此地不要动，我先去给你修个火车站。”
    “不用不用，奖励我一个橘子就好了。”
    “滚。”
    唐晓染被赶出了亲弟的房间，可怜兮兮地在走廊上蹲了一会儿，决定回自己房间温暖的大床上缓解悲伤。
    在软乎乎的床铺里滚了好几圈之后，她伸长手将桌上的手机拿了过来，瞄了一眼时间，努力找到一个正儿八经的微信头像，顺手点进去发了个微信消息：
    “大哥大哥大哥，萧时歆那里有没有后门可以走啊？[可怜.jpg]”
    她盯着对话框那个英文名，瞅了半天觉得……
    咦，这个英文名看着像是个女的？
    等等，我以前没有给大哥备注过吗？
    正想点开名片仔细看，就发现对面回复了消息：
    第一句：“……我不是你大哥。”
    第二句：“你想要什么样的后门？”
    唐晓染：“！！！”
    她睁大眼睛，在微信通讯录里找了一圈，看到了第二个画风类似的头像，并且名字那里赫然显示着——‘唐晓璋’。
    ……所以她刚才是把消息发给了谁？
    颤巍巍地点开了对方的朋友圈相册，找到了许多眼熟的，萧家私产庄园的风景图片，心底隐约有个不太好的猜想。
    沉默了几秒钟之后，她举起手机，在对话框里尝试着回了一句：“……歆姐？”
    没一会儿，对面简短地回了一个字：“嗯。”
    手机松开，直直地砸在她脸上。
    唐晓染嗷了一声跳起来，千言万语化作一句：
    “大哥！你为什么要和萧时歆用情头！！！”
    与萧总略带探究的视线对上，寻常人都会觉出几分压力。
    几乎就在唐晓染觉得笑容有些僵，想要给自己找个台阶下时，对方却淡淡地回了二字：“可以。”
    走到自己的车前，用遥控开锁之后，萧时歆回头看去，发现那位小朋友还站在原地发呆，不知是不是被她如此干脆的应答吓到了。

 74.重生之后的第七十四天

    宝贝儿, 想看更新, 就乖乖补齐订阅哦~　　唐晓染盯着落在自己身旁的手机，盘着腿, 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不知道要不要把它重新捡起来。
    半分钟之后, 她硬着头皮重新面对那个对话框，感觉自己的灵魂已经死了——
    “歆姐……是这样的, 我想问一下，这次你们公司新系列的产品打算包给哪些公司？有没有什么具体标准可以参考一下？”在手机对话框里删删减减之后, 唐晓染最终发送出去这样一条消息。
    然后她的心情就开始随着对话框的那个‘对方正在输入’而起起落落。
    萧时歆彼时刚洗完澡, 身上裹着淡紫色的浴袍, 一双清剪冷冽的眸子浸水之后, 眸光仿佛更亮，面上皮肤白嫩地好似能透光, 只周身散发的那股清冷不易接近的气质配上她的样貌身材, 就不知能吸引多少人的目光。
    她单手握着手机，看着上面的一段话，简单地输入了一句：
    具体标准和设计选材的资料都已经提供给你大哥了。
    待到要按确认键的时候，却难得迟疑。
    顿了顿, 她还是改成了另一句话发出去：
    “不论是材料价格还是方案选取, 制造加工方面是高晟的特长，你不用太担心竞争结果。”
    咦？
    唐晓染一时间怀疑对面是不是个假的萧时歆。
    为什么答非所问啊？
    下意识地将聊天内容又看了几遍之后, 她反应过来, 萧时歆这句话好像是在给她吃定心丸。
    按照那人的性格, 其实公事公办地回自己一句才是正常情况吧？
    女生仰倒在床上，伸手无意识地卷着自己的发尾，深棕色的眼眸看着天花板微微失神。她忽然想起晚上吃饭的时候，确认菜单时，自己最喜欢的肠粉前面那道犀利的勾。
    最后也没见萧时歆动一筷子……
    所以确实是给自己点的？
    为什么忽然有种其实萧时歆对自己好像挺好的错觉？
    有太多的谜团要解，而这些谜团又尽皆缠绕在同一个人身上。
    唐晓染放下卷头发的手，拿过手机，面无表情地在上面继续输入：
    “谢谢歆姐的提醒~安心了很多~”
    “所以过两天可以请你吃顿饭以示感谢吗？”后面加了个可爱的请求表情。
    萧时歆想到唐晓染今晚吃饭时的表现，一开始对自己表达出排斥，后来一反常态地握在自己的手，再后来心思根本没在晚餐上。
    ……还想请我吃饭？
    女人看着手机，轻而长地吐出一口气，似是一声悠长绵绝的叹息。
    仿佛已经料到拒绝之后对方会有的各种表现，终于还是如唐晓染所愿地回了句：“好。”
    “时间不早了，该睡了。”
    唐晓染歪了下脑袋，乖乖回了句晚安的同时，漂亮的浅色指甲戳了下对话框，不由得自言自语道：
    “意外的好撩嘛，萧总？”
    *
    萧总好不好撩目前还是个谜，但是项目是必须要拿下的。
    隔天大早，唐晓染从床上醒来，确定自己真的还留在这个世界，一切都并非幻觉之后，心情颇好地下楼用早餐。
    “爸，大哥，早啊。”她随手拉开餐桌旁的椅子，笑眯眯地向用手机放着新闻、又还在聊着时事的两人打了个招呼。
    唐晓璋面部的冷硬融化了许多，冲她点了点头。
    而唐爸则是瞥了她一眼，中断了和大儿子的话题，法令纹深刻的脸上满是威严，沉着声音问道：“这么早起来，这是打算上哪儿去？”
    唐晓染眉眼弯弯地跟端早餐上来的赵伯道谢，揭开粥盖时听了爸爸的话，飘香的水汽从她精神饱满的脸庞前飘过，衬着那深棕色的眼眸越发无辜：“我今天没打算出去啊。”
    那你起这么早干嘛？
    已经习惯了她又懒又奢侈习性的家人们眼里写着如此清楚的一句话。
    唐晓染‘唔’了一声，又把粥盖子合上了。
    “对哦，今天还要跟晓煜说项目的事情，那我去把他也叫起来好了。”说着她就起身往楼梯那边走去，脸上的表情竟然还有一丝微妙的兴奋。
    唐志华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他转头看着自家大儿子，用匪夷所思的语气问道：“晓染她最近开始跟进公司的事情了？”
    唐晓璋眼底流露出笑意，想到她这两天的变化，语气几近柔和：“是，她还打算跟萧家的单子。”
    唐志华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想了半天没想通是什么导致了自己女儿这堪称奇迹的变化，最终只能归功于祖宗显灵，决定今年回家祭祖再多上几炷香。
    老爸和大哥高兴了，唐晓煜却快要气到爆炸。
    昨晚突然被抢活就算了，大早上的居然还要被唐晓染扰清梦，他暴躁的起床气无处可发泄，又没法蒙头继续睡，只能黑着脸跟她下楼吃早餐。
    全家唯有唐晓染能免疫他的起床气，笑嘻嘻地给他揭开粥盖，还伸手将味道往他跟前扇了扇：“香不香？家里厨子新做的海鲜粥，趁热才好吃嘛。”
    唐晓煜听着老爸那边放着的催眠新闻，吊着双眼瞅了眼前罪魁祸首的笑脸，感觉心底压抑的气更多了。
    没好气地拍掉她的手，他拿起勺子一言不发地闷头吃早餐。
    那一下是真没省下劲儿，唐晓染倒吸了一口气，正想给他表演个委屈表情，结果脑海里却奇怪地响起一句话：
    【唐晓璋的死是他自找的，跟本少爷没半毛钱关系，听见了吗？】
    熟悉的语气里透露出一股气急败坏的味道。
    之所以熟悉，是因为这个声音，正是属于唐晓煜。
    可是，眼前这人明明在恶狠狠地往嘴里塞粥，哪来的空隙说话？
    还有，他说的，大哥的死和他没关系……
    这是什么意思？
    她倏然感觉到一股从心底漫上来的寒冷，让她捂着手的同时，后知后觉地打了个寒颤。
    那冷意瞬间蹿上四肢百骸，怎么样都挡不住，明明是秋老虎还热情蹦跶的季节，唐晓染的胳膊上汗毛却根根竖起，鸡皮疙瘩起了一排。
    好像连牙齿都要跟着打架似的。
    “晓染？”唐晓璋听到她手背被拍那声的时候就看向这边，发现女生半天没动静，不一会儿之后竟然弓下身子的模样，忍不住开口喊了一句。
    唐晓染的大脑被刚才那句话占得满满的，什么多余的声音都容不下，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抱着双臂想要将自己缩成一团。
    唐晓煜却听见了，瞥了一眼旁边的位置，结果刚看一眼，之前的那点气瞬间就被挤到了角落。
    “喂，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唐晓煜伸手去拉她的胳膊，想把她扯起来，入手的冰凉温度让他吃了一惊。
    唐晓染迷蒙地抬眼看他，眼底的哀伤、痛楚与挣扎一并落入他眼中，好似下一秒就能哭出来似的。
    男生立刻反思自己刚才是不是下了重手，拧着眉头跟她道歉：“行行行，我错了，我下次不跟你动手，你哪里不舒服，开口说话。”
    “跟你没关系……”唐晓染怔怔地重复了一遍自己听见的那句话。
    唐晓煜却听得云里雾里，再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女生已经从刚才的情绪里渐渐剥离了出来，看了看那边的大哥和唐爸，又回头看了看跟前的唐晓煜。
    沉默了一会儿，唐晓染认真地看着自家弟弟，用非常坚决的语气说道：
    “和萧家合作的项目，你交给我——”
    上辈子死前的谜团好像越来越多了。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更多的事情，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那个人。
    唐晓煜还没能从她这一番变化里反应出来，听着她那强硬的语气，反问了一声：“嗯？”
    “不然我现在就告诉爸爸，你上个月在某家私人……”在私人会所偷偷约会三线女模特的故事！
    “给给给！你可真是我亲姐！就数拿我东西最顺手！”唐晓煜无语地打断了她的话，就连额前那红黄双色的毛都气得要翘起来。
    唐晓染露出个得意的笑容，满意地低头喝粥。
    眼眸微垂，挡住眼底所有小心翼翼的、不敢暴露出来的害怕。
    ……上辈子大哥的死，到底是谁造成的？
    直到萧时歆一脚油门开出去之后，她才仿佛自己之前幻听了似的，偏过头睨着她，又问了一遍：“歆姐真打算做饭给我吃？”
    开着车的女人神情平淡，侧颜的轮廓美的颇有些惊心动魄，尤其是黑色的碎卷发在白皙细腻的脸颊上挡了些许，更衬出她五官的精致来。
    不正对着那对冷眸，那让人有些胆寒的气势便弱了许多，令人将更多的注意力落在她本身的容貌上。
    “想吃什么？”萧时歆直接将车往家附近的超市开。
    得了她的确认，唐晓染又生出几分无所适从了，尤其是想到中午看见她趴在办公桌上休息的那一幕——

 75.重生之后的第七十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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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生将那沓照片一一放在桌上灯光下, 看到的无非是自家大哥和他暧昧对象并肩出入商场、餐厅等地的场景。
    最出格的不过是在两人在一栋小洋房门口, 大哥抬手帮他整理围巾, 两人目光对上时, 眼底的暖意几乎被放大特写。
    唐晓染在心底啧啧感叹——
    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大哥！
    谈恋爱都谈得这么纯情！
    人家都拿出娱记的偷拍精神了，结果拍出来的图美得跟电影宣传海报似的。
    唐晓染凑得太近, 揉了揉眼睛, 冷不防大灯忽然被‘啪’地一声打开。
    她吓得一回头，唐晓煜不知何时走远了，正面无表情地倚着房门, 朝她翻了个白眼：“我都锁了门，你干嘛一副偷偷摸摸的样子？”
    唐晓染尴尬地笑了一声, 摸了摸鼻子回道：“咳，第一次看别人隐-私, 业务不太熟练。”
    唐晓煜：“……”
    言归正传，唐晓煜扬了扬下巴，遥遥示意她看手中的纸：“你觉得怎么样？”
    唐晓染没听懂他的‘怎么样’指的是什么，憋了半晌回了一句：“我觉得……顾珩长得还不错？”
    这人就是她大哥的对象, 之前庆祝朋友酒吧开业时, 唐晓染和晓煜出门时见过的人。
    唐晓煜满脑袋黑线, 磨着后槽牙回道：“谁问你这个了！你之前不是对唐晓璋紧张的很吗？我是说, 就凭这个资料, 你觉得今晚你能护住他吗！”
    哦, 说的是这个啊。
    唐晓染右手食指轻轻刮了刮下巴，重新看着桌上的资料，半晌无声。
    就在唐晓煜以为她什么办法都憋不出来的时候，正想冷哼一声嘲讽她，结果这时候又听到了她轻飘飘的话：
    “噫，你不要把我和大哥说的那么暧昧，我们只是单纯的兄妹情深——”
    没等唐晓煜白眼翻上天，她下一句又衔接了上来：
    “如果只是这件事的话，哄哄爸爸，或者暂时让哥哥认个错避过风头就好了，怕就怕……”
    她眼眸流转，杏眸里笑意不再，明明是在敞亮的灯光下，眼底却半分光亮也无，看着唐晓煜的神情几乎让他觉得陌生。
    “怕就怕，爸爸手里的资料，不止这些呢。”
    唐晓煜根本就不想跟她聊唐晓璋，如果不是这事情被他发现的巧，他又不想平白背一口锅，那绝对是不会在意唐晓璋被老爸爆骂的。
    这时候见到她那默默思考的样子，心底那股不平的气儿又上来了：
    “你就那么盼着他好，巴不得他永远坐在高晟那个位置上？连亲弟弟都不帮？”
    唐晓染正在想事情，闻言思路一断，眼皮一抬就对上他怒发冲冠的样子。
    两撮毛都要立起来了似的。
    于是心底那点愁被这喜感一冲，竟然噗嗤一声笑出来，忍着笑又说起了跑题的话：“你知道你这会儿看起来像什么吗？”
    “像一只——大、公、鸡。”
    唐晓煜：“……”
    明天他就去把头发染回来！！！
    “好了，别炸。”她堪堪收起唇边的笑意，看着唐晓煜，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我不是觉得你不适合当高晟的继承人，只是你现在确实不如大哥。也许你觉得今天爸爸看到的东西，只是让大哥被爸爸讨厌，将来等你合适了，这唯一的竞争对手也妨碍不到你。”
    唐晓煜确实是这么想的，所以他对来自姐姐的妨碍百思不得其解。
    根本不明白，原先也对唐晓璋没什么好感的她，为什么突然拼了命地要回护他，甚至不惜和自己这个亲弟弟翻脸。
    “可是你知道吗？”
    你以为的轻描淡写，却是对大哥的致命一击。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视线也落在地板上，看着冷冰冰的瓷砖，她仿佛又回到了那在电视机前无能为力、甚至伸出手却什么都够不着的一天。
    唇边的弧度彻底降了下去，她落下的音几乎听不见：“……你会害死他。”
    这份资料，会害死他啊。
    “什么？”唐晓煜以为自己听错了，皱着眉看向她，与她五官棱角有些相似的脸上，浓眉下一双深棕色眼睛里满是困惑。
    她慢慢地呼出一口气，扬起脑袋，与他平视，一字一句地说：“大哥可能会因为这个没命的。”
    什么鬼？
    唐晓璋不合时宜地抽了抽嘴角，可是这会儿却不知道哪里吹来一阵风，直吹的他胳膊鸡皮疙瘩通通起立。
    他扭头去看窗户，果然发现一道大开的口子，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关上。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前几天做了个梦。”
    “我梦到大哥今晚被爸爸责骂之后，开车离开了家里，第二天死于车祸。听到消息的爸爸高血压发作，突发脑溢血住院，公司都交给了小叔打理，但是没几天股票就狂跌，差点崩盘。”
    “你因为心虚和害怕，从家里离开，不知道去了哪里——而我，最后死在一个没人知道的出租屋里。”
    她的目光毫无温度，看着唐晓煜的眼神却执拗无比，仿佛要用灵魂扯住他来听这个故事似的。
    故事里的每一句话，都让人听得胆战心惊。
    唐晓煜几次张口想要打断她的话，想嘲笑她被个假的梦吓成这样，但是唐晓染的情绪却直接地感染了他，让他都有一瞬间信了这是真的。
    看见他怔愣在原地的样子，唐晓染却是收敛了身上的气息，随手摸出电话，拨出去一个号码，静等了几秒，听到被接通的声音。
    “喂，大哥吗？你今晚什么时候回来呀？”她歪了下脑袋，不自觉地将声音放甜了点，发觉自己最近特别喜欢跟这些冷面的总裁们撒娇。
    唐晓璋正觉奇怪，彼时还因为之前接到赵伯的电话，提前整理完了公司的资料，正在关机。
    听到唐晓染也关心他的事情，他回忆起赵伯的提点，下意识地敛了眼眸，开口问道：“听说爸爸今晚因为我有点生气？”
    唐晓染‘嗯’了一声，很严肃地答了一句：“对，大哥，有人要搞你。”
    乍然听到这么江湖气的话，唐晓璋差点又绷不住自己的表情。
    “晓染……”他有些无奈地喊了一句。
    “具体来说就是，你和顾珩先生的地下恋情面临曝光，请你今晚回家做好准备。”不知道为什么，唐晓染这会儿还能听到自家大哥的声音，又给他通报事情，总觉得心里多了一丝底气，居然又能随口开玩笑了。
    唐晓璋听了，在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低声回道：“我知道了。”
    ——怎么你们总裁遇到大事儿的时候回答都一毛一样的？
    你们一个培训班出来的吧？？
    唐晓染表情古怪了一秒钟，在发现大哥要挂电话之前，又抓紧补了一句：“不过这不是重点，反正大哥你一会儿回来要记住，不管爸爸骂你什么，你都是被冤枉的，千万不能一时气过头玩离家出走那套啊！还有我帮你顶碉堡！”
    电话那头的人微不可查地笑了一声，简短回了个字：“好。”
    “嗯，那大哥你路上小心，不用急着赶回来。”唐晓染得了他们‘一字千金总裁党’的诺言，总算能把心先揣回肚子里。
    反正只要大哥今晚不出门，她就不信那车还能直接撞进来祸一次不成？
    挂了电话，走出办公室的唐晓璋不知怎地心情竟然有些上扬。
    一想到刚才唐晓染的那句‘帮他顶碉堡’，他眼底忍不住又泛起笑意。
    ——原来听见亲人的如此回护，能让人心底暖成这样。
    唐晓煜房间内。
    女生打开手机，从兜里摸出耳机，打算趁着大哥回来之前的这段时间，好好地在家里先当一次唐·福尔摩斯·晓染。
    既然有人要让他们家宅不宁，她不信一个手脚不干净的人都没有，就算真的没有，她也要通通过滤完了才敢真放心。
    见到她理都不理自己要出门，唐晓煜挡在门口，伸手一拦，横眉竖眼地看她，满脸的不高兴：“你是不是忘了你刚才跟我说过什么了？”
    “没啊，但是这会儿事情紧急，我回头再跟你讲讲我怎么解的梦。乖，别妨碍姐做正事儿。”唐晓染眨了下眼睛，很淡定地拨开他的手，又扯着他胳膊将人推开，伸手去拧门把手。
    唐晓煜被她正经的样子震了一下，下意识地顺着她力道走开，追问了一句：“什么正事儿？”
    一脚踩在走廊上，一脚仍留在门内的女生冲他神秘地笑了一下。
    “多找几个人抽奖。”
    哈？？？
    唐晓煜摸不着头脑，蒙蒙地看着她走开。
    好半晌才意识到：
    妈的，我得是多没脑子才能信你的邪！
    “想吃什么？”萧时歆直接将车往家附近的超市开。
    得了她的确认，唐晓染又生出几分无所适从了，尤其是想到中午看见她趴在办公桌上休息的那一幕——
    总觉得屁股底下这椅子仿佛生了刺似的，让她怎么都坐的不舒服。

 76.重生之后的第七十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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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氏和高晟的合作谈判日到来。
    唐晓染站在穿衣镜前面换上一早准备好的套装, 在这一个星期里, 她每天在家里探寻自己身上那奇怪的能力, 最终找到了这个奇怪能力的开关——
    每当新闻一响起, 她就开始身不由己。
    谁碰谁尴尬。
    回想到从唐晓煜那里听到的关于大哥车祸的事情，她心神不宁地连续扣错了一排扣子。直到回神注意了一眼镜子里自己的形象, 她又手忙脚乱地把扣得乱七八糟的外套给穿好。
    “现在最重要的是今天的合作, 合作！”她对着镜子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自我鼓励了一下，将思绪从上辈子的事情里抽出来。
    高晟这边的项目经理已经就这个合作与她沟通过好几次, 底价、方案都已经了解过了，但是事到临头——
    唐晓染发现自己有一丁点儿怂。
    两辈子第一次为家里的生意添砖加瓦, 她在早餐桌上愣是磨蹭到了最后一分钟才准备出门。
    “你紧张啊？那你求求我，我考虑跟你一起去。”仿佛看到了她心底缩成一团的小人儿, 唐晓煜翘着腿在沙发上一边玩平板，一边吊儿郎当地逗她。
    听到他的话，同样准备出门去公司的唐大哥看了她一眼。
    唐晓染面无表情地冲他‘呸’了一声，穿好鞋之后抬头冲唐晓璋笑了一下：“大哥别担心啦, 经理在呢, 有事他顶锅, 我就是个吉祥物。”
    唐晓璋面色缓和地点了点头。
    围观了一切的唐晓煜：“……”
    嗨呀, 好气！
    究竟谁才是你亲兄弟！
    *
    上午八点十分。
    萧氏集团总部。
    穿着黑色职业装、拎着手包的萧时歆走出电梯, 助理立刻迎了上来, 快步跟上她步伐，接过她的手包：“萧总早。”
    “今天上午跟高晟的谈判几点开始？”萧时歆走进办公室，站在桌边，垂眸看着自己这个上午的行程安排，蓦地开口问了一句。
    助理愣了一下才开口：“八点五十，萧总您打算参加吗？我现在就联系项目经理。”
    萧时歆一心二用，扫完行程之后随手将纸放在一边，往黑色皮椅上一坐，淡淡地回了一句：“不用——对了，中午如果高晟的唐小姐来找我，直接让她进来。”
    助理应了一声好，从她的办公室里退了出去。
    四十分钟之后，萧氏集团与高晟集团的合作谈判准时开始。
    双方代表各自介绍过后，高晟这边的经理开始介绍这边的方案，唐晓染礼貌地冲对面笑了一下。
    然后在座位上认认真真听了两个小时，自觉比上过的所有课都要专注之后，
    发现——
    她好像连卖萌的价值都没有。
    因为两边从谈完到签合同的速度都飞快，她单手托腮，另一手拿着手机，摁开微信在家里大群说了一声：
    “和萧氏的合作get√”
    直白的唐爸：“有什么想要的奖励？”
    坦诚的唐大哥：“干得漂亮。”
    耿直的唐小弟：“哦，那你中午回来吃饭吗？”
    唐晓染嘟了一下唇，半点成就感都没有，起身跟高晟这边的项目经理往外走。
    边走边低头在手机上回：“奖励先放着，谢谢大哥夸奖，以及，中午不回。”
    一行人站在电梯边，唐晓染却径直往另一边去，只丢下一句：“我还有点事，项目汇报就麻烦李叔叔啦。”
    经理忙笑着应道不麻烦。
    不知道在这个点悄咪咪去找一波萧总会不会被拒之门外？
    唐晓染在电梯里盯着手机看半天，鼓着脸在心底给自己预演了一波自己被对方助理告知萧时歆在忙，而自己失魂落魄离开的画面。
    “唐小姐，您直接进去就可以了，萧总特意交代过的。”站在对方青春漂亮的小助理面前，唐晓染眨了两下眼睛，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之后，才迈步往里面走。
    这其实是唐晓染第一次来萧时歆的办公室，然而在敲门推开之后才发现，里面的布局自己早已见过。
    萧时歆从办公桌后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眼底浮上些许温度，就连面对文件时冷硬的脸庞都显而易见地柔和了许多。
    “项目谈完了？”
    唐晓染走到她的办公桌前，瞄了一眼旁边放着的那盆植载，果然生长得端端正正。
    双手撑在那黑色冰凉的桌上，女生笑嘻嘻地看着眼前的人，语气里的好奇掩都掩不住：“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要来找你？”
    萧时歆斜睨了她一眼，眼中盈着几缕笑意，顺着眼尾漫了出来。
    她不紧不慢地去拿桌上放着的室内电话，让助理冲一杯奶茶进来，素白的手指放下听筒。
    直到面前的人有些着急地开口喊了声：“歆姐？”
    “上次说的请我吃饭，难道是骗我的？”萧时歆不易察觉地挑了下眉头，自己都没意识到此刻逗了人的心情有多好，竟然连唇畔都忍不住勾了点弧度。
    唐晓染愣了一下，下意识地解释道：“没没没，这个是真的！”
    说完之后又在对方的笑意里后知后觉地小声补了一句：“只是觉得你挺了解我的……”
    萧时歆的助理敲了敲门，得到准许之后端着一杯热奶茶进来了。见到唐晓染坐到旁边的小沙发上喝奶茶，萧时歆拿起钢笔，漫不经心地在上面签字——
    脑海里却回响着刚才对方的那句‘只是觉得你挺了解我的。’
    因为唐晓染的口味和爱好，从小到大都没变过。
    所以她都记得。
    萧时歆永远都记得，是谁小时候总是来到萧家大宅，陪她度过那些永远无聊又死板的日子，成为她记忆中唯一的甜味。
    只是，唐晓染好像忘了。
    那些对萧时歆来说珍贵无比的回忆，只是对方生命里的云淡风轻，迷失在本就多彩绚烂的童年里。
    咀嚼了几次唐晓染的话，她垂眸看着文件，微抿着唇，半晌无声吐出一个词。
    “小白眼狼。”
    连谁对她好都分不清，还是个有点傻的小白眼狼。
    不过也没关系，反正以高晟如今的身价，唐晓染可以这样傻乎乎地一辈子下去。
    而且，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对方突然又往自己跟前凑，萧时歆总还是能保证，只要是自己能帮到的地方，就不会让她遇到麻烦。
    正在小口喝奶茶的唐晓染并不知道自己身上多了个傻fufu的标签，还在思考今天中午请萧时歆吃点什么。
    想了半天，她决定咨询一下自己那群吃喝玩乐靠谱，没落之后没影的塑料姐妹们。
    糖糖：“有没有小可爱给我推荐一下本地餐厅啊？要贼好吃的那种。”
    “哇晓染你多久没出来了？今晚我朋友自己搞了个小酒吧正好开业，你要不要来啊？”
    “噫，听说唐大小姐最近沉迷家族事业无法自拔，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哇楼上消息简直可怕！我们晓染以前不是最鄙视萧家萧总那类事业女强人了咩？”
    “恐怖如斯。”
    “+1”
    “+10086”
    “什么什么？我刚只是离开两分钟，怎么感觉自己错过了一个世界？”
    全在瞎起哄，根本没人认真回答问题。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有人指出自己之前最反感萧时歆的事实，唐晓染竟然觉得有一缕心虚，忍不住再喝了一口奶茶压压惊。
    视线从手机上移开，看了一眼在办公桌后认真工作的人一眼，她又低头在手机上输入：
    “酒吧地址发我，今晚允许你们随意八卦。现在先给我安利餐厅，安利餐厅，安利餐厅——看清楚重点了吗？”
    “前两天后海那边开了家新的法国餐厅，我觉得还不错，你可以去试试。”
    “你几个人吃啊？什么口味啊？清淡的话我这边有家私房菜安利，不过好像是萧氏投资的，你还选吗？”
    “哇我跟你说我家刚开了一家巨好吃的川菜馆，你来的话给你免单啊。”
    唐晓染在手机屏幕前陷入沉思。
    萧时歆喜欢吃什么口味？辣的？甜的？清淡的？
    回忆了一下上次吃饭时对方的表现之后，唐晓染绝望地发现——
    (╯‵□′)╯︵┻━┻我怎么知道！
    因为根本不关心啊！不关心萧时歆口味啊！
    背负着奇妙的心虚感，她小心翼翼地，带了些讨好地再次看向办公桌的方向，正好对上萧时歆同时抬起的眼眸。
    “无聊的话我可以让助理带你下去逛逛。”
    心虚感突然沉重如山。
    “不不不，没有。就是……歆姐，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菜啊？你中午休息时间应该不长吧，要不我挑个离公司近的可以吗？”
    萧时歆见她真的不是因为无聊，才低头重新处理手头的事情，淡淡地回了一句：“你喜欢就行，我不挑。”
    唐晓染鼓了一下腮帮子，低头继续在对话框里戳字：
    “两个人，离萧氏集团总部近的餐厅，口味随意。”
    群里瞬间安静如鸡，差点让唐晓染怀疑自己手机是不是突然没了信号。
    半分钟之后——
    “萧氏总部？两个人？我他妈怕不是突然变虾？晓染会靠近这个地方？”
    “假的假的，晓染肯定被盗号了！”
    “亲爱的群主宝贝，快快老规矩！”
    唐晓染：……？？？
    她无语地打了一行：“我没被盗号……”
    然而那句话前面却有一个巨大的感叹号。
    “你被群主移出群聊。”
    唐晓染：“……”
    “据知情人士透露，之前出租屋内的租户，是日前刚宣布破产的高晟集团前董事长女儿，警方已确认死者身份，目前案件详情还在进一步调查中……”突然响起的电视新闻声音拉回了她的注意力，她条件反射地朝着发声的电视机看了过去。
    那里是被一排架子挡住的隔间，她快步走过去，视线往电视的方向看去——镜头晃了晃，拍的正是她之前住的那个小出租屋。

 77.重生之后的第七十七天

    宝贝儿, 想看更新, 就乖乖补齐订阅哦~　　挂掉电话，她正想回身坐到办公椅上继续处理公务，结果手机铃声又一次响起。
    扫了一眼手机屏幕, 看到上面跳动的名字时, 萧时歆的眼底多了些许温度。
    “舅妈。”她划开接听键, 眼底的温情落到唇上, 几乎要描绘出上扬的弧度。
    那边的人说话的语气十分温柔, 语气里更是十足的亲近：“歆歆啊, 中午有时间吗？你舅舅今天闹着要出院呢, 我拗不过他。你啊, 干脆也不用跑一趟医院了，正好中午来我们这儿吃个饭。”
    萧时歆对于这个结果丝毫不惊讶，只是相当平静地回道：“舅妈？舅舅现在在边上吗？”
    昨天下午医生的嘱咐她都还记得, 结果家属这会儿就闹出院, 这不是闹她吗？
    “不在呢，他刚才一看我要给你打电话，就找借口跑了。”舅妈相当坦然地把自家老公给出卖了。
    萧时歆：“……”
    冷静地呼吸了好几轮，她淡定地回道：“好的, 我知道了，我一会儿就过去。”
    “欸！那我和你舅舅在家等你, 你路上开车小心点。”听到她的回答, 女人的声音更加温柔, 回应着的语气里甚至都充满了期待。
    完全就是一副父母等孩子回家的状态。
    萧时歆挂了电话, 想到自己之前接到的那通汇报，眼底的温情又一点点褪了下去。
    正在这时，助理敲开门进来，明亮的双眼看向站在办公桌旁的她：“萧总，S大校庆的邀请函刚才寄来了，您的打算是……？”
    “我会准时到场，你安排一下。”萧时歆正半俯身翻看桌上的文件，随手将一份最紧急的签了，之后便丢下笔。
    在莉莉应了一声之后，她又补了一句：“把我今天下午两点之前的安排取消掉。”
    “好的，萧总。”莉莉点了点头，拿笔随手在本子上记录下来。
    *
    高晟集团大厦，顶楼办公室内。
    留着黑色长卷发的女生靠坐在沙发上，翘着腿，叼着吸管，美滋滋地喝着助理小哥哥跑下去买的草莓奶昔，惬意悠闲地仿佛坐在自家大厅的沙发上。
    直到滋溜一声见了底，才意犹未尽地松了牙齿。低头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她拖长了声音喊了一声：“大——哥——”
    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撒娇式的催促，刻意渲染出三分的急不可耐。
    唐晓璋坐在办公桌后，几乎在她开口的时候，钢笔笔帽套上的声音就清脆响起，而她话落之后，人已经从办公桌后站起来了。
    随手取下椅背上搭着的衣服，他起身往她那边走去，低沉的声音在室内扬出宠溺的调子：“走吧。”
    女生高兴地蹦了起来，迫不及待地朝他走过来，一手拿着空了的杯子，一手扯着他的衣袖，“走走走我们去吃大餐！”
    出门的时候，空了的塑料杯在半空中划出愉悦的弧度，落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
    “想吃什么？”唐晓璋同样依着她的喜好问道。
    她眼眸转了转，摸出手机，笑嘻嘻地说道：“你等等，我问问唐晓煜现在最想吃什么。”
    唐晓璋：……？？？
    直到四十分钟后，他们坐在餐厅里，他听见对方手机里即使不是外放也依然清晰传出的一句怒吼：
    “唐晓染！你给我等着！”
    女生丝毫不以为意，甚至还很开心地给此刻吃着盒饭的人发了句语音：“哎呀你看姐姐我对你多好，吃饭的时候都记着你的苦，所以特意来帮你吃你这会儿最想吃的呀~”
    唐晓煜举起手机三次，最后在旁边朋友拦着腰的劝解下放过了可怜的手机。
    “煜哥，本月新款！新款！控几住你寄几！”
    他深呼吸了三口气，面无表情地按上了自己面前连水煮青菜都难吃的塑料餐盒盖，宣布道：“下午再加一遍彩排。”
    周围所有学生会成员：“……！”刚才到底谁刺激他们家老大了！
    另一边，坐在餐厅里把不愿意陪自己来公司的弟弟耍了一通之后，身心舒畅的唐晓染挥手让服务员再添一杯茶。
    全程围观唐晓染又一次成功欺负弟弟的唐大哥无奈地摇了摇头。
    心情舒爽的女生悠悠闲闲地抿了一口菊花茶，里面加的冰糖甜味浸开，入口时一丝丝在舌头上蔓开，咽下去之后，清香和着甜味仍留在口中。
    她这才想起来正事儿，趁着饭还没上，打算和大哥先打个招呼。
    “对了，哥，我今天其实不是翘课偷懒才过来的，我有个事情要跟你说。”
    唐晓璋将手里的菜单合上交给服务生，冲她点了下头，示意她直说无妨。
    “你记不记得那天，就是你被爸爸很生气喊回家的那天，你回来的时候把车停哪儿了？”唐晓染单手托腮，另一手拇指和食指捏着玻璃杯壁上沿，轻轻晃着玻璃杯里的茶，视线也跟着水波晃动而稍稍转移。
    唐晓璋对那天的记忆非常深刻，别说是回家时停车的场景，甚至是书房里的对话，他至今都能还原得八-九不离十。
    “本来打算直接开进车库，但是收拾花园的小郑说爸爸急着找我，让我就别忙这些小事了，把车钥匙交给他，他帮我开进车库。”
    “怎么了？”唐晓璋复述完记忆中的话，看着自家妹妹停止晃动手中的水杯，如星般的双眸里瞬间划过一丝凛意。
    唐晓染慢慢地把手里的杯子放在桌上，磕出一声轻响，视线慢慢上扬，与自家大哥的对上。
    唇边半点温度也无，不紧不慢地说道：“可是，晓煜说，直到我和你都进了书房再出来，那辆车都还在楼下停着。”
    话已经开了个头，她就一口气说完：“哥，如果那天我没跟你一块儿进去，你觉得以你不愿解释的性格，加上想护着顾珩哥的心情，对上爸爸盛怒下的责骂，答案会怎么样？”
    “你会被赶出家门，走到门口，想也不想地开走那辆车。”
    “那辆你把车钥匙交给过别人的车。”
    停了几秒，她的唇畔冷冷地向上勾了一下，深棕色的眼眸里同样半点情感也无：“更神奇的是，第二天，小郑哥同租的舍友打电话跟赵伯说，小郑哥前一天晚上回去摔了腿，要请一周病假。”
    唐晓璋不知为何突然觉出一份逃出生天的寒意。
    然而此刻对面晓染的眼神，比他这差点被人算计的寒意更彻骨，他不知道为什么之前还在对自己撒娇的女生现在能变化到这样的地步。
    就好像……她曾经遭到过比这更险恶的事情。
    唐晓璋心底泛起一种难言的愧疚，他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保护好家人，不论是晓染还是晓煜。
    “晓染，如果你们信得过我，这件事就交给我来查，行吗？”
    面对唐晓璋的眼神，她多少有些为难。
    她知道大哥想保护他们，不想让他们这个年纪就看到一些太阴暗的东西。
    但是——
    “大哥……家里、家里偷跑进来的耗子太多了，而且牵扯出来的事情，也跟你有很大的关系，所以……”不知是心虚还是别的什么，她说话的时候总忍不住停顿，甚至都要带上肢体动作，伸手在空中不知比划着什么。
    唐晓璋沉默了许久，那沉默让唐晓染有些害怕，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打破这好像被胶水黏在一起的空气。
    最后她有些泄气地将下巴搁在餐桌上，闷闷地说道：“大哥，对不起嘛，我不想揭你伤疤……可是事情就是变得很复杂，想害我们的人也不知道是谁，如果我们自己家内部都搞分-裂，那岂不是正好给对方送分？”
    “大哥，我们兄妹几个一起努力努力，好不好嘛？”
    唐晓璋见状，从自己的思绪里走出，倾身过去，伸手摸了下她的头，缓声应道：“好。”
    “真的吗？”唐晓染得了准许，眼睛都亮了，坐直身体又问了一遍。
    “嗯，我刚才不是在怪你们。”唐晓璋微一点头，还解释了一句。
    他的目光落在自己杯中澄澈的茶汤上，想起很多年前，他还会执着自己出身的时候。
    没想到多年后，始终没绕过这个点。
    只是这一次，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他的家人——努力保护了他的家人。
    唐晓染听不见他心中所想，只是乐于所求得现，将茶当酒一饮而尽，拿起筷子夹了一颗开胃的花生米，嚼着嚼着甚至想哼歌。
    咽下去之后，她果断开口说道：“我回去就让晓煜把现阶段进展发给你。”
    唐晓璋只说好。
    听见大哥今天这一溜儿纵容的回答，唐晓染总觉得良心马上就要作痛，为了压压惊，她拍了拍手说道：
    “不说自家不开心的事情了，我们来聊点别人家的八卦开心一下——”
    她眨着眼睛，相当期待地看着唐晓璋：
    “大哥，你知道萧时歆家里是怎么回事吗？”

 78.重生之后的第七十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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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晓染扒在沙发边缘，只露出半张脸，那双深棕色的杏眸里满是做错了事的愧疚和茫然。
    她举着仍然忘记关掉讲外语的手机, 双手合十看着唐志成, 因为紧张, 睫毛不断颤动：“小叔, 对不起, 是不是花你太多钱了？”
    唐志成从极度震惊中回过神来, 对上她那仿佛下一秒就后悔到要退货的表情, 安慰地挥了挥手：“怎么会, 这么点钱小叔还是出的起的。”
    唐晓染确认了他的表情，半晌之后松了口气。
    心底却无比遗憾。
    保留着这种遗憾的心情，她打开小仙女们的微信群, 发出了一条消息：
    “下次安利手表, 不超过一百万别往上搁图好吗：）”
    三秒钟之后，下面跟了回复：
    “这波逼装的666”
    “唐晓染，看着我手里的权限，我再给你一次讲话的机会。”
    她寂寞如雪地把刚才那张女表的购买记录截图发了上去。
    群里聊天记录瞬间变成了：
    “给大佬递茶, 大佬你站在原地不要走动，我这就去给你找江诗丹顿和百达翡丽百万以上的产品图。”
    “苟富贵, 勿相忘——大佬, 新表求围观。”
    “大佬, vca情人桥系列了解一下？”
    不再刷微信消息, 她面上大大地松完了那口气，之后露出了个灿烂的笑容：“吓死我了，我差点以为小叔刚才说的赔礼不算数了呢。”
    唐志成的坐姿又僵硬了几秒钟。
    ……赔礼？
    刷了他七十多万买个表，还够不上赔礼？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想打电话问问自己亲哥，他得多恨社会，才能骄纵出来这么个女儿。
    所幸在最后，他引以为傲的理智控制住了他破坏人设的冲动。
    他只是微笑着目送唐晓煜拉着他不懂事的姐姐上楼谈人生。
    *
    “姐，你是不是失了智，你知不知道你在宰谁？”唐晓煜伸手捋了一把额前的头发，五指没入发间，松手之后碎发又簌簌地落回原样。
    对上那双与自己如出一辙的深棕色眼眸，唐晓染相当淡定地眨了眨眼睛，开口问道：“我记得你想买一双限量秋季新款球鞋？”
    唐晓煜相当平静地反问了一句：“……所以呢？”
    女生听了他的反问，低头看着自己手指上新做的甲片，半晌后轻轻往上吹了一口气，朝着他微笑着伸出手道：
    “少年，要一起来拯救世界吗？”
    唐晓煜：你神经病吧你。
    面无表情地和唐晓染对视了三秒，他低头打开手机，开口道：“你等等，我问下那边还有没有货。”
    小叔，对不起，在我唐晓煜的世界观里，我姐说什么都是对的。
    愉快达成共识的姐弟俩，在那个下午圆满完成了由小叔陪同的购物活动。
    唐志成看着手机里的消费记录，独自在购物中心的角落里沉默了三秒钟，决定今天探完情况就立刻离开。
    这俩祖宗，谁爱供谁供吧。
    哈根达斯冷饮店内。
    唐晓染拿叉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盘子里的马卡龙，笑眯眯地拍着对面男人的马屁：“小叔你真的好大方，跟某些明明继承了公司还很抠门的人相当不一样。”
    坐在高晟集团总部大楼办公的唐晓璋打了个喷嚏，他停下手中的笔，感受了一下此刻的身体状态，发觉不是感冒前兆。
    好奇怪，感觉背上突然一沉。
    并不知道自己突然背了一口抠门的黑锅，唐晓璋思索半天未果，又埋头继续工作。
    唐志成只是微笑，拿起面前那杯果汁，在手中转了转，状似不经意地提了一句：“我记得家里有个阿姨煲的汤还不错，怎么这回来没见到她？”
    听到他的问题，女生做出一副艰难思考的模样，半晌后一拍手掌：“啊！叔说的是她啊……嗯？她今天不在厨房吗？”
    她转头看着唐晓煜。
    正挑剔地把奶油从蛋糕上刮下来的男生茫然地抬头看她：“谁？”
    连家里菜单都不关心的他，怎么可能会知道家里厨房换了厨子。
    面对两双一模一样的深棕色眼睛，唐志成安静了一会儿。
    假借果汁的杯子在唇边挡了一下，他暗自思考：难道真的只是那人自己做的不好，正好被开除了？
    “家里佣人的人事变动都是赵伯负责的，大哥应该会知道，叔你要是喜欢那个厨子的手艺，我回去帮你问问呀。”唐晓染相当坦然地看着他，甚至掏出了手机，做出一副下一秒就会拨号给赵伯的样子。
    “那倒不用，我就随口问一下。毕竟你们家厨子手艺还不错，你们又成天待在学校里，叔这不是担心你们吃的不好吗？”唐志成牵着唇角，温文尔雅又相当自然地接了一句。
    两个小屁孩笑的暖暖的，看向他的眼神里满是依恋。
    他也跟着笑，没过多久，又问出一个问题：“我听说前几天哥在家里发了一次火，你们知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唐晓煜下意识地想去看自己姐姐，却只看到她假装失落地用吸管搅拌杯底的那颗柑橘。
    “还不是有些人惹老爸生气，差点还连累了我和晓煜，要不是为了老爸的公司，我才不去帮他顶锅呢。”
    “晓染懂事了啊。”唐志成目光幽深地看着她，意味深长地感慨了一句。
    唐晓染一时间琢磨不透他的情感，没听懂地抬头看他，还发出疑惑的一声：“嗯？”
    要不是你突如其来的懂事，我的计划会半天都没结果吗！
    万万没想到事情会折在侄女突然为了家里公司着想上，唐志成此刻只觉得像是喝了一口味道难辨的菜汤，表情相当的复杂。
    尤其是联想到不知道多久前听到的，关于唐晓染参与了公司事务的消息上，他心情更复杂了。
    他竟然一时间不知道唐晓染到底是不是想要忽然争家产了。
    这让他颇有些不确定下一步棋该怎么走。
    “知道为你爸爸的公司着想了，这很好。”唐志成将自己看着她的目光转化成欣慰，又开口夸了她一句。
    她便全权接下，露出个美滋滋的笑容，相当不要脸地说了一句：“那当然，这公司将来也是我和晓煜的，我肯定要提前操心一下的，对吧？”
    一脉相承厚脸皮的唐晓煜点了点头：“没错。”
    唐志成看着他们这副下一秒就能上天的样子，只觉得逛了这几小时的腰不酸了腿也不疼了。毕竟只要一想到这两个不谙世事的小朋友在哥哥公司里搞事的模样，他就开始对未来充满期待。
    之前因为花了一大笔钱而堵得慌的心口瞬间通畅了。
    他眼尖地看到唐晓染那杯饮料即将见底，而这会儿时间又还没到晚饭时候，这意味着——购物也许还没到画上句号的时候。
    下一秒钟，他抬手看了看表：“哎呀，都这个时候了，我那边老朋友还等着我去喝茶，要不今天就先到这里了？”
    唐晓染立刻做出一副相当不舍的语气：“叔你这就走了？我走之前都特意跟赵伯说了，晚上家里要做你那份饭的。”
    “对啊，叔，你这趟过来都还没见着我爸呢？”唐晓煜也跟着挽留。
    “哈哈，我见我哥去公司就好了，还特意来一趟家里？你们两个小没良心的。饭我就不吃了，看你们过得这么开心，叔就放心了。”他摇了摇头，笑骂了他们俩一句，拿起自己随身的挎包，转身推门走出店面。
    直到他走远，唐晓煜失意体前屈趴在桌上，脸上的笑慢慢垮下去。
    听着唐晓染那边吸一口饮料却见了底的空气声，他无比颓废地问出一句：“姐，你什么时候发现的啊？”
    如果还没能从下午这番对话里找出点什么不同，那他的智商算是相当感人了。
    偏偏摆出深受打击模样的人只有他，对面的女生仿佛完全代入了‘没心没肺’人设，眉头都不皱一下，还饶有兴致地用吸管继续戳杯底那颗柑橘。
    听了他的问题，女生后知后觉地抬眼瞄他，半晌露出个假笑，回道：
    “早晨开始，颇觉心神不宁，有感于上天，故而掐指一算。”
    唐晓煜跟她对视三秒，重新趴回桌子上，自言自语道：“我为什么要跟一个因为点名被扣十五分的傻逼说话呢？”
    唐晓染：“……喂！”
    哪壶不开提哪壶！你犯规了啊少年！
    *
    夜晚。
    唐晓璋下班回家，一眼看到坐在客厅沙发上捧着脸，朝自己笑的十分开心的自家妹妹。
    他疑惑地走上前去，下一秒钟，两样东西被举到了他跟前。
    一盒领带，和一枚袖扣。
    他满头雾水地接过，“给我的？”
    唐晓染猛点头。

 79.重生之后的第七十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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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疼萧时歆。
    黑暗里, 她再清醒不过地眨着眼睛, 听着侧睡时自己埋进枕头里的心跳, 数着它的节拍。
    接着用气音轻轻地念出那人的名字：“萧时歆。”
    心跳蓦然快了一拍, 好像一只惊慌失措的小兔子, 慌不择路地找到个洞穴就想往里钻。
    笼罩着她的睡意也一点点地消散，仿佛念出的这个名字带着能时刻让她清醒的魔咒，让她从此多了坚持从夜晚到天明的力量。
    她伸手将被子拉的更高，良久之后，里面溢出一声欢快的轻笑。
    她听见自己说：“啊啊啊唐晓染, 你完了。”
    你真的完了，你居然对着萧时歆弯了。
    唐晓染在心底念着这句话，然而心情又诡异地上扬了起来，连带着脸颊也跟着又泛起了酸。
    心底有个小人儿小小声地狡辩道：“是她先撩的你。”
    她先说自己是弯的，然后还对你百般好, 这不是撩是什么？
    花了不到一秒的时间。
    唐晓染被说服了，甚至连强行告白的理由都为自己找好了，心满意足地蹭了蹭枕头。
    鼻间仿佛还能闻到对方身上那清冽的香甜, 那抹存于记忆中的味道，引着她美滋滋地陷入睡神的怀抱。
    *
    次日，闹铃响起。
    黑发女生从被窝里伸出手, 在桌上摸了半天, 终于找到吵醒自己的罪魁祸首时, 凭着印象将它那粒开关使劲一掰。
    世界安静了，她重新窝回柔软的被子里。
    半分钟后，她的房门被敲响，有人拉长声音在外面喊她：“唐——晓——染——”
    她在被子里钻的更深，不耐烦地哼哼两声，不肯将自己的意识从深渊中拔-出。
    钥匙慢慢钻进锁孔里，声音在耳边一寸寸放大。
    在她恼火地坐起来瞪人之前，更恐怖的话随着来者降临了：“你说的让我今天喊你起床，因为你们古代汉语课那老头要点名。”
    唐晓染垂死病中惊坐起。
    开始在被窝里疯狂翻找手机，摸出来之后一看时间，八点零五。
    微信消息框内，孙佳丽两分钟前发了几行消息：
    “人呢？”
    “给你讲一个恐怖故事。”
    “古汉点名了：）”
    唐晓染放下手机，面无表情地，直挺挺地朝后倒回了被窝里。
    唐晓煜试探性的往前两步，探过脑袋看了看她生无可恋的表情，相当无辜地眨着眼睛看她：“我喊你的时候才八点呢。”
    唐晓染的死亡视线一寸寸挪到他身上，盯着他看了半分钟，在他以为下一秒能看到对方拿起枕头过来暴锤自己时，却听到自家姐姐相当心平气和的一句话：
    “算了。”
    “我今天信佛，不杀生。”唐晓染冷静地摸了两把自己的头发，从床上坐起来，朝他微微一笑，淡定地下床穿鞋准备洗漱。
    唐晓煜：“……？？？？”
    他真的不懂女人。
    他跟到了洗漱间，扒着门框看她挤牙膏，百思不得其解地追问道：“为什么呀？”
    唐晓染哼哼了两声歌，心情极好地回道：“因为——今天是个好日子。”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适合告白。
    唐晓煜抬手挠了挠头发，半晌忽然得出一个结论：“你是不是因为知道今天小叔要来？”
    嘴里糊满泡沫，女生长长的黑发随着重力往身前落，好似感受到了她的兴奋，激动地也想给自己沾点白沫儿，被她不耐烦地一把抓到脑后。
    听到唐晓煜的话时，她正从手腕上取下皮绳扎头发。
    含糊不清地问他：“……嗯？里嗦习料来？”
    难为唐晓煜的‘姐姐语八级’才能从她的话里辨认出她的疑惑，将之前的信息重复了一遍：“小叔啊，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刚才这么兴奋干嘛？”
    唐晓染从镜子里看他，对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快滚，自己嘴里正忙，没空和他说话。
    唐晓煜虚着眸光打量她半晌，飞来一句：“你不会想翘课跑去约会吧？”
    女生手里拿着牙刷，认认真真给自己左刷刷右刷刷，打算连牙缝里的死角都不放过。
    心里却咕噜噜冒出一句：敲里大爷，猜得太准了吧？！
    唐晓煜见她不说话，越发肯定自己内心的猜测，相当傲娇地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她的房间，打算去楼下用早餐。
    同时在心里暗搓搓地打算着，哪天堵唐晓染一波，看看这次到底是哪家的猪来拱白菜。
    最好把唐晓璋也给叫上，用眼神杀到对方直接跪下为止，哼。
    唐晓染洗完脸，对着洗漱间那面清晰的镜子，慢条斯理地给自己的脸上水乳。深棕色的眼睛看着镜子，她与镜子里做出一副若有所思模样的女生视线对上，心底不期然冒出一句话：
    小叔好像很久没来做客了。
    走出房间去用早餐之前，她看着床上那床乱糟糟被面上安静躺着的手机，在门口站了几秒后，还是折返过去拾起，才往楼下继续走。
    当她坐在餐桌上悠哉悠哉剥着茶叶蛋蛋壳时，门铃响了。
    赵伯走去开门，紧接着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唐晓煜最先看到客人，帅气的脸上露出个相当高兴的笑容：“叔！”
    唐晓染捏着白勺，在青菜肉丝粥里搅拌了两圈，舀起一勺凑到唇边时，从门关处走出的客人露出了身影。
    那是个神采奕奕的中年男人，俗气的三七分放在他身上便显出一种彬彬文气，衬着他身上的英伦风休闲装，刻出独属于他的男人味。
    若不是知晓他的真实年龄，很多人会误以为他只有唐晓璋那不到三十的年纪。
    “晓煜，好久不见呐，来让叔看看是不是又长高了？”唐志成笑着朝沙发那边走过去，当他笑起来时，透露出一种格外无害的亲近感。
    在S市的商圈里，不知道多少比唐晓染大了一轮的女人瞧上他。
    唐晓煜放下耳机，虽然坐在原地没动，说话时的语气却半点没见外：“叔我们才俩月没见好吗？你出国玩的怎么样？”
    “出去玩都那样，不过我给你和晓染带了点礼物，一会儿你们挑挑。”男人走过去随手呼噜了一把他的头发，朝他笑了笑，目光又在屋内四下转了一圈，找到了在餐桌上的女生。
    边往她的方向走，边笑道：“怎么这么久都不跟我打招呼？晓染今天这是心情不好啊？”
    茶叶蛋表面的蛋壳已经十分碎了，女生仍然用手掌将它侧压在桌上来回滚动。
    男人走近了听到一阵声音，仔细辨别之后才发现是桌上那个倒扣的手机里发出的，伸手给自己拉开一张椅子，他相当随意地坐下之后，笑眯眯地开口：“哟，晓染什么时候这么进步了，早上还听英文广播了？”
    “她装的，早上那会儿还急着出门约会呢。”那边正拆着礼物的唐晓煜头也不抬地给自己姐姐的戏路加障碍。
    唐志成相当自然地挑了挑眉，一副听到了什么秘密消息的样子，凑近了跟着放轻声音问道：“真的假的？那我这不是来的很不是时候？”
    唐晓染滚鸡蛋的动作停了，语气不太好地回了句：“听他瞎扯。”
    之后目光一斜，不太高兴地看着自家小叔，直把他看的露出个茫然表情来，才一噘唇，将自己心思显露出来：
    “叔，你自己说，你都多久没来看我们了？”
    唐志成一听，面上的笑容瞬间多了几分无奈和讨好，甚至还做了个举手投降的姿势：“哎哟，我的小姑奶奶原来是不高兴这个。行行行，这都是我的错，我的错，一会儿带你去买点赔礼，你看怎么样啊？”
    唐晓染装模作样地沉思了一会儿，勉为其难地扬了扬脑袋回道：“赔礼再说吧，那你先帮我剥个鸡蛋。”
    茶叶蛋在桌上滚了半天，她就是不想自己动手，嫌弃剥壳时候里面万一浸出来的汁液。
    唐志成平时这双手碰的不是茶就是书，偏偏对自己这俩外甥是又肯带他们玩泥巴，又肯替他们卷裤脚的，闻言二话不说就接过那表壳已经脆弱不堪的茶叶蛋，开始剥了起来。
    不小心和唐晓染的指尖碰到，他也不以为意，毕竟这趟来唐家别墅的目的，还未达到。
    女生微笑着看着他剥壳的动作，耳边那手机放得叽里咕噜的外语谁也没在听，只是——
    没有人知道，她脑海里响的是怎么样的一句话。
    【这一切才刚刚开始，我所夺走的，都是原本就属于我的，那都是唐志华欠我的，知道吗？】
    不知道。
    爸爸欠了你什么，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们家好像放进来了一匹狼。
    被剥好了壳的鸡蛋放到了她眼前。
    她抬眼看去，看到了笑的无懈可击的小叔，那张年轻的脸上露出的笑容从来都令她和唐晓煜觉得十分亲切。
    她却再也笑不出来了，也对他手里那颗鸡蛋失去了兴趣。
    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的茶叶蛋无辜地在桌上滚了两圈，可怜兮兮地停在角落里。

 80.重生之后的第八十天

    宝贝儿, 想看更新, 就乖乖补齐订阅哦~　　于是话筒里就和着诡异的磨牙声。
    唐晓染‘呃’了一声, 只好转移话题，“那天晚上的事情你没跟别人说吧？”
    唐晓煜这会儿对她已经不想有好脸色了, 对这个十句里八句话都要得罪自己的姐姐感到无fuck说。
    气归气，还是不耐烦地回了一句：“没有！”
    眼见着对面有要挂电话的前兆, 唐晓染赶紧赔着笑道歉, 又补了一句：“哇我弟弟真是上天入地、天下第一的好弟弟, 我今晚没课，过去请你吃饭呀——至于大哥的事情, 还是等我跟他先说一声吧。”
    对于如此不走心的夸奖, 唐晓煜相当有骨气地无视了这个连外层糖衣都裹得发苦的‘炮-弹’，冷哼了一声, 慢悠悠地回了一句：
    “没空, 过两天百年校庆，我今晚要去学生会盯着彩排。”
    行行行, 你们都是优秀人才，就我喵喵的一颗废材。
    唐晓染挂了电话，走出那条没什么人的小道。原先枝丫低垂、层层遮掩的枝条叶片，在绕过了这条小路之后豁然消失，眼前的视野瞬间便明亮起来。
    仿佛从山间小路瞬间跨进了高楼广厦，一眼能看到校外几栋茕茕而立的蓝色高楼。
    她正想打个电话给大哥, 跟他约个晚餐, 顺便聊一聊家里的事情。
    结果视线范围内一眼看到两道靓丽的身影, 有说有笑地往自己的方向走来，她看着拨号键，只能先放弃了这个打算。
    ——这两位正是之前酒吧里见过的，同混S市啃老二代圈的女生，一个孙佳丽，一个覃薇薇，专长是吃喝玩乐。
    她站在原地没动弹，不一会儿两人也看到了她，高兴地冲她挥了挥手，结果走到近前时看到她身上穿的，双双露出了鄙夷的眼神：
    “行啊唐晓染，几天不见都成三好学生了啊？之前约你泡吧、做美容、买买买，你在群里一句都不带搭理的。老实交代，跟哪个野男人混的乐不思蜀呢？”
    孙佳丽上来挽着她的胳膊，脸上画着得体的妆，之前割的双眼皮、垫的鼻子如今已经与她轮廓衬得极好，漂亮得让人挑不出什么错，也几乎难以让人记住。
    “前几天家里有点事，所以比较忙。”唐晓染不好将话里的意思说的太明白，也不敢随便放□□，毕竟大家背景都不差多少。
    万一让人家以为她家要出意外了，这消息传出去高晟的股票不知道又要震荡几次？
    覃薇薇绕着她左右看了一圈，笑着在旁边又插了一句：“我怎么觉得晓染最近给人感觉很谜啊？你该不会被人穿了吧？一副从此告别花花世界要奋发图强的恐怖样子？”
    哎哟，少女，你已经靠近了真相。
    唐晓染勾了下唇角，哼笑一声，心不在焉地回了句：“被谁穿？歆……萧时歆？”
    谁料到这两人还一本正经地点头，互相对视一眼之后，一拍即合：“有可能！”
    “我仿佛听到了谁脑子里海啸的声音。”唐晓染面无表情地扫了她们俩一眼，觉得她们现在多半有病。
    孙佳丽习惯性地一撩头发，眼底露出几分神秘，红唇开合，吐出惊天内-幕：“你还别不信，前两天萧氏集团南美的分公司做假账的事情都被爆出来了，还是待了几十年的高管带头。听说把萧时歆气得够呛，直接在公司内部从她开始带头罚款，几个副总都跟着一起掏腰包。”
    她啧啧了两声，眼里的情绪简直能直接化作汉字飘在空中：
    那可是萧时歆啊，S市商圈的传说，从来没听过她犯错啊！
    覃薇薇左手握拳一拍右手掌心，得出结论：“你看，我们的猜测有理有据使人信服。你和萧时歆互相穿越，那现在对我们冷漠无情的你，和居然会犯错的她，就可以完美解释了。”
    唐晓染对她的脑洞叹为观止，眼含爱惜地看着她：“想象力这么丰富没去当作者，这么多年真是委屈你了。”
    覃薇薇正想一挥手，说看不上那点钱，冷不丁看到唐晓染一秒拉下脸来：
    “所以你是想说我蠢呢、还是蠢呢、还是蠢呢？？”
    覃薇薇：瑟瑟发抖.jpg
    孙佳丽‘噗嗤’一声，轻轻拉了拉她裙摆，“诶，我们主要就是来跟你分享下这个激动人心的好消息，你干嘛这么凶？”
    假装发抖的人瞬间原地复活，用力点了几下头，满眼的幸灾乐祸。
    没办法，她们这些混吃等死的就是见不得这些自力更生的好。
    从小到大听了那么多年的‘你看看人家萧家/萧总/萧时歆……’——这仇恨值不是白拉的。
    唐晓染作为即将迈入‘别人家孩子’行列的成员，摸了摸鼻子，幸灾乐祸不起来。
    甚至还觉得心里有点不舒服。
    但她两位曾经的好友完全察觉不到她这微妙的心情变化，仿佛已经迅速适应了她这副冷淡的样子，自顾自地继续从萧总身上找乐子：
    “诶，听说过两天校庆还要请这些知名校友回来呢，你猜她还来不来？”
    “我怎么知道啊，我又摸不透那种沉迷事业的老女人的心。”
    “行了。”她打断了两人的聊天，眉宇间是真正的不悦，自己都没意识到此刻脸色有多沉。
    她很快地又接了一句：“以后别在我跟前说她。”
    被她突然的打断吓了一跳，孙佳丽和覃薇薇都有点茫然，听到她的下半句，两人自动曲解成：因为唐晓染太讨厌萧时歆了，所以根本不想听到这个名字。
    她们俩对视一眼，在蓦然尴尬下来的气氛里松了一口气，妥协地举手道：“行行行，不提不提，反正她也没什么八-卦好说。”
    唐晓染欲言又止地看着她们，想说自己一点都不讨厌萧时歆。
    但是见到她们又说说笑笑地谈起S市其他豪门的事情，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算了，跟她们澄清，没意思。
    她借口今晚家里要聚餐，推了两人的饭局，在她们俩撇着嘴说‘没劲’的时候，笑了笑就转身往校门口走去。
    没劲就没劲，反正让她有劲儿的人又不是这俩。
    低头看着手机上停留在几天前的聊天页面，她不自觉地笑弯了眼睛，将手机凑到脸前，发了几条语音。
    *
    窗帘掩了一半的透明玻璃，外面的灯红酒绿只在室内影影绰绰地留下点痕迹，半点吸引不到室内人的注意。
    开放式的厨房边，一道身影站在料理台前，低头切着手里的一颗大白菜。
    ‘咔擦咔擦’的声音均匀地响起，偶尔还能听到旁边炉子上小锅烧开的声音，然而不知是不是她身上的寒意太重，还是室内少了个人的温度，这画面硬是半点温馨的效果也无。
    ——甚至要是把切青菜的场景换成剁肉，还会营造出恐怖片的氛围。
    搁在一旁干净台子上的手机闪了闪，她瞟了一眼，打算看看是谁发来的消息，之后把手机关掉。
    摁亮了屏幕之后，看见唐晓染发的几条语音消息，她的手指在上面悬空了半天，还是点了下去。
    活泼的声音从手机里冒出来：
    “歆姐歆姐，你回国啦？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
    “你下班了吗？我们一起吃个饭呗？”
    萧时歆眼底的冰块裂出了一道缝隙。
    谁也不知道她心底其实藏着一团暴躁的、无法释放的情绪。
    想了很久，她正想拒绝唐小朋友这个邀约，结果下一秒电话就打了进来。
    她只得接起。
    “歆姐，我跟你说我可可怜了，今晚都约不到人跟我吃饭，又不想一个人去吃食堂。”
    “歆姐你愿意赏我这个小可怜一顿饭吗？”
    电话那头明明十分聒噪，比她心底那团糟心情绪还要闹，竟然奇迹般地让她周身的气息平和了下来。
    沉默了半晌，她自己都不知道有没有叹气的时候，低声回了一句：
    “我在家，你可以直接过来。”
    黑暗里，她再清醒不过地眨着眼睛，听着侧睡时自己埋进枕头里的心跳，数着它的节拍。
    接着用气音轻轻地念出那人的名字：“萧时歆。”
    心跳蓦然快了一拍，好像一只惊慌失措的小兔子，慌不择路地找到个洞穴就想往里钻。
    笼罩着她的睡意也一点点地消散，仿佛念出的这个名字带着能时刻让她清醒的魔咒，让她从此多了坚持从夜晚到天明的力量。
    她伸手将被子拉的更高，良久之后，里面溢出一声欢快的轻笑。
    她听见自己说：“啊啊啊唐晓染，你完了。”
    你真的完了，你居然对着萧时歆弯了。
    唐晓染在心底念着这句话，然而心情又诡异地上扬了起来，连带着脸颊也跟着又泛起了酸。
    心底有个小人儿小小声地狡辩道：“是她先撩的你。”
    她先说自己是弯的，然后还对你百般好，这不是撩是什么？
    花了不到一秒的时间。
    唐晓染被说服了，甚至连强行告白的理由都为自己找好了，心满意足地蹭了蹭枕头。
    鼻间仿佛还能闻到对方身上那清冽的香甜，那抹存于记忆中的味道，引着她美滋滋地陷入睡神的怀抱。
    *
    次日，闹铃响起。
    黑发女生从被窝里伸出手，在桌上摸了半天，终于找到吵醒自己的罪魁祸首时，凭着印象将它那粒开关使劲一掰。
    世界安静了，她重新窝回柔软的被子里。
    半分钟后，她的房门被敲响，有人拉长声音在外面喊她：“唐——晓——染——”
    她在被子里钻的更深，不耐烦地哼哼两声，不肯将自己的意识从深渊中拔-出。
    钥匙慢慢钻进锁孔里，声音在耳边一寸寸放大。
    在她恼火地坐起来瞪人之前，更恐怖的话随着来者降临了：“你说的让我今天喊你起床，因为你们古代汉语课那老头要点名。”
    唐晓染垂死病中惊坐起。
    开始在被窝里疯狂翻找手机，摸出来之后一看时间，八点零五。
    微信消息框内，孙佳丽两分钟前发了几行消息：
    “人呢？”
    “给你讲一个恐怖故事。”
    “古汉点名了：）”
    唐晓染放下手机，面无表情地，直挺挺地朝后倒回了被窝里。
    唐晓煜试探性的往前两步，探过脑袋看了看她生无可恋的表情，相当无辜地眨着眼睛看她：“我喊你的时候才八点呢。”
    唐晓染的死亡视线一寸寸挪到他身上，盯着他看了半分钟，在他以为下一秒能看到对方拿起枕头过来暴锤自己时，却听到自家姐姐相当心平气和的一句话：
    “算了。”
    “我今天信佛，不杀生。”唐晓染冷静地摸了两把自己的头发，从床上坐起来，朝他微微一笑，淡定地下床穿鞋准备洗漱。
    唐晓煜：“……？？？？”
    他真的不懂女人。
    他跟到了洗漱间，扒着门框看她挤牙膏，百思不得其解地追问道：“为什么呀？”
    唐晓染哼哼了两声歌，心情极好地回道：“因为——今天是个好日子。”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适合告白。
    唐晓煜抬手挠了挠头发，半晌忽然得出一个结论：“你是不是因为知道今天小叔要来？”
    嘴里糊满泡沫，女生长长的黑发随着重力往身前落，好似感受到了她的兴奋，激动地也想给自己沾点白沫儿，被她不耐烦地一把抓到脑后。
    听到唐晓煜的话时，她正从手腕上取下皮绳扎头发。
    含糊不清地问他：“……嗯？里嗦习料来？”
    难为唐晓煜的‘姐姐语八级’才能从她的话里辨认出她的疑惑，将之前的信息重复了一遍：“小叔啊，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刚才这么兴奋干嘛？”
    唐晓染从镜子里看他，对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快滚，自己嘴里正忙，没空和他说话。
    唐晓煜虚着眸光打量她半晌，飞来一句：“你不会想翘课跑去约会吧？”
    女生手里拿着牙刷，认认真真给自己左刷刷右刷刷，打算连牙缝里的死角都不放过。
    心里却咕噜噜冒出一句：敲里大爷，猜得太准了吧？！
    唐晓煜见她不说话，越发肯定自己内心的猜测，相当傲娇地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她的房间，打算去楼下用早餐。
    同时在心里暗搓搓地打算着，哪天堵唐晓染一波，看看这次到底是哪家的猪来拱白菜。
    最好把唐晓璋也给叫上，用眼神杀到对方直接跪下为止，哼。
    唐晓染洗完脸，对着洗漱间那面清晰的镜子，慢条斯理地给自己的脸上水乳。深棕色的眼睛看着镜子，她与镜子里做出一副若有所思模样的女生视线对上，心底不期然冒出一句话：

 81.重生之后的第八十一天

    宝贝儿, 想看更新, 就乖乖补齐订阅哦~　　助理小姐姐已经走出了办公室，萧时歆注意到她的动静, 作势要起身往她那边走：“怎么了？”
    “没事没事，歆姐你快吃午饭，要不是因为我刚才打瞌睡也不会害得你这会儿还饿着肚子。”唐晓染脸上的表情有几分懊恼, 锤着自己的大腿忍不住加了几分力气，结果刚恢复知觉就被麻痒里混着的疼痛激得抽了一口凉气。
    萧时歆倒也不急这么几分钟, 只是慢条斯理地拆筷子, 顺便把唐晓染的那一份也摆好了。
    然后她眼里的小朋友立刻‘一瘸一拐’地走到她对面坐下。
    ——没办法, 唐晓染怕自己再耽搁下去，萧总饿坏了身体，到时候错过的几百个亿她背不起。
    “昨晚没睡好？”萧时歆目光落在自己的餐盒上, 不慌不忙地给自己夹了块茄子，状似不经意地开口问了一句。
    唐晓染正吃了一口米饭, 皱着眉头在一堆青椒里面找着肉丝, 冷不防听到她的这个问题, 咬着筷子抬头看她。
    条件反射地就想避开昨晚那段回忆，她看着萧时歆的脸庞，正想随口回点什么，就见到对方也抬起头, 目光落在自己的咬着的一次性筷子上。
    在萧时歆皱着眉头思考下次在办公室给她准备一双干净的筷子时, 唐晓染的回答在室内响起：
    “嗯……昨晚和晓煜吵架了。”
    原来是家里的事情。
    萧时歆得了回答, 反倒不好开口劝点什么。
    话一出口, 唐晓染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诚实。
    因为冤枉了对方是害自己家凶手的那点内疚感，原本被层层埋在心底，却被这段时间对方的善意、包括今天中午的这顿饭，来势汹汹地连根拔起。
    萧时歆一定不知道，曾经有多少次，她像以往一样照顾自己这个小辈的时候，自己却惶惶然地提防、怀疑，甚至在心里冒出许多不该有的恶毒念头。
    连胃里都被那股内疚顶得一时间装不下东西。
    她放下筷子，低头看着餐盒里没怎么动过的午餐，轻轻地说了一句：“歆姐，对不起。”
    突如其来的道歉让女人根本无法做反应，只以为她还介意耽搁自己午饭时间的事情，只好缓了语调回道：“没关系。”
    注意到她没怎么动筷子，萧时歆觑了眼旁边桌上仍堆着的文件，计算了一下完成它们的时间。与此同时，脑海里却开始一一闪过那些曾被推荐过的餐厅，思考着提前下班之后，带小朋友去吃点什么换换心情。
    “对了，旁边有休息间，你一会儿可以去里面休息。”萧时歆随口又补了一句。
    唐晓染确实感觉自己这会儿还没怎么清醒，脑子里还盘桓着驱不散的睡意，笑着假客套了一句：“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影响你休息？”
    不论如何，一早上了总算见她笑了一回，萧时歆挑了下眉头，回应道：“没关系，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
    然后，真正躺在休息间的床上时，唐晓染发现自己睡不着了。
    床够软，休息间够大够安静，但是睡意偏偏吓跑了。
    睁着眼睛在床上滚了五分钟之后，她拿起手机刷了一会儿微博和朋友圈动态，直到什么新鲜事情都找不到之后，她无奈地坐起来，接受了自己午休结束的事实。
    休息间地上铺着地毯，走路的声音都被吸收了，女生打开门，正想跟萧总探讨一下自己早上看的那点内容，见到的画面却让她瞬间抿紧了唇。
    到了唇边还未来得及跑出的‘歆’字被死死地咽了回去。
    萧时歆在午睡。
    趴在那张冰冷黑色工作桌上。
    尽管脑袋枕着小臂，底下还垫了个文件夹，但是桌子硬成那样，不用想都知道肯定不舒服。
    唐晓染一瞬间有种叫醒她让她去休息间的冲动，却不知道她到底睡着了没有，又不敢惊了她的睡意。
    只好在原地无比挣扎地思考——
    如果现在把刚才自己盖的小毯子给她盖上，会不会吵醒她啊？
    正在这时候，室内的电话突然响了，萧时歆被惊了一下。
    也就是这一下，唐晓染吓得退后了一步，休息间的门便自动无声地合上了。
    咦，等等，为什么她要这么做贼心虚？
    唐晓染戳着脸颊的酒窝，歪着脑袋盯着那扇门，试图梳理清楚自己的心路历程。
    半晌后无果，她破罐子破摔地拉开门，重走出去。
    外面那人已经重新开始了工作，见她这么快从室内走出，颇有些惊讶地问道：“醒了？”
    “嗯，不困了，谢谢歆姐。”唐晓染回了个真诚得多的笑容，借口想下去参观萧氏集团，就跑出去找萧时歆的助理小姐姐了。
    “唐小姐好，我是萧总的助理，负责带您参观萧氏总部，您叫我莉莉就可以。”几乎就在唐晓染出门的时候，这位精明干练又漂亮的小姐姐就收到了自家总裁的通知，微笑着跟眼前的女生自我介绍了一句。
    唐晓染也礼貌地回了个微笑，跟在对方的后面，听她从萧氏的历史讲到目前的部门分配，身临其境地感受了一把‘就算十个高晟也买不起一个萧氏’的公司规模和员工精神。
    莉莉讲了一段，适时地停下，恰到好处地给唐晓染留出个提问的时间。
    谁曾想，唐晓染疑问是有，只是一开口就把她问愣了三秒钟：
    “你们萧总有午休习惯吗？一般在哪个时间段午休？”
    莉莉：……啊？
    但是身为助理的职业素养仍然让她准确地给出了回答：“有的，通常在中午十二点三十分到一点之间。”
    唐晓染感觉自己的良心痛了一下。
    痛完之后表情深沉地开始思考一个问题：
    ……说好的日理万机呢？萧总为什么每天中午还睡半小时？
    啪。
    她听到内心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被良心一巴掌拍飞的声音。
    定了定神，她一边跟着助理往前走，一边继续问：“那她每天几点下班呀？”
    面对如此谜的问题，依然是职业素养在拯救莉莉：
    “忙的时候大概晚上十点左右，不忙的时候是正常的五点半。”
    无所事事地边聊边逛了一圈之后，她又跟着助理回到了顶楼，刚打算推开办公室的门，门就从里面自动开了。
    留着及肩短发的女人单手拎着包，冷艳的脸庞上，那双剑锋般的眸光与她撞上，瞬间便柔和了许多，淡色的唇轻启：“回来了？正好我下班，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唐晓染惊悚地睁大眼睛去看外面墙上挂着的时钟，下午三点十五分。
    ——萧时歆早退？？？
    她下意识地去看旁边助理的表情，想知道之前小姐姐的回答是不是在骗自己，结果发现人家听见可以下班的要求时，脸上的懵逼半点不比自己少。
    唐晓染表情空白地跟着她往电梯那边走，下意识地问了句：
    “现在下班，是不是太早了？”
    萧时歆觑了一眼她的表情，走进电梯，按下楼层，慢条斯理地回了三个字：
    “我饿了。”
    这理由满分。
    唐晓染差点就信了。
    等走到停车场，听到对方重复的那一句“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时，她蓦然反应过来。
    哪里是萧时歆饿了，这人明明是在担心她饿了。
    她抬头看着那人，视线描摹过她眼眸的轮廓，落进那双冷冽的、又被柔和情绪覆盖的眸子里，竟然问出了一句：
    “吃什么都行吗？想吃歆姐做的行不行？”
    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能得寸进尺到这个地步。
    脑子里更是莫名其妙地循环播放着那次和大哥还有她一块儿吃饭时，她说出的那句话：“好巧，我也是。”
    真奇怪。
    你这会儿的行为，是在试探她到底能对你好到什么地步吗？
    心底有个声音悄悄地问道。
    在全国各大高校的学子们慢慢从假期综合征里挣扎出来时，S大校园里的学生才开始稀稀拉拉地变多。
    一条栽满了芒果树的小道旁，黑发女生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短袖上衣，搭了一条渐变的浅蓝水墨长裙，踩着银色的坡跟，慢悠悠地走在路上。
    耳朵里仍然塞着个耳机，只是这回，并不是一贯的听新闻模式。
    “什么？赵伯的事情还跟大哥有关系？唐晓煜你老实交代，你话里这么兴奋是不是要查人家祖宗十八代？”女生薇薇皱着眉头，咬着微粉的下唇，视线定焦在远处的小路尽头，从牙缝里压出警告的声音。
    唐晓煜今天满课，和她又是校区的两个极端，根本没时间跟她见面，只好甫一拿到第一手资料，就兴致勃勃地跟她打电话。

 82.重生之后的第八十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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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晓染‘呃’了一声，只好转移话题, “那天晚上的事情你没跟别人说吧？”
    唐晓煜这会儿对她已经不想有好脸色了，对这个十句里八句话都要得罪自己的姐姐感到无fuck说。
    气归气，还是不耐烦地回了一句：“没有！”
    眼见着对面有要挂电话的前兆, 唐晓染赶紧赔着笑道歉，又补了一句：“哇我弟弟真是上天入地、天下第一的好弟弟, 我今晚没课, 过去请你吃饭呀——至于大哥的事情, 还是等我跟他先说一声吧。”
    对于如此不走心的夸奖，唐晓煜相当有骨气地无视了这个连外层糖衣都裹得发苦的‘炮-弹’，冷哼了一声, 慢悠悠地回了一句：
    “没空，过两天百年校庆, 我今晚要去学生会盯着彩排。”
    行行行, 你们都是优秀人才, 就我喵喵的一颗废材。
    唐晓染挂了电话，走出那条没什么人的小道。原先枝丫低垂、层层遮掩的枝条叶片，在绕过了这条小路之后豁然消失，眼前的视野瞬间便明亮起来。
    仿佛从山间小路瞬间跨进了高楼广厦, 一眼能看到校外几栋茕茕而立的蓝色高楼。
    她正想打个电话给大哥, 跟他约个晚餐, 顺便聊一聊家里的事情。
    结果视线范围内一眼看到两道靓丽的身影, 有说有笑地往自己的方向走来，她看着拨号键，只能先放弃了这个打算。
    ——这两位正是之前酒吧里见过的，同混S市啃老二代圈的女生，一个孙佳丽，一个覃薇薇，专长是吃喝玩乐。
    她站在原地没动弹，不一会儿两人也看到了她，高兴地冲她挥了挥手，结果走到近前时看到她身上穿的，双双露出了鄙夷的眼神：
    “行啊唐晓染，几天不见都成三好学生了啊？之前约你泡吧、做美容、买买买，你在群里一句都不带搭理的。老实交代，跟哪个野男人混的乐不思蜀呢？”
    孙佳丽上来挽着她的胳膊，脸上画着得体的妆，之前割的双眼皮、垫的鼻子如今已经与她轮廓衬得极好，漂亮得让人挑不出什么错，也几乎难以让人记住。
    “前几天家里有点事，所以比较忙。”唐晓染不好将话里的意思说的太明白，也不敢随便放□□，毕竟大家背景都不差多少。
    万一让人家以为她家要出意外了，这消息传出去高晟的股票不知道又要震荡几次？
    覃薇薇绕着她左右看了一圈，笑着在旁边又插了一句：“我怎么觉得晓染最近给人感觉很谜啊？你该不会被人穿了吧？一副从此告别花花世界要奋发图强的恐怖样子？”
    哎哟，少女，你已经靠近了真相。
    唐晓染勾了下唇角，哼笑一声，心不在焉地回了句：“被谁穿？歆……萧时歆？”
    谁料到这两人还一本正经地点头，互相对视一眼之后，一拍即合：“有可能！”
    “我仿佛听到了谁脑子里海啸的声音。”唐晓染面无表情地扫了她们俩一眼，觉得她们现在多半有病。
    孙佳丽习惯性地一撩头发，眼底露出几分神秘，红唇开合，吐出惊天内-幕：“你还别不信，前两天萧氏集团南美的分公司做假账的事情都被爆出来了，还是待了几十年的高管带头。听说把萧时歆气得够呛，直接在公司内部从她开始带头罚款，几个副总都跟着一起掏腰包。”
    她啧啧了两声，眼里的情绪简直能直接化作汉字飘在空中：
    那可是萧时歆啊，S市商圈的传说，从来没听过她犯错啊！
    覃薇薇左手握拳一拍右手掌心，得出结论：“你看，我们的猜测有理有据使人信服。你和萧时歆互相穿越，那现在对我们冷漠无情的你，和居然会犯错的她，就可以完美解释了。”
    唐晓染对她的脑洞叹为观止，眼含爱惜地看着她：“想象力这么丰富没去当作者，这么多年真是委屈你了。”
    覃薇薇正想一挥手，说看不上那点钱，冷不丁看到唐晓染一秒拉下脸来：
    “所以你是想说我蠢呢、还是蠢呢、还是蠢呢？？”
    覃薇薇：瑟瑟发抖.jpg
    孙佳丽‘噗嗤’一声，轻轻拉了拉她裙摆，“诶，我们主要就是来跟你分享下这个激动人心的好消息，你干嘛这么凶？”
    假装发抖的人瞬间原地复活，用力点了几下头，满眼的幸灾乐祸。
    没办法，她们这些混吃等死的就是见不得这些自力更生的好。
    从小到大听了那么多年的‘你看看人家萧家/萧总/萧时歆……’——这仇恨值不是白拉的。
    唐晓染作为即将迈入‘别人家孩子’行列的成员，摸了摸鼻子，幸灾乐祸不起来。
    甚至还觉得心里有点不舒服。
    但她两位曾经的好友完全察觉不到她这微妙的心情变化，仿佛已经迅速适应了她这副冷淡的样子，自顾自地继续从萧总身上找乐子：
    “诶，听说过两天校庆还要请这些知名校友回来呢，你猜她还来不来？”
    “我怎么知道啊，我又摸不透那种沉迷事业的老女人的心。”
    “行了。”她打断了两人的聊天，眉宇间是真正的不悦，自己都没意识到此刻脸色有多沉。
    她很快地又接了一句：“以后别在我跟前说她。”
    被她突然的打断吓了一跳，孙佳丽和覃薇薇都有点茫然，听到她的下半句，两人自动曲解成：因为唐晓染太讨厌萧时歆了，所以根本不想听到这个名字。
    她们俩对视一眼，在蓦然尴尬下来的气氛里松了一口气，妥协地举手道：“行行行，不提不提，反正她也没什么八-卦好说。”
    唐晓染欲言又止地看着她们，想说自己一点都不讨厌萧时歆。
    但是见到她们又说说笑笑地谈起S市其他豪门的事情，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算了，跟她们澄清，没意思。
    她借口今晚家里要聚餐，推了两人的饭局，在她们俩撇着嘴说‘没劲’的时候，笑了笑就转身往校门口走去。
    没劲就没劲，反正让她有劲儿的人又不是这俩。
    低头看着手机上停留在几天前的聊天页面，她不自觉地笑弯了眼睛，将手机凑到脸前，发了几条语音。
    *
    窗帘掩了一半的透明玻璃，外面的灯红酒绿只在室内影影绰绰地留下点痕迹，半点吸引不到室内人的注意。
    开放式的厨房边，一道身影站在料理台前，低头切着手里的一颗大白菜。
    ‘咔擦咔擦’的声音均匀地响起，偶尔还能听到旁边炉子上小锅烧开的声音，然而不知是不是她身上的寒意太重，还是室内少了个人的温度，这画面硬是半点温馨的效果也无。
    ——甚至要是把切青菜的场景换成剁肉，还会营造出恐怖片的氛围。
    搁在一旁干净台子上的手机闪了闪，她瞟了一眼，打算看看是谁发来的消息，之后把手机关掉。
    摁亮了屏幕之后，看见唐晓染发的几条语音消息，她的手指在上面悬空了半天，还是点了下去。
    活泼的声音从手机里冒出来：
    “歆姐歆姐，你回国啦？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
    “你下班了吗？我们一起吃个饭呗？”
    萧时歆眼底的冰块裂出了一道缝隙。
    谁也不知道她心底其实藏着一团暴躁的、无法释放的情绪。
    想了很久，她正想拒绝唐小朋友这个邀约，结果下一秒电话就打了进来。
    她只得接起。
    “歆姐，我跟你说我可可怜了，今晚都约不到人跟我吃饭，又不想一个人去吃食堂。”
    “歆姐你愿意赏我这个小可怜一顿饭吗？”
    电话那头明明十分聒噪，比她心底那团糟心情绪还要闹，竟然奇迹般地让她周身的气息平和了下来。
    沉默了半晌，她自己都不知道有没有叹气的时候，低声回了一句：
    “我在家，你可以直接过来。”
    “赵伯煮的奶茶最好喝了~”她笑眯眯地跟赵伯撒娇，让眼前这位管家的心神暂且从唐志华冲天的火气上移开，往厨房的方向去了。
    一边走还一边忧心忡忡地想着，之前还看到晓染和晓璋的关系改善，怎么这会儿又好像完全不关心他了？
    赵伯想了半天没想到原因，只能做事分散自己的焦虑。
    唐家请的保姆多是中年妇女，借着之前那通幺蛾子将她们接触了个遍，此刻唐晓染正坐在沙发上，视线微斜，看着赵伯走向厨房的背影。
    深棕色的眼睛里全是冷漠。
    因为她口味刁钻的原因，唐家总共请了三位大厨，其中一位中年大叔并不住在这里，每天做完晚饭就离开。剩下一个做本帮菜的谢阿姨，还有一个专门负责煲汤煮粥的梅姨，偶尔还会给她爸爸熬些降血压之类的养生汤。

 83.重生之后的第八十三天

    宝贝儿, 想看更新, 就乖乖补齐订阅哦~　　从赵伯身后探出脑袋, 露出脑门顶两撮彩毛, 他又无奈又懵逼：“有没种这个问题我们先不讨论, 你手里还拿着花瓶，当我脑阔是铁打的啊我还不跑？”
    “晓染，有话好好说，先把手头的东西放下。”赵伯手上还沾着一片茶叶，就被唐晓煜从厨房推了出来当挡箭牌, 这会儿脸上的皱纹里都堆满苦笑。
    唐晓染气得整个人都在抖，连带着手里举着的青花瓷瓶都跟着抖三抖, 让她弟看得心惊肉跳, 又补了一句：“悠着点！摔一下五百万！”
    唐晓染感到手腕突然一阵无法承受之重。
    她磨着后槽牙, 深棕色的眼眸里情绪沉沉，将手头的花瓶放回原来的地方。左右寻了一遭, 发现最安全的能用来痛殴唐晓煜的只有沙发抱枕。
    “从赵伯后面滚出来！”她抬手指着唐晓煜，低吼着命令道。
    “哇你好歹让我知道怎么死的吧，下车就翻脸, 姐你是不是被穿了？”唐晓煜表情莫名，被吼得云里雾里, 搭着赵伯的肩膀踮着脚伸长脖子讨饶。
    唐晓染单手揪起抱枕一角, 朝着那个方向三步并做两步跑去, 然后挥舞着抱枕狂拍自家弟弟。
    一边用力砸一边骂：“王八蛋唐晓煜！成天好的不学学坏的！狗屁倒灶的东西就你最能！”
    被他砸到头晕的男生伸手护着脑袋, 从狂风暴雨里艰难往外扔话：“我跟你说你再打我还手了……我真还手了……”
    然后落在他身上的闷声就没了。
    他抬头一看, 发现眼前女生眼睛都红了，大口地喘着气，却还是不依不饶地瞪着他。
    直到眼眶里打转的眼泪终于落下，直到手头的枕头从泛白的指间滑落，直到她颤抖的身躯渐渐平息。
    她抬起右手，用手背挡住眼睛，唐晓煜只能看见她因情绪激动而变得嫣红的双唇吐出一句喑哑的话：
    “你是要……气死我啊……”
    手背挡了眼眸，却挡不住脸颊上簌簌落下的泪水。
    不知为何，唐晓煜听到她这话，心头却跟着一跳，从未有过如此明显的惊慌失措，仿佛能感同身受地体验到对方此刻的心情。
    ——是对他真正的失望透顶，才会露出这样无可奈何的哀伤。
    那一瞬间，他有种强烈的预感。
    他做的事情，被唐晓染知道了。
    客厅里一时只余下几人的呼吸声。
    唐晓染捂着眼睛，几乎想要回到半小时前，将那个轻松说出抽奖玩笑的自己扯开。
    那样她就不会知道，自己执着了许久要寻的真相啊……竟就在身边人那里。
    祸起萧墙，这对她来说是怎样无法承受的事实。
    她永远都忘不了，在听到唐晓煜那句话时自己身上泛起的，那股如同被冰霜浸过的冷。
    【我只是拿了资料递给老爷子，是他自己在那个时候开车出去，是他自己走的死路，跟我没关系……我没想要他死……】
    那喃喃自语着，试图说服自己的话语里，暴露出的惊惶，让她也跟着寝食难安。
    咔嚓一声，门锁打开的声音响起，将室内人的注意力都转了过去。
    唐晓璋拎着公文包走回来，见到室内的情景不由一怔：“都这么晚了，你们还没休息？”
    往常这个时候，客厅里可没这么热闹。
    赵伯往他那边走去，接过他的包，解释道：“大少爷，他们这是兄妹俩闹别扭呢，您看……？”
    若是以前，他绝不会让唐晓璋去劝和。
    也就是看着最近晓染对自家大哥态度变得亲和，他才有这么一说。
    唐晓璋漆黑如墨的眼眸扫过两人，对上唐晓煜不屑转开的目光，平静地朝着唐晓染的方向而去，缓声问道：“怎么了？”
    唐晓染看到他的身影，心底的歉疚和后怕漫了上来，心想若是这次自己还活得浑浑噩噩，岂不是又要平白再听一次大哥的死讯？
    她想也不想地扑上去一把抱住唐晓璋，将男人扑得愣了一下。
    总觉得，最近晓染好像很依赖他。
    他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亲昵的动作里僵硬去了不少，语气温和地开口：“今天不是刚立了功，我和爸爸还在商量给你的礼物呢，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那边的唐晓煜看到这碍眼的兄妹情深就觉得气不打一出来。
    他扭开脑袋，自顾自站在原地生闷气。
    唐晓染从他的怀里退出来，仰头看着他，语气坚定地回道：“我什么都不要。”
    唐晓璋被她认真的目光惊了一下，仿佛看到家里向来只会伸手要糖的小孩儿一夕之间长大了的模样。
    但这确实不太符合唐晓染一贯的风格，他为了确认又问了一遍：“上次说的保时捷也不要？或者换成兰博基尼？”
    唐晓染摇了摇头，垂着目光看着光滑可鉴的地面瓷砖，将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不要保时捷，也不要兰博基尼，什么都不要。”
    我什么都不要。
    你可以好好活着，长命百岁吗，大哥？
    也许是生死走过一遭，心理承受能力强了许多，她这会儿已经慢慢冷静了下来，甚至还能冲自家大哥露出个没事人的笑容。
    “我就是跟晓煜吵个架，你知道的，我们一个月能吵三五回。好晚了，大哥你快去休息，明天还要上班呢，别担心我。”
    唐晓璋又确认了一遍她的表情，见她眼底一片澄澈，只得点了点头应道：“嗯，你们也早点休息。”
    在看到唐晓染走过去扯着晓煜袖子往楼上走时，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有什么想要的，记得跟我说。”
    唐晓煜没忍住想回头怼他一句，但是对上自家姐姐那平静里带着些许陌生的视线，他的话不知怎地又憋了回去。
    仿佛害怕自己她对自己的失望更添一分。
    *
    二楼，唐晓煜的房间内。
    站在放了几个变形金刚模型的书桌前，女生四下环顾一周，之前和萧氏合作的资料已经不见了，桌上挺干净，唯有书桌后的柜子里摆满文件。
    她没兴趣自己翻，对他伸出手：“交出来。”
    “什么？”唐晓煜被她问出了一脸的问号，心底却在做垂死挣扎。
    万一她不知道呢？
    万一是因为别的什么事情呢？
    唐晓染却没心情和他打太极，一字一顿，语气更重地重复道：“把你调查大哥的资料，交出来。”
    “什么资料？没有的事。”唐晓煜很相信自己找的人，绝不可能是从那边泄露的消息。
    此时他脸上犹带着试探，想要知道她哪里得来的消息。
    唐晓染几乎被气笑，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自家弟弟，从那双色的额头新毛，看到脚底那双新买的限量球鞋，仿佛第一天认识他似的。
    之前在客厅，当着赵伯的面无法说出的话，现在正是合适的时候。
    “你不喜欢大哥，我知道，尤其是你一直觉得他抢了属于你的位置。”
    “但是我从没想过，你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给自己家的人从背后捅刀子。唐晓煜，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龌-龊了？”
    面对女生几乎灼热的质问和鄙夷，唐晓煜心底那股刚压下去的气又冒了出来。
    “怎么？你也觉得他比我更适合继承公司？你别忘了，唐晓染，高晟姓唐，那是我们唐家的东西，不是随便什么路边捡的阿猫阿狗都能坐在董事长位置上的！”
    “我手段龌-龊？我能有他龌-龊？他自己找了个男人，也不嫌恶心……”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女生抬手扇了一巴掌。
    他捂着脸，用舌尖顶了顶口腔里的软肉，看着唐晓染的目光同样冷了下来。
    手心同样火辣辣的疼，女生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劲儿。
    但是她脸上的表情比他更冷，冷到趋于一股死水般的平静。
    “醒醒吧，大清亡了。”
    顿了几秒钟，她又补充了一句：“你以为大哥从那位置上下来了，高晟就会是你的？”
    “今天我把话放在这里，唐晓煜，你听好了——”
    “从明天开始，公司的事务我能做的我都会申请，只要是你的单我都会抢。就算大哥不是董事长，我也会努力成为你这条路上最大的阻碍，我说到做到。爸爸是不是个重男轻女的人，你比我更清楚。”
    唐晓煜只觉得胸膛里那股气几乎要冲破脑壳，让他脑仁都跟着疼。
    可是他面上却无动于衷，站在原地，点了点头，开口确认道：
    “你要为了唐晓璋，跟我翻脸，是吗？”
    回答他的，是一声稳稳的关门声。
    回到房间，舒展身体躺在床上，唐晓染看着天花板上那盏灯，看着灯旁边一个星形透明里盛放的粉色碎玻璃，将灯光在顶上雪白处反射出七彩的星光。

 84.重生之后的第八十四天

    宝贝儿, 想看更新, 就乖乖补齐订阅哦~　　萧时歆轻轻地应了一声。就在这个时候, 助理敲响了门, 送了两份餐进来, 放在那张颜色相当深沉的黑色工作桌上。
    小毛毯从肩头滑落，唐晓染从沙发上站起来，才发觉因为刚才的睡姿问题，右腿麻得使不上劲儿，又一屁股坐回了原位。
    助理小姐姐已经走出了办公室, 萧时歆注意到她的动静，作势要起身往她那边走：“怎么了？”
    “没事没事, 歆姐你快吃午饭, 要不是因为我刚才打瞌睡也不会害得你这会儿还饿着肚子。”唐晓染脸上的表情有几分懊恼, 锤着自己的大腿忍不住加了几分力气，结果刚恢复知觉就被麻痒里混着的疼痛激得抽了一口凉气。
    萧时歆倒也不急这么几分钟, 只是慢条斯理地拆筷子，顺便把唐晓染的那一份也摆好了。
    然后她眼里的小朋友立刻‘一瘸一拐’地走到她对面坐下。
    ——没办法，唐晓染怕自己再耽搁下去, 萧总饿坏了身体，到时候错过的几百个亿她背不起。
    “昨晚没睡好？”萧时歆目光落在自己的餐盒上, 不慌不忙地给自己夹了块茄子, 状似不经意地开口问了一句。
    唐晓染正吃了一口米饭, 皱着眉头在一堆青椒里面找着肉丝, 冷不防听到她的这个问题, 咬着筷子抬头看她。
    条件反射地就想避开昨晚那段回忆，她看着萧时歆的脸庞，正想随口回点什么，就见到对方也抬起头，目光落在自己的咬着的一次性筷子上。
    在萧时歆皱着眉头思考下次在办公室给她准备一双干净的筷子时，唐晓染的回答在室内响起：
    “嗯……昨晚和晓煜吵架了。”
    原来是家里的事情。
    萧时歆得了回答，反倒不好开口劝点什么。
    话一出口，唐晓染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诚实。
    因为冤枉了对方是害自己家凶手的那点内疚感，原本被层层埋在心底，却被这段时间对方的善意、包括今天中午的这顿饭，来势汹汹地连根拔起。
    萧时歆一定不知道，曾经有多少次，她像以往一样照顾自己这个小辈的时候，自己却惶惶然地提防、怀疑，甚至在心里冒出许多不该有的恶毒念头。
    连胃里都被那股内疚顶得一时间装不下东西。
    她放下筷子，低头看着餐盒里没怎么动过的午餐，轻轻地说了一句：“歆姐，对不起。”
    突如其来的道歉让女人根本无法做反应，只以为她还介意耽搁自己午饭时间的事情，只好缓了语调回道：“没关系。”
    注意到她没怎么动筷子，萧时歆觑了眼旁边桌上仍堆着的文件，计算了一下完成它们的时间。与此同时，脑海里却开始一一闪过那些曾被推荐过的餐厅，思考着提前下班之后，带小朋友去吃点什么换换心情。
    “对了，旁边有休息间，你一会儿可以去里面休息。”萧时歆随口又补了一句。
    唐晓染确实感觉自己这会儿还没怎么清醒，脑子里还盘桓着驱不散的睡意，笑着假客套了一句：“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影响你休息？”
    不论如何，一早上了总算见她笑了一回，萧时歆挑了下眉头，回应道：“没关系，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
    然后，真正躺在休息间的床上时，唐晓染发现自己睡不着了。
    床够软，休息间够大够安静，但是睡意偏偏吓跑了。
    睁着眼睛在床上滚了五分钟之后，她拿起手机刷了一会儿微博和朋友圈动态，直到什么新鲜事情都找不到之后，她无奈地坐起来，接受了自己午休结束的事实。
    休息间地上铺着地毯，走路的声音都被吸收了，女生打开门，正想跟萧总探讨一下自己早上看的那点内容，见到的画面却让她瞬间抿紧了唇。
    到了唇边还未来得及跑出的‘歆’字被死死地咽了回去。
    萧时歆在午睡。
    趴在那张冰冷黑色工作桌上。
    尽管脑袋枕着小臂，底下还垫了个文件夹，但是桌子硬成那样，不用想都知道肯定不舒服。
    唐晓染一瞬间有种叫醒她让她去休息间的冲动，却不知道她到底睡着了没有，又不敢惊了她的睡意。
    只好在原地无比挣扎地思考——
    如果现在把刚才自己盖的小毯子给她盖上，会不会吵醒她啊？
    正在这时候，室内的电话突然响了，萧时歆被惊了一下。
    也就是这一下，唐晓染吓得退后了一步，休息间的门便自动无声地合上了。
    咦，等等，为什么她要这么做贼心虚？
    唐晓染戳着脸颊的酒窝，歪着脑袋盯着那扇门，试图梳理清楚自己的心路历程。
    半晌后无果，她破罐子破摔地拉开门，重走出去。
    外面那人已经重新开始了工作，见她这么快从室内走出，颇有些惊讶地问道：“醒了？”
    “嗯，不困了，谢谢歆姐。”唐晓染回了个真诚得多的笑容，借口想下去参观萧氏集团，就跑出去找萧时歆的助理小姐姐了。
    “唐小姐好，我是萧总的助理，负责带您参观萧氏总部，您叫我莉莉就可以。”几乎就在唐晓染出门的时候，这位精明干练又漂亮的小姐姐就收到了自家总裁的通知，微笑着跟眼前的女生自我介绍了一句。
    唐晓染也礼貌地回了个微笑，跟在对方的后面，听她从萧氏的历史讲到目前的部门分配，身临其境地感受了一把‘就算十个高晟也买不起一个萧氏’的公司规模和员工精神。
    莉莉讲了一段，适时地停下，恰到好处地给唐晓染留出个提问的时间。
    谁曾想，唐晓染疑问是有，只是一开口就把她问愣了三秒钟：
    “你们萧总有午休习惯吗？一般在哪个时间段午休？”
    莉莉：……啊？
    但是身为助理的职业素养仍然让她准确地给出了回答：“有的，通常在中午十二点三十分到一点之间。”
    唐晓染感觉自己的良心痛了一下。
    痛完之后表情深沉地开始思考一个问题：
    ……说好的日理万机呢？萧总为什么每天中午还睡半小时？
    啪。
    她听到内心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被良心一巴掌拍飞的声音。
    定了定神，她一边跟着助理往前走，一边继续问：“那她每天几点下班呀？”
    面对如此谜的问题，依然是职业素养在拯救莉莉：
    “忙的时候大概晚上十点左右，不忙的时候是正常的五点半。”
    无所事事地边聊边逛了一圈之后，她又跟着助理回到了顶楼，刚打算推开办公室的门，门就从里面自动开了。
    留着及肩短发的女人单手拎着包，冷艳的脸庞上，那双剑锋般的眸光与她撞上，瞬间便柔和了许多，淡色的唇轻启：“回来了？正好我下班，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唐晓染惊悚地睁大眼睛去看外面墙上挂着的时钟，下午三点十五分。
    ——萧时歆早退？？？
    她下意识地去看旁边助理的表情，想知道之前小姐姐的回答是不是在骗自己，结果发现人家听见可以下班的要求时，脸上的懵逼半点不比自己少。
    唐晓染表情空白地跟着她往电梯那边走，下意识地问了句：
    “现在下班，是不是太早了？”
    萧时歆觑了一眼她的表情，走进电梯，按下楼层，慢条斯理地回了三个字：
    “我饿了。”
    这理由满分。
    唐晓染差点就信了。
    等走到停车场，听到对方重复的那一句“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时，她蓦然反应过来。
    哪里是萧时歆饿了，这人明明是在担心她饿了。
    她抬头看着那人，视线描摹过她眼眸的轮廓，落进那双冷冽的、又被柔和情绪覆盖的眸子里，竟然问出了一句：
    “吃什么都行吗？想吃歆姐做的行不行？”
    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能得寸进尺到这个地步。
    脑子里更是莫名其妙地循环播放着那次和大哥还有她一块儿吃饭时，她说出的那句话：“好巧，我也是。”
    真奇怪。
    你这会儿的行为，是在试探她到底能对你好到什么地步吗？
    心底有个声音悄悄地问道。
    唐晓煜在赵伯身后藏着，一点都没有拿老人当挡箭牌的脸红。
    从赵伯身后探出脑袋，露出脑门顶两撮彩毛，他又无奈又懵逼：“有没种这个问题我们先不讨论，你手里还拿着花瓶，当我脑阔是铁打的啊我还不跑？”

 85.重生之后的第八十五天

    宝贝儿, 想看更新，就乖乖补齐订阅哦~
    “我比手机好看？”冷不防地, 正在埋头工作那人忽然问出这么一句。
    唐晓染发现她就算在工作的时候对外界的感知还是这么敏锐，也没否认, 笑嘻嘻地应了一句：“那当然。感觉歆姐明明可以靠脸吃饭, 偏偏要靠才华, 可以说是非常厉害了。”
    因为这句话, 萧时歆停了停笔，再次抬眸看了她一眼。
    她在等，等唐晓染什么时候憋不住了把眼里藏着的那些话给说出来。
    唐晓染总觉得她的目光直接窥进了自己灵魂深处, 仿佛连心底藏着的秘密都无所遁形似的，于是只能若无其事地微笑，装出一副相当无辜的模样。
    刚夸了一波人家的魅力, 唐晓染这会儿就算尴尬也不能低头看手机，不然就是在直播打脸，所以她打发时间的选择只剩下——
    和萧总尬聊、和萧总尬聊以及……和萧总尬聊。
    唐晓染：……命运, 你开枪吧，反正我的心已经死了。
    她在内心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双手撑着脑袋选择发呆。自从她能看到那些奇怪的画面、听到那些奇怪声音以来，她随身带着的笔记本上记录的内容已经越来越谜了。
    可是距离大哥出事的日子越来越近了，而她还什么头绪都没有。
    ——一定是她还有什么东西忽略了。
    将她从神游里唤醒的是萧时歆的手机铃声, 女人略显清冷的声音在室内响起：“周叔。”
    “您能来一趟S市, 我自然要尽地主之谊。”
    “这次的新系列我单独划了部门, 关于生产外包的合作事宜由项目经理具体负责, 我不太了解。”
    不小心听全程的唐晓染：……噫。
    她一次看见有人能睁眼说瞎话说的那么一本正经，令人信服。
    挂了电话的萧时歆看了一眼时间，十一点四十五。
    又看了看桌上剩下的文件，从座位上起身，往门口的方向走去：“走吧。”
    唐晓染意味深长地睨着她，结果萧时歆完全没看她，径直往前走，还顺手在衣帽架上一挑，将包拎在手里。
    唐晓染只好颠颠地跟上去，在进电梯的时候笑眯眯地调侃了一句：“歆姐，社会真险恶。”
    萧时歆随口接了一句：“送你回学校？”
    唐晓染：“……”
    只好技巧性地开始转移话题：“歆姐，刚才给你打电话的是周家那边吗？”
    电梯内部的装潢是金色系，门上能清楚地反光，所以唐晓染清楚地看到了自己问题出来后，萧时歆眼底那似笑非笑的光芒。
    正和她看过去的眼神对上。
    她莫名就懂了对方的意思。
    好像一个眼神就把她肚子里剩下的所有疑问都回答完了。
    ——是周家又如何？今早在合同上签字的还不是高晟？
    唐晓染怔愣了一下，又听到对方主动开口问了一句：
    “地址在哪？需要开车吗？”
    她摇了摇头，报了下餐厅名字，语气散散漫漫地又补了一句：“就在对面。”
    她在走神，思考着刚才她和萧时歆之间那突如其来的默契。
    什么时候她们俩有那么熟了？不管是在上辈子还是现在，整个S市的富二代圈子，谁不知道她讨厌萧时歆这个类型的人？
    因为她一直觉得两人从来不在一个世界。
    可是一些不合时宜的记忆片段却出现在脑海里，用事实啪啪地打她脸：你们那还叫不熟？牛排十成熟！
    那真的是很久以前了，让她费了好一番劲才在脑海里将记忆从家道中落那里，往前调到那些可有可无的年少频道。
    直到坐在餐厅里，她都拧着眉头在回忆那些小时候的事情。
    萧时歆发现这位小朋友只要一和自己吃饭就开始走神，不知为什么竟然很无奈地生出一股习惯感，拿过菜单熟门熟路地开始点餐。
    之后那张菜单被推到唐晓染跟前：“看看还有什么要加的。”
    唐晓染下意识就听话地去看菜单——
    话梅小排，我的爱。
    茄子煲，唔，喜欢。
    酿豆腐，好吃。
    ……
    她拿着笔一路往下看，发现自己感兴趣并且想点的菜后面已经被划了勾，就连汤都是她最爱的海鲜汤。
    笔锋犀利，仍然是力透纸背的劲道。
    从回忆的高墙里翻出来，她心底已经有个小人儿在抓耳挠腮了，怎么就是没注意过萧时歆喜欢吃什么？
    因为小时候在萧时歆家里浪，阿姨每天做的都是她唐晓染喜欢吃的菜啊！
    发觉她盯着菜单的眼神专注到诡异，萧总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怎么了？”
    唐晓染万分为难地抬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竟然带上了一点委屈。
    萧时歆被那双深棕色眼眸里的委屈看得一愣。
    紧接着就听见对方小声地嘟囔：
    “歆姐，我好不容易请你吃顿饭，这不能只点我爱吃的是吧？可是我想了好久，我是真的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
    萧时歆没想到她对着菜单半天就为了这件事。
    而且明明想不起来的人是她，结果最后感觉委屈的人还是她。
    以至于萧时歆自己都没意识到回答的时候，语气里的安抚让这话变得有多温柔：“你喜欢的菜，就是我爱吃的。”
    她说的是事实。
    从小家里人并不让她挑食，她原本也没什么饮食偏好。
    但唐晓染这人不同，从小就嘴挑，还特别会点菜。自从发现萧家阿姨的菜色合口味之后，每次拖着哥哥弟弟来萧家第一件事就是迈着小短腿跑去厨房，抱着阿姨的大腿奶声奶气地报菜单。
    普通话都还说不好，就只有喊阿姨念菜单的时候最顺溜。
    连在书房和唐晓璋讨论题目的她都能听见那清脆的声音。
    唐晓染十岁以前，每天都会往隔壁的萧家跑，还拖家带口的来吃，就是不待自己家。
    所以萧时歆早就习惯了跟着她的口味，别说是她，就连萧家其他人都差不多，至今请的阿姨都是擅长S市本帮菜的。
    但是这事实却让唐晓染的表情十分空白。
    她在心底把萧时歆萧总刚才那句话翻来覆去念了两遍。
    确定对方说的是中文，那么问题来了——
    你喜欢的菜就是我爱吃的，这句话什么意思？
    尤其是脑海里不知为何蹦出来大哥和萧总互相出柜的那个画面之后，她觉得……
    是时候堵一堵自己的脑洞了。
    努力催眠了自己一波，强行忽略了萧总刚才的回答，她微笑着把菜单递给服务员。
    然后她终于问出了今天铺垫了一个上午，真正想要试探的问题：
    “歆姐，你对高晟的印象是什么？”
    “你家的产业。”萧时歆手中端着杯子，轻轻吹了吹杯子里的茉莉花。看着那浅色的花朵在水面上浮到远处，才半敛着眼眸，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
    唐晓染又等了一会儿，“没了？”
    萧时歆直觉这个问题确实是唐晓染最近反常的来源，但她实在不知道这个印象的范围在哪里，只得又加了一句：“擅长机械类加工。”
    “那……你对收购这类企业感兴趣吗？”唐晓染知道自己这话问的很不对，因为她此刻的表情和语气若是被哪个有心人加工一下，明天就会有高晟集团即将破产的谣-言到处往外传。
    可是她太想知道了。
    在从萧时歆这里获得更多的信息之前，她太想弄明白上一段情景里发生的故事，也想知道这故事和自己上辈子死前看到的新闻之间的联系。
    萧时歆放下杯子，微微上挑的眼尾将她眼中的凌厉抹得更长。
    唐晓染在她的黑色眼瞳里看到了映着的米粒大小的自己，不用看也知道自己此刻绷直背部坐姿有多么紧张。
    紧接着，她听见了萧时歆甘冽沁人的声音响起，不带半分迟疑：
    “没有。”
    太肯定了，太绝对了。
    以至于唐晓染下意识地又接了一句：“如果……我家快要破产了呢？”
    仿佛不问出一个自己满意的回答就不打算放弃似的。
    萧时歆这次停顿的时间有点长，长的让唐晓染看着她的眼睛都跟着发酸，才意识到自己许久忘了眨眼。
    结果却听到那人的轻笑声。
    而后斩钉截铁地回了一句：“不会。”
    唐晓染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睛，不知道她为什么给出个犯规答案。
    萧时歆被她这副忧心忡忡仿佛下一秒就要流落街头的模样逗笑了。
    唇角弯弯，如枝头绽开的夭桃。
    “刚跟萧氏谈了五千万的合作，就觉得自己要破产？”
    “你是对自己没信心，还是对我没信心？”
    “没事没事，歆姐你快吃午饭，要不是因为我刚才打瞌睡也不会害得你这会儿还饿着肚子。”唐晓染脸上的表情有几分懊恼，锤着自己的大腿忍不住加了几分力气，结果刚恢复知觉就被麻痒里混着的疼痛激得抽了一口凉气。
    萧时歆倒也不急这么几分钟，只是慢条斯理地拆筷子，顺便把唐晓染的那一份也摆好了。

 86.重生之后的第八十六天

    宝贝儿, 想看更新，就乖乖补齐订阅哦~　　S大百年校庆日。
    校园里车流量比平时增了许多, 走在路旁林荫树下的学生经常能看到排着长龙的车队在旁边一堵就是十多分钟。
    穿着校庆服的身影在学校各个角落都能看见，就连老旧的学生公寓楼下都能看到几个举着相机的中年人在那里拍花圃里的花草。
    曾经熟悉的S大校园, 对于已经离开这里许久的人来说, 此刻更像是在印证自己的回忆。
    就连在食堂坐在自己以前常占的位置, 也会生出诸多感慨。
    让仍在这里求学的学生们, 模模糊糊地，也跟着生出一点同属于S大学子的归属感来。
    唐晓染穿着一双小白鞋，站在管理学院祝母校生日快乐的条幅下, 抬起左手挡了下即将落进眼中的日光。
    北方的秋老虎都快要失去能给人狠狠一尾鞭的热辣力气了，偏偏S市头顶的太阳格外有活力，每年不活泼到十二月, 决不许眼皮子底下的人换上长袖。
    她看了看自己露出来的影子，又悄悄地往条幅下避了避。
    不一会儿，对面那栋建筑物里跑出来一个男生, 顶着烈日跑到她旁边，还未站定, 迎面就被扔了瓶饮料。
    所幸反应极快，反手一把抓住了，拧开就喝, 末了用右手拇指一揩唇角：“今天这么热, 学校里人还多, 你怎么肯出门了？”
    校庆这天全校放假, 在之前唐晓煜就问过她的安排，只得到一句想在家宅着。
    没想到这个打算宅着的人居然会放着假期不浪，又跑回学校来了。
    女生踢了踢脚边的一个四四方方小纸箱，里面发出轻微的酒瓶碰撞声。
    “大哥昨天去桂园了，这是帮你带的桂花酒，顺便帮你关照你舍友。”
    唐晓煜头顶那两片毛已经染回了正常颜色，让唐晓染习惯性瞄了眼之后觉得没趣，又移开目光，视线从他肩上越过，盯着他们管院的大礼堂，随口说了一句。
    与她轮廓有几分相似的男生五官更加立体，落在她脸上的清秀，粗粗抹多几笔，便描出一点硬朗的帅气来。
    他顺着唐晓染的目光跟着回头，看到自己学院的礼堂，回忆了一下这会儿里面的活动，开口问了一句：
    “怎么？看上我们学院谁了？”
    至于大热天给他和舍友送关怀这种人设，他是决计不会往唐晓染身上套的。
    唐晓染冲他露出个假笑，并不回答这个问题，转而问道：
    “今晚是不是还有那些知名校友们的晚会？在你们管院的大礼堂？”
    “晚会安排应该是在学校大音乐厅，不过之后好像还有聚餐活动，你到底是对哪个感兴趣？”唐晓煜弯腰去看纸箱里的东西，除了两瓶包装好看的桂花酒，旁边还有一盒桂花糕。
    唐晓染撇了撇嘴，随口答道：“对歆姐的安排感兴趣，行了吧？走，请你吃饭去。”
    唐晓煜俯身把箱子抱了起来，闻言相当诧异地挑着眉头看她，一时不知道该惊讶她和萧时歆的谜之升温情感，还是该惊讶她居然良心发现要请自己吃饭？
    但鸭子都自己飞到嘴边了！不吃白不吃！
    “走！先跟我去趟宿舍楼，听说北门那边新开了一家韩式料理，味道还不错，一会儿就去那。”
    “咦？我还以为你今天忙的喝水的时间都没有呢。”唐晓染惊奇地眨了眨眼睛，语气里的惊讶还特意夸张了一下。
    唐晓煜颠了颠手里的纸箱，又看了看道路两边树底下路过的人，忍住了大庭广众之下送自己老姐上路的冲动。
    然后他相当平静地说道：“你要是敢说，你就是以为我完全没空吃饭才说要请这顿的——拿我吃了三天食堂外卖的胃担保，我能现在就锤死你，你信不信？”
    唐晓染叹了一口气，视死如归道：“生活终于要对我这只小猫咪动手了。”
    唐晓煜：“……”是戏精本精了。
    那么问题来了，他为什么要跟这个智障搭话？
    *
    热闹在S大的校园从白天持续到了晚上，白天忙着卖S大校徽、校服、明信片等各种周边的小摊贩们，到了晚上业务量不减反增。
    于是校园的小树林边走过的人群中，三三两两的，手里不是拿着荧光棒，就是拿着气球，于是卖情怀和买情怀的人皆大欢喜。
    唐晓染犒劳完了被校学生会压榨的弟弟，下午在学校里逛了一圈，感受完了校庆日这天学校与平时的不同，这会儿站在学校那个装修翻新过的大音乐厅前面，看着那金碧辉煌的三个字思考：
    今天晚上到底是继续逛校园更无聊，还是去跟孙佳丽她们泡吧更无聊？
    “晓染。”背后不远处传来一声呼唤，是一个男生的声音。
    唐晓染仍然保持着仰头看建筑的姿势，但是几秒钟之后，那个声音离她更近了。
    她想了想，低头从自己的兜里拿出了手机，又摸出了一副白色的耳机，正打算给自己戴上屏-蔽打扰的时候，一只手拍在了她肩膀上。
    “晓染！我叫你好长时间了。你今天也来参加校庆吗？”那开朗阳光的声音近在咫尺地响起。
    唐晓染不慌不忙地点开手机上的国际新闻app，把耳机插好，调到合适的音量。
    然后才抬起头，看着就在自己跟前的周昊然，微笑了一下，之后当着他的面，把两个耳塞塞进了自己的耳朵里。
    实力诠释一个动图：您好，您呼叫的对象并不想和您说话.jpg
    周昊然脸上的笑一僵，就连搭在唐晓染肩膀上的手都仿佛被针扎似的，下一秒就尴尬地直接挪开。
    “晓染，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周昊然记得明明之前她看到自己还是会给好脸色，甚至偶尔还会答应自己的邀约。到底是什么让她突然对自己拒之千里？
    唐晓染抬手挡了嘴，小小地打了个饱嗝，耳边听着他的误会，脑海里响起的话却是：【爸，今天有个人找我借钱了，你猜猜是谁？居然是唐晓染，那个鼻孔朝天的臭屁女人，穷到找我借钱……】
    她放下手，舔了舔有些干的下唇，又对周昊然扯了扯唇角，开口道：“这样吧，看在我们曾经的交情的份上，我唱首歌给你听？”
    “嗯？”周昊然被她这突然赠送的惊喜砸的昏头转向的，只愣愣地看着她。
    唐晓染清了清嗓子，相当没诚意地，捏着摇摇欲坠的调唱了一句：
    “滚就一个字，我只说一次？”
    前男友听了只想沉默。
    唐晓染却懒得管他，音乐厅里面已经三三俩俩走出来观众，她问过萧时歆，知道萧时歆去了音乐厅，这才在门口打算等她。
    哪有空陪辣鸡前男友玩？
    周昊然却不想就这样放弃，或者说，他非要听到个可以听到的理由不可。
    抬手便轻易抓住了女生的胳膊，他此刻脸上已经没有了那伪装出来的阳光笑容，反而目光沉沉，又喊了一声：“晓染。”
    见女生不耐烦地看了过来，他还是选择开口解释道：“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听到什么关于我的不太好的传闻，但是你要相信，我对你是真心的。”
    萧时歆参加完校庆活动，对之后的聚餐不是很有兴趣，这会儿正跟几个同城的政商人士边往外走，边闲聊着S大的变化。
    刚从音乐厅的阶梯处往下走，一眼就看到远处昏黄灯光下，喷泉水池边站着的两个人。
    “不太好的传闻？你指什么？”唐晓染脸上的笑彻底挂不住了，她干脆直接冷下脸，深棕色的眼眸在晚上直接被夜色隐成漆黑。
    当她冷冷注视着一人时，竟有几分萧时歆的样子。
    周昊然的解释一下子就顿住了。
    但女生没等他继续开口，就张口道：“我没工夫看你演戏，也别再来我这里秀演技。”
    “还有，松手，你应该不想让晓煜明天去你的系里找你麻烦吧，嗯？”
    周昊然盯着她的视线看了几秒钟，不情不愿地松开了手。
    他看上去还想再说点什么，正在这时，他背后响起了一道清冷的女声：“晓染。”
    唐晓染脸上瞬间便有了欣喜，毫不犹豫地闪过他，往他身后走去：“歆姐！”
    周昊然转过身，看到一道站的笔直的身影，对上女人那双冷淡的眼眸时，他怔了一秒，喊了一句：“萧总。”
    萧时歆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连对他点头示意的回礼都没有，仿佛自己刚才只是看了路边的一颗石头。

 87.重生之后的第八十七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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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上唐晓染仍未回神的呆萌目光，她补了一句：“这个点只能吃公司食堂的餐了。”
    唐晓染那迟钝的大脑后知后觉地开始运作, 揉了揉眼睛, 颇有些迟疑地问道：“唔, 歆姐……你也还没吃午饭吗？”
    萧时歆轻轻地应了一声。就在这个时候, 助理敲响了门, 送了两份餐进来, 放在那张颜色相当深沉的黑色工作桌上。
    小毛毯从肩头滑落，唐晓染从沙发上站起来, 才发觉因为刚才的睡姿问题, 右腿麻得使不上劲儿, 又一屁股坐回了原位。
    助理小姐姐已经走出了办公室, 萧时歆注意到她的动静，作势要起身往她那边走：“怎么了？”
    “没事没事，歆姐你快吃午饭, 要不是因为我刚才打瞌睡也不会害得你这会儿还饿着肚子。”唐晓染脸上的表情有几分懊恼，锤着自己的大腿忍不住加了几分力气，结果刚恢复知觉就被麻痒里混着的疼痛激得抽了一口凉气。
    萧时歆倒也不急这么几分钟，只是慢条斯理地拆筷子，顺便把唐晓染的那一份也摆好了。
    然后她眼里的小朋友立刻‘一瘸一拐’地走到她对面坐下。
    ——没办法，唐晓染怕自己再耽搁下去, 萧总饿坏了身体, 到时候错过的几百个亿她背不起。
    “昨晚没睡好？”萧时歆目光落在自己的餐盒上, 不慌不忙地给自己夹了块茄子，状似不经意地开口问了一句。
    唐晓染正吃了一口米饭，皱着眉头在一堆青椒里面找着肉丝，冷不防听到她的这个问题，咬着筷子抬头看她。
    条件反射地就想避开昨晚那段回忆，她看着萧时歆的脸庞，正想随口回点什么，就见到对方也抬起头，目光落在自己的咬着的一次性筷子上。
    在萧时歆皱着眉头思考下次在办公室给她准备一双干净的筷子时，唐晓染的回答在室内响起：
    “嗯……昨晚和晓煜吵架了。”
    原来是家里的事情。
    萧时歆得了回答，反倒不好开口劝点什么。
    话一出口，唐晓染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诚实。
    因为冤枉了对方是害自己家凶手的那点内疚感，原本被层层埋在心底，却被这段时间对方的善意、包括今天中午的这顿饭，来势汹汹地连根拔起。
    萧时歆一定不知道，曾经有多少次，她像以往一样照顾自己这个小辈的时候，自己却惶惶然地提防、怀疑，甚至在心里冒出许多不该有的恶毒念头。
    连胃里都被那股内疚顶得一时间装不下东西。
    她放下筷子，低头看着餐盒里没怎么动过的午餐，轻轻地说了一句：“歆姐，对不起。”
    突如其来的道歉让女人根本无法做反应，只以为她还介意耽搁自己午饭时间的事情，只好缓了语调回道：“没关系。”
    注意到她没怎么动筷子，萧时歆觑了眼旁边桌上仍堆着的文件，计算了一下完成它们的时间。与此同时，脑海里却开始一一闪过那些曾被推荐过的餐厅，思考着提前下班之后，带小朋友去吃点什么换换心情。
    “对了，旁边有休息间，你一会儿可以去里面休息。”萧时歆随口又补了一句。
    唐晓染确实感觉自己这会儿还没怎么清醒，脑子里还盘桓着驱不散的睡意，笑着假客套了一句：“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影响你休息？”
    不论如何，一早上了总算见她笑了一回，萧时歆挑了下眉头，回应道：“没关系，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
    然后，真正躺在休息间的床上时，唐晓染发现自己睡不着了。
    床够软，休息间够大够安静，但是睡意偏偏吓跑了。
    睁着眼睛在床上滚了五分钟之后，她拿起手机刷了一会儿微博和朋友圈动态，直到什么新鲜事情都找不到之后，她无奈地坐起来，接受了自己午休结束的事实。
    休息间地上铺着地毯，走路的声音都被吸收了，女生打开门，正想跟萧总探讨一下自己早上看的那点内容，见到的画面却让她瞬间抿紧了唇。
    到了唇边还未来得及跑出的‘歆’字被死死地咽了回去。
    萧时歆在午睡。
    趴在那张冰冷黑色工作桌上。
    尽管脑袋枕着小臂，底下还垫了个文件夹，但是桌子硬成那样，不用想都知道肯定不舒服。
    唐晓染一瞬间有种叫醒她让她去休息间的冲动，却不知道她到底睡着了没有，又不敢惊了她的睡意。
    只好在原地无比挣扎地思考——
    如果现在把刚才自己盖的小毯子给她盖上，会不会吵醒她啊？
    正在这时候，室内的电话突然响了，萧时歆被惊了一下。
    也就是这一下，唐晓染吓得退后了一步，休息间的门便自动无声地合上了。
    咦，等等，为什么她要这么做贼心虚？
    唐晓染戳着脸颊的酒窝，歪着脑袋盯着那扇门，试图梳理清楚自己的心路历程。
    半晌后无果，她破罐子破摔地拉开门，重走出去。
    外面那人已经重新开始了工作，见她这么快从室内走出，颇有些惊讶地问道：“醒了？”
    “嗯，不困了，谢谢歆姐。”唐晓染回了个真诚得多的笑容，借口想下去参观萧氏集团，就跑出去找萧时歆的助理小姐姐了。
    “唐小姐好，我是萧总的助理，负责带您参观萧氏总部，您叫我莉莉就可以。”几乎就在唐晓染出门的时候，这位精明干练又漂亮的小姐姐就收到了自家总裁的通知，微笑着跟眼前的女生自我介绍了一句。
    唐晓染也礼貌地回了个微笑，跟在对方的后面，听她从萧氏的历史讲到目前的部门分配，身临其境地感受了一把‘就算十个高晟也买不起一个萧氏’的公司规模和员工精神。
    莉莉讲了一段，适时地停下，恰到好处地给唐晓染留出个提问的时间。
    谁曾想，唐晓染疑问是有，只是一开口就把她问愣了三秒钟：
    “你们萧总有午休习惯吗？一般在哪个时间段午休？”
    莉莉：……啊？
    但是身为助理的职业素养仍然让她准确地给出了回答：“有的，通常在中午十二点三十分到一点之间。”
    唐晓染感觉自己的良心痛了一下。
    痛完之后表情深沉地开始思考一个问题：
    ……说好的日理万机呢？萧总为什么每天中午还睡半小时？
    啪。
    她听到内心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被良心一巴掌拍飞的声音。
    定了定神，她一边跟着助理往前走，一边继续问：“那她每天几点下班呀？”
    面对如此谜的问题，依然是职业素养在拯救莉莉：
    “忙的时候大概晚上十点左右，不忙的时候是正常的五点半。”
    无所事事地边聊边逛了一圈之后，她又跟着助理回到了顶楼，刚打算推开办公室的门，门就从里面自动开了。
    留着及肩短发的女人单手拎着包，冷艳的脸庞上，那双剑锋般的眸光与她撞上，瞬间便柔和了许多，淡色的唇轻启：“回来了？正好我下班，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唐晓染惊悚地睁大眼睛去看外面墙上挂着的时钟，下午三点十五分。
    ——萧时歆早退？？？
    她下意识地去看旁边助理的表情，想知道之前小姐姐的回答是不是在骗自己，结果发现人家听见可以下班的要求时，脸上的懵逼半点不比自己少。
    唐晓染表情空白地跟着她往电梯那边走，下意识地问了句：
    “现在下班，是不是太早了？”
    萧时歆觑了一眼她的表情，走进电梯，按下楼层，慢条斯理地回了三个字：
    “我饿了。”
    这理由满分。
    唐晓染差点就信了。
    等走到停车场，听到对方重复的那一句“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时，她蓦然反应过来。
    哪里是萧时歆饿了，这人明明是在担心她饿了。
    她抬头看着那人，视线描摹过她眼眸的轮廓，落进那双冷冽的、又被柔和情绪覆盖的眸子里，竟然问出了一句：
    “吃什么都行吗？想吃歆姐做的行不行？”
    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能得寸进尺到这个地步。
    脑子里更是莫名其妙地循环播放着那次和大哥还有她一块儿吃饭时，她说出的那句话：“好巧，我也是。”
    真奇怪。
    你这会儿的行为，是在试探她到底能对你好到什么地步吗？
    心底有个声音悄悄地问道。
    萧总并不知道自己被惦记了一天，或者说，就算知道，今天的她其实也没有太多的心情搭理其他人。
    碧蓝的天空上，被人拿着白色画刷，阔气地从左划到右，出门的人们抬头便能看到那浓墨重彩的手笔。
    风从四季常青的树叶间刮过，偶尔卷下点绿色的落叶，这南方的秋天便裹着厚厚的伪装来悄悄跟大家打招呼，等到你不注意时，又不知什么时候会从你眼皮子底下悄悄完成和冬大爷的交接。

 88.重生之后的第八十八天

    宝贝儿, 想看更新，就乖乖补齐订阅哦~　　不正对着那对冷眸，那让人有些胆寒的气势便弱了许多, 令人将更多的注意力落在她本身的容貌上。
    “想吃什么？”萧时歆直接将车往家附近的超市开。
    得了她的确认, 唐晓染又生出几分无所适从了, 尤其是想到中午看见她趴在办公桌上休息的那一幕——
    总觉得屁股底下这椅子仿佛生了刺似的, 让她怎么都坐的不舒服。
    只好自己跟自己的良心妥协, 期望它能消停点：“之前开玩笑的~歆姐今天都迁就我一天了, 这顿晚饭还是我来做吧，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萧时歆转头看了她一眼, 触及她眼底的几分歉疚。
    奇怪了, 今天小白眼狼同学怎么总用这种眼神看着她？
    以前也从没见她这么客气过, 今天就来她这待了一天, 怎么一副做了非常对不起她的事情的模样？
    *
    唐晓染看着面前巨大的落地窗，又回头看了看屋内简约的摆设，环顾了一周这将近两百平方的空间, 惊讶地问道：
    “歆姐一个人在这住吗？”
    萧时歆正在把刚才买的食材摆上料理台，听了她的问题，漫应了一声。
    拧开水龙头，冲洗蔬菜的哗哗声便成了之后在室内的唯一声响。
    唐晓染看着眼前这宽阔落地窗外的景色，收纳了这繁华街区的大半世界。鳞次栉比的高楼、蜿蜒如长蛇见不到尽头的马路、还有底下路上来往经过的蚂蚁大的人……
    尽管已经想象出了夜晚站在这儿能看到的景象，唐晓染依然觉得有另一种更为浓重的感觉笼罩着她。
    孤独。
    令人灵魂都被冻得发颤的孤独。
    想起萧氏集团总部办公室的装饰和摆设, 又首次来到萧时歆住的地方待了一趟, 唐晓染忍不住地想, 萧时歆每天到底都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啊。
    她甚至都不敢问萧时歆，为什么不回萧家待着呢？
    下午的阳光从那透明玻璃外落进来，好似连温暖都被削了一层，覆在身上的暖意所剩无几。
    唐晓染在落地窗前站了一会儿，就禁不住这莫名的冷意，往开放的小厨房那边凑去。
    身家百亿的萧总并不知道，就这么一会儿，某位小朋友已经对她产生了浓厚的同情心。
    看到唐晓染挽起袖子要过来帮忙，她也不拦，偌大的厨房，便由着人发挥。
    她想做一道菠萝咕噜肉。
    透明的大碗里装着切好的新鲜里脊肉，圆澄澄的饱满蛋黄落下去，又倒进雪白精细的面粉，拿起筷子搅拌时，与碗壁碰撞出的声音清脆悦耳。
    锅里倒入三分之二的油，将裹好的里脊肉一条条放下去时，热油与肉合奏出的滋滋声，渐渐在空气里弥漫出的肉香，总算将冰冷的室内染上了烟火气。
    唐晓染洗了双干净的筷子，在旁边盐水泡着的大碗里偷偷夹出一块果肉来吃。
    “嘶……”她倒抽了一口凉气，立即引起了萧时歆的注意。
    “泡的还不够久吧？快先吐出来，舌头疼不疼？”萧时歆走过来，抬手便轻扣着她的下巴，似乎想让她张嘴看看。
    结果唐晓染眼睛转了转，狐狸一样的狡黠模样，抬手便拈起另一块果肉塞进萧时歆嘴里。
    见到萧时歆睁大眼睛，含着那块果肉不敢动的样子，她终于恶作剧得逞一样地笑出声来：“我刚才拆标签泡盐水的时候发现把菠萝买成了凤梨，不用泡盐水也不会刺舌头的，甜不甜？”
    即便只是含着，果肉里丰富的水分也慢慢溢出，在口腔里漫出一股美滋滋的甜。
    被那甜味儿一浸，心底被捉弄的那丁点儿气也被泡散了。
    萧时歆眼底的气便化作了无奈的笑。
    发现唐晓染还一脸期待地眨着眼睛等自己的回答，她只得无可奈何地点头。
    于是那双杏眸瞬间便笑如弯月。
    唐晓染边做菜还边探索萧时歆的小厨房，竟然还从橱柜里翻出来两瓶酒，起初以为是料酒，拆开之后闻了一鼻子才发现……
    “咦？我记得这是歆姐你老家那边的特产吧，是家里人自己酿的酒，对不对？”
    萧时歆看到她手里的瓶子，点头的同时，回忆了一下这是什么时候放在那儿的。
    大概是过年的时候家里人塞在她车上，她发现之后又随手放在厨房这边的吧。
    毕竟平常只有她一个人在家，而她也并没有喝闷酒的习惯，所以偶尔会用它们做酒酿丸子。
    唐晓染兴致勃勃地洗了杯子，给自己倒了半杯。
    澄黄的液体落在杯中，散发出香甜的诱惑，浓香的甜将酒精味藏了起来，只迷惑得鼻子彻底沉沦在这气味里，就连大脑理智都撑不住，嗅一下便宣告投降。
    她抿着杯角喝了一小口，醇厚的甜味儿就将舌头都征服了，唇齿间都是这酒的气息，直到咽进肚里，那悠久不散的甘甜仍然在舌尖徘徊。
    原本打算的浅尝辄止，在尝到这样正宗好喝的味道时就有些收不住了，结果她还未来得及喝第二口，旁边一只玉白的手就伸过来夺走了酒杯。
    萧时歆黝黑深邃的眸光看的她瞬间就清醒了，只听见她缓缓说道：“空腹喝酒对胃不好。”
    唐晓染撅着嘴看到那杯子离着自己十万八千里远。
    她走到萧时歆旁边小声嘀咕道：“我看过了，它度数一点都不高，我就再喝一口呗，就一口。”
    萧时歆轻睨了她一眼，见她表情可怜，只得回道：“吃饭的时候再喝。”
    本来也没想拦着她。
    在自己这里喝，总好过放她跑到那些乱七八糟的酒吧里要好。
    唐晓染顿时就开心地比了个‘v’字，这会儿又想起来菜才做到一半，见萧时歆已经把炸好的里脊肉捞了起来，立刻就去准备最后的步骤了。
    四十分钟后。
    看见桌上摆着菠萝咕噜肉、南瓜紫薯百合煲、龙井虾仁、可乐鸡翅、蒜蓉小白菜，唐晓染忍不住笑了一下，露出一口白牙。
    自己做的菠萝咕噜肉只是下意识的，但是她没想到萧时歆居然会给她做南瓜紫薯百合煲，就好像知道她这会儿只想吃甜的一样。
    就连刚才答应的酒，都重新摆在了她跟前。
    小白菜里带着淡淡的醋味儿，淡淡的酸勾人胃口；酸酸甜甜的凤梨果肉混着炸的恰到好处的咕噜肉，恨不得让人再添三碗饭；直到微有些腻了，新鲜的虾仁里夹杂的淡淡茶香，就清了嘴里那点儿腻味。
    直到胃口八分饱时，舀一勺饭后甜点似的百合煲，从最淡的百合尝起，到脆甜的南瓜，最后咬一口糖分饱和的小紫薯，好像产生了突然从谷底飞升到天空中的幸福感。
    间或尝上两口那滋味醇厚的酒，唐晓染只觉得心底那藏着的天大的委屈，好像都被这层层递进的甜给抚慰了。
    当萧时歆看到她眼底开始朦胧时，就知道这酒的后劲儿上来了。
    她轻叹了一口气，刚才就想说，空腹喝酒对胃不好，而且，这酒后劲很大。
    但是也许晓染就是想吃这么一顿饭。
    唐晓染觉得自己相当清醒，所以她喝完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直到起身之后天旋地转又坐回了位置上，她才睁着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看着萧时歆，语速相当缓慢地问道：
    “歆姐，我好像……喝多了？”
    萧时歆本还想给她盛点汤，见她这反应突然迟钝的样子，不太确定她到底醉到什么程度，只应了一句，又问道：
    “要不要去沙发上坐一会儿？”
    这会儿刚吃完，不能躺着，只能让她先坐着缓缓。
    唐晓染头有点晕，不敢动作太大，于是像个树懒一样，极其缓慢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然后往沙发那边迈出第一步，花了十多秒确定自己方向没错，又迈出了第二步，如此反复，艰难地往沙发那边挪动。
    萧时歆本还担心她会不会走不稳摔了，结果见到这一幕，竟然忍不住勾了勾唇。
    等到她把碗筷都收拾到洗碗池里了，顺手把桌子也擦干净之后，才发现那个在沙发上端端正正坐着的人。
    乖巧得和幼儿园小朋友一样，双手还放在膝盖上。
    萧时歆没想到她喝醉了之后居然会这么乖，跟之前还有闲心捉弄自己的模样全然不同。
    看见她走过来，唐晓染跟着抬了抬头，深棕色的眼睛里一时间竟露出几分朦胧的依赖来。
    “难受吗？”萧时歆在她跟前站定，俯身问她。
    唐晓染一板一眼地回答，“头有点晕。”
    “要不要我去给你煮点醒酒的？”
    “不要。”
    萧总乐了，又笑了一下，唇畔笑意带出的风情驱散了眼底的冷意。

 89.重生之后的第八十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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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生将那沓照片一一放在桌上灯光下，看到的无非是自家大哥和他暧昧对象并肩出入商场、餐厅等地的场景。
    最出格的不过是在两人在一栋小洋房门口，大哥抬手帮他整理围巾，两人目光对上时，眼底的暖意几乎被放大特写。
    唐晓染在心底啧啧感叹——
    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大哥！
    谈恋爱都谈得这么纯情！
    人家都拿出娱记的偷拍精神了, 结果拍出来的图美得跟电影宣传海报似的。
    唐晓染凑得太近, 揉了揉眼睛, 冷不防大灯忽然被‘啪’地一声打开。
    她吓得一回头, 唐晓煜不知何时走远了, 正面无表情地倚着房门，朝她翻了个白眼：“我都锁了门, 你干嘛一副偷偷摸摸的样子？”
    唐晓染尴尬地笑了一声, 摸了摸鼻子回道：“咳, 第一次看别人隐-私，业务不太熟练。”
    唐晓煜：“……”
    言归正传, 唐晓煜扬了扬下巴, 遥遥示意她看手中的纸：“你觉得怎么样？”
    唐晓染没听懂他的‘怎么样’指的是什么, 憋了半晌回了一句：“我觉得……顾珩长得还不错？”
    这人就是她大哥的对象，之前庆祝朋友酒吧开业时, 唐晓染和晓煜出门时见过的人。
    唐晓煜满脑袋黑线, 磨着后槽牙回道：“谁问你这个了！你之前不是对唐晓璋紧张的很吗？我是说, 就凭这个资料, 你觉得今晚你能护住他吗！”
    哦, 说的是这个啊。
    唐晓染右手食指轻轻刮了刮下巴，重新看着桌上的资料，半晌无声。
    就在唐晓煜以为她什么办法都憋不出来的时候，正想冷哼一声嘲讽她，结果这时候又听到了她轻飘飘的话：
    “噫，你不要把我和大哥说的那么暧昧，我们只是单纯的兄妹情深——”
    没等唐晓煜白眼翻上天，她下一句又衔接了上来：
    “如果只是这件事的话，哄哄爸爸，或者暂时让哥哥认个错避过风头就好了，怕就怕……”
    她眼眸流转，杏眸里笑意不再，明明是在敞亮的灯光下，眼底却半分光亮也无，看着唐晓煜的神情几乎让他觉得陌生。
    “怕就怕，爸爸手里的资料，不止这些呢。”
    唐晓煜根本就不想跟她聊唐晓璋，如果不是这事情被他发现的巧，他又不想平白背一口锅，那绝对是不会在意唐晓璋被老爸爆骂的。
    这时候见到她那默默思考的样子，心底那股不平的气儿又上来了：
    “你就那么盼着他好，巴不得他永远坐在高晟那个位置上？连亲弟弟都不帮？”
    唐晓染正在想事情，闻言思路一断，眼皮一抬就对上他怒发冲冠的样子。
    两撮毛都要立起来了似的。
    于是心底那点愁被这喜感一冲，竟然噗嗤一声笑出来，忍着笑又说起了跑题的话：“你知道你这会儿看起来像什么吗？”
    “像一只——大、公、鸡。”
    唐晓煜：“……”
    明天他就去把头发染回来！！！
    “好了，别炸。”她堪堪收起唇边的笑意，看着唐晓煜，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我不是觉得你不适合当高晟的继承人，只是你现在确实不如大哥。也许你觉得今天爸爸看到的东西，只是让大哥被爸爸讨厌，将来等你合适了，这唯一的竞争对手也妨碍不到你。”
    唐晓煜确实是这么想的，所以他对来自姐姐的妨碍百思不得其解。
    根本不明白，原先也对唐晓璋没什么好感的她，为什么突然拼了命地要回护他，甚至不惜和自己这个亲弟弟翻脸。
    “可是你知道吗？”
    你以为的轻描淡写，却是对大哥的致命一击。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视线也落在地板上，看着冷冰冰的瓷砖，她仿佛又回到了那在电视机前无能为力、甚至伸出手却什么都够不着的一天。
    唇边的弧度彻底降了下去，她落下的音几乎听不见：“……你会害死他。”
    这份资料，会害死他啊。
    “什么？”唐晓煜以为自己听错了，皱着眉看向她，与她五官棱角有些相似的脸上，浓眉下一双深棕色眼睛里满是困惑。
    她慢慢地呼出一口气，扬起脑袋，与他平视，一字一句地说：“大哥可能会因为这个没命的。”
    什么鬼？
    唐晓璋不合时宜地抽了抽嘴角，可是这会儿却不知道哪里吹来一阵风，直吹的他胳膊鸡皮疙瘩通通起立。
    他扭头去看窗户，果然发现一道大开的口子，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关上。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前几天做了个梦。”
    “我梦到大哥今晚被爸爸责骂之后，开车离开了家里，第二天死于车祸。听到消息的爸爸高血压发作，突发脑溢血住院，公司都交给了小叔打理，但是没几天股票就狂跌，差点崩盘。”
    “你因为心虚和害怕，从家里离开，不知道去了哪里——而我，最后死在一个没人知道的出租屋里。”
    她的目光毫无温度，看着唐晓煜的眼神却执拗无比，仿佛要用灵魂扯住他来听这个故事似的。
    故事里的每一句话，都让人听得胆战心惊。
    唐晓煜几次张口想要打断她的话，想嘲笑她被个假的梦吓成这样，但是唐晓染的情绪却直接地感染了他，让他都有一瞬间信了这是真的。
    看见他怔愣在原地的样子，唐晓染却是收敛了身上的气息，随手摸出电话，拨出去一个号码，静等了几秒，听到被接通的声音。
    “喂，大哥吗？你今晚什么时候回来呀？”她歪了下脑袋，不自觉地将声音放甜了点，发觉自己最近特别喜欢跟这些冷面的总裁们撒娇。
    唐晓璋正觉奇怪，彼时还因为之前接到赵伯的电话，提前整理完了公司的资料，正在关机。
    听到唐晓染也关心他的事情，他回忆起赵伯的提点，下意识地敛了眼眸，开口问道：“听说爸爸今晚因为我有点生气？”
    唐晓染‘嗯’了一声，很严肃地答了一句：“对，大哥，有人要搞你。”
    乍然听到这么江湖气的话，唐晓璋差点又绷不住自己的表情。
    “晓染……”他有些无奈地喊了一句。
    “具体来说就是，你和顾珩先生的地下恋情面临曝光，请你今晚回家做好准备。”不知道为什么，唐晓染这会儿还能听到自家大哥的声音，又给他通报事情，总觉得心里多了一丝底气，居然又能随口开玩笑了。
    唐晓璋听了，在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低声回道：“我知道了。”
    ——怎么你们总裁遇到大事儿的时候回答都一毛一样的？
    你们一个培训班出来的吧？？
    唐晓染表情古怪了一秒钟，在发现大哥要挂电话之前，又抓紧补了一句：“不过这不是重点，反正大哥你一会儿回来要记住，不管爸爸骂你什么，你都是被冤枉的，千万不能一时气过头玩离家出走那套啊！还有我帮你顶碉堡！”
    电话那头的人微不可查地笑了一声，简短回了个字：“好。”
    “嗯，那大哥你路上小心，不用急着赶回来。”唐晓染得了他们‘一字千金总裁党’的诺言，总算能把心先揣回肚子里。
    反正只要大哥今晚不出门，她就不信那车还能直接撞进来祸一次不成？
    挂了电话，走出办公室的唐晓璋不知怎地心情竟然有些上扬。
    一想到刚才唐晓染的那句‘帮他顶碉堡’，他眼底忍不住又泛起笑意。
    ——原来听见亲人的如此回护，能让人心底暖成这样。
    唐晓煜房间内。
    女生打开手机，从兜里摸出耳机，打算趁着大哥回来之前的这段时间，好好地在家里先当一次唐·福尔摩斯·晓染。
    既然有人要让他们家宅不宁，她不信一个手脚不干净的人都没有，就算真的没有，她也要通通过滤完了才敢真放心。
    见到她理都不理自己要出门，唐晓煜挡在门口，伸手一拦，横眉竖眼地看她，满脸的不高兴：“你是不是忘了你刚才跟我说过什么了？”
    “没啊，但是这会儿事情紧急，我回头再跟你讲讲我怎么解的梦。乖，别妨碍姐做正事儿。”唐晓染眨了下眼睛，很淡定地拨开他的手，又扯着他胳膊将人推开，伸手去拧门把手。
    唐晓煜被她正经的样子震了一下，下意识地顺着她力道走开，追问了一句：“什么正事儿？”
    一脚踩在走廊上，一脚仍留在门内的女生冲他神秘地笑了一下。
    “多找几个人抽奖。”

 90.重生之后的第九十天

    宝贝儿, 想看更新，就乖乖补齐订阅哦~　　唐晓染站在穿衣镜前面换上一早准备好的套装，在这一个星期里，她每天在家里探寻自己身上那奇怪的能力，最终找到了这个奇怪能力的开关——
    每当新闻一响起，她就开始身不由己。
    谁碰谁尴尬。
    回想到从唐晓煜那里听到的关于大哥车祸的事情, 她心神不宁地连续扣错了一排扣子。直到回神注意了一眼镜子里自己的形象, 她又手忙脚乱地把扣得乱七八糟的外套给穿好。
    “现在最重要的是今天的合作, 合作！”她对着镜子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 自我鼓励了一下, 将思绪从上辈子的事情里抽出来。
    高晟这边的项目经理已经就这个合作与她沟通过好几次，底价、方案都已经了解过了, 但是事到临头——
    唐晓染发现自己有一丁点儿怂。
    两辈子第一次为家里的生意添砖加瓦, 她在早餐桌上愣是磨蹭到了最后一分钟才准备出门。
    “你紧张啊？那你求求我, 我考虑跟你一起去。”仿佛看到了她心底缩成一团的小人儿，唐晓煜翘着腿在沙发上一边玩平板, 一边吊儿郎当地逗她。
    听到他的话, 同样准备出门去公司的唐大哥看了她一眼。
    唐晓染面无表情地冲他‘呸’了一声, 穿好鞋之后抬头冲唐晓璋笑了一下：“大哥别担心啦，经理在呢, 有事他顶锅, 我就是个吉祥物。”
    唐晓璋面色缓和地点了点头。
    围观了一切的唐晓煜：“……”
    嗨呀, 好气！
    究竟谁才是你亲兄弟！
    *
    上午八点十分。
    萧氏集团总部。
    穿着黑色职业装、拎着手包的萧时歆走出电梯, 助理立刻迎了上来, 快步跟上她步伐，接过她的手包：“萧总早。”
    “今天上午跟高晟的谈判几点开始？”萧时歆走进办公室，站在桌边，垂眸看着自己这个上午的行程安排，蓦地开口问了一句。
    助理愣了一下才开口：“八点五十，萧总您打算参加吗？我现在就联系项目经理。”
    萧时歆一心二用，扫完行程之后随手将纸放在一边，往黑色皮椅上一坐，淡淡地回了一句：“不用——对了，中午如果高晟的唐小姐来找我，直接让她进来。”
    助理应了一声好，从她的办公室里退了出去。
    四十分钟之后，萧氏集团与高晟集团的合作谈判准时开始。
    双方代表各自介绍过后，高晟这边的经理开始介绍这边的方案，唐晓染礼貌地冲对面笑了一下。
    然后在座位上认认真真听了两个小时，自觉比上过的所有课都要专注之后，
    发现——
    她好像连卖萌的价值都没有。
    因为两边从谈完到签合同的速度都飞快，她单手托腮，另一手拿着手机，摁开微信在家里大群说了一声：
    “和萧氏的合作get√”
    直白的唐爸：“有什么想要的奖励？”
    坦诚的唐大哥：“干得漂亮。”
    耿直的唐小弟：“哦，那你中午回来吃饭吗？”
    唐晓染嘟了一下唇，半点成就感都没有，起身跟高晟这边的项目经理往外走。
    边走边低头在手机上回：“奖励先放着，谢谢大哥夸奖，以及，中午不回。”
    一行人站在电梯边，唐晓染却径直往另一边去，只丢下一句：“我还有点事，项目汇报就麻烦李叔叔啦。”
    经理忙笑着应道不麻烦。
    不知道在这个点悄咪咪去找一波萧总会不会被拒之门外？
    唐晓染在电梯里盯着手机看半天，鼓着脸在心底给自己预演了一波自己被对方助理告知萧时歆在忙，而自己失魂落魄离开的画面。
    “唐小姐，您直接进去就可以了，萧总特意交代过的。”站在对方青春漂亮的小助理面前，唐晓染眨了两下眼睛，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之后，才迈步往里面走。
    这其实是唐晓染第一次来萧时歆的办公室，然而在敲门推开之后才发现，里面的布局自己早已见过。
    萧时歆从办公桌后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眼底浮上些许温度，就连面对文件时冷硬的脸庞都显而易见地柔和了许多。
    “项目谈完了？”
    唐晓染走到她的办公桌前，瞄了一眼旁边放着的那盆植载，果然生长得端端正正。
    双手撑在那黑色冰凉的桌上，女生笑嘻嘻地看着眼前的人，语气里的好奇掩都掩不住：“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要来找你？”
    萧时歆斜睨了她一眼，眼中盈着几缕笑意，顺着眼尾漫了出来。
    她不紧不慢地去拿桌上放着的室内电话，让助理冲一杯奶茶进来，素白的手指放下听筒。
    直到面前的人有些着急地开口喊了声：“歆姐？”
    “上次说的请我吃饭，难道是骗我的？”萧时歆不易察觉地挑了下眉头，自己都没意识到此刻逗了人的心情有多好，竟然连唇畔都忍不住勾了点弧度。
    唐晓染愣了一下，下意识地解释道：“没没没，这个是真的！”
    说完之后又在对方的笑意里后知后觉地小声补了一句：“只是觉得你挺了解我的……”
    萧时歆的助理敲了敲门，得到准许之后端着一杯热奶茶进来了。见到唐晓染坐到旁边的小沙发上喝奶茶，萧时歆拿起钢笔，漫不经心地在上面签字——
    脑海里却回响着刚才对方的那句‘只是觉得你挺了解我的。’
    因为唐晓染的口味和爱好，从小到大都没变过。
    所以她都记得。
    萧时歆永远都记得，是谁小时候总是来到萧家大宅，陪她度过那些永远无聊又死板的日子，成为她记忆中唯一的甜味。
    只是，唐晓染好像忘了。
    那些对萧时歆来说珍贵无比的回忆，只是对方生命里的云淡风轻，迷失在本就多彩绚烂的童年里。
    咀嚼了几次唐晓染的话，她垂眸看着文件，微抿着唇，半晌无声吐出一个词。
    “小白眼狼。”
    连谁对她好都分不清，还是个有点傻的小白眼狼。
    不过也没关系，反正以高晟如今的身价，唐晓染可以这样傻乎乎地一辈子下去。
    而且，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对方突然又往自己跟前凑，萧时歆总还是能保证，只要是自己能帮到的地方，就不会让她遇到麻烦。
    正在小口喝奶茶的唐晓染并不知道自己身上多了个傻fufu的标签，还在思考今天中午请萧时歆吃点什么。
    想了半天，她决定咨询一下自己那群吃喝玩乐靠谱，没落之后没影的塑料姐妹们。
    糖糖：“有没有小可爱给我推荐一下本地餐厅啊？要贼好吃的那种。”
    “哇晓染你多久没出来了？今晚我朋友自己搞了个小酒吧正好开业，你要不要来啊？”
    “噫，听说唐大小姐最近沉迷家族事业无法自拔，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哇楼上消息简直可怕！我们晓染以前不是最鄙视萧家萧总那类事业女强人了咩？”
    “恐怖如斯。”
    “+1”
    “+10086”
    “什么什么？我刚只是离开两分钟，怎么感觉自己错过了一个世界？”
    全在瞎起哄，根本没人认真回答问题。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有人指出自己之前最反感萧时歆的事实，唐晓染竟然觉得有一缕心虚，忍不住再喝了一口奶茶压压惊。
    视线从手机上移开，看了一眼在办公桌后认真工作的人一眼，她又低头在手机上输入：
    “酒吧地址发我，今晚允许你们随意八卦。现在先给我安利餐厅，安利餐厅，安利餐厅——看清楚重点了吗？”
    “前两天后海那边开了家新的法国餐厅，我觉得还不错，你可以去试试。”
    “你几个人吃啊？什么口味啊？清淡的话我这边有家私房菜安利，不过好像是萧氏投资的，你还选吗？”
    “哇我跟你说我家刚开了一家巨好吃的川菜馆，你来的话给你免单啊。”
    唐晓染在手机屏幕前陷入沉思。
    萧时歆喜欢吃什么口味？辣的？甜的？清淡的？
    回忆了一下上次吃饭时对方的表现之后，唐晓染绝望地发现——
    (╯‵□′)╯︵┻━┻我怎么知道！
    因为根本不关心啊！不关心萧时歆口味啊！
    背负着奇妙的心虚感，她小心翼翼地，带了些讨好地再次看向办公桌的方向，正好对上萧时歆同时抬起的眼眸。
    “无聊的话我可以让助理带你下去逛逛。”
    心虚感突然沉重如山。
    “不不不，没有。就是……歆姐，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菜啊？你中午休息时间应该不长吧，要不我挑个离公司近的可以吗？”

 91.重生之后的第九十一天

    宝贝儿, 想看更新，就乖乖补齐订阅哦~　　她抬手戳了一下面前那个女生的肩膀，被打断聊天的人不耐烦地转身，扯着嗓子说了句话, 被那响彻耳膜的音乐声盖的一丝不剩。
    唐晓染面无表情地翻了个白眼，又被顶上晃眼的光球给亮了回来。
    没兴趣在这种地方体验喊破喉咙的感觉, 她顺手抓过旁边台子上不知谁放的话筒, 拍了下确定有音响, 平着音调对着话筒说道：
    “舞台上甩脑袋那位大哥，对，就是你，麻烦让后台把音乐声调小，谢谢。”
    世界瞬间安静了许多。
    熟悉的音色将前面那群沉迷吹牛的小姐姐们注意力吸引了过来，之前刚被她戳了的女生不可置信地回头上下看着她, 在昏天的灯光里艰难辨别她的真身：“晓、晓染？”
    “你这都穿的什么呀？怎么？你爸刚宣布把公司过继给你吗？”旁边凑上来一个穿着黑色露肩连衣裙的女生, 端着酒杯的手圈上她的脖子, 笑嘻嘻地调侃道。
    唐晓染扯了下唇角，把外套脱了下来，淡定地回了一句：“今天出门有点事，就懒得再回家换衣服。”
    一身规矩的装束在这群露肩露背的豪放派里, 确实显出几分格格不入, 不过她并不在意, 招手唤来服务生, 从他的托盘里随手端了杯鸡尾酒。
    往人群围着的几张沙发走去, 挑了其中一张坐下，又把外套随手一搭、双腿一翘，弯着唇角问道：“聊什么呢？”
    “聊某位刚才不在场的主角啊，看你这刚从战场上下来的模样，你别告诉我那个传言是真的？”黑色长裙的女生跟着黏了上来，波浪长发下艳丽的脸庞上满是调侃的笑意。
    “别啊晓染，当个混吃等死的二代多好啊对吧，你干嘛没事非得给自己找事啊？看我这双鞋，昨天新买的，好看吗？”本就坐在沙发上的，此刻正在她旁边的另一个女生凑了上来，秀了秀脚上那双漂亮的高跟鞋。
    繁复的花纹一圈圈地镶嵌在鞋子周围，细细的高跟上盘了一支栩栩如生的水晶花，显出一种脆弱又精致的美丽来。
    唐晓染挑了下眉头，唔了一声，看着她的鞋夸道：“好看。”
    却对插手家族生意的事情闭口不谈。
    顿时便掀起了一股新品秀的狂潮，在场的千金小姐们疯狂给她安利自己最近买的包包鞋子衣服裙子，似乎生怕这纸醉金迷缠不住她，让她从堕落队伍里脱籍而去。
    强行被恶补了一波当季新品的唐晓染唯一能做的就是喝酒，然而这群聊开了的小仙女们并没打算如此轻易放过她，不知怎么的话题就绕到了她身上：
    “对了晓染，你今天中午到底是跟谁出去吃饭了？怎么还在萧氏集团大楼那边？”
    在场的目光再次聚齐到她身上。
    她晃了晃自己手里的酒杯，听见她们提到中午，忍不住便想起那顿饭上某人的话。
    当下只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萧时歆。”
    “卧槽，还真是她？你们怎么回事儿？”黑裙女生面带惊异，原因无他，在场这个圈子就她和唐晓染的关系最熟，自然清楚她对萧家那位的反感。
    “佳丽我现在怀疑你之前说的八卦真实性了~”一直坐在她另一边的女生拢了拢耳边的头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甜甜的梅子清香和着清浅的酒精味从她说话的唇齿间溢出些许。
    唐晓染瞥了眼好友，眼底捎了三分笑意，跟着调侃道：“怎么，孙佳丽大小姐这说瞎话的本事谁没见识过？她嘴里说出来的你们也相信？”
    孙佳丽睁大了双眼看着她，被她这锅拍笑了，一撩黑裙裙摆：“可以啊晓染，翻脸不认人的本事很快嘛，来来来咱们对对我哪个八卦说错了。”
    唐晓染眨了眨眼睛，耸耸肩示意她随意爆料，自己无所畏惧。
    一群人笑闹了一会儿，没过多久S市那帮少爷们也凑了过来，唐晓煜赫然也在其中，两人无语地对视了一秒，各自挪开视线。
    但这还不是最尴尬的，最尴尬的是唐晓染发现自己前男友——周昊然也在这群人里。
    周围谁不知道周家大少对唐晓染那是一片真心向明月，就算被甩了也坚定不移地表示自己心里只有她，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就总喜欢闹他们俩。
    没过几秒，周昊然就顺利凑到了唐晓染身边，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她，没话找话道：“好巧啊，晓染你也在这啊。”
    本来么，唐晓染对身边存在狗皮膏药这事儿也不是很反感。
    甚至她真的动过要不就再跟他复合看看的念头，毕竟他是真的很喜欢自己，而自己当初只是跟他吵一架就把人甩了。
    可是——
    她永远忘不了，上辈子她唐家落魄时，她走到周昊然那里，什么都还没开口说时对方露出的表情。
    高高在上，就像在看一条落水狗。
    于是当她脸颊顶着火辣辣的感觉，艰难地开口说出借钱用意时，那铺天盖地而来的嘲讽几乎将她淹没。
    “怎么？一向不屑正眼瞧我的唐大小姐，也有穷到找我周家借钱的时候吗？”
    “临时借个饭钱？行吧，你要五十还是一百？”
    ……
    一看到这张假意奉承的虚伪脸，她的喉头反射性地滚动了一下，喝下去的冷酒在胃里与胃酸剧烈反应，翻腾出强烈的呕吐欲。
    她冷下表情，就连那线条柔和的双眼尾部都跟着落下，今日的正装妆容将她周身的气势渲得淋漓尽致，瞬间便释放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
    唇瓣轻启，只吐出一字：
    “滚。”
    周昊然被她这少有的毫不留情给吓了一跳，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她，脸上的笑都僵了半分钟。
    朋友见她突然翻脸，也是不懂今天的玩笑哪里惹了她，但为了气氛，立刻就有人上前充当和事老。
    “哎呀晓染，来玩骰子！”
    “周哥来这边呀，赌酒来不来？”
    唐晓染却没了兴致，意兴阑珊地往酒吧门外看了一眼，这一瞥却让她看到个颇为眼熟的身影。
    她皱着眉头想了想，忽然从位置上站了起来，随手抄了外套就往外走。
    “晓染你干嘛去？”孙佳丽玩骰子玩的正开心，回头看到她起身的动作，顺嘴问了一句。
    唐晓染想都不想地答道：“走了，你们玩的开心。”
    一干人等全部懵逼：“……啊？”
    没听错吧他们？从来仗义陪通宵的唐大小姐今天这就走了？
    另一边的唐晓煜见她提前离开，也同样拧了下眉头，想了想起身也挥挥手走了。
    留下原地的半天没搞懂他们唐家今天一个个这是什么早退毛病。
    唐晓染从门口走出去，看到被堵在路口折返的一行人，其中一个模样清秀的男人在队伍里颜值格外引人注目。
    身后唐晓煜拍了下她的肩膀：“看什么呢？”
    顺着她的视线往那群人里一瞄，同样也是一眼就看到那个男人。
    他狐疑地看了看身边的女生，心想那人她该不知道才对……
    但是以她和唐晓璋近来那副黏腻样——妈的，难道唐晓璋连这种破事都敢告诉她？
    唐晓染半点不意外他跟出来，回头注意到他的眼神，见他凝神专注盯着自己之前看的那群人，忍不住想道：
    难道晓煜也知道那人？
    他怎么会知道的？
    大哥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他才对吧？
    人走远了，姐弟俩各怀心思地对视一眼，互相打量着对方，忽而异口同声问道：“你刚才在看谁？”
    唐晓染意识到这事情好像不太对，她伸手拉着唐晓煜的衣袖往另一条街走，打算随手招辆的士回家。
    “姐，你刚不会是看上哪个帅哥了吧？你开口弟弟肯定帮你追。”唐晓煜决定换种方式试探一下，最好别是自己想的那样。
    “谢谢，以我的姿色，我可以自己来。”唐晓染不痛不痒地应了他一句。
    刚才看到的那人是她上辈子在八卦新闻版面上见到的，大哥的疑似情人。
    那时候大哥已经死了，关于他是个同的消息却在圈子里传的沸沸扬扬，连带着这人的生活都被爆出来，估计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可问题是，为什么现在的晓煜会认识这人？
    无数的猜测浮上心头。
    她挥了挥手，一辆的士停在跟前。
    她迫不及待地将唐晓煜塞进后座，自己跟着坐进去，又从兜里拿出手机和耳机，调到一个本市新闻app，将耳塞在耳朵里塞好。

 92.重生之后的第九十二天

    宝贝儿, 想看更新，就乖乖补齐订阅哦~　　“晚上见晚上见！晚上九点半！一会儿发定位，迟到的人老规矩罚酒啊~”
    “千万得来啊，晓染！我内心的八卦之火在熊熊燃烧……”
    “没错, 我现在都好奇死了[抓心挠肺.gif]”
    女生摁熄手机屏幕，不再看群里一堆跟队形的话, 托腮看着工作的女人。
    忽然发觉萧时歆还挺好看的, 可是大部分人永远只能记住她雷厉风行的模样。这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翻手云雨的, 是屹立在萧家商业帝国顶端的王者。
    “我比手机好看？”冷不防地，正在埋头工作那人忽然问出这么一句。
    唐晓染发现她就算在工作的时候对外界的感知还是这么敏锐，也没否认，笑嘻嘻地应了一句：“那当然。感觉歆姐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偏偏要靠才华，可以说是非常厉害了。”
    因为这句话, 萧时歆停了停笔, 再次抬眸看了她一眼。
    她在等, 等唐晓染什么时候憋不住了把眼里藏着的那些话给说出来。
    唐晓染总觉得她的目光直接窥进了自己灵魂深处，仿佛连心底藏着的秘密都无所遁形似的，于是只能若无其事地微笑，装出一副相当无辜的模样。
    刚夸了一波人家的魅力, 唐晓染这会儿就算尴尬也不能低头看手机, 不然就是在直播打脸, 所以她打发时间的选择只剩下——
    和萧总尬聊、和萧总尬聊以及……和萧总尬聊。
    唐晓染：……命运, 你开枪吧, 反正我的心已经死了。
    她在内心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双手撑着脑袋选择发呆。自从她能看到那些奇怪的画面、听到那些奇怪声音以来，她随身带着的笔记本上记录的内容已经越来越谜了。
    可是距离大哥出事的日子越来越近了，而她还什么头绪都没有。
    ——一定是她还有什么东西忽略了。
    将她从神游里唤醒的是萧时歆的手机铃声，女人略显清冷的声音在室内响起：“周叔。”
    “您能来一趟S市，我自然要尽地主之谊。”
    “这次的新系列我单独划了部门，关于生产外包的合作事宜由项目经理具体负责，我不太了解。”
    不小心听全程的唐晓染：……噫。
    她一次看见有人能睁眼说瞎话说的那么一本正经，令人信服。
    挂了电话的萧时歆看了一眼时间，十一点四十五。
    又看了看桌上剩下的文件，从座位上起身，往门口的方向走去：“走吧。”
    唐晓染意味深长地睨着她，结果萧时歆完全没看她，径直往前走，还顺手在衣帽架上一挑，将包拎在手里。
    唐晓染只好颠颠地跟上去，在进电梯的时候笑眯眯地调侃了一句：“歆姐，社会真险恶。”
    萧时歆随口接了一句：“送你回学校？”
    唐晓染：“……”
    只好技巧性地开始转移话题：“歆姐，刚才给你打电话的是周家那边吗？”
    电梯内部的装潢是金色系，门上能清楚地反光，所以唐晓染清楚地看到了自己问题出来后，萧时歆眼底那似笑非笑的光芒。
    正和她看过去的眼神对上。
    她莫名就懂了对方的意思。
    好像一个眼神就把她肚子里剩下的所有疑问都回答完了。
    ——是周家又如何？今早在合同上签字的还不是高晟？
    唐晓染怔愣了一下，又听到对方主动开口问了一句：
    “地址在哪？需要开车吗？”
    她摇了摇头，报了下餐厅名字，语气散散漫漫地又补了一句：“就在对面。”
    她在走神，思考着刚才她和萧时歆之间那突如其来的默契。
    什么时候她们俩有那么熟了？不管是在上辈子还是现在，整个S市的富二代圈子，谁不知道她讨厌萧时歆这个类型的人？
    因为她一直觉得两人从来不在一个世界。
    可是一些不合时宜的记忆片段却出现在脑海里，用事实啪啪地打她脸：你们那还叫不熟？牛排十成熟！
    那真的是很久以前了，让她费了好一番劲才在脑海里将记忆从家道中落那里，往前调到那些可有可无的年少频道。
    直到坐在餐厅里，她都拧着眉头在回忆那些小时候的事情。
    萧时歆发现这位小朋友只要一和自己吃饭就开始走神，不知为什么竟然很无奈地生出一股习惯感，拿过菜单熟门熟路地开始点餐。
    之后那张菜单被推到唐晓染跟前：“看看还有什么要加的。”
    唐晓染下意识就听话地去看菜单——
    话梅小排，我的爱。
    茄子煲，唔，喜欢。
    酿豆腐，好吃。
    ……
    她拿着笔一路往下看，发现自己感兴趣并且想点的菜后面已经被划了勾，就连汤都是她最爱的海鲜汤。
    笔锋犀利，仍然是力透纸背的劲道。
    从回忆的高墙里翻出来，她心底已经有个小人儿在抓耳挠腮了，怎么就是没注意过萧时歆喜欢吃什么？
    因为小时候在萧时歆家里浪，阿姨每天做的都是她唐晓染喜欢吃的菜啊！
    发觉她盯着菜单的眼神专注到诡异，萧总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怎么了？”
    唐晓染万分为难地抬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竟然带上了一点委屈。
    萧时歆被那双深棕色眼眸里的委屈看得一愣。
    紧接着就听见对方小声地嘟囔：
    “歆姐，我好不容易请你吃顿饭，这不能只点我爱吃的是吧？可是我想了好久，我是真的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
    萧时歆没想到她对着菜单半天就为了这件事。
    而且明明想不起来的人是她，结果最后感觉委屈的人还是她。
    以至于萧时歆自己都没意识到回答的时候，语气里的安抚让这话变得有多温柔：“你喜欢的菜，就是我爱吃的。”
    她说的是事实。
    从小家里人并不让她挑食，她原本也没什么饮食偏好。
    但唐晓染这人不同，从小就嘴挑，还特别会点菜。自从发现萧家阿姨的菜色合口味之后，每次拖着哥哥弟弟来萧家第一件事就是迈着小短腿跑去厨房，抱着阿姨的大腿奶声奶气地报菜单。
    普通话都还说不好，就只有喊阿姨念菜单的时候最顺溜。
    连在书房和唐晓璋讨论题目的她都能听见那清脆的声音。
    唐晓染十岁以前，每天都会往隔壁的萧家跑，还拖家带口的来吃，就是不待自己家。
    所以萧时歆早就习惯了跟着她的口味，别说是她，就连萧家其他人都差不多，至今请的阿姨都是擅长S市本帮菜的。
    但是这事实却让唐晓染的表情十分空白。
    她在心底把萧时歆萧总刚才那句话翻来覆去念了两遍。
    确定对方说的是中文，那么问题来了——
    你喜欢的菜就是我爱吃的，这句话什么意思？
    尤其是脑海里不知为何蹦出来大哥和萧总互相出柜的那个画面之后，她觉得……
    是时候堵一堵自己的脑洞了。
    努力催眠了自己一波，强行忽略了萧总刚才的回答，她微笑着把菜单递给服务员。
    然后她终于问出了今天铺垫了一个上午，真正想要试探的问题：
    “歆姐，你对高晟的印象是什么？”
    “你家的产业。”萧时歆手中端着杯子，轻轻吹了吹杯子里的茉莉花。看着那浅色的花朵在水面上浮到远处，才半敛着眼眸，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
    唐晓染又等了一会儿，“没了？”
    萧时歆直觉这个问题确实是唐晓染最近反常的来源，但她实在不知道这个印象的范围在哪里，只得又加了一句：“擅长机械类加工。”
    “那……你对收购这类企业感兴趣吗？”唐晓染知道自己这话问的很不对，因为她此刻的表情和语气若是被哪个有心人加工一下，明天就会有高晟集团即将破产的谣-言到处往外传。
    可是她太想知道了。
    在从萧时歆这里获得更多的信息之前，她太想弄明白上一段情景里发生的故事，也想知道这故事和自己上辈子死前看到的新闻之间的联系。
    萧时歆放下杯子，微微上挑的眼尾将她眼中的凌厉抹得更长。
    唐晓染在她的黑色眼瞳里看到了映着的米粒大小的自己，不用看也知道自己此刻绷直背部坐姿有多么紧张。
    紧接着，她听见了萧时歆甘冽沁人的声音响起，不带半分迟疑：
    “没有。”
    太肯定了，太绝对了。
    以至于唐晓染下意识地又接了一句：“如果……我家快要破产了呢？”
    仿佛不问出一个自己满意的回答就不打算放弃似的。
    萧时歆这次停顿的时间有点长，长的让唐晓染看着她的眼睛都跟着发酸，才意识到自己许久忘了眨眼。
    结果却听到那人的轻笑声。
    而后斩钉截铁地回了一句：“不会。”

 93.重生之后的第九十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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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晓染，有话好好说, 先把手头的东西放下。”赵伯手上还沾着一片茶叶, 就被唐晓煜从厨房推了出来当挡箭牌，这会儿脸上的皱纹里都堆满苦笑。
    唐晓染气得整个人都在抖, 连带着手里举着的青花瓷瓶都跟着抖三抖，让她弟看得心惊肉跳，又补了一句：“悠着点！摔一下五百万！”
    唐晓染感到手腕突然一阵无法承受之重。
    她磨着后槽牙，深棕色的眼眸里情绪沉沉，将手头的花瓶放回原来的地方。左右寻了一遭, 发现最安全的能用来痛殴唐晓煜的只有沙发抱枕。
    “从赵伯后面滚出来！”她抬手指着唐晓煜，低吼着命令道。
    “哇你好歹让我知道怎么死的吧，下车就翻脸, 姐你是不是被穿了？”唐晓煜表情莫名, 被吼得云里雾里，搭着赵伯的肩膀踮着脚伸长脖子讨饶。
    唐晓染单手揪起抱枕一角, 朝着那个方向三步并做两步跑去，然后挥舞着抱枕狂拍自家弟弟。
    一边用力砸一边骂：“王八蛋唐晓煜！成天好的不学学坏的！狗屁倒灶的东西就你最能！”
    被他砸到头晕的男生伸手护着脑袋，从狂风暴雨里艰难往外扔话：“我跟你说你再打我还手了……我真还手了……”
    然后落在他身上的闷声就没了。
    他抬头一看，发现眼前女生眼睛都红了, 大口地喘着气, 却还是不依不饶地瞪着他。
    直到眼眶里打转的眼泪终于落下, 直到手头的枕头从泛白的指间滑落, 直到她颤抖的身躯渐渐平息。
    她抬起右手，用手背挡住眼睛，唐晓煜只能看见她因情绪激动而变得嫣红的双唇吐出一句喑哑的话：
    “你是要……气死我啊……”
    手背挡了眼眸，却挡不住脸颊上簌簌落下的泪水。
    不知为何，唐晓煜听到她这话，心头却跟着一跳，从未有过如此明显的惊慌失措，仿佛能感同身受地体验到对方此刻的心情。
    ——是对他真正的失望透顶，才会露出这样无可奈何的哀伤。
    那一瞬间，他有种强烈的预感。
    他做的事情，被唐晓染知道了。
    客厅里一时只余下几人的呼吸声。
    唐晓染捂着眼睛，几乎想要回到半小时前，将那个轻松说出抽奖玩笑的自己扯开。
    那样她就不会知道，自己执着了许久要寻的真相啊……竟就在身边人那里。
    祸起萧墙，这对她来说是怎样无法承受的事实。
    她永远都忘不了，在听到唐晓煜那句话时自己身上泛起的，那股如同被冰霜浸过的冷。
    【我只是拿了资料递给老爷子，是他自己在那个时候开车出去，是他自己走的死路，跟我没关系……我没想要他死……】
    那喃喃自语着，试图说服自己的话语里，暴露出的惊惶，让她也跟着寝食难安。
    咔嚓一声，门锁打开的声音响起，将室内人的注意力都转了过去。
    唐晓璋拎着公文包走回来，见到室内的情景不由一怔：“都这么晚了，你们还没休息？”
    往常这个时候，客厅里可没这么热闹。
    赵伯往他那边走去，接过他的包，解释道：“大少爷，他们这是兄妹俩闹别扭呢，您看……？”
    若是以前，他绝不会让唐晓璋去劝和。
    也就是看着最近晓染对自家大哥态度变得亲和，他才有这么一说。
    唐晓璋漆黑如墨的眼眸扫过两人，对上唐晓煜不屑转开的目光，平静地朝着唐晓染的方向而去，缓声问道：“怎么了？”
    唐晓染看到他的身影，心底的歉疚和后怕漫了上来，心想若是这次自己还活得浑浑噩噩，岂不是又要平白再听一次大哥的死讯？
    她想也不想地扑上去一把抱住唐晓璋，将男人扑得愣了一下。
    总觉得，最近晓染好像很依赖他。
    他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亲昵的动作里僵硬去了不少，语气温和地开口：“今天不是刚立了功，我和爸爸还在商量给你的礼物呢，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那边的唐晓煜看到这碍眼的兄妹情深就觉得气不打一出来。
    他扭开脑袋，自顾自站在原地生闷气。
    唐晓染从他的怀里退出来，仰头看着他，语气坚定地回道：“我什么都不要。”
    唐晓璋被她认真的目光惊了一下，仿佛看到家里向来只会伸手要糖的小孩儿一夕之间长大了的模样。
    但这确实不太符合唐晓染一贯的风格，他为了确认又问了一遍：“上次说的保时捷也不要？或者换成兰博基尼？”
    唐晓染摇了摇头，垂着目光看着光滑可鉴的地面瓷砖，将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不要保时捷，也不要兰博基尼，什么都不要。”
    我什么都不要。
    你可以好好活着，长命百岁吗，大哥？
    也许是生死走过一遭，心理承受能力强了许多，她这会儿已经慢慢冷静了下来，甚至还能冲自家大哥露出个没事人的笑容。
    “我就是跟晓煜吵个架，你知道的，我们一个月能吵三五回。好晚了，大哥你快去休息，明天还要上班呢，别担心我。”
    唐晓璋又确认了一遍她的表情，见她眼底一片澄澈，只得点了点头应道：“嗯，你们也早点休息。”
    在看到唐晓染走过去扯着晓煜袖子往楼上走时，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有什么想要的，记得跟我说。”
    唐晓煜没忍住想回头怼他一句，但是对上自家姐姐那平静里带着些许陌生的视线，他的话不知怎地又憋了回去。
    仿佛害怕自己她对自己的失望更添一分。
    *
    二楼，唐晓煜的房间内。
    站在放了几个变形金刚模型的书桌前，女生四下环顾一周，之前和萧氏合作的资料已经不见了，桌上挺干净，唯有书桌后的柜子里摆满文件。
    她没兴趣自己翻，对他伸出手：“交出来。”
    “什么？”唐晓煜被她问出了一脸的问号，心底却在做垂死挣扎。
    万一她不知道呢？
    万一是因为别的什么事情呢？
    唐晓染却没心情和他打太极，一字一顿，语气更重地重复道：“把你调查大哥的资料，交出来。”
    “什么资料？没有的事。”唐晓煜很相信自己找的人，绝不可能是从那边泄露的消息。
    此时他脸上犹带着试探，想要知道她哪里得来的消息。
    唐晓染几乎被气笑，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自家弟弟，从那双色的额头新毛，看到脚底那双新买的限量球鞋，仿佛第一天认识他似的。
    之前在客厅，当着赵伯的面无法说出的话，现在正是合适的时候。
    “你不喜欢大哥，我知道，尤其是你一直觉得他抢了属于你的位置。”
    “但是我从没想过，你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给自己家的人从背后捅刀子。唐晓煜，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龌-龊了？”
    面对女生几乎灼热的质问和鄙夷，唐晓煜心底那股刚压下去的气又冒了出来。
    “怎么？你也觉得他比我更适合继承公司？你别忘了，唐晓染，高晟姓唐，那是我们唐家的东西，不是随便什么路边捡的阿猫阿狗都能坐在董事长位置上的！”
    “我手段龌-龊？我能有他龌-龊？他自己找了个男人，也不嫌恶心……”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女生抬手扇了一巴掌。
    他捂着脸，用舌尖顶了顶口腔里的软肉，看着唐晓染的目光同样冷了下来。
    手心同样火辣辣的疼，女生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劲儿。
    但是她脸上的表情比他更冷，冷到趋于一股死水般的平静。
    “醒醒吧，大清亡了。”
    顿了几秒钟，她又补充了一句：“你以为大哥从那位置上下来了，高晟就会是你的？”
    “今天我把话放在这里，唐晓煜，你听好了——”
    “从明天开始，公司的事务我能做的我都会申请，只要是你的单我都会抢。就算大哥不是董事长，我也会努力成为你这条路上最大的阻碍，我说到做到。爸爸是不是个重男轻女的人，你比我更清楚。”
    唐晓煜只觉得胸膛里那股气几乎要冲破脑壳，让他脑仁都跟着疼。
    可是他面上却无动于衷，站在原地，点了点头，开口确认道：
    “你要为了唐晓璋，跟我翻脸，是吗？”
    回答他的，是一声稳稳的关门声。
    回到房间，舒展身体躺在床上，唐晓染看着天花板上那盏灯，看着灯旁边一个星形透明里盛放的粉色碎玻璃，将灯光在顶上雪白处反射出七彩的星光。

 94.重生之后的第九十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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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因为体验过墙倒众人推的生活，她才知道, 得到别人纯粹的好意是一件多么难得的事情。
    萧时歆对她的回答毫不意外, 只是走向门口的衣帽架，从包里摸出车钥匙, 同样从鞋柜里拿出一双鞋换上。
    对上唐晓染的目光，她平静地将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我送你。”
    唐晓染瞠目结舌地看着她，好半晌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许是这些天感受到的萧总那鲜少表现出的纵容，让她一时半会儿忘了，其实自己面前站着的这人也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
    她一时不知道要再说点什么拒绝的话, 才能显出自己是真的不想麻烦她又跑一趟，而不是刻意不想欠人情。
    半分钟之后，她咬了咬下唇, 应道：“谢谢歆姐……这么晚了又折腾你出门, 真的不好意思。”
    感觉自己好像总是在麻烦她。
    萧时歆只淡淡回了一句：“不用道歉。”
    就兀自拧开门把手，先往外走去。
    往外走看着对方背影的时候, 唐晓染回忆了一下自己从重生回来之后与萧时歆的每次相处，不得不沮丧地承认——
    每次都是萧时歆在照顾她。
    再次坐进对方车里的时候，唐晓染走神的厉害，连安全带都忘了系, 而且被旁边的萧总提醒了两次都完全没反应过来。
    萧时歆只好解开自己的, 倾身去帮她系好。
    ‘咔哒’一声, 安全带扣好的声音响起时, 萧时歆的声音也伴着一并响起：“在担心家里的事情？”
    虽然电话里唐晓煜只说了简单的几句，但是萧时歆捋了捋就猜到了，应该是有一份不利于唐晓璋的资料被递到了华叔的跟前。
    而且这件事，听起来，像是唐晓煜原本也想做的。
    如此推下来，很轻易便能知道，晓染今天的心情不好到底是因为什么。
    唐晓染一抬头，目光撞进了萧时歆那双清冷狭长的眼眸里。
    对方目光里的了然并不明晰，却还是让此刻心思敏感的她一眼看了出来。
    她扯了扯唇角，视线挪开，看着旁边的车窗户，有些失落地感叹了一句：“歆姐……我要是像你一样聪明就好了。”
    重生回来，拿着一本记着别人心声的杂乱无章的笔记，用尽了力气都找不到一点凶手的眉目。
    如果是萧时歆的话，一定不会混到她这么惨的地步。
    “不用担心，唐晓璋不是会做什么见不得光事情的人，况且这次还有你帮他说话。”萧时歆开着车，眼观四路的同时，还抽空安慰了她一句。
    大概是因为语言平实，里头蕴含的情感并不浓重，就像是在叙述一件干巴巴的事实，反而奇异地让唐晓染跟着镇定了下来。
    但她还是下意识地绞着手指，因为她承担不起失败的后果。
    上辈子见到的那张死亡通知书的模样都开始在她面前打转了，以至于她不得不想点别的事情让自己从这种六神无主的状态里脱离出来。
    不能输，唐晓染你不能输，你他妈好不容易赶上个读档重来，总不能连boss的面都没见着就又被刷掉了吧？
    仿佛下意识知道谁能让自己镇定下来一样，她不知不觉转头看着萧时歆开车的侧脸，试图根据对方联想点什么。
    直到开过了第十三个红绿灯时，她从记忆角落里扒拉出来……一条新闻。
    是她上辈子倒霉之后在破出租屋里时，天天看本地新闻的时候看到的。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个事情被曝光出来的时候是明年的上半年。
    要是她现在提醒了萧时歆，应该也能让萧时歆的公司提前止损吧。
    “歆姐，你们集团在海外的经营状况这几年是越来越好了，大哥说去年你们的手机在A国市场销售量都已经是第二了。”思前想后，这居然是唐晓染唯一能够拿来报答萧时歆的礼物。
    萧时歆一时间没跟上她的跳跃，不过也只疑惑了半秒钟，就平静地‘嗯’了一声。
    “我记得你们集团以海外市场为盈利主体，听说现在好多毕业生都想进萧氏，而且特别希望被外派，尤其是抢着去非洲啊、南美的那些地区。我还听说那些已经驻扎在当地的大多不想回来，甚至不想总公司这边再派人去抢饭碗。”她又随口说了几句现在S市的人都知道的事情。
    萧时歆当然懂她的意思。
    萧氏集团的福利好、待遇高，尤其是对外派人员的补贴，从来都让其他公司的人十分羡慕。
    就在这时，唐晓染抛出了最后一句：“看来海外市场很肥呀，不过我就想问一个比较幼稚的问题，歆姐，你们总公司去海外分部查账大概多久一次啊？一个季度？半年？还是一年？”
    听到这里，萧时歆的表情逐渐冷了下来。
    她当然知道，唐晓染这句话并不是想要答案。
    车在又一个红绿灯路口停了下来。
    红绿灯的光芒隔着透明挡风玻璃洒进车里，只将驾驶员的脸色映照得无比冷硬，一双黑黝黝的眼眸落了一星红色，好似要择人而噬。
    她的右手食指无声地在方向盘上敲了两下，在红灯倒数数字跳到十秒之内时，淡淡地回了一句：“我知道了。”
    *
    车在唐家别墅外的小道上停了下来，唐晓染迫不及待地下车，解开安全带的同时就去拉车门。
    等车门推开到一半时，她忽而又回头，认真地看着萧时歆，郑重道了一声谢：“谢谢你，歆姐，今天一天都谢谢你。”
    萧时歆静静地看着她，正想回一句不用的时候，却看到眼前女生蓦地扬起个笑容问道：“如果我今天的消息能帮上忙，我下次还能像今天一样打扰你吗？”
    “不管有没有这个消息，你都随时可以找我。”
    “永远都可以。”
    依然是那样四平八稳的语调，明明平淡地像是白开水，却直直暖进人的心窝子里去。
    直到看见唐晓染的身影走进家门，萧时歆才把车开走。
    一脚油门踩出去之后，她拨通了助理的号码，冷冽的眼睛里眸光沉沉：
    “莉莉，明早把海外分部的盈利报表放到我桌上，还有这两年去分部查账的人员名单。”
    另一边。
    看到眼前面无表情的唐晓染，男生不耐烦地一把揉乱自己的头发，连前额两根杂毛颜色都凌乱地在黑发里插队。
    面对那一双看不出深浅的深棕色眼睛，不知为什么，他出口的语气更冲：“妈的，你不会怀疑小爷我自导自演坑他又骗你吧？”
    唐晓染没说话，依然静静地看着他。
    额前的碎发挡了客厅大灯的光线，倒将那深棕色的眼睛映成了黑白分明。
    见她没反应，唐晓煜心底火气更盛，恨不得一脚踢翻眼前的茶几，握拳几次又松开，愤怒地对她说道：“艹，我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要是逮着那个算计我的孙子，我一定整死他！”
    那咬牙切齿的痛恨样，如果是演的，那娱乐圈就欠唐家一座奥斯卡。
    正在这时，楼上本就没关的主卧门突然被拍到墙上，走到门口的唐志华眼眸里火光旺盛，吼声也中气十足：“吵什么？大晚上的你们俩吵什么？！”
    寻常时候的唐爸爸很好说话，然而当他发起火来的时候，家里无人不怵。
    就连唐晓煜那点火气都生生被憋了回去。
    “赵伯，问问唐晓璋什么时候回来！”见到他们兄妹俩消停了，他又语气不善地低头对楼下的赵伯吩咐了一句。
    ……这是气得快要失去理智了呀。
    唐晓染纵然知道那火气不是冲着自己，仍旧被唐爸爸的吼声吓得心跳都快了几下，在小惊吓里判断着自家老爸的愤怒指数。
    家里安静了一会儿，却像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她的视线从二楼移回来，看到对面那个气鼓鼓的煜包子，心底那点气消了许多，下意识地走上前两步，抬手将他额前的头发理理顺。
    看见他明明又气又怒，却又强忍着情绪别扭地在原地让自己接近的样子。
    唐晓染一下子就心软得一塌糊涂。
    叹了一口气，她给了这个别扭傲娇的最亲的弟弟一个拥抱。
    “我相信你。”
    听了萧时歆的话，她连忙摇头，勾着鞋尾的指头一松，右脚正好踩进鞋里。站直身体之后，她回过头，露齿一笑，却不再是假客气：“不了，歆姐今天都累了一天了，我坐地铁回去就可以了。”

 95.重生之后的第九十五天

    宝贝儿, 想看更新，就乖乖补齐订阅哦~　　“你有种给我站那儿别动！”一道女声颇为嘹亮，如果不是二楼的隔音效果相当不错, 她能把刚睡下的唐爸吓到梦中惊坐起。
    唐晓煜在赵伯身后藏着，一点都没有拿老人当挡箭牌的脸红。
    从赵伯身后探出脑袋, 露出脑门顶两撮彩毛, 他又无奈又懵逼：“有没种这个问题我们先不讨论，你手里还拿着花瓶, 当我脑阔是铁打的啊我还不跑？”
    “晓染，有话好好说，先把手头的东西放下。”赵伯手上还沾着一片茶叶, 就被唐晓煜从厨房推了出来当挡箭牌, 这会儿脸上的皱纹里都堆满苦笑。
    唐晓染气得整个人都在抖, 连带着手里举着的青花瓷瓶都跟着抖三抖, 让她弟看得心惊肉跳，又补了一句：“悠着点！摔一下五百万！”
    唐晓染感到手腕突然一阵无法承受之重。
    她磨着后槽牙, 深棕色的眼眸里情绪沉沉, 将手头的花瓶放回原来的地方。左右寻了一遭, 发现最安全的能用来痛殴唐晓煜的只有沙发抱枕。
    “从赵伯后面滚出来！”她抬手指着唐晓煜，低吼着命令道。
    “哇你好歹让我知道怎么死的吧, 下车就翻脸，姐你是不是被穿了？”唐晓煜表情莫名, 被吼得云里雾里, 搭着赵伯的肩膀踮着脚伸长脖子讨饶。
    唐晓染单手揪起抱枕一角, 朝着那个方向三步并做两步跑去，然后挥舞着抱枕狂拍自家弟弟。
    一边用力砸一边骂：“王八蛋唐晓煜！成天好的不学学坏的！狗屁倒灶的东西就你最能！”
    被他砸到头晕的男生伸手护着脑袋，从狂风暴雨里艰难往外扔话：“我跟你说你再打我还手了……我真还手了……”
    然后落在他身上的闷声就没了。
    他抬头一看，发现眼前女生眼睛都红了，大口地喘着气，却还是不依不饶地瞪着他。
    直到眼眶里打转的眼泪终于落下，直到手头的枕头从泛白的指间滑落，直到她颤抖的身躯渐渐平息。
    她抬起右手，用手背挡住眼睛，唐晓煜只能看见她因情绪激动而变得嫣红的双唇吐出一句喑哑的话：
    “你是要……气死我啊……”
    手背挡了眼眸，却挡不住脸颊上簌簌落下的泪水。
    不知为何，唐晓煜听到她这话，心头却跟着一跳，从未有过如此明显的惊慌失措，仿佛能感同身受地体验到对方此刻的心情。
    ——是对他真正的失望透顶，才会露出这样无可奈何的哀伤。
    那一瞬间，他有种强烈的预感。
    他做的事情，被唐晓染知道了。
    客厅里一时只余下几人的呼吸声。
    唐晓染捂着眼睛，几乎想要回到半小时前，将那个轻松说出抽奖玩笑的自己扯开。
    那样她就不会知道，自己执着了许久要寻的真相啊……竟就在身边人那里。
    祸起萧墙，这对她来说是怎样无法承受的事实。
    她永远都忘不了，在听到唐晓煜那句话时自己身上泛起的，那股如同被冰霜浸过的冷。
    【我只是拿了资料递给老爷子，是他自己在那个时候开车出去，是他自己走的死路，跟我没关系……我没想要他死……】
    那喃喃自语着，试图说服自己的话语里，暴露出的惊惶，让她也跟着寝食难安。
    咔嚓一声，门锁打开的声音响起，将室内人的注意力都转了过去。
    唐晓璋拎着公文包走回来，见到室内的情景不由一怔：“都这么晚了，你们还没休息？”
    往常这个时候，客厅里可没这么热闹。
    赵伯往他那边走去，接过他的包，解释道：“大少爷，他们这是兄妹俩闹别扭呢，您看……？”
    若是以前，他绝不会让唐晓璋去劝和。
    也就是看着最近晓染对自家大哥态度变得亲和，他才有这么一说。
    唐晓璋漆黑如墨的眼眸扫过两人，对上唐晓煜不屑转开的目光，平静地朝着唐晓染的方向而去，缓声问道：“怎么了？”
    唐晓染看到他的身影，心底的歉疚和后怕漫了上来，心想若是这次自己还活得浑浑噩噩，岂不是又要平白再听一次大哥的死讯？
    她想也不想地扑上去一把抱住唐晓璋，将男人扑得愣了一下。
    总觉得，最近晓染好像很依赖他。
    他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亲昵的动作里僵硬去了不少，语气温和地开口：“今天不是刚立了功，我和爸爸还在商量给你的礼物呢，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那边的唐晓煜看到这碍眼的兄妹情深就觉得气不打一出来。
    他扭开脑袋，自顾自站在原地生闷气。
    唐晓染从他的怀里退出来，仰头看着他，语气坚定地回道：“我什么都不要。”
    唐晓璋被她认真的目光惊了一下，仿佛看到家里向来只会伸手要糖的小孩儿一夕之间长大了的模样。
    但这确实不太符合唐晓染一贯的风格，他为了确认又问了一遍：“上次说的保时捷也不要？或者换成兰博基尼？”
    唐晓染摇了摇头，垂着目光看着光滑可鉴的地面瓷砖，将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不要保时捷，也不要兰博基尼，什么都不要。”
    我什么都不要。
    你可以好好活着，长命百岁吗，大哥？
    也许是生死走过一遭，心理承受能力强了许多，她这会儿已经慢慢冷静了下来，甚至还能冲自家大哥露出个没事人的笑容。
    “我就是跟晓煜吵个架，你知道的，我们一个月能吵三五回。好晚了，大哥你快去休息，明天还要上班呢，别担心我。”
    唐晓璋又确认了一遍她的表情，见她眼底一片澄澈，只得点了点头应道：“嗯，你们也早点休息。”
    在看到唐晓染走过去扯着晓煜袖子往楼上走时，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有什么想要的，记得跟我说。”
    唐晓煜没忍住想回头怼他一句，但是对上自家姐姐那平静里带着些许陌生的视线，他的话不知怎地又憋了回去。
    仿佛害怕自己她对自己的失望更添一分。
    *
    二楼，唐晓煜的房间内。
    站在放了几个变形金刚模型的书桌前，女生四下环顾一周，之前和萧氏合作的资料已经不见了，桌上挺干净，唯有书桌后的柜子里摆满文件。
    她没兴趣自己翻，对他伸出手：“交出来。”
    “什么？”唐晓煜被她问出了一脸的问号，心底却在做垂死挣扎。
    万一她不知道呢？
    万一是因为别的什么事情呢？
    唐晓染却没心情和他打太极，一字一顿，语气更重地重复道：“把你调查大哥的资料，交出来。”
    “什么资料？没有的事。”唐晓煜很相信自己找的人，绝不可能是从那边泄露的消息。
    此时他脸上犹带着试探，想要知道她哪里得来的消息。
    唐晓染几乎被气笑，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自家弟弟，从那双色的额头新毛，看到脚底那双新买的限量球鞋，仿佛第一天认识他似的。
    之前在客厅，当着赵伯的面无法说出的话，现在正是合适的时候。
    “你不喜欢大哥，我知道，尤其是你一直觉得他抢了属于你的位置。”
    “但是我从没想过，你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给自己家的人从背后捅刀子。唐晓煜，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龌-龊了？”
    面对女生几乎灼热的质问和鄙夷，唐晓煜心底那股刚压下去的气又冒了出来。
    “怎么？你也觉得他比我更适合继承公司？你别忘了，唐晓染，高晟姓唐，那是我们唐家的东西，不是随便什么路边捡的阿猫阿狗都能坐在董事长位置上的！”
    “我手段龌-龊？我能有他龌-龊？他自己找了个男人，也不嫌恶心……”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女生抬手扇了一巴掌。
    他捂着脸，用舌尖顶了顶口腔里的软肉，看着唐晓染的目光同样冷了下来。
    手心同样火辣辣的疼，女生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劲儿。
    但是她脸上的表情比他更冷，冷到趋于一股死水般的平静。
    “醒醒吧，大清亡了。”
    顿了几秒钟，她又补充了一句：“你以为大哥从那位置上下来了，高晟就会是你的？”
    “今天我把话放在这里，唐晓煜，你听好了——”
    “从明天开始，公司的事务我能做的我都会申请，只要是你的单我都会抢。就算大哥不是董事长，我也会努力成为你这条路上最大的阻碍，我说到做到。爸爸是不是个重男轻女的人，你比我更清楚。”
    唐晓煜只觉得胸膛里那股气几乎要冲破脑壳，让他脑仁都跟着疼。
    可是他面上却无动于衷，站在原地，点了点头，开口确认道：
    “你要为了唐晓璋，跟我翻脸，是吗？”
    回答他的，是一声稳稳的关门声。

 96.重生之后的第九十六天

    宝贝儿, 想看更新，就乖乖补齐订阅哦~　　S大百年校庆日。
    校园里车流量比平时增了许多，走在路旁林荫树下的学生经常能看到排着长龙的车队在旁边一堵就是十多分钟。
    穿着校庆服的身影在学校各个角落都能看见, 就连老旧的学生公寓楼下都能看到几个举着相机的中年人在那里拍花圃里的花草。
    曾经熟悉的S大校园，对于已经离开这里许久的人来说, 此刻更像是在印证自己的回忆。
    就连在食堂坐在自己以前常占的位置, 也会生出诸多感慨。
    让仍在这里求学的学生们，模模糊糊地, 也跟着生出一点同属于S大学子的归属感来。
    唐晓染穿着一双小白鞋，站在管理学院祝母校生日快乐的条幅下，抬起左手挡了下即将落进眼中的日光。
    北方的秋老虎都快要失去能给人狠狠一尾鞭的热辣力气了, 偏偏S市头顶的太阳格外有活力, 每年不活泼到十二月, 决不许眼皮子底下的人换上长袖。
    她看了看自己露出来的影子, 又悄悄地往条幅下避了避。
    不一会儿，对面那栋建筑物里跑出来一个男生, 顶着烈日跑到她旁边, 还未站定, 迎面就被扔了瓶饮料。
    所幸反应极快，反手一把抓住了, 拧开就喝，末了用右手拇指一揩唇角：“今天这么热, 学校里人还多, 你怎么肯出门了？”
    校庆这天全校放假, 在之前唐晓煜就问过她的安排，只得到一句想在家宅着。
    没想到这个打算宅着的人居然会放着假期不浪，又跑回学校来了。
    女生踢了踢脚边的一个四四方方小纸箱，里面发出轻微的酒瓶碰撞声。
    “大哥昨天去桂园了，这是帮你带的桂花酒，顺便帮你关照你舍友。”
    唐晓煜头顶那两片毛已经染回了正常颜色，让唐晓染习惯性瞄了眼之后觉得没趣，又移开目光，视线从他肩上越过，盯着他们管院的大礼堂，随口说了一句。
    与她轮廓有几分相似的男生五官更加立体，落在她脸上的清秀，粗粗抹多几笔，便描出一点硬朗的帅气来。
    他顺着唐晓染的目光跟着回头，看到自己学院的礼堂，回忆了一下这会儿里面的活动，开口问了一句：
    “怎么？看上我们学院谁了？”
    至于大热天给他和舍友送关怀这种人设，他是决计不会往唐晓染身上套的。
    唐晓染冲他露出个假笑，并不回答这个问题，转而问道：
    “今晚是不是还有那些知名校友们的晚会？在你们管院的大礼堂？”
    “晚会安排应该是在学校大音乐厅，不过之后好像还有聚餐活动，你到底是对哪个感兴趣？”唐晓煜弯腰去看纸箱里的东西，除了两瓶包装好看的桂花酒，旁边还有一盒桂花糕。
    唐晓染撇了撇嘴，随口答道：“对歆姐的安排感兴趣，行了吧？走，请你吃饭去。”
    唐晓煜俯身把箱子抱了起来，闻言相当诧异地挑着眉头看她，一时不知道该惊讶她和萧时歆的谜之升温情感，还是该惊讶她居然良心发现要请自己吃饭？
    但鸭子都自己飞到嘴边了！不吃白不吃！
    “走！先跟我去趟宿舍楼，听说北门那边新开了一家韩式料理，味道还不错，一会儿就去那。”
    “咦？我还以为你今天忙的喝水的时间都没有呢。”唐晓染惊奇地眨了眨眼睛，语气里的惊讶还特意夸张了一下。
    唐晓煜颠了颠手里的纸箱，又看了看道路两边树底下路过的人，忍住了大庭广众之下送自己老姐上路的冲动。
    然后他相当平静地说道：“你要是敢说，你就是以为我完全没空吃饭才说要请这顿的——拿我吃了三天食堂外卖的胃担保，我能现在就锤死你，你信不信？”
    唐晓染叹了一口气，视死如归道：“生活终于要对我这只小猫咪动手了。”
    唐晓煜：“……”是戏精本精了。
    那么问题来了，他为什么要跟这个智障搭话？
    *
    热闹在S大的校园从白天持续到了晚上，白天忙着卖S大校徽、校服、明信片等各种周边的小摊贩们，到了晚上业务量不减反增。
    于是校园的小树林边走过的人群中，三三两两的，手里不是拿着荧光棒，就是拿着气球，于是卖情怀和买情怀的人皆大欢喜。
    唐晓染犒劳完了被校学生会压榨的弟弟，下午在学校里逛了一圈，感受完了校庆日这天学校与平时的不同，这会儿站在学校那个装修翻新过的大音乐厅前面，看着那金碧辉煌的三个字思考：
    今天晚上到底是继续逛校园更无聊，还是去跟孙佳丽她们泡吧更无聊？
    “晓染。”背后不远处传来一声呼唤，是一个男生的声音。
    唐晓染仍然保持着仰头看建筑的姿势，但是几秒钟之后，那个声音离她更近了。
    她想了想，低头从自己的兜里拿出了手机，又摸出了一副白色的耳机，正打算给自己戴上屏-蔽打扰的时候，一只手拍在了她肩膀上。
    “晓染！我叫你好长时间了。你今天也来参加校庆吗？”那开朗阳光的声音近在咫尺地响起。
    唐晓染不慌不忙地点开手机上的国际新闻app，把耳机插好，调到合适的音量。
    然后才抬起头，看着就在自己跟前的周昊然，微笑了一下，之后当着他的面，把两个耳塞塞进了自己的耳朵里。
    实力诠释一个动图：您好，您呼叫的对象并不想和您说话.jpg
    周昊然脸上的笑一僵，就连搭在唐晓染肩膀上的手都仿佛被针扎似的，下一秒就尴尬地直接挪开。
    “晓染，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周昊然记得明明之前她看到自己还是会给好脸色，甚至偶尔还会答应自己的邀约。到底是什么让她突然对自己拒之千里？
    唐晓染抬手挡了嘴，小小地打了个饱嗝，耳边听着他的误会，脑海里响起的话却是：【爸，今天有个人找我借钱了，你猜猜是谁？居然是唐晓染，那个鼻孔朝天的臭屁女人，穷到找我借钱……】
    她放下手，舔了舔有些干的下唇，又对周昊然扯了扯唇角，开口道：“这样吧，看在我们曾经的交情的份上，我唱首歌给你听？”
    “嗯？”周昊然被她这突然赠送的惊喜砸的昏头转向的，只愣愣地看着她。
    唐晓染清了清嗓子，相当没诚意地，捏着摇摇欲坠的调唱了一句：
    “滚就一个字，我只说一次？”
    前男友听了只想沉默。
    唐晓染却懒得管他，音乐厅里面已经三三俩俩走出来观众，她问过萧时歆，知道萧时歆去了音乐厅，这才在门口打算等她。
    哪有空陪辣鸡前男友玩？
    周昊然却不想就这样放弃，或者说，他非要听到个可以听到的理由不可。
    抬手便轻易抓住了女生的胳膊，他此刻脸上已经没有了那伪装出来的阳光笑容，反而目光沉沉，又喊了一声：“晓染。”
    见女生不耐烦地看了过来，他还是选择开口解释道：“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听到什么关于我的不太好的传闻，但是你要相信，我对你是真心的。”
    萧时歆参加完校庆活动，对之后的聚餐不是很有兴趣，这会儿正跟几个同城的政商人士边往外走，边闲聊着S大的变化。
    刚从音乐厅的阶梯处往下走，一眼就看到远处昏黄灯光下，喷泉水池边站着的两个人。
    “不太好的传闻？你指什么？”唐晓染脸上的笑彻底挂不住了，她干脆直接冷下脸，深棕色的眼眸在晚上直接被夜色隐成漆黑。
    当她冷冷注视着一人时，竟有几分萧时歆的样子。
    周昊然的解释一下子就顿住了。
    但女生没等他继续开口，就张口道：“我没工夫看你演戏，也别再来我这里秀演技。”
    “还有，松手，你应该不想让晓煜明天去你的系里找你麻烦吧，嗯？”
    周昊然盯着她的视线看了几秒钟，不情不愿地松开了手。
    他看上去还想再说点什么，正在这时，他背后响起了一道清冷的女声：“晓染。”
    唐晓染脸上瞬间便有了欣喜，毫不犹豫地闪过他，往他身后走去：“歆姐！”
    周昊然转过身，看到一道站的笔直的身影，对上女人那双冷淡的眼眸时，他怔了一秒，喊了一句：“萧总。”
    萧时歆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连对他点头示意的回礼都没有，仿佛自己刚才只是看了路边的一颗石头。
    唐晓染当然更不会给他们互相介绍，挽着萧时歆的手臂，想跟她建议一会儿去吃夜宵。
    萧时歆被她挽着手拎着包，想换只手，结果包直接被唐晓染接了过去。
    又一次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指——
    忘记摘掉的耳机里，还播放着国际新闻的那一连串ABC。
    与此同时，她又一次落进了那个灰色的世界里。
    唐晓染穿着一双小白鞋，站在管理学院祝母校生日快乐的条幅下，抬起左手挡了下即将落进眼中的日光。
    北方的秋老虎都快要失去能给人狠狠一尾鞭的热辣力气了，偏偏S市头顶的太阳格外有活力，每年不活泼到十二月，决不许眼皮子底下的人换上长袖。

 97.重生之后的第九十七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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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发觉萧时歆还挺好看的, 可是大部分人永远只能记住她雷厉风行的模样。这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翻手云雨的, 是屹立在萧家商业帝国顶端的王者。
    “我比手机好看？”冷不防地，正在埋头工作那人忽然问出这么一句。
    唐晓染发现她就算在工作的时候对外界的感知还是这么敏锐，也没否认, 笑嘻嘻地应了一句：“那当然。感觉歆姐明明可以靠脸吃饭, 偏偏要靠才华，可以说是非常厉害了。”
    因为这句话, 萧时歆停了停笔, 再次抬眸看了她一眼。
    她在等, 等唐晓染什么时候憋不住了把眼里藏着的那些话给说出来。
    唐晓染总觉得她的目光直接窥进了自己灵魂深处，仿佛连心底藏着的秘密都无所遁形似的, 于是只能若无其事地微笑，装出一副相当无辜的模样。
    刚夸了一波人家的魅力，唐晓染这会儿就算尴尬也不能低头看手机, 不然就是在直播打脸，所以她打发时间的选择只剩下——
    和萧总尬聊、和萧总尬聊以及……和萧总尬聊。
    唐晓染：……命运，你开枪吧，反正我的心已经死了。
    她在内心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双手撑着脑袋选择发呆。自从她能看到那些奇怪的画面、听到那些奇怪声音以来, 她随身带着的笔记本上记录的内容已经越来越谜了。
    可是距离大哥出事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而她还什么头绪都没有。
    ——一定是她还有什么东西忽略了。
    将她从神游里唤醒的是萧时歆的手机铃声，女人略显清冷的声音在室内响起：“周叔。”
    “您能来一趟S市，我自然要尽地主之谊。”
    “这次的新系列我单独划了部门，关于生产外包的合作事宜由项目经理具体负责，我不太了解。”
    不小心听全程的唐晓染：……噫。
    她一次看见有人能睁眼说瞎话说的那么一本正经，令人信服。
    挂了电话的萧时歆看了一眼时间，十一点四十五。
    又看了看桌上剩下的文件，从座位上起身，往门口的方向走去：“走吧。”
    唐晓染意味深长地睨着她，结果萧时歆完全没看她，径直往前走，还顺手在衣帽架上一挑，将包拎在手里。
    唐晓染只好颠颠地跟上去，在进电梯的时候笑眯眯地调侃了一句：“歆姐，社会真险恶。”
    萧时歆随口接了一句：“送你回学校？”
    唐晓染：“……”
    只好技巧性地开始转移话题：“歆姐，刚才给你打电话的是周家那边吗？”
    电梯内部的装潢是金色系，门上能清楚地反光，所以唐晓染清楚地看到了自己问题出来后，萧时歆眼底那似笑非笑的光芒。
    正和她看过去的眼神对上。
    她莫名就懂了对方的意思。
    好像一个眼神就把她肚子里剩下的所有疑问都回答完了。
    ——是周家又如何？今早在合同上签字的还不是高晟？
    唐晓染怔愣了一下，又听到对方主动开口问了一句：
    “地址在哪？需要开车吗？”
    她摇了摇头，报了下餐厅名字，语气散散漫漫地又补了一句：“就在对面。”
    她在走神，思考着刚才她和萧时歆之间那突如其来的默契。
    什么时候她们俩有那么熟了？不管是在上辈子还是现在，整个S市的富二代圈子，谁不知道她讨厌萧时歆这个类型的人？
    因为她一直觉得两人从来不在一个世界。
    可是一些不合时宜的记忆片段却出现在脑海里，用事实啪啪地打她脸：你们那还叫不熟？牛排十成熟！
    那真的是很久以前了，让她费了好一番劲才在脑海里将记忆从家道中落那里，往前调到那些可有可无的年少频道。
    直到坐在餐厅里，她都拧着眉头在回忆那些小时候的事情。
    萧时歆发现这位小朋友只要一和自己吃饭就开始走神，不知为什么竟然很无奈地生出一股习惯感，拿过菜单熟门熟路地开始点餐。
    之后那张菜单被推到唐晓染跟前：“看看还有什么要加的。”
    唐晓染下意识就听话地去看菜单——
    话梅小排，我的爱。
    茄子煲，唔，喜欢。
    酿豆腐，好吃。
    ……
    她拿着笔一路往下看，发现自己感兴趣并且想点的菜后面已经被划了勾，就连汤都是她最爱的海鲜汤。
    笔锋犀利，仍然是力透纸背的劲道。
    从回忆的高墙里翻出来，她心底已经有个小人儿在抓耳挠腮了，怎么就是没注意过萧时歆喜欢吃什么？
    因为小时候在萧时歆家里浪，阿姨每天做的都是她唐晓染喜欢吃的菜啊！
    发觉她盯着菜单的眼神专注到诡异，萧总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怎么了？”
    唐晓染万分为难地抬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竟然带上了一点委屈。
    萧时歆被那双深棕色眼眸里的委屈看得一愣。
    紧接着就听见对方小声地嘟囔：
    “歆姐，我好不容易请你吃顿饭，这不能只点我爱吃的是吧？可是我想了好久，我是真的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
    萧时歆没想到她对着菜单半天就为了这件事。
    而且明明想不起来的人是她，结果最后感觉委屈的人还是她。
    以至于萧时歆自己都没意识到回答的时候，语气里的安抚让这话变得有多温柔：“你喜欢的菜，就是我爱吃的。”
    她说的是事实。
    从小家里人并不让她挑食，她原本也没什么饮食偏好。
    但唐晓染这人不同，从小就嘴挑，还特别会点菜。自从发现萧家阿姨的菜色合口味之后，每次拖着哥哥弟弟来萧家第一件事就是迈着小短腿跑去厨房，抱着阿姨的大腿奶声奶气地报菜单。
    普通话都还说不好，就只有喊阿姨念菜单的时候最顺溜。
    连在书房和唐晓璋讨论题目的她都能听见那清脆的声音。
    唐晓染十岁以前，每天都会往隔壁的萧家跑，还拖家带口的来吃，就是不待自己家。
    所以萧时歆早就习惯了跟着她的口味，别说是她，就连萧家其他人都差不多，至今请的阿姨都是擅长S市本帮菜的。
    但是这事实却让唐晓染的表情十分空白。
    她在心底把萧时歆萧总刚才那句话翻来覆去念了两遍。
    确定对方说的是中文，那么问题来了——
    你喜欢的菜就是我爱吃的，这句话什么意思？
    尤其是脑海里不知为何蹦出来大哥和萧总互相出柜的那个画面之后，她觉得……
    是时候堵一堵自己的脑洞了。
    努力催眠了自己一波，强行忽略了萧总刚才的回答，她微笑着把菜单递给服务员。
    然后她终于问出了今天铺垫了一个上午，真正想要试探的问题：
    “歆姐，你对高晟的印象是什么？”
    “你家的产业。”萧时歆手中端着杯子，轻轻吹了吹杯子里的茉莉花。看着那浅色的花朵在水面上浮到远处，才半敛着眼眸，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
    唐晓染又等了一会儿，“没了？”
    萧时歆直觉这个问题确实是唐晓染最近反常的来源，但她实在不知道这个印象的范围在哪里，只得又加了一句：“擅长机械类加工。”
    “那……你对收购这类企业感兴趣吗？”唐晓染知道自己这话问的很不对，因为她此刻的表情和语气若是被哪个有心人加工一下，明天就会有高晟集团即将破产的谣-言到处往外传。
    可是她太想知道了。
    在从萧时歆这里获得更多的信息之前，她太想弄明白上一段情景里发生的故事，也想知道这故事和自己上辈子死前看到的新闻之间的联系。
    萧时歆放下杯子，微微上挑的眼尾将她眼中的凌厉抹得更长。
    唐晓染在她的黑色眼瞳里看到了映着的米粒大小的自己，不用看也知道自己此刻绷直背部坐姿有多么紧张。
    紧接着，她听见了萧时歆甘冽沁人的声音响起，不带半分迟疑：
    “没有。”
    太肯定了，太绝对了。
    以至于唐晓染下意识地又接了一句：“如果……我家快要破产了呢？”
    仿佛不问出一个自己满意的回答就不打算放弃似的。
    萧时歆这次停顿的时间有点长，长的让唐晓染看着她的眼睛都跟着发酸，才意识到自己许久忘了眨眼。
    结果却听到那人的轻笑声。
    而后斩钉截铁地回了一句：“不会。”
    唐晓染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睛，不知道她为什么给出个犯规答案。
    萧时歆被她这副忧心忡忡仿佛下一秒就要流落街头的模样逗笑了。
    唇角弯弯，如枝头绽开的夭桃。

 98.重生之后的第九十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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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磨着后槽牙, 深棕色的眼眸里情绪沉沉，将手头的花瓶放回原来的地方。左右寻了一遭, 发现最安全的能用来痛殴唐晓煜的只有沙发抱枕。
    “从赵伯后面滚出来！”她抬手指着唐晓煜, 低吼着命令道。
    “哇你好歹让我知道怎么死的吧, 下车就翻脸，姐你是不是被穿了？”唐晓煜表情莫名, 被吼得云里雾里，搭着赵伯的肩膀踮着脚伸长脖子讨饶。
    唐晓染单手揪起抱枕一角，朝着那个方向三步并做两步跑去, 然后挥舞着抱枕狂拍自家弟弟。
    一边用力砸一边骂：“王八蛋唐晓煜！成天好的不学学坏的！狗屁倒灶的东西就你最能！”
    被他砸到头晕的男生伸手护着脑袋，从狂风暴雨里艰难往外扔话：“我跟你说你再打我还手了……我真还手了……”
    然后落在他身上的闷声就没了。
    他抬头一看，发现眼前女生眼睛都红了，大口地喘着气, 却还是不依不饶地瞪着他。
    直到眼眶里打转的眼泪终于落下, 直到手头的枕头从泛白的指间滑落, 直到她颤抖的身躯渐渐平息。
    她抬起右手，用手背挡住眼睛，唐晓煜只能看见她因情绪激动而变得嫣红的双唇吐出一句喑哑的话：
    “你是要……气死我啊……”
    手背挡了眼眸，却挡不住脸颊上簌簌落下的泪水。
    不知为何，唐晓煜听到她这话，心头却跟着一跳，从未有过如此明显的惊慌失措，仿佛能感同身受地体验到对方此刻的心情。
    ——是对他真正的失望透顶，才会露出这样无可奈何的哀伤。
    那一瞬间，他有种强烈的预感。
    他做的事情，被唐晓染知道了。
    客厅里一时只余下几人的呼吸声。
    唐晓染捂着眼睛，几乎想要回到半小时前，将那个轻松说出抽奖玩笑的自己扯开。
    那样她就不会知道，自己执着了许久要寻的真相啊……竟就在身边人那里。
    祸起萧墙，这对她来说是怎样无法承受的事实。
    她永远都忘不了，在听到唐晓煜那句话时自己身上泛起的，那股如同被冰霜浸过的冷。
    【我只是拿了资料递给老爷子，是他自己在那个时候开车出去，是他自己走的死路，跟我没关系……我没想要他死……】
    那喃喃自语着，试图说服自己的话语里，暴露出的惊惶，让她也跟着寝食难安。
    咔嚓一声，门锁打开的声音响起，将室内人的注意力都转了过去。
    唐晓璋拎着公文包走回来，见到室内的情景不由一怔：“都这么晚了，你们还没休息？”
    往常这个时候，客厅里可没这么热闹。
    赵伯往他那边走去，接过他的包，解释道：“大少爷，他们这是兄妹俩闹别扭呢，您看……？”
    若是以前，他绝不会让唐晓璋去劝和。
    也就是看着最近晓染对自家大哥态度变得亲和，他才有这么一说。
    唐晓璋漆黑如墨的眼眸扫过两人，对上唐晓煜不屑转开的目光，平静地朝着唐晓染的方向而去，缓声问道：“怎么了？”
    唐晓染看到他的身影，心底的歉疚和后怕漫了上来，心想若是这次自己还活得浑浑噩噩，岂不是又要平白再听一次大哥的死讯？
    她想也不想地扑上去一把抱住唐晓璋，将男人扑得愣了一下。
    总觉得，最近晓染好像很依赖他。
    他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亲昵的动作里僵硬去了不少，语气温和地开口：“今天不是刚立了功，我和爸爸还在商量给你的礼物呢，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那边的唐晓煜看到这碍眼的兄妹情深就觉得气不打一出来。
    他扭开脑袋，自顾自站在原地生闷气。
    唐晓染从他的怀里退出来，仰头看着他，语气坚定地回道：“我什么都不要。”
    唐晓璋被她认真的目光惊了一下，仿佛看到家里向来只会伸手要糖的小孩儿一夕之间长大了的模样。
    但这确实不太符合唐晓染一贯的风格，他为了确认又问了一遍：“上次说的保时捷也不要？或者换成兰博基尼？”
    唐晓染摇了摇头，垂着目光看着光滑可鉴的地面瓷砖，将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不要保时捷，也不要兰博基尼，什么都不要。”
    我什么都不要。
    你可以好好活着，长命百岁吗，大哥？
    也许是生死走过一遭，心理承受能力强了许多，她这会儿已经慢慢冷静了下来，甚至还能冲自家大哥露出个没事人的笑容。
    “我就是跟晓煜吵个架，你知道的，我们一个月能吵三五回。好晚了，大哥你快去休息，明天还要上班呢，别担心我。”
    唐晓璋又确认了一遍她的表情，见她眼底一片澄澈，只得点了点头应道：“嗯，你们也早点休息。”
    在看到唐晓染走过去扯着晓煜袖子往楼上走时，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有什么想要的，记得跟我说。”
    唐晓煜没忍住想回头怼他一句，但是对上自家姐姐那平静里带着些许陌生的视线，他的话不知怎地又憋了回去。
    仿佛害怕自己她对自己的失望更添一分。
    *
    二楼，唐晓煜的房间内。
    站在放了几个变形金刚模型的书桌前，女生四下环顾一周，之前和萧氏合作的资料已经不见了，桌上挺干净，唯有书桌后的柜子里摆满文件。
    她没兴趣自己翻，对他伸出手：“交出来。”
    “什么？”唐晓煜被她问出了一脸的问号，心底却在做垂死挣扎。
    万一她不知道呢？
    万一是因为别的什么事情呢？
    唐晓染却没心情和他打太极，一字一顿，语气更重地重复道：“把你调查大哥的资料，交出来。”
    “什么资料？没有的事。”唐晓煜很相信自己找的人，绝不可能是从那边泄露的消息。
    此时他脸上犹带着试探，想要知道她哪里得来的消息。
    唐晓染几乎被气笑，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自家弟弟，从那双色的额头新毛，看到脚底那双新买的限量球鞋，仿佛第一天认识他似的。
    之前在客厅，当着赵伯的面无法说出的话，现在正是合适的时候。
    “你不喜欢大哥，我知道，尤其是你一直觉得他抢了属于你的位置。”
    “但是我从没想过，你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给自己家的人从背后捅刀子。唐晓煜，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龌-龊了？”
    面对女生几乎灼热的质问和鄙夷，唐晓煜心底那股刚压下去的气又冒了出来。
    “怎么？你也觉得他比我更适合继承公司？你别忘了，唐晓染，高晟姓唐，那是我们唐家的东西，不是随便什么路边捡的阿猫阿狗都能坐在董事长位置上的！”
    “我手段龌-龊？我能有他龌-龊？他自己找了个男人，也不嫌恶心……”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女生抬手扇了一巴掌。
    他捂着脸，用舌尖顶了顶口腔里的软肉，看着唐晓染的目光同样冷了下来。
    手心同样火辣辣的疼，女生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劲儿。
    但是她脸上的表情比他更冷，冷到趋于一股死水般的平静。
    “醒醒吧，大清亡了。”
    顿了几秒钟，她又补充了一句：“你以为大哥从那位置上下来了，高晟就会是你的？”
    “今天我把话放在这里，唐晓煜，你听好了——”
    “从明天开始，公司的事务我能做的我都会申请，只要是你的单我都会抢。就算大哥不是董事长，我也会努力成为你这条路上最大的阻碍，我说到做到。爸爸是不是个重男轻女的人，你比我更清楚。”
    唐晓煜只觉得胸膛里那股气几乎要冲破脑壳，让他脑仁都跟着疼。
    可是他面上却无动于衷，站在原地，点了点头，开口确认道：
    “你要为了唐晓璋，跟我翻脸，是吗？”
    回答他的，是一声稳稳的关门声。
    回到房间，舒展身体躺在床上，唐晓染看着天花板上那盏灯，看着灯旁边一个星形透明里盛放的粉色碎玻璃，将灯光在顶上雪白处反射出七彩的星光。
    今晚发生的一切都像梦一样，又累的她筋疲力尽。
    可是在这种情况下，她竟然还能拖着疲惫的身躯，拿出手机，跟萧时歆约明天的时间，去找她请教跟公司有关的事情。
    她笑了一下，只觉得人的潜能真是无限。
    原来上辈子偷的懒，这辈子都得还回去，她根本就做不了一个混吃等死的富二代。
    *
    次日十一点三十分。

 99.重生之后的第九十九天

    宝贝儿, 想看更新，就乖乖补齐订阅哦~　　餐桌上就留下她和萧时歆两个, 柔柔的暖光从头顶落下来，在对面女人的脸上投下了一片温软的光, 却半点抹不平她五官里的冷厉气势。
    分明生的眉目精致、肤白貌美，偏偏不论是眼角唇畔的线条、又或是下颌的弧度, 都硬是将脸庞上那块被灯光笼着的皮肤温度压低了许多。
    唐晓染不经意抬头扫了她一眼, 又低头瞅着菜单，只在心底对刚才看到的那幕得出个结论：
    相由心生，面冷是因为心也冷吧。
    上辈子看到的那条收购新闻，像是在心底梗着的一根刺, 每次看到萧时歆的时候，都会跟着扎自己一下。
    萧时歆自然能感受到唐晓染的冷淡, 甚至可以说是微妙的敌意。她翻着菜单的动作顿了一下, 页面正好停在叉烧肠粉上。
    半晌之后, 她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桌上的那张点餐纸，拿起铅笔在这道菜前面打了个锋利的勾。
    这家餐厅的菜色很不错，平时的生意一直很好, 属于一家小型私房菜。因为价格的缘故，来这里用餐的人群都差不多，喧闹不到哪里去。即便如此, 生意火爆的时候, 用餐需要提前三天预约。
    除了包厢之外, 外面每张餐桌的位置也都很宽敞, 就算是两个相邻的位置，互相之间也用半透明的装饰围屏隔了起来，能很好地保护用餐人的隐私。
    就因为这气氛，唐晓染才觉得与萧时歆的独处相当煎熬，从头到尾将菜单翻了三遍之后，她都没想好自己到底要吃什么。
    正想随手拿过铅笔先把自己爱吃的肠粉勾上再说，耳边突然响起一阵铿锵悠扬的音乐声——
    全国人民都耳熟能详的节奏，正是央视新闻每晚七点播出时的前奏。
    她露出个匪夷所思地表情，顺着那声音回头看去，心想怎么会有人在这种地方功放新闻联播啊？
    隔壁桌坐着个随父亲出来谈生意的男生，正出于专业原因随手看个时事，不曾想耳机出了问题，接入手机之后依然半点反应都没有。
    调试了几秒之后，他只能按着音量键调静音。
    在这段时间内，唐晓染转头看那边包厢，手却伸向那张点菜的单子。
    唯一的铅笔还握在萧时歆的手里，她注意到唐晓染伸手的动作，打算将手里的铅笔递到她那边。
    结果头都没回的女生当然没看到这幕，随手摸去，正摸在萧时歆的手背上。
    触手不是冰冷粗糙的纸张，而是一片微热的肌肤。
    唐晓染吓了一跳，触电一般地想要收回——
    但是她却像是被一股莫名的引力扯动，瞬间落进一个奇怪的世界里。
    *
    空旷的办公室里装修风格仅有最简约的黑白二色，就连桌边的一盆绿植都长得规规矩矩，仿佛连活力都不敢多释放一些，生怕逾越了自己的本分。
    此刻的室内一站一坐两人，其中一个正是萧时歆。
    唐晓染站在角落里，表情懵懵的。心想上一秒还在吃饭，怎么下一秒自己就穿越到萧时歆办公室起来了？
    更奇怪的是，整个世界都灰蒙蒙的，那两人也并没有看到突兀出现的她。
    坐在办公椅上的人身上的冷硬气势和办公室的格调融为一体，威压比与她吃饭时不知重了多少，好似隐藏了自己所有的七情六欲，像是一台运转完美的精密机械。
    她视线淡淡地落在面前的秘书身上，开口的声音含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在里头：“我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看到对高晟的收购计划。”
    站在她办公桌前的女人穿着职业装，习惯地低头应了，却还是为难地推了下眼镜，多补了一句：“可是，萧总，之前高晟股票崩盘的时候，下面就有人跟那边接触过了，高晟那边……好像是打算直接宣布破产。”
    意思是根本不打算卖给任何人。
    萧时歆平静地看着她，在秘书几乎抵抗不住这压力的时候，才不疾不徐地开口说道：“下午五点之前我要看到计划，价格方面先不用考虑——另外，明早七点召开董事会商讨收购事项，你通知一下他们。”
    秘书知道她这是已经做完了决定，又应了一声，见她目光沉沉地落在旁边的新闻上，只得收起自己满腹的疑惑，往外面走。
    直到她体贴地小心关好办公室的门，萧时歆的注意力都放在电视上。
    上面正是本地新闻，主持人持着标准表情与语气，汇报着高晟集团的情况：现任总裁唐晓璋的意外车祸，以及接踵而至的唐志华——唐晓染的父亲——突发脑溢血被送进医院，高晟集团股票一再下跌的情况。
    唐晓染不知何时走到了电视旁边，转头看着仍然在办公桌后坐着的那人，目光里带着浓重的悲伤，开口喃喃道：“你为什么要买下高晟？你跟我家这些事情……到底有什么关系？”
    可是那人看不见她，只是抬手关了新闻，拿起桌上的手机拨出了一个电话。
    唐晓染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在疼痛，好似瞬间回到了死后身为魂魄时那无能为力的情况：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所有悲剧的发生。
    她瞪着眼睛，因为压抑着情绪，以至于眼白部分都爬满红血丝。一步步走到萧时歆的身边，她俯身撑着桌子，像是想要用尽力气看进这人灵魂深处。
    电话接通，里面响起的声音暂时地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萧总？”
    是她的小叔，唐志成，听说在高晟一团乱的时候，最后还是小叔站出来维持了几天的。
    萧时歆眼底闪过片刻的冷意，好像能把室内本就不高的气温再降几度。
    “成叔，适可而止，华叔未必醒不过来。”
    唐晓染眼底的恨与怒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如同冬日湖面那层寒冰遇了暖风，顿时就裂开一道痕迹。
    这话什么意思？
    “小萧总这是说什么呢？我也很希望我哥能醒过来平平安安，这不是公司情况危急吗？我又不像你们这些个精英，我可没有什么经营公司的经验。”外放的声音里透出几分笑意，完全听不出来他所谓的危急，反倒是有几分老神在在的意思。
    萧时歆没有管他的话，只半敛着眼眸看着手机屏幕，喜怒难辨的模样，波澜不惊地接了下去：“既然如此，明天萧氏会派人过去谈收购计划，还希望成叔高抬贵手。”
    “哎呀哎呀，小萧啊，你这就不厚道了嘛？我们唐家的事情，你们外人还是少插手比较好。”电话那头的人先是笑着说了一句话，才意味深长地吐出后半句。
    唐晓染恍然觉得自己置身于年度商战现场，像个十足的傻白甜，无法从这唇枪舌战里听出个所以然来。
    像是为了给她解惑，很快地，她小叔的下一句又传了出来：
    “小萧啊，别怪你成叔没提醒你，以你如今的身价，不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唐家没人会领你这个情。”
    萧时歆沉默了两秒钟，又过了一会儿，启唇想说句什么——
    唐晓染还想往下听，正在这个时候，那股莫名的吸引力又再次出现，拽住她的手将她抛出了这个世界。
    *
    天旋地转间，她还坐在那温暖的餐厅内，脑内反射弧仿佛此刻才将指令传达完毕，让她完成那个猝不及防的收手动作。
    耳边那个奇妙的新闻联播前奏早没了，而萧时歆的铅笔正递到手边，仿佛根本没看到她那避之唯恐不及的动作。
    唐晓染乍然感受到世界加诸身上的迷幻旨意，看了看眼前的人，一时分不清虚幻和现实，脑子转了好多圈才反应过来。
    但是第一个想法是：刚才的萧时歆到底要说什么？
    回忆起碰到对方手背时看到的那些画面，本能促使她……
    一把抓住萧总递笔过来的那只手。
    牢牢地，抓的死紧。
    掌心的皮肤光滑如玉。
    温热传到大脑里，却什么画面都再没有出现。
    也就是这个时候，唐晓璋终于接完了那个电话，从拐角走过来，入目正是自家妹妹执着地看着萧时歆，还握着对方的手半天不松开的样子。
    唐大哥：……？？？他错过了什么？？？
    让仍在这里求学的学生们，模模糊糊地，也跟着生出一点同属于S大学子的归属感来。
    唐晓染穿着一双小白鞋，站在管理学院祝母校生日快乐的条幅下，抬起左手挡了下即将落进眼中的日光。
    北方的秋老虎都快要失去能给人狠狠一尾鞭的热辣力气了，偏偏S市头顶的太阳格外有活力，每年不活泼到十二月，决不许眼皮子底下的人换上长袖。
    她看了看自己露出来的影子，又悄悄地往条幅下避了避。
    不一会儿，对面那栋建筑物里跑出来一个男生，顶着烈日跑到她旁边，还未站定，迎面就被扔了瓶饮料。

 100.重生之后的第一百天

    宝贝儿, 想看更新，就乖乖补齐订阅哦~　　萧总并不知道自己被惦记了一天, 或者说，就算知道, 今天的她其实也没有太多的心情搭理其他人。
    碧蓝的天空上，被人拿着白色画刷, 阔气地从左划到右, 出门的人们抬头便能看到那浓墨重彩的手笔。
    风从四季常青的树叶间刮过，偶尔卷下点绿色的落叶，这南方的秋天便裹着厚厚的伪装来悄悄跟大家打招呼，等到你不注意时, 又不知什么时候会从你眼皮子底下悄悄完成和冬大爷的交接。
    四四方方的开阔建筑外修了几条环境优美的小路，圈出一个适宜漫步的小花园。
    外面的车子几乎不会开进来, 哪怕马路铺的平平整整, 也没几个人会不识相地扰了这里的安静。
    毕竟, 谁也不能确定将来老了，要住在里面的人会不会有自己。
    萧时歆就是挑在这样一个日子到了这家疗养院。
    她神色清冷，一身穿着更是隐约透出她非富即贵的身份, 按理说不会有太多人在路上看到她会选择上前攀谈。
    偏偏一路上见到的许多个小护士，连同路过的护工，都会朝她露出个笑容, 有的甚至还开口喊她一声：“萧总。”
    显然, 她是这里的常客。
    直到她熟门熟路地在某间病房前停下, 里面的单人床床尾被子叠成了相当有水准的豆腐块, 而原本应该安静在房里某处看书的身影却遍寻不到。
    床前的桌上插了两支摇曳的白百合，让房内透出一股悠然清香的气息。
    身后有个熟悉的中年女人声音响起：“萧总？又来看您母亲？我听云姐说今天不错，她心情也好，刚才就让云姐推出去转转了。”
    萧时歆转过身，见到一个拎着干净洗脸盆的中年女人，是隔壁房间的护工——冲她点了点头，简单道了声谢，便重新往楼下走去。
    小风徐徐地从花园里穿过，给这不冷不热的季节添了点凉爽。
    萧时歆是在楼下小喷泉池旁边找到人的。
    那是一个风姿极佳的女人，不论在什么时候都会把自己收拾的一丝不苟，若不是她坐在轮椅上，穿着病号服，谁都会以为这是哪家的阔小姐走累了找个地儿在休息。
    不论是她那张除了眼角之外寻不见岁月痕迹的脸庞，还是她抬头看天时那副岁月安好的安然，都似是一副娴静的美人图。
    因为疾病的折磨，她瘦了许多，偏偏那瘦更削出了她的风骨，尽管身形羸弱，却始终有一股难言的气力支撑着她，让她连坐姿都显出端庄，脊梁挺拔。
    就连瘦，她都瘦出了一副理所应当的气势来，任谁也不会、更不敢在她清醒时将她当成病人。
    也没人能想出到底要是怎么样的男人才能征服这个女人。
    萧时歆在远处静静看着。
    她身上有着与那女人如出一辙的傲气，从小时候开始，她就没什么朋友，也没人敢欺负她。
    她的出身，她的家世，注定了她要走与寻常人不一样的路。
    可是这一脉相承的气，却让她行走的前路上，没有任何人敢靠近。
    像是丛染了血的荆棘，在烈日、暴雪、疾风中岿然不动，也不需要任何力量的遮挡，独自生长，独自杀敌，也独自……枯萎。
    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人的绽放，将全世界都挡在门外。
    偶尔有哪只傻乎乎的荆棘鸟看到了它的魅力，不顾一切地撞了上来，也只能在成全了自己的歌喉之后，逐渐凋零下去。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走在什么样的路上。
    只是她偶尔会好奇，看着自己母亲的背影，思考着当年她嫁给这个男人的时候，是不是也知道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正在这时，坐在喷泉池旁边的女人，仿佛心有灵犀一般，蓦然转头朝她这个方向看过来。
    那张素净也掩不住明艳的脸庞上露出一点惊诧，而后便朝她快速地招了招手，脸上露出点焦急来。
    萧时歆快步走了过去，高跟鞋的尾跟在地上磕出一点带有节奏感的声音。
    “怎么今天过来了？公司没有事情要忙吗？”女人端正地坐在轮椅上，膝盖上披着一条薄薄的毯子，扬起脖颈看她的时候，雪白的一截脖子弧度美的像天鹅颈。
    尤其是她开口的声音，带着一股难以言说的韵味，不疾不徐地和着优雅，是萧时歆一辈子都学不会的柔和清亮。
    她只淡淡的回道：“想今天过来，事情忙完了。”
    与母亲的声线比起来，她只能从自己的声音里听出冷厉、不近人情，干巴巴地仿佛在跟路上遇见的陌生人说话。
    不期然地，她脑海里划过某个小朋友对她的‘可爱’评价，她稍微走了会儿神。
    听到她的话，坐在轮椅上的女人小小地弯了弯唇角，好似有些无奈地看她一眼：“怎么都这么大了，还跟我撒娇。”
    萧总被来自亲妈的盖章劈头盖脸砸的一愣，半晌才面无表情地反驳道：“没有。”
    “云姐帮我去拿水了，正好趁着这会儿，你陪我走走。”女人没问她今天是遇到什么事情了，才会往自己这里跑，只是轻轻拍了下扶手，示意她推着自己转几圈。
    母女俩安静地在花园里转了好久，期间萧时歆还将女人原先放在膝上的那条毯子给她披上了。
    在即将绕着建筑物转第四圈的时候，周围都看不见人了，坐在轮椅上的人朝她轻轻挥了挥手，黑得发亮的眼眸微抬，见到那蓝天白云，半晌语气温和地说了一句：
    “衬着这好天气，今天我精力倒是不错，这会儿还没乏。”
    萧时歆心底一紧，抿了抿唇，她低头看着母亲的侧颜，半晌没说话。
    结果坐在轮椅上那人却想趁这会儿多说几句，毕竟不知道自己下次清醒的时候又会在何时。
    “看来不是公司，也不是家里。这是遇到了哪家的克星，让我的歆儿这样不知所措？”
    知子莫若母，也许在转第一圈的时候，她就察觉到了萧时歆心底的不安，和那不知从何说起的，跃动的欣喜。
    “是一个……丢了很久的宝贝。”萧时歆看着被风卷到脚下的一片绿叶，那叶片在地上翻了几个滚，委委屈屈地挨到她脚边，便不再动了。
    坐在轮椅上的女人缓缓露出个微笑，一双黑曜石似的漂亮眼睛也弯出笑意。
    “找回来了？”她轻拢慢捻地问了一句。
    萧时歆微不可见地点头，低声说道：“找回来了。”
    “留在身边了？”女人又笑问了一句。
    然而这次却等了许久都没等到那肯定的回答。
    她右手按在轮椅扶手上，想回头去看萧时歆的表情，就在同一时刻，那冷淡的回答落入她耳中：“这样，就很好。”
    现在这样就很好。
    下一刻，坐姿笔挺的人缓慢地挨到了椅背上，清醒时的她并不习惯依靠什么东西，连这往后靠的动作都有些生硬。
    但她还是就那么靠了上去，闭上了黑色双眼，轻飘飘地说道：“我有点累了，推我回去吧。”
    闭上眼睛的瞬间，单薄的胸口里泛出一阵酸意。
    她那一刻有许多话想说，
    她想说，其实你未必会变得跟我一样，别站在原地，以为前面只剩黑暗，再也追不到黎明。
    却在忆及女儿这一路走来所见所闻时，什么都说不出口。
    是自己带了个不好的头，赋予她生命时，送的礼物也太差，所以并不知道要怎么样握着手，牵着她，给她指出幸福的方向。
    怕歆儿多走一步，带了一身伤回来；也怕她少走一步，错过了那场繁华。
    就连沉默，都如此不安。
    *
    当萧时歆接到那个声音欢快的电话时，她正坐在办公室里和产品新系列的市场部经理相顾无言。
    市场部经理被她的眼刀刮得两股战战，几乎已经在脑海里不可抑制地思考自己递上去的辞职报告格式。
    于是电话铃响起的刹那，萧时歆明显地听到了前方传来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她面无表情地看了经理一眼，直把他看的在深秋时节满头大汗，才接起手机。
    “歆姐！歆姐！你今天有空吗！”听筒里的声音比寻常还欢快了一个度，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遇上了什么好事儿。
    “嗯？”萧时歆淡淡地应了一声，并不知道自己眼中寒流开始回暖，注意力都放在了这通电话上。
    “下班之后我可以来找你吗？有个东西送你~”尾音上翘的愉悦怎么都掩不住，还勾出一点独属于她年纪的可爱来。
    明明是清脆明亮的声线，偏偏在电话里不自觉地捎上了鼻音的软糯。
    萧时歆淡淡地应了一声好。
    就听到电话那头仿佛功成名就一样的欢呼声：“耶！”
    “那、那歆姐你今晚都要空出来哦，我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不知道是不是过于激动，萧时歆清楚地听到唐晓染那怎么都压不住的喜悦，以至于连用词都要重复好多遍。
    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
    在那个瞬间，萧时歆心底隐约有了个猜测，那猜测来的猝不及防，让她安静了好几秒才想起来自己还未给出回答。
    应下的瞬间，她居然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心情。
    是期待、欢喜？
    还是慌张、惶恐呢？

 101.重生之后的第一百零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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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蓝的天空上，被人拿着白色画刷, 阔气地从左划到右, 出门的人们抬头便能看到那浓墨重彩的手笔。
    风从四季常青的树叶间刮过，偶尔卷下点绿色的落叶，这南方的秋天便裹着厚厚的伪装来悄悄跟大家打招呼，等到你不注意时, 又不知什么时候会从你眼皮子底下悄悄完成和冬大爷的交接。
    四四方方的开阔建筑外修了几条环境优美的小路，圈出一个适宜漫步的小花园。
    外面的车子几乎不会开进来, 哪怕马路铺的平平整整, 也没几个人会不识相地扰了这里的安静。
    毕竟, 谁也不能确定将来老了，要住在里面的人会不会有自己。
    萧时歆就是挑在这样一个日子到了这家疗养院。
    她神色清冷，一身穿着更是隐约透出她非富即贵的身份, 按理说不会有太多人在路上看到她会选择上前攀谈。
    偏偏一路上见到的许多个小护士, 连同路过的护工，都会朝她露出个笑容，有的甚至还开口喊她一声：“萧总。”
    显然, 她是这里的常客。
    直到她熟门熟路地在某间病房前停下，里面的单人床床尾被子叠成了相当有水准的豆腐块, 而原本应该安静在房里某处看书的身影却遍寻不到。
    床前的桌上插了两支摇曳的白百合, 让房内透出一股悠然清香的气息。
    身后有个熟悉的中年女人声音响起：“萧总？又来看您母亲？我听云姐说今天不错, 她心情也好, 刚才就让云姐推出去转转了。”
    萧时歆转过身，见到一个拎着干净洗脸盆的中年女人，是隔壁房间的护工——冲她点了点头，简单道了声谢，便重新往楼下走去。
    小风徐徐地从花园里穿过，给这不冷不热的季节添了点凉爽。
    萧时歆是在楼下小喷泉池旁边找到人的。
    那是一个风姿极佳的女人，不论在什么时候都会把自己收拾的一丝不苟，若不是她坐在轮椅上，穿着病号服，谁都会以为这是哪家的阔小姐走累了找个地儿在休息。
    不论是她那张除了眼角之外寻不见岁月痕迹的脸庞，还是她抬头看天时那副岁月安好的安然，都似是一副娴静的美人图。
    因为疾病的折磨，她瘦了许多，偏偏那瘦更削出了她的风骨，尽管身形羸弱，却始终有一股难言的气力支撑着她，让她连坐姿都显出端庄，脊梁挺拔。
    就连瘦，她都瘦出了一副理所应当的气势来，任谁也不会、更不敢在她清醒时将她当成病人。
    也没人能想出到底要是怎么样的男人才能征服这个女人。
    萧时歆在远处静静看着。
    她身上有着与那女人如出一辙的傲气，从小时候开始，她就没什么朋友，也没人敢欺负她。
    她的出身，她的家世，注定了她要走与寻常人不一样的路。
    可是这一脉相承的气，却让她行走的前路上，没有任何人敢靠近。
    像是丛染了血的荆棘，在烈日、暴雪、疾风中岿然不动，也不需要任何力量的遮挡，独自生长，独自杀敌，也独自……枯萎。
    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人的绽放，将全世界都挡在门外。
    偶尔有哪只傻乎乎的荆棘鸟看到了它的魅力，不顾一切地撞了上来，也只能在成全了自己的歌喉之后，逐渐凋零下去。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走在什么样的路上。
    只是她偶尔会好奇，看着自己母亲的背影，思考着当年她嫁给这个男人的时候，是不是也知道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正在这时，坐在喷泉池旁边的女人，仿佛心有灵犀一般，蓦然转头朝她这个方向看过来。
    那张素净也掩不住明艳的脸庞上露出一点惊诧，而后便朝她快速地招了招手，脸上露出点焦急来。
    萧时歆快步走了过去，高跟鞋的尾跟在地上磕出一点带有节奏感的声音。
    “怎么今天过来了？公司没有事情要忙吗？”女人端正地坐在轮椅上，膝盖上披着一条薄薄的毯子，扬起脖颈看她的时候，雪白的一截脖子弧度美的像天鹅颈。
    尤其是她开口的声音，带着一股难以言说的韵味，不疾不徐地和着优雅，是萧时歆一辈子都学不会的柔和清亮。
    她只淡淡的回道：“想今天过来，事情忙完了。”
    与母亲的声线比起来，她只能从自己的声音里听出冷厉、不近人情，干巴巴地仿佛在跟路上遇见的陌生人说话。
    不期然地，她脑海里划过某个小朋友对她的‘可爱’评价，她稍微走了会儿神。
    听到她的话，坐在轮椅上的女人小小地弯了弯唇角，好似有些无奈地看她一眼：“怎么都这么大了，还跟我撒娇。”
    萧总被来自亲妈的盖章劈头盖脸砸的一愣，半晌才面无表情地反驳道：“没有。”
    “云姐帮我去拿水了，正好趁着这会儿，你陪我走走。”女人没问她今天是遇到什么事情了，才会往自己这里跑，只是轻轻拍了下扶手，示意她推着自己转几圈。
    母女俩安静地在花园里转了好久，期间萧时歆还将女人原先放在膝上的那条毯子给她披上了。
    在即将绕着建筑物转第四圈的时候，周围都看不见人了，坐在轮椅上的人朝她轻轻挥了挥手，黑得发亮的眼眸微抬，见到那蓝天白云，半晌语气温和地说了一句：
    “衬着这好天气，今天我精力倒是不错，这会儿还没乏。”
    萧时歆心底一紧，抿了抿唇，她低头看着母亲的侧颜，半晌没说话。
    结果坐在轮椅上那人却想趁这会儿多说几句，毕竟不知道自己下次清醒的时候又会在何时。
    “看来不是公司，也不是家里。这是遇到了哪家的克星，让我的歆儿这样不知所措？”
    知子莫若母，也许在转第一圈的时候，她就察觉到了萧时歆心底的不安，和那不知从何说起的，跃动的欣喜。
    “是一个……丢了很久的宝贝。”萧时歆看着被风卷到脚下的一片绿叶，那叶片在地上翻了几个滚，委委屈屈地挨到她脚边，便不再动了。
    坐在轮椅上的女人缓缓露出个微笑，一双黑曜石似的漂亮眼睛也弯出笑意。
    “找回来了？”她轻拢慢捻地问了一句。
    萧时歆微不可见地点头，低声说道：“找回来了。”
    “留在身边了？”女人又笑问了一句。
    然而这次却等了许久都没等到那肯定的回答。
    她右手按在轮椅扶手上，想回头去看萧时歆的表情，就在同一时刻，那冷淡的回答落入她耳中：“这样，就很好。”
    现在这样就很好。
    下一刻，坐姿笔挺的人缓慢地挨到了椅背上，清醒时的她并不习惯依靠什么东西，连这往后靠的动作都有些生硬。
    但她还是就那么靠了上去，闭上了黑色双眼，轻飘飘地说道：“我有点累了，推我回去吧。”
    闭上眼睛的瞬间，单薄的胸口里泛出一阵酸意。
    她那一刻有许多话想说，
    她想说，其实你未必会变得跟我一样，别站在原地，以为前面只剩黑暗，再也追不到黎明。
    却在忆及女儿这一路走来所见所闻时，什么都说不出口。
    是自己带了个不好的头，赋予她生命时，送的礼物也太差，所以并不知道要怎么样握着手，牵着她，给她指出幸福的方向。
    怕歆儿多走一步，带了一身伤回来；也怕她少走一步，错过了那场繁华。
    就连沉默，都如此不安。
    *
    当萧时歆接到那个声音欢快的电话时，她正坐在办公室里和产品新系列的市场部经理相顾无言。
    市场部经理被她的眼刀刮得两股战战，几乎已经在脑海里不可抑制地思考自己递上去的辞职报告格式。
    于是电话铃响起的刹那，萧时歆明显地听到了前方传来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她面无表情地看了经理一眼，直把他看的在深秋时节满头大汗，才接起手机。
    “歆姐！歆姐！你今天有空吗！”听筒里的声音比寻常还欢快了一个度，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遇上了什么好事儿。
    “嗯？”萧时歆淡淡地应了一声，并不知道自己眼中寒流开始回暖，注意力都放在了这通电话上。
    “下班之后我可以来找你吗？有个东西送你~”尾音上翘的愉悦怎么都掩不住，还勾出一点独属于她年纪的可爱来。
    明明是清脆明亮的声线，偏偏在电话里不自觉地捎上了鼻音的软糯。
    萧时歆淡淡地应了一声好。
    就听到电话那头仿佛功成名就一样的欢呼声：“耶！”
    “那、那歆姐你今晚都要空出来哦，我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不知道是不是过于激动，萧时歆清楚地听到唐晓染那怎么都压不住的喜悦，以至于连用词都要重复好多遍。
    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

 102.重生之后的第一百零二天

    宝贝儿, 想看更新，就乖乖补齐订阅哦~　　她举着仍然忘记关掉讲外语的手机，双手合十看着唐志成, 因为紧张, 睫毛不断颤动：“小叔，对不起，是不是花你太多钱了？”
    唐志成从极度震惊中回过神来，对上她那仿佛下一秒就后悔到要退货的表情, 安慰地挥了挥手：“怎么会，这么点钱小叔还是出的起的。”
    唐晓染确认了他的表情, 半晌之后松了口气。
    心底却无比遗憾。
    保留着这种遗憾的心情, 她打开小仙女们的微信群, 发出了一条消息：
    “下次安利手表，不超过一百万别往上搁图好吗：）”
    三秒钟之后，下面跟了回复：
    “这波逼装的666”
    “唐晓染, 看着我手里的权限, 我再给你一次讲话的机会。”
    她寂寞如雪地把刚才那张女表的购买记录截图发了上去。
    群里聊天记录瞬间变成了：
    “给大佬递茶，大佬你站在原地不要走动，我这就去给你找江诗丹顿和百达翡丽百万以上的产品图。”
    “苟富贵, 勿相忘——大佬，新表求围观。”
    “大佬, vca情人桥系列了解一下？”
    不再刷微信消息, 她面上大大地松完了那口气, 之后露出了个灿烂的笑容：“吓死我了, 我差点以为小叔刚才说的赔礼不算数了呢。”
    唐志成的坐姿又僵硬了几秒钟。
    ……赔礼？
    刷了他七十多万买个表，还够不上赔礼？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想打电话问问自己亲哥，他得多恨社会，才能骄纵出来这么个女儿。
    所幸在最后，他引以为傲的理智控制住了他破坏人设的冲动。
    他只是微笑着目送唐晓煜拉着他不懂事的姐姐上楼谈人生。
    *
    “姐，你是不是失了智，你知不知道你在宰谁？”唐晓煜伸手捋了一把额前的头发，五指没入发间，松手之后碎发又簌簌地落回原样。
    对上那双与自己如出一辙的深棕色眼眸，唐晓染相当淡定地眨了眨眼睛，开口问道：“我记得你想买一双限量秋季新款球鞋？”
    唐晓煜相当平静地反问了一句：“……所以呢？”
    女生听了他的反问，低头看着自己手指上新做的甲片，半晌后轻轻往上吹了一口气，朝着他微笑着伸出手道：
    “少年，要一起来拯救世界吗？”
    唐晓煜：你神经病吧你。
    面无表情地和唐晓染对视了三秒，他低头打开手机，开口道：“你等等，我问下那边还有没有货。”
    小叔，对不起，在我唐晓煜的世界观里，我姐说什么都是对的。
    愉快达成共识的姐弟俩，在那个下午圆满完成了由小叔陪同的购物活动。
    唐志成看着手机里的消费记录，独自在购物中心的角落里沉默了三秒钟，决定今天探完情况就立刻离开。
    这俩祖宗，谁爱供谁供吧。
    哈根达斯冷饮店内。
    唐晓染拿叉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盘子里的马卡龙，笑眯眯地拍着对面男人的马屁：“小叔你真的好大方，跟某些明明继承了公司还很抠门的人相当不一样。”
    坐在高晟集团总部大楼办公的唐晓璋打了个喷嚏，他停下手中的笔，感受了一下此刻的身体状态，发觉不是感冒前兆。
    好奇怪，感觉背上突然一沉。
    并不知道自己突然背了一口抠门的黑锅，唐晓璋思索半天未果，又埋头继续工作。
    唐志成只是微笑，拿起面前那杯果汁，在手中转了转，状似不经意地提了一句：“我记得家里有个阿姨煲的汤还不错，怎么这回来没见到她？”
    听到他的问题，女生做出一副艰难思考的模样，半晌后一拍手掌：“啊！叔说的是她啊……嗯？她今天不在厨房吗？”
    她转头看着唐晓煜。
    正挑剔地把奶油从蛋糕上刮下来的男生茫然地抬头看她：“谁？”
    连家里菜单都不关心的他，怎么可能会知道家里厨房换了厨子。
    面对两双一模一样的深棕色眼睛，唐志成安静了一会儿。
    假借果汁的杯子在唇边挡了一下，他暗自思考：难道真的只是那人自己做的不好，正好被开除了？
    “家里佣人的人事变动都是赵伯负责的，大哥应该会知道，叔你要是喜欢那个厨子的手艺，我回去帮你问问呀。”唐晓染相当坦然地看着他，甚至掏出了手机，做出一副下一秒就会拨号给赵伯的样子。
    “那倒不用，我就随口问一下。毕竟你们家厨子手艺还不错，你们又成天待在学校里，叔这不是担心你们吃的不好吗？”唐志成牵着唇角，温文尔雅又相当自然地接了一句。
    两个小屁孩笑的暖暖的，看向他的眼神里满是依恋。
    他也跟着笑，没过多久，又问出一个问题：“我听说前几天哥在家里发了一次火，你们知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唐晓煜下意识地想去看自己姐姐，却只看到她假装失落地用吸管搅拌杯底的那颗柑橘。
    “还不是有些人惹老爸生气，差点还连累了我和晓煜，要不是为了老爸的公司，我才不去帮他顶锅呢。”
    “晓染懂事了啊。”唐志成目光幽深地看着她，意味深长地感慨了一句。
    唐晓染一时间琢磨不透他的情感，没听懂地抬头看他，还发出疑惑的一声：“嗯？”
    要不是你突如其来的懂事，我的计划会半天都没结果吗！
    万万没想到事情会折在侄女突然为了家里公司着想上，唐志成此刻只觉得像是喝了一口味道难辨的菜汤，表情相当的复杂。
    尤其是联想到不知道多久前听到的，关于唐晓染参与了公司事务的消息上，他心情更复杂了。
    他竟然一时间不知道唐晓染到底是不是想要忽然争家产了。
    这让他颇有些不确定下一步棋该怎么走。
    “知道为你爸爸的公司着想了，这很好。”唐志成将自己看着她的目光转化成欣慰，又开口夸了她一句。
    她便全权接下，露出个美滋滋的笑容，相当不要脸地说了一句：“那当然，这公司将来也是我和晓煜的，我肯定要提前操心一下的，对吧？”
    一脉相承厚脸皮的唐晓煜点了点头：“没错。”
    唐志成看着他们这副下一秒就能上天的样子，只觉得逛了这几小时的腰不酸了腿也不疼了。毕竟只要一想到这两个不谙世事的小朋友在哥哥公司里搞事的模样，他就开始对未来充满期待。
    之前因为花了一大笔钱而堵得慌的心口瞬间通畅了。
    他眼尖地看到唐晓染那杯饮料即将见底，而这会儿时间又还没到晚饭时候，这意味着——购物也许还没到画上句号的时候。
    下一秒钟，他抬手看了看表：“哎呀，都这个时候了，我那边老朋友还等着我去喝茶，要不今天就先到这里了？”
    唐晓染立刻做出一副相当不舍的语气：“叔你这就走了？我走之前都特意跟赵伯说了，晚上家里要做你那份饭的。”
    “对啊，叔，你这趟过来都还没见着我爸呢？”唐晓煜也跟着挽留。
    “哈哈，我见我哥去公司就好了，还特意来一趟家里？你们两个小没良心的。饭我就不吃了，看你们过得这么开心，叔就放心了。”他摇了摇头，笑骂了他们俩一句，拿起自己随身的挎包，转身推门走出店面。
    直到他走远，唐晓煜失意体前屈趴在桌上，脸上的笑慢慢垮下去。
    听着唐晓染那边吸一口饮料却见了底的空气声，他无比颓废地问出一句：“姐，你什么时候发现的啊？”
    如果还没能从下午这番对话里找出点什么不同，那他的智商算是相当感人了。
    偏偏摆出深受打击模样的人只有他，对面的女生仿佛完全代入了‘没心没肺’人设，眉头都不皱一下，还饶有兴致地用吸管继续戳杯底那颗柑橘。
    听了他的问题，女生后知后觉地抬眼瞄他，半晌露出个假笑，回道：
    “早晨开始，颇觉心神不宁，有感于上天，故而掐指一算。”
    唐晓煜跟她对视三秒，重新趴回桌子上，自言自语道：“我为什么要跟一个因为点名被扣十五分的傻逼说话呢？”
    唐晓染：“……喂！”
    哪壶不开提哪壶！你犯规了啊少年！
    *
    夜晚。
    唐晓璋下班回家，一眼看到坐在客厅沙发上捧着脸，朝自己笑的十分开心的自家妹妹。
    他疑惑地走上前去，下一秒钟，两样东西被举到了他跟前。

 103.重生之后的第一百零三天

    宝贝儿, 想看更新, 就乖乖补齐订阅哦~　　萧时歆自然能感受到唐晓染的冷淡，甚至可以说是微妙的敌意。她翻着菜单的动作顿了一下，页面正好停在叉烧肠粉上。
    半晌之后，她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桌上的那张点餐纸，拿起铅笔在这道菜前面打了个锋利的勾。
    这家餐厅的菜色很不错，平时的生意一直很好，属于一家小型私房菜。因为价格的缘故, 来这里用餐的人群都差不多，喧闹不到哪里去。即便如此, 生意火爆的时候, 用餐需要提前三天预约。
    除了包厢之外, 外面每张餐桌的位置也都很宽敞，就算是两个相邻的位置, 互相之间也用半透明的装饰围屏隔了起来，能很好地保护用餐人的隐私。
    就因为这气氛, 唐晓染才觉得与萧时歆的独处相当煎熬，从头到尾将菜单翻了三遍之后，她都没想好自己到底要吃什么。
    正想随手拿过铅笔先把自己爱吃的肠粉勾上再说, 耳边突然响起一阵铿锵悠扬的音乐声——
    全国人民都耳熟能详的节奏, 正是央视新闻每晚七点播出时的前奏。
    她露出个匪夷所思地表情，顺着那声音回头看去, 心想怎么会有人在这种地方功放新闻联播啊？
    隔壁桌坐着个随父亲出来谈生意的男生, 正出于专业原因随手看个时事, 不曾想耳机出了问题，接入手机之后依然半点反应都没有。
    调试了几秒之后，他只能按着音量键调静音。
    在这段时间内，唐晓染转头看那边包厢，手却伸向那张点菜的单子。
    唯一的铅笔还握在萧时歆的手里，她注意到唐晓染伸手的动作，打算将手里的铅笔递到她那边。
    结果头都没回的女生当然没看到这幕，随手摸去，正摸在萧时歆的手背上。
    触手不是冰冷粗糙的纸张，而是一片微热的肌肤。
    唐晓染吓了一跳，触电一般地想要收回——
    但是她却像是被一股莫名的引力扯动，瞬间落进一个奇怪的世界里。
    *
    空旷的办公室里装修风格仅有最简约的黑白二色，就连桌边的一盆绿植都长得规规矩矩，仿佛连活力都不敢多释放一些，生怕逾越了自己的本分。
    此刻的室内一站一坐两人，其中一个正是萧时歆。
    唐晓染站在角落里，表情懵懵的。心想上一秒还在吃饭，怎么下一秒自己就穿越到萧时歆办公室起来了？
    更奇怪的是，整个世界都灰蒙蒙的，那两人也并没有看到突兀出现的她。
    坐在办公椅上的人身上的冷硬气势和办公室的格调融为一体，威压比与她吃饭时不知重了多少，好似隐藏了自己所有的七情六欲，像是一台运转完美的精密机械。
    她视线淡淡地落在面前的秘书身上，开口的声音含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在里头：“我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看到对高晟的收购计划。”
    站在她办公桌前的女人穿着职业装，习惯地低头应了，却还是为难地推了下眼镜，多补了一句：“可是，萧总，之前高晟股票崩盘的时候，下面就有人跟那边接触过了，高晟那边……好像是打算直接宣布破产。”
    意思是根本不打算卖给任何人。
    萧时歆平静地看着她，在秘书几乎抵抗不住这压力的时候，才不疾不徐地开口说道：“下午五点之前我要看到计划，价格方面先不用考虑——另外，明早七点召开董事会商讨收购事项，你通知一下他们。”
    秘书知道她这是已经做完了决定，又应了一声，见她目光沉沉地落在旁边的新闻上，只得收起自己满腹的疑惑，往外面走。
    直到她体贴地小心关好办公室的门，萧时歆的注意力都放在电视上。
    上面正是本地新闻，主持人持着标准表情与语气，汇报着高晟集团的情况：现任总裁唐晓璋的意外车祸，以及接踵而至的唐志华——唐晓染的父亲——突发脑溢血被送进医院，高晟集团股票一再下跌的情况。
    唐晓染不知何时走到了电视旁边，转头看着仍然在办公桌后坐着的那人，目光里带着浓重的悲伤，开口喃喃道：“你为什么要买下高晟？你跟我家这些事情……到底有什么关系？”
    可是那人看不见她，只是抬手关了新闻，拿起桌上的手机拨出了一个电话。
    唐晓染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在疼痛，好似瞬间回到了死后身为魂魄时那无能为力的情况：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所有悲剧的发生。
    她瞪着眼睛，因为压抑着情绪，以至于眼白部分都爬满红血丝。一步步走到萧时歆的身边，她俯身撑着桌子，像是想要用尽力气看进这人灵魂深处。
    电话接通，里面响起的声音暂时地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萧总？”
    是她的小叔，唐志成，听说在高晟一团乱的时候，最后还是小叔站出来维持了几天的。
    萧时歆眼底闪过片刻的冷意，好像能把室内本就不高的气温再降几度。
    “成叔，适可而止，华叔未必醒不过来。”
    唐晓染眼底的恨与怒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如同冬日湖面那层寒冰遇了暖风，顿时就裂开一道痕迹。
    这话什么意思？
    “小萧总这是说什么呢？我也很希望我哥能醒过来平平安安，这不是公司情况危急吗？我又不像你们这些个精英，我可没有什么经营公司的经验。”外放的声音里透出几分笑意，完全听不出来他所谓的危急，反倒是有几分老神在在的意思。
    萧时歆没有管他的话，只半敛着眼眸看着手机屏幕，喜怒难辨的模样，波澜不惊地接了下去：“既然如此，明天萧氏会派人过去谈收购计划，还希望成叔高抬贵手。”
    “哎呀哎呀，小萧啊，你这就不厚道了嘛？我们唐家的事情，你们外人还是少插手比较好。”电话那头的人先是笑着说了一句话，才意味深长地吐出后半句。
    唐晓染恍然觉得自己置身于年度商战现场，像个十足的傻白甜，无法从这唇枪舌战里听出个所以然来。
    像是为了给她解惑，很快地，她小叔的下一句又传了出来：
    “小萧啊，别怪你成叔没提醒你，以你如今的身价，不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唐家没人会领你这个情。”
    萧时歆沉默了两秒钟，又过了一会儿，启唇想说句什么——
    唐晓染还想往下听，正在这个时候，那股莫名的吸引力又再次出现，拽住她的手将她抛出了这个世界。
    *
    天旋地转间，她还坐在那温暖的餐厅内，脑内反射弧仿佛此刻才将指令传达完毕，让她完成那个猝不及防的收手动作。
    耳边那个奇妙的新闻联播前奏早没了，而萧时歆的铅笔正递到手边，仿佛根本没看到她那避之唯恐不及的动作。
    唐晓染乍然感受到世界加诸身上的迷幻旨意，看了看眼前的人，一时分不清虚幻和现实，脑子转了好多圈才反应过来。
    但是第一个想法是：刚才的萧时歆到底要说什么？
    回忆起碰到对方手背时看到的那些画面，本能促使她……
    一把抓住萧总递笔过来的那只手。
    牢牢地，抓的死紧。
    掌心的皮肤光滑如玉。
    温热传到大脑里，却什么画面都再没有出现。
    也就是这个时候，唐晓璋终于接完了那个电话，从拐角走过来，入目正是自家妹妹执着地看着萧时歆，还握着对方的手半天不松开的样子。
    唐大哥：……？？？他错过了什么？？？
    具体标准和设计选材的资料都已经提供给你大哥了。
    待到要按确认键的时候，却难得迟疑。
    顿了顿，她还是改成了另一句话发出去：
    “不论是材料价格还是方案选取，制造加工方面是高晟的特长，你不用太担心竞争结果。”
    咦？
    唐晓染一时间怀疑对面是不是个假的萧时歆。
    为什么答非所问啊？
    下意识地将聊天内容又看了几遍之后，她反应过来，萧时歆这句话好像是在给她吃定心丸。
    按照那人的性格，其实公事公办地回自己一句才是正常情况吧？
    女生仰倒在床上，伸手无意识地卷着自己的发尾，深棕色的眼眸看着天花板微微失神。她忽然想起晚上吃饭的时候，确认菜单时，自己最喜欢的肠粉前面那道犀利的勾。
    最后也没见萧时歆动一筷子……
    所以确实是给自己点的？
    为什么忽然有种其实萧时歆对自己好像挺好的错觉？
    有太多的谜团要解，而这些谜团又尽皆缠绕在同一个人身上。
    唐晓染放下卷头发的手，拿过手机，面无表情地在上面继续输入：
    “谢谢歆姐的提醒~安心了很多~”
    “所以过两天可以请你吃顿饭以示感谢吗？”后面加了个可爱的请求表情。
    萧时歆想到唐晓染今晚吃饭时的表现，一开始对自己表达出排斥，后来一反常态地握在自己的手，再后来心思根本没在晚餐上。
    ……还想请我吃饭？
    女人看着手机，轻而长地吐出一口气，似是一声悠长绵绝的叹息。
    仿佛已经料到拒绝之后对方会有的各种表现，终于还是如唐晓染所愿地回了句：“好。”
    “时间不早了，该睡了。”
    唐晓染歪了下脑袋，乖乖回了句晚安的同时，漂亮的浅色指甲戳了下对话框，不由得自言自语道：
    “意外的好撩嘛，萧总？”
    *
    萧总好不好撩目前还是个谜，但是项目是必须要拿下的。
    隔天大早，唐晓染从床上醒来，确定自己真的还留在这个世界，一切都并非幻觉之后，心情颇好地下楼用早餐。
    “爸，大哥，早啊。”她随手拉开餐桌旁的椅子，笑眯眯地向用手机放着新闻、又还在聊着时事的两人打了个招呼。
    唐晓璋面部的冷硬融化了许多，冲她点了点头。
    而唐爸则是瞥了她一眼，中断了和大儿子的话题，法令纹深刻的脸上满是威严，沉着声音问道：“这么早起来，这是打算上哪儿去？”
    唐晓染眉眼弯弯地跟端早餐上来的赵伯道谢，揭开粥盖时听了爸爸的话，飘香的水汽从她精神饱满的脸庞前飘过，衬着那深棕色的眼眸越发无辜：“我今天没打算出去啊。”
    那你起这么早干嘛？
    已经习惯了她又懒又奢侈习性的家人们眼里写着如此清楚的一句话。
    唐晓染‘唔’了一声，又把粥盖子合上了。
    “对哦，今天还要跟晓煜说项目的事情，那我去把他也叫起来好了。”说着她就起身往楼梯那边走去，脸上的表情竟然还有一丝微妙的兴奋。
    唐志华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他转头看着自家大儿子，用匪夷所思的语气问道：“晓染她最近开始跟进公司的事情了？”
    唐晓璋眼底流露出笑意，想到她这两天的变化，语气几近柔和：“是，她还打算跟萧家的单子。”
    唐志华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想了半天没想通是什么导致了自己女儿这堪称奇迹的变化，最终只能归功于祖宗显灵，决定今年回家祭祖再多上几炷香。
    老爸和大哥高兴了，唐晓煜却快要气到爆炸。
    昨晚突然被抢活就算了，大早上的居然还要被唐晓染扰清梦，他暴躁的起床气无处可发泄，又没法蒙头继续睡，只能黑着脸跟她下楼吃早餐。
    全家唯有唐晓染能免疫他的起床气，笑嘻嘻地给他揭开粥盖，还伸手将味道往他跟前扇了扇：“香不香？家里厨子新做的海鲜粥，趁热才好吃嘛。”
    唐晓煜听着老爸那边放着的催眠新闻，吊着双眼瞅了眼前罪魁祸首的笑脸，感觉心底压抑的气更多了。
    没好气地拍掉她的手，他拿起勺子一言不发地闷头吃早餐。
    那一下是真没省下劲儿，唐晓染倒吸了一口气，正想给他表演个委屈表情，结果脑海里却奇怪地响起一句话：

 104.重生之后的第一百零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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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甚至还笑出了声, 声音里含着藏不住的得意。
    像是找到了什么独一无二的宝藏似的。
    醉意将脸颊熏出桃红色，客厅灯光落在扬起的脸庞上, 从长而直的睫毛缝里漏进眼眸中，将深棕色的眼瞳映得闪闪发亮, 也把她的笑容照的更加灿烂。
    “你不说……我也知道。”唐晓染忽然抬起双手, 勾着萧时歆的脖子, 十指在她颈后交叠，把人拉得离自己又近了些许。
    近得就快要看不清双方的模样了, 就连呼吸声和醉意都要交缠上对方似的。
    萧时歆不得不伸出一手按在她身侧沙发上稳住身形。
    听到唐晓染自顾自的回答, 她的目光顺势落在对方下巴上，漫不经心地接了一字：“哦？”
    原来这小没良心的还知道自己对她好？
    萧时歆眼皮子稍稍抬了抬，让对方清楚地看到自己眼底的情绪，做出一副愿闻其详的姿态。
    即便大脑被酒精暂时俘-虏, 也不妨碍唐晓染听出对方话里的调侃和不信。
    她轻哼了一声，不知想到什么, 又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与此同时, 手下猝不及防一拉, 想把人拉到自己的身上。
    若不是萧时歆早有防备，这会儿准能让这小兔崽子把刚吃进去的晚饭还回来。
    原就按在沙发上的手用了点劲儿, 就将对方的那股劲儿抵消了, 萧时歆依然和她保持着原先的距离, 一分都未再近。
    唐晓染见这回没扯动人, 不高兴地鼓了鼓脸颊，只好费了点劲自己凑上去，刻意在萧时歆耳边压低了声音，做出一副分享不为人知小秘密的架势。
    热乎乎的气息和着软糯的嗓音滑进耳廓中：
    “嘘~歆姐你放心，你向我和大哥出柜的事情，我不会说出去的。”
    萧时歆乍然听见这话，愣了一下。
    她花了三秒钟才想起来唐晓染所谓的出柜对话发生在什么时候。
    回忆起那场和好友无比尴尬的相亲场景，萧时歆一阵沉默。
    唐晓璋出柜是真的，她不过是开了个玩笑，让场面不那么尴尬罢了。
    因为她不在意这个问题，反正也没有喜欢的人，性向如何并不重要。
    然而此刻听了小朋友的保证，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联想了一下唐晓染刚才那得意的笑容，萧总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这情商是高了点。
    萧时歆垂在身侧的另一手忍不住抬起，弹了一下唐晓染的额头，问出的话语里满是复杂的情绪：
    “那我先谢谢你了？”
    唐晓染笑嘻嘻地摆手，醉的一塌糊涂地应道：“不客气不客气。”
    并不知道自己在萧时歆的心里又多了个标签。
    小白眼狼、小自恋狂。
    萧时歆叹了一口气，将她的手拉开，决定还是去给唐晓染煮点醒酒汤。
    原以为清醒的时候就够皮了，没想到喝醉了的小家伙她更扛不住，完全不知道那张嘴里还能冒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
    *
    夜晚静悄悄地来临，窗外不知何时已然华灯初上。玻璃窗阻隔了外面世界的喧闹，却又完整地将那灯红酒绿的繁华世界静静地呈现出来。
    唐晓染坐在沙发上，怔怔地看着窗外，不知想到什么，目光里带了几分落寞，竟然连呼吸都忘记了。
    直到不知道放在哪里的手机唱起一段耳熟的旋律，她才猛然回过神来，深呼吸了几口气，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却完全没有去找手机的冲动，只是任那段音乐在室内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最后还是萧时歆把那个吵闹不休的东西递给了她。
    她不情不愿地瞟了一眼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是赵伯。
    接起之后，她听着手机对面慈祥的声音，沉默了良久才回道：“……不用留，我吃过晚饭了。”
    顿了顿，她又补了一句：“最近都不用留，我……我晚上不回去，在歆姐这边，如果爸爸和大哥不相信的话，可以打电话问她。”
    刻意不提唯一被剩下的那个，结果她眼底的落寞却仿佛她才是被剩下的那个似的。
    在厨房那边找了一圈发现储备的红豆、绿豆等豆子都用光了，萧时歆只好放弃醒酒汤，改为煮一壶水果茶。
    清香的梨子切片混着酸酸的柑橘瓣和甜甜的苹果块，味道从透明壶口里随着蒸汽徐徐冒出，萧时歆闻着鼻间的果香，听到唐晓染说的话，神情平静地想道：
    看来这次的事情还不小。
    得是什么样的事情，才会让天不怕地不怕的唐晓染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还自顾自地决定躲在她家里呢？
    揭开透明的壶盖倒扣在一边，萧时歆素白的手捏住放冰糖的包装袋，缓慢地往两边用力。
    袋口被撕开，露出的空隙越来越大。
    而后渐渐倾斜，咕噜两声，两块四四方方的小胖糖落进壶里。
    当酸酸甜甜的水果茶裹着舌尖来回流淌时，唐晓染晕乎乎的脑袋总算得救了。
    手里捧着热乎乎的果茶，唐晓染这会儿才觉出几分自作主张的不好意思来，不敢跟萧时歆的眼睛对上，只低头瞅着杯子里的茶。
    半晌才慢吞吞地往外蹦词儿：
    “歆姐……呃，就是……我能不能在你这里——”
    话还没说完，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
    唐晓染分心看了一眼，发现是唐晓煜之后，非常无情地选择挂掉。
    然而那头的人就像是知道她的心情一样，锲而不舍持之以恒地跟她杠上了，导致唐晓染忍无可忍地把他拉黑了。
    话还没说完，她清了清嗓子，决定这次迅速地说完自己的请求。
    “我是说，我可不可以在你这里——”
    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
    这次是萧时歆的手机。
    唐晓染面无表情地盯着她掏出手机的动作，但是萧总丝毫不受这视线的影响，见到屏幕上跳动的号码，她挑了下眉头，划开了接听，又点了外放：
    “歆姐，打扰你真的很抱歉，但是我有事情要找我姐，她是不是在你那里？”
    男生的声音里满是掩不住的焦急，听起来确实是发生了什么。
    于是唐晓染眼底的不耐烦慢慢消失，她别扭地将视线挪到萧时歆手中举着的那支手机上。
    “说吧。”萧时歆淡淡地回了一句。
    手机那头的人顿了一下，似乎猜到她开了外放，但情况紧急，他顾不了那么多了：
    “唐晓染，我知道你跟我翻脸，不想看到我，但我现在就告诉你一点——”
    “资料我没打算交上去，可是刚才我去爸爸书房找公司文件的时候，在他桌上看到了一份一模一样的资料。”
    语速飞快地说完一大段，他飞快地换了一口气，扔下最后一句：
    “距离大哥下班回家还有三个小时，回不回来，你自己看着办。”
    唐晓染：“！！！”
    她霍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最出格的不过是在两人在一栋小洋房门口，大哥抬手帮他整理围巾，两人目光对上时，眼底的暖意几乎被放大特写。
    唐晓染在心底啧啧感叹——
    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大哥！
    谈恋爱都谈得这么纯情！
    人家都拿出娱记的偷拍精神了，结果拍出来的图美得跟电影宣传海报似的。
    唐晓染凑得太近，揉了揉眼睛，冷不防大灯忽然被‘啪’地一声打开。
    她吓得一回头，唐晓煜不知何时走远了，正面无表情地倚着房门，朝她翻了个白眼：“我都锁了门，你干嘛一副偷偷摸摸的样子？”
    唐晓染尴尬地笑了一声，摸了摸鼻子回道：“咳，第一次看别人隐-私，业务不太熟练。”
    唐晓煜：“……”
    言归正传，唐晓煜扬了扬下巴，遥遥示意她看手中的纸：“你觉得怎么样？”
    唐晓染没听懂他的‘怎么样’指的是什么，憋了半晌回了一句：“我觉得……顾珩长得还不错？”
    这人就是她大哥的对象，之前庆祝朋友酒吧开业时，唐晓染和晓煜出门时见过的人。
    唐晓煜满脑袋黑线，磨着后槽牙回道：“谁问你这个了！你之前不是对唐晓璋紧张的很吗？我是说，就凭这个资料，你觉得今晚你能护住他吗！”
    哦，说的是这个啊。
    唐晓染右手食指轻轻刮了刮下巴，重新看着桌上的资料，半晌无声。
    就在唐晓煜以为她什么办法都憋不出来的时候，正想冷哼一声嘲讽她，结果这时候又听到了她轻飘飘的话：
    “噫，你不要把我和大哥说的那么暧昧，我们只是单纯的兄妹情深——”
    没等唐晓煜白眼翻上天，她下一句又衔接了上来：
    “如果只是这件事的话，哄哄爸爸，或者暂时让哥哥认个错避过风头就好了，怕就怕……”
    她眼眸流转，杏眸里笑意不再，明明是在敞亮的灯光下，眼底却半分光亮也无，看着唐晓煜的神情几乎让他觉得陌生。
    “怕就怕，爸爸手里的资料，不止这些呢。”
    唐晓煜根本就不想跟她聊唐晓璋，如果不是这事情被他发现的巧，他又不想平白背一口锅，那绝对是不会在意唐晓璋被老爸爆骂的。
    这时候见到她那默默思考的样子，心底那股不平的气儿又上来了：
    “你就那么盼着他好，巴不得他永远坐在高晟那个位置上？连亲弟弟都不帮？”

 105.重生之后的第一百零五天

    宝贝儿，想看更新, 就乖乖补齐订阅哦~　　萧时歆自然能感受到唐晓染的冷淡, 甚至可以说是微妙的敌意。她翻着菜单的动作顿了一下，页面正好停在叉烧肠粉上。
    半晌之后, 她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桌上的那张点餐纸，拿起铅笔在这道菜前面打了个锋利的勾。
    这家餐厅的菜色很不错, 平时的生意一直很好, 属于一家小型私房菜。因为价格的缘故, 来这里用餐的人群都差不多，喧闹不到哪里去。即便如此, 生意火爆的时候, 用餐需要提前三天预约。
    除了包厢之外，外面每张餐桌的位置也都很宽敞，就算是两个相邻的位置，互相之间也用半透明的装饰围屏隔了起来, 能很好地保护用餐人的隐私。
    就因为这气氛，唐晓染才觉得与萧时歆的独处相当煎熬, 从头到尾将菜单翻了三遍之后, 她都没想好自己到底要吃什么。
    正想随手拿过铅笔先把自己爱吃的肠粉勾上再说, 耳边突然响起一阵铿锵悠扬的音乐声——
    全国人民都耳熟能详的节奏，正是央视新闻每晚七点播出时的前奏。
    她露出个匪夷所思地表情, 顺着那声音回头看去, 心想怎么会有人在这种地方功放新闻联播啊？
    隔壁桌坐着个随父亲出来谈生意的男生, 正出于专业原因随手看个时事, 不曾想耳机出了问题，接入手机之后依然半点反应都没有。
    调试了几秒之后，他只能按着音量键调静音。
    在这段时间内，唐晓染转头看那边包厢，手却伸向那张点菜的单子。
    唯一的铅笔还握在萧时歆的手里，她注意到唐晓染伸手的动作，打算将手里的铅笔递到她那边。
    结果头都没回的女生当然没看到这幕，随手摸去，正摸在萧时歆的手背上。
    触手不是冰冷粗糙的纸张，而是一片微热的肌肤。
    唐晓染吓了一跳，触电一般地想要收回——
    但是她却像是被一股莫名的引力扯动，瞬间落进一个奇怪的世界里。
    *
    空旷的办公室里装修风格仅有最简约的黑白二色，就连桌边的一盆绿植都长得规规矩矩，仿佛连活力都不敢多释放一些，生怕逾越了自己的本分。
    此刻的室内一站一坐两人，其中一个正是萧时歆。
    唐晓染站在角落里，表情懵懵的。心想上一秒还在吃饭，怎么下一秒自己就穿越到萧时歆办公室起来了？
    更奇怪的是，整个世界都灰蒙蒙的，那两人也并没有看到突兀出现的她。
    坐在办公椅上的人身上的冷硬气势和办公室的格调融为一体，威压比与她吃饭时不知重了多少，好似隐藏了自己所有的七情六欲，像是一台运转完美的精密机械。
    她视线淡淡地落在面前的秘书身上，开口的声音含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在里头：“我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看到对高晟的收购计划。”
    站在她办公桌前的女人穿着职业装，习惯地低头应了，却还是为难地推了下眼镜，多补了一句：“可是，萧总，之前高晟股票崩盘的时候，下面就有人跟那边接触过了，高晟那边……好像是打算直接宣布破产。”
    意思是根本不打算卖给任何人。
    萧时歆平静地看着她，在秘书几乎抵抗不住这压力的时候，才不疾不徐地开口说道：“下午五点之前我要看到计划，价格方面先不用考虑——另外，明早七点召开董事会商讨收购事项，你通知一下他们。”
    秘书知道她这是已经做完了决定，又应了一声，见她目光沉沉地落在旁边的新闻上，只得收起自己满腹的疑惑，往外面走。
    直到她体贴地小心关好办公室的门，萧时歆的注意力都放在电视上。
    上面正是本地新闻，主持人持着标准表情与语气，汇报着高晟集团的情况：现任总裁唐晓璋的意外车祸，以及接踵而至的唐志华——唐晓染的父亲——突发脑溢血被送进医院，高晟集团股票一再下跌的情况。
    唐晓染不知何时走到了电视旁边，转头看着仍然在办公桌后坐着的那人，目光里带着浓重的悲伤，开口喃喃道：“你为什么要买下高晟？你跟我家这些事情……到底有什么关系？”
    可是那人看不见她，只是抬手关了新闻，拿起桌上的手机拨出了一个电话。
    唐晓染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在疼痛，好似瞬间回到了死后身为魂魄时那无能为力的情况：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所有悲剧的发生。
    她瞪着眼睛，因为压抑着情绪，以至于眼白部分都爬满红血丝。一步步走到萧时歆的身边，她俯身撑着桌子，像是想要用尽力气看进这人灵魂深处。
    电话接通，里面响起的声音暂时地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萧总？”
    是她的小叔，唐志成，听说在高晟一团乱的时候，最后还是小叔站出来维持了几天的。
    萧时歆眼底闪过片刻的冷意，好像能把室内本就不高的气温再降几度。
    “成叔，适可而止，华叔未必醒不过来。”
    唐晓染眼底的恨与怒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如同冬日湖面那层寒冰遇了暖风，顿时就裂开一道痕迹。
    这话什么意思？
    “小萧总这是说什么呢？我也很希望我哥能醒过来平平安安，这不是公司情况危急吗？我又不像你们这些个精英，我可没有什么经营公司的经验。”外放的声音里透出几分笑意，完全听不出来他所谓的危急，反倒是有几分老神在在的意思。
    萧时歆没有管他的话，只半敛着眼眸看着手机屏幕，喜怒难辨的模样，波澜不惊地接了下去：“既然如此，明天萧氏会派人过去谈收购计划，还希望成叔高抬贵手。”
    “哎呀哎呀，小萧啊，你这就不厚道了嘛？我们唐家的事情，你们外人还是少插手比较好。”电话那头的人先是笑着说了一句话，才意味深长地吐出后半句。
    唐晓染恍然觉得自己置身于年度商战现场，像个十足的傻白甜，无法从这唇枪舌战里听出个所以然来。
    像是为了给她解惑，很快地，她小叔的下一句又传了出来：
    “小萧啊，别怪你成叔没提醒你，以你如今的身价，不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唐家没人会领你这个情。”
    萧时歆沉默了两秒钟，又过了一会儿，启唇想说句什么——
    唐晓染还想往下听，正在这个时候，那股莫名的吸引力又再次出现，拽住她的手将她抛出了这个世界。
    *
    天旋地转间，她还坐在那温暖的餐厅内，脑内反射弧仿佛此刻才将指令传达完毕，让她完成那个猝不及防的收手动作。
    耳边那个奇妙的新闻联播前奏早没了，而萧时歆的铅笔正递到手边，仿佛根本没看到她那避之唯恐不及的动作。
    唐晓染乍然感受到世界加诸身上的迷幻旨意，看了看眼前的人，一时分不清虚幻和现实，脑子转了好多圈才反应过来。
    但是第一个想法是：刚才的萧时歆到底要说什么？
    回忆起碰到对方手背时看到的那些画面，本能促使她……
    一把抓住萧总递笔过来的那只手。
    牢牢地，抓的死紧。
    掌心的皮肤光滑如玉。
    温热传到大脑里，却什么画面都再没有出现。
    也就是这个时候，唐晓璋终于接完了那个电话，从拐角走过来，入目正是自家妹妹执着地看着萧时歆，还握着对方的手半天不松开的样子。
    唐大哥：……？？？他错过了什么？？？
    唐晓染扒在沙发边缘，只露出半张脸，那双深棕色的杏眸里满是做错了事的愧疚和茫然。
    她举着仍然忘记关掉讲外语的手机，双手合十看着唐志成，因为紧张，睫毛不断颤动：“小叔，对不起，是不是花你太多钱了？”
    唐志成从极度震惊中回过神来，对上她那仿佛下一秒就后悔到要退货的表情，安慰地挥了挥手：“怎么会，这么点钱小叔还是出的起的。”
    唐晓染确认了他的表情，半晌之后松了口气。
    心底却无比遗憾。
    保留着这种遗憾的心情，她打开小仙女们的微信群，发出了一条消息：
    “下次安利手表，不超过一百万别往上搁图好吗：）”
    三秒钟之后，下面跟了回复：
    “这波逼装的666”
    “唐晓染，看着我手里的权限，我再给你一次讲话的机会。”
    她寂寞如雪地把刚才那张女表的购买记录截图发了上去。
    群里聊天记录瞬间变成了：
    “给大佬递茶，大佬你站在原地不要走动，我这就去给你找江诗丹顿和百达翡丽百万以上的产品图。”
    “苟富贵，勿相忘——大佬，新表求围观。”
    “大佬，vca情人桥系列了解一下？”
    不再刷微信消息，她面上大大地松完了那口气，之后露出了个灿烂的笑容：“吓死我了，我差点以为小叔刚才说的赔礼不算数了呢。”
    唐志成的坐姿又僵硬了几秒钟。
    ……赔礼？
    刷了他七十多万买个表，还够不上赔礼？

 106.重生之后的第一百零六天

    宝贝儿，想看更新, 就乖乖补齐订阅哦~　　就连带着老朋友父女俩走进来的唐爸听到这话也愣在了原地。
    感受到那近乎凝滞的气氛, 唐晓染后知后觉地一回头——
    正对上不远处萧时歆那面无表情的脸。
    好似刚才什么都没有听见。
    “哟，几天不见, 晓染这志气倒是让我刮目相看啊。”走在唐爸旁边的一位精神矍铄的中年人背着手，笑眯眯地夸了一句，多亏与好友多年的友谊小船十分牢固, 暂时不会翻在唐晓染这一句话上。
    “萧伯伯好, 歆姐好。”唐晓煜用手背蹭了下鼻尖, 看了傻姐姐一眼，故作乖巧地跟客人们打招呼, 想替她赶紧把话题转移掉。
    唐晓璋也喊了声萧伯，又冲萧时歆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轮到唐晓染了, 她一时间竟不知道现在这个梦醒不醒比较好。
    最后只能仗着三尺厚的脸皮硬挤出一个笑容，假装自己刚才什么都没有说过，把唐晓煜的话重复了一遍。
    在唐爸带着客人上书房之前, 她收到了一个死亡凝视。
    ——等会儿再收拾你。
    那个眼神是这么翻译的。
    也许是跟公司内部的业务有关, 唐晓璋动作有些僵地轻拍了下她的脑袋权做安抚, 也没管自己西装前襟上那小滩不明水渍，转身跟上了几人的步伐。
    唐晓煜看着他跟上的背影，之前还一片明媚的眼眸顿时沉了沉, 直到看见唐晓染跟条小尾巴一样地跟上了几人的步伐。
    唐晓煜：“……？？？”等等！那有你什么事儿啊？
    二楼除了有书房之外, 还有一间小的茶室用作会客谈生意, 唐父带着两位客人走进了会客厅, 而唐晓璋则又往前走了一段，打算去书房取文件。
    萧时歆走进会客厅的时候不期然往后看了看，正好瞧见唐晓染缀在自家大哥身后的模样。
    收回目光的时候，一缕心绪不期然闪过：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晓染和她大哥关系好像不怎么样。
    *
    唐晓璋直到走进书房的时候才发觉有人跟着，回头见到人的时候愣了一下，开口问了句：“怎么了？”
    事实上唐晓染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个冲动跟上来，只是下意识地想要跟在大哥的身边，好像跟着他就能远离那些噩梦一样的灾厄。
    女生肩侧落着几缕黑色的卷发，因着午睡的痕迹稍显凌乱，额前黑发下一双深棕色的眼眸显出几分无措，甚至无意识地绞着手指。
    乍一听到自家大哥的问题，她眨巴了几下眼睛，好半晌不知如何开口，胡乱将问题丢了回去：“呃，我们最近是要和萧家谈生意吗？”
    唐晓璋颇有些意外，没想到她会忽然关心家里的生意，想了想点头道：“谈个合作项目，他们今年打算研发一个新系列，准备把生产外包给我们。”
    一边说着，他往办公桌的方向走去，从一叠文件里抽出一个文件夹，回身递给唐晓染。
    见到她有些懵然地接过文件，唐晓璋顿了一下，又补了一句：“晓煜前两天跟爸爸说过想负责这个单子，你是上来帮他拿文件？”
    她摇了摇头，将手里的文件翻看完了又把东西还给他，“他没跟我说过这个事情，还是等他自己来拿吧。”
    见她站在原地又不说话，又不肯走的样子，一时间唐晓璋竟然产生了一种好像她在黏着自己的错觉。
    好像瞬间回到了她和唐晓煜还很小的时候。
    那个时候两个小不点还会黏在他身后，‘哥哥、哥哥’地喊，他去哪他们俩就去哪。
    回过神来，唐晓璋将身上的外套随手脱了放在椅子上，拿起另一份文件，往门口的方向走去，眸光落在室内那身影略显单薄的人身上，不由得开口说了一句：
    “我现在要拿文件过去，你……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唐晓染踟蹰着不知该摇头还是点头，最终还是垂着眼眸回了一句：“没有。”
    没有，我只是想跟着你。
    唐晓璋又皱了一下眉头，然而父亲那边肯定等不了太久，只好先往会客室走去。
    留下唐晓染在原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无声在书房里将自己疼的龇牙咧嘴。
    ……真不是做梦吗？她真的又活过来了？
    *
    回到楼下的时候，还没挨上沙发边，唐晓煜的问题就甩了过来：“你刚才跟着唐晓璋上去干嘛？”
    女生摸过他的薯片往嘴里塞了一片，歪着脑袋看着他，眼尾的一抹桃红显得格外好看，半晌咽下口中的食物，简单应道：“没干嘛，就跟过去看看。”
    唐晓煜嘲讽地嗤了一声，不知想到什么，抬手也从旁边的薯片袋子里拈起几片，往嘴里一丢，含糊着说道：“你最好离他远点。”
    不远处的赵伯抬眼看了看这姐弟俩，无声后退，想往不远处的小花园走去。
    结果还未走出去几步，就听到唐晓染清脆的一声：“不。”
    男生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被那掷地有声的拒绝当面甩地一愣。几秒后才反应过来，一脸受到背叛的模样。刚想开口说点什么，二楼会客室的门打开，萧时歆和唐晓璋一前一后走了出来，他只得将嘴里的话随着薯片一并咽下去。
    两位总裁皆是喜怒不形于色的类型，但是此刻脸上的表情都带了几分僵硬和木然，一并往楼下走去。
    唐晓璋快到门口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冲阳台门边的赵伯开口说道：“赵伯，不用准备我的晚饭。”
    赵伯应了一声，但是唐晓染短期内的‘大哥依赖症’还没打算戒掉，听了这句就下意识地接道：“你要去哪？我也要去！”
    萧时歆淡淡了看了她一眼。
    唐晓璋也看了她一眼。
    然后他们俩对视了一下之后，竟然异口同声地说了一句：“好。”
    ……这场景好像哪里不太对？
    唐晓煜看着唐晓璋和萧时歆之间的互动，又回头看了看自家姐姐，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等到唐晓染跑上楼换完衣服下来，他努力回忆了半天刚才唐晓璋和萧时歆的表情，又想到爸爸之前顺嘴提过的一句话，倏然睁大了眼睛。
    抬手将一阵风一样从身边跑过的女生给扯住，在她疑惑的视线中用匪夷所思的语气说道：
    “他们好像是去约会？！”
    啊？什么？
    唐晓染感觉自己脑子里轰地一声炸开了。
    这要是大哥和萧时歆真的成了，自己的报仇计划怎么实施！
    她坚定地拍了拍唐晓煜的肩，认真道：“那我更要去了！”
    去搞破坏！
    唐晓煜本来还想拉她，但是脑海里一些想法电光火石地闪过，又让他马上收回了手——
    这对要是不成，不正好合自己心意吗？
    唐晓染此时全部的心神都放在如何棒打鸳鸯上，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剧本，完全没注意到自家弟弟的表情，在鞋柜边穿好鞋就往外咻咻地跑。
    然而……
    她的一身才华在车上完全无处施展，因为这俩完全没有要聊天的打算，空气沉默地能闷死十个唐晓染。
    唐晓染咽了口口水，看了看驾驶位的大哥，又从后视镜看了看坐在后排低头看着手机的萧时歆，默默地删掉了心底的戏。
    直到车停在SUNRISE餐厅前，三人又沉默地下了车。
    坐在餐厅里，趁着萧时歆去洗手的功夫，唐晓染憋话憋了太久，抓紧问了一句：“大哥你们真的是来约会的吗？”
    唐晓璋的表情一瞬间很复杂，没承认也没否认，组织了许久的语言才回道：“……父亲和萧伯伯让我们俩一块儿吃顿饭。”
    唐晓染看了看面前的菜单，心想这真是她见过的最单纯的一顿饭。
    但是不行，就算这次相亲还有亿分之一可能，她都要给掐没了。鼓了鼓腮帮子，她目光灼灼地看着旁边的自家大哥：
    “大哥，我觉得你不能和萧时歆在一起。”
    黑发男人额前的头发落了几缕，大部分被梳到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剑眉星眸格外标致，气场外露。
    听了她的话，唐晓璋垂眸看了她一眼，缓声应了一句：“……嗯。”
    唐晓染完全不满足，决定有理有据地说服大哥：“毕竟我们以后要让萧家破产的！”
    唐晓璋端起茶杯的动作停了一下，心想还好没来得及喝。
    眼底浮出几许无奈，他点了点桌子，轻声问道：“你知道萧氏集团如果上市，市值多少吗？”
    唐晓染低头喝茶，斜眼瞧他，跟着他小小声道：“买不起吗？”
    唐晓璋清了清嗓子，坦然道：“十个高晟就买的起。”
    女生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半晌后决然地一点头，肯定道：“那大哥你更不能嫁了，太欺负人了。”
    唐大哥：“……？”等等，已经要用上‘嫁’字了吗？
    从他们身后走回原位的萧时歆禁不住轻笑了一声。
    唐晓璋很无奈，为了避免等会儿自家妹妹再当着人家萧氏集团现任总裁面前说出让人家破产的话，他决定先摊牌。
    “不好意思，这么说可能会让萧伯失望——我是个同-性-恋。”他定定地看着对面的萧时歆，郑重地开口出柜。
    萧时歆的五官较为凌厉，在她没什么表情的时候气势尤为冷冽，某种程度上来说和唐晓璋属于同一个类型。
    位居高位，不怒而威的气势，他们身上都有。
    听了他的话，她神情平淡地将自己那杯茶端起，抬眸瞧了对面兄妹俩，面对‘约会对象’如此出柜，眉头都不挑一下地回答：
    “巧了，我也是。”
    唐晓染表情从原本听见大哥出柜的茫然变成了呆滞。
    如果这会儿她是个记者，可能对于能见证S市两大集团巨头的互相出柜而兴奋搓手，甚至想好了明天一早的标题！
    但是她不是啊！
    她呆愣半晌，看了看旁边的冷面大哥，又看了看对面的冰美人，终于说出了一句此情此景参与相亲的无关人员最合适的台词：
    “……打、打扰了？”
    外面的车子几乎不会开进来，哪怕马路铺的平平整整，也没几个人会不识相地扰了这里的安静。
    毕竟，谁也不能确定将来老了，要住在里面的人会不会有自己。
    萧时歆就是挑在这样一个日子到了这家疗养院。
    她神色清冷，一身穿着更是隐约透出她非富即贵的身份，按理说不会有太多人在路上看到她会选择上前攀谈。

 107.番外一

    宝贝儿, 想看更新, 就乖乖补齐订阅哦~　　分明生的眉目精致、肤白貌美，偏偏不论是眼角唇畔的线条、又或是下颌的弧度，都硬是将脸庞上那块被灯光笼着的皮肤温度压低了许多。
    唐晓染不经意抬头扫了她一眼, 又低头瞅着菜单, 只在心底对刚才看到的那幕得出个结论：
    相由心生，面冷是因为心也冷吧。
    上辈子看到的那条收购新闻, 像是在心底梗着的一根刺，每次看到萧时歆的时候, 都会跟着扎自己一下。
    萧时歆自然能感受到唐晓染的冷淡, 甚至可以说是微妙的敌意。她翻着菜单的动作顿了一下，页面正好停在叉烧肠粉上。
    半晌之后, 她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桌上的那张点餐纸, 拿起铅笔在这道菜前面打了个锋利的勾。
    这家餐厅的菜色很不错, 平时的生意一直很好，属于一家小型私房菜。因为价格的缘故，来这里用餐的人群都差不多，喧闹不到哪里去。即便如此, 生意火爆的时候，用餐需要提前三天预约。
    除了包厢之外, 外面每张餐桌的位置也都很宽敞，就算是两个相邻的位置, 互相之间也用半透明的装饰围屏隔了起来, 能很好地保护用餐人的隐私。
    就因为这气氛, 唐晓染才觉得与萧时歆的独处相当煎熬，从头到尾将菜单翻了三遍之后，她都没想好自己到底要吃什么。
    正想随手拿过铅笔先把自己爱吃的肠粉勾上再说，耳边突然响起一阵铿锵悠扬的音乐声——
    全国人民都耳熟能详的节奏，正是央视新闻每晚七点播出时的前奏。
    她露出个匪夷所思地表情，顺着那声音回头看去，心想怎么会有人在这种地方功放新闻联播啊？
    隔壁桌坐着个随父亲出来谈生意的男生，正出于专业原因随手看个时事，不曾想耳机出了问题，接入手机之后依然半点反应都没有。
    调试了几秒之后，他只能按着音量键调静音。
    在这段时间内，唐晓染转头看那边包厢，手却伸向那张点菜的单子。
    唯一的铅笔还握在萧时歆的手里，她注意到唐晓染伸手的动作，打算将手里的铅笔递到她那边。
    结果头都没回的女生当然没看到这幕，随手摸去，正摸在萧时歆的手背上。
    触手不是冰冷粗糙的纸张，而是一片微热的肌肤。
    唐晓染吓了一跳，触电一般地想要收回——
    但是她却像是被一股莫名的引力扯动，瞬间落进一个奇怪的世界里。
    *
    空旷的办公室里装修风格仅有最简约的黑白二色，就连桌边的一盆绿植都长得规规矩矩，仿佛连活力都不敢多释放一些，生怕逾越了自己的本分。
    此刻的室内一站一坐两人，其中一个正是萧时歆。
    唐晓染站在角落里，表情懵懵的。心想上一秒还在吃饭，怎么下一秒自己就穿越到萧时歆办公室起来了？
    更奇怪的是，整个世界都灰蒙蒙的，那两人也并没有看到突兀出现的她。
    坐在办公椅上的人身上的冷硬气势和办公室的格调融为一体，威压比与她吃饭时不知重了多少，好似隐藏了自己所有的七情六欲，像是一台运转完美的精密机械。
    她视线淡淡地落在面前的秘书身上，开口的声音含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在里头：“我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看到对高晟的收购计划。”
    站在她办公桌前的女人穿着职业装，习惯地低头应了，却还是为难地推了下眼镜，多补了一句：“可是，萧总，之前高晟股票崩盘的时候，下面就有人跟那边接触过了，高晟那边……好像是打算直接宣布破产。”
    意思是根本不打算卖给任何人。
    萧时歆平静地看着她，在秘书几乎抵抗不住这压力的时候，才不疾不徐地开口说道：“下午五点之前我要看到计划，价格方面先不用考虑——另外，明早七点召开董事会商讨收购事项，你通知一下他们。”
    秘书知道她这是已经做完了决定，又应了一声，见她目光沉沉地落在旁边的新闻上，只得收起自己满腹的疑惑，往外面走。
    直到她体贴地小心关好办公室的门，萧时歆的注意力都放在电视上。
    上面正是本地新闻，主持人持着标准表情与语气，汇报着高晟集团的情况：现任总裁唐晓璋的意外车祸，以及接踵而至的唐志华——唐晓染的父亲——突发脑溢血被送进医院，高晟集团股票一再下跌的情况。
    唐晓染不知何时走到了电视旁边，转头看着仍然在办公桌后坐着的那人，目光里带着浓重的悲伤，开口喃喃道：“你为什么要买下高晟？你跟我家这些事情……到底有什么关系？”
    可是那人看不见她，只是抬手关了新闻，拿起桌上的手机拨出了一个电话。
    唐晓染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在疼痛，好似瞬间回到了死后身为魂魄时那无能为力的情况：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所有悲剧的发生。
    她瞪着眼睛，因为压抑着情绪，以至于眼白部分都爬满红血丝。一步步走到萧时歆的身边，她俯身撑着桌子，像是想要用尽力气看进这人灵魂深处。
    电话接通，里面响起的声音暂时地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萧总？”
    是她的小叔，唐志成，听说在高晟一团乱的时候，最后还是小叔站出来维持了几天的。
    萧时歆眼底闪过片刻的冷意，好像能把室内本就不高的气温再降几度。
    “成叔，适可而止，华叔未必醒不过来。”
    唐晓染眼底的恨与怒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如同冬日湖面那层寒冰遇了暖风，顿时就裂开一道痕迹。
    这话什么意思？
    “小萧总这是说什么呢？我也很希望我哥能醒过来平平安安，这不是公司情况危急吗？我又不像你们这些个精英，我可没有什么经营公司的经验。”外放的声音里透出几分笑意，完全听不出来他所谓的危急，反倒是有几分老神在在的意思。
    萧时歆没有管他的话，只半敛着眼眸看着手机屏幕，喜怒难辨的模样，波澜不惊地接了下去：“既然如此，明天萧氏会派人过去谈收购计划，还希望成叔高抬贵手。”
    “哎呀哎呀，小萧啊，你这就不厚道了嘛？我们唐家的事情，你们外人还是少插手比较好。”电话那头的人先是笑着说了一句话，才意味深长地吐出后半句。
    唐晓染恍然觉得自己置身于年度商战现场，像个十足的傻白甜，无法从这唇枪舌战里听出个所以然来。
    像是为了给她解惑，很快地，她小叔的下一句又传了出来：
    “小萧啊，别怪你成叔没提醒你，以你如今的身价，不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唐家没人会领你这个情。”
    萧时歆沉默了两秒钟，又过了一会儿，启唇想说句什么——
    唐晓染还想往下听，正在这个时候，那股莫名的吸引力又再次出现，拽住她的手将她抛出了这个世界。
    *
    天旋地转间，她还坐在那温暖的餐厅内，脑内反射弧仿佛此刻才将指令传达完毕，让她完成那个猝不及防的收手动作。
    耳边那个奇妙的新闻联播前奏早没了，而萧时歆的铅笔正递到手边，仿佛根本没看到她那避之唯恐不及的动作。
    唐晓染乍然感受到世界加诸身上的迷幻旨意，看了看眼前的人，一时分不清虚幻和现实，脑子转了好多圈才反应过来。
    但是第一个想法是：刚才的萧时歆到底要说什么？
    回忆起碰到对方手背时看到的那些画面，本能促使她……
    一把抓住萧总递笔过来的那只手。
    牢牢地，抓的死紧。
    掌心的皮肤光滑如玉。
    温热传到大脑里，却什么画面都再没有出现。
    也就是这个时候，唐晓璋终于接完了那个电话，从拐角走过来，入目正是自家妹妹执着地看着萧时歆，还握着对方的手半天不松开的样子。
    唐大哥：……？？？他错过了什么？？？
    赵伯想了半天没想到原因，只能做事分散自己的焦虑。
    唐家请的保姆多是中年妇女，借着之前那通幺蛾子将她们接触了个遍，此刻唐晓染正坐在沙发上，视线微斜，看着赵伯走向厨房的背影。
    深棕色的眼睛里全是冷漠。
    因为她口味刁钻的原因，唐家总共请了三位大厨，其中一位中年大叔并不住在这里，每天做完晚饭就离开。剩下一个做本帮菜的谢阿姨，还有一个专门负责煲汤煮粥的梅姨，偶尔还会给她爸爸熬些降血压之类的养生汤。
    就在刚才，她去厨房让梅姨煲个海鲜粥当夜宵的时候，碰到梅姨那双皲老的手时，明明白白地听到了一句话。
    【您放心好了，老爷的汤我都是看着时候煲的，只偶尔加点东西，绝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108.番外一

    宝贝儿, 想看更新, 就乖乖补齐订阅哦~　　感受到那近乎凝滞的气氛，唐晓染后知后觉地一回头——
    正对上不远处萧时歆那面无表情的脸。
    好似刚才什么都没有听见。
    “哟，几天不见, 晓染这志气倒是让我刮目相看啊。”走在唐爸旁边的一位精神矍铄的中年人背着手, 笑眯眯地夸了一句，多亏与好友多年的友谊小船十分牢固, 暂时不会翻在唐晓染这一句话上。
    “萧伯伯好，歆姐好。”唐晓煜用手背蹭了下鼻尖, 看了傻姐姐一眼, 故作乖巧地跟客人们打招呼，想替她赶紧把话题转移掉。
    唐晓璋也喊了声萧伯, 又冲萧时歆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轮到唐晓染了, 她一时间竟不知道现在这个梦醒不醒比较好。
    最后只能仗着三尺厚的脸皮硬挤出一个笑容, 假装自己刚才什么都没有说过，把唐晓煜的话重复了一遍。
    在唐爸带着客人上书房之前，她收到了一个死亡凝视。
    ——等会儿再收拾你。
    那个眼神是这么翻译的。
    也许是跟公司内部的业务有关，唐晓璋动作有些僵地轻拍了下她的脑袋权做安抚, 也没管自己西装前襟上那小滩不明水渍，转身跟上了几人的步伐。
    唐晓煜看着他跟上的背影, 之前还一片明媚的眼眸顿时沉了沉，直到看见唐晓染跟条小尾巴一样地跟上了几人的步伐。
    唐晓煜：“……？？？”等等！那有你什么事儿啊？
    二楼除了有书房之外, 还有一间小的茶室用作会客谈生意, 唐父带着两位客人走进了会客厅, 而唐晓璋则又往前走了一段，打算去书房取文件。
    萧时歆走进会客厅的时候不期然往后看了看，正好瞧见唐晓染缀在自家大哥身后的模样。
    收回目光的时候，一缕心绪不期然闪过：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晓染和她大哥关系好像不怎么样。
    *
    唐晓璋直到走进书房的时候才发觉有人跟着，回头见到人的时候愣了一下，开口问了句：“怎么了？”
    事实上唐晓染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个冲动跟上来，只是下意识地想要跟在大哥的身边，好像跟着他就能远离那些噩梦一样的灾厄。
    女生肩侧落着几缕黑色的卷发，因着午睡的痕迹稍显凌乱，额前黑发下一双深棕色的眼眸显出几分无措，甚至无意识地绞着手指。
    乍一听到自家大哥的问题，她眨巴了几下眼睛，好半晌不知如何开口，胡乱将问题丢了回去：“呃，我们最近是要和萧家谈生意吗？”
    唐晓璋颇有些意外，没想到她会忽然关心家里的生意，想了想点头道：“谈个合作项目，他们今年打算研发一个新系列，准备把生产外包给我们。”
    一边说着，他往办公桌的方向走去，从一叠文件里抽出一个文件夹，回身递给唐晓染。
    见到她有些懵然地接过文件，唐晓璋顿了一下，又补了一句：“晓煜前两天跟爸爸说过想负责这个单子，你是上来帮他拿文件？”
    她摇了摇头，将手里的文件翻看完了又把东西还给他，“他没跟我说过这个事情，还是等他自己来拿吧。”
    见她站在原地又不说话，又不肯走的样子，一时间唐晓璋竟然产生了一种好像她在黏着自己的错觉。
    好像瞬间回到了她和唐晓煜还很小的时候。
    那个时候两个小不点还会黏在他身后，‘哥哥、哥哥’地喊，他去哪他们俩就去哪。
    回过神来，唐晓璋将身上的外套随手脱了放在椅子上，拿起另一份文件，往门口的方向走去，眸光落在室内那身影略显单薄的人身上，不由得开口说了一句：
    “我现在要拿文件过去，你……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唐晓染踟蹰着不知该摇头还是点头，最终还是垂着眼眸回了一句：“没有。”
    没有，我只是想跟着你。
    唐晓璋又皱了一下眉头，然而父亲那边肯定等不了太久，只好先往会客室走去。
    留下唐晓染在原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无声在书房里将自己疼的龇牙咧嘴。
    ……真不是做梦吗？她真的又活过来了？
    *
    回到楼下的时候，还没挨上沙发边，唐晓煜的问题就甩了过来：“你刚才跟着唐晓璋上去干嘛？”
    女生摸过他的薯片往嘴里塞了一片，歪着脑袋看着他，眼尾的一抹桃红显得格外好看，半晌咽下口中的食物，简单应道：“没干嘛，就跟过去看看。”
    唐晓煜嘲讽地嗤了一声，不知想到什么，抬手也从旁边的薯片袋子里拈起几片，往嘴里一丢，含糊着说道：“你最好离他远点。”
    不远处的赵伯抬眼看了看这姐弟俩，无声后退，想往不远处的小花园走去。
    结果还未走出去几步，就听到唐晓染清脆的一声：“不。”
    男生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被那掷地有声的拒绝当面甩地一愣。几秒后才反应过来，一脸受到背叛的模样。刚想开口说点什么，二楼会客室的门打开，萧时歆和唐晓璋一前一后走了出来，他只得将嘴里的话随着薯片一并咽下去。
    两位总裁皆是喜怒不形于色的类型，但是此刻脸上的表情都带了几分僵硬和木然，一并往楼下走去。
    唐晓璋快到门口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冲阳台门边的赵伯开口说道：“赵伯，不用准备我的晚饭。”
    赵伯应了一声，但是唐晓染短期内的‘大哥依赖症’还没打算戒掉，听了这句就下意识地接道：“你要去哪？我也要去！”
    萧时歆淡淡了看了她一眼。
    唐晓璋也看了她一眼。
    然后他们俩对视了一下之后，竟然异口同声地说了一句：“好。”
    ……这场景好像哪里不太对？
    唐晓煜看着唐晓璋和萧时歆之间的互动，又回头看了看自家姐姐，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等到唐晓染跑上楼换完衣服下来，他努力回忆了半天刚才唐晓璋和萧时歆的表情，又想到爸爸之前顺嘴提过的一句话，倏然睁大了眼睛。
    抬手将一阵风一样从身边跑过的女生给扯住，在她疑惑的视线中用匪夷所思的语气说道：
    “他们好像是去约会？！”
    啊？什么？
    唐晓染感觉自己脑子里轰地一声炸开了。
    这要是大哥和萧时歆真的成了，自己的报仇计划怎么实施！
    她坚定地拍了拍唐晓煜的肩，认真道：“那我更要去了！”
    去搞破坏！
    唐晓煜本来还想拉她，但是脑海里一些想法电光火石地闪过，又让他马上收回了手——
    这对要是不成，不正好合自己心意吗？
    唐晓染此时全部的心神都放在如何棒打鸳鸯上，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剧本，完全没注意到自家弟弟的表情，在鞋柜边穿好鞋就往外咻咻地跑。
    然而……
    她的一身才华在车上完全无处施展，因为这俩完全没有要聊天的打算，空气沉默地能闷死十个唐晓染。
    唐晓染咽了口口水，看了看驾驶位的大哥，又从后视镜看了看坐在后排低头看着手机的萧时歆，默默地删掉了心底的戏。
    直到车停在SUNRISE餐厅前，三人又沉默地下了车。
    坐在餐厅里，趁着萧时歆去洗手的功夫，唐晓染憋话憋了太久，抓紧问了一句：“大哥你们真的是来约会的吗？”
    唐晓璋的表情一瞬间很复杂，没承认也没否认，组织了许久的语言才回道：“……父亲和萧伯伯让我们俩一块儿吃顿饭。”
    唐晓染看了看面前的菜单，心想这真是她见过的最单纯的一顿饭。
    但是不行，就算这次相亲还有亿分之一可能，她都要给掐没了。鼓了鼓腮帮子，她目光灼灼地看着旁边的自家大哥：
    “大哥，我觉得你不能和萧时歆在一起。”
    黑发男人额前的头发落了几缕，大部分被梳到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剑眉星眸格外标致，气场外露。
    听了她的话，唐晓璋垂眸看了她一眼，缓声应了一句：“……嗯。”
    唐晓染完全不满足，决定有理有据地说服大哥：“毕竟我们以后要让萧家破产的！”
    唐晓璋端起茶杯的动作停了一下，心想还好没来得及喝。
    眼底浮出几许无奈，他点了点桌子，轻声问道：“你知道萧氏集团如果上市，市值多少吗？”
    唐晓染低头喝茶，斜眼瞧他，跟着他小小声道：“买不起吗？”
    唐晓璋清了清嗓子，坦然道：“十个高晟就买的起。”

 109.番外一

    宝贝儿, 想看更新, 就乖乖补齐订阅哦~　　几乎就在唐晓染觉得笑容有些僵, 想要给自己找个台阶下时, 对方却淡淡地回了二字：“可以。”
    走到自己的车前，用遥控开锁之后, 萧时歆回头看去，发现那位小朋友还站在原地发呆, 不知是不是被她如此干脆的应答吓到了。
    车子的前灯闪了闪, 将唐晓染拉回了魂, 魂不守舍地上了车。
    直到萧时歆一脚油门开出去之后, 她才仿佛自己之前幻听了似的, 偏过头睨着她，又问了一遍：“歆姐真打算做饭给我吃？”
    开着车的女人神情平淡，侧颜的轮廓美的颇有些惊心动魄, 尤其是黑色的碎卷发在白皙细腻的脸颊上挡了些许, 更衬出她五官的精致来。
    不正对着那对冷眸，那让人有些胆寒的气势便弱了许多，令人将更多的注意力落在她本身的容貌上。
    “想吃什么？”萧时歆直接将车往家附近的超市开。
    得了她的确认, 唐晓染又生出几分无所适从了, 尤其是想到中午看见她趴在办公桌上休息的那一幕——
    总觉得屁股底下这椅子仿佛生了刺似的，让她怎么都坐的不舒服。
    只好自己跟自己的良心妥协, 期望它能消停点：“之前开玩笑的~歆姐今天都迁就我一天了, 这顿晚饭还是我来做吧, 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萧时歆转头看了她一眼, 触及她眼底的几分歉疚。
    奇怪了，今天小白眼狼同学怎么总用这种眼神看着她？
    以前也从没见她这么客气过，今天就来她这待了一天，怎么一副做了非常对不起她的事情的模样？
    *
    唐晓染看着面前巨大的落地窗，又回头看了看屋内简约的摆设，环顾了一周这将近两百平方的空间，惊讶地问道：
    “歆姐一个人在这住吗？”
    萧时歆正在把刚才买的食材摆上料理台，听了她的问题，漫应了一声。
    拧开水龙头，冲洗蔬菜的哗哗声便成了之后在室内的唯一声响。
    唐晓染看着眼前这宽阔落地窗外的景色，收纳了这繁华街区的大半世界。鳞次栉比的高楼、蜿蜒如长蛇见不到尽头的马路、还有底下路上来往经过的蚂蚁大的人……
    尽管已经想象出了夜晚站在这儿能看到的景象，唐晓染依然觉得有另一种更为浓重的感觉笼罩着她。
    孤独。
    令人灵魂都被冻得发颤的孤独。
    想起萧氏集团总部办公室的装饰和摆设，又首次来到萧时歆住的地方待了一趟，唐晓染忍不住地想，萧时歆每天到底都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啊。
    她甚至都不敢问萧时歆，为什么不回萧家待着呢？
    下午的阳光从那透明玻璃外落进来，好似连温暖都被削了一层，覆在身上的暖意所剩无几。
    唐晓染在落地窗前站了一会儿，就禁不住这莫名的冷意，往开放的小厨房那边凑去。
    身家百亿的萧总并不知道，就这么一会儿，某位小朋友已经对她产生了浓厚的同情心。
    看到唐晓染挽起袖子要过来帮忙，她也不拦，偌大的厨房，便由着人发挥。
    她想做一道菠萝咕噜肉。
    透明的大碗里装着切好的新鲜里脊肉，圆澄澄的饱满蛋黄落下去，又倒进雪白精细的面粉，拿起筷子搅拌时，与碗壁碰撞出的声音清脆悦耳。
    锅里倒入三分之二的油，将裹好的里脊肉一条条放下去时，热油与肉合奏出的滋滋声，渐渐在空气里弥漫出的肉香，总算将冰冷的室内染上了烟火气。
    唐晓染洗了双干净的筷子，在旁边盐水泡着的大碗里偷偷夹出一块果肉来吃。
    “嘶……”她倒抽了一口凉气，立即引起了萧时歆的注意。
    “泡的还不够久吧？快先吐出来，舌头疼不疼？”萧时歆走过来，抬手便轻扣着她的下巴，似乎想让她张嘴看看。
    结果唐晓染眼睛转了转，狐狸一样的狡黠模样，抬手便拈起另一块果肉塞进萧时歆嘴里。
    见到萧时歆睁大眼睛，含着那块果肉不敢动的样子，她终于恶作剧得逞一样地笑出声来：“我刚才拆标签泡盐水的时候发现把菠萝买成了凤梨，不用泡盐水也不会刺舌头的，甜不甜？”
    即便只是含着，果肉里丰富的水分也慢慢溢出，在口腔里漫出一股美滋滋的甜。
    被那甜味儿一浸，心底被捉弄的那丁点儿气也被泡散了。
    萧时歆眼底的气便化作了无奈的笑。
    发现唐晓染还一脸期待地眨着眼睛等自己的回答，她只得无可奈何地点头。
    于是那双杏眸瞬间便笑如弯月。
    唐晓染边做菜还边探索萧时歆的小厨房，竟然还从橱柜里翻出来两瓶酒，起初以为是料酒，拆开之后闻了一鼻子才发现……
    “咦？我记得这是歆姐你老家那边的特产吧，是家里人自己酿的酒，对不对？”
    萧时歆看到她手里的瓶子，点头的同时，回忆了一下这是什么时候放在那儿的。
    大概是过年的时候家里人塞在她车上，她发现之后又随手放在厨房这边的吧。
    毕竟平常只有她一个人在家，而她也并没有喝闷酒的习惯，所以偶尔会用它们做酒酿丸子。
    唐晓染兴致勃勃地洗了杯子，给自己倒了半杯。
    澄黄的液体落在杯中，散发出香甜的诱惑，浓香的甜将酒精味藏了起来，只迷惑得鼻子彻底沉沦在这气味里，就连大脑理智都撑不住，嗅一下便宣告投降。
    她抿着杯角喝了一小口，醇厚的甜味儿就将舌头都征服了，唇齿间都是这酒的气息，直到咽进肚里，那悠久不散的甘甜仍然在舌尖徘徊。
    原本打算的浅尝辄止，在尝到这样正宗好喝的味道时就有些收不住了，结果她还未来得及喝第二口，旁边一只玉白的手就伸过来夺走了酒杯。
    萧时歆黝黑深邃的眸光看的她瞬间就清醒了，只听见她缓缓说道：“空腹喝酒对胃不好。”
    唐晓染撅着嘴看到那杯子离着自己十万八千里远。
    她走到萧时歆旁边小声嘀咕道：“我看过了，它度数一点都不高，我就再喝一口呗，就一口。”
    萧时歆轻睨了她一眼，见她表情可怜，只得回道：“吃饭的时候再喝。”
    本来也没想拦着她。
    在自己这里喝，总好过放她跑到那些乱七八糟的酒吧里要好。
    唐晓染顿时就开心地比了个‘v’字，这会儿又想起来菜才做到一半，见萧时歆已经把炸好的里脊肉捞了起来，立刻就去准备最后的步骤了。
    四十分钟后。
    看见桌上摆着菠萝咕噜肉、南瓜紫薯百合煲、龙井虾仁、可乐鸡翅、蒜蓉小白菜，唐晓染忍不住笑了一下，露出一口白牙。
    自己做的菠萝咕噜肉只是下意识的，但是她没想到萧时歆居然会给她做南瓜紫薯百合煲，就好像知道她这会儿只想吃甜的一样。
    就连刚才答应的酒，都重新摆在了她跟前。
    小白菜里带着淡淡的醋味儿，淡淡的酸勾人胃口；酸酸甜甜的凤梨果肉混着炸的恰到好处的咕噜肉，恨不得让人再添三碗饭；直到微有些腻了，新鲜的虾仁里夹杂的淡淡茶香，就清了嘴里那点儿腻味。
    直到胃口八分饱时，舀一勺饭后甜点似的百合煲，从最淡的百合尝起，到脆甜的南瓜，最后咬一口糖分饱和的小紫薯，好像产生了突然从谷底飞升到天空中的幸福感。
    间或尝上两口那滋味醇厚的酒，唐晓染只觉得心底那藏着的天大的委屈，好像都被这层层递进的甜给抚慰了。
    当萧时歆看到她眼底开始朦胧时，就知道这酒的后劲儿上来了。
    她轻叹了一口气，刚才就想说，空腹喝酒对胃不好，而且，这酒后劲很大。
    但是也许晓染就是想吃这么一顿饭。
    唐晓染觉得自己相当清醒，所以她喝完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直到起身之后天旋地转又坐回了位置上，她才睁着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看着萧时歆，语速相当缓慢地问道：
    “歆姐，我好像……喝多了？”
    萧时歆本还想给她盛点汤，见她这反应突然迟钝的样子，不太确定她到底醉到什么程度，只应了一句，又问道：
    “要不要去沙发上坐一会儿？”
    这会儿刚吃完，不能躺着，只能让她先坐着缓缓。
    唐晓染头有点晕，不敢动作太大，于是像个树懒一样，极其缓慢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然后往沙发那边迈出第一步，花了十多秒确定自己方向没错，又迈出了第二步，如此反复，艰难地往沙发那边挪动。
    萧时歆本还担心她会不会走不稳摔了，结果见到这一幕，竟然忍不住勾了勾唇。
    等到她把碗筷都收拾到洗碗池里了，顺手把桌子也擦干净之后，才发现那个在沙发上端端正正坐着的人。
    乖巧得和幼儿园小朋友一样，双手还放在膝盖上。
    萧时歆没想到她喝醉了之后居然会这么乖，跟之前还有闲心捉弄自己的模样全然不同。
    看见她走过来，唐晓染跟着抬了抬头，深棕色的眼睛里一时间竟露出几分朦胧的依赖来。
    “难受吗？”萧时歆在她跟前站定，俯身问她。
    唐晓染一板一眼地回答，“头有点晕。”
    “要不要我去给你煮点醒酒的？”
    “不要。”
    萧总乐了，又笑了一下，唇畔笑意带出的风情驱散了眼底的冷意。
    “你喜欢醉着？”
    “没醉。”唐晓染脸上的表情还是那么认真。
    没醉你会这么乖？
    萧时歆觉得眼前的小朋友这会儿就像是自动作答器，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那种。
    仿佛感受到了对方无声的笑意，唐晓染又重复了一遍：“没醉。”
    她真的没醉，只是路走的有点不稳，脑袋有点晕，眼前是谁她还是记得的。
    萧时歆笑起来是真的好看啊，好看到她觉得脑袋更晕了。
    于是条件反射地伸手掩了一下对方的唇，她用力眨了几下眼睛，跟萧时歆那双略显狭长的眼眸对上。
    两人无声对视了一段时间。
    她放下手，因为距离很近，香甜的酒味从唇齿间溢出，藏着丝丝缕缕令人心醉的酒精味儿，仿佛要隔着这么点距离将对方都染醉似的。
    让听的人都有一瞬间的恍惚——
    “歆姐，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据知情人士透露，之前出租屋内的租户，是日前刚宣布破产的高晟集团前董事长女儿，警方已确认死者身份，目前案件详情还在进一步调查中……”突然响起的电视新闻声音拉回了她的注意力，她条件反射地朝着发声的电视机看了过去。
    那里是被一排架子挡住的隔间，她快步走过去，视线往电视的方向看去——镜头晃了晃，拍的正是她之前住的那个小出租屋。
    唐晓染咽了咽口水，被这铺天盖地的灰色调，还有这新闻勾起的回忆压的有点喘不过气来。
    下一秒，电视屏幕的光熄灭了。
    她隐约看到眼前有一抹白晃过，慢慢地转过脑袋，看到旁边一张长方形的大木桌，后面坐着的那人。
    素白的手臂搁在桌上，手指还按着遥控器。
    旁边的百叶窗里斜斜漏出光，落在她的手臂上，将那抹皮肤映得白到耀眼。
    电视声关掉之后，室内实在过于安静，安静到唐晓染只能盯着那点光里上下沉浮的细微灰尘飘动，脑子里给它们加点被风吹动的配音。
    灰蒙蒙的颜色仿佛把世界渲染成黑白的，唐晓染看着萧时歆，看着她胜雪的脸庞上，那对黑白分明的眼眸。
    漆黑的眼珠深不见底，一眼望去以为望进了深渊。
    她静静地坐在那里，抿紧了唇，仿佛一张洗尽铅华、又美得惊心动魄的黑白照。

 110.番外二

    宝贝儿, 想看更新，就乖乖补齐订阅哦~　　萧总并不知道自己被惦记了一天, 或者说, 就算知道, 今天的她其实也没有太多的心情搭理其他人。
    碧蓝的天空上, 被人拿着白色画刷, 阔气地从左划到右，出门的人们抬头便能看到那浓墨重彩的手笔。
    风从四季常青的树叶间刮过，偶尔卷下点绿色的落叶，这南方的秋天便裹着厚厚的伪装来悄悄跟大家打招呼，等到你不注意时, 又不知什么时候会从你眼皮子底下悄悄完成和冬大爷的交接。
    四四方方的开阔建筑外修了几条环境优美的小路, 圈出一个适宜漫步的小花园。
    外面的车子几乎不会开进来，哪怕马路铺的平平整整，也没几个人会不识相地扰了这里的安静。
    毕竟, 谁也不能确定将来老了, 要住在里面的人会不会有自己。
    萧时歆就是挑在这样一个日子到了这家疗养院。
    她神色清冷，一身穿着更是隐约透出她非富即贵的身份，按理说不会有太多人在路上看到她会选择上前攀谈。
    偏偏一路上见到的许多个小护士，连同路过的护工, 都会朝她露出个笑容, 有的甚至还开口喊她一声：“萧总。”
    显然, 她是这里的常客。
    直到她熟门熟路地在某间病房前停下, 里面的单人床床尾被子叠成了相当有水准的豆腐块, 而原本应该安静在房里某处看书的身影却遍寻不到。
    床前的桌上插了两支摇曳的白百合，让房内透出一股悠然清香的气息。
    身后有个熟悉的中年女人声音响起：“萧总？又来看您母亲？我听云姐说今天不错，她心情也好，刚才就让云姐推出去转转了。”
    萧时歆转过身，见到一个拎着干净洗脸盆的中年女人，是隔壁房间的护工——冲她点了点头，简单道了声谢，便重新往楼下走去。
    小风徐徐地从花园里穿过，给这不冷不热的季节添了点凉爽。
    萧时歆是在楼下小喷泉池旁边找到人的。
    那是一个风姿极佳的女人，不论在什么时候都会把自己收拾的一丝不苟，若不是她坐在轮椅上，穿着病号服，谁都会以为这是哪家的阔小姐走累了找个地儿在休息。
    不论是她那张除了眼角之外寻不见岁月痕迹的脸庞，还是她抬头看天时那副岁月安好的安然，都似是一副娴静的美人图。
    因为疾病的折磨，她瘦了许多，偏偏那瘦更削出了她的风骨，尽管身形羸弱，却始终有一股难言的气力支撑着她，让她连坐姿都显出端庄，脊梁挺拔。
    就连瘦，她都瘦出了一副理所应当的气势来，任谁也不会、更不敢在她清醒时将她当成病人。
    也没人能想出到底要是怎么样的男人才能征服这个女人。
    萧时歆在远处静静看着。
    她身上有着与那女人如出一辙的傲气，从小时候开始，她就没什么朋友，也没人敢欺负她。
    她的出身，她的家世，注定了她要走与寻常人不一样的路。
    可是这一脉相承的气，却让她行走的前路上，没有任何人敢靠近。
    像是丛染了血的荆棘，在烈日、暴雪、疾风中岿然不动，也不需要任何力量的遮挡，独自生长，独自杀敌，也独自……枯萎。
    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人的绽放，将全世界都挡在门外。
    偶尔有哪只傻乎乎的荆棘鸟看到了它的魅力，不顾一切地撞了上来，也只能在成全了自己的歌喉之后，逐渐凋零下去。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走在什么样的路上。
    只是她偶尔会好奇，看着自己母亲的背影，思考着当年她嫁给这个男人的时候，是不是也知道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正在这时，坐在喷泉池旁边的女人，仿佛心有灵犀一般，蓦然转头朝她这个方向看过来。
    那张素净也掩不住明艳的脸庞上露出一点惊诧，而后便朝她快速地招了招手，脸上露出点焦急来。
    萧时歆快步走了过去，高跟鞋的尾跟在地上磕出一点带有节奏感的声音。
    “怎么今天过来了？公司没有事情要忙吗？”女人端正地坐在轮椅上，膝盖上披着一条薄薄的毯子，扬起脖颈看她的时候，雪白的一截脖子弧度美的像天鹅颈。
    尤其是她开口的声音，带着一股难以言说的韵味，不疾不徐地和着优雅，是萧时歆一辈子都学不会的柔和清亮。
    她只淡淡的回道：“想今天过来，事情忙完了。”
    与母亲的声线比起来，她只能从自己的声音里听出冷厉、不近人情，干巴巴地仿佛在跟路上遇见的陌生人说话。
    不期然地，她脑海里划过某个小朋友对她的‘可爱’评价，她稍微走了会儿神。
    听到她的话，坐在轮椅上的女人小小地弯了弯唇角，好似有些无奈地看她一眼：“怎么都这么大了，还跟我撒娇。”
    萧总被来自亲妈的盖章劈头盖脸砸的一愣，半晌才面无表情地反驳道：“没有。”
    “云姐帮我去拿水了，正好趁着这会儿，你陪我走走。”女人没问她今天是遇到什么事情了，才会往自己这里跑，只是轻轻拍了下扶手，示意她推着自己转几圈。
    母女俩安静地在花园里转了好久，期间萧时歆还将女人原先放在膝上的那条毯子给她披上了。
    在即将绕着建筑物转第四圈的时候，周围都看不见人了，坐在轮椅上的人朝她轻轻挥了挥手，黑得发亮的眼眸微抬，见到那蓝天白云，半晌语气温和地说了一句：
    “衬着这好天气，今天我精力倒是不错，这会儿还没乏。”
    萧时歆心底一紧，抿了抿唇，她低头看着母亲的侧颜，半晌没说话。
    结果坐在轮椅上那人却想趁这会儿多说几句，毕竟不知道自己下次清醒的时候又会在何时。
    “看来不是公司，也不是家里。这是遇到了哪家的克星，让我的歆儿这样不知所措？”
    知子莫若母，也许在转第一圈的时候，她就察觉到了萧时歆心底的不安，和那不知从何说起的，跃动的欣喜。
    “是一个……丢了很久的宝贝。”萧时歆看着被风卷到脚下的一片绿叶，那叶片在地上翻了几个滚，委委屈屈地挨到她脚边，便不再动了。
    坐在轮椅上的女人缓缓露出个微笑，一双黑曜石似的漂亮眼睛也弯出笑意。
    “找回来了？”她轻拢慢捻地问了一句。
    萧时歆微不可见地点头，低声说道：“找回来了。”
    “留在身边了？”女人又笑问了一句。
    然而这次却等了许久都没等到那肯定的回答。
    她右手按在轮椅扶手上，想回头去看萧时歆的表情，就在同一时刻，那冷淡的回答落入她耳中：“这样，就很好。”
    现在这样就很好。
    下一刻，坐姿笔挺的人缓慢地挨到了椅背上，清醒时的她并不习惯依靠什么东西，连这往后靠的动作都有些生硬。
    但她还是就那么靠了上去，闭上了黑色双眼，轻飘飘地说道：“我有点累了，推我回去吧。”
    闭上眼睛的瞬间，单薄的胸口里泛出一阵酸意。
    她那一刻有许多话想说，
    她想说，其实你未必会变得跟我一样，别站在原地，以为前面只剩黑暗，再也追不到黎明。
    却在忆及女儿这一路走来所见所闻时，什么都说不出口。
    是自己带了个不好的头，赋予她生命时，送的礼物也太差，所以并不知道要怎么样握着手，牵着她，给她指出幸福的方向。
    怕歆儿多走一步，带了一身伤回来；也怕她少走一步，错过了那场繁华。
    就连沉默，都如此不安。
    *
    当萧时歆接到那个声音欢快的电话时，她正坐在办公室里和产品新系列的市场部经理相顾无言。
    市场部经理被她的眼刀刮得两股战战，几乎已经在脑海里不可抑制地思考自己递上去的辞职报告格式。
    于是电话铃响起的刹那，萧时歆明显地听到了前方传来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她面无表情地看了经理一眼，直把他看的在深秋时节满头大汗，才接起手机。
    “歆姐！歆姐！你今天有空吗！”听筒里的声音比寻常还欢快了一个度，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遇上了什么好事儿。
    “嗯？”萧时歆淡淡地应了一声，并不知道自己眼中寒流开始回暖，注意力都放在了这通电话上。
    “下班之后我可以来找你吗？有个东西送你~”尾音上翘的愉悦怎么都掩不住，还勾出一点独属于她年纪的可爱来。
    明明是清脆明亮的声线，偏偏在电话里不自觉地捎上了鼻音的软糯。
    萧时歆淡淡地应了一声好。
    就听到电话那头仿佛功成名就一样的欢呼声：“耶！”
    “那、那歆姐你今晚都要空出来哦，我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不知道是不是过于激动，萧时歆清楚地听到唐晓染那怎么都压不住的喜悦，以至于连用词都要重复好多遍。
    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
    在那个瞬间，萧时歆心底隐约有了个猜测，那猜测来的猝不及防，让她安静了好几秒才想起来自己还未给出回答。
    应下的瞬间，她居然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心情。
    是期待、欢喜？
    还是慌张、惶恐呢？
    赵伯想了半天没想到原因，只能做事分散自己的焦虑。
    唐家请的保姆多是中年妇女，借着之前那通幺蛾子将她们接触了个遍，此刻唐晓染正坐在沙发上，视线微斜，看着赵伯走向厨房的背影。

 111.番外二、

    宝贝儿, 想看更新，就乖乖补齐订阅哦~　　“……你弟我在你心目中就是这么个一言不合掘人祖坟的形象？”站在教室外的走廊上, 唐晓煜就算生气, 也不好把声音提的太高。
    于是话筒里就和着诡异的磨牙声。
    唐晓染‘呃’了一声, 只好转移话题, “那天晚上的事情你没跟别人说吧？”
    唐晓煜这会儿对她已经不想有好脸色了, 对这个十句里八句话都要得罪自己的姐姐感到无fuck说。
    气归气，还是不耐烦地回了一句：“没有！”
    眼见着对面有要挂电话的前兆，唐晓染赶紧赔着笑道歉，又补了一句：“哇我弟弟真是上天入地、天下第一的好弟弟，我今晚没课, 过去请你吃饭呀——至于大哥的事情, 还是等我跟他先说一声吧。”
    对于如此不走心的夸奖，唐晓煜相当有骨气地无视了这个连外层糖衣都裹得发苦的‘炮-弹’，冷哼了一声, 慢悠悠地回了一句：
    “没空, 过两天百年校庆，我今晚要去学生会盯着彩排。”
    行行行，你们都是优秀人才，就我喵喵的一颗废材。
    唐晓染挂了电话, 走出那条没什么人的小道。原先枝丫低垂、层层遮掩的枝条叶片, 在绕过了这条小路之后豁然消失, 眼前的视野瞬间便明亮起来。
    仿佛从山间小路瞬间跨进了高楼广厦, 一眼能看到校外几栋茕茕而立的蓝色高楼。
    她正想打个电话给大哥, 跟他约个晚餐，顺便聊一聊家里的事情。
    结果视线范围内一眼看到两道靓丽的身影，有说有笑地往自己的方向走来，她看着拨号键，只能先放弃了这个打算。
    ——这两位正是之前酒吧里见过的，同混S市啃老二代圈的女生，一个孙佳丽，一个覃薇薇，专长是吃喝玩乐。
    她站在原地没动弹，不一会儿两人也看到了她，高兴地冲她挥了挥手，结果走到近前时看到她身上穿的，双双露出了鄙夷的眼神：
    “行啊唐晓染，几天不见都成三好学生了啊？之前约你泡吧、做美容、买买买，你在群里一句都不带搭理的。老实交代，跟哪个野男人混的乐不思蜀呢？”
    孙佳丽上来挽着她的胳膊，脸上画着得体的妆，之前割的双眼皮、垫的鼻子如今已经与她轮廓衬得极好，漂亮得让人挑不出什么错，也几乎难以让人记住。
    “前几天家里有点事，所以比较忙。”唐晓染不好将话里的意思说的太明白，也不敢随便放烟雾弹，毕竟大家背景都不差多少。
    万一让人家以为她家要出意外了，这消息传出去高晟的股票不知道又要震荡几次？
    覃薇薇绕着她左右看了一圈，笑着在旁边又插了一句：“我怎么觉得晓染最近给人感觉很谜啊？你该不会被人穿了吧？一副从此告别花花世界要奋发图强的恐怖样子？”
    哎哟，少女，你已经靠近了真相。
    唐晓染勾了下唇角，哼笑一声，心不在焉地回了句：“被谁穿？歆……萧时歆？”
    谁料到这两人还一本正经地点头，互相对视一眼之后，一拍即合：“有可能！”
    “我仿佛听到了谁脑子里海啸的声音。”唐晓染面无表情地扫了她们俩一眼，觉得她们现在多半有病。
    孙佳丽习惯性地一撩头发，眼底露出几分神秘，红唇开合，吐出惊天内-幕：“你还别不信，前两天萧氏集团南美的分公司做假账的事情都被爆出来了，还是待了几十年的高管带头。听说把萧时歆气得够呛，直接在公司内部从她开始带头罚款，几个副总都跟着一起掏腰包。”
    她啧啧了两声，眼里的情绪简直能直接化作汉字飘在空中：
    那可是萧时歆啊，S市商圈的传说，从来没听过她犯错啊！
    覃薇薇左手握拳一拍右手掌心，得出结论：“你看，我们的猜测有理有据使人信服。你和萧时歆互相穿越，那现在对我们冷漠无情的你，和居然会犯错的她，就可以完美解释了。”
    唐晓染对她的脑洞叹为观止，眼含爱惜地看着她：“想象力这么丰富没去当作者，这么多年真是委屈你了。”
    覃薇薇正想一挥手，说看不上那点钱，冷不丁看到唐晓染一秒拉下脸来：
    “所以你是想说我蠢呢、还是蠢呢、还是蠢呢？？”
    覃薇薇：瑟瑟发抖.jpg
    孙佳丽‘噗嗤’一声，轻轻拉了拉她裙摆，“诶，我们主要就是来跟你分享下这个激动人心的好消息，你干嘛这么凶？”
    假装发抖的人瞬间原地复活，用力点了几下头，满眼的幸灾乐祸。
    没办法，她们这些混吃等死的就是见不得这些自力更生的好。
    从小到大听了那么多年的‘你看看人家萧家/萧总/萧时歆……’——这仇恨值不是白拉的。
    唐晓染作为即将迈入‘别人家孩子’行列的成员，摸了摸鼻子，幸灾乐祸不起来。
    甚至还觉得心里有点不舒服。
    但她两位曾经的好友完全察觉不到她这微妙的心情变化，仿佛已经迅速适应了她这副冷淡的样子，自顾自地继续从萧总身上找乐子：
    “诶，听说过两天校庆还要请这些知名校友回来呢，你猜她还来不来？”
    “我怎么知道啊，我又摸不透那种沉迷事业的老女人的心。”
    “行了。”她打断了两人的聊天，眉宇间是真正的不悦，自己都没意识到此刻脸色有多沉。
    她很快地又接了一句：“以后别在我跟前说她。”
    被她突然的打断吓了一跳，孙佳丽和覃薇薇都有点茫然，听到她的下半句，两人自动曲解成：因为唐晓染太讨厌萧时歆了，所以根本不想听到这个名字。
    她们俩对视一眼，在蓦然尴尬下来的气氛里松了一口气，妥协地举手道：“行行行，不提不提，反正她也没什么八-卦好说。”
    唐晓染欲言又止地看着她们，想说自己一点都不讨厌萧时歆。
    但是见到她们又说说笑笑地谈起S市其他豪门的事情，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算了，跟她们澄清，没意思。
    她借口今晚家里要聚餐，推了两人的饭局，在她们俩撇着嘴说‘没劲’的时候，笑了笑就转身往校门口走去。
    没劲就没劲，反正让她有劲儿的人又不是这俩。
    低头看着手机上停留在几天前的聊天页面，她不自觉地笑弯了眼睛，将手机凑到脸前，发了几条语音。
    *
    窗帘掩了一半的透明玻璃，外面的灯红酒绿只在室内影影绰绰地留下点痕迹，半点吸引不到室内人的注意。
    开放式的厨房边，一道身影站在料理台前，低头切着手里的一颗大白菜。
    ‘咔擦咔擦’的声音均匀地响起，偶尔还能听到旁边炉子上小锅烧开的声音，然而不知是不是她身上的寒意太重，还是室内少了个人的温度，这画面硬是半点温馨的效果也无。
    ——甚至要是把切青菜的场景换成剁肉，还会营造出恐怖片的氛围。
    搁在一旁干净台子上的手机闪了闪，她瞟了一眼，打算看看是谁发来的消息，之后把手机关掉。
    摁亮了屏幕之后，看见唐晓染发的几条语音消息，她的手指在上面悬空了半天，还是点了下去。
    活泼的声音从手机里冒出来：
    “歆姐歆姐，你回国啦？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
    “你下班了吗？我们一起吃个饭呗？”
    萧时歆眼底的冰块裂出了一道缝隙。
    谁也不知道她心底其实藏着一团暴躁的、无法释放的情绪。
    想了很久，她正想拒绝唐小朋友这个邀约，结果下一秒电话就打了进来。
    她只得接起。
    “歆姐，我跟你说我可可怜了，今晚都约不到人跟我吃饭，又不想一个人去吃食堂。”
    “歆姐你愿意赏我这个小可怜一顿饭吗？”
    电话那头明明十分聒噪，比她心底那团糟心情绪还要闹，竟然奇迹般地让她周身的气息平和了下来。
    沉默了半晌，她自己都不知道有没有叹气的时候，低声回了一句：
    “我在家，你可以直接过来。”
    萧时歆就是挑在这样一个日子到了这家疗养院。
    她神色清冷，一身穿着更是隐约透出她非富即贵的身份，按理说不会有太多人在路上看到她会选择上前攀谈。
    偏偏一路上见到的许多个小护士，连同路过的护工，都会朝她露出个笑容，有的甚至还开口喊她一声：“萧总。”
    显然，她是这里的常客。

 112.番外三

    宝贝儿, 想看更新，就乖乖补齐订阅哦~　　“你不说……我也知道。”唐晓染忽然抬起双手，勾着萧时歆的脖子，十指在她颈后交叠, 把人拉得离自己又近了些许。
    近得就快要看不清双方的模样了, 就连呼吸声和醉意都要交缠上对方似的。
    萧时歆不得不伸出一手按在她身侧沙发上稳住身形。
    听到唐晓染自顾自的回答，她的目光顺势落在对方下巴上, 漫不经心地接了一字：“哦？”
    原来这小没良心的还知道自己对她好？
    萧时歆眼皮子稍稍抬了抬, 让对方清楚地看到自己眼底的情绪，做出一副愿闻其详的姿态。
    即便大脑被酒精暂时俘-虏, 也不妨碍唐晓染听出对方话里的调侃和不信。
    她轻哼了一声, 不知想到什么，又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与此同时, 手下猝不及防一拉，想把人拉到自己的身上。
    若不是萧时歆早有防备，这会儿准能让这小兔崽子把刚吃进去的晚饭还回来。
    原就按在沙发上的手用了点劲儿, 就将对方的那股劲儿抵消了, 萧时歆依然和她保持着原先的距离, 一分都未再近。
    唐晓染见这回没扯动人，不高兴地鼓了鼓脸颊，只好费了点劲自己凑上去，刻意在萧时歆耳边压低了声音, 做出一副分享不为人知小秘密的架势。
    热乎乎的气息和着软糯的嗓音滑进耳廓中：
    “嘘~歆姐你放心, 你向我和大哥出柜的事情, 我不会说出去的。”
    萧时歆乍然听见这话，愣了一下。
    她花了三秒钟才想起来唐晓染所谓的出柜对话发生在什么时候。
    回忆起那场和好友无比尴尬的相亲场景，萧时歆一阵沉默。
    唐晓璋出柜是真的，她不过是开了个玩笑，让场面不那么尴尬罢了。
    因为她不在意这个问题，反正也没有喜欢的人，性向如何并不重要。
    然而此刻听了小朋友的保证，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联想了一下唐晓染刚才那得意的笑容，萧总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这情商是高了点。
    萧时歆垂在身侧的另一手忍不住抬起，弹了一下唐晓染的额头，问出的话语里满是复杂的情绪：
    “那我先谢谢你了？”
    唐晓染笑嘻嘻地摆手，醉的一塌糊涂地应道：“不客气不客气。”
    并不知道自己在萧时歆的心里又多了个标签。
    小白眼狼、小自恋狂。
    萧时歆叹了一口气，将她的手拉开，决定还是去给唐晓染煮点醒酒汤。
    原以为清醒的时候就够皮了，没想到喝醉了的小家伙她更扛不住，完全不知道那张嘴里还能冒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
    *
    夜晚静悄悄地来临，窗外不知何时已然华灯初上。玻璃窗阻隔了外面世界的喧闹，却又完整地将那灯红酒绿的繁华世界静静地呈现出来。
    唐晓染坐在沙发上，怔怔地看着窗外，不知想到什么，目光里带了几分落寞，竟然连呼吸都忘记了。
    直到不知道放在哪里的手机唱起一段耳熟的旋律，她才猛然回过神来，深呼吸了几口气，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却完全没有去找手机的冲动，只是任那段音乐在室内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最后还是萧时歆把那个吵闹不休的东西递给了她。
    她不情不愿地瞟了一眼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是赵伯。
    接起之后，她听着手机对面慈祥的声音，沉默了良久才回道：“……不用留，我吃过晚饭了。”
    顿了顿，她又补了一句：“最近都不用留，我……我晚上不回去，在歆姐这边，如果爸爸和大哥不相信的话，可以打电话问她。”
    刻意不提唯一被剩下的那个，结果她眼底的落寞却仿佛她才是被剩下的那个似的。
    在厨房那边找了一圈发现储备的红豆、绿豆等豆子都用光了，萧时歆只好放弃醒酒汤，改为煮一壶水果茶。
    清香的梨子切片混着酸酸的柑橘瓣和甜甜的苹果块，味道从透明壶口里随着蒸汽徐徐冒出，萧时歆闻着鼻间的果香，听到唐晓染说的话，神情平静地想道：
    看来这次的事情还不小。
    得是什么样的事情，才会让天不怕地不怕的唐晓染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还自顾自地决定躲在她家里呢？
    揭开透明的壶盖倒扣在一边，萧时歆素白的手捏住放冰糖的包装袋，缓慢地往两边用力。
    袋口被撕开，露出的空隙越来越大。
    而后渐渐倾斜，咕噜两声，两块四四方方的小胖糖落进壶里。
    当酸酸甜甜的水果茶裹着舌尖来回流淌时，唐晓染晕乎乎的脑袋总算得救了。
    手里捧着热乎乎的果茶，唐晓染这会儿才觉出几分自作主张的不好意思来，不敢跟萧时歆的眼睛对上，只低头瞅着杯子里的茶。
    半晌才慢吞吞地往外蹦词儿：
    “歆姐……呃，就是……我能不能在你这里——”
    话还没说完，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
    唐晓染分心看了一眼，发现是唐晓煜之后，非常无情地选择挂掉。
    然而那头的人就像是知道她的心情一样，锲而不舍持之以恒地跟她杠上了，导致唐晓染忍无可忍地把他拉黑了。
    话还没说完，她清了清嗓子，决定这次迅速地说完自己的请求。
    “我是说，我可不可以在你这里——”
    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
    这次是萧时歆的手机。
    唐晓染面无表情地盯着她掏出手机的动作，但是萧总丝毫不受这视线的影响，见到屏幕上跳动的号码，她挑了下眉头，划开了接听，又点了外放：
    “歆姐，打扰你真的很抱歉，但是我有事情要找我姐，她是不是在你那里？”
    男生的声音里满是掩不住的焦急，听起来确实是发生了什么。
    于是唐晓染眼底的不耐烦慢慢消失，她别扭地将视线挪到萧时歆手中举着的那支手机上。
    “说吧。”萧时歆淡淡地回了一句。
    手机那头的人顿了一下，似乎猜到她开了外放，但情况紧急，他顾不了那么多了：
    “唐晓染，我知道你跟我翻脸，不想看到我，但我现在就告诉你一点——”
    “资料我没打算交上去，可是刚才我去爸爸书房找公司文件的时候，在他桌上看到了一份一模一样的资料。”
    语速飞快地说完一大段，他飞快地换了一口气，扔下最后一句：
    “距离大哥下班回家还有三个小时，回不回来，你自己看着办。”
    唐晓染：“！！！”
    她霍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如果不是唐晓璋临时出去接了个电话，唐晓染的局促还不知道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去。
    餐桌上就留下她和萧时歆两个，柔柔的暖光从头顶落下来，在对面女人的脸上投下了一片温软的光，却半点抹不平她五官里的冷厉气势。
    分明生的眉目精致、肤白貌美，偏偏不论是眼角唇畔的线条、又或是下颌的弧度，都硬是将脸庞上那块被灯光笼着的皮肤温度压低了许多。
    唐晓染不经意抬头扫了她一眼，又低头瞅着菜单，只在心底对刚才看到的那幕得出个结论：
    相由心生，面冷是因为心也冷吧。
    上辈子看到的那条收购新闻，像是在心底梗着的一根刺，每次看到萧时歆的时候，都会跟着扎自己一下。
    萧时歆自然能感受到唐晓染的冷淡，甚至可以说是微妙的敌意。她翻着菜单的动作顿了一下，页面正好停在叉烧肠粉上。
    半晌之后，她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桌上的那张点餐纸，拿起铅笔在这道菜前面打了个锋利的勾。
    这家餐厅的菜色很不错，平时的生意一直很好，属于一家小型私房菜。因为价格的缘故，来这里用餐的人群都差不多，喧闹不到哪里去。即便如此，生意火爆的时候，用餐需要提前三天预约。
    除了包厢之外，外面每张餐桌的位置也都很宽敞，就算是两个相邻的位置，互相之间也用半透明的装饰围屏隔了起来，能很好地保护用餐人的隐私。
    就因为这气氛，唐晓染才觉得与萧时歆的独处相当煎熬，从头到尾将菜单翻了三遍之后，她都没想好自己到底要吃什么。
    正想随手拿过铅笔先把自己爱吃的肠粉勾上再说，耳边突然响起一阵铿锵悠扬的音乐声——
    全国人民都耳熟能详的节奏，正是央视新闻每晚七点播出时的前奏。
    她露出个匪夷所思地表情，顺着那声音回头看去，心想怎么会有人在这种地方功放新闻联播啊？
    隔壁桌坐着个随父亲出来谈生意的男生，正出于专业原因随手看个时事，不曾想耳机出了问题，接入手机之后依然半点反应都没有。
    调试了几秒之后，他只能按着音量键调静音。
    在这段时间内，唐晓染转头看那边包厢，手却伸向那张点菜的单子。
    唯一的铅笔还握在萧时歆的手里，她注意到唐晓染伸手的动作，打算将手里的铅笔递到她那边。
    结果头都没回的女生当然没看到这幕，随手摸去，正摸在萧时歆的手背上。
    触手不是冰冷粗糙的纸张，而是一片微热的肌肤。
    唐晓染吓了一跳，触电一般地想要收回——
    但是她却像是被一股莫名的引力扯动，瞬间落进一个奇怪的世界里。
    *
    空旷的办公室里装修风格仅有最简约的黑白二色，就连桌边的一盆绿植都长得规规矩矩，仿佛连活力都不敢多释放一些，生怕逾越了自己的本分。
    此刻的室内一站一坐两人，其中一个正是萧时歆。
    唐晓染站在角落里，表情懵懵的。心想上一秒还在吃饭，怎么下一秒自己就穿越到萧时歆办公室起来了？
    更奇怪的是，整个世界都灰蒙蒙的，那两人也并没有看到突兀出现的她。
    坐在办公椅上的人身上的冷硬气势和办公室的格调融为一体，威压比与她吃饭时不知重了多少，好似隐藏了自己所有的七情六欲，像是一台运转完美的精密机械。
    她视线淡淡地落在面前的秘书身上，开口的声音含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在里头：“我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看到对高晟的收购计划。”
    站在她办公桌前的女人穿着职业装，习惯地低头应了，却还是为难地推了下眼镜，多补了一句：“可是，萧总，之前高晟股票崩盘的时候，下面就有人跟那边接触过了，高晟那边……好像是打算直接宣布破产。”
    意思是根本不打算卖给任何人。
    萧时歆平静地看着她，在秘书几乎抵抗不住这压力的时候，才不疾不徐地开口说道：“下午五点之前我要看到计划，价格方面先不用考虑——另外，明早七点召开董事会商讨收购事项，你通知一下他们。”
    秘书知道她这是已经做完了决定，又应了一声，见她目光沉沉地落在旁边的新闻上，只得收起自己满腹的疑惑，往外面走。
    直到她体贴地小心关好办公室的门，萧时歆的注意力都放在电视上。
    上面正是本地新闻，主持人持着标准表情与语气，汇报着高晟集团的情况：现任总裁唐晓璋的意外车祸，以及接踵而至的唐志华——唐晓染的父亲——突发脑溢血被送进医院，高晟集团股票一再下跌的情况。
    唐晓染不知何时走到了电视旁边，转头看着仍然在办公桌后坐着的那人，目光里带着浓重的悲伤，开口喃喃道：“你为什么要买下高晟？你跟我家这些事情……到底有什么关系？”
    可是那人看不见她，只是抬手关了新闻，拿起桌上的手机拨出了一个电话。

 113.番外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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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想到从唐晓煜那里听到的关于大哥车祸的事情，她心神不宁地连续扣错了一排扣子。直到回神注意了一眼镜子里自己的形象, 她又手忙脚乱地把扣得乱七八糟的外套给穿好。
    “现在最重要的是今天的合作，合作！”她对着镜子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 自我鼓励了一下，将思绪从上辈子的事情里抽出来。
    高晟这边的项目经理已经就这个合作与她沟通过好几次, 底价、方案都已经了解过了，但是事到临头——
    唐晓染发现自己有一丁点儿怂。
    两辈子第一次为家里的生意添砖加瓦，她在早餐桌上愣是磨蹭到了最后一分钟才准备出门。
    “你紧张啊？那你求求我，我考虑跟你一起去。”仿佛看到了她心底缩成一团的小人儿, 唐晓煜翘着腿在沙发上一边玩平板，一边吊儿郎当地逗她。
    听到他的话, 同样准备出门去公司的唐大哥看了她一眼。
    唐晓染面无表情地冲他‘呸’了一声, 穿好鞋之后抬头冲唐晓璋笑了一下：“大哥别担心啦，经理在呢，有事他顶锅, 我就是个吉祥物。”
    唐晓璋面色缓和地点了点头。
    围观了一切的唐晓煜：“……”
    嗨呀，好气！
    究竟谁才是你亲兄弟！
    *
    上午八点十分。
    萧氏集团总部。
    穿着黑色职业装、拎着手包的萧时歆走出电梯, 助理立刻迎了上来，快步跟上她步伐，接过她的手包：“萧总早。”
    “今天上午跟高晟的谈判几点开始？”萧时歆走进办公室, 站在桌边, 垂眸看着自己这个上午的行程安排, 蓦地开口问了一句。
    助理愣了一下才开口：“八点五十，萧总您打算参加吗？我现在就联系项目经理。”
    萧时歆一心二用，扫完行程之后随手将纸放在一边，往黑色皮椅上一坐，淡淡地回了一句：“不用——对了，中午如果高晟的唐小姐来找我，直接让她进来。”
    助理应了一声好，从她的办公室里退了出去。
    四十分钟之后，萧氏集团与高晟集团的合作谈判准时开始。
    双方代表各自介绍过后，高晟这边的经理开始介绍这边的方案，唐晓染礼貌地冲对面笑了一下。
    然后在座位上认认真真听了两个小时，自觉比上过的所有课都要专注之后，
    发现——
    她好像连卖萌的价值都没有。
    因为两边从谈完到签合同的速度都飞快，她单手托腮，另一手拿着手机，摁开微信在家里大群说了一声：
    “和萧氏的合作get√”
    直白的唐爸：“有什么想要的奖励？”
    坦诚的唐大哥：“干得漂亮。”
    耿直的唐小弟：“哦，那你中午回来吃饭吗？”
    唐晓染嘟了一下唇，半点成就感都没有，起身跟高晟这边的项目经理往外走。
    边走边低头在手机上回：“奖励先放着，谢谢大哥夸奖，以及，中午不回。”
    一行人站在电梯边，唐晓染却径直往另一边去，只丢下一句：“我还有点事，项目汇报就麻烦李叔叔啦。”
    经理忙笑着应道不麻烦。
    不知道在这个点悄咪咪去找一波萧总会不会被拒之门外？
    唐晓染在电梯里盯着手机看半天，鼓着脸在心底给自己预演了一波自己被对方助理告知萧时歆在忙，而自己失魂落魄离开的画面。
    “唐小姐，您直接进去就可以了，萧总特意交代过的。”站在对方青春漂亮的小助理面前，唐晓染眨了两下眼睛，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之后，才迈步往里面走。
    这其实是唐晓染第一次来萧时歆的办公室，然而在敲门推开之后才发现，里面的布局自己早已见过。
    萧时歆从办公桌后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眼底浮上些许温度，就连面对文件时冷硬的脸庞都显而易见地柔和了许多。
    “项目谈完了？”
    唐晓染走到她的办公桌前，瞄了一眼旁边放着的那盆植载，果然生长得端端正正。
    双手撑在那黑色冰凉的桌上，女生笑嘻嘻地看着眼前的人，语气里的好奇掩都掩不住：“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要来找你？”
    萧时歆斜睨了她一眼，眼中盈着几缕笑意，顺着眼尾漫了出来。
    她不紧不慢地去拿桌上放着的室内电话，让助理冲一杯奶茶进来，素白的手指放下听筒。
    直到面前的人有些着急地开口喊了声：“歆姐？”
    “上次说的请我吃饭，难道是骗我的？”萧时歆不易察觉地挑了下眉头，自己都没意识到此刻逗了人的心情有多好，竟然连唇畔都忍不住勾了点弧度。
    唐晓染愣了一下，下意识地解释道：“没没没，这个是真的！”
    说完之后又在对方的笑意里后知后觉地小声补了一句：“只是觉得你挺了解我的……”
    萧时歆的助理敲了敲门，得到准许之后端着一杯热奶茶进来了。见到唐晓染坐到旁边的小沙发上喝奶茶，萧时歆拿起钢笔，漫不经心地在上面签字——
    脑海里却回响着刚才对方的那句‘只是觉得你挺了解我的。’
    因为唐晓染的口味和爱好，从小到大都没变过。
    所以她都记得。
    萧时歆永远都记得，是谁小时候总是来到萧家大宅，陪她度过那些永远无聊又死板的日子，成为她记忆中唯一的甜味。
    只是，唐晓染好像忘了。
    那些对萧时歆来说珍贵无比的回忆，只是对方生命里的云淡风轻，迷失在本就多彩绚烂的童年里。
    咀嚼了几次唐晓染的话，她垂眸看着文件，微抿着唇，半晌无声吐出一个词。
    “小白眼狼。”
    连谁对她好都分不清，还是个有点傻的小白眼狼。
    不过也没关系，反正以高晟如今的身价，唐晓染可以这样傻乎乎地一辈子下去。
    而且，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对方突然又往自己跟前凑，萧时歆总还是能保证，只要是自己能帮到的地方，就不会让她遇到麻烦。
    正在小口喝奶茶的唐晓染并不知道自己身上多了个傻fufu的标签，还在思考今天中午请萧时歆吃点什么。
    想了半天，她决定咨询一下自己那群吃喝玩乐靠谱，没落之后没影的塑料姐妹们。
    糖糖：“有没有小可爱给我推荐一下本地餐厅啊？要贼好吃的那种。”
    “哇晓染你多久没出来了？今晚我朋友自己搞了个小酒吧正好开业，你要不要来啊？”
    “噫，听说唐大小姐最近沉迷家族事业无法自拔，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哇楼上消息简直可怕！我们晓染以前不是最鄙视萧家萧总那类事业女强人了咩？”
    “恐怖如斯。”
    “+1”
    “+10086”
    “什么什么？我刚只是离开两分钟，怎么感觉自己错过了一个世界？”
    全在瞎起哄，根本没人认真回答问题。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有人指出自己之前最反感萧时歆的事实，唐晓染竟然觉得有一缕心虚，忍不住再喝了一口奶茶压压惊。
    视线从手机上移开，看了一眼在办公桌后认真工作的人一眼，她又低头在手机上输入：
    “酒吧地址发我，今晚允许你们随意八卦。现在先给我安利餐厅，安利餐厅，安利餐厅——看清楚重点了吗？”
    “前两天后海那边开了家新的法国餐厅，我觉得还不错，你可以去试试。”
    “你几个人吃啊？什么口味啊？清淡的话我这边有家私房菜安利，不过好像是萧氏投资的，你还选吗？”
    “哇我跟你说我家刚开了一家巨好吃的川菜馆，你来的话给你免单啊。”
    唐晓染在手机屏幕前陷入沉思。
    萧时歆喜欢吃什么口味？辣的？甜的？清淡的？
    回忆了一下上次吃饭时对方的表现之后，唐晓染绝望地发现——
    (╯‵□′)╯︵┻━┻我怎么知道！
    因为根本不关心啊！不关心萧时歆口味啊！
    背负着奇妙的心虚感，她小心翼翼地，带了些讨好地再次看向办公桌的方向，正好对上萧时歆同时抬起的眼眸。
    “无聊的话我可以让助理带你下去逛逛。”
    心虚感突然沉重如山。
    “不不不，没有。就是……歆姐，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菜啊？你中午休息时间应该不长吧，要不我挑个离公司近的可以吗？”
    萧时歆见她真的不是因为无聊，才低头重新处理手头的事情，淡淡地回了一句：“你喜欢就行，我不挑。”
    唐晓染鼓了一下腮帮子，低头继续在对话框里戳字：
    “两个人，离萧氏集团总部近的餐厅，口味随意。”
    群里瞬间安静如鸡，差点让唐晓染怀疑自己手机是不是突然没了信号。

 114.番外四

    宝贝儿, 想看更新, 就乖乖补齐订阅哦~　　萧时歆租的房子和唐家隔了好几个区，唐晓染算了算耗费在地铁上的时间, 不得不匆忙跟她告别。
    “我送你。”看见她慌张地拎包往门口的方向走，萧时歆轻声说了一句, 尽管语气柔和，但语调却不容置疑。
    唐晓染正用金鸡独立的姿势穿鞋, 因为掌握不好平衡还在原地蹦了两下，卷曲的长发在空中跟着调皮地甩了两下。
    听了萧时歆的话，她连忙摇头，勾着鞋尾的指头一松, 右脚正好踩进鞋里。站直身体之后，她回过头, 露齿一笑, 却不再是假客气：“不了，歆姐今天都累了一天了，我坐地铁回去就可以了。”
    若还是那个未遭逢事故的唐晓染, 铁定不愿意体验挤公共交通的感觉，只要人家不觉得麻烦, 只会让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
    但她不是。
    正因为体验过墙倒众人推的生活，她才知道，得到别人纯粹的好意是一件多么难得的事情。
    萧时歆对她的回答毫不意外, 只是走向门口的衣帽架, 从包里摸出车钥匙, 同样从鞋柜里拿出一双鞋换上。
    对上唐晓染的目光，她平静地将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我送你。”
    唐晓染瞠目结舌地看着她，好半晌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许是这些天感受到的萧总那鲜少表现出的纵容，让她一时半会儿忘了，其实自己面前站着的这人也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
    她一时不知道要再说点什么拒绝的话，才能显出自己是真的不想麻烦她又跑一趟，而不是刻意不想欠人情。
    半分钟之后，她咬了咬下唇，应道：“谢谢歆姐……这么晚了又折腾你出门，真的不好意思。”
    感觉自己好像总是在麻烦她。
    萧时歆只淡淡回了一句：“不用道歉。”
    就兀自拧开门把手，先往外走去。
    往外走看着对方背影的时候，唐晓染回忆了一下自己从重生回来之后与萧时歆的每次相处，不得不沮丧地承认——
    每次都是萧时歆在照顾她。
    再次坐进对方车里的时候，唐晓染走神的厉害，连安全带都忘了系，而且被旁边的萧总提醒了两次都完全没反应过来。
    萧时歆只好解开自己的，倾身去帮她系好。
    ‘咔哒’一声，安全带扣好的声音响起时，萧时歆的声音也伴着一并响起：“在担心家里的事情？”
    虽然电话里唐晓煜只说了简单的几句，但是萧时歆捋了捋就猜到了，应该是有一份不利于唐晓璋的资料被递到了华叔的跟前。
    而且这件事，听起来，像是唐晓煜原本也想做的。
    如此推下来，很轻易便能知道，晓染今天的心情不好到底是因为什么。
    唐晓染一抬头，目光撞进了萧时歆那双清冷狭长的眼眸里。
    对方目光里的了然并不明晰，却还是让此刻心思敏感的她一眼看了出来。
    她扯了扯唇角，视线挪开，看着旁边的车窗户，有些失落地感叹了一句：“歆姐……我要是像你一样聪明就好了。”
    重生回来，拿着一本记着别人心声的杂乱无章的笔记，用尽了力气都找不到一点凶手的眉目。
    如果是萧时歆的话，一定不会混到她这么惨的地步。
    “不用担心，唐晓璋不是会做什么见不得光事情的人，况且这次还有你帮他说话。”萧时歆开着车，眼观四路的同时，还抽空安慰了她一句。
    大概是因为语言平实，里头蕴含的情感并不浓重，就像是在叙述一件干巴巴的事实，反而奇异地让唐晓染跟着镇定了下来。
    但她还是下意识地绞着手指，因为她承担不起失败的后果。
    上辈子见到的那张死亡通知书的模样都开始在她面前打转了，以至于她不得不想点别的事情让自己从这种六神无主的状态里脱离出来。
    不能输，唐晓染你不能输，你他妈好不容易赶上个读档重来，总不能连boss的面都没见着就又被刷掉了吧？
    仿佛下意识知道谁能让自己镇定下来一样，她不知不觉转头看着萧时歆开车的侧脸，试图根据对方联想点什么。
    直到开过了第十三个红绿灯时，她从记忆角落里扒拉出来……一条新闻。
    是她上辈子倒霉之后在破出租屋里时，天天看本地新闻的时候看到的。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个事情被曝光出来的时候是明年的上半年。
    要是她现在提醒了萧时歆，应该也能让萧时歆的公司提前止损吧。
    “歆姐，你们集团在海外的经营状况这几年是越来越好了，大哥说去年你们的手机在A国市场销售量都已经是第二了。”思前想后，这居然是唐晓染唯一能够拿来报答萧时歆的礼物。
    萧时歆一时间没跟上她的跳跃，不过也只疑惑了半秒钟，就平静地‘嗯’了一声。
    “我记得你们集团以海外市场为盈利主体，听说现在好多毕业生都想进萧氏，而且特别希望被外派，尤其是抢着去非洲啊、南美的那些地区。我还听说那些已经驻扎在当地的大多不想回来，甚至不想总公司这边再派人去抢饭碗。”她又随口说了几句现在S市的人都知道的事情。
    萧时歆当然懂她的意思。
    萧氏集团的福利好、待遇高，尤其是对外派人员的补贴，从来都让其他公司的人十分羡慕。
    就在这时，唐晓染抛出了最后一句：“看来海外市场很肥呀，不过我就想问一个比较幼稚的问题，歆姐，你们总公司去海外分部查账大概多久一次啊？一个季度？半年？还是一年？”
    听到这里，萧时歆的表情逐渐冷了下来。
    她当然知道，唐晓染这句话并不是想要答案。
    车在又一个红绿灯路口停了下来。
    红绿灯的光芒隔着透明挡风玻璃洒进车里，只将驾驶员的脸色映照得无比冷硬，一双黑黝黝的眼眸落了一星红色，好似要择人而噬。
    她的右手食指无声地在方向盘上敲了两下，在红灯倒数数字跳到十秒之内时，淡淡地回了一句：“我知道了。”
    *
    车在唐家别墅外的小道上停了下来，唐晓染迫不及待地下车，解开安全带的同时就去拉车门。
    等车门推开到一半时，她忽而又回头，认真地看着萧时歆，郑重道了一声谢：“谢谢你，歆姐，今天一天都谢谢你。”
    萧时歆静静地看着她，正想回一句不用的时候，却看到眼前女生蓦地扬起个笑容问道：“如果我今天的消息能帮上忙，我下次还能像今天一样打扰你吗？”
    “不管有没有这个消息，你都随时可以找我。”
    “永远都可以。”
    依然是那样四平八稳的语调，明明平淡地像是白开水，却直直暖进人的心窝子里去。
    直到看见唐晓染的身影走进家门，萧时歆才把车开走。
    一脚油门踩出去之后，她拨通了助理的号码，冷冽的眼睛里眸光沉沉：
    “莉莉，明早把海外分部的盈利报表放到我桌上，还有这两年去分部查账的人员名单。”
    另一边。
    看到眼前面无表情的唐晓染，男生不耐烦地一把揉乱自己的头发，连前额两根杂毛颜色都凌乱地在黑发里插队。
    面对那一双看不出深浅的深棕色眼睛，不知为什么，他出口的语气更冲：“妈的，你不会怀疑小爷我自导自演坑他又骗你吧？”
    唐晓染没说话，依然静静地看着他。
    额前的碎发挡了客厅大灯的光线，倒将那深棕色的眼睛映成了黑白分明。
    见她没反应，唐晓煜心底火气更盛，恨不得一脚踢翻眼前的茶几，握拳几次又松开，愤怒地对她说道：“艹，我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要是逮着那个算计我的孙子，我一定整死他！”
    那咬牙切齿的痛恨样，如果是演的，那娱乐圈就欠唐家一座奥斯卡。
    正在这时，楼上本就没关的主卧门突然被拍到墙上，走到门口的唐志华眼眸里火光旺盛，吼声也中气十足：“吵什么？大晚上的你们俩吵什么？！”
    寻常时候的唐爸爸很好说话，然而当他发起火来的时候，家里无人不怵。
    就连唐晓煜那点火气都生生被憋了回去。
    “赵伯，问问唐晓璋什么时候回来！”见到他们兄妹俩消停了，他又语气不善地低头对楼下的赵伯吩咐了一句。
    ……这是气得快要失去理智了呀。
    唐晓染纵然知道那火气不是冲着自己，仍旧被唐爸爸的吼声吓得心跳都快了几下，在小惊吓里判断着自家老爸的愤怒指数。

 115.番外五

    宝贝儿, 想看更新, 就乖乖补齐订阅哦~　　唐晓染刚巧比堵车的那一堆来得早, 顶着酒吧里映射的红绿灯光往里走，直走到一群端着酒杯的莺莺燕燕前, 愣是没一个人认出她来。
    她抬手戳了一下面前那个女生的肩膀, 被打断聊天的人不耐烦地转身, 扯着嗓子说了句话，被那响彻耳膜的音乐声盖的一丝不剩。
    唐晓染面无表情地翻了个白眼，又被顶上晃眼的光球给亮了回来。
    没兴趣在这种地方体验喊破喉咙的感觉, 她顺手抓过旁边台子上不知谁放的话筒，拍了下确定有音响, 平着音调对着话筒说道：
    “舞台上甩脑袋那位大哥，对, 就是你, 麻烦让后台把音乐声调小, 谢谢。”
    世界瞬间安静了许多。
    熟悉的音色将前面那群沉迷吹牛的小姐姐们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之前刚被她戳了的女生不可置信地回头上下看着她，在昏天的灯光里艰难辨别她的真身：“晓、晓染？”
    “你这都穿的什么呀？怎么？你爸刚宣布把公司过继给你吗？”旁边凑上来一个穿着黑色露肩连衣裙的女生，端着酒杯的手圈上她的脖子，笑嘻嘻地调侃道。
    唐晓染扯了下唇角, 把外套脱了下来, 淡定地回了一句：“今天出门有点事, 就懒得再回家换衣服。”
    一身规矩的装束在这群露肩露背的豪放派里, 确实显出几分格格不入, 不过她并不在意，招手唤来服务生，从他的托盘里随手端了杯鸡尾酒。
    往人群围着的几张沙发走去，挑了其中一张坐下，又把外套随手一搭、双腿一翘，弯着唇角问道：“聊什么呢？”
    “聊某位刚才不在场的主角啊，看你这刚从战场上下来的模样，你别告诉我那个传言是真的？”黑色长裙的女生跟着黏了上来，波浪长发下艳丽的脸庞上满是调侃的笑意。
    “别啊晓染，当个混吃等死的二代多好啊对吧，你干嘛没事非得给自己找事啊？看我这双鞋，昨天新买的，好看吗？”本就坐在沙发上的，此刻正在她旁边的另一个女生凑了上来，秀了秀脚上那双漂亮的高跟鞋。
    繁复的花纹一圈圈地镶嵌在鞋子周围，细细的高跟上盘了一支栩栩如生的水晶花，显出一种脆弱又精致的美丽来。
    唐晓染挑了下眉头，唔了一声，看着她的鞋夸道：“好看。”
    却对插手家族生意的事情闭口不谈。
    顿时便掀起了一股新品秀的狂潮，在场的千金小姐们疯狂给她安利自己最近买的包包鞋子衣服裙子，似乎生怕这纸醉金迷缠不住她，让她从堕落队伍里脱籍而去。
    强行被恶补了一波当季新品的唐晓染唯一能做的就是喝酒，然而这群聊开了的小仙女们并没打算如此轻易放过她，不知怎么的话题就绕到了她身上：
    “对了晓染，你今天中午到底是跟谁出去吃饭了？怎么还在萧氏集团大楼那边？”
    在场的目光再次聚齐到她身上。
    她晃了晃自己手里的酒杯，听见她们提到中午，忍不住便想起那顿饭上某人的话。
    当下只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萧时歆。”
    “卧槽，还真是她？你们怎么回事儿？”黑裙女生面带惊异，原因无他，在场这个圈子就她和唐晓染的关系最熟，自然清楚她对萧家那位的反感。
    “佳丽我现在怀疑你之前说的八卦真实性了~”一直坐在她另一边的女生拢了拢耳边的头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甜甜的梅子清香和着清浅的酒精味从她说话的唇齿间溢出些许。
    唐晓染瞥了眼好友，眼底捎了三分笑意，跟着调侃道：“怎么，孙佳丽大小姐这说瞎话的本事谁没见识过？她嘴里说出来的你们也相信？”
    孙佳丽睁大了双眼看着她，被她这锅拍笑了，一撩黑裙裙摆：“可以啊晓染，翻脸不认人的本事很快嘛，来来来咱们对对我哪个八卦说错了。”
    唐晓染眨了眨眼睛，耸耸肩示意她随意爆料，自己无所畏惧。
    一群人笑闹了一会儿，没过多久S市那帮少爷们也凑了过来，唐晓煜赫然也在其中，两人无语地对视了一秒，各自挪开视线。
    但这还不是最尴尬的，最尴尬的是唐晓染发现自己前男友——周昊然也在这群人里。
    周围谁不知道周家大少对唐晓染那是一片真心向明月，就算被甩了也坚定不移地表示自己心里只有她，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就总喜欢闹他们俩。
    没过几秒，周昊然就顺利凑到了唐晓染身边，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她，没话找话道：“好巧啊，晓染你也在这啊。”
    本来么，唐晓染对身边存在狗皮膏药这事儿也不是很反感。
    甚至她真的动过要不就再跟他复合看看的念头，毕竟他是真的很喜欢自己，而自己当初只是跟他吵一架就把人甩了。
    可是——
    她永远忘不了，上辈子她唐家落魄时，她走到周昊然那里，什么都还没开口说时对方露出的表情。
    高高在上，就像在看一条落水狗。
    于是当她脸颊顶着火辣辣的感觉，艰难地开口说出借钱用意时，那铺天盖地而来的嘲讽几乎将她淹没。
    “怎么？一向不屑正眼瞧我的唐大小姐，也有穷到找我周家借钱的时候吗？”
    “临时借个饭钱？行吧，你要五十还是一百？”
    ……
    一看到这张假意奉承的虚伪脸，她的喉头反射性地滚动了一下，喝下去的冷酒在胃里与胃酸剧烈反应，翻腾出强烈的呕吐欲。
    她冷下表情，就连那线条柔和的双眼尾部都跟着落下，今日的正装妆容将她周身的气势渲得淋漓尽致，瞬间便释放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
    唇瓣轻启，只吐出一字：
    “滚。”
    周昊然被她这少有的毫不留情给吓了一跳，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她，脸上的笑都僵了半分钟。
    朋友见她突然翻脸，也是不懂今天的玩笑哪里惹了她，但为了气氛，立刻就有人上前充当和事老。
    “哎呀晓染，来玩骰子！”
    “周哥来这边呀，赌酒来不来？”
    唐晓染却没了兴致，意兴阑珊地往酒吧门外看了一眼，这一瞥却让她看到个颇为眼熟的身影。
    她皱着眉头想了想，忽然从位置上站了起来，随手抄了外套就往外走。
    “晓染你干嘛去？”孙佳丽玩骰子玩的正开心，回头看到她起身的动作，顺嘴问了一句。
    唐晓染想都不想地答道：“走了，你们玩的开心。”
    一干人等全部懵逼：“……啊？”
    没听错吧他们？从来仗义陪通宵的唐大小姐今天这就走了？
    另一边的唐晓煜见她提前离开，也同样拧了下眉头，想了想起身也挥挥手走了。
    留下原地的半天没搞懂他们唐家今天一个个这是什么早退毛病。
    唐晓染从门口走出去，看到被堵在路口折返的一行人，其中一个模样清秀的男人在队伍里颜值格外引人注目。
    身后唐晓煜拍了下她的肩膀：“看什么呢？”
    顺着她的视线往那群人里一瞄，同样也是一眼就看到那个男人。
    他狐疑地看了看身边的女生，心想那人她该不知道才对……
    但是以她和唐晓璋近来那副黏腻样——妈的，难道唐晓璋连这种破事都敢告诉她？
    唐晓染半点不意外他跟出来，回头注意到他的眼神，见他凝神专注盯着自己之前看的那群人，忍不住想道：
    难道晓煜也知道那人？
    他怎么会知道的？
    大哥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他才对吧？
    人走远了，姐弟俩各怀心思地对视一眼，互相打量着对方，忽而异口同声问道：“你刚才在看谁？”
    唐晓染意识到这事情好像不太对，她伸手拉着唐晓煜的衣袖往另一条街走，打算随手招辆的士回家。
    “姐，你刚不会是看上哪个帅哥了吧？你开口弟弟肯定帮你追。”唐晓煜决定换种方式试探一下，最好别是自己想的那样。
    “谢谢，以我的姿色，我可以自己来。”唐晓染不痛不痒地应了他一句。
    刚才看到的那人是她上辈子在八卦新闻版面上见到的，大哥的疑似情人。
    那时候大哥已经死了，关于他是个同的消息却在圈子里传的沸沸扬扬，连带着这人的生活都被爆出来，估计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可问题是，为什么现在的晓煜会认识这人？
    无数的猜测浮上心头。
    她挥了挥手，一辆的士停在跟前。
    她迫不及待地将唐晓煜塞进后座，自己跟着坐进去，又从兜里拿出手机和耳机，调到一个本市新闻app，将耳塞在耳朵里塞好。
    一切妥当后，点下新闻资讯播放键，她对唐晓煜勾了勾手指。
    “来，我愚蠢的弟弟，伸手。”
    唐晓煜对她翻了个白眼，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她：“干嘛？”
    “帮忙抽个奖。”唐晓染老神在在地回了一句。
    唐晓煜：“……？？？”
    信了鬼话的他忍不住对唐晓染露出了个欧皇般的谜之微笑，并不知道降临到自己头上的是属于何等非酋的命运。
    萧时歆对于这个结果丝毫不惊讶，只是相当平静地回道：“舅妈？舅舅现在在边上吗？”
    昨天下午医生的嘱咐她都还记得，结果家属这会儿就闹出院，这不是闹她吗？
    “不在呢，他刚才一看我要给你打电话，就找借口跑了。”舅妈相当坦然地把自家老公给出卖了。
    萧时歆：“……”
    冷静地呼吸了好几轮，她淡定地回道：“好的，我知道了，我一会儿就过去。”
    “欸！那我和你舅舅在家等你，你路上开车小心点。”听到她的回答，女人的声音更加温柔，回应着的语气里甚至都充满了期待。
    完全就是一副父母等孩子回家的状态。
    萧时歆挂了电话，想到自己之前接到的那通汇报，眼底的温情又一点点褪了下去。
    正在这时，助理敲开门进来，明亮的双眼看向站在办公桌旁的她：“萧总，S大校庆的邀请函刚才寄来了，您的打算是……？”
    “我会准时到场，你安排一下。”萧时歆正半俯身翻看桌上的文件，随手将一份最紧急的签了，之后便丢下笔。
    在莉莉应了一声之后，她又补了一句：“把我今天下午两点之前的安排取消掉。”
    “好的，萧总。”莉莉点了点头，拿笔随手在本子上记录下来。
    *
    高晟集团大厦，顶楼办公室内。
    留着黑色长卷发的女生靠坐在沙发上，翘着腿，叼着吸管，美滋滋地喝着助理小哥哥跑下去买的草莓奶昔，惬意悠闲地仿佛坐在自家大厅的沙发上。
    直到滋溜一声见了底，才意犹未尽地松了牙齿。低头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她拖长了声音喊了一声：“大——哥——”
    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撒娇式的催促，刻意渲染出三分的急不可耐。
    唐晓璋坐在办公桌后，几乎在她开口的时候，钢笔笔帽套上的声音就清脆响起，而她话落之后，人已经从办公桌后站起来了。
    随手取下椅背上搭着的衣服，他起身往她那边走去，低沉的声音在室内扬出宠溺的调子：“走吧。”
    女生高兴地蹦了起来，迫不及待地朝他走过来，一手拿着空了的杯子，一手扯着他的衣袖，“走走走我们去吃大餐！”
    出门的时候，空了的塑料杯在半空中划出愉悦的弧度，落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
    “想吃什么？”唐晓璋同样依着她的喜好问道。
    她眼眸转了转，摸出手机，笑嘻嘻地说道：“你等等，我问问唐晓煜现在最想吃什么。”

 116.番外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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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晓染面无表情地翻了个白眼，又被顶上晃眼的光球给亮了回来。
    没兴趣在这种地方体验喊破喉咙的感觉, 她顺手抓过旁边台子上不知谁放的话筒, 拍了下确定有音响，平着音调对着话筒说道：
    “舞台上甩脑袋那位大哥, 对，就是你，麻烦让后台把音乐声调小, 谢谢。”
    世界瞬间安静了许多。
    熟悉的音色将前面那群沉迷吹牛的小姐姐们注意力吸引了过来，之前刚被她戳了的女生不可置信地回头上下看着她，在昏天的灯光里艰难辨别她的真身：“晓、晓染？”
    “你这都穿的什么呀？怎么？你爸刚宣布把公司过继给你吗？”旁边凑上来一个穿着黑色露肩连衣裙的女生, 端着酒杯的手圈上她的脖子, 笑嘻嘻地调侃道。
    唐晓染扯了下唇角, 把外套脱了下来，淡定地回了一句：“今天出门有点事，就懒得再回家换衣服。”
    一身规矩的装束在这群露肩露背的豪放派里, 确实显出几分格格不入，不过她并不在意，招手唤来服务生，从他的托盘里随手端了杯鸡尾酒。
    往人群围着的几张沙发走去，挑了其中一张坐下, 又把外套随手一搭、双腿一翘, 弯着唇角问道：“聊什么呢？”
    “聊某位刚才不在场的主角啊, 看你这刚从战场上下来的模样，你别告诉我那个传言是真的？”黑色长裙的女生跟着黏了上来，波浪长发下艳丽的脸庞上满是调侃的笑意。
    “别啊晓染，当个混吃等死的二代多好啊对吧，你干嘛没事非得给自己找事啊？看我这双鞋，昨天新买的，好看吗？”本就坐在沙发上的，此刻正在她旁边的另一个女生凑了上来，秀了秀脚上那双漂亮的高跟鞋。
    繁复的花纹一圈圈地镶嵌在鞋子周围，细细的高跟上盘了一支栩栩如生的水晶花，显出一种脆弱又精致的美丽来。
    唐晓染挑了下眉头，唔了一声，看着她的鞋夸道：“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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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顿时便掀起了一股新品秀的狂潮，在场的千金小姐们疯狂给她安利自己最近买的包包鞋子衣服裙子，似乎生怕这纸醉金迷缠不住她，让她从堕落队伍里脱籍而去。
    强行被恶补了一波当季新品的唐晓染唯一能做的就是喝酒，然而这群聊开了的小仙女们并没打算如此轻易放过她，不知怎么的话题就绕到了她身上：
    “对了晓染，你今天中午到底是跟谁出去吃饭了？怎么还在萧氏集团大楼那边？”
    在场的目光再次聚齐到她身上。
    她晃了晃自己手里的酒杯，听见她们提到中午，忍不住便想起那顿饭上某人的话。
    当下只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萧时歆。”
    “卧槽，还真是她？你们怎么回事儿？”黑裙女生面带惊异，原因无他，在场这个圈子就她和唐晓染的关系最熟，自然清楚她对萧家那位的反感。
    “佳丽我现在怀疑你之前说的八卦真实性了~”一直坐在她另一边的女生拢了拢耳边的头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甜甜的梅子清香和着清浅的酒精味从她说话的唇齿间溢出些许。
    唐晓染瞥了眼好友，眼底捎了三分笑意，跟着调侃道：“怎么，孙佳丽大小姐这说瞎话的本事谁没见识过？她嘴里说出来的你们也相信？”
    孙佳丽睁大了双眼看着她，被她这锅拍笑了，一撩黑裙裙摆：“可以啊晓染，翻脸不认人的本事很快嘛，来来来咱们对对我哪个八卦说错了。”
    唐晓染眨了眨眼睛，耸耸肩示意她随意爆料，自己无所畏惧。
    一群人笑闹了一会儿，没过多久S市那帮少爷们也凑了过来，唐晓煜赫然也在其中，两人无语地对视了一秒，各自挪开视线。
    但这还不是最尴尬的，最尴尬的是唐晓染发现自己前男友——周昊然也在这群人里。
    周围谁不知道周家大少对唐晓染那是一片真心向明月，就算被甩了也坚定不移地表示自己心里只有她，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就总喜欢闹他们俩。
    没过几秒，周昊然就顺利凑到了唐晓染身边，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她，没话找话道：“好巧啊，晓染你也在这啊。”
    本来么，唐晓染对身边存在狗皮膏药这事儿也不是很反感。
    甚至她真的动过要不就再跟他复合看看的念头，毕竟他是真的很喜欢自己，而自己当初只是跟他吵一架就把人甩了。
    可是——
    她永远忘不了，上辈子她唐家落魄时，她走到周昊然那里，什么都还没开口说时对方露出的表情。
    高高在上，就像在看一条落水狗。
    于是当她脸颊顶着火辣辣的感觉，艰难地开口说出借钱用意时，那铺天盖地而来的嘲讽几乎将她淹没。
    “怎么？一向不屑正眼瞧我的唐大小姐，也有穷到找我周家借钱的时候吗？”
    “临时借个饭钱？行吧，你要五十还是一百？”
    ……
    一看到这张假意奉承的虚伪脸，她的喉头反射性地滚动了一下，喝下去的冷酒在胃里与胃酸剧烈反应，翻腾出强烈的呕吐欲。
    她冷下表情，就连那线条柔和的双眼尾部都跟着落下，今日的正装妆容将她周身的气势渲得淋漓尽致，瞬间便释放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
    唇瓣轻启，只吐出一字：
    “滚。”
    周昊然被她这少有的毫不留情给吓了一跳，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她，脸上的笑都僵了半分钟。
    朋友见她突然翻脸，也是不懂今天的玩笑哪里惹了她，但为了气氛，立刻就有人上前充当和事老。
    “哎呀晓染，来玩骰子！”
    “周哥来这边呀，赌酒来不来？”
    唐晓染却没了兴致，意兴阑珊地往酒吧门外看了一眼，这一瞥却让她看到个颇为眼熟的身影。
    她皱着眉头想了想，忽然从位置上站了起来，随手抄了外套就往外走。
    “晓染你干嘛去？”孙佳丽玩骰子玩的正开心，回头看到她起身的动作，顺嘴问了一句。
    唐晓染想都不想地答道：“走了，你们玩的开心。”
    一干人等全部懵逼：“……啊？”
    没听错吧他们？从来仗义陪通宵的唐大小姐今天这就走了？
    另一边的唐晓煜见她提前离开，也同样拧了下眉头，想了想起身也挥挥手走了。
    留下原地的半天没搞懂他们唐家今天一个个这是什么早退毛病。
    唐晓染从门口走出去，看到被堵在路口折返的一行人，其中一个模样清秀的男人在队伍里颜值格外引人注目。
    身后唐晓煜拍了下她的肩膀：“看什么呢？”
    顺着她的视线往那群人里一瞄，同样也是一眼就看到那个男人。
    他狐疑地看了看身边的女生，心想那人她该不知道才对……
    但是以她和唐晓璋近来那副黏腻样——妈的，难道唐晓璋连这种破事都敢告诉她？
    唐晓染半点不意外他跟出来，回头注意到他的眼神，见他凝神专注盯着自己之前看的那群人，忍不住想道：
    难道晓煜也知道那人？
    他怎么会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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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走远了，姐弟俩各怀心思地对视一眼，互相打量着对方，忽而异口同声问道：“你刚才在看谁？”
    唐晓染意识到这事情好像不太对，她伸手拉着唐晓煜的衣袖往另一条街走，打算随手招辆的士回家。
    “姐，你刚不会是看上哪个帅哥了吧？你开口弟弟肯定帮你追。”唐晓煜决定换种方式试探一下，最好别是自己想的那样。
    “谢谢，以我的姿色，我可以自己来。”唐晓染不痛不痒地应了他一句。
    刚才看到的那人是她上辈子在八卦新闻版面上见到的，大哥的疑似情人。
    那时候大哥已经死了，关于他是个同的消息却在圈子里传的沸沸扬扬，连带着这人的生活都被爆出来，估计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可问题是，为什么现在的晓煜会认识这人？
    无数的猜测浮上心头。
    她挥了挥手，一辆的士停在跟前。
    她迫不及待地将唐晓煜塞进后座，自己跟着坐进去，又从兜里拿出手机和耳机，调到一个本市新闻app，将耳塞在耳朵里塞好。
    一切妥当后，点下新闻资讯播放键，她对唐晓煜勾了勾手指。
    “来，我愚蠢的弟弟，伸手。”
    唐晓煜对她翻了个白眼，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她：“干嘛？”
    “帮忙抽个奖。”唐晓染老神在在地回了一句。
    唐晓煜：“……？？？”
    信了鬼话的他忍不住对唐晓染露出了个欧皇般的谜之微笑，并不知道降临到自己头上的是属于何等非酋的命运。
    她转过头去看，才看到小厨房那灶上还小火慢炖着的那个砂锅，细细的一道蒸汽正从砂锅盖上面冒出来。
    这会儿闻到的勾人气味，正是顺着这蒸汽偷偷溜出来馋她的。
    萧时歆早听见了她进来的动静，只是觉得心情一时间还未真正平复，才决定再独自看夜景冷静一会儿。

 117.番外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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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生摁熄手机屏幕，不再看群里一堆跟队形的话, 托腮看着工作的女人。
    忽然发觉萧时歆还挺好看的, 可是大部分人永远只能记住她雷厉风行的模样。这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翻手云雨的，是屹立在萧家商业帝国顶端的王者。
    “我比手机好看？”冷不防地, 正在埋头工作那人忽然问出这么一句。
    唐晓染发现她就算在工作的时候对外界的感知还是这么敏锐，也没否认，笑嘻嘻地应了一句：“那当然。感觉歆姐明明可以靠脸吃饭, 偏偏要靠才华，可以说是非常厉害了。”
    因为这句话，萧时歆停了停笔, 再次抬眸看了她一眼。
    她在等, 等唐晓染什么时候憋不住了把眼里藏着的那些话给说出来。
    唐晓染总觉得她的目光直接窥进了自己灵魂深处, 仿佛连心底藏着的秘密都无所遁形似的，于是只能若无其事地微笑，装出一副相当无辜的模样。
    刚夸了一波人家的魅力, 唐晓染这会儿就算尴尬也不能低头看手机，不然就是在直播打脸，所以她打发时间的选择只剩下——
    和萧总尬聊、和萧总尬聊以及……和萧总尬聊。
    唐晓染：……命运，你开枪吧，反正我的心已经死了。
    她在内心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双手撑着脑袋选择发呆。自从她能看到那些奇怪的画面、听到那些奇怪声音以来, 她随身带着的笔记本上记录的内容已经越来越谜了。
    可是距离大哥出事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而她还什么头绪都没有。
    ——一定是她还有什么东西忽略了。
    将她从神游里唤醒的是萧时歆的手机铃声，女人略显清冷的声音在室内响起：“周叔。”
    “您能来一趟S市，我自然要尽地主之谊。”
    “这次的新系列我单独划了部门，关于生产外包的合作事宜由项目经理具体负责，我不太了解。”
    不小心听全程的唐晓染：……噫。
    她一次看见有人能睁眼说瞎话说的那么一本正经，令人信服。
    挂了电话的萧时歆看了一眼时间，十一点四十五。
    又看了看桌上剩下的文件，从座位上起身，往门口的方向走去：“走吧。”
    唐晓染意味深长地睨着她，结果萧时歆完全没看她，径直往前走，还顺手在衣帽架上一挑，将包拎在手里。
    唐晓染只好颠颠地跟上去，在进电梯的时候笑眯眯地调侃了一句：“歆姐，社会真险恶。”
    萧时歆随口接了一句：“送你回学校？”
    唐晓染：“……”
    只好技巧性地开始转移话题：“歆姐，刚才给你打电话的是周家那边吗？”
    电梯内部的装潢是金色系，门上能清楚地反光，所以唐晓染清楚地看到了自己问题出来后，萧时歆眼底那似笑非笑的光芒。
    正和她看过去的眼神对上。
    她莫名就懂了对方的意思。
    好像一个眼神就把她肚子里剩下的所有疑问都回答完了。
    ——是周家又如何？今早在合同上签字的还不是高晟？
    唐晓染怔愣了一下，又听到对方主动开口问了一句：
    “地址在哪？需要开车吗？”
    她摇了摇头，报了下餐厅名字，语气散散漫漫地又补了一句：“就在对面。”
    她在走神，思考着刚才她和萧时歆之间那突如其来的默契。
    什么时候她们俩有那么熟了？不管是在上辈子还是现在，整个S市的富二代圈子，谁不知道她讨厌萧时歆这个类型的人？
    因为她一直觉得两人从来不在一个世界。
    可是一些不合时宜的记忆片段却出现在脑海里，用事实啪啪地打她脸：你们那还叫不熟？牛排十成熟！
    那真的是很久以前了，让她费了好一番劲才在脑海里将记忆从家道中落那里，往前调到那些可有可无的年少频道。
    直到坐在餐厅里，她都拧着眉头在回忆那些小时候的事情。
    萧时歆发现这位小朋友只要一和自己吃饭就开始走神，不知为什么竟然很无奈地生出一股习惯感，拿过菜单熟门熟路地开始点餐。
    之后那张菜单被推到唐晓染跟前：“看看还有什么要加的。”
    唐晓染下意识就听话地去看菜单——
    话梅小排，我的爱。
    茄子煲，唔，喜欢。
    酿豆腐，好吃。
    ……
    她拿着笔一路往下看，发现自己感兴趣并且想点的菜后面已经被划了勾，就连汤都是她最爱的海鲜汤。
    笔锋犀利，仍然是力透纸背的劲道。
    从回忆的高墙里翻出来，她心底已经有个小人儿在抓耳挠腮了，怎么就是没注意过萧时歆喜欢吃什么？
    因为小时候在萧时歆家里浪，阿姨每天做的都是她唐晓染喜欢吃的菜啊！
    发觉她盯着菜单的眼神专注到诡异，萧总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怎么了？”
    唐晓染万分为难地抬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竟然带上了一点委屈。
    萧时歆被那双深棕色眼眸里的委屈看得一愣。
    紧接着就听见对方小声地嘟囔：
    “歆姐，我好不容易请你吃顿饭，这不能只点我爱吃的是吧？可是我想了好久，我是真的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
    萧时歆没想到她对着菜单半天就为了这件事。
    而且明明想不起来的人是她，结果最后感觉委屈的人还是她。
    以至于萧时歆自己都没意识到回答的时候，语气里的安抚让这话变得有多温柔：“你喜欢的菜，就是我爱吃的。”
    她说的是事实。
    从小家里人并不让她挑食，她原本也没什么饮食偏好。
    但唐晓染这人不同，从小就嘴挑，还特别会点菜。自从发现萧家阿姨的菜色合口味之后，每次拖着哥哥弟弟来萧家第一件事就是迈着小短腿跑去厨房，抱着阿姨的大腿奶声奶气地报菜单。
    普通话都还说不好，就只有喊阿姨念菜单的时候最顺溜。
    连在书房和唐晓璋讨论题目的她都能听见那清脆的声音。
    唐晓染十岁以前，每天都会往隔壁的萧家跑，还拖家带口的来吃，就是不待自己家。
    所以萧时歆早就习惯了跟着她的口味，别说是她，就连萧家其他人都差不多，至今请的阿姨都是擅长S市本帮菜的。
    但是这事实却让唐晓染的表情十分空白。
    她在心底把萧时歆萧总刚才那句话翻来覆去念了两遍。
    确定对方说的是中文，那么问题来了——
    你喜欢的菜就是我爱吃的，这句话什么意思？
    尤其是脑海里不知为何蹦出来大哥和萧总互相出柜的那个画面之后，她觉得……
    是时候堵一堵自己的脑洞了。
    努力催眠了自己一波，强行忽略了萧总刚才的回答，她微笑着把菜单递给服务员。
    然后她终于问出了今天铺垫了一个上午，真正想要试探的问题：
    “歆姐，你对高晟的印象是什么？”
    “你家的产业。”萧时歆手中端着杯子，轻轻吹了吹杯子里的茉莉花。看着那浅色的花朵在水面上浮到远处，才半敛着眼眸，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
    唐晓染又等了一会儿，“没了？”
    萧时歆直觉这个问题确实是唐晓染最近反常的来源，但她实在不知道这个印象的范围在哪里，只得又加了一句：“擅长机械类加工。”
    “那……你对收购这类企业感兴趣吗？”唐晓染知道自己这话问的很不对，因为她此刻的表情和语气若是被哪个有心人加工一下，明天就会有高晟集团即将破产的谣-言到处往外传。
    可是她太想知道了。
    在从萧时歆这里获得更多的信息之前，她太想弄明白上一段情景里发生的故事，也想知道这故事和自己上辈子死前看到的新闻之间的联系。
    萧时歆放下杯子，微微上挑的眼尾将她眼中的凌厉抹得更长。
    唐晓染在她的黑色眼瞳里看到了映着的米粒大小的自己，不用看也知道自己此刻绷直背部坐姿有多么紧张。
    紧接着，她听见了萧时歆甘冽沁人的声音响起，不带半分迟疑：
    “没有。”
    太肯定了，太绝对了。
    以至于唐晓染下意识地又接了一句：“如果……我家快要破产了呢？”
    仿佛不问出一个自己满意的回答就不打算放弃似的。
    萧时歆这次停顿的时间有点长，长的让唐晓染看着她的眼睛都跟着发酸，才意识到自己许久忘了眨眼。
    结果却听到那人的轻笑声。
    而后斩钉截铁地回了一句：“不会。”
    唐晓染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睛，不知道她为什么给出个犯规答案。
    萧时歆被她这副忧心忡忡仿佛下一秒就要流落街头的模样逗笑了。
    唇角弯弯，如枝头绽开的夭桃。
    “刚跟萧氏谈了五千万的合作，就觉得自己要破产？”
    “你是对自己没信心，还是对我没信心？”
    正因为体验过墙倒众人推的生活，她才知道，得到别人纯粹的好意是一件多么难得的事情。
    萧时歆对她的回答毫不意外，只是走向门口的衣帽架，从包里摸出车钥匙，同样从鞋柜里拿出一双鞋换上。
    对上唐晓染的目光，她平静地将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我送你。”
    唐晓染瞠目结舌地看着她，好半晌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118.番外五

    宝贝儿, 想看更新，就乖乖补齐订阅哦~　　灰蒙蒙的世界里, 场景不再是萧时歆的办公室。
    唐晓染乍然被拉入这个世界，站在原地愣神了好一会儿, 才反应过来探究周围。
    这是个很大的房间，室内的设计多用深色的木头, 不论是远处那整整占了一面墙的书柜，还是脚下踩着的地板。
    深棕色调的原木装修，显出沉稳大气风格的同时, 久了亦会透出几分压抑。
    她仰着脑袋看着天花板吊顶，大约五米多高，显出室内空间更加开阔。
    转着圈围观这个大的出奇的屋子时，她的脑子里一个疑惑也跟着打转。
    为什么碰到其他人, 都只能听见声音, 只有碰到歆姐的时候, 就直接被拉进她的世界里呢？
    “据知情人士透露, 之前出租屋内的租户，是日前刚宣布破产的高晟集团前董事长女儿, 警方已确认死者身份, 目前案件详情还在进一步调查中……”突然响起的电视新闻声音拉回了她的注意力, 她条件反射地朝着发声的电视机看了过去。
    那里是被一排架子挡住的隔间，她快步走过去, 视线往电视的方向看去——镜头晃了晃, 拍的正是她之前住的那个小出租屋。
    唐晓染咽了咽口水, 被这铺天盖地的灰色调，还有这新闻勾起的回忆压的有点喘不过气来。
    下一秒，电视屏幕的光熄灭了。
    她隐约看到眼前有一抹白晃过，慢慢地转过脑袋，看到旁边一张长方形的大木桌，后面坐着的那人。
    素白的手臂搁在桌上，手指还按着遥控器。
    旁边的百叶窗里斜斜漏出光，落在她的手臂上，将那抹皮肤映得白到耀眼。
    电视声关掉之后，室内实在过于安静，安静到唐晓染只能盯着那点光里上下沉浮的细微灰尘飘动，脑子里给它们加点被风吹动的配音。
    灰蒙蒙的颜色仿佛把世界渲染成黑白的，唐晓染看着萧时歆，看着她胜雪的脸庞上，那对黑白分明的眼眸。
    漆黑的眼珠深不见底，一眼望去以为望进了深渊。
    她静静地坐在那里，抿紧了唇，仿佛一张洗尽铅华、又美得惊心动魄的黑白照。
    唐晓染知道她看不见自己，只慢慢走近，发觉她的目光还落在电视的方向。
    想了想，唐晓染伸出手去，虚虚地挡在萧时歆的眼前。
    扯了扯唇角，她仍然自顾自地说道：“新闻是假的，假的啦，我活得好好的呢，现在还能跑到这里来……”
    尽管萧时歆根本看不到，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要这么做，只有这么做才能让自己心底被揪着的感觉好受些。
    可是很快地，她的话就说不下去了。
    因为被她挡了双眸的那人脸上，倏然淌下了两行清泪。
    唐晓染一点一点地挪开自己的手掌。
    眼前的女人，那张精致冷艳的脸庞上，一对令人发寒的黑眸紧紧闭上，浓密的黑色睫毛被晶莹打湿，透明不断从眼角落下。
    明明连呼吸的节奏都没有变化，这副情形却让唐晓染无法承受。
    无声的哀恸，沉默地朝她压了过来，就像这个世界一望无尽的灰。
    挟着无论如何都挥不散的绝望。
    好像她唐晓染的死，让眼前这个人的世界里只剩下了灰色。
    从今往后再见不到半点欢喜。
    唐晓染半蹲在她跟前，唇瓣开开合合，话里满是焦急和心痛：“你别哭，不要哭……”
    萧时歆，萧时歆，你别哭。
    你哭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
    被拉回现实世界的唐晓染还没回过神来，萧时歆正因为旁边人突然的止步而跟着停了步伐，此时转头看去，却对上一张仿佛要哭出来的脸。
    萧时歆：“……？”
    唐晓染兀自将眉头拧得死紧，深棕近黑的眼眸里却全是心疼，她就那么盯着萧时歆不说话，把萧总看得有点莫名奇妙。
    结果下一秒，那人一把扯掉耳朵里的耳机，紧接着自己的腰上忽然被一双手臂给缠住，猛然被抱紧让萧时歆的身体僵了一下。
    “歆姐，抱一会儿。”唐晓染用有些尖的下巴在萧时歆的肩膀上左右蹭了蹭，尽管手上还帮萧时歆拎着包，却半点不妨碍这个拥抱的紧实程度。
    双手食指在对方后腰勾得很紧，以至于鼻间能闻到对方而后的一点清冽果香味。
    原本想要安慰对方的心神，被那一丝幽香的清甜分了心，唐晓染居然抱着抱着又生出点感慨：
    歆姐身上真好闻。
    于是，被紧抱着的那人忽然感觉到，对方拥抱里的那点慌乱，很快便化作了闲适，甚至还不断地微微调整姿势，让这个拥抱变得更加舒服。
    但萧时歆的僵硬却一直没有消失，她的呼吸顿了顿，伸出手在半空中，最后落在唐晓染身侧的手臂上，轻轻拍了一下，问道：“怎么了？”
    唐晓染不说话，只是偏了下头，萧时歆颈侧的雪白皮肤就落进她眼中。
    她的呼吸也落在萧时歆的脖子上，温热里带了点濡湿，又极快地冷却下去。
    萧总的身体更僵了，她整个人仿佛被定住，连没听到唐晓染的回答都忘了，又抛出了一个问题：“吃……夜宵吗？”
    唐晓染忍不住从鼻腔里哼笑了一声，胸膛的震颤直直传到对方的身上，她终于抱够了，松手站直身体，愉快地应道：“好。”
    视线跟着萧时歆往前的背影走了一会儿，她伸手摸了摸下巴，心想，难道萧时歆每次心情一有变化就会想吃东西？
    还是说自己在她心里是个吃货形象？
    有口吃的就什么事情都忘了？
    其实只是紧张起来就想要做菜的萧时歆，并不知道唐晓染那丰富的心理变化，习惯做什么事情都专心致志的她，已经在脑海里开始思考S大附近的夜市里，哪些餐馆味道还不错。
    二十分钟之后。
    唐晓染坐在一家敞亮的店面里，看着面前被擦地算是干净的浅色木桌，上面正摆着两碗刚上的热气腾腾的云吞。
    新鲜的葱花和碎虾仁在清澈的酸汤里飘荡，十多个薄皮云吞在汤里微微上下翻滚，浑身都散发着‘我超好吃一口一个你快来呀~’的诱人气息。
    萧时歆拿起汤勺，舀出一颗云吞，轻轻吹了吹，送入唇中。
    之后便在唐晓染期待的目光里，淡淡说了句评价：“味道没变，还不错。”
    唐晓染便露出个期待的笑容，拿起勺子就往嘴里送了一个云吞。
    薄薄的皮里，是被搅了无数次的新鲜肉泥，落入汤中之后被极快捞起，咬下去的时候还能在齿间咀嚼出点嚼劲。
    等到哪口稍稍腻味，勺子盛一碗带着醋味儿的汤，底下竟然又悄悄飘出一团紫菜来，十足的清淡的鲜味儿一下子就冲淡了舌头上的肉味，瞬间便让人觉得又还能再吃下十个。
    美味的食物总是能抚平人的糟糕心情。
    唐晓染在确认了萧时歆把她那碗给吃完之后，刚才因为看到对方上一世糟糕画面而产生的担忧消退了一点。
    就好像她们俩之间更令人担心的是萧时歆而不是她一样。
    直到坐进萧时歆的车里，听到对方询问的那句：“回家？”
    她才想起来自己刚才要说什么。
    应了一声之后，她转过头，认认真真地看着萧时歆的侧脸，又用比这眼神更较真三分的语气喊道：“歆姐。”
    萧时歆没应，但是斜斜投来的目光却是在让她继续说。
    “你要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一定要告诉我，别一个人躲起来哭。”
    萧时歆初时以为自己听错了。
    躲起来哭？
    她扭头看向副驾驶，偏偏那个脸庞稚嫩的女生脸上的神情是十足的认真，此刻那眼眸里仍留着期待，在等自己的答案。
    萧时歆那句‘不会’怎么也说不出口。
    半晌后只好回她一个字：“……嗯。”
    有点头痛，也有点无奈。
    她到底是什么地方给唐晓染留下了这么脆弱的印象？
    还躲起来哭？
    萧时歆想了半天想不出来自己干这种事的画面。
    但是联想到对方之前一言不合找自己要抱抱的样子，萧总还是没把疑惑问出口。
    保持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借着红绿灯的空隙，她的余光注意到副驾驶座位上那个心情好的在轻声哼歌的女生，在心底默默地想道。
    *
    走进唐家小别墅里，唐晓染的心情都还飘在半空中，以至于她没第一时间窝进房间里，还在客厅的沙发上笑嘻嘻地捧着脸，围观了半天唐晓煜打游戏。
    眼见着他突然朝着一栋没人的房子二楼开枪，而下一秒画面上突然跳出个击杀数，唐晓染拍了拍他：“你怎么知道那里有人？”
    唐晓煜抽空回了两个字：“脑子。”
    唐晓染微笑：“我再给你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
    唐晓煜操纵人物左右看了看，周围没别的敌人，遂颇有心情地跟她点着屏幕随口讲解：“你看，那边门口停了辆车，车屁股灯还亮着，说明有人开车过来，而且还在房子里搜东西——”
    他话说到一半，顺势看了一眼唐晓染，忽然失声。
    女生还捧着脸等着他继续讲，见他表情，有些茫然问道：“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