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药箱穿红楼,我林黛玉只想苟命!》 第一章 不一样的林姑娘 水面平静无波,船儿慢慢地向前划过,身后拖着长长的涟漪。 黛玉闭着眼睛,裹着被子,浑身上下说不出的愁绪满怀。 昨晚偷喝了船上的桃花酿,果然香甜无比,不知不觉就喝了一瓶。 醉的什么都不知道,倒是睡了个好觉。 伸伸懒腰,被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硌得慌,随手往外一摸,林黛玉猛然睁大了眼睛。 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盒子上有个小小的十字,还有十字旁边粘贴的一个晶片饰品,跟她在在医学院念书时候用的药箱一模一样。 穿越到红楼世界才两天,药箱就跟着不期而至。 黛玉有点懵了。 她是二十一世纪的一名医学院高材生,和师生们一起做义诊的时候遇到泥石流,被一棵大树砸中晕倒,醒来就发现自己穿书了。 穿到红楼梦第十二回,坐船回家探视病重林如海的林黛玉身上。 记得她刚醒来的时候,差点被穿书的事实重新吓晕回去,为了让自己大醉一场早点回到医学院,她便偷喝了船上的桃花酿。 结果睡了一觉醒来,她依旧在船上。 …… 容不得多想,药箱就在她手上。黛玉熟练地找到开关打开,里面有一些调理肠胃的药,和一只多巴胺针剂及静脉注射器。 拿出一颗养胃丸含在嘴里,黛玉瞪着多巴胺发了呆。 这些东西她从没往药箱里放过,养胃丸应该是为她准备的,那么多巴胺呢?还有注射器呢? 刚这样想着,药箱在她合上的一瞬间,竟然消失了。 黛玉惊得嘴巴张开老大,有三秒钟都不敢呼吸。 简直见了鬼了。 …… “砰砰砰”,门外传来敲门声,“姑娘,您睡醒了吗?奴婢进来伺候您梳洗。” 听到紫鹃的声音,林黛玉赶紧闭嘴将药丸使劲吞下,吞得急了些,有些噎着了,眼里顿时噎出了眼泪。 紫鹃一进门就看见自家姑娘正眼泪汪汪地抻着脖子往下咽,那副痛苦的样子她从来没在姑娘身上见过。 吓得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黛玉身边,一边伸手替黛玉捶着背,一边吩咐小丫鬟快点端茶过来给姑娘喝下。 等到一口茶入喉,将药丸冲下去,黛玉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紫鹃拿出手绢替黛玉擦了擦眼泪,叹息地道:“眼看着就要到扬州城见老爷了,姑娘别再哭了,哭得岔了气,奴婢们看着都心疼,更别说是老爷了。” 敢情她以为刚才那是黛玉哭岔气了。 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黛玉的心里猛地痛了一下,瞬间觉得像有一只手揪进来一般,疼的不能呼吸。 想来是原主的情感在作祟,六岁生母病逝后就离开父亲到了京都,没想到再见面竟是来送父亲最后一程的,连在父亲眼前尽孝的时间都没有。 怎能让她不伤心! 从今往后没有了来处,人生悲凉莫过于此。 紫鹃见黛玉沉默,习惯了似的不再说什么,在小丫头的辅助下伺候黛玉梳洗穿戴起来。 刚才琏二爷派人过来说,今天巳时左右就可以靠岸了,现在已经是卯时末,得先让姑娘吃点饭,吃完饭喝药,还得哄着姑娘不要哭哭啼啼的,免得一会见了林老爷更添伤怀。 …… 从昨天穿越过来黛玉就没出过船舱,现如今已然是这样了,反倒没有了刚穿越时候的仓皇,便想到甲板上去透透气了。 “紫鹃,一会找出长毛披风,吃完饭我要到甲板上站一会。” 紫鹃点头应下,赶紧吩咐人去备饭。 冬日的江南没有了花红柳绿的喧嚣,反而更像一副轻抹淡写的素描,迎着众人鉴赏的目光,缓缓展开。 黛玉刚出船舱,便感觉到了扑面的温润水气,比之京都的冬天要舒服了许多。 已经接近扬州城,岸上的繁华尽管不能和京都比,但是较之也另有不一样的韵味。 “姑娘,”紫鹃走过来,将手炉递给她,担忧地道:“姑娘到阳面站一会,在这里小心着了风。” 黛玉贪婪地呼吸着这难得的新鲜空气,欣赏着岸上的人间烟火,接过手炉,饶着甲板走动起来。 紫鹃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心里暗暗纳罕:姑娘怎么既不咳也不喘了,难道真像人家说的那样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到了姑娘出生的地方,身子自然而然就好了? 刚这样想着,就见黛玉从甲板上探出头去,看向船底的水面。 紫鹃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姑娘,”她快走两步,紧紧抓住黛玉的衣服道:“姑娘千万要小心,昨晚才听说有个人落水了,到现在都还没找到呢。” 黛玉赶紧将脖子往后一缩,俏皮地伸了伸舌头。 那表情在她清美至极的气质里凭添了一丝灵动,就像夜空上的皎洁月光突然芳华绽放,周围船上的人都看呆了。 一艘大船缓缓错过,幕帘后站着一名长身玉立的男子,男子的目光一直盯着甲板上的黛玉,深邃幽暗的眸子微微眯起,让人看不清里面的想法。 黛玉似乎察觉到了旁人的视线,脸微微一红,低头走到了另一边。 “主子,”男子身边的护卫恭敬地道:“这是荣国府的船,属下刚才打听过了,船上的人是贾府琏二爷和林姑娘。” 感受到头顶男子的目光,护卫继续说道:“听说扬州盐政林如海最近染了重疾,荣国府老太君便令琏二爷亲送林姑娘回家侍疾。” 男子不置可否,抬眸又看向刚才的方向。 护卫小心翼翼地看了主子一眼,低声道:“说起来这琏二爷也的确是个人才,咱们船上连徽记都没有,他竟然觉察出了不一般,听说他也在命人打听咱们船上的人是谁,小的们要不要……” 男子手指一抬,止住了长随的话头,沉吟片刻方才说道:“他这里不足为虑,不要打草惊蛇。” 然后摆了摆手,护卫没有再说什么,躬身退了出去。? 第二章 给林如海治病 马车颤颤悠悠向城里驶去,黛玉坐在车内,一路看过扬州城的车马喧嚣,更是别有一番光景。 林家人丁单薄,黛玉是林如海唯一的骨肉。 稚子时离家已七年,府里很多下人和姨娘都没见过她,但是一想到她的外家是荣国府,都也不敢存了轻视的念头,一个个规行矩步,比平日里还要添加了几分小心。 黛玉记得原着里的林如海就是这段时间去世的,从此剩下原主一个人孤零零的留在这个世上,成了无根的浮萍。 如果林如海没有去世该多好,林黛玉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留在扬州,不用回去见证荣国府的那些糟粕事,更不用和一帮心怀鬼胎的美人天天斗法。 这样想着的时候,她下意识地将手拢到袖子里,却触摸到袖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掏出来一看,整个人都血液凝固了。 那是她的药箱,此刻变成了小小的一个,正躺在她的手上,令她瞠目结舌。 轿子一顿,好像停下了,外面有问候声传来:“老奴给姑娘请安,给琏二爷请安。” 黛玉急忙把小药箱塞回袖袋里,听到紫鹃答应了一声,轿子又被抬了起来,往内门走去。 她的心里乱成一团麻,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又将手伸进袖袋里,摸了摸小药箱,方才觉得有点安定了下来。 轿子终于在一处敞阔书香的院子停下,竟是直接将她抬到了父亲这里。 进入正室,正室里很多人,黛玉看了一眼,只见个个衣衫精致,面容凄婉。 这些人她大都不认识,想来是父亲的姨娘,见到黛玉都齐齐蹲身行礼,轻声道:“妾身给姑娘请安,给琏二爷请安。” 黛玉点点头,迈步进了内室。 林如海躺在床上,面容枯槁,看上去不是太清醒,正张大嘴巴使劲吸着气。 黛玉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止都止不住。 心里的疼痛就像从骨子里钻出来的,疼的她的四肢百骸都没有了力气。 那种血缘里的牵扯,一点都掺不得假。 管家春伯弯腰在林如海耳边说了句:“老爷,姑娘回来看您了。” 本来呼吸艰难的林如海,眼睛仿佛泛出了光,露出满脸的慈祥之色,用力抬了抬手,示意黛玉向前来。 黛玉赶紧走上前去,跪在床前。 贾琏将人都招呼出去,只留下父女俩在屋子里说话。 林如海嘴巴颤了颤,轻轻叹了口气,眼里都是不舍的神色。不知道是不是见到黛玉的缘故,他的呼吸较刚才有力了一些,尽管依旧短促,但不再像是油尽灯枯的样子。 黛玉知道他有心症,她记得听母亲说过。 如今这个样子,恐怕是心衰了。 心衰? 呼吸困难? 她猛地记起来,药箱里的那支多巴胺! 天呐。 原来药箱竟然能提前预知她会用到什么药!并且自动出现在里面! 这个认知震撼住了她,她呆愣了几秒钟,伸手进袖袋里摸了下小药箱。 林如海看着眼前肖像嫡妻的女儿,心内百感交集,眼泪慢慢积满眼窝,抬手想去抹掉,竟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黛玉当即拿过父亲的手腕,替他把起脉来。 千真万确,的确是心衰。 时间已容不得她犹豫,她趴到父亲的耳边,轻声说道:“父亲的病女儿能治,片刻就好。” 然后将食指竖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姿势。 林如海满脸疑惑地看着她,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她避过父亲的目光将药箱从袖袋里拿出来,心里念着变大变大。 药箱竟然真的能听懂她的指令,慢慢变大了起来, 黛玉有两秒钟的愣怔,只是现在顾不得多想。 打开药箱,用葡萄糖水稀释了多巴胺,拿出静脉注射器,黛玉俯身在林如海耳边道:“父亲别出声。” 一边说,一边将药水慢慢给林如海注射进去。 一分钟,两分钟…… 注射完毕。 她急忙收起注射器和药箱,心里默念着变小变小,药箱瞬间又变回了拳头大小,她赶紧藏回袖袋里。 药已经用上,黛玉紧张地噗通噗通心直跳,抬眸遇见父亲疑惑的目光,她才想起来要解释点什么。 “女儿偷偷跟神医学了点医术,这药是神医赠给女儿的……”斟酌了一下,她接着道:“父亲也别问神医的名字和去处,神医不许说,女儿要信守承诺。” 这些话由不得林如海不信,因为此时他已经感觉到了自己的身子在发生变化,好像有了点力气,呼吸也不再像刚才那样憋得喘不动,抬手再去摸黛玉的头,轻松做到了。 果真是神医,没想到女儿竟有这样的造化,林如海顿时百感交集。 …… 用过药后,黛玉在等着看效果,好像也没过多长时间,林如海竟然想吃东西了。 要知道他都多久没有胃口了,要不是还盼着再见女儿一面,说不定他早就支撑不下去了。 张了张嘴,嗓子干哑得很。 黛玉看了看父亲的脸色,嘴唇的紫绀已经明显褪去,呼吸也顺畅了很多,她松了一口气。 病人这个时候想要什么,她是太有经验了。 “快点来人,给父亲端点热水过来,切记不用泡茶,”黛玉大声吩咐道:“再去熬点粥,父亲一会要用。” 春伯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再确认了一遍,方才狂喜地吩咐厨房去准备。 姑娘真是个福星,刚一回来老爷就有好转,林家有救了。 贾琏在旁边也暗暗称奇,真是神了,刚进门看那一眼觉得林姑丈已经没有多少日子了,结果转眼的功夫就有好转,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此时林如海的脸色已经不像刚才那样蜡黄,他也真切感受到了身子越来越轻松。 想来这样的神药肯定不多见,女儿竟能毫不犹豫地拿出来抢救他,父女骨血,令他心里满是暖流。 米粥端上来了,黛玉接过碗来,亲自侍奉父亲喝粥。 手里忙着,心思却飞了出去。 书里的林如海是这个年岁去世的,是不是就因为这次心衰加剧了病情,最后才无力回天的? 穿书到红楼梦里本来就对她造成不小的冲击,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她也就认了。 如今无意间救了林如海,只要继续将他的心脏病治好,她就有了改写结局的希望。 如果任由林如海病逝,她则必须跟贾琏再回荣国府。 第三章 不回荣国府 不,她不想回去。 荣国府里的糟粕最是消磨人,明知道结局还要往里跳,她不是那么想不开的人。 更何况作为一名医者,救人从来都不应该是一道选择题。 想到这里,黛玉的目光坚定了起来。 她要治好林如海,她要留在自己家里,不去做依附别人的菟丝花,更不用去看别人的脸色生活。 当年看红楼梦,林黛玉的结局给多少人留下了遗憾,如今有了改写这个结局的机会,她要狠狠抓在手里,将黛玉活成一副畅快淋漓的模样。 此时贾琏上前,命随来的太医为林如海诊脉,太医将林如海的手腕把在手里一试,怔住了。 这怎么可能? 不是说已经油尽灯枯了吗? 可是这脉象不像啊。 御医将心里的疑惑问出了口。 林如海刚要说是自家女儿用神药治疗的,抬眼就看见黛玉在给他使眼色,看那个样子是不让他说出去。 他会意地眨眨眼,对太医道:“或许是见到女儿的缘故,我觉得这心里一下子舒畅了许多,活着都有盼头了。” 御医:…… 做了这么多年的大夫,竟然不知道心理治疗的作用会如此强大。 回头看一眼黛玉,这么养眼的女儿,要是他生病看了也会痊愈的,实在是令人羡慕啊。 黛玉:…… “从林老爷这脉象来看,医治康复的希望还是很大的,只要慢慢调理,假以时日便会和常人无异,大家无需过多忧虑。”御医很肯定的说道。 御医的话就像一剂强心针,令林府众人欢呼雀跃起来。 真是天佑林家啊,老爷的病要是能好,他们都不用再重新找东家了,大家都就有活路了。 看向黛玉的目光添了更多的感激。 黛玉…… 她要是不说点什么,都觉得有点对不起这么欢好的场面。 “父亲生病期间承蒙大家照顾,黛玉在此多谢了,”黛玉对春伯等人道:“这么多年没在父亲眼前尽尽孝,这次回来,我便不再回去了。” 贾琏一惊,欲言又止。 回来之前老太君特意叮嘱他要将表妹再带回去,可是如今她说不回去了,这可怎么办。 黛玉好像知道贾琏在想什么,行了个礼道:“麻烦表哥替我到老祖宗面前解释一下,” “黛玉自小离家,从未在父亲面前侍奉过汤药,实在不配为人子女,如今见到父亲体虚至此,心内十分的不舍,只想留在家里给父亲侍疾,” “还望老祖宗理解,等父亲痊愈以后黛玉定会随父亲去给老祖宗请安的。” 这话说的没毛病,贾琏还真不好再说什么了。 …… 郊外,别院。 船上的那名男子此时坐在书桌前,周身散发着淡淡的冷漠气息,手里捏着一枚棋子,凛冽深邃的眸子玩味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黑衣人:“哦?这么说这位琏二爷暂时还不打算回京?” 黑衣人忙道:“是,琏二爷说是还不放心林老爷的病,怕万一回去了又出现反复,到时候还得再跑一趟,就不如先留在这里等等看再说。” “属下已经安排人手跟着琏二爷,看他在扬州的日子里还会和什么人见面,一有异动,定会禀报主子知道。” 男子将手里的棋子放下,盯着棋盘看了一会,突然问了句:“林如海的病真的是见了他女儿就好了?” 黑衣人的表情也带了疑惑,道:“林府众人都这么说,属下无能,暂时还没打听到真正的原因,但是林如海确实是在他女儿进去说了会子话之后突然好转的。” 说起来这件事情确实蹊跷,从没听说过一个行将就木的人,转眼间就能好起来的。 要么是他没病装病,要么就是他遇到神医了。 神医!? 想到这里,男子和黑衣人同时瞪大了眼睛! 尤其是男子,一向波澜不惊的眸子里竟然有了希翼的光。 “盯紧林府,尤其盯紧林如海和林姑娘,一经发现古怪,立刻向我禀报。” “是。” …… 林府。 林如海终于睡了一个好觉,醒来就见屋子里只有黛玉一人,正好他心里有疑惑,便问道:“神医不能说,为何神药也不能说?” 黛玉想了一下,小声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林如海诧异,忍不住转头打量了一下自家女儿。 小小的一个女孩儿,就有如此深的领悟,怎不让他心里宽慰。 而黛玉这边,已经在想着该怎样给林如海继续治疗了。 刚才趁着林如海睡觉的空档,她又检查过一次药箱,刚打开就傻眼了,里面的东西变成了吊瓶,还有听诊器。 她苦笑,这药箱令她捉摸不透,每次都能走在她的前头,让她想不治都不行。 拿出吊瓶,黛玉向林如海走去。 林如海正在闭目养神,听到脚步声过来,睁眼就看见女儿拿着一个奇怪的装满水的瓶子,垫着脚尖往高处挂。 “这是什么东西?”林如海问。 “给您打的药水,要用针输入您体内。”黛玉边忙便说道:“打针的时候您再闭眼休息一会,一定要少耗心神。” 林如海觉得挺奇怪,心想这可能又是那个神医教会女儿的,淡淡地瞧了一会,又闭上眼睛睡觉了,没过多一会,就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一直到这瓶药打完都没有人进来,黛玉暗暗点头,看起来春伯将家里管理的还算严厉,主人家不许靠近就都离得远远的。 黛玉将吊瓶拆下来装到药箱里,顺手拿出听诊器来挂在脖子上,准备等林如海醒来以后替他听听心跳。 梁上落下一抹尘,黛玉皱眉躲了一下,疑惑地抬头看了一眼。 房子打扫这么干净,哪来的灰尘差点落到脸上? 一声猫叫传来:喵呜…… “玉儿,”林如海又睡醒了,声音比刚才有中气,但是对比正常人,还是显得很虚弱:“让小厮过来守着为父就行,你也去休息一下,” “行了这么长时间的路,从进家门就没停歇过,你这身子骨一向弱,千万不要累出毛病来。” “快去歇着。”? 第四章 有点意思 林府的布局充满江南园林的精致,从林如海的院子通往黛玉院子的路上到处是亭台假山和小桥流水。 黛玉站在院子前,看着门上的扶玉苑三个字发了会呆。 想起书中的大观园,潇湘馆,此时都还没有出现,而且她今生可能都不会再去碰触,不禁愣怔在了当地。 “姑娘,”紫鹃轻声唤道:“快进屋,吃点东西休息一会,别在这里吹了风。” 姑娘在贾府的时候,随便一点风吹草动都能病好久,眼下到了扬州,即使风再柔和那也是冬天,万一不小心再病了,不是更添烦忧吗? 黛玉转头看了眼紫鹃,这个丫头有情有义,在原着里为了逝去的林黛玉都敢顶撞贾宝玉。明明是个家生子,现在随自己来到扬州,离开亲人,的确是亏欠了她。 但是想想她最后的结局,黛玉就歇了放紫鹃回去的念头。 在自己眼前,好歹还能护得住她,无论如何,得先保住对自己最忠心的人再说。 屋子里沉香袅袅,一切都十分相宜,甚至连架子上的摆设都令黛玉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细细看来,很多物件都是当年娘亲在世时候最喜爱的,现在又摆在了她的房间,看得出装饰屋子的人确实用了心。 黛玉环视一周,在紫鹃的伺候下喝了热茶躺下,没过一会就睡着了。 …… 而此时,郊外别院里的人惊得连手里的杯子都差点没拿住。 “你说什么?”男子淡漠的眼睛里全是不可思议:“林如海的病是他女儿治好的?” “是,属下看的明明白白。”黑衣人跪在地上,很肯定的回道。 “他女儿才多大?就有如此高超的医术!这……”男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那天在船上看了一眼,林姑娘应该尚未及笄,即使是从小就开始学医,也不可能在十几年间就超过宫里干了一辈子的御医。 可是…… 林如海的身子确实正在迅速康复中,而且是在父女俩单独待了一会后瞬间好转的,这让他不信都不行。 他的暗卫躲在房梁上,亲眼看见她从箱子里往外拿稀奇古怪的药水,看见她为林如海打针喂药,还拿一个从没见过的东西放在耳朵上听。 这一切的一切,都令他忍不住跃跃欲试。 如果医术真的如此之高,是不是说明他要保护的那个人有救了? “继续监视,随时来报。” “是。” 属下转身离去。 男子坐下来,将茶杯放在桌上,拿起一本书,却发现怎么都看不进去了。 这位本朝最容颜俊朗的北静王爷,年未弱冠,便因沉稳持重而受世人赞颂,此时为了一个意外得知的消息,却坐立不安起来。 说来说去,都是因为他要救治的那个人太重要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北静王默念着黛玉说的话,嘴角渐渐噙起了笑:“有点意思。” …… 直到暮色四合,黛玉才睡醒过来。 这一觉睡得无比香甜,连紫鹃都纳罕。她从伺候姑娘开始,还真没见姑娘睡得这么安稳过,就连她看了都暗暗高兴。 到底是到了自己家里,难怪姑娘不想离开这里呢。 想到这个,紫鹃顿了一下。 姑娘不回去,就意味着她也回不去了。 当初来扬州,传信的人说林老爷将不久于人世,只等着见姑娘一面就了了心事。 都没打算姑娘能待太久,所以她也就跟来伺候着,不然的话只有一个孩子气的雪雁,她还真是不放心。 现如今一切都和传言不一样,林老爷的病情开始好转,姑娘在自己的家里完全没了病气,这种情形下别说姑娘自己不想回去,就是她都想劝姑娘为自己身子着想,能在家里待多久就待多久。 想定了这些,紫鹃的心里也就没有了彷徨。 姑娘待她一向不薄,自然是姑娘在哪里她就跟在哪里,此事是没有异议的。 黛玉吃完晚饭后,便又去了林如海的院子。 刚进门就听见父亲在呵斥什么人:“谁让你上来的,滚出去。” 黛玉脚步一顿,诧异地看向里面。 一个穿墨兰锦服的妇人跪在脚榻上,正拿着银勺准备伺候。 被林如海一呵斥,妇人吓得手一哆嗦,差点将米粥撒出来。 黛玉忙走前两步,接过碗道:“我来。” 妇人感激地看了黛玉一眼,眼睛渐渐红了:“姑娘……” 眼前的人是周姨娘,当年黛玉生母去世的时候黛玉还小,林如海没有心思照顾她,周姨娘便将黛玉带到自己房里,每晚哄着黛玉入睡,直到黛玉被贾府来人接走。 黛玉是记得周姨娘的。 当下点点头,也不说什么,先侍奉着父亲喝粥。 这次过来前黛玉已经看过药箱里的药物,里面除了改善心力衰竭和呼吸困难的药之外,还多了一瓶硝酸甘油。 等到将人都打发出去,黛玉拿出听诊器听了听父亲的呼吸和心跳,呼吸还是有点不顺畅,需要再加一点多巴胺才行,一会打完吊瓶得安排人守夜,除此之外应该没什么其他问题。 可能是下午睡多了的缘故,林如海这阵没了困意,便问起了黛玉在荣国府的一些日常。 说着说着,林如海叮嘱黛玉道:“你明天去一趟郊外的昭慧寺,为你母亲上一炷香,当年你母亲最爱去的就是那里,曾经在那里许过愿,你去添点香油钱,为你母亲了了心愿。” 黛玉点头应下。 随手将硝酸甘油递给父亲道:“这是急救用的,万一你觉得心口疼痛,憋气厉害,便拿一片放在舌头底下含化。” 林如海现在对自家女儿的话是言听计从,接过硝酸甘油瓶子,看着连个字都没有,肯定又是神医送的药,当即放在了枕边。 父女俩说了会话,黛玉见父亲露出疲态,叫进春伯吩咐了几句,便准备回院子休息。 此时的天已经黑透,紫鹃手里提着羊角手罩,在婆子们的伴随下扶着黛玉,慢慢走出房门。 廊上挂着两只鹦鹉,白天的时候黛玉没有心思关注它们,此时却古怪地走到鹦鹉架子底下,盯着鹦鹉发起了呆。? 第五章 遇劫 两只鹦鹉正在聊天。 黄色的说:“看起来这丫头还真有点本事,老爷都不行了竟也能救过来。” 绿色的叽喳两声,道:“救过来才好,老爷喂我吃虫子,老爷喂我吃虫子。” 黄色鹦鹉嫌弃地看了眼绿毛同类,撇了撇嘴道:“瞧你那点出息,除了虫子你还知道个什么?” 绿毛没有回答它,而是撅起屁股,拉了一泡屎。 黛玉像被惊雷劈中了一般,整个人都呆住了。 她能听得懂鸟语? 下意识地看看周围的仆从,都老老实实站在原地,没有像她这样吃惊不已。 看样子他们没听到鹦鹉们说的话,毕竟刚才它们说的不是人语,而是鸟鸣啾啾。 可是不对啊…… 黛玉摇了摇头,她觉得自己肯定是出现幻觉了,别人都听不懂,她怎么就能听得懂鸟儿们的叽叽喳喳呢? 肯定是幻觉,肯定是。 不理它,回去睡觉。 一夜无话。 黛玉第二天起的很早,今天要去昭慧寺上香,出门之前还得给父亲打针吃药,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误了病情就不好了。 临出门前,黛玉还是不放心,偷偷打开药箱看了看,里面的药十分充足,干脆多拿出一些来,重新换过包装后交给春伯。 她听父亲说过这府里的老人,对父亲最忠心的就是春伯了,所以她才敢把救命药这么重要的事情交代给春伯。 对春伯说这是从京都带来的特效药,存量稀少十足珍贵,父亲都不够用,所以万万不能让外人知道,免得有人来讨要白白得罪人。 春伯赶紧将药藏在林如海卧榻里侧,没让任何人看见。 作为当地盐政,林如海的财力和势力都是首屈一指。黛玉出门,林如海不放心,派了府里最好的马车和护卫一路随行。 昭慧寺在扬州城的西边,离城里也就二十里地的距离。 等到黛玉从寺庙里出来往家里走的时候,天空开始飘起雪花,没过一会就大了起来,像棉花一样一团一团地落到地上,一眼看出去根本看不了多远,便被漫天的风雪遮挡了视线。 开始的时候还有行人缩着脖子急匆匆赶路,渐渐的,路上已经不见人影,只听得马车的轱辘声吱呀吱呀地响着。 就在大家彷徨之际,前方传来踢踏踢踏的马蹄声,杂乱无章,好像人还挺多的样子。 转眼间,就有五六匹马奔到了跟前,马上的人黑衣蒙面,二话不说便将林府的马车围了起来。 林府护卫全部抽出刀剑,将黛玉的车厢护得严严实实的,一名护卫呵斥道:“什么人?胆敢……” “噗。”话没说完,一只箭矢射过来,正中他的心口。 “上。” 剩下的护卫们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便和黑衣人厮杀到了一起。 外面杀声震天,车内紫鹃和雪雁紧紧地将黛玉护在身后,紧张地看着车厢门。 紫鹃甚至已经拔下头上的簪子,就等着车门被打开的瞬间,她可以先下手为强,将打劫的人刺出去再说。 黛玉懵了,脸色变得有些苍白,但还强自镇定着。 这是书里从没有过的情节,什么寺庙上香,什么遇见劫匪。统统都不存在。 是不是因为她改写了林如海的结局,一切都成了变数?! 容不得她多想,外面传来的惨叫声让人心惊肉跳。 这可怎么办? 她只是个医生,没有高深的武功,手无缚鸡之力,只会打打针用用药…… 用用药? 黛玉猛地一激灵,药箱里有没有散粉迷药? 用袖子遮住药箱,打开之前,黛玉闭上眼睛默念,迷药迷药迷药。 药箱打开的那一刻,她的心落地了。 里面岂止是有迷药,甚至还有防狼喷雾。 爱死这个药箱了。 赶紧将防狼喷雾分给紫鹃和雪雁,一人一个握在手里,抓紧将用法教会了她们。 此时外面的惨叫声还没停止,幸亏林如海派来的护卫多,不然哪里抵得了这么长时间。 黛玉将迷药塞到腰里,塞到袖袋里,塞到…… 门被突然拉开,雪雁就在门边,吓得手一哆嗦,防狼喷雾掉了。 紫鹃二话不说将手指使劲一摁,一股辛辣刺激的东西喷射而出,将开门探头的人喷的啊了一声,捂着脸跌了下去。 “妈的,大哥,她们有暗器,我眼睛快疼死了。” “射箭。” 黛玉一惊,拉着正关门的紫鹃便趴了下去。 噗呲噗呲的射箭声撞到车厢上,竟然没有一箭能射透里面。 领头的人一看:“砍它。” 咔嚓咔嚓的砍杀声顿时密集地响在车厢上,除了车厢在晃动,没有一刀能够砍破进来。 “妈的,这个老东西,竟然用了玄铁,刀枪不入。” 有人骂了开来,只是他的骂声并没有多久,便听见外面又响起了打杀的声音。 黛玉侧耳细听,这次的声音和刚才大不一样,倒下的声音好像变成了劫匪的。 喊杀声没有持续多长时间便停止了,周围一片寂静。 主仆三人缩在车厢里,动也不敢动。 “林姑娘在里面吗?”一个温和的声音问道。 黛玉很谨慎,刚才差点吓掉了魂,她可不敢乱答话。 “我们是到寺里上香的,看马车上是林府的徽记,外面已经安全了,林姑娘放心出来。”声音继续说道。 闭了闭眼,黛玉定定心神,总不能一直躲在车厢里,万一劫匪发狂,将马车赶到山上再坠落怎么办? 早晚也要出来,只能赌一把了。 于是回道:“我是。” 打开车门,雪依旧很大,瞬间随风灌了进来。 从踏出车厢的那一刻起,黛玉的心就揪得紧紧的。 地上零零散散地倒着很多尸体,所有的尸体上都有血迹,足以看得出刚才的打斗有多么惨烈。 实在不敢看,黛玉将视线转向一旁。 面前是一名身披玄色大氅的男子,眼眸深邃,脸如雕刻般俊朗非凡,此时身躯凛凛地站在那里,周身透出一股威严华贵的气息,让人不敢小觑。 他的身后,站在几名护卫,其中一个正双手抱拳对他说道:“属下失职,刚才留下的活口不留神咬了毒药,已经自尽。” 什么样的劫匪,需要用自尽来保守秘密?! 北静王面无表情,天上落的雪,在他和黛玉面前打了个旋,飞走了。? 第六章 给人动手术 林府。 林如海刚睡了一觉醒来,今天比昨天呼吸更顺畅了些,而且心口也没那么疼了,都是女儿的功劳,也不知道这会她们走到哪里了。 “老爷,老爷。” 杜姨娘急匆匆地从外面跑进来,满头珠翠随着脚步的慌乱而左右晃动:“老爷,刚才门上来人禀报,说姑娘在去寺庙的路上被人劫持了。” “什么!”林如海刚在春伯的服侍下准备吃药,乍听到这个消息,心口一紧,一口气没上来,便背了过去。 “老爷,老爷。”屋子里顿时乱作一团,春伯大声喊道:“府医,快传府医。” 府医过来的很快,自从林如海病重,府医直接在林如海院子的厢房住着,以备不时之需。 上前给林如海扎了几针,林如海慢慢悠悠地醒转过来。 春伯猛然想起姑娘留下的急救药,趁人不注意从里面掏出那个最小的瓶子,姑娘说这个瓶子里的小药片,在老爷突然发病是时候要给老爷塞到舌头底下含着。 拿出一片药片来,春伯连杜姨娘都没让看见,迅速放到林如海嘴里,林如海张嘴就知道是什么东西,什么没说便将药片压到了舌底。 随着嘴里化开的药片,林如海心口堵的那口气慢慢顺了下去,强挣起精神问道:“什么人回来送的信,快传人进来回话。” …… 郊外。 北静王心里暗暗侥幸,要不是暗卫一路相随,今天差点出了大漏子。 还没弄清楚这个林姑娘的底细,怎能轻易让她出事? 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刺客,手段狠辣到宁愿咬毒自尽也不留活口,看起来要查的东西还有很多,这趟扬州之行可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黛玉蹲身行谢礼,过了那么长时间,都快有点蹲不住了,也没听到对面男子的回应,不禁皱了皱眉。 这个人…… 算了,好歹人家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哪有对恩人抱怨的。 就在黛玉晃晃悠悠快要歪倒的时候,男子猛然注意到她一直在行礼,赶紧说道:“姑娘请起,不必如此客气,都是举手之劳。” 身后的护卫不合时宜地凑上前来,小声禀道:“主子,夜阑伤得很重。” 什么? 北静王诧异地回头去看。 夜阑的武功在八大护卫中属于上乘,一般的小伤都不值得哼一声,现在竟然由别人来向他禀报,可见这伤…… 就见夜阑在同伴的扶持下脸色苍白,肚子上的血已经将衣服湿透,刚才还生龙活虎的人,现在已经变得奄奄一息。 黛玉也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医者的敏感让她伸头看了一眼。 只一眼就知道,失血过多,内伤严重。不赶紧抢救的话,事情恐怕要坏。 “那个,”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才会让他们相信她:“我懂一点医术,这里荒郊野外的也来不及送医,能不能让我先替他诊治着,免得失血太多而……” “可以。”北静王答应的很痛快。 正好见识一下她是不是真有那么神,没想到机会就在眼前。 北静王让人将夜阑抬到他的马车上,车厢宽敞舒适,比黛玉的大了至少两倍多,一点都不逼仄。 黛玉将手伸进袖袋里拿出听诊器,按照伤口的位置,贴着夜阑的肝胆胰脾仔细听了一下。 应该是脾脏被刺破了。 夜阑的神色越来越萎靡,双眼无神地微睁,眼里已经没有了光。 车厢里只有黛玉北静王和夜阑,此时见黛玉收起听诊器,北静王焦急问道:“怎么样?” “内脏破裂,必须立即手术,不然有生命危险。”黛玉很干脆地道。 “手术?”北静王不明白了,手术是什么鬼? 黛玉的心里也没有底,还不知道药箱里有没有手术器材,毕竟出门前打开的时候里面可只有心脏用药。 她闭上眼,心里默念道:“手术刀,麻醉药,止血……” 伸手进袖袋里,在披风的遮挡下药箱已经变大,干脆将药箱拖出来,打开的一瞬间,一直提着的心落了地。 手术用品比她念叨的还要齐全。 北静王被药箱里的东西震住了,饶是他这么见多识广的人,都不知道这是些什么东西,难怪他的暗卫回来说都说不清楚。 黛玉不管身边男子诧异的目光,将止血针拿出来,三两下替夜阑扎进去止血输液,然后用手术帽子将头发拢起来,戴上口罩手套,想了想,又找出另外一套,递给男子道:“戴上。” 北静王愣怔了一下,还没有人敢和他这样说过话,但他还就乖乖接过来,像她那样戴了上去。 “给我帮忙。”黛玉的精力全部回到了手术上,像在医学院一样开始吩咐起来。 “我要给他开腹,将破裂的内脏缝补起来。”黛玉一边说,一边拿出一把薄薄的刀刃:“切开的地方都会出血,你帮忙吸血,就用那些白纱布。” 北静王拿起白纱布,怔怔地看着黛玉。 黛玉戴着口罩帽子,样子古怪得发丑,跟他见过的闺阁女子都不一样,但在他眼里却莫名觉得有点吸引人。 嗤啦一声,黛玉将夜阑的衣服撕开,将裤子也拉了下去。 北静王瞬间尴尬无比。 因为夜阑的裤子被拉得不能再低,不该露出的地方也快露出来了。 黛玉的注意力全在伤口上,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异样。 迅速地消毒,一遍两遍…… 这里不是二十一世纪的无菌手术室,只能尽量多消毒,避免交叉感染。 接着就是麻醉,输血,落刀,切开的地方血一下子涌了出来,北静王赶紧将手里的纱布摁了上去。 黛玉手段娴熟,迅速找到破裂的脾脏。 北静王紧随其后,将涌出来的血都吸干净。 两人配合的十分默契。 就见黛玉伸手向脾脏挖了进去,戴着手套的手没有丝毫犹豫,跟刚才连地上的尸体都不敢看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 北静王担心地看了眼夜阑,从开腹就没见他哼过一声,不会是死了。 “我给他打麻醉药了,不会觉得疼的。”黛玉一看就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安慰道。 一边说,手里一边穿上针线,然后就在北静王诧异的眸子底下,一点一点给夜阑缝补起脾脏来。? 第七章 实锤了能听懂鸟语 黛玉一边缝线,嘴里一边念叨着:“好在没有伤到其他脏器,算是虚惊一场。” “感谢姑娘相助,”北静王不得不承认黛玉的医术,沉声道:“要不是正好你在眼前,他就没命了。” “话不能这么说,”黛玉道:“要不是为了救我,他也受不了这么重的伤。” 手上的动作一直都没停,北静王看着她一层一层像缝衣服似的缝着夜阑的皮肉,心里的震惊像骇浪般喷涌而出。 这是什么治疗方法,他真的是闻所未闻。 还有打的那种针,上面吊着的瓶子,加上那些古怪味道的消毒药水,太多的疑问在他心里了。 但是他忍着,什么也没问。 “手术完成了,接下来千万要小心护理,每天打针消毒换药是必不可少的。今晚最关键,必须保证有人守夜,不要让他发烧,一会我给您些消炎药,还有退烧的方法……” 话没说完,黛玉却替他们发起愁来。 这样的伤至少要打一个周的吊瓶,而药箱里一时也没有那么多,这是在逼她按天去给救命恩人送药吗? 北静王似乎想到了这点,忍不住试探地问道:“我们正好还要在扬州城外住段时间,不知道姑娘方不方便每日过府为他医治?” 按理说这样的要求黛玉应该拒绝的,但是一想到夜阑是为了救她受的伤,拒绝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这个时代的医学还有很大的局限性,万一要是护理不得当出现什么意外,内疚将会伴随她一辈子。 没有纠结多久,黛玉便点了点头道:“既然这样,每天午饭后派人到林府接我。只是家父身子不爽利,受不得惊吓,希望公子能从后门接我,我不想让家里人知道。” 对这样的要求,北静王求之不得。 他正担心万一让林如海知道自己在扬州怎么办,她这里就主动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此事如此说定,北静王派人将夜阑送回别院,自己亲自带几个护卫护送黛玉回城,一路再没二话。 直到回别院的路上,北静王都没消化了黛玉那手出神入化的医术带给他的震撼。 …… 而黛玉刚下马车,就觉出了府里气氛有些异样。 守门小厮见到她之后的表情像要哭了似的,飞奔向里就跑,边跑还边喊道:“快告诉老爷,姑娘回来了,快告诉老爷。” 这是怎么了?黛玉心里犯起了嘀咕,怎么自己在郊外遇险,家里也像是出什么事了呢? 呼啦啦出来一大帮人,个个眼眶通红地看着她,看得她心里发毛,一头雾水。 直到进到父亲的院子,黛玉才终于弄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有个随自己进香的小厮,双方厮杀惨烈的时候恰好躲在旁边树林里如厕,就这样躲过了一劫。 小厮也没敢看太清楚,只道是自家的护卫都快被人砍死了,自己过去也只是个填数的,便偷了一匹马,跑回府来报信了。 他没看见她们后面被救的场景,再加上话说的不那么清楚,林如海惊恐之下病情复重,差点没回过气来。 此时看见黛玉平安归来,林如海的眼里竟然也泛了红。 “该吃药了。”黛玉替父亲把完脉,无比庆幸出门之前教会了春伯用急救药,在关键的时候保住父亲一命。 拿着一把药片,黛玉端水递给林如海。 林如海皱着眉头,将药片悉数吞下。 这药苦的很,很容易就被水化开在口里,比草药还难喝,也不知道那个神医是怎么想的,非得把救命神药研究的难以下咽。 呕。 黛玉赶紧递给他一颗蜜饯,又扶着他躺了下来。 林如海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道:“今天的事很蹊跷,为父养好身子,要好好查一查这些魑魅魍魉。竟然敢打我女儿的注意,看我不杀他们个干干净净。” 一阵暖意涌上黛玉心头,有爹爹护着的感觉真好。 “我运气好,恰好遇见一帮同去上香的侠士,出手将劫匪打跑了,”黛玉道:“管他什么恶鬼,有爹爹和娘亲护佑,女儿谁也不怕。” 林如海有些意外地看着自家女儿,小小的一个软女娃子,骨子里竟也有几分硬气,他的眼光里渐渐升起了得意之色。 “回头让春伯派人去感谢一下那帮侠士,救命之恩非同小可。” 黛玉点点头,为父亲拢了拢被子:“我知道了,您睡会。” …… 走出门去,天色又黑透了,刚回来才两天,日子就过的如此惊心动魄,黛玉苦笑着摇了摇头。 走着走着她突然脚步一顿,回头疑惑地盯着鹦鹉架子,专注的表情连紫鹃都觉得奇怪,弄不明白姑娘这两天为什么这么爱看这两只鹦鹉。 鹦鹉咕咕嘎嘎,聊得正起劲。 黄毛说了句:“老爷根本就不知道内奸是谁。” 绿毛嗤之以鼻道:“说的好像你知道似的。” 黄毛:“我当然知道,这情报是从灰鸽那里换来的,不然它每天来吃我的东西,我凭什么就让它吃?” 绿毛:“真不知道你咋想的,拿吃的换些没用的东西来,脑子没毛病?” 黄毛:滚…… 黛玉觉得自己实锤了,她真的能听懂这俩货的对话。 她试探地走近两步,刚想说话,就听见黄毛警惕地看着她,对绿毛道:“这丫头的眼神有点不对劲,她不会是想吃了我们。” “啊!”绿毛吓得扑棱着翅膀乱跳,架子上的水都撒了出来,不小心弄了黛玉一身。 紫鹃生气了:“姑娘离这些畜生远点,看看给姑娘弄的,身上都脏了。” “你才畜生,你全家都是畜生。”黄毛不高兴地对着紫鹃就骂。 黛玉噗嗤笑了。 越笑越高兴,畅快淋漓。 老天待她不薄,让她穿越到红楼世界里,没有让她自生自灭。不仅给了她一个神奇的药箱,还给了她和鸟儿交流的能力。 这次黛玉没有犹豫,直接便对黄毛鹦鹉道:“内奸是谁?告诉我,明天给你开小灶。” 两只鸟儿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一秒钟。 两秒钟。 三秒钟。 黄毛率先跳了起来:“啊呀妈呀,她能听懂我们说话。” 绿毛也跳了起来。 两个家伙就像是要被人宰了似的惊恐乱窜,比黛玉刚得知自己能听懂它们说话的时候还要不安。 “停,再跳就烤了你们吃。”黛玉也受不了它们了。 两只鸟一听,顿时停住蹦跳,老老实实地夹紧双腿,瑟瑟发抖,毛也耷拉了下来,就像衣服没穿好似的狼狈滑稽。? 第八章 和鸟谈交易 黛玉忍住笑,对两只鸟勾勾手指,小声道:“做个交易,以后替我关注这府里的动向,有什么消息都告诉我,你们想吃什么我就给什么,绝不食言。” 别人听不见黛玉在说什么,只以为她在逗弄鹦鹉玩。 紫鹃听见了也不以为意,她也以为姑娘只是玩心顿起,想放松放松,在跟鹦鹉自言自语而已。 只有那两只鹦鹉听得明明白白。 眼前这个人类真的能听懂它们俩的对话,而且还跟它们谈起了条件。 至于要不要答应,这还用考虑吗? “成交。”黄毛鹦鹉抢先回道。 “嗯,现在可以告诉我,谁是内奸了?”黛玉嘴角微动,问道。 “杜姨娘。” 黛玉怔了一下,杜姨娘是谁?这个人她不熟悉,难道是父亲后来收进府的? “杜姨娘?” “对啊对啊,是真的,”黄毛以为黛玉不信,着急地道:“我朋友灰鸽子天天过来找我聊天,这都是它告诉我的。它不光知道咱们府里的事,还知道隔壁王大人府里的事,还有卖猪肉的老张头和何家村的寡妇……” “停停,停,”黛玉连忙拦住这个话痨,小声道:“这里人多眼杂,我带你们去我院里好好聊聊。” 说完这话,黛玉警惕地看了看远处站着的婆子,她们正在聊天,没人关注到这里。 只有紫鹃和雪雁站在她身边,笑眯眯地看着她,以为她在跟鹦鹉逗着玩。 两只鹦鹉就这样挪到了黛玉的房子里,绿毛刚进门就叽叽喳喳聊起了天:“姑娘的屋子真香,以后咱们就在这里住。” 黄毛白了它一眼,道:“你说住就能住啊?我还知道换情报,你呢?你除了吃还会什么?” 这番话听上去挺打击鸟的,绿毛耷拉下脑袋,嗫喏道:“我暂时能和你作作伴,以后我也会搞点情报的。” 已经把鹦鹉提到自己的屋子里,黛玉便也不着急问它们话,先去内室洗漱,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了一身白色里衣。 乌黑的头发披在身后,脸上是刚泡完澡的红晕,眼睛里湿润润的,自然的媚骨天成。 鹦鹉们眼睛都看呆了。 “哇,哇,哇,”绿毛又开始咋呼起来了:“这是我见过最美的姑娘,没有第二,没有第二。” “呃……”黄毛这次没反驳绿毛的话,直勾勾地看着黛玉,舌头好像打了卷,一时语塞了。 能给天下第一美人当狗腿子,不,鸟腿子,何其有幸。 刹那间,黛玉俘获了两只鹦鹉的忠心。 “说,”黛玉坐下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慢条斯理地道:“内奸是怎么回事?详细点说。” 黄毛仰起鸟脸,故作深沉地思考了一下,方才道:“此事说来话长,灰鸽子家在郊外,但是它的主人不拴它,所以它经常进城找我聊天,主要是喜欢咱们府里的鸟食,春伯总说我能吃,他哪里知道都是灰鸽子吃的多,我…… “停,”黛玉真受不了了,咬了咬牙,警告它道:“说重点,再那么多废话,看我不拔光你的鸟毛。” “呃。”黄毛吓得一哆嗦,顿时夹紧全身的羽毛。 “昨天灰鸽子看见杜姨娘和今天报信那个小厮在一起,以为他们在偷情,为了换我的虫子吃,便悄悄飞到附近偷听,” “结果听到杜姨娘说她会劝老爷让您去上香,然后嘱咐小厮,等姑娘被人截住的时候就让小厮往家跑,回来就说姑娘遇到不测了,” 黄毛咽了口唾沫,见黛玉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便接着道:“小厮问杜姨娘万一姑娘回来了怎么办?灰鸽子说杜姨娘的表情很狰狞,她说姑娘回不来了,” “还,还,”黄毛站得有些累,蹦跳了两下道:“还让小厮将事情说得严重些,这样的话老爷就能急火攻心,就没救了,她还给了小厮银子,说事成以后有重奖,” “哦对了,那个小厮是杜姨娘哥哥家的亲戚。” 话说完了,鹦鹉们大气都不敢出,瞪着四只滴溜圆的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黛玉。 有人要害她和她爹了,她能不生气吗? 可千万别迁怒它们啊。 听到这里,黛玉心里的疑惑便解开了。 怪不得这些人那么精准地冲着自己的马车就去了,怪不得那些亡命之徒就那么放小厮回去报信了,原来他们是一伙的,是故意的。 可是,杜姨娘为什么这么做呢?害了自己,害了父亲,他们想得到什么呢? 问黄毛,黄毛也不知道,不过它说明天让灰鸽子帮忙打听打听,一有消息就告诉黛玉。 然后它贼兮兮地看着黛玉,道:“姑娘我要虫子吃。” 绿毛一听,赶紧蹦跳两下道:“我也要我也要。” 黄毛气得破口大骂:“功劳是我的,你别来讨厌。万一连累姑娘不给我看我怎么弄死你。” 绿毛:…… 黛玉吩咐紫鹃拿来虫子,喂给它们吃,想了想,看了它们脚上的链子一眼,对紫鹃道:“以后不用给它们拴这个了,它们不会跑的。” “哇!”鹦鹉们振翅欢呼,声音聒噪又兴奋,看得紫鹃直皱眉头。 “姑娘,万一跑了呢?这可是老爷养了很多年的啊。” “你……”黄毛刚想骂人。 就见黛玉睨了那俩亢奋过头的货一眼,冷冷地道:“敢跑?敢跑就抓回来,放在开水里烫,再拔毛,再用火烤,做成烤鹦鹉,香着呢。” 说一句,两只鸟就一哆嗦,说一句就一哆嗦,等黛玉的话说完,两只鸟已经自觉站成一排,像等待检阅的士兵,老老实实站着连动都不敢动了。 黛玉也不多废话,直接道了句:“真要是跑了,我也能让其他鸟帮忙查到你们行踪,所以别存什么侥幸心理,明白吗?” “明白明白。”两只鸟忙不迭地点头答应。 看得紫鹃在旁边发笑,道:“姑娘,它们好像能听懂你说的话,你看它们还点头呢。” 鸟:你个傻缺,老子们连交易都达成了,可不是能听得懂话吗。 于是,就在紫鹃上前来给它们解开脚上链子的时候,黄毛使劲再使劲,憋得脸都红了,终于在紫鹃将手挪开之前,将一泡鸟屎拉在了紫鹃手上。? 第九章 想家的她哭了 第二日,阳光普照,初雪压满了扬州城的瓦砾。 黛玉早早就过来给林如海打针了。 经过这两天的治疗,他的病情已经基本稳定,只要每天按时打针吃药,保持好心情,就没什么大碍。 黛玉一直在林如海的屋子里守着,听紫鹃打听来的消息说,杜姨娘每天午饭前都会过来请安,她想见见这个人。 巳时末刻,杜姨娘袅袅娜娜地过来了。 满头珠翠绫罗加身,看得出她在林府的日子过得相当不错。 进得门来,先是给林如海行了一礼:“妾身给老爷请安。” 然后转身对黛玉殷勤地蹲下身,道:“妾身给姑娘请安。” 黛玉点点头,不动声色地看着她。那副眼眸低垂的样子,还真让人看不出竟是个阴狠毒辣的人。 等到杜姨娘离开之后,黛玉装作不经意地问道:“父亲,这杜姨娘是什么时候进府的?” “她呀,进府都快一年了,”林如海像回忆起了什么似的,眯着眼睛道:“当初还是为父巡查的路上被蛇咬了,幸亏她用祖传解药救了为父,为父这才将她收进门来的。” 要这么说的话,杜姨娘还是这个家的救命恩人了。 黛玉挑眉,有点出乎意料地呆了一会,眼看着到了午饭时间,便告辞回了自己院子。 仔细地检查了一下药箱,里面的东西果然变成了消毒水消炎药之类,黛玉将药箱大大方方地放在一旁,等到紫鹃通知来接她的人到了时,吩咐紫鹃将药箱提上。 紫鹃很奇怪,姑娘什么时候买了这么个丑箱子?看姑娘神秘的样子,是老爷给的不让说? 这丫头忠心,自己脑补以后自动将嘴巴闭得严严的。 门外的马车旁站着两个身姿矫健的男子,双目炯炯有神,警惕地看向左右。 黛玉刚踏出后门,两男子立刻弯下身子,双手抱拳向黛玉行礼道:“林姑娘好!” 那副郑重而恭敬的态度一点都不敷衍,看得出是发自了内心。黛玉反倒不好意思,赶紧回礼道:“二位辛苦了。” 两男子想拦没拦住,眼睁睁地看着黛玉回礼,吓得冷汗都出来了。 主子就在车厢里,会不会因为这个迁怒他们? 毕竟这可是主子头一次亲自来接的姑娘,也是主子头一次派暗卫保护的姑娘,谁敢受她的礼。 两人想将功补过,伸手便拦下紫鹃道:“你不能进。” 紫鹃下意识地抬头,正好看见黛玉掀开的车帘里露出昨天救她们的那个人。 心里一下子明白了。 姑娘生的这样美,谁看了都会有点想法,这是惦记上了怎么着? 不让她进去和姑娘作伴?想的美。 越这样越要进。 于是,在那俩护卫的眼皮底下,她大摇大摆地钻进了车厢。 而且故意隔开姑娘和男子,坐在他们中间的位置上。 俩护卫:…… 车厢里一时陷入静默,北静王轻咳一声,解释道:“我正好顺路。” 说完这话他都想咬自己舌头了,看那丫头的神色就知道根本不信,还不如什么也不说。 其实他就是对黛玉好奇而已。昨天她那手医术震惊了他,到现在他觉得相当不可思议,什么样的经历才能达到这个境地? 暗卫说她告诉林如海是遇见神医了,但是据他所知,本朝根本没有比她医术再高的人,她又能去拜谁为师呢? “那个,”黛玉也觉得这样的气氛有点别扭,于是开口问道:“ 夜阑怎么样了?昨晚有没有发烧?” 北静王道:“照顾他的人说还好,醒来以后想吃东西,听了你的没让他吃喝。” “哦。” 说完这个字,气氛又安静起来。 实际算下来,黛玉穿越到这里也就才几天的时间,对这里的一切都还非常陌生,尤其是这种男女大防上的规矩,更是没有概念,所以宁愿少说话,少接触,也不想让人看出不一样。 马车汩汩而行,初雪后的扬州城连空气里都带了清冽的滋味。马车内壁包裹着厚厚的锦帛,脚底下是烧得正旺的炭炉。 黛玉透过帘子缝隙看出去,路上的雪已经清扫干净,没有想象中的脏乱和民不聊生,古代的盛世原来也这么安逸。 跟自己曾经生活的时代一样安逸…… 想着想着,她突然走了伸。 一种海啸般的悲恸猝不及防地袭击过来,她的眼睛一下子湿润了。 这些天她一直刻意去回避想家想父母,还有医学院的同学老师,怕的就是想起来的时候自己会难过到无以复加。 因为她清楚地知道,她再也回不去了。 她在另一个世界的家人朋友可能都已经接受她失踪的事实了。 父母只有她一个女儿,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们是怎么熬过去的? 那种天人永隔的心痛,又有谁能够替他们医治? 想起父母摸着她的头发,牵着她的手送她上学的场景…… 一滴眼泪滑下来,从黛玉的脸颊上滴落。 她想憋回去,但是眼泪却越来越多,接连涌了出来。 黛玉赶紧假装抚头发,用袖子遮挡住满脸泪花,另一只手悄悄伸出来擦眼泪。 北静王倚靠在面对着门的座位上,低头抿热茶的时候,眼角余光看见了黛玉的动作,怔了一下。 她哭了? 为什么? 据他所知,这位林姑娘在荣国府颇受宠爱,史老太君对她比对自己嫡亲的孙女还要重视,锦衣玉食是不必说的,但凡是她有一点不高兴,老太君都能将人从上到下都骂个遍。 荣国府里人人都知道惹谁都别惹林姑娘。 回到扬州更不必说,这里是她自己的家,没有谁比她身份更尊贵。更何况她一回家就将林如海从濒死救回来,恐怕在如今的林府众人眼里,林姑娘的地位比林如海都要高了。 还有什么样的委屈,会让她偷偷掉眼泪,再偷偷擦掉呢? 心里滋生出的好奇,像野草一样冒出勃勃生机,在北静王的心里蔓延开来。 尤其想到昨天的那帮刺客,他的眸子暗了暗。 看起来以后要多派两个人在她身边了,在她帮忙医治那个人之前,一定不能让她再出任何意外。? 第十章 心动的感觉 马车在城外不远的别院停下,这里依山傍水,视野极佳,周围只有这一所院子,安安静静地隐藏在竹林里。 院子周围布满暗哨,赶车的两个护卫一声呼哨,院子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黛玉心里暗暗纳罕。 昨天也没问一问这位公子的姓名,还以为只是富商之类的,是天南海北走动的那一种。但是看今天这情形,倒像是某家权贵,与富商一点也不搭了。 想到这里,她不禁暗吸一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谁家的闺秀连名字都不问就敢随便到别人家里来,尤其是她还特意假装午休不让家里人知道。 万一像昨天那样,遇见的也是心怀叵测之人怎么办? 想来自己也够大意,单凭昨天人家帮忙打跑一帮劫匪就认定人家是好人,也不怕刚出虎穴又入狼窝。 忘了弄点迷药塞到袖子里了。 都进了门了才想起来,这可怎么办? 紫鹃好像也才想到这一层,有点紧张地扯着黛玉的袖子,黛玉的手心里都握出了汗,轻轻推了紫鹃一下,用眼神示意她,好像在问咱们是不是不该来? 两个姑娘的小动作悉数落到北静王的眼睛里,逗得他的眉眼都带了笑。 这个林姑娘,和他见过的大家闺秀都不一样,有点意思。 一路来到护卫的院子,夜阑早就已经醒过来等着了。 刚一见到黛玉夜阑便爬起来想行礼,稍微一动扯到了伤口,痛得嘴角一顿,停在了那里。 黛玉说了句:“别乱动,小心扯了伤口还得重新缝。” 把一众护卫吓得,脸都白了。 我的妈呀,想想那针从肉里穿来穿去就起鸡皮疙瘩。 北静王撇了眼管家,什么时候这里这么不懂规矩了,一大帮男子见了姑娘家不知道回避吗?都凑上来算干什么的。 管家心里冤,不是他不管,而是他们都想看看那个能把肚子剖开再缝起来的神人,他拦都拦不住。 更何况其实他自己也想看。 没想到是这么娇滴滴的一个小姑娘,长得比他见过的娘娘都要美,那通身的气派,难怪自家王爷得亲自去接呢。 北静 王看了眼黛玉,见她一点都没有扭捏和不虞,就好像司空见惯似的,心里再一次对黛玉的经历产生了好奇。 黛玉掀开夜阑的衣服,伸手就要将他的裤子往下拉。北静王嗯哼一声,吓了黛玉一大跳。 也不知道这位主今天是怎么回事?一路上听见他咳嗽好几声了。可能是感冒了,一会给他弄点药吃,一粒就好。 夜阑自己也扭捏,尤其看见自家主子黑着脸,更不敢让黛玉动手。赶紧自己往下扯了扯,刚好露出包扎的纱布,便不再往下扯了。 看着他脸红得像熟透的番茄,黛玉这才想起来,这里是古代,他们平日里连女子的手都不曾拉过,何况是被女大夫扒裤子。 黛玉无奈地笑了。 让围观的人离远点,黛玉从药箱里将消毒水和针头都拿了出来,先给夜阑将吊瓶挂在床头上,打针的时候那帮护卫不知不觉又凑到眼前,一个个好奇得像发现新大陆似的。 “林姑娘,这是什么东西?” “哦,”黛玉答道:“这是营养液,他不能吃饭,得靠这个补充能量。” “林姑娘,营养是什么?能量是什么?” “林姑娘,夜阑要打几个营养?” “林姑娘,可不可以给我也打一个?” “我也要,我也要。” 北静王的脸都黑成锅底了。 护卫们假装看不见,反正法不责众。 主子对他们宽厚,从来不会无缘无故的发火,再说他们多请教一下,以后护卫主子的时候也算是多了项本事嘛, “管家,”北静王阴恻恻地道:“今天的午饭不用做肉了,全体吃素,为夜阑祈福。” 管家:啥…… 护卫:啊…… 开什么玩笑,不吃肉饿得多快,往竹子上跳的时候都提不起气来,容易脚软。 呼。 一眨眼的功夫,人就跑光了。 把紫鹃看着乐得,嘴都合不拢。 黛玉将夜阑包扎的纱布和敷料揭开,没有红肿,没有渗出,很好很好。 然后重新用消毒药水反复擦洗伤口,把伤口专用的医用敷料盖在上面,再用纱布包扎结实,这样既透气又不会滑动。 她一直弯着腰,仔细地做着手里的一切,低垂的头发偶尔散落下来,紫鹃便帮她拢起来放在身后。 站在一旁的北静王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心里莫名地一动,一种不一样的感觉弥漫开来,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好像越来越快了,他将手背在身后,一会握紧,一会松开,一会再握紧,再松开。 换完包扎,黛玉又拿出两个新吊瓶,抬头看看第一个还没打完,便对北静王道:“不知公子能否找个可靠的大夫过来,我把明天伤口要换的药留给他,这样就不用天天接我过来换了。” “府里就……”管家听见了,张口便想回答。 没等他说完,北静王便截住道:“府里有过府医,但是最近府医出远门了,除此之外还真没有熟悉可靠的大夫,这可如何是好?” 看那表情,真是既着急又无奈。 管家低着头,在心里撇了撇嘴。 主子真能睁眼说瞎话,明明府里就有两个太医,有一个昨晚还守了夜阑整整一夜,现在他们都在隔壁屋子里,主子竟然说出远门了。 这远门出的,可真够快。 不光是管家,就是夜阑也听见了北静王的瞎话,可是什么也 不敢说啊,主子说大夫不在家,那就不在家。 只是要辛苦林姑娘了,得天天过来给他敷药。 夜阑仰着脸,两眼望向头顶的帐子,假装没听到北静王的话。 北静王盯着黛玉,一向胸有成竹的心里有点紧张:“林姑娘这几天能不能辛苦一点,实在是我们也没有熟悉的大夫……” 他发誓,他只是对她的医术很好奇,想找机会多观察观察而已。 黛玉最看不得别人为难,莞尔一笑:“既然这样我就再来几趟。夜阑大哥是为了救我才遭此一劫的,我过来医治也是应当。说起来,我还没好好谢谢夜阑大哥呢。” 夜阑?大哥? 北静王看了夜阑一眼,夜阑已经被这个称呼惊得不敢呼吸,再被主子这么一看,简直都要吓尿了。 要不要这么害我啊。 黛玉后退两步,双手叠在腰侧,就要向夜阑行礼道谢。 北静王却倏地走上前去,伸手握住黛玉的手腕,一下拦住了她。? 第十一章 真相 他的手十分有力,紧紧地抓着黛玉的手腕,就那样将黛玉托住了,让黛玉蹲也不是,不蹲也不是。 黛玉的脸颊染上了红晕,生活中的她从来没和男子如此接近过,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呼吸吹在自己头发上,那种淡淡乌沉香的味道灌入她的鼻中,沁人心魄。 意识到两个人的手还拉在一起,黛玉像被烫了一下似的赶紧收手,顺势往后一退。北静王的手就那样伸在半空,闻着从黛玉身上浮动过来的竹叶香,心跳的更厉害了。 管家和夜阑眼观鼻,鼻观心,假装什么也没看见,自动把自己屏蔽了起来。 黛玉讷讷道:“我,我……” “姑娘不必行此大礼,夜阑恐不敢受。”北静王不动声色地将手重新背在身后,慢慢说道。 黛玉没有再坚持,看了眼那两个还没打开的吊瓶,犯起愁来。 “我出来的时候没有惊动家里人,所以不能在外面待太久。”她小声道,“剩下的两瓶药恐怕要打到天黑了。我把换药拔针的方法教给你们,这个很简单,我就可以先回去了,打完针以后记得把瓶子留下我明天收走就行。” 管家和夜阑抬起头来,看了眼北静王。 说起来林姑娘真是个知恩图报的的人,要不是为了报恩,她也不用瞒着家里人冒险过来。就冲这个也不能让她天黑再往家赶,他们敢肯定路上不会让林姑娘再遇到危险,但是却不敢保证其他的事情。 女子的清誉那么重要,要是被人发现她偷偷出来待到晚上,还不一定会传出什么样的流言呢。 北静王也想到了这一点,尤其是今天早上他刚刚接到暗卫传来的消息,林府里有人对她虎视眈眈。 那个人还是她父亲的姨娘,如果她什么也不知道,连点防备都没有,万一再出什么事呢? “管家,你找个机灵点的过来学,抓紧点,我还有话要同林姑娘说。”北静王吩咐道。 管家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 北静王到偏厅去等黛玉,下人将茶泡好,躬身退下。 等到黛玉忙完过来,北静王将人都遣了出去,连紫鹃都没让在眼前,便开门见山对黛玉说道:“昨天的事情很蹊跷,几个刺客被抓后竟都吞毒自尽,他们这是不想留下蛛丝马迹被人察觉,” “林姑娘刚回扬州就遇见这种事情,应该不是巧合。像这么严密的行动没有人里应外合是不可能的,所以,我让人去打探了下底细,” “消息是今天早上递进来的,林府里确实有内应,就是贵府里的杜姨娘。姑娘勿要不信,千万要警惕这个人,我都是为了姑娘好,” “今天告诉你这些是因为担心你在府里的安全,毕竟我的人是姑娘救回来的,接下来还得指望姑娘帮忙诊治,自是希望姑娘平平安安。我是不能对姑娘说诳语的,还请姑娘相信我。” 他说的很小心,生怕黛玉对他的话产生怀疑,他们两个人总共见面不过两次,他还真没把握黛玉会相信他的话,而反过来不相信自家府里的人。 他哪里知道,黛玉是信他的,昨晚就知道了杜姨娘是内鬼,只是还没弄清楚为什么而已。 但是,眼前这个人究竟是谁? 他怎么这么快就调查到了这些? 如果没有地位和能力,做到这一步谈何容易! 北静王见黛玉没有反驳,而是用一双干净澄澈的眸子看着他,不知不觉就想对她多叮嘱一些:“林家世代勋爵,到林大人时又中得探花郎,被皇家看重,一直深沐皇恩,自是忠心耿耿,” “皇家也是因为这个才一直将扬州盐政的位子交给林大人,林大人果然没有辜负这份看重,从不接受盐商的收买,” “时间长了盐商们觉得林大人挡了他们的财路,最重要的是挡了他们背后靠山的财路,所以他们总在想办法将林大人赶走。要不是太上皇坚持,林大人早就遭了他们的算计了。就是这样也没少被他们刁难,不然林大人的身体不至于操劳到如此地步,” “眼看着林大人病入膏肓了,没想到林姑娘一回府林大人的病又好了,这让他们怎么能不恨?姑娘成了他们的眼中钉也就不足为奇。所以他们想让姑娘出事,这样林大人就会大受打击承受不住,” “怕只怕他们趁势给林大人下毒,对外则说是病死的也不一定,而这个下毒之人肯定是能贴身伺候的人。林府里的杜姨娘是盐商派到林府的卧底,当年就是他们做局将杜姨娘送到林大人面前的,” “现在这个事情,盐商和盐商背后的人还不能着急,得放着他们慢慢地来清理,但是府里的姨娘却是不能再留了,” “只不过这种事情最好由林家自己悄悄处理,不然的话若由官家出面,林大人恐会遭人诟病诬蔑,清誉势必会受影响。” “孰轻孰重,林姑娘自己好好思量一下。若是林姑娘信不过我,便请等两日看着,很快就会有人将昨天的事情告知林大人,相信林大人自己也会有个论断。”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北静王嗓子有点干,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抬眸看了眼黛玉。 黛玉怔怔地听他说完,心里早已经惊骇地几乎坐不住。 盐商勾结!内鬼!背后的靠山!买凶杀人!! 这里面随便一个信息都让人不寒而栗,谁会想到看似平和的扬州府,竟然隐藏着这么多的阴谋诡计。 而这一切,都是眼前的这个男人告诉她的。 他究竟是谁? 只用了一夜的功夫,就能将事情摸透到如此程度。 他是怎么做到的? 用心去想想,这里面只有昨天的刺杀事件是可以调查清楚的。而至于盐商,至于背后靠山,甚至于太上皇对林家的维护,如果不是一个深谙朝堂规则的人,怎么可能知道得这么详细? 这样的一个人,为何会在扬州城的郊外苟着呢? 黛玉低头看着脚尖,绞尽脑汁去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原着里有这么号人物。 他究竟会是谁呢? 因为想的太专心,黛玉连北静王招呼自己都一时没有听到。 “林姑娘,”北静王道:“林姑娘?” “啊。”黛玉茫然地抬起头,呆愣愣地看向他。? 第十二章 告诉你我的名字 眼前的男子玉冠束发,身材伟岸,一身墨蓝色的云锦袍服,绣着雅致的竹叶暗纹,下巴微扬中显得整个人邪魅性感,眸子里的光彩就像星河一样璀璨。 黛玉一时看得忘了回避,却不知道自己呆愣愣的样子有多迷人。 从昨天她给夜阑手术的时候起到现在,北静王的脑子里就全是她带来的新奇,此时看到她的眼波流转,北静王顿时觉得自己仿佛心跳停止了一般。 使劲咽一下发干的喉咙,他沙哑着声音道:“我会安排两个护卫给你,让他们留在林府保护你。” “啊?”黛玉更懵了。 给我护卫干嘛? 我也不敢往府里带啊,讲不清出处和缘由,父亲和琏二哥哥不得炸了锅。 北静王好似看懂了黛玉的顾虑,安慰她道:“不用你带他们进府,他们自己就会在暗处保护你。跟你说一声只是为了让你安心,毕竟现在还不清楚林府里除了杜姨娘还有没有其他不轨之人。” 黛玉总算是听明白了,这是送了她两个暗卫呢。 只是,她对眼前的这个人一点都不了解,不认识他是谁,不知道他的底细,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怎么就能肯定他送的暗卫是保护她而不是别有用心。 于是,黛玉摇了摇头,坚定拒绝道:“我不需要,我和公子萍水相逢,我连公子姓甚名谁都不知道,怎么可能接受公子的馈赠。” 说完这句话,就见对面的人轻笑一下,没等她再说点什么,他就调侃地问:“你是在怪我没把名字告诉你吗?” 黛玉的脸刷的红了。 有这么明显吗? 自己确实想知道他的名字,这样就可以好好回忆一下原着里关于这个名字的生平,免得像个闷头葫芦似的在这乱猜。 “我,”黛玉呐呐地道:“公子要是不方便可以不说,但是护卫就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我叫谦斋,”北静王赶紧说道。 欠债? 黛玉楞了楞,红楼梦里好像没有这个名字。 难道是个边缘人物,自己没有注意到? 再细想一遍,还是不对啊,真的没有这个人。 她的表情一会在思考,一会在摇头,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北静王,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林姑娘不必担心,我家世代戊守边疆,所以才多多少少知道一些朝廷上的事情。我对姑娘并无恶意,纯粹是昨天的刺客恰巧被我碰到,所以就想将这么蹊跷的事情弄清楚而已,不然我会以为他们是冲着边疆机密来的。” 听上去有点合情合理。 他说话的时候,黛玉一直在看着他的眼睛,都说眼睛能看出一个人是不是撒谎,但是从他的眼睛里却什么也看不到。 是不是真有这么个叫欠债的人物,只是没有在原着里过多体现?毕竟人人都知道作者写红楼梦的时候,为了不被当权者挑刺,有很多隐喻的地方是没有写得太明了的。 不过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根本就没有这么个名字,而是眼前人自己杜撰的,是他不肯说实话? 黛玉的脑子里就像有一团线,越理越乱,最后变成了一锅粥。 刚才为夜阑上药的时候,她的发髻稍微松散了一点,此时两缕头发落下,扫过她的脸颊,北静王觉得自己的心都在随发丝扫过,手指下意识地动了动,又不动声色地收了回去。 “你叫欠债?你为什么,要对我,不,对我们林府这么好?”黛玉实在忍不住要问了,天下哪有无缘无故的爱,总要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别人付出。 “噗,”北静王嘴里的茶一下子喷了出来:“我叫谦斋,谦虚,斋戒,不是欠债,明白吗?” 黛玉:…… “另外,对你这么好,是因为夜阑还需要靠你救治啊。”北静王回答得很干脆。 “就因为这个?”管他欠债还是谦斋,黛玉敢肯定书里都没有这么个人。 “对,就因为这个。”他看着她,笑了。 黛玉还是不敢相信,思忖了一下,诚恳地说道:“其实夜阑已经没有大碍了,就是找个普通大夫也能开点药,会帮他很好地恢复。我的作用好像没有那么大,大到需要你派人保护的份上。” 北静王沉默了一会,就在黛玉以为他会收回成命的时候,便听见他慢慢说道:“其实除了夜阑,还有个很重要的人想请姑娘你帮忙医治。” “啊?”黛玉疑惑了,“是什么人?得的是什么病?人现在没在这里吗?” 什么重要的人,需要连她这个所谓的大夫都要保护? 一连串的问题问出来,北静王忍不住笑了:“这个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总之我是真心希望姑娘安全无虞的,毕竟姑娘的医术无人能及,除了姑娘,我想不出还有谁能帮我医治这个人。” 黛玉刚要再问点什么,又将话憋了回去。 如果真的是为了他心目中重要的人,他这么做也不是说不过去。 她觉得自己有点过于小心了,又不是王子公主,又不是仙班人物,有什么值得别人图谋的? 不就盐商为了钳制父亲派人刺杀了她一次吗,何至于就把自己吓得杯弓蛇影了,见了谁都以为人家要图谋不轨了。 她在心里伸了伸舌头,暗暗唾弃了自己一把。 “林姑娘还有没有什么要审问我的了?”北静王见她再也没有回音,想起刚才她紧张得如临大敌的样子,突然就想逗逗她了。 于是伸过手去,调侃她道:“被姑娘如此怀疑,我觉得心口有点不舒服,要不姑娘帮我看一看?” 那股乌沉香的味道又一次袭来,一下子将黛玉笼罩在里面。 他是故意靠近的。 黛玉的脸瞬间很热,慢慢红成了熟螃蟹,牙根暗咬,表情却很认真道:“我观公子虚浮无力,咽干颧红,好似精神不振,公子最好请人为自己把把脉,当及早诊治才是。” 北静王眉毛一挑。 虚浮无力? 咽干颧红? 听着自己铿锵有力的心跳,他的嘴角噙起了一抹笑,这小丫头,竟敢反过来调侃自己了。 他将手伸到黛玉面前,看着她的眼睛,道:“你不就是大夫吗?你给我把把脉,看我究竟得了什么病。” 他的嗓音越发醇厚,有点不一样的气氛逐渐萦绕在两人周围。 “我我,”黛玉的脸更红了,“我不擅长。” 这个人脸皮这么厚,早知道就不跟他说这么多了。 “我,我该回去了。”? 第十三章 鹦鹉立功 黛玉转身快走,出门却忘了该往哪转,顿时尴尬地停在了门口,不敢回头看身后的人。 身后传来轻笑,一阵有力的脚步声传来,乌沉香的味道越来越近。 黛玉的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走,我送你回去。”北静王走过来,看着眼前人的头都快低到胸口了。 伸手想抚下额头,黛玉却以为他要干什么,吓得往后一跳,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眨巴了两下眼睛,瞬间转过身子,飞奔而去。 “错了,跑错了……”北静王赶紧喊道。 …… 直到回了府里,黛玉的脸都热得发烫。 除此之外,对于谦斋这个人,更多的好奇充盈了她的脑海。搜遍所有的记忆,她也没想起来红楼梦里面与边疆有关的人物,更想不起来这个陌生的名字到底是何方神圣。 算了不想了,管他是谁,只要对自己无害就行。 更何况这人不仅无害,还救了自己一命。 不然,她哪有机会回来抓内鬼。 内鬼? 黛玉转身,让紫鹃将廊下的鹦鹉提了进来,她要问问杜姨娘今天有没有什么异常。 刚才回来的时候,两只鹦鹉就对着她挤眉弄眼,好像她有什么秘密被这俩货发现了似的。 难道是脚上没栓链子,它俩飞到后门看见自己了? 果然,黄毛笑得贼目兮兮,大嘴一张对黛玉道:“姑娘,刚才那爷们长得真带劲,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此话一出,黛玉差点把嘴里的茶都喷出来,这都是从哪里学来的骚话! 这家伙真是什么鸟都接触,什么话也敢学。 难道鸟类也有青楼? 黛玉故意不说话,就那样严厉地盯着黄毛。 黄毛的表情渐渐凝固了,觉得一股凉气从后背直窜到头顶。 “这个,这个,”它嗫喏着道:“开个玩笑啊,我只是开个玩笑,真的,呵,呵。” 它想挠挠头,可惜角度没把握好,爪子够不着头顶。反而一不小心,差点从架子上掉下去,吓得使劲一扑棱,扇掉了一根毛。 黄色的羽毛缓缓往地上落去,黄毛伤心得都快哭了:“我的毛,我的毛,呜呜呜。” 黛玉本来想板着脸多吓它一会,结果实在是没忍住,被眼前的这一出给逗得噗嗤笑了。 黄毛仍旧在伤心:“我的毛,我毛,呜呜呜……” 鹦鹉的声音真够难听,不管是哭还是笑,都聒噪得不行。 黛玉嫌弃地扔过手绢,笑道:“别哭了,赶紧擦擦眼泪,说说今天的情报。” 不这么说还好,这么一说,黄毛用哀怨的眼神看着她,见她实在是反应不过来,于是费力地将自己的脚丫子抬起来,做了个擦眼泪的动作出来。 黛玉看明白了,原来是因为太胖,脚丫子根本就够不到眼睛。 让它擦眼泪,纯粹是在言语上戳它的心窝子。 一人一鸟逗弄半天,绿毛在旁边站着,眼珠子一会转到黛玉身上,一会再转到黄毛身上,就这样转来转去,累得眼睛都疼了:“停,停停。” 它恨黄毛不说正事,看起来还是得它来说:“那个,姑娘啊,今天能分几个虫子吃?” “哈,”黛玉挑眉,看看这俩肥鸟,府里喂得好,都吃成什么样了,“这要看消息值不值钱了。” “值钱,肯定值钱。”绿毛赶紧对黄毛使眼色,让它说出来:“今天咱们飞到杜姨娘那里可是亲眼看见了的,你说过姑娘肯定感兴趣的对?” 黄毛故作高深地点点头。 把个绿毛急得,你倒是快说啊,早晚的事,藏着掖着有什么用,能换来虫子吗? 黄毛嗯哼两声清清嗓子,压低了声音说道:“今天的消息姑娘绝对有用,说起来还得感谢姑娘给咱们松了链子,让咱们可以随意飞到杜姨娘的院子去,” “咱们过去的时候她正让贴身丫鬟秋红找什么药,秋红找出一个小纸包递给她的时候看见咱们,还害怕呢,问杜姨娘会不会让咱说出去,” “呔,咱们是那么多嘴的鸟吗?”想想又不对,现在不正在多嘴吗,于是补充道:“咱们是只认主子姑娘的好鸟,对姑娘。” 黛玉没好气地看它一眼:“快说重点,成天那么多废话,小心哪天被人烤了吃。” 黄毛和绿毛这次都急了:“姑娘,你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想烤咱们吃,咱们的肉其实一点都不好吃,硬得咬不动,对牙不好。” 见黛玉只笑不说话,黄毛委屈地接着说道:“那老娘们说咱们知道个屁,还说咱们笨得也就会学学舌头,还是教好几遍才能学会的那种,” 说到这里,黄毛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眼绿毛:“都是你太笨,让人家以为所有的鹦鹉都这么笨,连累得我也翻不了身。” 绿毛有点不太好意思,嘿嘿笑了两声,没反驳。 黄毛又说道:“等哪天有空了我给那老娘们拉泡屎在头上,看她再叫我带毛的畜生。” 黛玉忙看一眼紫鹃,紫鹃正在外间忙碌,没注意到主子和两只鸟的互动。 “放心好了,”黄毛一看就知道黛玉在担心什么:“就是冲着你的面子我也不敢往她头上拉屎,我还没活够呢。” 翻了翻白眼,刚才的话还没说完,得继续说啊:“杜姨娘把那包药下到太医给老爷开的药里,端给老爷喝了,我喊得那么大声不让老爷喝,架不住老爷听不懂啊……” 黛玉唬得一下子站了起来。 杜姨娘竟然真敢给父亲下药? 下的是什么药? 对父亲的病情有什么影响? 今天那个叫谦斋的人还说要小心有人毒害父亲,没想到这么快就应验了。 两只鸟被黛玉的举动吓了一跳,抬头直愣愣地看着她,也不敢再提虫子的事情。 直到黛玉阴沉着脸问它们:“知不知道下的是什么药?” “这个倒不知道,不过咱们把那张包药的纸给叼出来了,”黄毛得意地道:“说起来这还得感谢绿毛,它吃的虫子多,所以体力好动作快,叼到嘴里就跑了,” “那个秋红撵着绿毛想将纸包拿回去烧掉,还跳着脚地骂咱们要炖了咱们,被我扇了一翅膀,可能就是那个时候把一根毛给扇松了的,唉。” 这边说着,那边绿毛已经将纸包从藏着的地方叼了出来,啪嗒一下扔在了黛玉面前的桌子上。? 第十四章 林如海中毒 黛玉捡起来,翻来覆去看了看,上面带了一点褐红色的粉末,凑到鼻端闻一闻,味道并不刺鼻,一时竟没弄明白究竟是什么东西。 招呼紫鹃拿过药箱,黛玉准备去林如海的墨韵院看一看。 习惯性地检查药品时,黛玉惊奇地发现里面多了一种叫做二巯基丙磺酸钠的针剂。 这种药物是金属络合剂,如果一个人重金属中毒,尤其是汞中毒的话,可以用这类药和体内的重金属离子相结合,产生无毒的络合物以后被排泄出体外。 通过纸包上粉末的颜色,黛玉推测杜姨娘给父亲服下的应该是朱砂之类的毒药。 现在看见这种解毒药,更加坐实了她的猜想。 这个歹毒的女人,黛玉心里暗暗地恨着。 朱砂过量服用,不仅起不到治病救人的作用,反而还会让人嗜睡痴呆,肝肾受损严重。 尤其像父亲这样的心衰病人,更是经不起一点点的摧折。 难怪刚才去父亲那里的时候父亲正在睡觉,听小丫头说父亲都睡了快一天了,一直都没怎么醒。 本来黛玉还对除掉杜姨娘的建议心存疑虑,现在经过这么一出,她就知道杜姨娘这个女人真的不能再留了。 一味地退让,反噬的就是自己最珍爱的人。 此事容不得她妇人之仁。 合上药箱,黛玉看了眼正紧张盯着她的两只鹦鹉,吩咐紫鹃道:“让个小丫头子好好喂喂它们,它们俩今天立大功了。” 紫鹃转身出去,黛玉又叮嘱两只鹦鹉道:“以后要学会保护自己,你们得罪了秋红,小心她下套抓你们。” 黄毛刚要骂人,翅膀都扎煞到一半了,看到黛玉郑重的表情又放了回去,很认真地对黛玉道:“姑娘放心,我们会注意的。” “嗯,会注意的。”绿毛也很认真地回答了一声。 …… 提上药箱,黛玉等人往墨韵院走去。 已经快到晚饭时间,各院姨娘的丫环们忙着到大厨房取饭菜,院子里到处都是匆匆忙忙的下人。 黛玉径直走过,所有人见到黛玉都屏息敛气停住脚步,低垂着眉眼,不敢抬头看。 这府里的规矩跟娘亲在世的时候一样严谨。 可惜的是规矩再好也只是表象,暗地里的叵测倒一点都不见少。 离墨韵院还有一段距离,便见杜姨娘带着秋红从里头出来,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向另一边走了。 秋红的眼光明明向这里瞟了一下,却假装没看见黛玉,紫鹃小声嘀咕道:“姑娘……” 黛玉抬手止住紫鹃的话,盯着杜姨娘的背影看了一会,这才转身进去。 林如海刚刚醒来,睡了这么长时间,气色看上去却不是太好。 一见女儿,林如海就关心地问道:“休息的还好吗?” 真是自己的福星,当年怎么就听了破道士的话,说女儿会累及爹娘,便把女儿送走呢? 如今后悔也晚了,唯有好好地弥补她了。 黛玉也不说话,坐下就拿过林如海的手腕把起脉来。 过了一会才问道:“父亲信不信我?” 林如海一怔,这是怎么了? “当然信了,不信你还能信谁,天下还有比我们父女更近的血脉吗?” 黛玉点点头,对林如海说道:“只要父亲相信我,我就不遮遮掩掩和父亲说话了。” 林如海哑然失笑,这孩子,越说越玄乎了。 盯着林如海的眼睛,黛玉一字一句地道:“父亲可知我去上山进香,遇到的刺客是什么路子的人?” “他们是江南盐商和京都权贵勾结,特意派来加害父亲的。” 听了黛玉的话,林如海心里倏然一惊,和春伯对视了一眼。 他刚刚收到一封密信,里面关于刺客的来历和女儿说的一模一样。 这么机密的事情,女儿怎么会知道的如此明白? 林如海盯着黛玉,缓缓地道:“你是怎么知道的?这话可不能乱说,你有实证吗?。” 他在观察黛玉的反应,黛玉同样也在看他的表情。 尤其是刚才他和春伯对视的眼神,使黛玉确定了,父亲心里肯定已经对这个事情有了判断。 她一下子想起来父亲曾经说过,谁敢害我林如海的女儿,我定要将魑魅魍魉杀它个干净。 这句话犹在耳边,黛玉对接下来的话讲的便没有负担:“父亲先别问我是从哪来得来的消息,总之我和父亲的心思是一样的,都不允许任何人在我们父女俩面前弄鬼,” “而现如今,跟前就有一个人需要父亲定夺,此人便是杜姨娘。” “杜姨娘?”林如海眯起眼睛,有点疑惑地念叨了一声,道:“她怎么了?” 黛玉站起身来,走到放了一碗药的桌几前,端起那碗药面对着林如海,对他说道:“她在您喝的药里加了过量朱砂,所以您总是犯困想睡觉,还恶心,不爱吃饭,” “您好好回想一下,这些症状有没有?” 想都不用想,林如海便点了点头,而旁边的春伯也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瞬间脸都白了。 他成天伺候林如海,比谁都清楚老爷的身体状况。 从今年秋末老爷就经常恶心呕吐,有时候还会出现短暂的失忆,真要是仔细推敲的话,恶心呕吐大多出现在老爷在杜姨娘屋里过夜之后。 当时还以为是老爷旧疾发作,现在听姑娘这么一说竟然还有这些猫腻,春伯的眸子阴沉下来。 他在所有人面前都是林如海的管家,谁也不知道他其实还有一个身份,是太上皇派给林如海的贴身护卫。 太上皇知道林如海在江南督导盐务,会得罪各路人马,不一定哪一天就会遭人暗算,因此从自己的护卫里挑了他出来,命他贴身保护林如海。 尽管林如海乃一介文人,没有武将那样健壮的体魄,甚至还有心症,但是因为保养得宜,便不至于太孱弱。 只是随着政务繁多,经常操劳过度加熬夜,心症越来越厉害,人便渐渐呈现出了颓势。 按理说府里用的都是最好的大夫,最好的药,再加上精心调理,他的病该好起来才是。 结果却恰恰相反,病情不但不见好转,还越发严重到自己起不了身的地步。 谁都没往其他方面去想,都以为是心疾使人大限到了,这才送信给荣国府,让黛玉赶紧回来见上一面。 做梦都想不到,害人的鬼原来就在身边。? 第十五章 意外收获 “姑娘,”春伯低着头,恭谨地道:“姑娘这么一说,老奴想起来了。每次老爷恶心都是在喝过杜姨娘的炖汤后,是这汤里有猫腻吗?” 黛玉点点头:“汤里肯定有猫腻,她给父亲服用的是朱砂,每次的量不会太多,但是架不住长久。等到父亲觉得恶心呕吐的时候,应该是已经服用相当长一段时间了。” “是,”林如海沉声说道:“她从进门没多久就给为父炖汤,说对为父的心疾有好处,开始的时候也确实挺管用,所以为父才会继续喝下去的,” “万没想到她竟敢跟为父耍心机!”林如海的语气变得狠戾起来:“竟然敢悄无声息就把毒下给为父了,好,好,好啊。” 他连说了三个好,怒火像即将爆发的火山,冲撞着他的心口。 “噗”,一口鲜血从他嘴里喷了出来,溅到了黛玉的身上。 “父亲。” “老爷。” 黛玉急忙打开药箱,迅速拿出银针向林如海的穴位扎去。 春伯都没看清黛玉的动作,便见林如海的气息已经慢慢缓了下来。 黛玉没有慌乱,她知道父亲只是一股急火,没有什么大碍。 现下当务之急是想办法为父亲解毒,再就是商量如何处理杜姨娘的事情。 “从今天开始,父亲就不要喝太医开的药了。女儿本是担心不喝的话会让人对您病情这么快好转起疑心,引来更多的试探反而对您病情不利,” “现在看来不管怎么样,只要您这次没能如他们的愿病重,他们便不能容得下您了。否则杜姨娘也不会除了在炖汤下毒,连药里也加了毒进去,” “杜姨娘是盐商插入咱们府里的内鬼,他们从一年前就开始布局,为的便是慢慢毒害您而又不让人看出破绽。毕竟您还是朝廷官员,下毒是他们达到目的最稳妥的方法。” 黛玉一边说一边从药箱里拿出解毒药和静脉注射器,用葡萄糖稀释了一下,示意春伯帮忙,给林如海注射了进去。 “以后我每天这个时候过来给您注射一针,连着注射三天停四天为一个疗程,接连治疗三个疗程看看再说。” 她说着话,手里的事情一点都没耽误。 林如海和春伯两人什么声音也没出,生怕落下一句话没记在心里。 两人心里都暗自庆幸,多亏黛玉回府,否则不知道林府现在该乱成什么样子了。 而至于杜姨娘,林如海眼里的狠戾遮都遮不住。 难怪那天她一个劲地劝说自己让女儿去上香,还说是夫人托梦想女儿了。 可真是将人心拿捏得精准,知道夫人在他心里的地位,让他说不出拒绝的话。 原来她和外面的人里应外合,早就给他们父女俩下好了套。 这个人是绝对不能留了。 想到这里,林如海吩咐春伯道:“派人暗中监视杜姨娘,不要打草惊蛇。查清她在府里的内应是谁,以及她与外人的接应方式,有什么消息随时来报。” 春伯答应一声就要出去,黛玉抬手拦住了他。 “父亲,”黛玉对林如海道:“父亲的身体现在不宜操劳太多,这件事情还是交给女儿去做,女儿按时向您禀报进程,由您来把握大的方向即可,” “女儿这么多年没在您面前尽孝,现在既已回来,自然该为父亲分忧解难,父亲也是时候放松一下了。” 话还没说完,春伯就连连点头。 从姑娘回来开始做的所有事情,哪一件都妥妥帖帖有条不紊,哪里像个还未及笄的女娃子,倒比那些虚长几十岁的人还要强。 这个提议其实正是他想建议的,姑娘能提出来真是再好不过。 春伯看着林如海,而林如海正感慨地看着自家女儿,想到林氏一脉,勋爵世家,他也是堂堂探花郎,当年打马御街,何等风光。 从夫人病逝,到将女儿送走,再加上自己子嗣单薄,本以为林氏一族到自己手里就这样没落了。 做梦都没想到老天开眼,给他送来一个这么出色的女儿,他林如海何德何能,唯有女儿怎么吩咐,自己便怎么配合辅助才是。 当下点头答应,心里犹不放心,又叮嘱春伯道:“以后府里大小事务都可禀报姑娘知晓,姑娘再出府的时候要加派俩身手顶尖的暗卫保护。” “是。” 顿了一下,林如海又吩咐道:“从今天开始,给杜姨娘的饭菜里加上朱砂,分量加多了也不怕。死便死了,死不了便让她尝尝遭罪的滋味。” 黛玉心下佩服。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对待恶人本该如此。 “还有周姨娘,”林如海猛地想了起来,当初杜姨娘突然传出怀有身孕,但是吃了周姨娘送的糕点便小产了,“将周姨娘喊过来,有些事情我要仔细问问她。” “是。”春伯点头退了出去。 …… 北静王的心情今天出奇地好,自从老爷子病倒以后,他都记不得自己多久没开怀大笑了。 京都里留了一个替身,偶尔代替自己到朝堂上露个脸,他则偷偷潜到扬州来办事,没想到还能有这么大的意外收获。 刚才暗卫回来禀报,林府杜姨娘给林如海下毒,被林姑娘验了出来。 再联想到她在马车里给夜阑做手术的那一幕,他现在满怀信心林姑娘能治好老爷子的病。 北静王站起身来,吩咐护卫带上夜阑打完的空吊瓶,迈步向山林深处走去。 这片林子是私人领地,有一条小路可以直接通到昭慧寺后面,外面的人谁也不会想到,太上皇此刻正在这里养病。 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北静王一行人才来到太上皇的住处。 一座竹子围成的院子,几间错落有致的茅草屋。周围布满了大内高手,外人从外面根本看不出来什么,只以为这里是一个普通老者避世修身的地方。 当然,未经允许,外人也进不了这里。 一名头发雪白的老人从屋里出来,笑眼看着北静王一步步走近,他的面庞白净,声音细软:“老奴给王爷请安,王爷您可过来了,太上皇从刚才就念叨您呢。” 此人正是侍候了太上皇几十年的常公公。? 第十六章 神医是个女娃子 北静王身后跟着夜阑的哥哥夜沧,他手里拿着的瓶子成功引起了常公公的注意:“恕老奴眼拙,这是什么东西?” 夜沧神秘一笑,“不告诉你。” 气得常公公伸手一扫,啪地一巴掌甩在他的身上:“臭小子,又找打不是。” 屋子里烧着地龙,将屋外的寒雪阻隔开,人一进来,暖意就扑了满面。 太上皇躺在内室的暖榻上,扭脸看着这几人,嘴噘得老高,心里十分的不痛快,想骂人,又担心把人给骂跑了。 于是冷哼一声,故意将眼光从他们身上挪开,其实耳朵已经竖得老高,听着他们的动静。 “老爷子又生气了?”北静王一看就知道太上皇又闹小情绪了。 他故意调侃道:“是不是常公公惹您生气了?用不用儿子替您收拾他?” “哎哟王爷,您可饶了老奴,给老奴十个胆子也不敢惹老祖宗啊。”常公公都快把腰弯到地上了。 太上皇嫌弃地看了眼他们,一个个的净在他眼前耍宝,看着都烦。 要不是肚子今天又疼的厉害,他早就溜出去钓鱼了,不用他们逗也能很开心。 想起自己这说疼就疼得要命的毛病,他就觉得活着真没乐趣。 天天喝那么多难喝的药,饭都吃不下,哪里也去不了,剩下的年岁难道都要这么熬下去不成? 北静王好像知道太上皇此刻的心思似的,从夜沧手里接过瓶子,故意拿到太上皇面前道:“老爷子,您猜猜这是什么东西?” 太上皇抬了抬眼皮。 没见过,谁知道是什么东西。 “这可是治病救命的宝物,”北静王故作神秘道:“您猜儿子这两天发现什么了?” “儿子找到了一名神医,她肯定能治好您的病。”北静王看着太上皇的不屑的表情,认真道:“您还真别不信,前几天夜阑受伤,肚子里的东西被刺客刺破,您猜是怎么治好的?” “是神医剖开肚子,把刺破的东西缝好,然后再把肚子缝起来的。” 看到太上皇终于拧眉瞪向他,北静王知道太上皇这是听进去了,便道:“这瓶子是她给夜阑用药之后空出来的,儿子拿过来给您瞧瞧。” “您看看,是不是没见过?”将瓶子往前再递一递,太上皇终于正眼看了一下,北静王接着道:“什么叫神医?除了救人的手法与众不同,就连用的东西都和平常人不一样。” 没等太上皇有什么反应,常公公那里就已经忍不住惊讶出声:“把人的肚子剖开?我的天呐,那人还怎么活啊?怎么就可以再缝起来呢?又不是一件衣服,说缝就能缝的。老奴不信,说破天也不信。” 其实不光常公公心里这样想,就是太上皇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当他是三岁小孩时,编个故事就来逗他一逗,以为拿来个稀奇点的瓶子就能当证据了? 他是堂堂太上皇,活了这几十年了,不是那些没见过世面的老东西,还有什么玩意能让他稀奇到咋咋呼呼的地步? 懒得多说话,太上皇把脸又转了回去。 北静王无奈地在心里叹了口气,将瓶子递给常公公,坐在榻前替太上皇掖了掖被角。 他是太上皇最宠爱的小儿子,只有他敢叫太上皇老爹。 谦斋是他的字,按理说尚未行冠礼是没有表字的,但是太上皇担心自己不一定哪天就走了,便提前赏了谦斋这个表字给他。 当初之所以告诉林黛玉这个名字,也是因为知道的人很少,不怕被她发觉他的真实身份。 这些年他遍访名山大川,就是为了寻找能救治自家老爹的神医,没想到终于找到了,老爹却不相信他。 老爹的病以前疼起来的时候很快便能缓解,而且再犯的几率也不大。可是自从太子哥哥去世,老爹的身体每况愈下,疼痛的频率越来越多,每次疼起来都大汗淋漓满脸苍白,那副受罪的模样,连他们这些身边人都不忍心看下去。 看着老爹那张蜡黄的脸,北静王心里说不出的难过。 如今朝堂上都以为太上皇已经时日不多,各方势力都开始上窜下跳为自己积累政治资本,就连四王八公也被新皇打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好给他自己的心腹腾地方。 这时已经不把太上皇放在眼里了。 要是太上皇的病没有这样厉害,他们敢吗? 太上皇好像感觉到了北静王的难过,手指微微抬了抬,等到北静王抬头看他的时候,太上皇声音疲惫地问了句:“你说的那个神医,他是哪里人士?” “她是林如海的女儿。”北静王连忙回答道。 “你又胡闹。”太上皇真有点生气了,当他病傻了不成?还敢拿一个尚未及笄的小丫头来糊弄他。 他又不是不知道林如海家的情况,林如海就是他放在扬州的一个眼线,除了替他监管盐政,还有个更重要的任务就是将江南官员的动态定期向他禀报。 比如这些盐商们的小动作,还有他们身后的忠顺王。 一个个的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蹦跶得欢快,他现在是病了,可他还没死。 听说林如海家的女娃子刚回扬州就遇到了刺客,刚刚他已经派人送了封密信给林如海,信上把刺客的背景写得清清楚楚。 看起来林如海的身子骨真的不太行了,不然何至于这么点小事还得自己出手去查,是时候把他调回京都了。 太上皇心思沉稳,闭着眼睛半天没说话,疼痛的感觉慢慢消失,气息也渐渐缓了下来。 自己这小儿子,孝心纯佳,最讨他的欢心。可就是有时候为了逗他高兴,爱弄些不靠谱的事情来给他看。 哪有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就敢叫神医的?何况还是个女娃子。说破天也就是懂点医术罢了。 还敢给人家开膛破肚,又给人家缝起来。都当这是绣花呢,说缝就缝,说拆就拆。 编故事也不编个靠谱点的。 要不是自己今天肚子疼的厉害,非得敲打这小子两下不可。 一边想着,右腹又开始有点微微疼了起来。? 第十七章 替身 北静王一看他的眉头皱了起来,以为他还在生气,赶紧哄他道:“爹爹别生气,儿子哪敢拿这种事来骗您,” “当初儿子派人去看贾府琏二爷等人的动向,却无意间得知林姑娘竟然把只剩一口气的林如海给救回来了,” “儿子为了这个还特意又派人去监视他们,这次暗卫直接趴在房梁上,亲眼见到林姑娘拿着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给林如海治病,不光是那些药咱们没见过没听过,就连她用的东西都是咱们从没听说过的。” 停顿了一下,北静王斟酌着道:“儿子当初一听这个消息心里都要高兴坏了,就盼着看她能不能把您的病也治一治,所以派了暗卫随时保护她,” “这才有了郊外救她这回事,也恰好亲眼见证了她的医术之精绝。” 脑海里又出现了黛玉低头做手术的情形,直到现在北静王都觉得一切就像做梦一样不可思议。 “她把给夜阑缝伤口叫做手术,做手术的时候我就在跟前,她还吩咐我在一旁帮忙,让我用干净纱布把涌出来的血吸干净。当时外面下着雪,手术是在我的车厢里做的。” 太上皇想起来了,他的人回来说过儿子和一个姑娘在车厢里,当时还以为儿子荒唐,现在听来,想必就是在给夜阑缝肚子了。 他的表情终于有了一点疑惑,这是开始相信北静王的话了。 这么重要的事情,儿子就是逗他也不会逗到这个份上。 他的眼睛亮了起来,隐隐作疼的右腹仿佛也不那么遭罪了。 平常人都不甘心就这样窝囊地死去,更何况他是太上皇,是这繁华盛世的缔造者,是所有子民的神。 “那个女娃娃长什么样子?那么小的年龄就敢给人家剖腹,她不害怕吗?”太上皇慢慢问道。 “还别说,她给夜阑做手术的时候一点都不害怕,但是看见地上躺着被杀的刺客可吓得都不敢睁眼。”北静王一边回忆,一边笑了起来。 太上皇挑了挑眉头,看儿子这表情就知道对林家女娃的印象还不错,不然就他那个冷清的性子,早就不耐烦了。 “想当年林如海可是出了名的俊美倜傥,所以孤把他点为了探花郎,想必他的女儿模样也差不到哪里去。只是没想到小小年纪就能有如此胆魄,实在是可赞可叹啊。” 太上皇不由得感慨万千,思绪仿佛回到很久以前,那些他为太子培养的忠臣,他们的子女都开始能顶天立地了,而他的太子…… 一阵悲恸袭来,太上皇下意识地捂住又发了疼的右腹。 就让那个女娃子给自己看看,看不好也没什么损失,万一要是能看好,自己还有一大堆事等着要做呢。 只是,万一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她还敢像给夜阑看病那样放松吗? 看看那群太医就知道了,一个个的生怕出点岔子,只想着要稳妥,每天诊脉之后就会说他这是肋痛,他都疼成这个样了,自己能不知道是肋疼吗? 让他们再多说几句病症,他们嘀嘀咕咕商量下来,就说什么肝胆湿热,然后开了一大堆清热利湿的药给他喝,什么屁用都没有,该疼还是疼。 都是一群废物。 如果林如海家那个女娃娃医术真的那么高的话,他一定要换个身份让她看病。 万一他也需要像夜阑那样剖开肚子,换了身份就不会吓着她了。 想到这些,太上皇便慢慢对北静王说道:“派人送一副林姑娘的画像来,其他的你就不要管了。” 北静王有点不太明白,这到底是治呢?还是不治呢? 到底是常公公更了解太上皇一些,对着北静王摆了摆手,小声说道:“太上皇这是想自己找林姑娘呢。” “自己找?”北静王还是不明白,“自己怎么找?” 看了眼正闭目养神的太上皇,经过岁月沉淀锤炼出来的威仪,此时变得容色枯槁,眼窝下陷,只有两条杂乱而嚣张的眉毛,在倔强地支撑着他的尊严。 英雄迟暮,又有谁能懂得他此时的心情。 北静王好像突然理解了自己老爹一样,不再追问缘由。 只是吩咐常公公准备纸笔道,“别人恐怕画不好,林姑娘的画像就由我来画。” 太上皇微微抬起一点眼皮,看了眼儿子,又重新将眼睛闭了起来。 嘴角在心里撇了撇。 连画像都不假手于人,自家这儿子恐怕不仅仅停留在对人家印象不错上。 过了大概一炷香的工夫,太上皇睡了一觉刚醒来,北静王便将黛玉的画像画出来了。 太上皇拿到眼前仔细瞧去,就见一个明眸皓齿的女娃儿,正眼波流转的从画里望出来,那副神采飞扬的姿态刹那间令整个屋子里都光彩夺目起来。 难怪儿子说别人画不好林姑娘,单就那种从内而外的气度和韵味,不是将她放进心里的人确实是画不好的。 太上皇将画像交给常公公,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北静王。 “你不会是对林家女娃子有什么想法?” 太上皇不客气地问。 北静王被问得有点尴尬,不禁摸了摸鼻子,却不知这个动作出卖了他。 每次被人说中心事,躲无可躲的时候,他都是这样摸自己的鼻子。 太上皇简直太了解了。 “喜欢就喜欢了,有什么不好承认的。”太上皇揶揄他道。 少年慕艾,本就是最合适的年华,更何况林如海家的这女娃儿长得还如此好看。 “儿子不是不承认,而是……”北静王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合适:“而是应该算欣赏。再说儿子在京都那里……” 话没说完,父子俩都沉默了下来。 京都那里有个替身,不仅被现今皇上赐了婚,在此之前还被送了几个小妾,北静王都命替身将她们收了房。 外人只道这北静王形容秀美风流不羁,殊不知这是他要求替身这么做的。 不然就皇上那副多疑的性子,又怎么可能放过曾经是太子党的他呢。 而这个替身,还是太上皇帮他找来的。 当初太上皇就说了,找个替身替他在京都坐镇,好让他有空陪自己这把老骨头到处转一转。 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这是父皇对他另一种形式的保护。 他们这一转就是两年,直到不久前,手下说在江南发现了先太孙的踪迹……? 第十八章 整顿内鬼 林府里面的内鬼很快就查了出来。 除了大门上一个小厮是杜姨娘家的亲戚,还有厨房里的一个婆子也被她收买,婆子给林如海炖汤的时候从不让别人插手,炖好了就交到秋红的手里。 婆子说不知道她们拿了汤是去下药的,还以为她们是为了在老爷面前争宠才抢着端的汤。 管她知不知道,给点银子就能被收买的奴才是万万不能留的。 黛玉直接将她和她的家人分着卖给了人牙子,单单留了婆子的一个孙子在乡下庄子里干活。 卖的时候将府里的下人们都集中在一起,众人看着婆子一家哭天喊地的求饶,而黛玉一直冷着脸,一点恻隐的意思都没有,不禁都在心里暗暗警醒起来。 再也不敢因为姑娘年纪小就觉得好糊弄了。 发卖完婆子一家,紫鹃替黛玉发了话:“主子不是心狠的人,平常在府里犯点小错不算什么,改了就好。但是如果吃着主子家的饭,还不和主子一条心,那就怪不得主子不给脸面,” “尤其是那些一大家子都在府里的,基本上都是几辈的家生子了,要是想一家子骨肉分离,就尽管来犯主子的忌讳试试看。” 众人吓得连说不敢。 这才知道姑娘貌美和善,心里却不是个没有章程的人。 自此兢兢业业,恪尽职守,更加不敢存了侥幸心理。 此是后话。 发卖婆子一家的时候,黛玉已经派人将杜姨娘等人圈禁了起来,任凭闹的动静再大,杜姨娘也没法将消息传递出去。 而那个门上的小厮,早就人半路上截住打了个半死,然后找个由头扔进了大牢里。 小厮到死都不知道这是春伯的手笔,还威胁牢头等着林府来人救他出去就要给牢头好看,结果被牢头狠狠地教训了一场,没能熬过三天就半夜冻死了。 这一天阳光正好,天蓝云白,连空气中都透着腊梅的清香。 黛玉吃过早饭,带着紫鹃和鹦鹉去了杜姨娘的院子。 自从这里被圈禁,杜姨娘想尽办法要出去,甚至不惜让秋红色诱护卫,结果被护卫一把给扔了出去。 扔出去的时候,秋红的衣襟已经半开,露出里面红色的肚兜,恰好有婆子过来倒夜香,婆子们便看了个精彩。 没过半盏茶的功夫,府里就传遍了杜姨娘的丫头寡廉鲜耻,大庭广众之下敢勾引男人的传言。 传言是在春伯的示意下传出的。 春伯还让人给这传言做了润色。 比如说杜姨娘因为丫环连累自己被禁了足,一气之下把丫环打了一顿,丫环怀恨在心,便将杜姨娘每天用的脂粉调换成了毒粉,杜姨娘的脸上起满了脓包,开了那么多药都不见好。 毒粉是春伯命人下的,手段简单粗暴,但是效果很好。 黛玉听说了这件事,就到杜姨娘这里来看脓包来了。 杜姨娘正躺在院子里,穿着厚厚的棉袍,坐在一张摇椅上,满脸的脓包有大有小,像苦瓜表皮那样疙疙瘩瘩,令人恶心恐怖。 看见黛玉风流婉转,摇摇地走来,杜姨娘的眼睛里闪着愤恨的光,就像一条准备伺机而动的蛇,恶毒而又绝望。 都是姓林的这个小贱人坏的事,别看她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实际上还不定多么诡计多端呢。 不然为什么一切都计划的好好的,就因为她回来便都乱了套。 先是即将咽气的林如海莫名其妙地好转,接着是派出去的刺客全部死掉。 她被忠顺王府的人骂了个半死,说她办事不力,那么长时间了还没把林如海毒死,甚至连他病情好转的原因都找不出来,这样下去就要对她哥哥一家不客气。 杜姨娘兀自生着气,黄毛鹦鹉叽咕两声飞了起来,略过杜姨娘的头顶,使了使劲,终于完成了往她头上拉屎的愿望。 此时秋红被人从屋里拉了出来,她已经被春伯喂了哑药,下场并不比杜姨娘好到哪里去。 黄毛鹦鹉好心提醒绿毛道:“你不往这丫头头上拉屎吗?当初她可是要把你抓回去炖了吃的。” 绿毛一听,是啊,这么大的仇怎么就能忘了呢,不行我得拉。 于是没等秋红反应过来,绿色的鹦鹉也飞到她头顶,二话不说拉了一泡鸟屎。 黛玉抱着暖手炉,手炉里还添了点菊香饼,整个人显得清清爽爽。 听说了春伯对杜姨娘和秋红的手法,今日过来一见,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她甘拜下风。 黛玉离开后,鉴于杜姨娘对黛玉的目光过于毒辣,春伯一不做,二不休,又是一副药送上去,杜姨娘便彻底起不了床了。 等到她哥哥嫂子来探望的时候,她已经“病”的口不能言,甚至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按理说妾室是奴才,娘家人是没有资格进来探视的。但是林老爷仁厚,不仅允了他们进来,还答应他们可以将赏赐给杜姨娘的金银首饰带走。 哥哥嫂子一听,哪里还顾得上这种话是在暗示他妹妹快要不行了,两个人只剩下两眼放光,使劲往袖袋里塞首饰的份了。 嫂子说:林老爷为人这么宽厚,出去一定要告诉别人,是咱们妹妹命薄福浅,林家可没有亏待她啊。 哥哥点头说是是是。 杜姨娘一口老血堵住心口上,上不来下不去,没等到半夜便咽了气。 秋红想起杜姨娘对她的好,“甘愿”给杜姨娘陪葬,一条白绫把自己送走了。 黛玉猜这肯定又是春伯的手法,心里在咂舌的同时,还稍微有点痛快。 还是那句话,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她是个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小市民,人家都和刺客勾结着要杀她了,有人替她报了仇,她感激万分。 短短几天,林府就在黛玉和春伯的联手下,一片气正风清,越发恭谨严肃起来。 北静王听暗卫回来禀报林府动向的时候,问了句:“林姑娘有没有被吓着?” 暗卫摇摇头:不但没有,好像还挺受用。 北静王眯起了眼。 她到底是什么来路? 跟传言中的完全不一样,都说荣国府这位表姑娘身子孱弱,性子柔软,最是个眼泪里的脂粉人儿。 可是从自己见到她的时候起,何曾见过她哭哭啼啼的样子。 就连遭遇刺杀都没把她吓哭,处理府里的奴才又这样果断,哪里像是个性子柔软的了? 尤其是她这几天面对自己的时候,那副一点都不扭捏的神态,和那些深宅大院里的姑娘就不是一个模子里的。 对黛玉的好奇就像春天里的野草,勃勃地长在他的脑海里,锄都锄不掉了。? 第十九章 抬杠 今天是夜阑拆线的日子。 黛玉的心情非常好,早早就准备好了一切。 父亲已经能下地走动,只不过因为天气寒冷,还不太爱出屋子。 而夜阑这边也恢复良好,到底是练武的底子,两天前就已经开始能吃能喝能溜达,要不是吩咐人管住他,听说他都要吃一头牛。 时辰一到,黛玉便收到黄毛鹦鹉传递的消息:那个爷们又来了。 黛玉嗔怪地看了眼这货,明明从小长在林府里,也不知道从哪里学了一嘴的江湖话。天生的江湖鸟,适合混社会。 黛玉出门便熟稔地和夜沧打了声招呼,然后钻进车厢,一抬头,北静王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笑的像个奸臣似的,想干嘛?”黛玉白了他一眼。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两个人早就已经从最开始的假客气,变成了今天的真不客气。 她不知道的是,北静王派了两个暗卫保护她,这俩暗卫曾经和林如海的暗卫碰在一起,两边暗卫打得鼻青脸肿,到最后才发现原来他们保护的是同一个人。 林如海的暗卫把事情如实禀告给春伯,春伯听说了暗卫描述的对方腰牌,心里猜到了他们的身份,便自作主张解除了暗卫对姑娘的保护。 府里的暗卫再好,能好得过大内出来的吗? 至于王爷是怎么和姑娘认识的,那还用猜吗。 太上皇早就一封密信过来,把事情讲的清清楚楚了。 这几天姑娘鬼鬼祟祟出府,不就是给北静王的人疗伤吗。 但是太上皇交代他们了,不许打扰林姑娘,就让林姑娘认为所有人都不知道,只要她高兴就好。 太上皇还说,过几天要给他们个惊喜。 究竟是什么惊喜,他们想破了脑袋都没想出来。 此时黛玉进到车厢里,看见笑眯眯的北静王,便随口调侃了他一句。 谁知北静王今天不和她抬杠了,还用一副诚恳的表情看着她,看得黛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有事说事,别用那么猥琐的眼神看着我。” 什么?猥琐? 北静王的表情终于撑不住了:“你会不会用词?我这是猥琐的表情吗?” 本来不打算和她抬杠,毕竟拆线以后就不能天天和她见面了,心里多少还是有点舍不得。 没想到这丫头…… 黛玉怀疑地看了他一眼:“不是吗?这不叫猥琐,那什么表情叫猥琐。” “这才是……”北静王刚要做个表情给黛玉看看,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你这丫头又要给我下套,我……” 咬牙切齿了半天,手都举起来了,却没敢往黛玉身上落。 斗斗嘴皮子可以,真要是动手,总有点占人便宜的嫌疑。 车外的夜沧和紫鹃听到车厢里的动静,早已经见怪不怪。 这俩主子从熟悉了以后,几乎天天斗嘴,都快斗成乌鸡眼了,真是懒得管他们。 于是两人一个甩着鞭子让马儿跑,一个吃着瓜子还不忘抓一把给旁边人,快快乐乐地向郊外驶去。 天蓝云白,还没有风,阳光暖洋洋地照过来,黛玉舒服地都快睡着了。 马车被山石颠簸了一下,差点颠倒迷糊中的黛玉,北静王赶紧伸出手扶住黛玉。 “谢谢。”黛玉抽出手,往座位里侧坐了坐。 跟这叫谦斋的斗嘴纯粹是打发时间,平日里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的。 主要还是她在这个世界太孤独,没有一个真正的亲人,甚至连这个时空里的空气都是陌生的。 那种经常在半夜涌上来的悲伤无处诉说,就用白天里的热闹嬉戏来抵挡一阵子。 北静王又察觉出了来自黛玉身上的疏离,有好几次都是这样,两个人说着说着话,她就沉默下来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自己一个大男人,总不好问得太仔细。 到了别院,听说要给夜阑拆线,护卫们又一次齐刷刷地聚集了过来。 大家都很好奇,这缝在人身上的线拆开了,肚子里面的线该怎么拆。 问黛玉,黛玉憋不住笑了。 “里面的线不用拆,慢慢地就被吸收掉了。”黛玉道。 “什么?不用拆?”众人头一次听说,七嘴八舌地问起来:“那样的话夜阑肚子里岂不是总有这些线?” “不会肚子疼吗?” “这样可靠吗?吸收到哪里去了” 黛玉啼笑皆非,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们解释。 “里面的线和外面用的不一样,那是一种特殊的材料,能随着伤口的愈合自动被人体吸收,哦,就是慢慢降解,最后液化消失掉了。” 一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一个听懂的也没有。 黛玉挠了挠头,只好组织更通俗点的语言道:“比如说,我们吃的肉,到了肚子里是不是就吸收不见了?” 众人点点头。 “同样的道理,那条缝线也是这样,像吃到肚子里的东西一样,被吸收了。” 众人沉默了几秒。 底下有个声音突然响了起来:“我知道了,它也变成屎拉出来了。” “噗”,黛玉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北静王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老天怎么不下来个雷,劈死他们算了。 省的在这里给他丢人现眼,都是他的手下,他想说不认识都不行。 偷偷看一眼黛玉,黛玉憋笑憋得肩膀都抖成筛子了。 北静王心里那个怄啊,真想把说话那个小子揪出来,让他到茅坑里边蹲着去。 夜阑本来在地上溜达,这家伙身体底子好,才三天就躺不住了,听说七天以后才能拆线,都要把他急死了。 一见黛玉过来,不用嘱咐就上床躺好,还主动将衣服撩起来露出伤口部位,再把裤子也往下拉了拉。 整套动作驾轻就熟,也不像刚开始那样扭扭捏捏了。 林姑娘人好,一点架子都没有,对他们和气不说,还特别尊重他们,动不动就跟他们说谢谢。 说句僭越的话,他们都把林姑娘当成自己妹妹一样了,恨不得为她赴汤蹈火。 更何况他这条命都是林姑娘救回来的,还有什么可说的。 要是林姑娘以后能成为他们的主母就更好了。 看一眼王爷,王爷果然正在偷偷看人家林姑娘。? 第二十章 路遇太上皇 这帮侍卫早就看出来了,自家王爷喜欢林姑娘。 他们由此还设了赌局,在半年之内,赌林姑娘也喜欢上王爷的是一赔三,赌林姑娘不喜欢的是一赔十。 他赌的是林姑娘喜欢。 半年还不能让姑娘喜欢上自己,王爷也别出来混了。 为了让自己赢钱,他怎么也得帮王爷一把。 大家围成一圈,看黛玉给夜阑拆线。 手术那天时间仓促,再加上条件简陋,夜阑的伤口一直不停的流血,所以缝合的时候,有的线头和渗出来的血凝结在一起了。 黛玉用生理盐水耐心地将线头浸润透,直到差不多了才用镊子将线结轻轻提起来,将埋在皮内的线段从针眼里拉出来一点,然后剪断,再把镊子侧着一拉,一个线头就拆好了。 以此类推,很快便拆好了所有的线头。 黛玉一边拆,一边习惯性地安慰着夜阑:“很快啊,不会疼的,很快就好……” 其他护卫羡慕得眼都红了,夜阑得意都来不及,哪还管它疼不疼。 线头拆好以后,黛玉重新将伤口消毒,覆盖上纱布,嘱咐夜阑道:“五天以内不许洗澡,伤口不能沾水,最近不能吃腥辣的东西,以后要是想永远不再犯,这几天就得忍住了,” “还有啊,伤口愈合的时候可能会痒,不要用手直接去挠……” 北静王从开始的时候就站在旁边,见黛玉一直在细细地叮嘱,实在是忍不住了,打断她道:“他们受伤是常态,都没那么娇气,你不用太担心。” “哦。”黛玉想想也是,不好意思地笑了。 这一笑,芳华耀眼,周围的一切都静止了下来。 北静王仿佛像被什么击中了一般,心脏跳得很快,脑海里突然就有了一个念头:要是能和她过一辈子,应该会很好。 …… 拆完了线,黛玉该回府了。 北静王有些为难地对黛玉说道:“林姑娘,我今天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忙,恐怕不能亲自送你回去了。” 黛玉无所谓的摇摇头:“没关系,有夜沧赶马车就行,你忙你的。” 话是这么说,北静王还是多派了两个人一起护送。 直到眼看着马车走远,北静王才无奈地抿了抿唇。自家那个老爹想一出是一出,说要在今天认识一下林家姑娘,还严令他不得护送。 直接在别院里见面多好,非得要去试探人家,还说要是不顺眼的话就不用人家给他治病了。 说的好像还能找到另外一个人治好他的病似的。 北静王已经私底下将太上皇的意思传达给了夜沧他们,让他们务必配合太上皇,别让林姑娘看出破绽来。 此时的黛玉什么也不知道,正在慢慢欣赏着冬日的山景。 石白如雪,绿色的南天竹,密植的林子里,有几棵腊梅开得正艳,整个的一副山光异趣。 “救命,救命。”黛玉耳朵一支棱,马车停了下来。 掀开帘子,就见前面不远处停着一辆普通的马车,车夫正趴在车底修车,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掀着帘子,冲着他们大声喊叫。 “快过去看看。”黛玉急忙吩咐道。 夜沧等人心知肚明,但还是装出一副着急的样子快速将马车赶了过去。 马车刚停好,夜沧盯着眼前的常公公,问道:“这位老伯,您这是怎么了?” “哎哟,不是奴……不是我,是我家主子犯病了,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连个大夫都没有,可如何是好啊。” 本来太上皇的肚子还没怎么疼,听见常公公的那声“哎哟”,气得他有点疼了。 这老东西,就不知道把嗓音变粗点吗? 尖着个嗓子,生怕林家丫头听不出来他是个太监,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其实他多虑了,黛玉一点都没听出来,她又没接触过真太监,哪里知道太监是什么样子的。 此刻黛玉的心思都在那句“犯病”上面,着急之下她直接从车里跳了出来:“是什么病犯了?我就是大夫,我来替你家主子看看。” 夜沧瞪着眼睛,不知道常公公对着他挤眉弄眼是什么意思。 把个常公公气得,这个棒槌,就不知道假装拦一下吗?如果喊救命的不是太上皇,是个不认识的人,他们肯定就拦住林姑娘先盘问一下再说了。 这个棒槌瞪着个大眼珠子,连拦都不拦,让他都没有机会在林姑娘面前说一下太上皇的身份来历,真是气死他了。 终于,在黛玉离常公公还有几步距离的时候,另一个棒槌反应了过来:“姑娘且慢,等我盘查盘查他们再说。” 话虽这样说,嗓音还是有点颤抖。 万一太上皇要是真的犯病,他这条命还要不要了。 好在他看见说完这句话以后,常公公终于不对着他们挤眼睛了,那颗提着的心便放回了肚子。看起来自己蒙对了,常公公就是在提醒他们演得像一点。 于是他走前两步,假装严肃的问常公公道:“你们是哪里人士啊?到这里干什么来的?” “我们是从北边过来投奔亲戚的,结果亲戚没找到,又丢了盘缠。本想去山上的庙里借住几天,才走到这里,我家主子肋痛的毛病就犯了。” “哦,这样啊。”护卫说完这句话就不会了,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演:“那个,那个……” 太上皇在里面都快急死了,这群驴,这就是一群驴,脑袋里只有一根筋的驴。 一着急,起得猛了些,肚子一下子痛了起来。 就像有一只手揪进去了一般,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冷汗直接就冒出来了。 常公公听着动静不对,一回头差点把魂吓掉:“太上……太爷,太爷,您……” 黛玉听着这喊人的声音都不对,顾不得其他,三步并作两步爬上马车,掀开帘子一看,也吓了一大跳。 就见一个面容枯黄的消瘦老人,正牙关紧咬,用手紧紧的摁着自己的右腹,疼痛使他全身哆嗦个不停,旁边的白发老者手足无措地托着他的身子,六神无主。? 第二十一章 这病能治 黛玉二话不说,打开紫鹃递过来的药箱,拿出几枚银针,唰唰地扎在了老人的止痛穴位上。 只一会的工夫,太上皇就觉得疼痛减轻了很多。 常公公也感觉到太上皇的身子不再发抖,眼泪忍不住地流了下来。 看到太上皇遭罪,可把他心疼坏了。 就见黛玉从药箱里拿出一个古怪的东西,一头卡在耳朵上,一头有个黑黑的小圆盘,摁在太上皇的肚腹上听起动静来。 一边听,一边皱眉挪动着黑圆盘。 常公公的眼睛就随着那个黑圆盘转来转去。 过了一会,黛玉将这东西从耳朵上摘下来,又一次拿起太上皇的手腕,重新把了会脉,这才问道:“老人家,您这个病得了多久了?” 太上皇没说话,常公公代答道:“得了多久不知道,但是疼得厉害起来也就是这一年的事情。” “嗯,”黛玉点点头:“老人家毅力超群啊,都疼成这样了还能忍受一年,了不起了不起。” 太上皇皱了皱眉头,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到底是在表扬他?还是在揶揄他? 不忍受,难道去撞死不成。 他哪里知道黛玉又把自己带入到医学院的时候了,刚才一检查,再加上药箱里出现的颠茄片和消炎利胆片,基本可以确定老人得的是胆结石,这病疼起来的时候确实能要人命。 要是在医学院,人们早在第一次剧痛的时候就做手术了,谁还能常年这么忍受。 仿佛感觉到两位老人都在莫名其妙地看她,黛玉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有失公允。 伸了伸舌头,黛玉不好意思地道:“我的意思是敬佩老人家的毅力,要是一般人早就疼死过去了,您还能忍受这么久,还能远途奔波,真的很了不起的。” 这话终于听得入耳了一些,常公公代替太上皇问道:“姑娘看出这是什么病了吗?能治吗?” “是啊,能治啊。”黛玉回答得很轻松,就像在回答晚饭吃什么一样简单。 常公公以为自己听错了,再问一遍,还是这样回答。 他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这丫头年纪不大,牛皮吹的倒是不小。 吹的时候也不知道润色一下,哪怕稍微表示得为难一些,他们看在那个黑圆盘的份上,也愿意相信点啊。 那么多太医院的名医都不敢这么说话,她倒好,轻描淡写几个字就行了。 看她刚才扎针止痛的手法,还以为真是个有本事的呢。 常公公撇了撇嘴,不再搭理她了。 反倒是太上皇对她的话感了兴趣,睁开眼睛看向她。 身子是他自己的,他比谁都能更清楚的感觉到扎完那几针之后,疼痛减轻所带来的变化,比那帮太医给他扎的舒服太多了。 眼前这个女娃子,真的有两把刷子,不能小觑啊。 打定主意,太上皇嗯哼了一声。 这是他和常公公商量好的暗号,只要这么一嗯哼,就是同意林家女娃给他治病。 常公公听到太上皇的暗号,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再一看太上皇的表情,正在对自己嗒眼呢,当下领悟了太上皇的意思。 “姑娘啊,”常公公又言开了:“我们现在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我家主子的病情您也看见了,一时犯起来直接能要命的啊,要是没有在大夫眼前,真不知道下次再犯的话……” 话说的意犹未尽,他心里却连呸三声,呸呸呸,坏的不灵好的灵。 他不是故意这么说的,他不是在诅咒主子,他是在演戏。 黛玉没让他再说下去。 她知道他说的是实情。 这位老人的病情已经非常严重,这种痛法就是个健壮的男子都不一定能熬得过,何况满头华发的老人。 不用说他们离家那么远,身上还没有银钱,就是身上有钱,黛玉也不放心让他们回去。 据她的认知,当今这个时代,能根治这个病的人恐怕除了她,不会再有第二个了。 所以,她必须把这个病人带回家。 …… 春伯站在门口,看着姑娘扶着太上皇从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里下来,终于明白太上皇说的惊喜是什么了。 这哪里是惊喜,这是惊吓好不好。 他的腿一软,下意识地就要下跪。 “姑娘,这位是谁啊?”常公公急忙问黛玉。 声音很大,瞪着春伯的眼睛也很大。 那是在提醒他,我们不认识你啊,你自己看着办。 春伯吓得楞在了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跪是死罪,坏了太上皇的好事也是死罪。 太上皇啊,您老人家倒是提前送个信来啊,不然搞这样的突然袭击,您让奴才怎么配合才好。 黛玉没看到他们之间的机锋,听到常公公的话,赶紧回答道:“这是我们府里的管家,二位在府里的时候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他帮忙。” 然后转过脸,对春伯道:“春伯,这两位老人家到这里来投奔亲戚,路上犯病了,钱也丢了,我就把他们带到咱们府上来了,您看着安排一下。” 春伯:…… 投奔亲戚? 丢钱了? 还能编的更离谱一点不! 让他看着安排,他怎么安排? 这府里最好的地方给眼前这位主子住都不一定够格,他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安排才好了。 这个难题还是交给老爷。 春伯弓着腰,赶紧伸手帮常公公扶着太上皇,殷勤备至的样子令黛玉非常满意。 从春伯处理杜姨娘的时候就看得出他是个心肠坚硬的人,本来她还担心春伯会对两位老人冷着脸,现在看来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春伯心肠硬,可见也是分人的。 将一行人带到正厅,黛玉撒腿向父亲院子跑去。 带回家里两个陌生人,哪怕是病体孱弱的老人,没有提前和父亲商量,都是她的不对,她该给父亲好好说一下。 黛玉前脚刚走,后脚春伯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太上皇面前。 丫头仆人都被他赶了出去,太上皇的两个暗卫在外面警戒。 “奴才给太上皇请安。”春伯趴在地上,头都不敢抬。 “嗯。”太上皇答应了一声,声音有点疲倦,“孤听说林姑娘能给人看病,准备让这孩子给孤治治身上的毛病,这几天就住在这里不走了。”? 第二十二章 身份要保密 常公公见太上皇说话声音很小,知道刚才犯病消耗了他的力气,便替太上皇说道:“太上皇的意思是不让其他人知道他的身份,免得吓得林姑娘不敢给治病了。谁要是在林姑娘面前走漏风声,太上皇可是不依的。” 春伯听得冷汗都下来了。 不让说出身份,万一姑娘不小心冲撞了怎么办。 擦擦头上的汗,春伯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太上皇的日常……” “就当家里来了位普通老人。”太上皇道。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春伯都快吓哭了。 太上皇不耐烦地瞅了他一眼,道:“不遵就是抗旨,屁话怎么这么多,还不快去安排地方,孤要躺一会。” 墨韵院。 林如海正在听黛玉说老人的来历,春伯从外面进来,附在他耳边嘀嘀咕咕说了几句话。 唬得林如海腾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起得猛了些,一阵眩晕,又一下子跌回到椅子上。 黛玉奇怪地看着眼前这俩人,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在说什么,说完了还用奇怪的眼神看看她。 发生什么事了? 春伯反应快,解释道:“有,有道长说姑娘大富大贵,老爷高兴的,高兴的……” “哦,”黛玉没当回事,问道:“那刚才的老人怎么安排?” “住下,”林如海赶紧说道:“住下,马上收拾院子,离扶玉苑很近,恰好方便我儿为老人诊治。” 太上皇来了,激动坏他了,都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才好。 前院太嘈杂,肯定不适合太上皇养病,既然太上皇不许声张,那就只有住后院了。 扶玉苑东边正好有个院子一直空着,当年还是修好为他自己准备的,一应设施俱全,比他这墨韵院都大,真要论起来,那才是整个府里最好的地方。 “快让人将地龙烧起来,所有的棉被都晒过,还有……”林如海脑子有点乱,一边往外走,一般吩咐春伯。 春伯小声道:“老爷放心,那院子每天都有人打扫,什么都不缺,地龙已经烧起来了,等到太上……” 回头看一眼,黛玉没跟过来,应是回了自己院子,这才放心说道:“等到太上皇他老人家住进去,需要什么咱们再置办去。” 林如海点点头,疾步走向正厅,走得步子都虎虎生风,像是病去了一大半。 一进门,林如海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叩三个响头,激动的声音都颤抖了:“臣,臣林如海,叩见太上皇,太上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扯淡,”太上皇威严的声音里满是不屑:“孤连这几十岁都活得这么痛,还敢活万岁?” 林如海趴在地上,多少年没见到太上皇了,没想到他老人家竟然一声不吭地到了扬州。 如今还要住进自己家里,激动得他都说不出话来了,只有趴在那里哭得吸溜吸溜的份。 把太上皇给嫌弃的:“哭什么哭,瞧你那点出息。” “臣,臣是高兴的,臣太高兴了,太上皇能到臣这里来,臣……” 一激动,心脏有点不舒服,林如海喘两口大气,缓缓再说。 太上皇心里也很感慨,终究是自己挑选出来的忠臣,隔了多少年君臣又相见,怎能不激动? “唉,孤把你放在这个位子上这么多年,你的付出孤都知道。如今忠顺王和盐商勾结,处处给你设陷,听说几乎要了你的命,要不是你有心疾,孤相信你自己早就处理这帮孙子了,” “这段时间孤已经命水溶查出有力证据,回头你们碰面合计合计,该收网的收网,” “孤想过了,等你身子骨好些了,就将你调回京都,这个位子孤会安排别人来接,你离孤近一些,孤有事找你也方便。” “是。”林如海连连叩头,心里百感交集。 暗卫闪身进来:“主子,林姑娘过来了。” 林如海惶恐地看了眼太上皇:“小女无状,臣有罪。” 本来太上皇见了他,还很伤怀,现在听了他这句话,又差点没气死:“无状什么无状?是孤不让她知道孤的身份,孤最烦你们文人那股子酸腐之气,” “孤可警告你们,谁要是给孤泄露身份,看孤不砍了谁九族。” “是,臣不敢。”林如海赶紧又趴在地上叩头。 见他还跪着不起来,太上皇气得牙都疼了:“还不快起来,跪在那里让女娃儿看稀奇吗?” 林如海诚惶诚恐地站起来,弯腰站到一边,没等说话,太上皇又骂开了:“你想气死孤是不是?你是主人,主人不在主位上坐着,你跑到我下首站着干什么?你生怕女娃儿心里不怀疑是不是?” “哎呀气死我了,我当时怎么就让你这么笨的人当了探花郎,简直要气死我了。” 林如海吓得都快哭了,他是真的不敢到太上皇上首去坐,再逼他,他的腿都要抖得站不住了。 太上皇瞪着眼看了他一会,恨铁不成钢地道:“算了算了你快滚,就说身子不适回去了,让春在这里打理。瞧你那副没出息的样,快滚快滚,别在女娃儿眼前坏我的事。” 黛玉进来的时候,就看见春伯在招呼人帮老者往院子里搬东西,不禁好奇地问:“我爹呢?” “老爷坐了一会就回去了,已经安排好这位老人,姑娘请放心。” 黛玉点点头,转脸对太上皇一笑,拍拍手里的药包道:“咱们走,今天来得及的话就给您用点药,晚上让您睡个好觉。” 她说话的时候很随意,春伯一直提心吊胆地看着太上皇的脸色,就发现太上皇不仅不怪罪,好像还很受用,乖乖地跟在姑娘身后往外走。 安排的院子没有名字,里面的地龙烧的正热,黛玉见老人家很从容,一点没有对眼前的古玩字画大惊小怪,可见也是个见识不凡的人。 “老人家贵姓啊,我该怎样称呼您?”黛玉好奇地问。 “孤……”太上皇刚说了一个字就意识到不对,赶紧改口道:“我姓黄,你就叫我老黄行了。” 春伯吓得:皇!老黄? 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 黛玉道:“那怎么行,要不我还是叫您黄老,既尊重又不用排辈分,您说怎么样?” “好,黄老,不错不错。”太上皇高兴地直点头。? 第二十三章 医圣传人 春伯抹了抹头上的汗,从太上皇站在府门口的那刻起,他头上的汗就没停过。 黛玉奇怪地看了春伯一眼:“春伯您很热吗?让下人们注意点温度,地龙不用烧的太热,太热对身体也不好。” “是是。”春伯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春伯出去以后,黛玉给太上皇检查了一会,然后拿出脉枕,给太上皇把起脉来:“我给您治病,您可得答应我一件事情。” “哦,是什么事情?”太上皇好奇地问。 “就是不能出去说是我给您治的病。” “为什么?你治好了我,我还不能说出去让人知道你的功德,这多不公平。” “嗨,无所谓功德不功德,这年头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子会给人治病,治病的方法还闻所未闻,万一被人当妖怪怎么办?” 黛玉很认真地说道。 都说古人迷信,要是自己给人动手术的事情被传出去,保不齐还真能被当成妖怪。 而通过系统的检查,她已经确定太上皇的胆结石除了手术治疗,其他方法都除不了根。 太上皇好笑地点点头,假装认真地保证道:“好,我不说出去。” 然后,他就看见黛玉打开药箱,药箱里就有北静王曾经给他看的那种瓶子,还有一个带着黑圆盘的东西,还有其他一些乱七八糟的玩意,都是他没见过的。 “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太上皇问。 黛玉得意地笑了笑,故意神秘地道:“这可是我的神医师父留给我的,能救人命呢。” “神医?哪里的神医?孤……”太上皇赶紧改口:“古籍上曾经有记载,东海岛上有医圣传人,倒是没听说过有什么神医。” “医圣?”黛玉皱了皱眉头:“嗯,说不定我师父就是他们的传人,谁知道呢,他又不告诉我,还不让我出去说,不然我为什么也让您保密。” 黛玉随口胡诌,反正也没有地方查证,编到哪里算哪里。 太上皇点点头,说不定真的是医圣弟子,要是这样的话,还真算是本朝的一大祥瑞。 看了眼黛玉,她正拿着那只瓶子往高处上挂,手里捏着一只针,还把针里的水放了放,然后向他走来。 “你,你要干嘛?”太上皇有点紧张。 倒不是怕黛玉对他的安全有威胁,房梁上就有暗卫,只要情况稍微不对,他敢保证黛玉分分钟没命。 他怕的是那个针头,看上去比针灸的针都要粗那么多,扎一下肯定不好受。 所以等黛玉伸手去拉他手腕的时候,他就不干了。 “我不打这个针,这么粗,不打不打”一边挣扎,一边就想骂人:“混账混账,常……” 一着急,差点喊出常公公来。 常公公也不敢说话,梁上的暗卫也不敢说话,大家都知道在林如海这里,太上皇简直不要太安全,所以对于太上皇的喊叫,大家就当听不见,没人回应他。 林姑娘这是在给太上皇治病,他们谁敢拦着? 万一拦着了,以后太上皇再犯病,痛极了骂人,遭殃的不还是他们吗? 于是,就在太上皇的百般不情愿中,黛玉成功将针扎进他的血管里。 也就是扎针的时候疼那么一下,太上皇惊喜地发现,输进去的这种药水其实还挺舒服,毕竟是医圣的弟子…… 保不齐,自己的病真的有希望治好。 想到这里,太上皇又笑了。 常公公和暗卫在一旁,简直都没眼看了。 刚才骂人祖宗十八代的是您,现在美滋滋地像天上掉馅饼的也是您,幸亏咱们没去拦住林姑娘,否则现在不得被您砍了脑袋。 打上吊瓶,黛玉又拿出一个奇怪的东西,挂在耳朵上。 太上皇不认识,当时他痛极了,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常公公可见过,就是那个有着黑黑的圆盘,可以贴着身子侧耳听的家伙什。 片刻,太上皇被黛玉手里的东西冰得一激灵,怒了:“什么破玩意?你想冰死孤……冰死我不成?” 黛玉也不生气,她知道这个时代没有听诊器,没见过的东西自然被排斥。 伸手将听诊器摘下来,黛玉挂在太上皇耳朵上,轻声道:“别说话,您听听。” 黑色圆盘在肚子上,太上皇的耳朵里瞬间出现咕噜咕噜的声音,黑色圆盘挪到心口位置,他又听到了咕咚咕咚的心跳声。 “这是我的心跳吗?”他茫然地问道。 黛玉点点头,“是啊,现在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了?” “嗯,”太上皇想说其实还是不太清楚,但是觉得那样挺丢面子,便没承认。 “听了这个,就能知道您心脏有没有毛病,还有您的肺腑,还有其他一些眼睛看不见的地方,都可以听一听。” 太上皇像听天书一样听黛玉给他科普听诊器的作用,只是没等他听够,黛玉就将听诊器收了起来。 “您身上没有其他毛病,今天先打针,让您别那么遭罪,然后咱们再琢磨一下根治的方法。” 说到这里,黛玉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黄老,您不是来投奔亲戚的吗?您亲戚住在哪里,叫什么名字?” “我可以让我爹爹派人帮您去找找,要是您需要做手术,最好得有您家里人的同意书,不然您这么大年纪了,万一您家里人以后知道了来找我麻烦……” 上一世的医闹她见得太多,这一世可不想再遇见这种事。 “我,我不记得了。”太上皇斩钉截铁道。 黛玉回头看向常公公,常公公哭丧着脸,不知道该怎么编排才好,“我们俩坐的马车受了惊,把我们摔下马车,把脑袋摔坏了,不太能记得起事,只模糊有点印象是从北地过来投奔亲戚的,” “今天你在路上遇见的那辆马车是雇的,就连马车的费用都还是春伯替我们付的,说起来真是惭愧,等我们想起来点什么再告诉你。” 失忆?丢钱?摔下马车? 一般这样的剧情,都出现在被迫害的人身上。 可眼前这两个人,老得都像皱皱巴巴的橘子皮了,身上还生着那么重的病,有什么值得别人图谋迫害的? 黛玉突然想到黄老刚进门时,对着满屋子的古玩字画连眼都不眨,就觉得他们家应该很有钱,说不定有人要谋财害命呢。 可怜的老人,难怪病的这么重了还往外跑。 原来是遇到难处了。? 第二十四章 阻拦太上皇手术 有了黛玉的脑补,太上皇的身份已经不是问题,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手术室。 这是她在异世的第二台手术,而且是在府里,她觉得自己该弄个像样的手术室了。 当初给夜阑手术的时候是没有办法,荒郊野外不说,夜阑眼看着都要不行了,情急之下只能紧急动刀。 可是现在,眼前这位老人的身体底子可比不了夜阑,看他那副消瘦的样子,在一切都没准备好的情况下,贸然动手术恐怕风险会很大。 太上皇看着吊瓶一滴一滴地落,不一会就睡着了。 常公公坐在榻上守着太上皇,也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黛玉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找来春伯,把手术室需要的东西告诉他,让春伯想办法在三天之内整理出一间安静暖和光线充足的屋子。 春伯略一思忖,太上皇住的院子后头有一个荷花湖,湖中间有个四面开窗的亭子,专门用来夏日消暑赏花。 那是唯一一个符合姑娘条件的地方,只要通上地龙,温度是好把握的,就是姑娘要求的光线充足这一条有点难度。 他灵机一动,想起了最近刚从海外进来的一种玻璃,好像和老爷打吊瓶的那种瓶子一样材质,那么通透明亮,应该可以符合姑娘的要求。 跟黛玉一说,黛玉高兴地几乎要蹦起来,赶紧让春伯去做准备。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黛玉又回到太上皇的院子,此时太上皇已经醒来,吊瓶还有小半瓶没有打完。 见黛玉进来,常公公赶紧站起身来,对着黛玉行了个礼,道:“姑娘这药水真好,我家主子适才睡的真是香甜,主子刚才还说一直没再疼过呢,真是多谢姑娘了。” “不用客气。” 黛玉笑眯眯地看着太上皇,见他脸色不像刚才那样青黄,人也精神了一些,“药水只能暂时缓解一下炎症,要想彻底根治,就必须把肚子里的病灶挖出来,如果不这么做的话,病灶会不定时地折腾您,让您三天两头受罪,您看……。 “挖。” 太上皇回答的很干脆。 尽管他没听懂什么是病灶,但是听医圣弟子的总没错。只要能不再让他遭罪,从肚子里挖点东西算什么。 常公公趁着黛玉不注意,抬手往梁上摆了摆手,梁上悄无声息地闪出一人,回去给北静王报信了。 此时的林如海正像热锅上的蚂蚁,急的在地上走来走去。 从听说黛玉让春伯准备手术时,他就开始坐卧不宁。 他知道自己家女儿的能耐,连他这个濒死之人都能给救回来,可见太上皇的病也应该能治。 可是听说要给太上皇从肚子里往外拿东西,可把他给吓坏了。 给太上皇随便用药已经够冒险,现在要给太上皇动刀,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女儿不知道内情便罢了,他这个在官场浸淫了几十年的老臣,要是再犯这样的低级错误,那就是死有余辜。 好容易等到春伯进来说黛玉回了自己院子,林如海便急匆匆地向太上皇哪里奔去。 府里的护卫比平日多了数倍,仆从们未经召唤一律不许胡乱走动。说是姑娘好静,丝毫受不得烦乱,谁要是敢犯了姑娘逆鳞,那可是要被罚卖出去的。 林如海一到太上皇面前,扑通一声就跪下了:“臣恳请太上皇将太医召来,和小女一起为太上皇诊治,千万不要让她给您从肚子里取东西啊,臣恳请太上皇恩准。” 说着,砰砰砰又磕了几个响头。 太上皇没好气地看着他:“看你那副没出息的样子,怎的,孤还不配让你家女娃治病了是不是?” “臣万万不敢,实在是小女做事没有分寸,臣恐怕,恐怕……” “你不就是害怕女娃子给孤治病有点什么闪失,会被治罪吗?” “太上皇,”林如海趴在地上,急得声音都要撕裂了:“太上皇,臣不是怕担责,臣是担心太上皇的身子骨,小女究竟能不能治,臣都不敢保证,又怎么敢让她在您身上动刀动剪,” “小女经验不足,太医们人人都是医中翘楚,臣恳请将太医召来一起探讨,定能找到更为稳妥的方式为太上皇诊治,” “不然只有小女一人,臣实在是担心她有什么疏漏,万一对太上皇身子造成损伤,臣就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啊。” 林如海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真要说起来,他的担忧也合情合理,太上皇的身子关乎国运,就是一根头发丝都不能让人拔,更何况是在肚子上开一刀。 这样的提议,光是想想都够惊悚的。 北静王听到消息,也急急忙忙地赶来了。 一进来就看见林如海正跪在地上哀求太上皇,北静王也跪了下来,诚恳地道:“父皇三思,儿臣推荐林姑娘是因为她的药很神奇,儿臣觉得父皇可以换她的药一用,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当初儿臣说她给夜阑动手术,也是为了说服父皇用她的药,可不是为了鼓励父皇让她给您动手术,今日林大人说的话不无道理,父皇的安危乃我朝大事,岂能随随便便就做决定,还请父皇三思。” 此时常公公等人也都跪在地上,没人敢抬头,都在等太上皇的答复。 太上皇沉默了好一会,才长长的叹了口气,道:“孤何尝不知道这个决定十分危险,但是谁也没有体会过孤疼起来是个什么滋味,” “就像是有一只手伸进孤的肚子里,生生地往外揪孤的血肉,每到那个时候,孤都有一剑砍死自己的念头,但是孤疼的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又怎能拿得起剑来,” “这一年来孤遭的罪只有自己能体会,要不是还有心愿未达成,孤早就自己弄点药去登极乐了,” “如今好容易遇见一个能给孤治病的人,孤哪管她用什么方法,只要能让孤别再遭罪就行。更何况她还是医圣传人……” “什么?” “医圣传人!” 众人面面相觑,不敢置信地看着对方,都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第二十五章 儿臣要在场 太上皇轻哼一声,睨了他们一眼,“你们这帮没见识的家伙,连这个都不知道,还敢过来阻拦孤,要不是知道你们忠心一片,孤都要怀疑你们就想让孤活活疼死。” “儿臣不敢。” “臣不敢。” “老奴不敢。” 抬起头来,北静王终究没忍住,满怀疑惑地问道:“父皇如何得知林姑娘是医圣弟子?” 林如海的表情也是一头雾水,可见林如海也和他一样好奇。 医圣传说年岁久远,照书上的记载,人们得有近百年没再见过医圣传人了,如今突然听太上皇说黛玉就是,他们都觉得有些不敢相信。 “是孤试探出来的,孤一看她药箱里的东西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稍微一试探她就说了实话了,” “确切来说她的师父才是,这是又传给了她。搞不好她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过这种事情能瞒得过孤的眼睛吗?孤都这把年纪了,还有什么没见过的!” 此刻太上皇的表情就像个傲娇的孩子,鼻孔几乎都要上天了。 林如海这下想起来了:“记得小女刚回府那天,就在臣的床前给臣打了一针,只那一针就将臣从濒死拉了回来,” “当时小女不让臣对外人说,小女说这是某位神医给的药,也是神医不让说出去的,难道……” 太上皇哼了一声,“也就是你这酸腐之人,都这么明显了也没想到医圣上面去。” 林如海赶紧磕头:“臣愚钝,医圣传人乃天大的福分,臣怎敢往小女身上去想。” “好了好了,现在你们该放心了,孤是病了,又不是傻了,如果自己没有把握,孤怎么可能让一个小女娃子在自己身上开口子。” 众人不敢答话,但是心里的惶恐已经消散了许多。 只是想起眼前这个人是太上皇,总免不了有诸多忧虑。 北静王想来想去,终于想了个更稳妥的办法:“如果实在要动手术,儿臣必须要在眼前,” “当初给夜阑做手术的时候儿臣见过林姑娘是怎么进行的,儿臣觉得她肯定需要人帮忙,此事就由儿臣来做。父皇手术的时候儿臣只有亲自守在跟前,才能放心让她来做。” 都说天家无父子,刚才北静王说的话如果换作其他人,太上皇还真得想想会不会有什么阴谋,可是由北静王说出来,太上皇就没那么多想法了。 北静王这个人大家都知道,既无心皇位,也不是当今皇上的亲信,不但不是,甚至还因为和先太子交往过密而被皇上所忌惮。 太上皇因病重将皇位传给当今,但是很多老臣依旧唯太上皇马首是瞻,尤其以四王八公为代表,经常在朝堂上就一些事情和皇上抗衡,皇上想收拾他们已经很久,只是太上皇在这压着,皇上一直没找到机会。 四王八公和皇上抗衡的事情,说起来都和先太子有关,还和失踪了的太孙有关…… 而找到失踪的太孙,就是太上皇一直没有了结的心愿。 这个心愿和北静王不谋而合,太上皇便帮北静王找了个替身,两个人避开耳目到处寻觅,终于在扬州停了下来。 太上皇一直以来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身体不能等到见到太孙的那一天,如今有人说能治好他的病,管她是个十几岁的女娃子,还是要用刀子从他肚子里挖东西,他统统都答应。 和太孙相比,龙体受点损伤能算个啥。 …… 第二天天刚亮,林如海便派人将黛玉喊了过去。 “听说你要给黄老剖腹,此事可有把握?” 林如海忧虑了一个晚上,见了黛玉也顾不了其他,着急问道。 此事非同小可,谨慎得再多都不为过,更何况做手术的是自己的女儿,谁又会不担心呢? 黛玉的心里一点压力都没有,看到林如海紧张得一夜长出来的胡须,她都于心不忍。 怎么才能让他明白,胆囊切除术在现代医学里真的不算什么,对于她这种连心脏手术都做过的人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父亲放心好了,女儿很有把握,只要春伯尽快将手术室准备好即可。” 看女儿胸有成竹的样子,林如海的忧虑打消了一些,“听说黄老记不起自己的家人了?” “是的,”关于这一点,黛玉也很苦恼,“他们两人的马车受惊坠落山间,将他二人摔出来,受到惊吓造成部分 失忆,这种事情也是有的,” “要不是黄老的病情已经不能拖延,女儿还真不敢随便给人家动手术,毕竟他们年纪这么大了,而且亲人还不在身边。” 林如海心里道了句怎么没在身边,人家儿子要亲自看着你动手术了。 “这次手术,你是不是得需要一个帮忙的人,不然只有你自己,能忙过来吗?” 这是昨晚在太上皇那里商量好了的,由林如海提醒黛玉手术的时候找帮手,看看怎样将北静王推荐出来。 一说这个话题,黛玉还真愣住了。 对啊,光准备手术室药材器材了,怎么忘了最关键的一点,助手还没有呢。 自己不想让更多人知道懂医术的事情,肯定就不能大张旗鼓地让府医帮忙,可是除了府医,还有谁能帮这个忙? 这种切开肚子从里面往外挖东西的行为,会把不明真相的人给吓死的。 说不定人家真的会把她当作妖精,会以为她在害人性命,把她乱棍打死都有可能。 此时她的脑海里出现了电影里的一个镜头:一群愚昧的民众拿着石子往女主的头上乱砸…… 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情急之下黛玉瞬间想到了一个人,谦斋。 唯一一个见过她做手术,胆子大到没被吓着,而且没把她当妖怪的人就是他了。 要是能说动他来给自己帮这个忙,那么这一切的担心都就不存在了。 黛玉挠了挠头发,不知道该怎样跟父亲说。 “女儿遇见刺客那天被一群侠士所救,父亲还记得?” “记得记得。”林如海一听就知道有戏,赶紧说道:“为父说让春伯去感谢一下,你还说侠士那里不方便去。” 黛玉伸了伸舌头,“其实女儿没说实话,是侠士不让去。那天他们当中有一个人受了重伤,女儿当场就给他做了手术,将伤口缝了起来,” “做手术的时候就有一个人给女儿打下手,看到女儿给人缝皮肉他一点都不害怕,还帮女儿吸血递工具。女儿觉得这次手术要是找助手,他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第二十六章 给太上皇做手术 “那太好了,”林如海生怕黛玉反悔,赶紧说道:“到哪里可以找到这个人,为父赶紧派人去请。” 黛玉摇摇头:“还是我亲自跑一趟。” “好。” 林如海知道她说的就是北静王,恨不得马上就安排马车,要不是黛玉说得先给黄老打吊瓶,他都忘了自己也要打针。 黛玉头脚刚走,林如海就把消息递到太上皇那里去了。 太上皇一个眼神,暗卫就到了北静王别院。 于是没等黛玉去找北静王,就听见紫鹃说夜阑兄弟俩到后门感谢自己来了。 黛玉哪里知道里面这些事情,只以为人家兄弟俩真的是来感谢她的,心里除了感慨人家重情重义,还高兴自己可以省了跑腿,有人能够帮他传信了。 夜家兄弟的效率果然是高,没等天黑下来,谦斋的回信就到了,他答应在手术那天到林府来帮忙。 黛玉这一整天的心情都非常好,两只鹦鹉私下嘀咕说,姑娘肯定又要见那个长得带劲的爷们了。 话说过了这么多天,贾琏一直都没回京都,而是顺便回了一趟金陵,老宅那边积压了很多事情,正好需要处理一下。 他这两天见了什么人,都有什么反应,暗卫一一飞鸽传书禀报给了北静王。 贾琏正准备再过两天就回扬州看一看,然后从扬州回京都,这天就接到了京都的来信。 信里说林姑爷的身子骨已经大好,既然黛玉想留下来与父亲作伴,便让他处理完了金陵的事情,直接从金陵回京。 京都已经命人去扬州知会了,只需他临走前再派个人去说一声即可,不然再饶过去的话,又要耽误好几天的路程。 贾琏直觉觉得家里可能出了事,当下也不再犹豫,快速办完剩下的事情,便赶回了京都。 …… 林府这边,手术需要的一切东西都准备好了,就等黛玉一声令下,便要为太上皇做手术。 为了有足够的时间应付突发事件,黛玉决定将手术时间提前到辰时正,黛玉不知道北静王天天过来,还以为每天都能看见夜沧,是谦斋让夜沧过来等手术的消息呢。 于是黛玉对夜沧道:“麻烦夜大哥回去和你家主子说一声,明天一早手术,要是公子方便的话,今晚最好能到我府中委屈一晚。等手术后我府一定予以重谢。” 夜沧:不委屈,主子巴不得呢。 于是,夜幕还未四合的时候,北静王到林府了。 黛玉给众人引见,林如海和北静王装出一副久闻大名的样子,还和黛玉说大家同朝为官,早就听说过对方,以后定当多走动之类的话。 把夜沧在一旁酸的,简直都没眼看。 都怪太上皇他老人家,非得瞒着身份,把主子们整得都会演戏了。 黛玉没想那么多,安排好一切便回了自己院子,点上自制的安眠香,一觉便到了天亮。 第二天早早就到了手术室,她要再消一遍毒,小心点总不会出错。 打开药箱,里面如预计的那般器械齐全,甚至一个药箱装不了,等黛玉将里面所有的东西拿出来,关上药箱重新打开的时候,又是满满一箱。 里面连人手不够时所用的腹腔自动拉钩都有,更别说什么冲洗器,胆道探子等等。 春伯将手术室建得出乎意料的好,在黛玉要求的基础上,围绕水亭又多加了一圈回廊,而且回廊也用玻璃做了隔断,这就无意间帮黛玉多做了一层消毒的保障。 黛玉就是在回廊上等着给北静王和太上皇消毒换手术服的。 太上皇和北静王相互看着古怪的穿着,再看看黛玉被帽子和口罩笼罩的小脸,新奇充斥着脑海。 尤其是太上皇,就像好奇宝宝一样问个不停。 黛玉知道他这是紧张的表现,一点都没让他察觉别人看透了他,一边为他挂上各种点滴,一边像哄孩子似的和他说着话。 甚至还跟太上皇开起了玩笑:“老爷子,等会睡一觉手术就做完了,醒来以后准备怎么报答我啊?” 太上皇脱口而出:“给我家当儿媳妇。” 黛玉瞬间面红耳赤,嗔怪道:“再胡说不理你了,老顽童。” 北静王眼都不眨地看着黛玉,心噗通噗通直跳。 太上皇若有所思地看了眼他们两人,心里突然想起了一个词语:佳儿佳妇。 然后,太上皇就睡着了。 手术正式开始。 黛玉深呼一口气,从容地拿起手术刀,从右腹肋弓下慢慢切开一个口子…… 北静王看见露出来的内脏,紧张地心都要跳出来了。 这里躺着的是他父皇,是这个朝廷最举足轻重的人物,谁敢想象他现在就像待宰的羔羊,袒胸露腹地躺在这里,被人一刀切开了肚子。 如果父皇有个三长两短,不光林如海一家不能活,就是他也根本活不了。 黛玉一声喝呼:“吸血。” 瞬间将他唤醒过来。 不容他多想,父皇的手术必须成功。 当下定定心神,一边帮忙吸血,一边为黛玉递上工具。 黛玉推开肝脏,将胆囊暴露出来,伸手一摸,果然,结石巨大,且有严重的胆囊炎,局部还有些粘连。 一看这种情况,黛玉都不忍心去想象那种绞痛的滋味。这老头真能忍,毅力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了的。 黛玉心里暗暗佩服,也暗暗心疼起来。 一个简单手术就能解决的事,竟让老人遭了这么久的罪,真是可怜。 手起刀落,黛玉有条不紊地运刀。 刮粘连,切断肝脏和胆囊之间的血管和胆管,取胆囊…… 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今天的阳光很充足,光线从四周射进来,对黛玉的手术很有帮助。 再加上有地龙烧着,时间一久,黛玉脸上的汗都下来了。 北静王抬眼看见了,顺手拿过一条洁净的纱布,为黛玉擦了擦脸上的汗。 “谢谢。”黛玉没有抬头,依旧弯着腰,细细地为太上皇缝着伤口。 已经将近两个时辰,她一直都是这个姿势,从头到尾没有喊过一声累,专心的样子一点都不像个未及笄的姑娘。 北静王实在不忍心,双手暗暗运力,片刻之后将手贴在她的腰部,黛玉刚要起身,北静王道:“别动,我在给你运气,这样你会舒服一些。”? 第二十七章 刺杀 “啊。”黛玉愣怔了一秒。 什么也没说,继续低头缝起线来。 腰里慢慢灌入一股热流,顺着血液走遍她的四肢百骸,刚刚还酸的不行的腰腿瞬间舒服了许多。 北静王一边为黛玉运着气,一边帮忙用纱布吸血。偶尔看一眼昏睡中的太上皇,再回过头来帮黛玉递上针线剪刀。 亭子外的林如海等人站得很远,生怕打扰到里面的人,眼看着都过了两个时辰还没出来,众人心里都暗暗着急起来。 “好了好了。”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隔着玻璃,就见黛玉缓缓地直起身来,双手举着,北静王一只手护在她的腰上,两个人正说着什么。 然后北静王扶着黛玉到椅子上坐下,又冲着外面的人挥了挥手。 手术成功了。 黛玉虚脱得说不出话来,示意北静王帮自己打开一瓶葡萄糖,咕嘟咕嘟地灌了下去。 边喝便示意北静王自己也喝一瓶。 北静王担心地看一眼昏睡不醒的太上皇,悄声问道:“他也是打了那个什么麻醉才不醒的吗?” 黛玉点点头,外面的人见他们不出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探头探脑地不敢走近。 黛玉见到这一幕,便对北静王说道:“你先出去,和大家说一声手术很成功,让他们都不要担心,我留在这里守着黄老即可。” “可是……” “没有可是,黄老年纪太大,手术条件又这么简陋,必须观察二十四小时,哦,也就是十二个时辰。” 黛玉又喝一口葡萄糖,接着道:“我在这里,有什么突发情况可以及时处理,这件事情你们谁都替不了我,听话,去和大家说一下,都不用在院子里受冻了。” 一句听话,北静王的耳朵根都红了。 “那你自己怎么休息?不然我和你一起待在里面,好歹还能替换你一会。” “你不回家吗?”黛玉诧异地问。 “我,我想留下来,直到看到他康复,可以吗?”北静王盯着黛玉的眼睛,生怕她怀疑自己,说出拒绝的话。 黛玉哪里能想那么多,平日里只会研究病例的人,就是穿越到了别人身上,也一样将关注点放在病人身上,根本没有精力考虑其他。 “可以啊,求之不得。”黛玉答应的很痛快,毕竟他也参与了手术,有事情的时候找他总比重新教别人强。 北静王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阳光照在他们身上,有一缕头发从黛玉的帽子里掉出来,他想都没想伸手就将头发抿到她的耳后。黛玉一怔,脸红了。 他的手停留在那里,感受着她光滑的耳垂,她的身上除了消毒水的味道,还有一种淡淡的竹叶香的味道,很清爽,很美。 他现在无比确认自己的心意,他喜欢上眼前这个姑娘了。 她说的话,她做的事,处处都透着与众不同,处处吸引着他,甚至连她的一颦一笑都能让他的心跳上老半天。 亭子外的人都看见了这一幕,北静王在轻薄林姑娘。 林姑娘轻轻一歪头,将脸从北静王的手边拿开了。 林如海的脸色黑得像锅底,要不是太上皇在做手术,要不是手术室不允许他们进去,他可不管什么王爷不王爷,敢占他女儿的便宜,得先问问他的拳头答应不答应。 手术室里的气氛有点尴尬,黛玉将椅子挪到病床边,重新给太上皇换了一个小氧气包,又抬头看看顶上的吊瓶,将接下来要换的药准备好。 …… 傍晚的时候太上皇的麻药劲过了,疼醒过来,疼极了骂了两句人,黛玉在他的药里加了点止痛药,过了没一会,他又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天完全黑了下来,林府的护卫比平日里多了数倍,北静王带来的暗卫隐匿在各个角落,周围安静得有点诡异。 突然,一阵尖利的呼啸声从远处响起,半空中紧接着劈出一道闪电,将睡梦中的黛玉惊醒了。 不好,是信号。 北静王一个闪身,将亭内的灯笼扑灭,院子里的灯笼刹那间也都灭了。 没等黛玉反应过来,北静王已经将太上皇和她挡在身后,他的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剑,正警惕地看着院子里突然出现的黑衣人。 喊杀声顿时响起,刀剑碰撞时崩出的火花偶尔点亮一下黑夜,接着就湮灭不见,只能听见有人被砍伤的声音,和快速聚拢的脚步声。 黛玉紧张的心都要跳出胸腔。 这是些什么人,怎么会半夜闯到家里来,看样子就不像盗贼,难道又是…… 盐商?! “哗啦”,玻璃碎裂的巨大声响惊动了所有人,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刺客对玻璃亭发起了袭击。 黛玉紧张地蹲在黄老床前,手抖得厉害,手里紧紧地握着一只大针筒,里面装满了麻醉药。 幸亏春伯将玻璃多做了一层回廊,不然现在破裂的就是里面这层,寒风灌进来,手术结果会前功尽弃。 亭子本来三面环水,水离岸边很远。众人只把注意力放在通着木桥的这一面,谁也没想到敌人会从背后袭击。 哗啦啦分出一帮暗卫向对岸掠去,中间又有几块扔向玻璃的暗器,都被暗卫一一击落在水中。 顾不得犹豫,北静王转身将太上皇的病床推到靠墙的木板上,然后把黛玉往怀里一拉,伸手摁了一下什么地方,黛玉只觉得身子一沉,整个人便直直地落了下去。 黛玉紧紧地闭着眼睛,双手使劲揪着北静王的衣服,还没等怎么样呢,就觉得脚下一顿,下坠便停止了。 “别怕,我们安全了。”北静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黛玉睁开眼睛,惊奇地发现他们到了一个黑漆漆的空间,从刚才坠落的地方来看,这里正是玻璃亭的下方。 “这里竟有个密室?”黛玉惊奇地睁大了眼睛,四处打量起来。 乌黑一片,自己一个人肯定不敢到这个地方来,但是…… 她转脸看向北静王,怀疑地问道:“你怎么知道这里的?” 北静王摸摸鼻子,这里是他三年前带人修建的,修建的时候一律不许人靠近,大家都以为他们是林老爷找来挖荷花湖的,谁也没往其他方面去想。 父皇叮嘱他,但凡亲信家里都要想办法修一个这样的密室,以备不时之需。或者太孙,或者是他们自己,不一定哪一天就能用得上。? 第二十八章 密室 所以当初一说要给太上皇准备手术室,春伯就想到了这里。 万一有点什么状况,好歹还有退路可走。 靠墙的那块木板,是通往这个密室唯一的踏板,底下有滑板托着。所以他把病床推上去,不用担心太颠簸。 而他和黛玉则紧贴着病床下落露出的洞口跳了进来,只是一眨眼的工夫,那个洞口又被一块同样的木板堵上了。 外面的人看不出一点破绽,机关也在使用过一次之后失去效力,除非是有人从密室里打开并重新设置,否则任何人都别想再进来。 北静王拿出怀里的火折子,将密室里的油灯点亮。这里有气孔直通外面,连净房都有,甚至还有一条通往外面的通道,全部挖在荷花湖的底下,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动用的。 油灯一亮,黛玉赶紧去检查太上皇的状况,发现太上皇依旧在昏睡,绑在病床架子上的吊瓶也照样一滴一滴在输入他的体内。 幸亏没有惊动老人家,她放心地拍了拍胸口。 “怎么样,没事?”北静王担心地问道。 “没事,”黛玉刚答完,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警惕地看了他一眼,伸手将装满麻醉药的针筒又拿到跟前,“你是什么人,这个密室连我都不知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北静王看了她一眼,眼前的人就像一只炸了毛的小猫,气势汹汹地瞪着他,他的心里都要笑出内伤来了,却又不得不强忍着。 “是春伯告诉我的,”他轻笑安抚这只炸毛猫道:“春伯说最近贵府不太平,担心手术过程中有人作鬼,便将这个秘事告诉了我。我怕你手术分心所以没有跟你说,没想到还真派上了用场,简直太幸运了。” 这个说法合情合理,而且细细一想,盐商是冲着林家来的,真算起来的话还是林家连累了他,黛玉的心里又有点不过意了。 “那个,最近确实不太平哈。你也知道,都是那帮盐商,坏透了,不但在外面劫我,现在竟然还敢跑到家里来了,简直就是无法无天。” 黛玉说的激动,猛地看到自己手里拿着的针筒,赶紧将它放下,对着北静王伸伸舌头,“不好意思啊,要不是我请你过来当助手,你也不用蹚这趟浑水,” “刚才幸亏你带来的人多,夜沧大哥他们都在帮忙,不然刺客来了这么多,我们府里的护卫真不一定能应付得过来。” 说到这里,她才后知后觉地吓了一跳:“坏了,我父亲他们怎么办?他们还在外面呢?” 北静王又一次忍不住笑了出来:“他们早就藏起来了,今晚的护卫足够保护好他们,你就放心。” “哦,这样啊,那就好那就好。”黛玉拍拍胸口,挨着病床慢慢坐了下来。 密室并不潮湿,应该是做了防潮处理,黛玉一点都不怀疑古人的智慧,他们在很多方面比现代人都聪明得多。 不但不潮湿,就连隔音都特别好,外面的喊杀声一点也听不到,不知道战况究竟怎么样了,更不知道已经是什么时辰了。 北静王从怀里掏出一块肉干递给黛玉道:“吃点东西。” 黛玉摇了摇头,北静王往自己嘴里撕了一块,慢慢咀嚼起来。 别人不知道,他却比什么时候都清楚,这次的刺客不是冲着林府来的。 他在边境经常夜行军,早就适应了暗中视物,从他们刺杀所用的武器上来看,这些人有着明显的军中背景,盐商怎么可能请得动他们。 他们是冲着太上皇来的! 他的替身在京都,谁也不知道他在暗中护卫太上皇,所有人都以为太上皇落了单。 终于,就有那不安分的跳出来,按捺不住了。 可是,刺杀太上皇的人是谁? 是谁将太上皇在扬州的消息泄露出去的? 如此明目张胆夜袭朝廷命官府邸,如此破釜沉舟,这是存了赶尽杀绝的念头,不怕泄露身份? 可惜的是他们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他北静王正在这里。 刺杀的时机可真是时候,竟然将太上皇今天手术都拿捏的如此准确…… 手术? 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奸细就在林府里。 北静王的眸子眯了起来,眼里透出危险的光,就像一只伺机蛰伏的猎豹,警觉而又犀利。 太上皇突然嗯哼了一声,两个人赶紧探过身来看,太上皇没有醒,他们俩却因为起的太急,一不小心撞在一起。 “嘶,”黛玉抚了抚额头,“疼。” 北静王伸手揉了上去,黛玉都没有反应的时间,就觉得一只大手盖在自己的额头上,手指温暖而干燥,还带着乌沉香的味道。 “其实,其实也没那么疼。”黛玉想往后退,北静王却抓住她的胳膊,另一只手继续揉着额头。 两人之间呼吸交缠,黛玉又不是少不更事的小孩子,自然懂得眼前这人的举动意味着什么。 事情的发展超出了她的预估,她的心里有点慌乱。 她还是想回去的,她不想永远留在这个时空里。 现在该怎么办? 是不是她的言行让人误会了? 扪心自问,这个可能还真有。 毕竟谁家的闺秀会像她似的随便给男子治病,谁家的闺秀跟男子打招呼连点害羞的样子都没有…… 说来说去都怪她业务不熟练,穿越到黛玉身上的时间太短,还没有充分适应这个身份的变化,不经意间,就把自己那个时代人们做事的方式显露了出来。 现在好了,造成乌龙了,看你怎么收场。 黛玉抓了抓头发,满脸都是一副苦恼的样子。 北静王以为自己的举动吓着了她,慢慢将手放下。沉默了一会,对黛玉道:“抱歉。” 黛玉…… 尴尬地咳嗽两声,黛玉道:“我,我看看是不是该换药了。” 北静王没再说什么,侧耳贴到一盏油灯的旁边,那里有个气孔,只要贴上去,就能隐隐约约听见外面的声音。 打斗声已经停止,看起来夜沧他们已经完成任务了。? 第二十九章 得偿所愿 从太上皇要到林府的那天起,他就在林府周围做了周密的部署,方圆三里之内都布满了他的人手。 手术这天更是布防到了十步一岗的地步。不仅将行营里的人马都调动出来,甚至连贼寇逃脱的路线都做了充分估计,在他们必经之路上命擅长机巧的夜沧装了各种机关。 什么绊马绳,兜网,竹箭,五花八门,步步惊心。别说是个人,就是只苍蝇都飞不过去。 刺客的到来好像是突然,但也在他的算计之内。 除非他们不来,来就让他们自投罗网,死无葬身之地。 北静王贴着气孔听了听,转身走过来,在黛玉旁边坐下来,两眼盯着沉睡中的太上皇,沉默了一会,突然问黛玉道:“你不觉得这次的刺客有些蹊跷吗?” “啊?”黛玉有点懵,她没觉得啊。 这些刺客不就是盐商急眼了,雇来直接杀上门的吗? 她摇了摇头。 北静王看她一副懵懂的样子,实在不忍心吓唬她,伸手摸摸她的头,轻笑一声道:“看病的时候挺聪明的,其他时候都是迷糊的。” 黛玉莫名其妙的看着他,这个人今天这是怎么了?一会严肃一会嬉笑的,好像受刺激了似的。 再说了,自己哪里就迷糊了? 她小声嘀咕了一句,不情愿的将头转向另一边,不想和他说话。 “睡会。”北静王看她几乎坐不住的样子,知道她累坏了,小声说道。 黛玉打了个哈欠,眼泪都出来了。 她是真的累了,大清早就开始忙,本想着晚上好好睡一觉,结果还被刺客从梦里惊醒。 来到密室,从紧张状态一下子安静下来,疲倦霎时涌遍她的全身,困意渐渐上来了。 她的头一低,触到一个柔软的枕头,想都没想便趴在上面,瞬间睡着了。 北静王看着趴在自己臂弯里睡觉的女子,肌肤胜雪,唇若点樱,弯弯的眉毛犹如墨画。 想起那双风流婉转的眸子,北静王就觉得自己喉咙里突然干的厉害,身体里有一股火在四处乱窜。 他轻轻挪动了一下,那个睡着的人儿在梦里以为枕头要跑,伸出小爪子抱住枕头,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又睡了过去。 北静王宠溺地笑了笑,轻轻拍拍她的背。幸亏这里面烧了地龙,暖和的很,不至于冷了他们。 他低下头去,鼻尖抵在黛玉的头发上,那股竹叶香的味道清清淡淡地将他萦绕,忍了一下,他终究是没忍住,悄悄将唇碰上她的额头,闭上眼睛,久久都不舍得离开。 …… 黛玉终于醒了,这一觉睡的真香,连个梦都没做。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一时都没反应过来这是在哪里。 而且眼前还有一张脸,这张脸这么熟悉,这…… 黛玉猛地清醒过来。 是谦斋,她怎么会和他对着脸趴在一起? 而且……黛玉看了看自己的“枕头”,难道自己是枕着他的胳膊睡着的? 黛玉的脸腾地红了。 好巧不巧那胳膊还动了动,就好像是故意似的,将她一下子环在怀里,她的脸紧紧贴着他的胸膛,几乎都要喘不过气来。 黛玉连忙手忙脚乱地坐直身子,并成功将北静王也弄醒了。 “早。”北静王的声音很沙哑,睡眼惺忪地打了声招呼。 黛玉的耳朵烧了起来,脸也几乎红透。偏偏北静王还好奇地问她:“你的脸怎么红成这样,是热的吗?” 黛玉没法再理他了。 站起来走到病床另一边,拿过太上皇的手腕试了试,脉搏跳动有力而有规律,呼吸也十分的平缓。 这一关,看样子黄老是熬过去了。 北静王刚才其实只是在假寐,此时见到黛玉的神情放松下来,便知道父皇已经脱离危险,他们可以上去了。 他数了数油灯,数到第五个的时候,在油灯后面轻轻一拧,然后又在第六个的后面拧了一下,就听见一阵咔咔咔的声音传来,病床的正上方出现了一个洞口。 外面已经天光大亮。 洞口刚打开,林如海的声音便传了进来:“王……黄老怎么样了?玉儿你们还好吗?” “好,很好,都很好。”此时听到父亲的声音,黛玉的心情非常激动,都觉得有点恍如隔世一般。 北静王又在第七个油灯的后面拧了一下,病床缓缓地升了上去,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就将洞口堵上了。 眼看着洞口被重新合上,黛玉急眼了:“哎哎,我们还没出去呢。” 回头看一眼北静王,北静王正双手抱胸,嘴角噙着笑:“坏了,我们俩出不去了,机关想要重新开启,必须得三个时辰以后,这可怎么办好?” 然后他脾气十足地走到黛玉身边,趁黛玉没防备,一下子将黛玉圈在臂弯里,抵近她的耳边,“要想早点出去也不是没有办法……” “那你赶紧的啊。”有办法不赶紧用,脑子有坑吗? 话说他离得这么近干嘛?还用这么个暧昧的姿势! 黛玉警惕地看着他,正在想着要是他敢不尊重,自己就抬腿顶他…… 北静王一只胳膊架在黛玉的右侧,另一只胳膊在她的左侧,左侧这只胳膊抬起来,往黛玉的脸边凑去。 黛玉腿一抬,“别想占便宜。” 咔咔咔咔。 一阵机关开启的声音,顶上瞬间又出现一个洞口。 北静王笑眯眯地看着黛玉,“林姑娘在想什么呢?” 黛玉尴尬的眼睛都不知道要往哪里看了。原来这厮左手抬起,是去拧左边的油灯。 洞口开启的瞬间,落下一条绳梯,足够一个人往上爬。 黛玉也不说话,挽了挽袖子,就想往上爬,蹬了一下,没蹬上,再蹬,还是没蹬上…… 北静王啼笑皆非,简直都没眼看了。 这绳梯当时设计出来就是给不会轻功的人准备的,可是现在他在这里,哪里还用得着爬绳梯。 叹息一声,北静王二话不说将黛玉捞进怀里,就在黛玉的惊呼声还没喊出来的时候,他已经脚下一蹬,噌地窜了上去。 二人轻轻落地,站在众人面前。 大家大眼瞪小眼,盯着北静王怀里的黛玉。 常公公:王爷得偿所愿了。 林如海:我不生气,他这是救我女儿,他这是救我女儿…… 春伯:标准的趁机占便宜。 北静王摸摸鼻子:“诸位,刺客怎么样了?” 黛玉:“父亲,黄老怎么样了?”? 第三十章 粮行有兵器 刺客全部都被绞杀,没有走漏一个活口。 一切都如北静王预计的那般,唯一错漏的一点,就是这里出了内奸。 北静王不动声色,将查找内奸的事情交代给了夜沧。 就在众人商议的时候,太上皇醒了。 睁着眼睛也不说话,眼珠子左转转右转转,就那样躺在病床上,一看就不是个好相与的老头。 黛玉刚回院子洗漱完,就听说黄老醒来的消息,便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一进屋,黄老就看见了她:“女娃子,我肚子里的东西挖出来了没有?” “挖出来了,挖出来了。”黄老一说话,黛玉的心放回肚子里了,他思维清晰,语言流畅,可见在条件并不完美的情况下,手术相当成功。 “唔,挖出来了啊。那是不是证明我以后不会再疼得想砍人了?”太上皇很高兴,连说话都带了轻松的味道。 “是啊是啊,您放心,再也不会疼的想砍人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心情愉快得都想喝酒。 “老爷子,接下来这几天也很关键,您可要听我的安排,最多七天您就可以正常吃饭了。”黛玉边拿吊瓶边示意太上皇伸手。 “七天?”太上皇瞥了她一眼,这是头一个敢让他听她话的人,偏偏自己还不能不听。 不就是饿几天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孤……我知道了,你快给我挂那个什么针来。”太上皇伸出手,淡淡地瞧了黛玉一眼道。 常公公盯着那个古怪的药箱,也不知道里面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东西,好像怎么用都用不完似的,真是稀奇。 抬头看一眼太上皇,正好太上皇也看他过来:“你个老东西,眼圈都黑成什么样子了?我这没死都能被你的鬼样子给吓死,快滚去睡觉去,让这小子在眼前伺候就行。” 他指了指北静王,黛玉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心说您倒是不客气,也不问问人家愿不愿意伺候就敢支使。 哪知北静王躬身答话:“小子不胜荣幸。” 黛玉瞪大了眼睛。 真是长了见识了。看一眼众人,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怎么这些人在黄老这里这么拘谨?一个个都不敢直起腰来,说话也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黛玉摇摇头,手里为太上皇调整滴速,“老爷子,这两天尽量别乱动,实在躺累了就让他们帮您侧侧身,用软垫子垫在底下,” “大多数时间我都会过来,您放心好了,难得您这么信任我让我给您做手术,无论如何我也会保您康复的。” “两天之后呢,您可以试着慢慢活动一下,能下床最好,哪怕只是站一会,也比总躺着恢复得快,” “有的人做完这个手术三天就能下地走动了,老爷子您年纪大,咱们争取五天再走动……” “有的人?”北静王听到这个很奇怪:“曾经有人也做过这种手术吗?怎么……” 怎么他为父皇的病遍访各地名医这么久,从没听说过有人曾经手术治疗? 要是听说的话,何至于等到今天。 黛玉心里暗自伸了下舌头,眼神闪烁:“我是听我师父说的,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 差点说错话,这人也太敏锐了,以后在他面前说话可得注意点。 一说是她师父,北静王没再奇怪,父皇都说了她是医圣传人,她的师父肯定更厉害。 黛玉为太上皇检查一番,又细细叮嘱了许多,便回了扶玉苑。 两只鹦鹉正百无聊赖地站在廊下晒太阳,一见黛玉回来,忙凑到黛玉面前蹦蹦跳跳,“姑娘猜猜,我们又得到什么消息了?”黛玉看了他它俩一眼,“什么消息?” “昨晚有他们在咱们府里打疯了?姑娘你去哪里了,这么热闹的场面没见到真是可惜了,”绿毛道。 黄毛白了它一眼:“那是热闹吗?那是灾祸好不好?砍死那么多人有什么可看的,” 转过头来,又对黛玉道:“昨天灰鸽子过来找我,说它朋友将主人的信弄丢了,结果就被主人杀死了,它难过极了,” “它还说它主人不是个好东西,成天鬼鬼祟祟地往一家叫丰盛粮行的地方送信,它看见粮行里藏了很多刀剑,昨天还看见粮行里面杀了一个人,那个人好像是咱们府里经常去买米的小厮。” 黛玉一惊:“什么?咱们府里的小厮?” “嗯嗯,”黄毛郑重地点点头:“灰鸽子就是这么说的,所以我就等着你回来告诉你,结果你一直不回来,晚上还来了很多拿剑的人,吓得我,就怕你也出事。” 黄毛伸出翅膀拍拍自己的小心脏,“这个消息有没有用?可以吃虫子了?” “吃,必须吃。”黛玉都要爱死这俩鹦鹉了,赶紧吩咐紫鹃拿虫子过来,亲自喂给它们吃:“下次记得问问灰鸽子,它主人是谁?” “唔。”两只鸟吃得狼吞虎咽,顾不得开口,赶紧点头答应。 黛玉坐着喝了一会茶,想了一下站起来去了墨韵院。这么重要的情报,必须告诉父亲知道。 小厮?粮行?刀剑?昨晚的刺客? 小厮为什么会被杀? 粮行里为什么会有刀剑? 这个时代的刀剑都属于兵器,一个卖粮食的地方,藏那么多兵器干什么? 昨晚的刺客会不会和这些人有关? 黛玉想的太专心,差点和对面走来的人撞在一起,脚下就那么一滑,一下子跌倒在地上。 那人吓得赶紧跪下磕头道:“姑娘饶命,姑娘饶命,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紫鹃使劲扶起黛玉,骂那小丫头道:“瞎了眼了就往姑娘身上撞,不去干活跑到这里干什么来了?” 小丫头也不回答,只是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黛玉记得这个小丫头,当时发卖婆子的时候,大厨房里干活的人都聚集在一起,这个小丫头也在其中。 一个大厨房里的人,这个时间不在厨房干活,反而行色匆匆地跑到父亲的院子附近来干什么? 春伯早前几天就说过不经召唤,无关人员不许到主子院子附近乱转,以免冲撞了主子们。 这丫头不但过来了,还是跑到前院来转的。 这件事怎么想怎么透着股子不对劲。 黛玉冷冷地看了她一会,转身拢了拢披风走了。 没说让丫头起来,也没说不起来。 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将这里发生的事情禀报春伯,到时候让春伯好好清查一下去。? 第三十一章 青杏和长生 进到院子才听说父亲去了黄老那里,黛玉只得又往回走。 也不知道这黄老怎么就入了大家的眼,不仅谦斋甘愿为他侍疾,就连父亲也不时地过去那里待着,想来应该是大家好容易遇见一位积古的老人,就愿意凑在一起说说话,长长见识。 正好父亲的病也还没好透,一个人待着也是待着,找在一起说说话挺好。 头顶传来两声啾啾的鸟叫声,黛玉抬头一看,原来是自己的那两只鹦鹉飞出来闲逛。 黛玉灵机一动,对着两只鹦鹉招了招手,鹦鹉早就看见了她,当即翅膀一挥,冲着黛玉飞了过来。 等到它们飞近,黛玉示意紫鹃将鹦鹉接在胳膊上,小声吩咐道:“去前院我父亲那里,跟上那个穿紫衣的小丫头,看看她都跟什么人接触,都说了什么话,快去。” “是。”鹦鹉得了命令,就像即将奔赴战场的士兵一样,雄赳赳地飞走了。 紫鹃都看傻眼了。 “姑娘,这俩畜生是不是真的能听懂您的吩咐?奴婢怎么觉得它们在和您说话似的?” 黛玉嗔了她一眼:“以后可不能再叫它们畜生,不然小心它们报复,你想想杜姨娘的头顶。” “啊?”紫鹃吓得吐了吐舌头,杜姨娘当初可是被这俩鹦鹉把屎都拉在头顶上,想想都恶心死了。 回到自己院子坐定,黛玉命紫鹃去将林如海请过来,有些话不能当着外人的面说,有些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 一见林如海,黛玉便屏退左右,“父亲是否知道城里有一家丰盛粮行?” “知道啊,怎么了?”林如海奇怪的问。 “女儿听到一个消息,说那家粮行里面藏有兵器,而且,咱们府里一个经常过去买米的小厮昨天在粮店里面被杀了。” “什么?”听到这个消息,林如海震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此事非同小可,你是从哪来得来的消息?” 黛玉想说是鹦鹉告诉她的,但是这个说法连她自己都觉得荒谬,更别说是旁人。 想来想去,她没有回答林如海,而是提醒道:“女儿从未逛过扬州城,现在能连名带姓地跟您说,自然证明这消息很准确,” “女儿明白此事非同小可,赶紧去了您的院子找您,就是想在第一时间将事情禀给您,” “昨晚来的那群刺客敢明目张胆地闯入朝廷命官府邸,足见其猖狂到了什么程度,他们就不怕万一杀不死咱们,咱们不放过他?” “他们这么有恃无恐,究竟是仗着谁的势?这扬州城里究竟都有谁参与了这次的刺杀,父亲可要细细琢磨一番,任是谁都不值得太相信了。” “就在刚才,女儿去您院子找您的时候,都还遇见一个大厨房的小丫头在您院子附近转悠呢。按理说正是做饭时间,大厨房的人怎么可能有空出去闲逛?更何况一个小丫头子,就是闲逛也该逛后院,可她怎么就去前院了呢?” 林如海的眉头拧了起来,黛玉淡淡道:“这样的状况总让人觉得心里七上八下,就怕不一定什么时候家里又出现一帮来偷袭的人,” “女儿已经让人跟着那个小丫头,一有消息就会告诉父亲。而粮行那里就需要父亲警惕一些,派人悄悄去查他们的底细了。” 林如海震惊地几乎都要站不住,太上皇就在扬州,而扬州城里竟然有个私藏兵器的窝点。 想想昨晚那帮刺客,北静王说他们手里用的就是兵器,这两者之间是不是有联系? 兹事体大,必须赶紧禀报北静王,只是万一北静王问起来,该不该告诉他是女儿得来的消息呢? 林如海急匆匆地从黛玉这里出去,直接派人将北静王请到了墨韵院。 两人关起门来,秘密协商了很长时间,当北静王得知这个消息是黛玉告诉林如海的时候,竟当场愣住了。 他眼里的那个小迷糊,是从哪里得来的这些消息? 鹦鹉们终于回来了,第一次接到任务去做事,两只鸟都觉得浑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干劲,一见到黛玉便叽叽哇哇地抢着说个不停。 从它们凌乱的叙述里,黛玉知道了那丫头叫青杏,从前院离开以后她去找了一个叫青苗的小厮。 小厮也就七八岁的年纪,是青杏的弟弟。青杏交给他一个荷包,很郑重的叮嘱他千万要藏好,明天到庄子上拉菜的时候交给爹娘。然后就回了下人房再也没出来,她说她今天不舒服,请了假。 两只鸟刚说完没多久,春伯就过来了,说是厨房丫头春杏私自跑到前院去,冲撞了姑娘,刚才已经被责罚,扣了三个月的例银,问姑娘还有没有什么要吩咐的。 说了几句话后,等到旁人全都退去,春伯才低声对黛玉道:“老爷已经对老奴说过粮行的事了,如果老奴没猜错,被杀的那个小厮是长生。 “厨房那边人昨儿个就过来说长生不见了,说他早早出门去取米,再也没回来。老奴要关顾您给黄老做手术的事情,便也没顾上理会,” “青杏是长生未过门的媳妇,她听说长生不见了,只好在院子里到处溜达,看能不能打听到长生的消息。” 黛玉静静地听春伯说完,沉吟片刻问道:“青杏的弟弟也在府里干活吗?” 春伯一愣:“是啊,他们是家生子,父母在乡下庄子里,是长生的父母求老爷恩典,这才将青杏姐弟俩都调到府里来侍候的。” “哦,”黛玉点点头,“这么说长生一家人对青杏很是喜欢了?” “是,两家关系本来就亲厚,青杏这丫头又老实孝顺,长生父母和长生都很满意,听说长生为了给青杏打一副金头面,空闲时间还出去摆小摊赚钱,他会给人刻印章。” 黛玉皱着眉头,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地方怪怪的,据鹦鹉说青杏把荷包交给弟弟的时候很郑重,一再地叮嘱青苗千万要藏好。 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敢放在一个七八岁的孩子那里? 不过年龄小也有年龄小的好处,就是有点什么事情,人们不会往一个孩子的身上去怀疑。 想到这里,黛玉道:“青杏给了她弟弟一个荷包,叮嘱她弟弟明天务必送回父母那里,我怀疑荷包里有什么不能示人的东西,您抓紧想办法查看一下。悄悄地,不要惊动他们。” 春伯领命而去。? 第三十二章 他是王爷 午饭后歇息起来,黛玉又去了太上皇院子,此时那院门顶上已经写了崇箴堂三个字,字写得狂放大气,很是有些力度。 太上皇正在听北静王和林如海说盐商的事情,春伯说黛玉过来了,几个人便都停了下来。 黛玉进来,一只手里拿着吊瓶,另一只手里抓着一包五颜六色的东西,太上皇好奇地问:“这是什么东西?” “药,给您吃的药?” “不吃!”太上皇把脸转向一边,连看都懒得看她。 他最恨让他吃药的人,那帮太医让他吃了那么多年的药,吃得他现在看见药就想吐,好容易换了个治法,将肚子里的坏东西挖出来了,还以为以后再也不用吃药,谁承想药又来了。 “不行,必须吃!”黛玉板着脸,严肃地道:“肚子里有伤口,不吃药的话会脓疡,到时候不仅白动了手术,还会比生病的时候更严重,您还想不想好了?” 林如海在一旁听到黛玉说话的语气,吓得腿肚子都打转,要不是春伯扶着他,他都要跪下来请罪了。 “你!”太上皇气结,差点要说砍了黛玉的头,想想这是自己要瞒着身份的,又恨恨地咽了回去。 伸手接过药片,太上皇一把扔进了嘴里,没等黛玉将水送上,他已经咀嚼起来,苦味瞬间遍布满嘴,苦得他的脸就像块皱巴巴的橘子皮,全都挤在了一起。 “快喝水!”黛玉急忙把水给他喂上,怎么能拿起来就嚼?药要用水送服,连这个常识都不知道吗? “您傻啊,这是用水送服的,您竟然直接干嚼。” 一杯水下去,嘴里的苦味淡去,太上皇怒道:“等孤,等我好了,我……” 孤肯定砍了你的脑袋。 太上皇威胁地看了眼林如海,林如海吓得满身都是汗,不停地擦着额头。 “我什么我?”黛玉好笑地道:“还不伸出手来,该打针了。” “已经吃了药了,为什么还要打针?不打不打。”太上皇简直都要跳起来了,看起来肚子里的这东西,就是挖出来也没下省下折腾他。 “不打不行。”这小老头,就没有一次老老实实听话的时候,黛玉见过最不听话的病人非他莫属:“必须打针,打针好得快,您就说想不想早点下床走动?” 太上皇都要气死了,眼睛紧紧地盯着黛玉,看她把针打进自己的血管里,嘶地疼了一下,他就嘟嘟哝哝地骂开了。 骂了一会骂累了,他慢慢侧过头去,黛玉知道他困了,给他掖了掖被子,做了个嘘声的手势,摆摆手让众人退出去。 屋子里只留下北静王和黛玉,黛玉悄声对他说道:“你去休息一下,换我来看着。” 北静王点点头,转身到旁边的小榻上躺下,黛玉愣住了:“春伯不是给你收拾了屋子吗?何不到屋子里躺着去?在榻上怎能休息好?” “无妨。”北静王确实也累了,说完这句话没多久,黛玉便听见他那里传来了浅浅的鼾声。 吊瓶有两瓶,打完用了一个多时辰,黛玉刚收拾好东西,北静王就醒了。 “你去休息,我看着就行。”他对黛玉道:“天马上就黑了,姑娘家不能熬夜。” “你就睡这么点?”黛玉惊奇地问。 “习惯了,没事。”北静王看了眼沉睡中的太上皇:“黄老的病还有多久能痊愈?” “实际上已经是无碍了,现在就剩下手术以后的护理,”黛玉道:“他以后再不能吃太油的东西。” 太上皇动了动身,又沉沉的睡着了。 两个人看了眼太上皇,黛玉低声对北静王道:“没想到黄老会喜欢让你照顾,这老人脾气大得很,一般人还入不了他的眼,” “就是辛苦你不能回家,我心里很不过意,都是我请你来帮忙惹的……” 北静王摇了摇头,“别这么说,我喜欢照顾他,这都是缘分,没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人要是会说话,怎么样都会滴水不漏,让你从哪个角度都挑不出毛病来。 太上皇是他爹,可不就是天大的缘分吗,他照顾他爹能不心甘情愿吗?敢说辛苦吗? 可是在黛玉这个不知情的人听来,却觉得他的话太有格局了,简直就是老吾老以及人之老的典范。 常公公从外面进来,探头看见两个人在说话,赶紧躬身对北静王道:“给您烧了热水,您去沐浴。” 然后又对黛玉俯身到底道,“林姑娘也回去,老奴跟了主子一辈子,最会干的活就是伺候人,今晚就由老奴留下来照顾主子爷,请林姑娘放心好了。” 其实真说起来,太上皇的手术很成功,没有发烧,也没有疼痛,除了虚弱一点外再没别的毛病,只要尽心护理,用不了多久就能痊愈。 所以对于常公公的话,黛玉也很赞成,便对北静王道:“常老伯说的有道理,不如今晚就这样安排,你我都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再来也不迟。” 月光如水,两人并排向外走去。 今晚的护卫比昨天增加了很多,隐匿在各个角落,警惕地听着远处的动静。 北静王脑海里想着粮行的事,眼看黛玉的院子快到了,问道:“林姑娘是如何得知粮行里面藏兵器的?” 黛玉抬眸,有点吃惊地看着他。 北静王微笑道:“别多想,林大人告诉我的,这种事情非同小可,昨晚我们刚刚一起对付过刺客,林大人自然不会对我有所隐瞒。” 哦,革命的友谊由此结成。 黛玉啼笑皆非。 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他才好,总不能告诉他是鹦鹉传递的消息。 北静王也不为难她,将她送到扶玉苑门口便回去了。 黛玉低头往里走着,两只鹦鹉呼啦啦飞了过来:“姑娘,这爷们住到咱们府里了?” “姑娘,近水楼台先得月啊。”黄毛挤眉弄眼道。 “姑娘,他身边有很多高手。”绿毛凑到跟前,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姑娘,他们都叫他王爷!”两只鹦鹉异口同声道。 什么?他是王爷? 黛玉吃惊不已! 什么王爷?? 第三十三章 策反灰鸽子 自从得知谦斋是王爷的身份,黛玉几乎一晚上都没睡着,她现在严重怀疑父亲知道这回事,作为在官场畅行多年的父亲来说,怎么可能不知道王爷级别的人物? 至于他们为什么没有说出来,谁又能猜得到呢。 第二天黛玉再去崇箴堂的时候,眼神总是不自觉地往北静王身上飘。 被北静王抓个正着。 “干嘛偷偷看我?”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北静王突然抵在黛玉耳边问道。 “没,没偷看。”黛玉的脸又红了,偷看人还能被人抓,自己真没用。 “想看就大大方方地看,又不是不让你看。”北静王的声音很醇厚,带着一种魅惑人心的沙哑。 黛玉落荒而逃,差点左脚绊右脚把自己绊倒。 太上皇看得直皱眉头,这丫头一会沉稳一会冒失,一会聪明一会迷糊,身上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幸亏那张脸长的还算耐看,不然哪里配得上自家儿子。 鹦鹉们叽叽嘎嘎又飞回来了,这次带来了灰鸽子。 黄毛一看黛玉正好在屋子里,献宝似的将灰鸽子介绍给黛玉:“姑娘,这就是我经常跟你说的朋友。” 灰鸽子瞪着滴溜溜的小眼睛,歪头看看黛玉,满腹怀疑地问:“黄毛,她真的能听懂咱们说话吗?我怎么觉得不像。” “怎么就不像了,非得脑门上贴着我会鸟语才是能听懂的样子吗?”黄毛嗤之以鼻。 “姑娘,你说句话让它听听,吓尿这小子。”绿毛蹦跶了两下,嘎嘎地道。 “紫鹃,快拿虫子来,招待一下咱们的朋友。”黛玉眉目含笑。 灰鸽子依旧是一副怀疑的眼神,但在看见虫子的时候,还是对紫鹃咕咕了两声,声音很温柔,把紫鹃喜欢坏了:“这是哪里来的鸽子,长的真是好看。” 灰鸽子得意洋洋冲向虫子。 黛玉摸了摸它的头,“慢点吃,别噎着,还多着呢。” 黄毛道:“姑娘别管它,让它吃,它在自己家里抢不过,吃不到这么好的虫子。” “为什么抢不过,家里的鸽子块头大?” “啊?”灰鸽子猛一抬头,“你还真能听懂我们说话?” 这一激动,被一条虫子噎着了,抻着脖子使劲咽下去,赶紧喝了一口水。 再抬头的时候,已经满眼都是崇拜:“姑娘太厉害了,我头一次听到有人能和我们说话,简直太厉害了。” 黛玉笑着抚摸了一下它的羽毛,“你这毛不怎么光滑啊,一看就是营养不良造成的。” “营养是什么东西?”众鸟都好奇地看着黛玉,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 “就是没吃到好东西。” “哦。”众鸟恍然大悟:“那可不,它在家里就是个小崽子,好东西哪能轮得到它头上。” “那以后就到我们这里来吃。”黛玉很大方,两只鹦鹉也频频点头。 灰鸽子眼里突然生出了一丝湿意,这里比自己家里还温暖,难怪黄毛老在它面前炫耀。 吃完虫子,黄毛郑重地对黛玉道:“姑娘,灰鸽子有话想对你说。” 黛玉看着灰鸽子,拿来一条手帕,沾上水慢慢擦拭着它的羽毛,“慢慢说,别着急。” 灰鸽子娓娓道来…… 紫鹃进来送茶水,看见几只鸟在姑娘面前叽叽喳喳,姑娘的表情很严肃,摆摆手不让她打扰,她便把门带上出去了,搬来一条凳子坐在门口,不让任何人靠近。 她看出来了,姑娘是真的能听懂这些鸟说话,这样的事情匪夷所思,她不想让别人知道,免得别人会说姑娘怪力乱神。 黛玉听完灰鸽子的消息,老半天都没回过神来,一再地确认之后,对着灰鸽子深深行了个礼,“多谢。” 众鸟静静地看着黛玉,事情有点严重,谁都不敢乱说话。 黛玉想了一会,对灰鸽子道:“听说你不想在主人那里待了,还有没有其他想离开的朋友?你可以把它们都拉到我这里来。” “有,”灰鸽子高兴地跳了起来,“我有很多朋友都被主人他们烤着当下酒菜了,上次丢信的那个就……” 灰鸽子的声音有点哽咽,黛玉安慰地拍拍它的头,“别难过,以后机灵点,他哪是你们的主人,他是奴隶主。” 尽管听不懂奴隶主是什么,但是灰鸽子也点了点头,“好多想走的,但是怕被其他人抓了也是被烤的下场,便都不敢走,” “如果姑娘这里愿意收留我们,我回去就将它们都拉来,”想了想,灰鸽子对黛玉道:“我们会送信,还会打听情报,主人的联络人对我们没防备,可以很方便的替姑娘监视他们,” “上次那个丢信的朋友其实不是故意的,它遇到了雷暴天气,又被网罩住了,挣扎半天才逃脱,信就是挣脱的时候丢掉的。” 灰鸽子说完,跳了两下,找个舒服的姿势站好,满怀期望地看着黛玉。 黛玉高兴极了,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出色的信鸽,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行,你回去跟它们说说,我这里随时欢迎。” 灰鸽子又吃了一会虫子,高高兴兴地飞走了。 灰鸽子一走,黛玉便急匆匆地来到了墨韵院。 林如海那晚被刺客惊着了,心口一直不舒服,今天大清早到崇箴堂行过礼之后就被太上皇赶回了自己院子。 黛玉进门的时候,意外看见了北静王。 两个人正在说着什么,表情都非常严肃。 一见黛玉进来,林如海招招手:“玉儿来了,正好你也来听听。” 黛玉走向前来,边为父亲把着脉,边好奇地看了眼北静王。 什么时候父亲和这小子这么熟了,都到了互不回避的地步。 眼看着黛玉为自己打上针,林如海才对黛玉道:“王……公子的人已经去探过丰盛粮行,里面的人的确透着古怪,都是练家子不说,晚上还黑衣劲装出城去,” “从他们的轻功看,和那晚到我们府里来的人差不多,只是没有看到他们拿兵器,不知道兵器藏到哪里去了。”? 第三十四章 兵器藏在哪里 黛玉一直静静地听,北静王的眼睛定在她的身上,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眼前的林府嫡女跟打听来的印象完全不一样,要不是他观察过林如海和她之间的互动,确实是亲父女才会有的举动无疑。他都要怀疑林如海也像他父皇一样,给林姑娘找了一个替身。 说完这些话,林如海沉吟片刻,有太上皇在,什么事情也瞒不过北静王的耳目,还是将府里的事也一并说了,“春伯也检查过青苗的荷包,荷包是长生放在青杏那里保存的,里面有几张银票,还有一块带着丰盛粮行标记的金锭子,春伯掂了掂,足有十两重。” “金锭子?十两?”黛玉有点吃惊地抬起头来。 一个小厮即使不吃不喝,一年也攒不下五两银子,十两金子就是一百两银子,他要不吃不喝攒二十年才能攒够这块金锭子,更何况里面还有几张银票。 这钱的来路太不对劲。 金锭子上有粮行标记? 北静王眯起了眼睛,“那晚的刺客时机选的太过巧合,我觉得应该是林府里面传出去的消息,不如从这个荷包入手,查查这里面有没有什么关系。” 林如海点点头,黛玉看了眼北静王,话都说完了,他怎么还不走? 北静王气定神闲地坐下来喝了口茶,看见黛玉焦急的神情心里暗暗发笑。 说她笨她有时候出的主意还挺管用,说她聪明她却到现在还没看清状况,连林如海有事都要找他商量,偏偏她还对他那么警惕。 无奈的叹了口气,北静王笑眯眯地道:“林姑娘有话不妨直说,不然就是我回避了,一会林大人也会把我请回来再商量的。” 黛玉的脸一阵发热,难道自己的眼神那么明显,连这都被他看出来了? 林如海咳嗽一声,对黛玉道:“公子说的确是实情,为父的身子骨你也清楚,最近扬州城里不太平,牛鬼蛇神都想出洞,” “连刺客都敢带军中兵器,谁知道和官府有没有勾结,所以为父不能找官府的人来查这些事情,” “王……公子身处军营多年,有勇有谋,对皇家又忠心耿耿,为父将事情交给他处理再是放心不过。玉儿有什么话直说便罢,正好可以听听公子的主意。” 林如海都这么说了,黛玉再也没有遮掩的道理,心里将灰鸽子的话组织了一下,道:“粮行每天都运粮食过来,从外面卸货的时候看不出什么,但是卸到仓库里以后,会从一些做了记号的麻袋里抽出藏着的兵器。” “兵器藏在装粮食的麻袋里?”北静王挑眉,乱臣贼子真够狡猾,如果没人点出来,谁会往这里面去想。 黛玉点点头:“然后他们把兵器都藏到水井里,从仓库后院左侧数,第三个水井里吊下去就是。” 北静王和林如海呆呆地看着黛玉,一时不知说点什么好。 尤其是北静王,心里的惊愕让他几乎坐不住。 她的消息究竟是从哪里得来的? 自己一刻都没停地派人到粮行去监视,都没有她的消息来的精准,而她可一直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哪来也没去过。 关键是这也还没完,只听黛玉继续说道:“长生被他们杀死以后,本来打算扔到外面乱葬岗去,但是又担心被人碰见露了馅,便扔在了后墙边的枯井里,又用土将枯井填上了。” 连这样的机密都知道,北静王他们直接惊呆了。 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黛玉,看得黛玉满心别扭。 “你们别问我从哪来得来的消息,我是不会告诉你们的,只要我的消息对你们有用就好。” 有用,太有用了。 这么有用的消息,竟然不知道它的来历,这对于北静王来说,真是人生处处有煎熬。 将林如海的吊瓶拆下来,黛玉便告辞回去了。 接下来的事情与她无关,她要回去补个美容觉。 林如海派人包围了丰盛粮行,说府里的小厮死在粮行,要把粮行老板带回去调查。 众皆哗然! 粮行赵老板是个远近闻名的大善人,对老弱病残慷慨解囊,还经常捐钱修桥修路。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和杀人案有关。 搜查的人出来一拨又一拨。 “前院没搜到。” “东院没搜到。” “西院没搜到。” 围观的民众愤怒了。 “当官也不能随便污蔑人。” “必须还赵老板清白。” “还赵老板清白。” …… “报告,后院搜出一具尸体!” 刚刚还在叫嚷的人群一下子安静下来。 真的有尸体? 大家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直到官兵从里面抬出一个担架,担架上面蒙着草席,草席底下露出两只脚,苍白又僵硬。 到后院搜索的人是林府最得力的府兵,一进门就直奔枯井而去。 将上面的浮土挖开,底下的土果然是新的,好像还倒上过水,冻得硬邦邦的,费了半天工夫才将长生的尸体挖出来。 而且挖枯井的时候,府兵还发现这家粮行的井很怪,挖到半截在井壁上有个圆形的口子,也用土堵上了,目测爬个人进去没问题,也不知道这个口子后面会是什么。 春伯又指挥府兵拿着钩子,将仓库后院的水井打捞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东西,便收兵了。 粮行赵老板被带走了。 同时带走的还有粮行的账册和几个管事。 粮行被查封,留下足够的人看守。 扬州知府听到动静赶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知府陆大人皱着眉头,对春伯道:“林大人的手伸得也太长了,即使贵府的小厮被杀,也该交由官府来断案,怎的林大人竟然越过官府直接私设公堂了?” 春伯满脸堆笑:“陆大人慎言,我家老爷手里有皇上赏赐的打狗软鞭,可是有先斩后奏之权的。随时随地都可以当作公堂,何来私设一说?更何况陆大人确定要为一个杀人的粮行,来问罪我家老爷吗?” 陆大人一时语塞,眼睁睁地看着春伯将一干人带走,眯了眯眸子,转身离去。? 第三十五章 地道 林如海将黛玉叫来,告诉她没有从水井里找到兵器,问黛玉会不会是消息有误。 黛玉在来之前就听说了枯井里的事情,尤其是枯井壁上的那个口子引起了她的兴趣。 她突然想起了当年看过的电影地道战,这个口子后面会不会也是条地道?后院的水井那么多,如果每个水井都有地道,再相互连通的话,是不是就能通往各个地方? 而兵器不一定非得沉在水底,还有可能藏在水井半截挖出的地道里。 越想越有可能。 果然,再派人去粮行,将一个府兵吊在吊笼里往水井下放去,刚放到一半府兵就大叫起来:“这里有地道。” 此时已是深夜,北静王一身黑衣蒙着面巾,听到府兵的喊声二话不说吊了下去,带着一帮护卫便爬进了地道。 里面果然如黛玉所说,构造相当复杂,直的弯的宽的窄的,地道连通着坚固的洞,道道相连,洞洞相通。 一些拐弯的地方甚至还挖了假路,要不是北静王让人把走过的地方做上记号,有好几次都差点被迷惑走错了路。 有个洞挖的相当宽敞,四周用青砖砌得严密紧实,里面的摆设告诉众人,这里是议事厅。 带来的画图官惊叹不已,从来没想到地底下竟然能建造出这么宏大的工程。 突然,前面传来夜沧的惊呼:“王爷,兵器库!” 北静王急走过去,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 一个偌大的库房展现在面前,里面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兵器,足够装备上千人马,刀枪剑戟,兵甲弩射,甚至还有两把火铳。 …… 连夜审问下来,赵老板对所有罪行抵死不认,几大管事嘴也硬的很。 灰鸽子说,赵老板的外室刚给他生了个儿子,就在粮行东边第二条巷子里住,赵老板每天晚上从地道里偷偷过去,这是他唯一的儿子,宝贝的很。 春伯带人将赵老板的儿子带了过来,儿子一哭,赵老板目眦欲裂,“王八蛋,放了我儿子,放了我儿子。” 那是他特意藏起来的心头肉,是他的命根子,林府怎么会知道? 春伯森森一笑,露出白色的牙齿:“自然是有人将你出卖了,究竟是谁就不告诉你了。” 杀人诛心啊。 赵老板简直都要气疯了。 知道他秘密的统共没有几个,他为了他们守口如瓶,他们倒好,反倒连他儿子都给揭发出来,既然如此也休怪他不义。 “放了我儿子,我什么都说。” …… 林府每个月都会派长生到粮行结一个月的米钱,长生将管家给的银票偷换下来,换成自己刻章做出来的假银票,几次之后被粮行伙计发现。 赵老板威胁要将他送官,长生苦苦哀求,说自己马上就要成亲了,这样做只是想攒钱给媳妇多打点首饰。只要能放过他,他愿意给赵老板做牛做马。 赵老板假装看在他重情重义的份上放他一马,但是有个条件,就是让他把林府里的消息传递出来。 只要消息有用,每次都会给他相应的报酬,比他偷刻公章做假银票赚的都多。 长生送过几次消息,赵老板果然都给了他银子,长生尝到甜头以后,越发用心打听起林府里的事情来。 太上皇到林府那天,长生鬼鬼祟祟到前院晃悠正好看见,他发现林如海和春伯都对这个老人毕恭毕敬,老人身边还跟着个老奴才,那老奴才的头发都白了嘴上却不长胡子。 长生就去告诉了赵老板,赵老板激动得差点跪在地上,当即给了长生一个金锭子,让他每天过来送老人的消息。 又亲自用米汤将这个消息写在信上,绑在信鸽腿上送出去。 当晚便有大批刺客来到粮行藏起来。 第二天长生说春伯在荷花湖建玻璃亭,赵老板等人分析是给太上皇养病的,刺客决定趁着没人知道太上皇行踪的时候抓紧动手。 而手术那天长生又去报信,说老人进了玻璃亭,半天了都还没出来,远远偷看一眼,还差点被府兵抓住,幸亏府兵看他是自己府里的人便将他放了。 刺客一听机不可失,当即决定晚上袭击林府。 而长生已被林家府兵看见,以防走漏风声,便将他杀掉灭了口。 赵老板想找回带有粮行标记的金锭子,从长生身上翻了半天也没找到。 现在被抓,他觉得唯一的漏洞就的那个金锭子。 春伯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问赵老板还有没有其他事情要交代,赵老板说有是有,但是他知道自己犯的是诛九族的大罪,如果春伯能保证他儿子的安全,他可以说出给他下指令的人并将证据交给春伯。 因为他们除了想杀太上皇,还要不惜一切代价找到太孙,就地诛杀。 …… 薄雾晨光,风有些凉。 黛玉在后花园遛鸟。 灰鸽子拉来一大帮叛变的鸽子,鸽子们都是第一次见到人类和它们说话,把黛玉当作了神一样的人物崇拜。 只要黛玉手指方向,说往哪飞它们就往哪飞。 暗卫隐在暗处,看着一个人和一群鸟玩的不亦乐乎,嘴角直抽抽。 要不要告诉王爷一声,他喜欢的这个林姑娘没事就和一群鸟说话,颇有些不太正常。 她说一句,鸟喳喳一声,她再说一句,鸟再喳喳一声。 后花园的上空出现一片奇观,一群鸟在左右飞翔,范围绝不出后花园的围墙。 鸟还能被围墙圈住? 这是当天林府所有人的疑问。 林家嫡女在后花园,心里再好奇也没人敢去打扰。 但这些人里面不包括北静王。 他进入后花园的时候,看见的就是黛玉提着裙摆,笑得肆意盎然,跑的呼呼带风,而天上有一群鸟跟着她呼啦啦地飞。 这还不算什么,黛玉说一声鹦鹉过来,天上的鸟儿自动闪开,两只鹦鹉冲上前来。 黛玉再说一声灰鸽过来,鹦鹉迅速向后退去,鸽子们伸开翅膀,纷纷飞到她的面前。 今天真是开了眼了,还有人能给鸟类排兵布阵! 看得北静王满脸羡慕。? 第三十六章 后花园 黛玉跑的脸色通红,额上带着汗水,一扭头看见北静王,脚下一顿,差点把自己绊倒。 “你怎么来了?” 这是后花园,他可真不把自己当外人,没有主人邀请也能随便逛过来。 “在院子里看见这边有一群鸟飞来飞去,心里奇怪就过来看看了。” 他住在崇箴堂厢房,离得又不远,后花园的动静那么大,能不好奇吗? “这些鸟为什么会听你指挥?”北静王问道。 黛玉站在那里,歪头想了一下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它们看我比较顺眼。” 然后她就看见眼前的人笑了,阳光打在他脸上,麦色的肌肤上隐隐有光泽流动,桀骜放肆的笑声突破了后花园的上空。 脑中突然出现在密室里的那一幕,她的脸一热。 不行,得离他远一点,这个人很危险。 低头捡起地上的披风,黛玉准备离开这里。 却不料披风被一旁干枯的花枝挂住,没能捡起来。 使劲一扯,嗤啦,丝绸的面料经不得外力,竟然挂破了。 黛玉讪讪的看着披风,听着后面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不敢回头。 早知道就不撵紫鹃回去了,还以为自己只在花园里玩一会,不会有什么事。 一只手从背后伸过来,拿起黛玉手里的披风,“碎了不能穿了,穿我的。” 没等黛玉拒绝,北静王已经将自己的披风脱下,黛玉刚要动弹,他已经转到黛玉面前,二话不说用披风将黛玉整个环在怀里,包得严严实实的,再垂眸系上带子。 “我,我不冷,一会就跑回去了,不用穿。”黛玉紧张得结结巴巴,伸手去扯带子。 “不许动。”北静王一把将她的手抓住,黛玉使劲挣扎一下,他也不放开,就那样盯着她,看她急得满脸通红。 “放肆,你放开,不然我喊人了。”黛玉压低了声音警告他。 北静王轻笑两声,凑近黛玉面前,看着她的眼睛道:“你告诉我为什么鸟儿们都听你指挥,告诉我你是从哪里得到的那么多消息,再告诉我你的医术传自于哪位神医,我就放手,” “不然,在这些问题弄清之前,我可能会一直缠着你。” 黛玉一听,大惊失色:“你混蛋,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敢缠着我……小心我弄点药将你放倒。” “哈哈哈哈哈哈。”北静王像听了什么笑话似的仰天大笑起来。 每次看她像一只急了眼的兔子,色厉内荏地对他呲牙,他就忍不住想逗她,想看她着急,看她脸红的样子。 他笑得太恣意,把黛玉气极了,狠狠地推他一把,没有动,再推一把,还是没动。 黛玉抬起脚来,使劲往他的脚上一踩,趁他松手的空当往后一退,然后一个转身,跑了。 刚跑出一百步她又停住,转过头来,北静王只看见她露出狡猾的笑,然后就对着上空的那群鸟,用手一指他:“给我咬他。” 瞬间,在北静王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在暗卫们张大了嘴巴吃惊的注视下,那群鸽子鹦鹉就像打了鸡血一样扑向北静王。 北静王伸手去挡,已经被它们啄了好几下,再挡的时候,差点有鸟屎拉在了身上。 “快让它们闪开,不然我把它们打死你可别哭。”北静王一边伸手阻挡这群鸟,一边对黛玉喊道。 黛玉冲他伸伸舌头:“你这个登徒子,就在那好好享受,哈哈哈。” 鸽子们刚加入到黛玉这边,正是想要递交投名状的时候,哪里肯手下留情,一只接一只就往北静王身上飞扑。 北静王左挡右挡,实在不忍心将它们打死。 他看得出黛玉喜欢这群鸟,怕万一打死一只她会伤心,见她还在远处看鸟儿们攻击自己,于是深吸一口气,脚下猛地一顿,腾地一下子便飞了起来。 鸟儿们呆呆地停住了,他也会飞? 也是同类?! 黛玉都笑出眼泪来了,低头擦一下,还没抬头呢,就觉得眼前一黑,一个人影已经飞到她面前,乌沉香的味道一下子把她笼罩起来。 没等她惊呼出声,北静王已经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再不让它们停下,我就抱着你出去,等它们来攻击我的时候用你遮挡也不错,你说呢?” “停!”黛玉大喊一声,鸟儿们在半空停住了。 “它们停下了,你可以放开我了。”黛玉艰难地往后仰头,想和北静王拉开距离。 “那不行,万一我放开你你又让它们攻击我呢?我胆小,害怕,你得送我回去我才放心。” 黛玉暗暗咬咬牙,你的轻功登峰造极,就你还胆小? 但是他抓着她不松手,她也没有办法,两个人就用这种古怪的姿势出了后花园。 暗卫一路相护,不让任何人看见这一幕。 黛玉后悔死了,不该让他来当助手的,这算不算是引狼入室? “黄老的身子已无大碍,公子可以回去了。” “我不回,”想撵他走,门都没有:“我帮林府和刺客斗,被刺客盯上了,回去更危险,不如和大家一起待在林府里安全。更何况黄老也离不了我,你是女流,毕竟不方便。” “哈,我不方便?做手术的时候怎么不说我不方便?你得明白,救他的人是我,可不是你。我就不信黄老不舍得你走,我去问问他。”黛玉被他的谬论雷着了。 两个人一起迈进崇箴堂,林如海和春伯都在,北静王已经放开抓住黛玉的手,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咳嗽一声,常公公机灵,不动声色地跟着暗卫出去了。 一会的工夫常公公进来,黛玉正在给太上皇换药,还没顾上问这回事。 常公公假意去给太上皇掖被子,低声向太上皇说了几句话。 太上皇吃惊:“什么?女娃让这小子滚蛋?” 黛玉手一抖,太上皇嘶地一声:“要命了这么疼,你会不会打针?不会打不打了。” 天天都要打针,他早就想拔掉了。 黛玉瞪了他一眼:“您说不打就不打么?老实点,不然就给您多加几针,哼。” “你,等……等我好了,非砍了你的脑袋!” 这小丫头胆子越来越大,要不是指望她给自己治病,她的脑袋早就被砍好几次了。? 第三十七章 太子的事有蹊跷 “那就等您好了再说。”黛玉没好气道。 也不知道这老头哪来的底气,住在别人家里,指望别人给他治病,还成天骂骂咧咧,想砍谁就要砍谁。 要不是看他脑子摔坏了,连家人都记不起来,自己才不收留他。 现在倒好,为了给他做手术,还被这个什么王爷赖上不走了。 “老爷子,”黛玉阴恻恻地道:“你还想不想在这里住了?” 太上皇提高了警惕:“什么意思?” “您要是想在这里住,接下来我问您话您可得想好了再回答。” “什么话,听听再说。”太上皇狡猾得很。 “就是这位公子,您的病已经无碍,不需要他在这里陪护了。但他说您离不开他,您是离不开他吗?不是的对?” 黛玉的暗示这么明显,但凡有点寄人篱下的自觉,都该听出她想要的答案是什么。 但是,“啊对,我是离不开他,他不能走。”太上皇理所当然道。 “您!”黛玉一时气结。 “我们家没有那么多的米,养不起这么多人。” 林如海吓得腿肚子打颤,几乎跪倒在地。 女儿啊,咱们家所有的东西都的皇恩所赐,吃点米算是给咱脸了,你还敢心疼那点大米?你这是想要了爹的命啊! 偷偷看一眼太上皇,太上皇正似笑非笑地看着黛玉,“哈哈哈哈,没米了?让这小子送些来,保你一辈子都吃不完。” “好说。”北静王赶紧答应,转脸对林如海道:“收拾个大点的仓库出来,我让人多买些米来。” 林如海的心脏扑通乱跳,几乎都要吓尿:“家里什么都不缺,小女是在跟各位开玩笑。幸亏公子帮忙击败刺客,感激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让公子回去?万一刺客寻机报复,伤了公子,林某岂不要愧疚一辈子。” 黛玉越想越不对:“刺客不是都被杀死了吗?又没有漏网之鱼,哪来的刺客寻机报复?” “杀死的是到林府来的这些,万一外面还有他们的同党呢?”北静王就是不想走,绝不给她一丝撵他的理由。“我不管,我的人身有威胁,黄老也需要我照顾,从哪说都不应该现在就走,我就住这了。” 太上皇从来不知道自己小儿子还有这么无赖的一面,一直以为他对女子不感兴趣呢,这下终于放心了。于是优哉游哉地眯上眼睛,晒着窗子里透进来的那点阳光,轻轻哼起了小调。 这场景哪里像是差点被人撵走的滋味,简直就是过来度假的。 话不投机半句多,黛玉气哼哼地走了。 听灰鸽子说,它的主人是安南国二皇子的心腹阮恒。阮恒一直和粮行赵老板之间用密信联系,这次刺杀太上皇就是阮恒下的指令。 一个小小的安南皇子怎么能指派得动赵老板?他为什么要刺杀太上皇?赵老板又凭什么为他们卖命? 问赵老板,赵老板说他一家老小的命全在阮恒手里捏着,他不得不听从他们的指令,连粮行里的账房先生都是阮恒派过来监视他的。 至于为什么刺杀太上皇,阮恒应该也是遵循他主子的命令。 阮恒让他监视林如海的动静,偶尔还配合盐商的走私活动,通过运粮的方式帮他们把银子运走。 赵老板把信鸽每次送来的密信都偷藏起来,藏在他地道里的一个密室里,和一块令牌放在一起。 他发现那帮刺客里面有个人是发号施令的,他的令牌与众不同,便想办法从他身上把令牌偷了过来。令牌上面有个顺字,应该是什么身份的象征。 而那些密信是用特殊材料书写,火烤一下就能显出字来。 春伯想了想,那晚的刺客全被斩杀,他们令牌上的标志确实是安南国的一个符号,但是没有一块是带顺字的。 拿来地道图让赵老板指认藏密信的地方,赵老板不肯说,一直追问将如何处置他的儿子。 春伯叹了口气,道:“你可知你那个外室是安南国奸细?而儿子其实是阮恒的骨肉?” 这个消息还是黛玉从灰鸽子那里听来的,本来不打算告诉他,可是事到如今他还存了留一手的念头,竟是为了保护仇人的儿子,真是可怜至极。 赵老板脸色灰白,以为春伯在诈他,更加不肯说出密室的位置。 春伯也不勉强,收起地图出了地牢。 晚上特意将赵老板点了哑穴,将他带到一个房间里,让他听隔壁的动静。 隔壁是女犯牢房,那个外室正在交代。 将阮恒如何指派她扮可怜被赵老板收留,到她如何将赵老板的举动禀报给阮恒,都一一交代了出来。 就连赵老板藏起来的母亲都是她从喝醉酒的赵老板那里听来,并告诉了阮恒,阮恒直接派人将赵老板母亲杀了。 审问的人一再追问她儿子究竟是谁的,她只得承认,儿子其实是阮恒的。 赵老板面如死灰,什么都没说,被带回地牢后只提了一个要求,将外室和儿子都送到他的牢房来。 春伯立刻答应。 赵老板将藏东西的密室位置指出来,并把他和阮恒传信的渠道和方式都交代清楚。 然后像了了心愿似的,问春伯:“能不能给我一壶酒?” 春伯出去后,命牢头给他送了一壶酒,还备了一只鸡。叹息离去。 第二天听牢头说,晚上将外室和孩子送过去之后,开始的时候外室还想继续骗赵老板,赵老板用牢头送来的绳子将外室捆绑起来,当着她的面将孩子摔死,然后在外室惊慌的叫声里把她杀死,最后自己做了了结。 阮恒逃跑了。 借着赵老板的由头,林如海将蹦跶最欢的几个盐商抓了起来。 太上皇密旨传谕江苏提督,直接从江北大营调来人马协助林如海。 知府陆大人想拦没敢拦,修书一封快速送往京都,等到京都回信的时候已经什么都晚了。 那些人全部斩立决。 是太上皇下的令,江苏提督亲自监斩。 林如海想审问盐商,让他们供出背后之人。 被太上皇阻止了。 崇箴堂。 桌上放着从密室搜出来的密信和令牌,那个大大的顺字像钉子一样扎眼。 太上皇和北静王待在屋子里,陷入长久的沉默。 良久,太上皇叹息一声,道:“终究是我错看了他。” 闭了闭眼睛,他的声音里带着疲倦,“我对不起太子,经常梦见他对我哭诉……你以后行事须得更加小心,务必要找到太孙!” 而后摆摆手,“出去,我一个人静一会!”? 第三十八章 逛街 扬州自古以来就有丰富的海盐资源,百姓多以煮盐为生。再加上其他各行各业的兴盛,整个扬州城呈现出一片欣欣向荣的繁华气象。 黛玉从来没有逛过古代的街市,心心念念了好几天,终于找了个置办脂粉的名义溜了出去。 林府里面没有主母,女眷用的东西都是写好了单子交给春伯,春伯再找人出去采购回来,麻烦的很。 黛玉东瞧瞧西看看,见了什么都新奇,一看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 后面跟着的北静王和夜沧实在有些看不下去。 夜沧:“爷,属下要不要前去跟林姑娘打个招呼,大家一起走,免得她……” “不用,让她自己逛,”北静王扶了扶脸上的面具:“老爷子让咱们私下保护她,还是别打扰她的兴致了。” 这面具贴得太急,脸上紧绷绷的很不舒服,再看夜沧那张脸,直接改头换面,只要不说话,天皇老子也认不出他们来。 黛玉逛着逛着就被前面围着的一大堆人吸引了,隐隐约约能听见里面传出男人的骂声和女人的哭泣声。 黛玉使劲往里挤,紫鹃使劲护着她,人们一看是两个穿着男装长相俊美的小个子男子,便稍稍让一让叫她们进去了。 中间一个小妇人跪坐在地上,捂着脸哭得正可怜。 对面男子手里捂着一个荷包,很不耐烦地骂小妇人道:“赶紧滚回去,等我回家再收拾你。” 众人一听就知道,原来是夫妻俩在打闹。 小妇人依旧在哭,“孩子病的厉害,相公别把奴的银子都拿走,留一点给奴带孩子去看大夫。” 一边哭,一边上去拉扯男子的衣服。 旁边有看不过眼的老人啧啧叹息。 男子恼羞成怒,一脚将小妇人踹倒在地:“滚,哭哭啼啼败坏老子财运,看我不弄死你。” 踹一脚不过瘾,再踹一脚,直接将小妇人踹得翻滚在地,没等爬起来又被踹翻。 黛玉瞪大了眼睛。 家暴!渣男!打女人! 王八蛋! 黛玉将手里小玩意一扔,噌地就窜了过去,“住手!王八蛋,敢打女人!” 众人愣住了。 自来男子就是天,打老婆天经地义,大家看得正热闹,做梦都想不到还有人跳出来多管闲事,还是个俊美风流的小公子。 打人男子被黛玉吓了一跳,再一看是个弱不禁风的小个子,呸道:“管你什么事,找打是不是?” 黛玉:啊呀我去,光天化日这么嚣张,想打谁打谁? 翻翻袖袋,袖袋里藏着出门前准备好的迷药,泻药,痒痒粉。 这狗渣男,今日不收拾你我就不姓林。 挤进来的北静王和夜沧嘴角直抽,一时看不住她就去惹事,人家两口子之间打闹竟也能掺和,也不想想自己能不能对付得了人家。 就见黛玉从袖袋里拿出一包什么东西,伸手去抢男子的荷包,边抢边对小妇人道:“看着点,对付渣男别光哭,你得学会修理他。” 男子一挣,黛玉抢了个趔趄,那包东西撒在了男子脸上。众人哈哈大笑,北静王捂着脸,简直…… 突然,男子晃了两晃,没等众人反应过来,男子便轰然倒地。 “杀人了?” “不像啊。” “晕倒了?” 人群中出现了几秒钟的寂静,小妇人顾不得哭泣,连滚带爬来到相公身边,探探鼻息没有死,这才放了心。 “你想干什么?为什么将我相公打晕。” “啊!”黛玉愣住了,“我在帮你收拾渣男,我……” “谁用你来多管闲事,你赔我相公,不然我要告官。” 刚才还哭得满脸凄惶的小妇人,现在像一只护崽的老母鸡,对着黛玉伸出利爪,非要黛玉给个说法。 黛玉傻眼了。 好心帮她忙,还被埋怨。普天之下,还有没有讲理的地方了? “我没打他,大家可都看到了。他只是晕了,没有生命危险,你别不识好人心。” “好人心?”人群中有人起哄道:“谁知道是不是好人心,说不定你见这小娘子柔弱,假装英雄救美,想趁机……” 说话的人表情猥琐,故意挑了挑眉毛,让人对他的话浮想联翩。 黛玉怒了:“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看你那个猥琐样,是你自己有这个想法的?” 猥琐男也怒了:“放屁,敢说小爷猥琐,找死是不是!” 腾地从人群里跳出来,抬手就想打人。 身后还跟着一帮打手,看上去是个有点家底的浪荡子。 哭泣的小妇人吓得抱着相公往后退,黛玉不怕那群浪荡子,倒是怕伤了小妇人。 转身对小妇人道:“你把荷包拿好,可躲远了些,免得让他们误伤了你。” 北静王在人群里没好气没好笑,就没见过这种自身都难保还去顾人家的智障。 连浪荡子都笑话她了,“哟呵,都死到临头了还怜香惜玉呢。还不快过来给老子磕个头,磕了头老子今儿就不打你了,省的那小身板不够老子两拳砸的。” 黛玉挺起胸膛,粉脸怒红:“磕死你个王八蛋。” 反正也没人认识她,骂人的话真是无比顺溜,袖子里还有痒痒粉,她才不怕他们呢。 浪荡子大手一挥就要往上冲,却不料膝盖一疼,扑通跪倒在地上,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谁?”浪荡子四处看去:“谁打老子,暗器伤人算什么,有本事给老子滚出来。” 北静王背着手,缓缓从人群中走出。 那张贴了人皮面具的脸看上去蜡黄又无情,“再说个老子试试?” 黛玉瞪眼:这声音……怎么也这么好听? 浪荡子仗着人多,站起来就往上扑,众人都还没看清楚,就见浪荡子们一个接一个地被甩了出去。 众人不禁往后退了退,眼前这人是个练家子,小心被殃及。 打完这群混混,北静王拍了拍手,沉着脸对黛玉道:“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走。” 一听黛玉要走,旁边哭泣的小妇人不干了,“你不能走,我相公被你打晕还没醒,你走不了。” 黛玉这个气啊,难怪人家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自己明明是见不得她受苦出来打抱不平,她不领情不说,还想赖上自己。? 第三十九章 逃跑 关键自己还只带了药粉,却没带解药,那男子得晕上个一天一夜才能醒,难不成要被她赖一天一夜不成? 跟小妇人说她相公会醒,小妇人不信,哭啼啼地让大家做主,让黛玉赔她的相公。 黛玉心里暗呸:真是出门没看黄历,做点好事都能被人讹上。 眼睛滴溜溜转了两圈,黛玉对眼前的蜡黄男道:“这位大哥,会不会轻功?” 见蜡黄男没弄明白她的意思,黛玉做了个往上飞的姿势,“这样,轻功,抓着我,飞起来,从屋顶上跑。” 她早就看见紫鹃不见了踪影,其实是夜沧把紫鹃带走但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这里就剩下她自己,只要男子肯带着她从屋顶跑,她就没事了。 北静王看着她的姿势,嘴角都快抽筋了,要不是从出门就跟着她,真就以为她被人给调了包。 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很小,众人只看见黛玉往上跳,再往上跳,有人突然醒悟过来:“她是不是想跑?” 地上哭着的小妇人一听猛地扑了上来,“你不能跑,你赔我相公,赔我相公。” 小妇人的手抓在黛玉的头上,将黛玉的簪子抓掉在地,满头乌发瞬间散落开来。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一个明眸皓齿的美人出现在面前。 “天啊,还有这么好看的公子,比女人都要美啊。” “不对,”抓着黛玉的小妇人意识到不对劲:“这是个姑娘,不是男子。” “什么?姑娘!” 人群轰动起来,小妇人更是抓紧了黛玉,高低不撒手。 眼前一个是黛玉,一个是小妇人,北静王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帮忙了。 小妇人几乎都要贴到黛玉身上,黛玉一动弹,小妇人的指甲划伤了她的手,嘴里嘶的一声,被北静王听到了。 北静王的眸子暗了暗,看起来不动手不行了,人越聚越多,万一被人知道是林府嫡女就不好了。 手里一弹,北静王对着妇人扔了一颗小石子,石子最多指甲盖大小,妇人却疼得大呼小叫起来。 “天杀的,这姑娘还用东西打我啊,疼死我了,啊呀……” 黛玉瞠目结舌,我的天呐,这还是刚才那个被相公打得跪在地上的可怜人吗?她竟然还会诬蔑人! 北静王伸手去挡小妇人扯着黛玉的手,被妇人一巴掌拍在脸上:“你为什么拉偏架,你是不是她的相好?大家评评理啊,他们俩合伙欺负人啊。” 妇人的指甲很长,将北静王的脖子划了一道口子,北静王往后一闪,伸手将妇人点了穴。 妇人只觉得手脚一麻,瞬间松开了手。 众人吃惊,瞪眼看着北静王,北静王扔出两块银子给那妇人道:“她说你相公会醒就肯定会醒,这钱拿去给孩子看病。” 然后脚下一蹬,双手将黛玉抱在怀里,噌地一下就飞上了屋顶,瞬间不见了人影。 留下一群仰着脸看热闹的人在底下叹息不已:“高手啊,高手。” 有那老者看不过眼,对妇人道:“快拿上银子回去,人家这么大的本事没找你麻烦还给你银子,见好就收。” 北静王抱着黛玉,两个人腾挪跳跃,接连跳过几条街道,这才将黛玉从怀里放了下来。 黛玉不敢睁开眼,双手紧抓住北静王的衣服,北静王没好气道:“不是挺厉害的吗?还能给人家夫妻断案了,现在怎么怂了?” 从刚才被抱起的时候起,黛玉就被一股乌沉香的味道笼罩在里面,现在又听到这熟悉的讽刺声,哪里还会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是谁。 只是眼下不是和人置气的时候,自己还在屋顶上站着,离了这个人是下不去的。 “你,”黛玉想了想,“你再帮我飞一点,到前面那棵树那里就可以。” 那棵树是附近最高的树,离家近,让他把自己放在那里,两个人各自回府,不用担心府里人怀疑,也不用担心被人追上。 北静王摸摸脖子,手上沾了一丝血迹,这妇人的指甲也真够锋利,幸亏那是个女人,否则谁敢这么伤他早就被砍死了。 黛玉也看见了北静王手上的血迹,心里很不过意,伸手从袖袋里掏啊掏,看着掏出来的药包犯了愁。 全是防人用的药,怎么就没带点伤药之类的呢? 那条划痕那么明显,一日两日是消不下去了。 北静王看着她愧疚的表情,心里一软,声音便柔和了起来:“没关系,一点也不疼,过两天就好了。” 黛玉抬头看了他一眼:“这次就当是我欠你的,我以后再报答你。” “那你还撵不撵我走了?”北静王知道她认出了自己,问道。 “不撵了,只要你别把今天的糗事说出去就行。” 一听这个北静王忍不住笑了:“行,我不说。不过你也真是够憨,人家夫妻吵架,你二话不说就去帮忙,结果人家还不领情,你以后还干不干这种蠢事了?” “不了不了,再也不干了。”黛玉都要后悔死了,不用说也不会再这么蠢了。 两个人说着话,像一对刚刚脱离苦海的难兄难弟,感情迅速升温。 回到府里没多久,黛玉就被林如海叫去了墨韵院。 一进门便看见周姨娘向她使眼色,黛玉没看明白什么意思,不禁奇怪地问:“姨娘的眼睛怎么了?疼吗?” 林如海冷着脸,看见她就气不打一处来:“今日出府感觉如何?” “很好啊。”黛玉的视线从周姨娘那里移开,拿起一块小点心吃着:“街上的东西真好玩,过几天我还要去。” “还要去!”林如海啪地一下拍在桌子上:“差点被人在大街上扯乱衣服,你竟然还敢去?” 黛玉被这一巴掌吓了一跳,手里的点心不小心掉到了地上。 周姨娘挤眉弄眼,原来是在提醒她这个。 是谁这么多嘴将街上的事情告诉了父亲? 不会是他? 不对,肯定就是他。 除了他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 这个背信弃义的家伙,竟然背后捅刀子。 黛玉低着头,咬牙切齿,真想弄点泻药,让那个叫谦斋的拉上个三天三夜。? 第四十章 扯平了 林如海一看黛玉的表情就知道她很不服气,心里越发的生起气来,“谁家的大家闺秀出门,有冲到人群里去跟人吵架的?” “你可倒好,跟人吵架不说,还差点被人将衣服扯烂。这万一要是传出去,你还想不想嫁人了?” 黛玉瞪大了眼睛,嫁人? 不就是逛街出了点状况吗,扯那么远干吗?跟嫁人又有什么关系?谁说要嫁人了。 忍不住小声嘟哝了一句:“多大点事,至于这么上纲上线吗?” 林如海一听,敢情刚才为她担的心都是多余的,她自己却一点不在乎闺誉受损,真是要被这个女儿气死了。 “从今天起再不许出门,要是敢不听,我……我就打断丫环的腿。” 黛玉一听不干了,梗着脖子道:“要打就打我,就是出去也是我逼她们的,我是罪魁祸首,干什么要打她们。” 周姨娘一看不好,父女俩要杠起来了,赶紧将黛玉挡在身后,对林如海道:“老爷息怒,姑娘刚回扬州,从没像其他闺秀那样逛过扬州城,心里稀奇也是有的,” “左不过就是这次出门出了点状况,以后再注意些便是,老爷犯不上为这么点小事就禁了姑娘的足……” “这是一点小事吗?”林如海气得骂起了周姨娘:“她是我林府嫡女,身份尊贵,岂是你个当姨娘的能懂的!” “你问问全扬州城,哪家会允许嫡姑娘女扮男装只带一个丫环就出门,偏偏你求求情我就答应了。要不是你,我多派几个小厮丫鬟跟着,也不会出这档子事,” “今天万幸没被人认出来,要是被认出来坏了清誉,我连你一块打死。” 周姨娘讪讪地往后退了退,再也不敢说什么了。 林如海那里生气,黛玉这里也生气。 这都什么跟什么? 即使是犯错,也是她一个人的错,要打就打她一人好了,干嘛一会要打丫环,一会又要打姨娘的。 这万恶的旧社会,简直没有道理可讲。 跟这样迂腐的爹真是说不清,黛玉甩手出了门,怒气冲冲去了崇箴堂。 太上皇的身体已经痊愈,刀口的位置也早就拆线结痂了,现在只需要吃些补气养血的药调理身子就行。 听到动静一抬头,就见黛玉气哼哼地走了进来。 太上皇一下子乐了,“女娃子,我怎么听说你今天去打抱不平,人家不但不感激,还差点把你讹上了是吗?” 他不说还好,一说这个黛玉更气了。 好你个谦斋,就这么点子糗事,才多大会的工夫,你就宣扬的到处都是。 不光我爹知道,就连老爷子这里也知道了。 做人还能不能保密了?还有没有点契约精神了? 拜这个谦斋所赐,黛玉觉得自己的脸都丢尽了。 你不仁,休怪我不义。 黛玉下定决心,对太上皇招招手,很神秘地道:“您知道您非得留下给您伺候的这小子是什么人吗?” “什么人?”太上皇竖起耳朵听着。 “他是个王爷!” 太上皇吃惊地抬头看黛玉,就见黛玉笃定地对他点点头,“很意外对?但他千真万确就是个王爷。” “哦?”太上皇沉吟着:“真的假的?他是哪个王爷?这种事情可不能乱说啊。” “是哪个王爷还真不知道,但他肯定是个王爷,我没有乱说,”黛玉着急道:“您也没看出来对,这小子狡猾着呢。哼,可惜再狡猾的狐狸也逃不过我的火眼金睛。” 太上皇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很干净,可见她所说的就是她心里想的。她还不知道眼前的自己是太上皇,不然她的眼睛里应该有慌乱,有闪躲。 可现在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揭穿某个秘密的小兴奋。 太上皇低下眼眸,若有所思道:“我知道你是从哪来听来的消息,是你父亲对不对?他是官场上的人,自然知道各位王爷的身份。” 黛玉一听就郁闷了,“别提我父亲,就没见过他这样的。他肯定知道谦斋的身份,但是他竟然连我都瞒着,真不知道究竟谁才是他亲生的,” “而且从今天开始,父亲还不让我出门了,说因为我出门不端庄禁我的足,简直都要气死我了?” 不是林如海?那会是谁? 太上皇想起了最近很多事情都是黛玉递来的消息,消息来源一直都是个迷,不禁好奇地问:“既然不是你父亲,那你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不会是你胡乱猜测的?” 黛玉着急了:“我多闲呐我还把他猜成个王爷,这都是他的属下称呼他的时候被我的鸟……被我的人听见了的,千真万确。” …… 两个人正说着话的时候,北静王回来了。 进门看见黛玉,北静王还很高兴:“咦?这个时辰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黛玉连看都懒得看他,冷冷地道:“这是我家,我爱哪个时辰在就哪个时辰在。反倒是你,自己明明有家,却偏偏赖在别人家里不走,是个什么道理?” 北静王一听就皱起了眉头:“怎么了?是谁招惹你了?说话阴阳怪气的。” 不是说好不再撵他了吗?这才多大会工夫,怎么又不算数了。 黛玉也是真的不想和他说话,本来是过来找他算账的,但是刚才把他王爷的身份曝光给黄老之后,她觉得他们俩之间公平了,谁都出卖了对方一次,大家扯平。 站起身来,黛玉和黄老打了声招呼,便缓缓地回去了。 把个北静王郁闷的,想破脑袋都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岔子。 直到听父皇说黛玉竟然知道他是个王爷,吓了他一跳。 好在她还不知道父皇的身份,看起来以后说话都得注意些了。 晚上的时候北静王就睡不着了,越想越觉得黛玉是在生他的气。 他干脆爬起来穿好衣服,几个回落就到了扶玉苑的屋顶。 屋顶上站着的鸽子们在睡觉,猛地落下一个人,吓得它们聚成一团,咕咕嘎嘎地乱叫起来。 而黛玉正躺在床上生闷气,听见屋顶的声音不对,一下子警觉地竖起了耳朵。? 第四十一章 周姨娘 自从刺客事件之后,府里的护卫里外加了不止三层,尤其是她和黄老的院子,防守之严密简直可以和铜墙铁壁相比。 都这样了还能让毛贼跑到自己院子来,这帮护卫明天都也别干了,该上哪上哪。 黛玉不喜欢让丫环守夜,只能自己将衣服拿过来穿好,此时便听见了护卫跑动和说话的声音,心说等会要是打起来,自己得将麻醉药准备好才是。 等了一会,外面居然没有动静了。 可把黛玉奇怪坏了,什么情况这是? 偷偷打开一条门缝,还没等她探出头去看,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门外,黛玉吃惊地张大嘴巴,刚要喊。 “别叫,是我。”北静王闪身进屋。 黛玉惊呆了! 现在已是亥时,这个男人跑到自己房间来算怎么回事? 说好的男女授受不亲呢? 难怪护卫看了眼又走了,敢情这是内部人士呐。 北静王一点都不拿自己当外人,自顾自地在桌子旁坐下,还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口喝进去,才开口说话道:“你屋顶上那群鸽子挺烦人,明天我让人替它们做个鸽笼。” “已经找人做了,不劳您费心。” “哦,准备把鸽笼放哪里呢?”北静王继续一本正经地问。 黛玉理都不理他,大半夜地跑过来,就为了商量鸽笼的事情? 骗鬼呢。 转身将门拉开:“出去!” 北静王站起身来,缓缓走到黛玉面前,站定:“你告诉我为什么生气我就走,不然我不走。” 说完这话他就傲娇地睨着黛玉,她那点子力气要是想推他出去,可比登天都要难。 黛玉妩媚地笑了:“你过来,我告诉你,别让人听了去。” 北静王的心仿佛停止了跳动,就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咆哮起来,在他的体内沸腾,再沸腾。 黛玉的手臂张开了,好像要拥抱他了,他赶紧伸开自己的手臂,也向黛玉抱来。 黛玉一低头,闪开他的拥抱,手里的麻醉针顺势扎进了他的身体,北静王只觉得背后一阵刺疼,瞬间警觉起来。 铁手倏然捏住黛玉的脖子,他一手伸向后背,把黛玉的手抓到眼前,那粉嫩的手里捏着一支针筒。 他一把夺下针,眼神冷冽,她竟然敢暗杀自己! 他的眼底充血,一手扯过她,使劲一剥,将她的衣服剥下一半,俯身就往黛玉的肩头咬了下去。 “三,二,一!”黛玉默默数着。 北静王轰然倒地。 麻醉药生效了。 …… 第二天是个艳阳天。 黛玉的心情却比连阴天还要烦躁。 昨晚好一顿折腾,才让夜沧把谦斋背回去,被他咬过的肩头上有几个牙印,自己消毒吃药,直到下半夜才睡着。 林如海禁了她的足,黄老那里也不用天天过去,她都不知道该到哪里转转了。 想了想,黛玉喊过紫鹃,带上一盒燕窝去了周姨娘的院子。 周姨娘正在屋子里刺绣,听丫鬟说黛玉过来了,喜得一下子从炕上跳下来,鞋子都没穿好就迎了出去。 “这么冷的天,姑娘有什么事吩咐奴婢过去就是,何必亲自跑过来一趟。”周姨娘一边行礼一边嗔怪道。 黛玉将紫鹃手里的燕窝递给周姨娘:“昨日幸亏你在父亲跟前替我周旋,送你盒燕窝补补身子。” 她不太会说客气的话,但是她的意思周姨娘都明白。 当下红了眼眶,说道:“奴婢知道说这话不合适,但奴婢是真的心疼姑娘,要是夫人还在,何至于连个替姑娘圆满的人都没有。” 说着话,又亲自斟茶端过来,“老爷昨日之所以着急,一是怕姑娘真的吃了亏,二是怕姑娘被人认出来传出闲话。姑娘毕竟快要及笄,眼瞅着可以说婆家了,这个时候要是传出闲话可是最要命的,” “老爷把姑娘当作命根子一样的疼,但凡能影响到姑娘的事情老爷都如临大敌,只是老爷不会处理,只知道不让姑娘出门就不会有事。等奴婢瞅个合适的时机再劝劝老爷,姑娘别生气啊。” 黛玉慢慢地喝着茶,听周姨娘细细软软的声音说话。 林府里一直没有个主事的女人,很多事情也不是她这个姑娘家可以解决的。 回来的这些日子,她从侧面打听过府里的姨娘,选来选去,都觉得这个周姨娘最适合当家理事。 周姨娘的父亲是个穷酸秀才,当年儿子病重时将周姨娘嫁给林如海为妾,拿来的财礼银子都用在了儿子身上,却也没能救回儿子的命。 周父觉得愧对周姨娘,再加上白发人送黑发人,悲恸之下心口疼痛,没过两天的工夫也走了,只剩下周姨娘一个人在林府里过活。 好在林府从上到下都没有苛刻的主,周姨娘尽管是个妾室,倒也没受过什么样的委屈。 再加上她能识文断字,林如海对她比对其他姨娘还是不一样的。 前段时间之所以冷落她,也是着了杜姨娘的道。 那阵子杜姨娘突然传出喜讯说自己怀了身孕,林如海欣喜若狂,苦于自己病重,便将照顾杜姨娘的事情交给周姨娘打理。 结果才过了三天杜姨娘就说小产了,还是吃了周姨娘送的汤水之后小产的。 林如海差点没被气死,当即让人将周姨娘打板子,并关了起来,只等着自己好些了再去处置她。 直到杜姨娘事发,林如海被毒害的没有了生育能力,这才知道周姨娘是冤枉的。 …… 和周姨娘简单说了几句话,黛玉便起身告辞了。 想来想去,又直接拐去了墨韵院。 林如海刚从太上皇那里回来,听说北静王被黛玉用药扎晕,心里真的又生气又着急。 生的是北静王的气,大半夜的跑到女儿院里去,他想干什么? 着急的是女儿行事太过鲁莽,明明可以悄悄让人将北静王弄走,结果女儿又是找护卫,又是找夜沧,折腾的很多人都知道了这件事。 要不是太上皇严令封口,说不定女儿屋里半夜进外男的事已经传到府外去了。 此时看见黛玉进来,林如海心里又心疼起女儿来。 说来说去还是家里没有女眷,许多事情自己这当爹的也不会教,白白的让女儿受了委屈。? 第四十二章 林府家底 黛玉进门就看见林如海的脸色不太好看,以为他还在为昨天的事情生气,不禁拉过林如海的胳膊,撒娇道:“爹爹气性可真大,女儿都不生气了您还在气,您再这样女儿可不理人了啊。” 旁边伺候的春伯端过茶来,笑着说道:“姑娘可冤枉老爷了,老爷是在生……生谦斋公子的气。” “啊?生他的气?” “是啊,公子深夜叨扰姑娘,说是有话要和姑娘讲,但是老爷不信。什么话不能白天说?非得那么晚了过去?” “老爷说他居心不良,他说他当时没想过这些,头脑一热就去找姑娘了。把老爷气得,姑娘的清誉是他头脑一热就能忽略的吗?老爷说要是影响到姑娘说亲事就跟他拼命,结果他说……” “春伯!”林如海厉声喝止。 春伯不说话了。 黛玉怀疑地看了眼父亲,再看一眼春伯,“他是不是说大不了由他负责?” 噗。 林如海嘴里的茶猛地喷了出来。 这都能猜得到? 只听黛玉又说道:“看起来他还是没长记性,下次我在迷药里加点幻药,让他跳个舞再昏迷。” 林如海愁的头发都要白了,自己把女儿送到荣国府,看重的就是史老太君能亲自教导,当年她母亲的仪态到现在都无人能及,怎么到了女儿这里就不灵了呢? 愁死他算了。 黛玉可不管这些,她来是有目的的。 “爹爹,咱们府里没有个主事的女眷,很多事情都特别不方便,女儿想让周姨娘打理内院,父亲觉得怎么样?” 春伯一听,高兴地看一眼林如海。姑娘这主意好,府里府外什么事都找他个管家,他是真忙不过来。 更何况内院的事也不是他一个大老爷们擅长的,要是能有个主子满意的人打理内院,以后他也会轻松很多。 林如海正为女儿的事情发愁,此时听到这个提议心里也是一动。 周姨娘是读书人家出身,一直以来谨言慎行,颇通礼仪,当初让她帮女儿收拾屋子,结果自己和女儿都很满意。 如今要是让她打理内院,趁机教教女儿一些闺阁规矩,既少了自己的后顾之忧,又能让女儿收收性子,何乐而不为。 当下便点头答应,让春伯去将周姨娘叫来。 周姨娘一听姑娘说情让她打理内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知道自己的出身不配当林府主母,但是林如海早就明确不会再续弦,姨娘们便纷纷想争当家理事的权利。 以前都是春伯里外操心,人口简单便也罢了。 自从姑娘回府家里热闹起来,再加上几个陌生人进府,老爷严令府内所有人,不经传召不得到处乱逛,她就知道那些人的身份非同一般。 春伯越发忙碌起来。 她也更加谨慎起来。 不该打听的事情不打听,不该掺和的是非不掺和。 谨守自己的本分,尽心侍候好老爷姑娘就行。 做梦都没想到姑娘会将内院交给她打理,周姨娘心口一暖,“多谢姑娘,奴婢定当尽力,请老爷和姑娘放心。” 好听的话说的越少,越是真正能做事的。 黛玉哼着小调,乐乐呵呵地回去了。 还没到扶玉苑呢,便远远看见北静王大步走了过来。 北静王大清早被太上皇骂了一顿,接着又被林如海吼了一顿,正一肚子火没处发,此时看见黛玉,两个人都有点冤家路窄的感觉了。 黛玉一看见北静王,想起他害自己被禁足,肩头上的牙印就隐隐作痛,而北静王一看见黛玉,满脑子就都是昨晚被放倒的耻辱。 两个人牙齿暗咬,北静王故意甩开膀子,大剌剌地向黛玉走去。 夜沧在后面捂着眼睛,简直都没脸看。 自家王爷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那么沉稳内敛的一个人,只要一遇见林姑娘就变得像个孩子似的没有道理。如今竟然还跟林姑娘斗起气来,早知道今天就不跟他出来了。 黛玉瞪眼看着北静王走过来,把手伸向袖袋,北静王脚下一顿,她袖袋里藏着药粉? 那药粉委实厉害,瞬间就能让男子晕倒,而自己昨晚刚被她用麻醉针放倒,今天要是又被药粉放倒的话…… 算了,好男不和女斗! 撤。 北静王脚步一转,拐了个弯从另一条路走了。 黛玉得意洋洋。 自己的袖袋里什么也没有,空城计就能把他吓跑,怎么觉得这么有成就感呢。 北静王刚走了没两步,也一下子感觉到不对劲了。 她又不出门,在自己府里带那些放倒人的玩意干嘛? 自己竟然上了她的当! 回过头去,就见黛玉脚步轻快,哼着小曲,兴高采烈进了院子,北静王的脸上不禁露出宠溺的笑。 京都,荣国府。 自从贾琏回京,荣国府里的气氛就一直很压抑。 原以为林如海病逝后,林府再也没有依靠,林黛玉只能带着林府家产投奔贾府。 林如海做了这么多年的巡盐御史,家资之盛已经不是能用“丰厚”两个字可以来形容。 先前太上皇数次南巡,都不用从国库里拨银子,而是直接由林府全数供应。还有先太子那边,但凡是大点的花销都从林府支取,这还不包括林府每年主动进献的那些。 而外表看上去赫赫扬扬的贾府,内里早就被排场掏空了底子,眼看着到了寅年吃尽卯年粮的地步。就等着林府的银子过来,好将贾府历年的亏空补齐。 结果却谁都没有料到,林如海的病竟然奇迹般的治好了。 而林黛玉也留在扬州不回来了。 所有的期望落了空,贾府里就有人不高兴了。 贾政很晚才从外面回来,一回府便让小厮将贾琏叫了过去。 两个人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嘀嘀咕咕到了半夜,才各自散去。 王熙凤睡得朦朦胧胧,见贾琏进来,忙唤平儿过来给贾琏宽衣,洗漱过后贾琏上床,夫妻二人说了好一会的话。 贾琏的表情很沉重,王熙凤不敢乱说话,到最后也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听天由命。” 屋子里陷入长久的沉默……? 第四十三章 可以拿药来换吗 从黛玉被禁足已经过去七天,林如海严令门房不许放她出去。无聊的时候她就在府里到处晃悠,无意间发现了后院有一个狗洞。 府里也没见养狗,留个狗洞干什么? 黛玉好奇的趴在那里,看着狗洞动起了脑筋。 洞口不大不小,足够她钻得出去,就是姿势可能不会太雅观。 可是总这样被关着,她都被关得发霉了,再不出去逛一逛她会发疯的。 好在林如海只知道问她有没有出门,还没到天天去她院子查验的地步,她还是有机会溜出去的。 只要早点回来,她肯定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黛玉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若无其事地走了。 回到屋子就开始翻找上次出门穿的男装,找出来又嫌料子太精细,便让紫鹃去针线房拿了一套粗布的小厮衣服来,摆手让紫鹃退下了。 这次出去她谁也不带,免得她们胆小,大惊小怪碍手碍脚。 上次幸亏是夜沧将紫鹃从人群里带走,不然她还得惦记着紫鹃,逃都逃不利索。 翌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黛玉早早将紫鹃和雪雁打发到周姨娘那里做事,只说自己要在屋子里看话本子,谁也不许打扰。 丫环们一走,黛玉迅速换上粗布男装,胡乱将头发挽成一个包髻,用一根木钗插了起来。 然后身上塞满各种药粉,鬼鬼祟祟地向后墙走去。 暗卫看的纳闷,不明白她又要干什么,赶紧去找北静王禀告。 等北静王赶到后院的时候,另一个暗卫已经跟黛玉出去了,只留下一张字条,字条上写的是:林姑娘钻狗洞逛街。 狗洞细小狭长,北静王盯着狗洞良久,目测自己绝对钻不过去,想想这个憨货,真想把她抓回来,狠狠地打一顿屁股。 还以为这些天出不了门,会把她关得老实一些,所以自己忍着不去找她,两个人在府里遇见也互不理睬,没想到她竟然把主意打在了狗洞上,她可真是出息。 气归气,北静王还是贴好面具从墙里跳出去,追着暗卫留下的印记去了。 找到黛玉并没有费多少工夫,她在小吃街上走走停停,几乎要吃遍所有的摊位,塞的满嘴都是。 这次她学聪明了,脸上不知抹了些什么东西,皮肤看上去又黄又粗,只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灵活地东张西望,看到什么稀奇玩意就赶紧跑过去,又玩又吃待上好一会。 她的荷包一直挂在腰侧,可能是为了拿取方便,绳子系的也不紧,北静王跟了一会便决定教训她。 对暗卫使了个眼色,暗卫心领神会,悄无声息地靠近黛玉,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黛玉的荷包摘了下来,交给北静王。 北静王掂了掂,她竟然带了这么多银子出门,难怪见了什么都想买。 黛玉在一家书肆门口停住了。 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了,还没见过这里的书店是什么样子,进去瞧瞧。 书肆名叫文萃斋,伙计正趴在桌子上发呆。看见一个穿粗布衣衫的小个子进来,还以为是哪家的下人来给主子取书,赶紧迎上去道:“这位小哥是哪家府上的?” 黛玉一愣,怎么进书店门还得先报自家名号? 伙计见她不说话,只得又问道:“小哥是为哪位公子来取书的?” 黛玉恍然大悟,原来是自己的穿着让人误会了。当下笑道:“我不是来取书的,我是来看书的。” 伙计诧异,“你识字吗?” “啊,识字啊。” 不仅识字,本人还是学霸好不好。 伙计看着黛玉的穿着有点犹豫,书可是贵重物件,万一买不起弄脏了,自己一个小伙计可赔不起的。 “那小哥看书的时候能不能仔细着些?万一弄脏了我会被掌柜骂死的。”伙计没有恶语相向,而是很和气地和黛玉商量。 人家态度这么好,黛玉自然也礼貌回应:“你放心,我仔细看,要是弄脏了我就买走。” 伙计没说什么,笑笑让她自己看书去了。 在伙计眼里,黛玉就是个囊中羞涩又好学的小厮,都是穷苦孩子出身,他很理解那种想读书又买不起的滋味。 而且为了让黛玉多读会书,伙计还特意给黛玉端来一张凳子。 黛玉决定了,就冲他的善心,一会离开的时候也要多买几本书,还要多赏他一些银子。 想法很美好,现实却很骨感。 等黛玉将自己喜欢的书摞在一起准备付钱的时候,发现荷包不见了! 黛玉傻眼了。 里面是自己好容易积攒的银子,今天出门的时候还特意数了又数,算计着能买多少好东西,结果什么都还没买,就这样不见了! 黛玉瘪了瘪嘴,心疼地想哭。 林如海有钱,但他将自己家的钱和盐业上的钱分得很清。 盐业上的钱在他眼里从来都不是自己的,那是朝廷的,是太上皇的,再不济也是太子太孙的。 而林府的家底来自勋爵几代积攒的田产店铺,说起来是足够花销的。但林府规矩一向甚严,不提倡奢侈,不允许浪费,每人每月的例银都有定数。 黛玉回府这么短时间,要不是周姨娘和春伯等人送的见面礼,她根本就攒不了那么多银子。 好容易今天出趟门,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出来,所以她一股脑将自己全部的积蓄都带了出来。 如今银子丢了,黛玉的表情都快要哭出来了。 伙计看她可怜,安慰她道:“没关系,我把你喜欢的书留着,等你有钱了再来买。”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黛玉更想哭了。 等自己有钱? 等自己有钱的时候还早着呢。 北静王躲在一旁拿着一本书假装熟读,耳朵却一直竖得高高地听着他们二人的对话。 看到黛玉心疼又尴尬的模样,心里真的又好气又好笑。 刚要上前去为她付钱,却见她从袖袋里掏出一个纸包,对伙计道:“我会制药,可不可以用药换书看。” 药? 伙计愣住了。 黛玉点点头,“我的药都是秘制的,你在外面花多少钱都不会买到,不信可以当场试试。”? 第四十四章 梦魇 伙计还没反应过来,一个刚才就在旁听的老者便问了:“这位小哥的药都是治什么病的?” 黛玉一看有门,当即答道:“治什么病的都有,看你需要什么样的了。” “有治消渴症的吗?肥胖人的消渴症。”老者问道。 消渴症? 北静王和书肆伙计一听,就知道老者是故意难为黛玉了。 因为得这种病的人很少,只要得上就等于是绝症,拿一个绝症来问有没有药,不是难为是什么? 黛玉却在心里琢磨开了,消渴症不就是糖尿病吗?这病在古代确实无药可救,可在现代却是大众病,用于治疗的药物有的是,根本就没有什么稀奇。 只是自己身上现在没有这种药,不知道药箱里会不会有。 黛玉左右看了看,问伙计道:“有没有个单独的地方?我有些药藏在身上,要进去取出来。” 她没说有,也没说没有。 得先看了药箱再说。 这个年代糖尿病可是有钱人的专利,要是今天能把这单生意拿下,何愁再没银子花。 伙计看了眼老者,老者是书肆掌柜,当下点点头,让伙计将黛玉带去后面厢房。 黛玉闭上眼睛,双手捧在胸前,对药箱喃喃道:“拜托拜托,你可千万得争气,我今天能不能争回面子可全靠你了。” 打开药箱,黛玉欣喜若狂。 药箱里静静地躺着阿卡波糖和二甲双胍,比她想象的还要好。 黛玉拿出部分药片,重新换了包装放进袖袋里,将药箱收好,从厢房里走了出来。 “老伯,我这里的药有两种,我跟您说说它们的用法……” 老者一怔,他只是随口一说,想让这个女扮男装的娃儿知难而退,却没想到她真的有药。 只是这药确定能治老爷的消渴症吗? 奇奇怪怪的药片放在桌子上,老者眼里的怀疑一点都没掩饰,就差说黛玉是个骗子。 黛玉挠了挠头,不知道该怎样证明自己。 “要不这样,”黛玉想了半天道:“您把这药拿回去先找人试试有没有毒,没毒再给病人吃,等病人感觉有效果,您再付我银子,” “只是除了吃这药,病人还需改善饮食和运动,我把适合病人的食谱也一并给您写下来……” 就着桌上的纸和笔,黛玉写起字来。 毛笔太软,她的字写得歪歪扭扭难看的很,连书肆伙计都看得嘴角直抽。 写好食谱和注意事项,黛玉将药一块交给老者,“拿回去给病人。” 老者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假如这药有效,老朽该到哪里找小哥你呢?” 黛玉想了想:“我过两天还来,今天先不拿书了,等后日证明药有效了我再拿,咱们就约这个时辰见面如何?” “好,一言为定。” 黛玉咂了咂舌,银子被偷,东西买不成,逛街也没了乐趣,只能回府。 林府在扬州城东北方向,远远望去,几百米外的景观楼在阳光的照射下巍峨雄壮,想起前世见过的诸多古楼,黛玉的心弦仿佛被轻轻拨动了一下,一种乡愁一样的感觉涌上心头。 暗处的北静王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这姑娘是怎么回事,平日里率性自在的一个人,却偶尔发呆,总好像有重重的心事一般。 黛玉做贼似的摸到后墙边,狗洞旁一个人影都没有,她快走过去,熟练地趴在地上就往里钻。 墙头上的暗卫表情皲裂,想捂眼都来不及,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林姑娘钻了过去。 钻过去之后黛玉还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左右看一眼没有人,撒腿就要往自己院子跑,却不料天上传来嘎嘎的惊叫声:“天呐,姑娘你竟然钻狗洞!” 黛玉…… 这群臭鸽子,就不能假装看不见吗? 午时。 紫鹃从周姨娘那里回来,见黛玉在睡觉,悄腿蹑脚地走进来,黛玉翻了个身,“怎么回来了?” 紫鹃的脸上带着喜悦,道:“奴婢听了个好消息,赶紧回来告诉姑娘一声。” “哦?”黛玉闻言笑了,“什么好消息?” “周姨娘说,老爷有可能要调回京都了。” “什么!”黛玉从床上翻身坐起,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问紫鹃道:“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没听说。” “就是昨儿个夜里,老爷告诉周姨娘的,让周姨娘将细软该收拾的收拾,一些决断不了的事情找春伯商量着抓紧处理,不要拖泥带水,” “听周姨娘说回去是肯定的了,只是日子还没定下来,等朝廷的调令一到就得出发了。” 黛玉呆呆地盯着帐子,心乱如麻。 脑海中像过电影一样闪过很多人影,宝玉,宝钗,凤姐,探春…… 知道原着里的结局,她想躲开去重新过好另一生,不想再和这些人有交集。她知道自己的想法很自私,但是那个纷纷扰扰的世界她真的惹不起。 却哪里料到世事无常,计划的再好,也抵不过命途的牵扯。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原主存留在体内的情感猛烈地冲击着她,和宝玉之间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像毒药一样扯得她心口生疼,她的心绪纷乱,气血翻涌,喉咙一阵阵地涌上腥甜的气息。 紫鹃的嘴巴一张一合,黛玉什么都听不见,紫鹃神色焦急,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黛玉只觉得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黛玉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她又回到了医学院,整个医学院空空荡荡没有人影。 黛玉来到自己学习的地方,桌上摆着一张相框,相框里爸爸妈妈正对着她微笑,她突然心口绞痛,眼泪扑簌簌地就往下落。 刚嗫嚅了两声“妈妈”,身后有人拍了拍她。转头,一个黑衣劲装的人冷着脸,二话不说掐住她的脖子,顿时将她掐得不能呼吸,她使劲挣扎,绝望涌上她的心头。 就在她几乎窒息过去的时候,一阵洪亮的声音传来:“女娃醒醒,孤来了……” 掐着她的黑衣人吓得手一松,将黛玉摔倒在地上,道了一声“得罪”,便倏忽不见了。 黛玉惊魂未定,空气重新回到胸腔,呛得她剧烈咳嗽起来,一口污血顺着喉咙猛地喷出,整个人便清醒了过来。? 第四十五章 北静王回京 “醒了醒了,姑娘醒了。” 黛玉缓缓地睁开眼,眼前围着很多人,黄老,林如海,谦斋,紫鹃…… 大家关切地看着她,太上皇后怕地拍拍心口:“吓死老子了,差点以为你挂了。要不是看你哭得可怜,唉……” 他没再说下去,要不是看她可怜,哭着喊什么马,又憋得脸都紫了,他都要以为她是在装晕吓唬人。 北静王默默地看着黛玉,紧张得几乎跳出来的心也慢慢落回原位,她哭着醒不过来的时候他差点要冲过去抱住她,那种心疼又害怕的感觉不断冲击着他,使他慌乱到手脚发软,几乎站立不住。 如今看到她醒来,失而复得的喜悦顿时充满了他的心房,他眼眶微热,什么也没说,使劲看了她几眼,转身出去了。 周姨娘着急地等在墨韵院,林如海一回来便迎了上去:“老爷,姑娘怎么样了?” 林如海叹息一声:“醒是醒了,只是神志还是恍惚,大夫说是急火攻心,血不归经所致,这些日子让好生静养着。” 周姨娘一听,眼睛就红了,抽噎道:“姑娘好心还被人冤枉,奴婢就说老爷别骂姑娘,老爷不听。骂了她一顿不说,还关着不让她出门。这么多天了姑娘心里那口火就没发出去,积攒到时候了能不憋出毛病来吗?” 她是真的心疼黛玉,一个没有子女的姨娘,对自己从小看顾过的孩子总有种不一样的感情。更何况只要有黛玉在,她的日子就能过的扬眉吐气,哪怕仅仅将黛玉当作靠山,她也真心希望黛玉平平安安的。 林如海心里也万分后悔,不该对女儿太过苛刻,从小没娘的孩子就是有外祖母守护也不见得不受委屈,不然女儿也不会一回到扬州就不想回京都了。 没有人教导她,规矩上差着点就差着点,有什么大不了的,清规戒律和女儿的命比起来,那都不值一提。 黛玉一直躺在床上,半睡半醒间知道很多人来看过她,黄老还特意命常老伯给她送来了什么千年人参,说是能帮她吊气。 她笑,这老头家都找不到了,银子也丢光了,哪来的什么千年人参,恐怕十年人参都买不起。 参汤喝下去,黛玉又沉沉地睡着了。 迷迷糊糊到了半夜,黛玉只觉得有人坐在她的身边,伸手试试她的额头热不热,又帮她理了理头发,开始的时候她以为是紫鹃,直到乌沉香的味道袭来。 黛玉猛地睁开眼睛,心脏扑通扑通直跳,看着眼前的这个人,没有说话。 北静王的眼睛里充满怜惜,更多是还有依依不舍,“我是来和你告别的,京中有事,我必须今夜就回去。” 停了一会,他将一块玉佩从脖子上摘下:“这是我从小贴身佩戴着的,现在把它交给你,你要好生保管。” 黛玉想推开,被他一把将手握住,口气霸道道:“收下。” 接着又道:“逛街的事是夜沧告诉林大人的,我罚了他十个板子,并让他留在这里保护你,另外,”他看了一眼黛玉:“以后出门别再爬狗洞了,林大人心疼你,不会再禁你的足,你从正门出去就行。” 一连串的话,已经将黛玉说懵,再听到他竟然说什么爬狗洞,黛玉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 张口说话,嗓子已经沙哑:“我不要你的玉佩,也不需要夜沧保护……” “我说需要就需要,没得商量。” 说完这句话,北静王又好像怕吓到她,放缓了语气道:“多事之秋,还是多注意一些好。” 眼看天色不早,他站起身来,黛玉实在忍不住了,便问道:“你既是个王爷,又为什么骗我说你是武将出身。” “蠢丫头,王爷也可以有军功。” “那你是什么王爷?” 北静王沉默了,没有回答她。 为她的安全着想,有些事情还是少让她知道的好,尤其是替身的事情,现在还不到告诉她的时候。 深吸一口气,北静王俯身在她的额头亲吻一口,然后直起腰来,大踏步走了出去。 黛玉心跳如鼓,老半天都没回过神来,额头上被吻过地方滚滚发烫,灼烧得她头晕目眩。 恍惚间她摸到了手中的玉佩,上好的和阗白玉透着温润的光,简单几笔勾勒出的福字庄重浑厚,就那样静静地躺在她的手心里,还带着乌沉香的气息。 …… 几天的静养之后,黛玉已能下地走动。 心里也接受了即将回京的事实。 而且还在和书肆约定好的日子里,让周姨娘安排小厮又送了一批药去书肆,并为自己的失约道歉。 书肆掌柜早早就到书肆等着黛玉,毕竟老爷吃过药以后效果是显而易见的好,结果等来的是小厮,掌柜一再追问小厮送药的善心的小哥是谁,小厮不说,掌柜便让人偷偷跟上,直到见小厮进了林府才回来。 此事不提。 北静王是收到京中密报回去的。 宁国府孙媳秦可卿出事,太上皇命他立刻赶回京城,处理相关事宜。 这几天太上皇的心情很不好,连饭都吃不下,黛玉进来看望他的时候,他抬头看了一眼,没说话,又低下头谁也不理了。 “老爷子这是怎么了?谁惹您不高兴了?”黛玉轻轻坐过去,关心地问。 太上皇动了动身子,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过了很久才语气悲戚地道:“我的孙女活不成了。” 黛玉一惊:“您的孙女?您记起来自己是谁了吗?” 本来还打算回京城的时候带他们一起走的。 但是如果他能记起家人就不一样了,就可以把他们留下,自己回京也回得安心。 “记不起来,我梦见的。”太上皇有气无力地答道。 黛玉拿出听诊器,为太上皇听了听心脏肺腑,除了虚弱些,没有什么大碍。 “梦都是反的,您别难过了。”黛玉安慰他道:“过段时间我们可能要回京城,您是怎么打算的?是想跟我们一起去京城呢?还是想留在扬州?” “去京城。”太上皇连犹豫都没犹豫,斩钉截铁地道。? 第四十六章 秦可卿的身份 林如海来到崇箴堂,跪在太上皇面前,太上皇闭着眼睛躺在榻上,屋中一片寂静。 良久,太上皇叹了一口气,道:“他竟然连孤嫡亲的孙女也不能容下,这是打量孤已经没有几日好活,开始肆无忌惮了。” 屋子里一片寂静,常公公仿佛什么都没听见,而林如海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 “也罢,看来这京都,也到了孤该回去的时候了。林如海……” “臣在。” “孤已令两江总督调李毓任扬州盐政,限你十日内将手中事宜与之交接清楚,准备好陪孤入京,咱们接下来有一场好仗要打了。” 苍老的声音透着无奈,但是又坚定决绝。 林如海磕头退下。 等到黛玉知道秦可卿出事,已经是第二天了。 乍听这个名字,黛玉都有点恍惚。 当年看红楼梦的时候,她还特意看过各种版本的红楼梦中人的背景,知道这个秦可卿其实是先太子的女儿。 先太子犯事后,府中人全被软禁,这秦可卿被人偷偷换出来,送到育婴堂,再以收养的名义换了身份。 先太子如果不出事,秦可卿就是公主。不然以贾府的地位和资历,怎么可能娶个育婴堂出身的女子为宗室正妻。 贾府是先太子的死忠党,对这件事情心知肚明。娶秦可卿为宗妇,其实也存了先太子东山再起的念头。 千算万算也没料到,先太子死了。 幸亏太上皇还在,秦可卿依旧还是有靠山的。 怕就怕这靠山也不长久,早就听说太上皇身患恶疾,即将不久于人世,这次秦可卿出事,保不齐就是有人开始按捺不住,要有所行动了。 这次只是下毒,而且已经救了过来,但是下次呢? 别人既然存了不让她活的念头,又怎么可能善罢甘休?后面肯定还有更狠辣的计划等着她。 尤其她和贾珍之间不清不楚,假如有一天这件事情影响到贾府的声誉,贾府也是不会再保她的。 这个时代是强权者的天下,一个被命运裹挟的弱女子,自身又立不正,她不入虎口,谁入虎口? 黛玉叹息一番,便将此事扔在脑后。 书肆掌柜亲自登门求见春伯,请春伯允许府中那位长相清俊的小哥帮他家老爷治病,大夫诊断他家老爷得的是消渴症,吃了那么多药都不管用,只有吃了小哥给的药之后,明显感觉好多了。 春伯一听就知道掌柜说的那个人是黛玉,笑着拒绝道:“不是我不让小哥帮忙,而是他已经回京城了。听说他命人送药给贵府,怎么药这么快用完了吗?” 掌柜摇头:“不是药用完了,而是总有用完的时候,小老儿想的是有备无患,最好多备下些,可惜,唉。” 都怪自己当时太多疑,如果那天直接相信小哥,让他把书拿走,再跟他讨个人情为老爷治病多好,结果白白的错失良机,再想找人可就不容易了。 只能回府。 书肆主人是一位老翰林,姓于,掌柜和于老爷一商量,于老爷乐了,他认识林如海,小哥是林府下人就好办。现在治病要紧,既然小哥到了京中,而自家在京中也有产业,大不了也搬去京城,治好病再回来就是。 当下命人收拾行囊,阖府准备动身。 十日后,林府启程前往京城。 官道上行驶着数辆马车,太上皇和常公公在车队中间,黛玉紧随其后,林如海在最前面。身边围绕着众多护卫,还有夜沧带着一群暗卫日夜守护。 更有江苏提督从军中调来的队伍,随着车队的移动隐在暗处,前后打探,为太上皇开路。 京城,北郊别院。 一位四十多岁的壮硕男子,正眼神犀利地盯着跪在地上的黑衣人,一字一句地问道:“消息确定?” 黑衣人郑重回复:“属下十人,跟踪几日,已经打探得清清楚楚,那位……老人确实是在车队里,常公公怕被认出,特意将头发染成了黑色,” “除了林府护卫,北静王的暗卫,暗中还有军中人马,或扮成樵夫,或扮成行人,商人,一路相随予以保护。属下们已经确认无疑。” 良久,壮硕男子咬了咬牙,道:“动手。” “是。”黑衣人退去。 壮硕男子坐下来,屋子里烛光摇曳,昏暗不清,他的心里很乱。 但是从扬州,到京城,他的手既然已经沾染了进去,如今就是想撤也撤不回来,更何况他也从未想过要撤回。 上面那位已经暗示过好几次,万一找到太孙,他们这些人将全部为先太子陪葬,包括他们的九族。 而能为太孙撑腰的只有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太上皇。 何去何从,早就在他心里有了方向,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男子看了眼外面,夜幕沉沉,黑暗里的一切都寂静无声。 林府车队晚上停歇在了驿站。 夜深人静,远处传来狗吠声。 突然,几个黑影从屋顶跳跃而至,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 他们的手里都捏着一团浓烟滚滚的东西,扔在地上没有一点声音,而林如海等人夜宿的上房院子已被一张巨大的网罩住。 屋内的人被浓烟呛醒,捂着鼻子跑到院子里,黑夜里看不太清,护卫们和黑衣人打成一团,暗卫带着主子腾空而起,想跳到屋顶逃离,却被巨网挡住去路,一下子掉落下来。 黑衣人越来越多,厢房里的护卫们也全部惊醒过来,整个驿站瞬间便杀声震天。 打着打着,护卫们就觉得头晕目眩,手脚发软,几乎站立不住。 “不好,浓烟有毒。” 有人喊了一声。 赶紧用湿布巾围住,却已经有大片护卫倒了下去。 “哈哈哈,束手就擒。”黑衣人得意地狂笑起来。 笑声刚停,一只长箭嗖地一下射了过来,正中黑衣人喉咙。 眨眼间,数不清的箭矢如同密密麻麻的雨点般向黑衣人射去,护卫们已经护着主子退回屋内,马蹄声像惊雷般滚滚而来,喊杀声响彻云霄,惊心动魄。 ……? 第四十七章 暗度陈仓 京城,北郊别院。 壮硕男子的手抖得厉害,几乎端不住手里的杯子。 “全军覆没!混账!” 啪。 他一把将杯子扔向地上跪着的黑衣人,“既然全军覆没,你怎么还活着?来人。” 黑衣人吓得趴在地上,连连磕头:“属下为了向主子禀报,藏在水缸里才逃过一劫。求主子饶命,给属下将功赎罪的机会,求主子饶命。” 男子盯着跪在地上的黑衣人,摆摆手让来人退下,屋子里寂静地令人心惊胆战,过了好一会,男子才冷冷地对黑衣人道:“下次再失手,就不必回来见我,自行了断。” “是。多谢主子!” …… 袭击驿站的黑衣人全部被诛,清点人数的时候,护卫向夜沧禀报水缸边的水渍有可疑,夜沧站在水缸边看了两眼,没有说什么。 与此同时,一艘外表普通的木船正缓缓地行驶在运河上,向着京城而去。 一只鸽子落在船上,咕咕地叫了两声,黛玉探出头来,对鸽子道:“我在这儿呢,快过来。” 鸽子欢快地跳向船舱,正和黛玉坐在一起喝茶的太上皇惊奇地挑起眉毛:“这贼鸟竟然听你的话?不错不错。” 鸽子咕噜咕噜,不服气地骂了一声:“你才贼鸟,你是老贼头。” 抬头看见黛玉责怪的目光,鸽子耷拉下眼皮,不让骂就不骂,那就给我虫子吃,飞了这么久,差点没累瘫过去。 黛玉从鸽子腿上取下竹筒,倒出一张小纸卷。 这是父亲传来的信。 三天前父亲安排他们坐船走水路,他们都易了容,父亲说他将在两天后出发走陆路,届时会有人扮作她和黄老一起坐在马车里与他同行,还说这样可以混淆刺客的视线。 黛玉将纸卷打开,里面写着:刺客伏诛,特放一人报信,一切计划中。 她皱了皱眉头,将信递给太上皇,道:“写的是些什么?我怎么一点都看不懂。父亲让我把收到的信都念给您听,请您帮忙回复,可能是嫌我的字太难看,写不到这么小的纸卷上。” 太上皇嫌弃地看她一眼:“长的好好的一个女娃,写的字不光丑,还错那么多,真不知道你是随了谁?你父亲是探花,母亲是京都出了名的才女,怎么到了你这里,学问却都学到狗肚子里了呢?” 黛玉噘起了嘴,道:“说的好像您多了解我父母似的,您连自己家都记不起来,没事还是多想想家在哪里,等您想起来我就把您送回去,免得老在跟前打击我。” 常公公笑着上前添水,顺便给太上皇递过药去:“主子吃药,以后可不敢打击林姑娘了,咱们这药离了她可是没处买的。” “哼,”黛玉得意了:“就是有处买您的银子也丢了。” 刚说完这句话黛玉就后悔了,哪有说话这么戳人心窝子的。 看一眼黄老,果然哭丧着脸,那模样让人觉得好不忍心。 黛玉只得假装给了自己一巴掌,伸伸舌头哄人道:“您别听我胡吣,等到了京城,我有好多挣钱的法子,到时候我挣的钱全都给您,保管让您当大富翁。” 这次分开出发的主意就是黄老出的,甚至连易容都是常公公亲自动的手。 黛玉对黄老心悦诚服,别看他记不起自己的事情,但是通过谈吐以及处事,足够看得出他的阅历和见识都非常人能比。 身边有个这样的老人,谁会舍得让他离开。 船行的并不快,河面上还有几艘商船,渔船,客船,时远时近地跟随左右。 那是太上皇的风影卫,是世祖禅位时留给他的。这帮人平日里神出鬼没,最近几年更是销声匿迹,好像消失了一般。 实际上他们一直都在太上皇身边,包括手术那天刺客来袭,风影卫都在暗中掌控一切。只不过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根本不需要他们露面,刺客便被北静王的人斩杀了。 船儿行驶缓慢,太上皇每天都能接到密报,短短半个月的工夫,林如海一行人已经遇见了好几拨刺客。 刺客一拨比一拨难缠,但是也都全军覆没。 承蒙他们看得起,对他这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竟然舍得下这么大的血本。 看起来他们不把他置于死地誓不罢休了。 这一天晚饭后下起了绵绵细雨,冬天的雨水格外阴冷,冻得黛玉和太上皇蜷缩在暖舱里,烤着火说着话,懒得动弹。 “再有个差不多十天就该到京城了。”太上皇喝了一口茶,仰着脸算了一下时间。 黛玉点点头,不知是不是雨天的原因,黛玉总觉得有些困,睁开惺忪的双眼,就发现太上皇也困的睁不开眼睛,本想着起身去寝舱睡觉,却也只在脑子里想了想,便蜷在软塌上沉沉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黛玉好像听到了鹦鹉惊慌的叫声,“姑娘姑娘,船进水了……” 她心里一惊,想使劲爬起来,却发现全身无力,连眼睛都睁不开,脑子里半是清醒半是迷糊,身边没有一丝动静。 黛玉脑子嗡的一下,他们是不是被人下药了? 不然船舱进水,怎么能这么安静,不应该是惊慌失措吗? 就在黛玉逐渐昏沉,即将睡过去的时候,她只觉得脸上被什么东西啄了一下,接着是头上,还有胳膊上,但凡能让她感觉到疼的地方,都有鸟在啄她。 鹦鹉和鸽子们卯足了劲往黛玉身上啄去,它们要想办法将姑娘弄醒。今晚船上不太对劲,所有的人都迷迷糊糊在睡觉,就连平日里警戒的人都靠坐在一起,好像在说话似的,但是鸟儿们看得分明,那几个人也都昏迷了。 船上的水越进越多,鸟儿们啄的越来越急。 一直乌鸦从外面飞进来,看到黛玉仍旧没有清醒的迹象,着急之下冲进鸟阵,沾满雨水的翅膀一阵抖动。 水滴甩得黛玉满脸都是,那只乌鸦伸嘴一啄,恰好啄在了黛玉的人中,黛玉被水一淋,只觉得一阵清凉,接着人中一疼,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双目依旧昏沉,黄毛鹦鹉冲到前面,对着黛玉哇哇直叫:“姑娘,有危险,船进水,人都昏迷……” 那只沾满雨水的乌鸦见到黛玉醒来,好像领悟到了什么似的,飞快地冲出暖舱,一会又沾了一身的水进来,对着黛玉使劲抖擞,身上的水又甩了黛玉满脸,黛玉的神志便渐渐清晰起来。? 第四十八章 太上皇 环目四周,黄老睡的正香,常老伯紫鹃他们东倒西歪睡在地上,显而易见都被人下了药。 头发上的水滴下来,刚才就是这些水将她淋醒的。 应该是蒙汗药。 鸟儿们都没事,那就是人们吃的晚饭有问题。 黛玉使劲撑起身子,想将其他人也浇醒,但是根本就使不上力气。 乌鸦呱呱地吼了两声,“都跟我来,救人。” 众鸟呼呼啦啦跟去一大群,黄毛守在黛玉身边,对黛玉道:“这乌鸦是我前两天收留的,当时它都快飞不动了,我要是不收留它它就掉河里了,” “它说别的船嫌弃它不让它停,我给它虫子吃,它看见过你和我们说话,它也想留下,” “这家伙可聪明着呢,我们算数赢虫子,它能赢所有的鸟。” 黛玉使劲咬着舌尖,想让自己清醒一些。黄毛突然咋呼起来:“坏了,忘了重要的事,船进水了,再不逃咱们都得淹死。” 此时恰好乌鸦进来,又一次将身上的水甩到黛玉脸上,黛玉强撑着精神,有气无力对它们说道:“去隔壁……商船喊人,叼着我……手帕,快。” 她知道隔壁的商船上有人保护他们,她猜着应该是父亲安排的,她的手帕如果被叼过去,商船上的人应该能猜到这里出事。 乌鸦二话不说,叼起黛玉的手帕就往外飞。 此时黛玉也听到了汩汩的水声,绿毛飞进来,惊恐地对黛玉道:“船底破了……” 鸟儿们甩动身上的水,淋到晕倒的人脸上,太上皇他们渐渐苏醒过来,但是全都浑身无力,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太上皇的脸上充满愤怒,想必刺客发现事情不对,已经找到了这里。 他和黛玉对视一眼,两个人都晕的说不了话。 刺客们的确发现了陆路上的太上皇是假的,这才恍然大悟,留下一帮人假装继续暗杀,其他人却偷偷找到了这里。 这艘木船毫不起眼,但是船上时进时出的鸽子却引起了刺客的注意,他们敢肯定要杀的人就在这艘船上。 几个水鬼潜入水中,从船底刺了个缝,另外的人趁着船上小厮上岸采买,将蒙汗药放进小厮装满的淡水里,然后便安心等待天黑。 果然,晚饭就用了放满蒙汗药的水,船上的人吃完饭以后全都晕了过去,水鬼已经将船底的缝隙扩大,就等着水淹进船舱,即使船上的人被水呛醒,他们也会全身无力,无法逃脱。 等到被人打捞上岸的时候,人们只会以为他们是船旧漏水,意外溺水而亡。 这就是他们没有将水里放进毒药的缘故。 商船上的人看见黛玉的手帕,自来女子贴身的用物不能随意外传,这只乌鸦却叼过来扔下,对着他们呱呱乱叫,做个姿势飞一下,回头看他们一眼,再飞一下。 就是再听不懂鸟语,他们也瞬间警觉。 不好,太上皇有危险。 刷刷刷,几条人影冲着木船飞了过去。 这一飞惊动了周围其他的船舶,接着又有数不清的人影飞向木船。 乌鸦累得一下子落在甲板上,再也飞不动了。 水鬼们还等在船底,好确认人都死透再离开。 却突然间听见船上嘈杂起来,水鬼们一惊,迅速派了两人冲出水面查探。 刚刚飞上甲板,倏然有人飞了过来,空中连环腿踢出,直接把水鬼踢倒在地上。那人落下,膝盖就跪在了水鬼的肋骨上,只听见“咔嚓”两声,水鬼就痛得张嘴呼不出来。 其他人迅速窜进暖舱,扶起太上皇,“属下救驾来迟,请太上皇责罚。” 黑影齐刷刷跪了一地。 黛玉惊呆了! 太上皇! 风影卫将太上皇背在肩上,脚步轻点几下,瞬间不见了人影。 而黛玉和常公公他们也被救起来,几个回落都送到了另一艘船上。 太上皇已经安卧在这艘船上,正在由太医诊脉。 须臾,太医跪在榻前,惶恐道:“是蒙汗药。” 太上皇眸子阴冷,透着深深的失望,“严查下去,孤要杀人了。” “是。”旁边一个穿着紧身黑衣的中年男子跪在地上,双手伏地:“属下救驾来迟,请太上皇责罚。” 太上皇“哼”道:“这么多年过去了,都生锈了吗?” “连这点伎俩都识不清,孤还要你们有什么用?” 中年男子什么也没说,匍匐在地上。 太上皇又道:“如何得知孤出事?” 中年男子道:“一只乌鸦叼来林姑娘的手帕。” 太上皇点了点头,“还好有这女娃在,不光救了孤,还救了你们,不然你们全都得自戕。” “是,属下无能。” “知道无能,还不去做事?滚。” …… 黛玉觉得自己的脑袋一直都是懵的,刚才听见他们叫“太上皇”,黄老是太上皇?! 怎么可能? 这老头成天嬉笑怒骂,有时候还发赖,哪里有点皇家该有的样子。 可是…… 在那群人跪下请罪的时候,他那突然迸发出的威仪是从哪来来的?那可是一种令人从心底里产生恐惧的威仪! 还有他非得将谦斋留下照顾,和父亲他们在他面前的拘谨,如今一切好像都找到了缘由。 犹记得那天自己昏迷中听见一个洪亮的声音“孤来了”,就这一句话便将梦里掐住自己的黑衣人吓跑。 她不信鬼神之说,但是自己莫名穿越到这里来,总有人所不知的缘由在,如果他真的是太上皇,他的尊崇自然比得过所有,谁又敢说不是他的尊贵吓跑了黑衣人。 黛玉就那样呆呆地坐着,半天都没敢说话。 常公公已经进去伺候,紫鹃悄悄凑过来,小声问道:“姑娘,那个……那个人是太上皇?” 她都不敢说黄老两个字。 主仆俩对视一眼,都有点惊魂不定。 乌鸦从窗外飞入,落在黛玉身边,黛玉转头看了它一眼,小声道:“你倒是聪明,今日幸亏你了,谢谢你。” 乌鸦歪着脑袋,低声呱呱道:“姑娘能留下我吗?” “能,”黛玉点点头。 乌鸦高兴地转了个圈,飞走了。 一会又飞回来,将黛玉的手帕丢在面前,它是替黛玉拿手帕去了。 紫鹃看着姑娘和乌鸦,从太上皇到黛玉,带给她的震撼让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第四十九章 太上皇赏了一张欠条 常公公从里面出来,“传林姑娘觐见。” 黛玉慌乱地抬起头来看着常公公,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常公公和气地笑了笑,“林姑娘,太上皇要见您呢。” 黛玉进到里面,太上皇已经从榻上坐起,手里端着一杯茶,正往嘴里送。 黛玉跪在地上,行了个不太标准的礼,接着又不知所措了。 屋子里跪着很多人,黛玉不敢抬头,以前看电视剧的时候,好像不能随便抬头看皇上的脸,太上皇比皇上大,那更不能直视。 倒是太上皇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和气:“林丫头过来,孤赏你个好东西。” 黛玉“哦”了一声就要站起来,想想不对又赶紧跪下,膝行着往前走。 常公公捂着嘴笑道:“林姑娘快起来,万一跪坏了膝盖,太上皇又要怪老奴没有扶您了。” 黛玉迷迷糊糊地站了起来。 事情的发展越发远离她的设想,现在不仅连苟着都不行,甚至还直接和朝廷最有权势的人牵扯在了一起。 她的脑子一时有点懵。 原着里关于太上皇的笔墨并不多。 她想不起他的生平。 这几天的暗杀果然不简单,想想也是,一个即将调走的扬州盐政,哪里值得盐商们费那么大力气来赶尽杀绝。 原来刺客们的目标从来就不是她父亲,而是眼前这位太上皇。 黛玉越想越心惊,仿佛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心里暗暗懊恼,当初如果自己不多管闲事,不把他们捡回家,是不是就不用知道这么多。 “林丫头,孤这条命三番两次都是你救回来的,你的功劳最大,跟孤说说你想要什么,孤都答应你。” “我,我……”黛玉挠了挠头发。 她茫然地抬起头来,太上皇微笑着对她点了点头。 “可不可以先欠着,等我需要的时候再跟您讨要?”黛玉壮着胆子问。 旁边一个黑脸壮汉噗嗤笑了一下,被太上皇瞪了一眼,忍不住嘀咕道:“臣是笑林姑娘果然是太上皇肚子里的蛔虫,竟然连太上皇给她打欠条都猜得到。” 欠条?什么欠条? 黛玉迷惑地看着这个黑脸壮汉。 太上皇闻言也笑了,道:“要不孤怎么会如此喜欢这丫头,常公公。” “奴才在。” “把孤的赏赐给林丫头。” “是。” 常公公端来一个精致托盘,盘子上蒙着红布,看上去喜庆又丰满。 “太上皇有旨,林家嫡女林黛玉侍疾有功,特赐念珠一串,欠条一张!”常公公道。 黛玉跪下,“谢太上皇赏赐。” 常公公把托盘放在黛玉的手里,含笑道:“这串念珠可是太上皇亲自加持过的,非寻常可比,林姑娘可要好生保存。” “是,谢常公公。”黛玉道。 黑脸壮汉上前,笑着对黛玉道:“恭喜林姑娘得太上皇赏赐。” 黛玉不知道该怎样称呼他,赶紧俯身道谢。太上皇对她道:“他是孤的侍卫长,你认识的夜阑夜沧哥俩是他家侄子。” 黛玉恍然大悟,赶忙行礼道:“夜大人好。” 夜侍卫长深深地看了黛玉几眼,这就是北静王念念不忘的林家嫡女,果然风姿绰约,气度非一般人能及。 太上皇命黛玉将念珠戴上,语重心长道:“有这念珠在,谁也不敢动你分毫。而欠条么,比念珠珍贵多了,你可是占了大便宜了。” 黛玉看见欠条上的内容,写着:今欠林黛玉承诺一个。 落款是太上皇的大印。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真看不出来哪里就珍贵了。 “日后你若有杀身之祸,带着这张欠条找孤,兴许能救你狗命。”太上皇傲娇道。 黛玉哭笑不得。 常公公进来,低声对太上皇道:“您要的糖油粑粑做好了,可以趁热吃了。” 黛玉闻言,立刻瞪大了眼睛:“谁让您吃糖油粑粑的?我不是说过这些东西不能吃吗?” 黛玉面容严肃地道。 “你这个管家婆,管天管地,还管孤吃不吃糖油?”太上皇气极了,就知道她老实不了多一会,就要开始气他。 “我说不许吃就不许吃,您必须吃清淡的,这半年都得吃清淡的,这事没得商量。”黛玉转头,很认真地看着他。 “混账,”太上皇怒了:“孤看你现在就想用那张欠条了,还敢对孤说不许,你有几个脑袋?” “脑袋就一个,就是管您不许乱吃东西的,”黛玉毫不退让,道:“您又忘了疼起来什么滋味了是不是?” “大胆!”太上皇横眉冷对,瞪眼呵斥她。 黛玉吓得差点跪下,又觉得那样太怂,深吸一口气,挺直了发抖的腰杆,好言劝道:“我还不是为了您好,您这手术当时做的有多凶险,自己又不是不知道,” “如今好容易将病灶祛除,自然得用心养好身子,这半年很是关键。您要是忌不了口,万一再疼起来,咱们这手术可就白做了,” 太上皇的脸色缓和了下来,但是嘴巴却依旧不很服气:“你算什么医圣弟子,治了病还要怕这怕那的,孤连想吃的东西都吃不成,做人还有什么乐趣?” 得,这位大爷顶顶难伺候,对大夫还一点都不尊重。 黛玉不想和他说话了。 常公公端着一碗药进来,还没等靠近,太上皇又骂开了:“端走端走,一群庸医,一天到晚给孤开些苦哈哈的药,一点病都治不了,要喝让他们自己喝,孤不喝。” 常公公满脸堆笑,哄着太上皇道:“这是解蒙汗药的,您身子骨虚,不喝解药不行啊。” “滚蛋,孤说不喝就是不喝。” 黛玉在旁边看得叹气,这老头实在是固执,简直就像一头倔驴,非得挨着鞭子才能听话。 快步向前接过常公公手里的药碗,黛玉道:“我尝尝什么东西,真有那么苦吗?” 喝了一口,黛玉啧啧道:“一点不苦,还有点甜呢,不信您喝一口尝尝。” 黛玉将手里的药碗向太上皇跟前递了递。 太上皇把脸一撇,理都懒得理她。 黛玉站在那里,想了想,拿勺子搅动了几下碗里的药,温柔地问:“喝药还是打针,您自己选。” 狂怒在太上皇眼底聚起,刚要破口大骂,就见黛玉已经将药箱拿了出来,不用看也知道里面有各种针剂。 大张的嘴巴顿时闭合,太上皇不喜欢打针,只能假装严肃地道:“既然你说药不苦,那就给孤尝尝。” 一张脸,一边喝药一边皱成了苦瓜皮。 嘴里还依旧骂骂咧咧。? 第五十章 进京 行刺的水鬼杀的杀,抓的抓,对外则宣称已经全部诛杀,众人心里稍稍安定下来。 谁也不知道夜侍卫长留了两个活口,从他们嘴里知道有人花高价买通喜乐堂,让他们务必杀死太上皇,决不能让太上皇进京。 喜乐堂的名字听着喜庆,做的事情却一点都不喜庆。 这是个杀手组织,是当今最厉害的杀手组织。 至于买家是谁,水鬼们也不知道,这些亡命之徒一向只知道接令杀人,其他一概不打听。 接下来的行程,太上皇不打算再神神秘秘,直接让人去通知了皇上,皇上很快便派了大批仪仗迎接。 太上皇看着就烦透了。 连想多清净一会的小小愿望都不能实现,真真这皇权才是最累人的活计。 太上皇和黛玉换到了大船上,其他小船紧随其后。有了护军营的保护,行进的速度快了许多,没过几天,京城便到了。 黛玉站在船上,望向岸边。 人声鼎沸,车马喧嚣。 这还不是城中心,所见之处都欣欣向荣,可见当初原主进京时所描述的街市繁华人烟阜盛,都是丝毫不差的。 太上皇也来到甲板上,黛玉伸手扶着他,两个人没有说话。只安静了一会,就见一排排的兵甲武士排列开来,闲杂人等全都被赶到另一边,船停了下来,太上皇该上岸了。 太上皇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声音里带着沧桑,道:“丫头,孤该回宫了。” 黛玉看他一眼,他的眼神幽深,半眯起来盯着岸上的人。地上跪倒着一片官员,当中站着的人身穿明黄龙袍,龙袍上九条金龙蜿蜒盘旋,通身的帝王霸气,直冲而来。 这便是当今皇上了。 黛玉突然不寒而栗。 红楼梦里面贾府被抄家,四大家族一瞬间大厦倾覆,都是这位皇上的手笔,如今见到他,那副冷酷威严的模样先就让人遍身寒气,心生畏惧。 太上皇感觉到了黛玉的紧张,转头吩咐常公公道:“将林丫头送去荣国府,等林如海进京后再说。” “太上皇请放心,前几日您嘱咐的时候老奴就已经派人知会荣国府了,想必岸上已经有人等着接林姑娘呢。”常公公道。 太上皇摆摆手,常公公便将黛玉带了下去。 此时岸上肃然无声,皇上率先跪下,迎接太上皇登岸。 皇上身边的亲随低声禀报:“刚才站在太上皇身边的就是林如海的嫡女,太上皇的病就是她治好的。” 皇上面无表情。 …… 一个时辰后,黛玉等人方才从船舱里出来,岸上已经解禁,大家都在谈论皇上亲迎太上皇回宫的排场,赞叹皇上至孝纯仁,体天格物。 荣国府早就打发了轿子并拉行礼的车辆等候,黛玉刚要上轿,旁边闪出一人,双手抱拳对着黛玉便跪:“夜阑奉主子命,护送林姑娘回府。” 紫鹃捂着嘴笑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夜阑左右看了看,小声道:“主子让我以后跟在林姑娘身边护卫。” “啊!”紫鹃看了眼黛玉,满心欢喜道:“那太好了,只是这样你愿意吗?” “怎么不愿意?”夜阑正色道:“我这条命是林姑娘救回来的,能够护卫自己的救命恩人,我求之不得。” 说完还狗腿地看了眼黛玉:“林姑娘,主子说属下的月例银子从他那里领,不用林姑娘破费。” 从看见夜阑的那一刻,黛玉满脑子都是北静王那晚和她道别的情景,那块玉佩一直随身放在荷包里,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会拿出来看一眼,然后再悄悄放起来。 从最初他将自己从刺客手中救出,到进他府中为夜阑手术,再到请他帮忙救治太上皇…… 太上皇? 黛玉心中一动,假如谦斋是王爷,太上皇怎么可能不认识他?自己还跑到太上皇面前去告密,那个时候他们是不是在偷偷笑她?想想都脸红。 黛玉赧颜,一直到爬上轿子,脸都烘烘发热。 一路无话,轿子转过街巷,直奔荣国府而去。 黛玉心里稍微有点忐忑,对于自己来说,这里的一切都是陌生的。 府里的一草一木,人情世故,都曾留下原主的痕迹,而自己这个替代者本想躲得远远的,却不料人算不如天算,该来的终究还会来。 外祖母,宝玉,宝钗,迎春探春…… “姑娘,该醒醒了,咱们回府了。”紫鹃的声音响起,黛玉怔然,刚才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落轿进内,曲径幽廊,转了好几个弯,终于进到荣国府正房大院。 贾母在鸳鸯和琥珀的搀扶下迎了上来,没等黛玉拜下,便一把搂入怀中,心肝肉叫着大哭起来。 一时哭得众人凄然。 黛玉的心里绞痛万分,原主的情感依旧存留在体内,对贾母的眷恋和儒慕根本不需要酝酿,便自然而然地倾泻出来。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往下直掉。 “林妹妹,林妹妹……” 一个温柔缱绻的声音传来。 黛玉泪眼蒙眬地看过去,就见一个面如桃瓣目若秋波的年轻公子,正双目微润地看着她。 项上的金螭璎珞挂着一块美玉,紫金冠将头发束在头顶,通身的气派华贵尊严。 正是和黛玉青梅竹马的贾宝玉。 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黛玉心里暗暗惊奇:“还以为换了一个人,不会再有书里的那种滋味,竟没想到熟悉就是熟悉,换了谁也做不了假。” 宝玉也在心中品度黛玉,越发出落的超逸了,只是那股子娇喘病弱的体态消失了许多,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焕发出勃勃生机,全身充满了吸引人的气息。 黛玉缓缓俯身,宝玉赶忙作揖,两个人都没说话,心里却早已经百转千回。 怔怔地盯了黛玉半晌,宝玉终究没忍住,“妹妹这次回来,不会再走了?” 黛玉看了眼贾母,不知该怎样回答。 还是要走的,等父亲进京,将宅子安顿好,还是要走的。 贾母将黛玉搂在怀里,叹了口气。 前几日太上皇的人突然到访,说再过几天黛玉就到京城了,让府里好生照顾,太上皇的病离不了她。 贾母心中纳罕,她什么时候竟学会给人治病了?? 第五十一章 黛玉不一样了 宝钗在一边看宝玉围着黛玉团团转,心里的妒火熊熊燃烧。 表面上却看不出来。 黛玉盯着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按理说尚未及笄的女孩子,本该是活泼好玩的时候,她却能做出一副罕言寡语安分随时的模样,不得不服。 两个人笑着点头示意,眼神便闪开了。 黛玉心里没有什么,宝钗却暗暗心惊不已。 怎么回去一趟,觉得黛玉不一样了呢。 具体哪里不一样又说不清楚。 这样的感觉不光宝钗有,其他人也有。 寒暄一场后,黛玉被安排到以前的屋子里住下,休息一下晚上接风。 黛玉躺在床上,想对自己接下来在荣国府里的日子做了个梳理。 紫鹃走进来:“姑娘,奴婢去看看以前的小姐妹。” “去。” 紫鹃刚要出门,袭人进来了:“林姑娘,二爷问您睡不睡得着,让奴婢送个暖炉过来。” 紫鹃赶紧笑着接下。 黛玉睡醒,紫鹃已经回来,笑着说宝二爷派人来过两三次,一会送点香薰,一会送点插花,找了各种理由,可见宝二爷有多么想念姑娘。 被黛玉瞪了一眼,不许她胡说八道,小心被有心人听见,徒增闲话。 宫中来人传信,第二天一早有人来接林姑娘进宫,太上皇自回宫以后就身体不适,他信不过御医,非得让林姑娘诊治不可。 当晚接风宴,史湘云也被接了过来。 黛玉见到史湘云,心里的喜爱遮都遮不住。 这个名义上的史大姑娘,自小父母双亡,在府里受婶娘姨娘们的薄待,却没有学得尖酸刻薄,反而个性淳朴性格豪爽。 黛玉拉着史湘云的手,不知该怎么对她才能更好点。 当年看红楼梦的时候,她知道此时的史家已是日薄西山,为了俭省,史湘云需要日夜做针线,她在府里的日子甚至比不上贾府一个体面丫环。 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这个姑娘却一派洒脱,活成了红楼梦里最快乐的小姐。 两人落座,史湘云惊喜地看着黛玉:“林姐姐,我怎么觉得你的身子好多了,看上去没有那么虚弱,而且抓我的手很有力气。” 不光是史湘云,其实从黛玉回府的时候起,这种感觉就都萦绕在众人心里,此时湘云问出来,大家都竖起耳朵想听一听。 黛玉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回到扬州身子就一日好过一日,想来是自小的病根在哪里,还得回到哪里调理才见效。” 众姑娘面面相觑,听的不是太明白。 倒是王熙凤一拍巴掌,朗声道:“我知道了,这就类似于人家说的,坐月子时生的病,必须坐月子时候治才能除根是一个道理。” 黛玉忙不迭的点头,生怕她们继续刨根问底。 宝玉挤到前头,拉着黛玉非要她和自己坐在一起,黛玉假装没看见宝玉的招呼,转身拉过史湘云,将她安在自己和宝玉中间。 宝钗慌乱的心这才稳了下来。 一桌子姐妹说说笑笑,王夫人邢夫人被贾母撵了回去,只留下凤姐和李纨在这里伺候。 黛玉伸手将凤姐拉到身旁的座位上,嗔怪道:“满大家子属你最辛苦,这里都是自己家姐姐妹妹,没有那么多规矩,你和大嫂子也坐下来一起吃个热汤饭。” 说着看了眼贾母,撒娇道:“老祖宗明明最心疼嫂子们,却等着让别人说这话,这样的话坏了规矩的名声就不用她老人家担了,真真的是越老越成精了。” 王熙凤扑哧一笑,顺手敲了一下黛玉的脑袋瓜,假意训斥道:“几天不管教就无法无天了是不是?还敢打趣老祖宗了,学谁不好,学我这些泼猴习性!” “阿弥陀佛,”李纨双手合十,赶紧道:“她竟还知道自己是个泼猴,看把姑娘们都领教成什么模样了。” 一时大家坐下吃饭,又说了一会子话,方才散了。 黛玉拉着湘云的手,非要湘云到自己屋子去睡。 本来宝钗想让湘云过去的,这种滴水不漏的场面事她一贯做的周到。 如今被黛玉抢了先,宝钗意有所指地看了看黛玉,笑着离开了。 其实黛玉没有宝钗那么多弯弯绕,她就是单纯的想对湘云好。 看原着的时候就对书里的史湘云诸多疼惜,如今有机会帮扶她,自然是要抓住机会,为她筹谋的。 晚间,姐妹二人洗漱后。 黛玉知道湘云要做针线,没等湘云为难,便主动说道:“你把针线活拿出来,让紫鹃她们都帮你做,她们的针线活都好着呢。” 湘云很惊奇,“你怎么知道我带了针线活过来的?” “这算什么,”黛玉得意了:“我还知道你的袜子破了不能扔,得补补再穿呢。” 要不说这史湘云心胸豁达,就刚才黛玉的话要是说的是旁人,可能人家的自尊心受不了,恼羞成怒就记恨上她了。 可史湘云不但没觉得难堪,反而高高兴兴地下了床,将带来的包袱打开,道:“真让你说对了,我是带了针线过来的。” 说到这里,她伸了伸舌头:“婶婶她们不让我过来,可我都那么长时间没见你了,如今听说你回来我怎能不着急,再加上我自己也想到这里住两天清静清静,便答应婶婶不会耽误活计,家里这才放了我。” 说完,她憨笑起来,问道“我真的可以让紫鹃姐姐他们帮忙吗?她们伺候你就够辛苦了,会不会……” “哪那么多废话,赶紧把活拿出来。”黛玉命令道,接着冲外间喊道:“紫鹃,雪雁……” 丫环们应声进来。 黛玉吩咐道:“那包袱里是史姑娘的针线活,你们拿下去分一分,这几天不用围着我转,专心帮史姑娘把针线活做出来去。” 丫环们拿着包袱就走,湘云反倒笑开了:“里面还有我的换洗衣裳,怎的也都一齐拿走了,哈哈哈哈。” 开心的笑声最具感染力,她这一笑,黛玉的心情也快活起来。 从穿越过来的时候,她就觉得自己掉入一个黑不见底的深渊,悲伤笼罩着她,让她无法自拔。 直到刚才帮助湘云的这一刻,她突然豁然开朗。除了自怨自艾,她是不是还可以帮助书里的这些女子。 帮她们强大,帮她们逃脱不公的命运,让每一个美好的生命都能像太阳花一样,焕发出勃勃生机。? 第五十二章 要带史湘云赚银子 两人笑闹一场,湘云突然盯着黛玉,很认真地道:“我怎么发觉你变得不一样了?” 黛玉心里一惊,“哦?哪里不一样了?” “说不上哪里,但就是觉得不一样了,”湘云的表情透着疑惑,道:“如果不看模样,说你是另外一个人都有人信。” 才刚半天时间不到,她就发现了端倪,黛玉对她的聪慧赞不绝口。 黛玉只得解释道:“谁知道呢,我回扬州以后常有感触。尤其我父亲差点病重不治的时候,我几夜几夜地睡不着觉,那个时候对人性思虑最多,” “有一天突然悟透了似的,就觉得人活着不能亏待自己,该快活的时候要尽情快活,别总是杞人忧天,自寻烦恼。不然临了了一抔土埋了,岂不是白来世上一遭么。” 湘云竟被黛玉的一番话说得沉默下来,过了好一会才叹了一口气道:“难为你能想开了,以前看你动不动就要掉眼泪,心里既心疼你又看不上你,明明锦衣玉食地享着福,偏偏还那么不知足。如今好了,再也不用为你着急,反倒是你更通透了。” 话题就这样风格突变,黛玉顺势问湘云:“你家里的日子不好过?” “不好过。”湘云老实回道,“家里使银子的地方多,进银子的地方少,掌家的是婶娘,她……” 湘云没有说下去了。 黛玉知道史家这位二夫人,她的父亲是户部一位专管铸币的郎中,经手的银钱不计其数,人却小气到恨不得在铁公鸡身上拔根毛。 史二夫人将她父亲的吝啬学了个精髓。 再加上史家这些年确实也银钱短缺,掌家的史二夫人便将省钱的目光对准了方方面面。 想至此,黛玉安慰地拍了怕湘云的胳膊,史湘云那里已经重新开心起来:“幸亏我的针线活做的好,有时候偷偷做几个小玩意,让丫头送到绣房里去卖,也攒下几两银子了呢。” 一席话差点把黛玉说出眼泪来。 这个憨傻的好姑娘,一定要帮帮她。 黛玉道:“我这里有好几个挣钱的法子,回头我带你一起挣钱。” 湘云闻言,翻身坐起,盯着黛玉看。 那表情又怀疑,又希望是真的。 黛玉笑了:“怎么?不相信我?” 湘云老实道:“有点不敢信,但是又觉得说不定还真有可能,毕竟你变得……” 她挠了挠头发,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这样的变化今晚所有人都感觉得到,湘云相信其他人和她一样困惑。 黛玉仰面躺在枕头上,目光深远悠长,仿佛看向了更广阔的天地:“我们都会变得不一样,只是需要未雨绸缪,提前为自己以后的日子布局,不要等到暴风雪来的时候再躲避。” 就在刚才的工夫,她的脑子里已经闪过很多个想法。 既然要自立,就要计划好能做的事情都有哪些。 这些事情她会写个计划书,她已经想到了一个最好的人选帮她打理,这个人就是王熙凤。 那可是脂粉堆里的英雄,比个男子都不遑多让。 湘云盯着黛玉,道:“我也不懂什么经济学问,你说有法子挣钱就有法子挣钱,我都信你,到时候你带我一起,需要我干什么你就说。” 她豁上了,如果需要投资的话,她已经攒了五两多银子了,到时候都拿出来交给黛玉,大不了亏了再重新攒。 黛玉披上衣裳穿鞋下床,湘云也跟着下来。 走到桌前,黛玉拿出纸来铺开,提笔便写起来。 湘云不吭声,看着黛玉在纸上写写画画。 嘴角却直抽。 这笔字? 怎的这么难看了? 黛玉写好,将纸往湘云面前一推,告诉她道:“这是一个计划书的轮廓,到时候还得商量着再写个精细化的,” “我觉得现在可以做也能做到的就有两个,一个是卖各种特效药,这个事情交给我就行,我回南方这趟得了点奇遇,脑子里存了很多奇方,专治一些疑难杂症……” “对了我还忘问你了,”史湘云打断黛玉的话,问道:“你怎么突然懂医术了?听说你明天还要进宫,你的医术竟然厉害到能为太上皇看病了?这是怎么回事?” 这件事情令所有人疑惑,但是嘴上都不敢说,就怕被有心人听见传了出去,万一被人弹劾就坏了,铁定会被定一个居心叵测,谋害皇家的罪名,一旦坐实可就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如今湘云没忍住,当面问起黛玉,黛玉伸出手指头,竖在唇边,示意湘云小点声,“我说了你也不信,你就等着看效果怎么样,等你看到我的药的确与众不同而且效果奇特,那个时候我再告诉你怎么回事,如何?” 她想过了,自己的变化太大,这里的人都是人精,心里不可能不怀疑,早晚有一天她要给大家一个合理的说法。 在给个说法前,她得做点让大家心服口服的事,到时候随便她说个什么理由,她们便都容易接受了。 没有看到效果前,她就是说破天也会有人怀疑,说不定还会说她中了邪祟。 湘云歪头想了一会,点点头道:“管他什么原因,反正我相信你,你说的第二件可以做的事情是什么?” 黛玉道:“这第二件事情,我想做一些与众不同的胭脂水粉,到时候咱们多组织几场聚会,用自己的产品做礼物。只要用过我们的产品,她们就再也不会用其他脂粉铺子的,咱们先把名声打出去,再找铺子,肯定能做它个开门红。” 说起这些事,黛玉如数家珍。 别看她的专业不是销售,但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现代那些商家的促销手段天天见,她能一口气背好几个方法出来。 湘云的表情已经有点激动了。 她的心情从刚才的怀疑到如今的热血沸腾,尽管黛玉说的都是她从来没听说过的事,但她就是觉得靠谱,无比的靠谱。 “行,好,太好了,”她连说三个词,想肯定自己的语气:“我想跟你干,我穷。” “哈哈哈哈哈。”黛玉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个可爱的姑娘,活的真实而又实诚,真真让人不爱都不行。? 第五十三章 都在观察林姑娘 两个人热烈讨论半天,直到嬷嬷一遍遍催促才睡去。 王熙凤回到院子,和平儿说起黛玉,委实奇怪:“林妹妹这次回来,总让人觉得哪里不太对。” 说到这里,她自己先皱着眉头摇了摇头。 “哪里不对?”平儿问。 “说不好,是一种感觉,”凤姐道:“她以前心高气傲,简直不食人间烟火,说白了就是不通人情。可是这趟回来,她竟然知道关心我累不累了,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她很惊奇,同时心里也很高兴。 毕竟自己的辛苦能被人看在眼里,得到别人的认可,就是再强大的人,也是有点感动和知足的。 “更何况我和大嫂子一起在布菜,林妹妹却只拉着我的手说我辛苦,”凤姐抿嘴笑道:“可没说大嫂子辛苦,我看大嫂子的脸都变了,” “不过大嫂子这个人能装,过了一会就看不出来罢了。” 平儿一边铺被子,一边忍不住感叹:“要是林姑娘真的变得人情通达了,可真的天大的好事。” “哦?”凤姐问道:“这话怎么说?” 平儿站起身子,压低了声音道:“奶奶也不想想,眼看着宝二爷就该说亲了,您瞅着府里这几位主子属意的都是谁?” 凤姐心里一动:“谁?” 平儿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小声道:“不是林姑娘,就是宝姑娘。” “你这小蹄子,”凤姐拧了平儿一下,小声嗔道:“知道也别乱说,免得传出去,不一定就得罪了谁。” “我就是在奶奶面前这么一说,”平儿道:“奶奶想啊,要是真的定下宝姑娘,往后这府里还有您什么事?您别看她闷声不响的,那可是个心里圆滑的主,” “有什么得罪人的事惯会把别人推在前面,就奶奶这风风火火的性子,如果让宝姑娘入了府,您就等着被她算计。” “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可是这跟林姑娘有什么关系?”凤姐不解地问。 平儿走到桌前,喝了一口茶,这才对凤姐道:“如果林姑娘真的变得人情练达,那她被主子们看中的几率就大了,而她的性情可比宝姑娘磊落得多,奶奶要是和她做妯娌,往后的日子就用不着勾心斗角,比和那位清净多了。” 王熙凤愣怔了半晌,方才惆怅地道:“这话说起来还早着呢,我今儿个瞅着,林妹妹这趟回来,对宝兄弟冷淡了许多,倒是宝兄弟还一如既往的热乎着,” “我看他们三个,动心的只有宝兄弟和宝姑娘,宝兄弟是对林妹妹动了心,宝姑娘是对宝兄弟势在必得,而林妹妹根本就没那个意思,宝姑娘白紧张了,” “更何况姻缘二字,岂是我们想的那么简单,尤其像咱们这么大的家族,正房嫡孙选媳,那可是要斟酌再三才能选定的,” “宝姑娘从哪方面说都不如林妹妹,主子们心里也都反复比量呢,一时半会是定不了的,别费那个脑子了,睡觉。” 两个人歇下,平儿刚在小榻上躺好,又想起来一件事,赶紧问道:“奶奶,明儿个还去东府送药吗?” “送啊,怎么了?” “没什么,”平儿道:“我就是突然想起来,连太上皇都找林姑娘看病,何不让她给蓉大奶奶也瞧瞧去,说不定就治好了呢。” 凤姐大惊,赶紧呵斥道:“你可别多这个嘴。” 平儿听到她的口气,也吓了一跳。 就听凤姐接着道:“你知道林姑娘的医术是怎么回事?莫名其妙就学会了的事情,说出去会有人信吗?” “人家不但不信,还会认定是我们贾家心怀诡计,有所图谋。今晚吃饭谁都想问问林妹妹的医术是怎么回事,但就是没有一个人提,你道是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大家心里都知道兹事体大,祸从口出,” “更何况,”凤姐压低了声音,警告道:“东府奶奶的事还轮不到咱们做主,这个节骨眼上,上面的人是想让她活还是想让她死,都不是咱们能左右得了的,” “万一不慎,就会搭上全府几百口人的性命,我就是再心疼,也不敢去冒这个险,” “说来说去这都是命,我心里也不好受,只有瞅着工夫就去瞧瞧她,宽宽她的心,也算是相好一场,唉……” 王熙凤长长地叹了口气,心情无比的低落,平儿也不敢再乱说话,过了一会,就听见凤姐那边传出轻微的鼾声。 已经接近亥时,宝钗还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今天的她没有了以往那种气定神闲的淡定,反而在心里没来由地产生了一丝危机感。 以前的她从来没把黛玉放在眼里,尽管外表看上去她对黛玉爱护有加,彬彬有礼,但其实在心里她是看不起黛玉的。 不就是个盐政的女儿,一天到晚除了念诗作画,还懂点什么? 会掌家理事吗? 会人情世故吗? 会经济学问吗? 什么都不会,凭什么和她争这荣国府少奶奶的位置? 哪来的底气? 除了一个老祖宗,还有谁会觉得她合适? 而自己有信心会讨得老祖宗的喜欢。 以往每次从老祖宗那里回来,宝钗都在心里暗暗咬牙,就不信了,老祖宗再偏心,还能不向着自己嫡亲的孙子,如果黛玉就是撑不起这副担子来,老祖宗总不能把偌大的家业断送在她手里。 可是今天,宝钗从贾母那里回来以后,心里却很慌乱。 第一次没觉得黛玉是个废物,反而开始警觉起来。 越想越多,越想越忐忑,总觉得好像要发生什么似的,心里七上八下没有着落。 此时此刻,宝玉正坐在桌前,将黛玉以前送他的物件拿出来,一一看过。 袭人进来催了好几次,宝玉都不理会。 今天黛玉的视线一直都没在他身上,这在以往从来都没有过的事情。 究竟发生了什么? 林妹妹为什么会变得这么陌生? 她的医术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想到黛玉的冷淡,他怅然若失,盯着眼前的诗文发起了呆。 …… 这是个不平静的夜晚,黛玉的归来,让他们各怀心思,久久不能入睡。? 第五十四章 药箱在贾母面前变大 黛玉早早醒来,去贾母房里请安。 贾母屏退左右,将黛玉拉到眼前。 盯着黛玉半晌,方才伸手理了理她的发丝,叹息道:“你的医术究竟怎么回事?昨儿个人多没问你,这会子还没有人来,你老实和我说说。” 黛玉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出,早就已经想好了说辞。尤其是贾母这里,黛玉需要她的配合,所以这说辞也照着老人能接受的程度去说。 老人最爱听带点神秘色彩的事,而她的这件事情确实也匪夷所思,她决定编一个梦中奇遇的故事给老人听。 “外祖母就是不问,我也会找个时候说给您听的。毕竟我自己心里也奇怪的很,就想着回来以后偷偷跟您一个人说说,您帮我分析分析这是怎么回事。” 贾母示意黛玉上炕,坐靠在软垫上,黛玉接着道:“”回扬州的路上我做了个梦,梦里有人跟我说话,看不清那是什么人,但说的话却很清晰,” “那人将一些医术方面的事情灌输到我脑子里,奇怪的是我竟然全部都记住了,临了的时候那人送我一个药箱,只要是我需要的药,药箱里自动就会出现。” 一边说,黛玉一边将药箱从袖袋里拿出来。 贾母就见一个拳头大小的盒子躺在黛玉的手掌心,不等她看得更清楚点,黛玉将药箱放在炕上,药箱瞬间变大,吓了贾母一大跳。 “这,这……” 贾母张大嘴巴,老半天说不了话。 要是刚才还对黛玉所说的经过信都不信,现在她却对自己的坚持产生了动摇。 没有什么能比得上不可思议的事情就发生在眼前,对她更有说服力了。 贾母双手合掌,念了好几声阿弥陀佛。 想想还不够,又让黛玉扶着下炕,到观音面前上了几炷香,虔诚地跪下来祷告一番。 做这些事的时候还让黛玉出去告诉鸳鸯,不许任何人靠近。 祷告完毕,贾母站起身来,药箱带来的冲击还在,她惊疑不定地对着炕上的药箱左看右看,伸手想碰一下,又迅速收回了手。 黛玉对这个可爱的老太太喜欢不已。 打开药箱给贾母看,里面的药品都是贾母从未见过的,上面还写着一些奇奇怪怪的字,她都不认识。 老太太使劲稳住,生怕让黛玉看出自己孤陋寡闻,假装不在意地问黛玉道:“这些药你都会用吗?可千万不要不懂装懂,用错了药可是会出人命的。” 黛玉点点头,“外祖母放心,我都会用,师父教的东西都在我脑子里,记得清楚着呢。” 贾母看了眼黛玉的脑袋瓜,怎么就做个梦的工夫,就能记下这么多东西呢?八成是那位托梦的神医用神力相助,这就有点像练武之人用内力帮助提升修为一个道理。 她觉得自己参悟了。 孙子宝玉出生就带了块玉落地,如今外孙女黛玉的梦境奇遇,统统都是祖宗显灵,眷顾她最喜爱的两个孩儿。 可见这香是要天天供奉的。 老太太目光坚定,为自己每天的日程又加了项目。 黛玉拿出听诊器,戴在耳朵上,掀起外祖母的衣服来为她听心跳,这还不算,她听了一会,把听诊器摘下来挂在外祖母耳朵上,让她自己听。 贾母瞪大了眼睛,惊奇地问:“这是我自己的心跳声吗?” 黛玉笑着点头。 贾母继续听,听着听着还拿起另一头看一看,接着再听。 那副求知若渴的表情,看得黛玉直想笑。 直到好一会,贾母才咳嗽一声,恋恋不舍地放下听诊器,郑重对黛玉道:“这件事情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 “外祖母放心,”黛玉悄声道:“我没在任何人面前说过实话,包括父亲问我都说是在外祖母这里偷偷学来的医术,连太上皇在内都以为我是医圣传人,现如今我只跟外祖母一个人说了实话。” 贾母的眼珠子动了动,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毕竟是自己从小带大的孩子,关键时候只相信自己一个人。 黛玉接着道:“还得请外祖母帮我一个忙,等父亲和太上皇问起的时候,您就说带我去寺庙上香邂逅一仙风道骨之人,那人和我有缘,愿将一身医术传授与我,只是要承诺为师门保密,您答应之后才让我学的医术,您觉得如何?” 贾母思虑一番,点点头,道:“这个说法没毛病,先就这么定了,等我再想想一些细节,想好了教给你。总之这件事情实际如何,只有咱们祖孙俩知道就行,万万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免得被他们当作怪力乱神,引来灾祸。” “黛玉明白。” 贾母盯着黛玉的眼里流露出无限的温柔与疼爱,黛玉收起药箱,贾母眼睁睁地看着药箱突然变小,接着被黛玉收进袖袋里,不见了。 她现在对黛玉的说法深信不疑了。 这不是戏法,尤其她还看见了那些药,那个什么听诊器。 戏法变出来的都是她见过的东西,而这个药箱不是,药箱里的东西她闻所未闻。 吃过早饭不久,宫里来接的人就到了。 贾母心里紧张起来,亲自拿过荷包,往嬷嬷手里塞去。 “老身这外孙女见识浅薄,若是在宫里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还望嬷嬷能多加照拂,老身感激不尽。” 嬷嬷偷偷掂了掂,荷包里得有上百两银子,脸上的笑容便变得更加真诚起来。 “不敢当老太君一声感激,”嬷嬷谄媚道:“别的不说,奴婢出宫前可是得了常公公的旨意来的。” 嬷嬷靠近一步,故作亲近,小声道:“公公说贵府林姑娘是太上皇的福星,屡次三番救太上皇于危难,嘱咐奴婢见了林姑娘要恭敬,不得怠慢,” “更何况宫里贵人们得知太上皇和林姑娘的渊源,都巴不得能在林姑娘面前露个好脸,好让林姑娘替她们在太上皇面前美言几句,谁敢说她不妥当?” “老太君就情好,如今不光是太上皇赏识林姑娘,宫里其他贵人也都对林姑娘高看一等,想巴结还巴结不过来,没人敢给她难堪,老太君就放心。” 贾母见她说的诚恳,心里的惶恐便渐渐消失,只拉着黛玉的手,一而再地嘱咐,将黛玉送上宫里的马车。? 第五十五章 再也不吃糖油粑粑 阳光照在朱红色的宫墙上,斑驳而又寂寞,宫道深长,远处隐隐透出高高的楼阁檐角,明黄的琉璃瓦在阳光的照射下,金碧辉煌。 黛玉对皇宫一点都不好奇,从下了马车开始,她就目不斜视地跟在嬷嬷身后,往里走去。 难得见到初次进宫就不慌不忙的姑娘,嬷嬷心里也暗暗赞叹。 到了太上皇的洪寿宫,正殿里站满人影,一个个衣衫华贵,面容焦急。 当中是身着明黄龙袍的皇上,正威严地盯着迈步进来的黛玉。 黛玉行礼问安,不敢有丝毫懈怠。 自己在这里就是个小蝼蚁,想要好好活着,就得遵守这里的规矩,该下跪的下跪,该低头的低头。 帘子卷起,头发花白的常公公从里面出来,他眼睛红肿,脸色蜡黄,好像没睡好似的,憔悴的很。 一看见黛玉,常公公的眸子亮了起来:“林姑娘快过来,太上皇正吩咐老奴出来看看姑娘到了没有呢。” 正殿里的人们眼皮子抬了抬,脸上却都不动声色。 进入内殿,金色帐幔卷起,檀木大床上躺着容色枯槁的太上皇,御医们分站两排,一个个神情萎顿,正在挨骂。 “你们这帮废物,拿着朝廷的俸禄,尸位素餐,连孤这点病都看不好,孤还要你们干什么?你们也别等着砍头了,直接找个水塘自己跳进去得了,好歹还能喂喂鱼,也好过活着浪费米。” 太上皇骂得起劲,都没看见跪在地上的黛玉。 直到常公公上前提醒:“太上皇,太上皇,林姑娘来了。” 愤怒的骂声戛然而止。 太上皇的眸色躲了躲,好像有点心虚的样子,御医们差点惊掉眼珠子。 太上皇的表情,竟像是害怕林姑娘? 太上皇是真的害怕黛玉。 黛玉三令五申不许他吃糖油粑粑,他回宫以后命御膳房做的头一道点心就是糖油粑粑。 黛玉让他半年以后再慢慢吃这些东西,暂时先忍着点,他还以为她危言耸听,故意将他的病情说的严重。 他都已经开腹将病灶切了出来,肚子也没有再疼的死去活来,他觉得吃东西也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直到吃完了以后又吐又拉,恶心得他直哼哼,他才明白过来黛玉管着他其实是为他好。 不像宫里的这些人,一个个表面上对他毕恭毕敬,他要怎样就怎样,实际上指不定心里怎么盼着他吃死自己呢。 他越遭罪,就越想骂人,越骂人,就越不舒服。 难受的哼哼了一个晚上都没睡着,也把御医们折腾了一个晚上。 常公公扶额,如今除了这位林姑娘,真不知道还有谁能制止得了太上皇的滔天怒火。 黛玉上前,为太上皇把脉。 骂人的时候还气势汹汹的太上皇,瞬间变得有气无力起来,只是那眼神四处乱瞟,还用眼角的余光瞄两眼黛玉,接着便闪开了。 黛玉看着好笑,但却板着脸。 没好气道:“打针。” 吃药太慢,有发炎的症状,得先消炎再说,毕竟手术时间不长,还处于容易并发其他症状的时候。 这个不让人省心的老头,看他的脸色就知道昨晚没睡好,黛玉真是又心疼又生气。 黛玉将药箱打开,御医们伸长脖子睁大眼睛,争相看向打开的药箱,里面的东西他们从没见过,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药和瓶子,大大的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看人家用的东西都那么与众不同,难怪太上皇说林姑娘是医圣传人。 御医们快羡慕死了,一个个就像求知若渴的小学生,眼睛都不眨地看黛玉拿出针头和瓶子,向太上皇走去。 太上皇的手往里缩了缩,不情愿地道:“有没有那种喝口水就能吃进去的药片,我吃药片,我不打针。” 御医们惊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太上皇太不公平了,将他们骂个狗血淋头,转过来对林姑娘就是一副好商好量的模样,这还是他们那个英明神武的太上皇吗? 黛玉这里根本就没得商量:“伸过手来,快点,不然你还得遭罪。” 不是黛玉危言耸听,确实是太上皇现在很虚弱,如果不抓紧消炎,很容易就会发烧,那个时候才更麻烦。 听到黛玉严肃的语气,太上皇嘴里骂了一句:“都是御膳房害的孤,孤再也不吃糖油粑粑了。” 一边不情不愿地伸出手。 黛玉弯着腰,拍打消毒,对准血管一扎。 太上皇嗷地嚎了一嗓子:“混蛋,不知道疼吗?” 御医们终于心里平衡了,原来林姑娘也挨骂。 太上皇的嚎叫惊到了外面的人,皇上快步走进来,冰冷的眼神扫过殿内所有人。 就见太上皇的帐子顶上挂着一个装满水的瓶子,一根细细的管子通下来,绑在太上皇手上。 太上皇正骂骂咧咧,林姑娘连理都不理,兀自站在床前整理着那根管子。 皇上身后的胡公公瞪大了眼睛:“大胆,竟敢怠慢太上皇。” “啪”。 一个杯子甩过去,差点砸到胡公公脸上。 吓得胡公公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就听太上皇骂道:“狗奴才,敢到孤这里耍威风,找死!” 胡公公浑身颤抖,趴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 他就是想讨好讨好太上皇,他看太上皇骂得凶,还以为他老人家是真的生气,谁会想到竟是假的。 皇上嫌弃地睨了他一眼:“滚。” 胡公公屁滚尿流地爬了出去。 太上皇脸色铁青,简直快要气疯了。 他找个医圣传人给自己治病容易吗? 自己骂两句林家女娃子就罢了,别人也敢在他面前吓唬她,谁给他们的胆子? 他气愤难平,呼呼地喘着粗气。抬眼看一眼黛玉,恨铁不成钢地道:“以后谁敢给你脸色,你尽管放心大胆地打,出了乱子有孤给你担着,免得什么狗屁玩意也敢来欺负你。” 黛玉无奈地看着他,心说我敢吗?你眼里的狗屁玩意,一个手指头就能碾死我好不好。 拿出一根银针,黛玉拉过太上皇的手腕,太上皇一看又大叫起来:“怎么还要扎针?这是什么针?”? 第五十六章 林姑娘不讲仪态 黛玉道:“您是不是从昨晚就没吃东西?恶心呕吐不好受?我帮你灸一下穴位,一会就能缓解症状,您就能吃的下东西了。” 太上皇怀疑地瞪着黛玉手里的银针,长长的银针闪着寒光,看得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你这个女娃小心眼的很,别以为孤不知道,孤骂你你就给孤多扎几针,等孤好了非砍你脑袋不可,哼。” 说着说着,他想起来站着的那些御医,又对御医道:“砍她之前先砍了你们的脑袋,一群废物,滚滚滚,别在孤眼前,看着就来气。” 御医们抹抹冷汗,赶紧退了出去。 皇上在内殿待了一会,见太上皇已经没什么事,便回了御书房。 殿中的人都出去后,太上皇不悦地看着常公公,怎么跟个木头人似的,不识趣吗? 常公公哀怨地看了眼黛玉,自打林姑娘救了太上皇,他在太上皇跟前就没地位了。 常公公出去,将侍候的人一并打发走,殿中便悄然无声了。 太上皇扫了黛玉一眼:“孤没中毒?” “没有。”黛玉很肯定地回答。 原来他以为自己被下毒了。 这宫里…… “哼,”太上皇冷笑一声,“这宫里盼着孤死的人可不少,孤已经好几次从鬼门关被拽回来了,还以为这次又要完戏。” 黛玉安慰他道:“放心好了,这次不是中毒,您刚做完手术,肠胃还适应不了油炸之类的东西,” “我写过一个注意事项,您总是不听,这不就遭罪了嘛。” “这次不是,难保下次也不是,”太上皇很惆怅:“要是下次有人趁机下毒,孤这条命可就交代在这里了,孤还有心愿没有达成啊。” 他的眼睛看向头顶,眼神却不知道飘向了哪里,眼里带着忧伤。 黛玉没有说话,静静地为他按摩着腿脚。 她突然很同情这位老人,她能感觉到浓重的悲哀压在老人身上,压得他连呼吸都是苦涩的。 “丫头,”太上皇出声道:“你有没有什么解毒的特效药给孤留两颗,万一哪天孤中毒了,孤要自救,不然等你进来抢救,说不定孤就死翘翘了。” 说的黛玉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谁家老人需要时刻要给自己准备解毒丸?以防止被人毒害! 她低下头,假装去拿药箱:“我找找啊。” 如果药箱里没有,她就回去自己做,她知道那些药的成分,她愿意为老人准备。 药箱很整齐,里面不但有解毒药,而且还分门别类有好几种,装在一个个小瓶子里,携带也方便。 自从给太上皇做完手术,黛玉就发现了药箱的变化。 变得能感知到她的意识,她脑子里想什么药品,药箱里就会出现什么药品,甚至还会出现一些比她所想效果还好的。 只是数量上她还掌控不了。 黛玉觉得这变化肯定和她治病救人有关,如果有机会她还会救,到时候看看药箱又会发生什么变化。 黛玉将解毒药瓶拿出来,一一讲解给太上皇听,太上皇听着听着头就大了:“这么多,孤哪能分得清。” “李德昌。” “在。” 随着一声落下,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太上皇床前,黛玉吃惊地睁大眼睛,这人是从哪里出来的?竟然连点动静都没有,就像凭空闪现的一般。 “好了,瞪那么大眼睛干什么?”太上皇道:“你把刚才那些话将给李德昌听,把这些药也交给他。” “他们是孤的暗卫,是孤手里的刀,”太上皇的语气里带着骄傲:“你以为孤是吃素的,哼,这宫里都是吃肉的狼,孤就是猎人,哪只狼敢对孤呲牙,孤便砍掉他的牙。” 黛玉懵懵懂懂地听着太上皇絮叨,连李德昌什么时候消失的都不知道。 吊瓶没挂多久就拆了,太上皇早就发出轻微的鼾声,睡着了。 黛玉又累又饿,很困。 昨晚她也没睡好,和湘云说了那么多话,兴奋的下半夜才入睡,早上又早早起来,饭也没吃多少就入了宫。 她偷偷地看看四周,殿中无人,太上皇应该一时半会都不会醒,黛玉便在太上皇的脚榻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蜷缩着坐了下来。 她本来只想这样靠一下,缓解一下疲劳,殊不知竟睡了过去。 常公公站在外面,很长时间里面都没有动静,悄悄进来一看,林姑娘歪躺在太上皇床边的脚榻上,正睡得香甜。 他嗔怪地撇了撇嘴,这林姑娘果然不如他靠谱,成天气太上皇不说,侍个疾都能自己睡着了,真是没有规矩的很。 正欲出声,就听得太上皇压低了声音道:“不许吵她。” “出去张罗些吃的。”太上皇轻声道。 常公公心里暗叹,林姑娘这样侍疾,太上皇不仅不骂人,还赏赐她吃的,真是合了太上皇的眼缘了。 说了声“是”,他转身出去了。 黛玉睡得脖子僵硬,翻身的时候差点掉在地上,一下子醒了过来。 肚子里一阵咕噜,在这寂静的宫殿里很是夸张,黛玉紧张地看一眼床榻,太上皇依旧在熟睡,这才放了心。 她站起身来,脚上已经麻木,差点没站住歪倒在地,黛玉赶紧抓住床帏,便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回头,便见常公公端着饭菜进来了。 常公公看见黛玉那奇怪的姿势,怔了一下:“林姑娘,您这是……” 黛玉不知道该怎样解释,肚子也恰到时候地咕噜起来,只能尴尬地看着常公公。 “还不快把饭菜端上来,瞧她那点出息,饿得连点仪态都不要了。”太上皇醒来为她解围了。 “是,”常公公笑了,把饭菜放在桌上:“林姑娘饿了就快吃,御膳房的菌菇汤可是一绝,您尝尝。” 黛玉是真饿了,饿得前胸贴后背,都冒虚汗了。 盯着常公公放下的那碗汤,她也顾不得什么仪态,几步走过去,端起来咕咚咕咚地喝,眨眼间一碗汤就下了肚子。 热汤顺着食管往下流,黛玉顿时觉得四肢百骸都舒展起来,还想再喝几口,碗里已经空了底。 看的常公公直皱眉头,真不知道林姑娘是这副吃相,在宫里都这么肆意,在家里不得更难看? 这要是做了北静王妃……哎哟不能想,想想都替太上皇头疼。? 第五十七章 娘娘有请 眼见得黛玉吃的香甜,太上皇的肚子也咕噜起来。 可把常公公高兴坏了,太上皇从昨晚就滴水未进,除了吐就是泻,铁打的身子骨也架不住这样折腾,更何况他本来就是个病人。 这林姑娘就是神,只来了打那么一针,太上皇就有胃口了。 就冲着林姑娘能救太上皇,什么规矩不规矩的,统统见鬼去。 黛玉一边吞着嘴里的鸡肉,一边去扶太上皇过来吃饭。 太上皇嫌弃的对她道:“你说说你,好歹也是官家女儿,母族还是数得上的公侯世家,你怎么就不知道讲究点呢?” “哦。”黛玉嘴里塞着食物,含含糊糊地答应道。 太上皇一边嫌弃,一边坐到桌前,刚要拿起勺子,想到刚才黛玉喝汤的那股子豪爽劲,便把勺子放下,也端起汤碗来,一饮而尽。 喝完,还吐吐嘴里的热气,表情无比的舒坦。 于是在常公公一会皱眉一会无奈的表情下,太上皇和黛玉大快朵颐,狼吞虎咽,饱餐一顿。 要不是黛玉管着,太上皇是想再喝点汤的。 “您最多能吃八分饱,多了不行。”黛玉道。 “你没事可以滚了,连饭都不让孤吃饱,赶紧滚回去,别留在这里气死孤。” 太上皇板着脸,看都不想看黛玉。 黛玉好整以暇地坐在那里,“等他们把药熬好端上来,我盯着您喝了就走。” “什么?”太上皇一听就不乐意了:“针都打了,还喝什么药?是不又是那帮御医开的?他们开的药我不喝,” “孤昨日就不舒坦,还以为这帮御医能行,便没让你当天过来。哪承想这就是一帮废物,喝了一晚上的药都没把孤治好。现在都已经打过针了,我不喝药。” 黛玉无奈,只得耐心劝道:“他们开的药还是管用的,不然您从昨天熬到今天,早就发烧了,” “只不过喝药比打针效果慢一点,但打针只是暂时的,真正调理身子还是得以喝药为主。” 看着太上皇愁眉苦脸的样子,黛玉心里挺不忍。 也不怪他抵触喝药,当初他喝了那么多年,喝的都吃不下饭,人越来越虚弱,病灶也没除掉,罪倒是遭了不少。 “实在不爱喝药,可以命御医将药制成药丸,用水送服,这样总可以?”黛玉哄他道。 常公公从外面进来,小声禀道:“太上皇,贵人贾氏派人过来,说想求太上皇个恩典,容她和表妹见见面。” 贾氏? 贾元春? 太上皇看了眼黛玉:“见还是不见?你自己看着办。” 都找到这里来了,不见怎么能行? 不看僧面看佛面,还得看外祖母呢。 黛玉点点头,“见。” 她记得书里的贾元春对黛玉并不待见,生怕黛玉生了嫁给宝玉的心,连赏赐端午节礼物的时候都特意区别对待。 再加上这贾元春格局不大,蠢笨且小气。黛玉对她也实在生不出好感来。 与太上皇告辞以后,黛玉被带到了皇后那里。 黛玉进宫为太上皇治病,宫里的娘娘们都竖起耳朵打探着消息。她们的消息将传递给背后的家族,必须精准而迅速,一时不及,家族比别人晚了一步,前朝左右后宫,就能影响自己在宫中的地位。 今天的贾元春高调的很,生怕别人不知道黛玉是她表妹,为了让皇后看看她的面子有多大,特意让宫女去洪寿宫请黛玉。 一个寄居在她娘家的小女娃娃,敢不听她召唤吗? 果然,黛玉就过来了。 进门跪下来,给诸位贵人行礼。 皇后不发话,没有人让她起身,她就这样跪着,低头看着地面。 “听闻你医术超群,是吗?” 问话的是袁妃,父兄立功,正是受宠的时候。 黛玉摇头:“算不上超群,略懂而已。” 袁妃皱了皱眉头,怎的这林姑娘如此不懂规矩,不知道先自称民女或奴家么? 皇后示意黛玉起身,和气地道:“林姑娘莫要自谦,宫中早就传说林姑娘医术精湛,今日请林姑娘过来叙叙话,顺便帮袁妃试试脉。” 把脉? 黛玉抬头,不认识哪个是袁妃,皇后看出她的困惑,道:“刚才问你话的就是。” 转头,袁妃正倨傲地看着黛玉,乌发高耸,皮肤白皙有光泽,脸色嫣红丰润,健康的很。 黛玉老实道:“不用把脉,袁妃娘娘非常健康。” 皇后一怔,看了眼袁妃。 袁妃旁边的女子不乐意了:“让你给娘娘把脉是抬举你,你还敢拒绝?你有几个脑袋?” 这话黛玉可不爱听,刚要反驳两句,贾元春发话了:“表妹,皇后娘娘都发话了,你就试试。” 说起来黛玉是她喊过来的,袁妃的人对黛玉不客气,打的也是她的脸,但是袁妃父兄最近刚立军功,风头正盛,她也不敢得罪。 黛玉应了一声,心道这是宫里,受点气算什么,忍了忍了。 一边做着心理建设,一边习惯性地坐在袁妃身边的椅子上,看侍女将脉枕放好,伸手就去拉袁妃的手。 其他人都看呆了。 贾元春吓得脸都白了。 “大胆,”又是那女子出声呵斥,把黛玉吓得手一抖,“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坐在袁妃娘娘对面,简直是不把娘娘放在眼里。” 黛玉一惊,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对不起她忘了。 她忘了眼前这群女人号称天下最尊贵的了,她对这些繁文缛节真的不熟悉。从穿越过来到现在,说话的时候她可以学着他们的强调说,可是行动上却经常露了馅。 她心里也很委屈,太上皇那么有权势的人都没批评过她,她还以为自己的礼节没毛病呢。 这下好了,捅了马蜂窝了。 看一眼呵斥她的那个女子,好像要吃了她似的,恶狠狠地眼睛上下打量着她,仿佛下一刻就要把她千刀万剐。 黛玉眯起了眸子。 怎么觉得这帮女人不怀好意,在故意为难她呢? 黛玉不乐意了,心里渐渐升起了一丝逆反。 她不懂规矩,但她不是智障。 她们无缘无故将她召来,好像商量好了似的齐聚一堂,话里话外句句带刺,一点客气劲都没有。 这莫名其妙的敌意令黛玉皱眉。? 第五十八章 打三十大板 她环视四周,这里面总有一个挑头的,她知道不是元春,元春是个无脑蠢货,被人利用都不知道。 授意的,肯定是别人。 …… 呵斥黛玉的女子是胡贵人,她的兄长在袁妃娘娘父亲手下做事,如今袁妃娘娘得宠,她恨不得天天过去请安,极尽讨好之能事。 前段时间宫里说起太上皇即将回京的事,还说到扬州盐政林如海嫡女救驾有功,她就发现袁妃的脸色很阴沉。 从袁妃身边的贴身嬷嬷那里得知,袁妃表姐夫是扬州知府陆大人,在这次的扬州盐商案中被林如海办了个渎职之罪,虽说经过一番操作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但升迁肯定是无望的了。 表姐到袁妃面前哭过好几次,前朝后宫,牵一发而动全身,表姐夫的位子是袁妃父亲安排的,林如海收拾陆大人就是在打袁妃父亲的脸,袁妃怎么怎能不恨。 正愁没机会解恨呢,林黛玉就进宫了。 别看她是来给太上皇治病的,袁妃可不怕她。 最近边关动荡,她父亲袁大将军带兵驻守边疆,正是得用的时候,皇上为了哄她高兴,天天都到她的宫中来,连皇后都不敢置喙一句。 一个小小的林黛玉,她还真没放在眼里。 即使她拿林黛玉出气了,她相信太上皇也不会为了一个盐政的女儿而为难她。 孰轻孰重,宫里全是人精,这还用选吗? 袁妃冷眼看着黛玉,黛玉正站在中间,微歪着头,看着胡贵人。 胡贵人脸色阴沉,接到袁妃的暗示,便用厌恶的眼神上下打量黛玉,斥道:“进宫之前没人教你规矩吗?到了宫里竟敢如此失礼,你是不是觉得救过太上皇,就可以藐视皇家了?” “只不过偶尔得了一次天赐的福分,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你还敢瞪我?” “胆大包天!” “跪下!”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黛玉睥睨地看着她,这种人是怎么进宫的?这不就是连续剧里第一集就被弄死的那一类吗? 胡贵人见黛玉高高在上的眼神,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她自己把自己气疯了:“来人,把她拉出去,打上三十大板。” 元春气得快炸毛了。 她把表妹叫过来,本意是想让大家羡慕羡慕,可不是让一个胡贵人随便训斥的。 打狗还得看主人,袁妃可以嚣张,她胡贵人凭什么? 不问缘由就对黛玉一顿发泄,她今天是便秘了吗? 贾元春的脸色阴沉的很,看看皇后,再看看袁妃,正准备说点什么。 黛玉开口了:“你谁啊?” 她连“您”字都不说。 胡贵人一噎:“我……” “全场数你声音最大,你叫唤什么?”黛玉又慢慢地问。 胡贵人恼羞成怒,“大胆,你敢对我无礼?” “是啊,”黛玉好整以暇:“我就对你无礼了,怎么着?” “什么?”胡贵人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转了转眼珠子,袁妃正嫌弃地看着她,不由得心里一惊,眸子便狠戾了起来:“来人,将这个贱人拉出去,杖打三十大板。” 殿里坐着很多人,一个贵人在皇后宫里发号施令,这么违和的事情竟然没有一个人出声阻止,要说她们不是故意的,元春都不相信。 她后悔把黛玉喊过来了。 此时已经骑虎难下,她六神无主,不知道该怎么办。 求救似的看一眼皇后,皇后的表情很无奈。 宫里人人知道胡贵人的背后是袁妃,边关告急,皇后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惹袁妃不痛快,她们爱在哪里闹就在哪里闹,闹出事来最多说她这个皇后管教不严,她不在乎。 只是要委屈这林家姑娘了。 怎么觉得林姑娘并不害怕呢? 皇后饶有兴味,一言不发,好像入了定。 从外面进来一胖一瘦两个嬷嬷,二话不说就过来拖拉黛玉,黛玉伸手去挡,腕上的念珠硌了瘦嬷嬷的手。 瘦嬷嬷恼了,头一次看见宫里娘娘们惩罚一个贱婢,贱婢还敢还手的。 于是一用力,三下两下便把黛玉拖了出去。 甚至因为念珠硌手,瘦嬷嬷干脆一把将念珠撸掉,随手扔进了花坛的土里。 黛玉急了:“那是太上皇赐的,你敢扔它?” 嬷嬷们像听了天大的笑话,从鼻子里哼笑两声:“太上皇赏的?你怎么不说是玉皇大帝赏的?” “你这种人我见多了,以前还有人说自己是王母娘娘,专门下凡修理我的,我要是个个都信,早就吓死自己了。”瘦嬷嬷道。 “少特马废话,”胖嬷嬷对着黛玉的腿弯就是一脚,把黛玉踹的一个趔趄跪倒在地,然后恶狠狠地对黛玉道:“耍什么花招也没用,过来受刑你。” 元春跟出来,正好看见黛玉被嬷嬷踹倒在地,手被地上的沙砾擦出了血,很快变得殷红起来。 眼前的一幕把元春急坏了。 事情的发展背离了她的初衷,她还以为救过太上皇就是天大的功劳,就可以在皇上面前得了脸,就可以…… 太上皇? 脑中灵光一闪,元春转身便跑,直奔洪寿宫而去。 嬷嬷们已经摆好了架势,只等着打完板子领赏钱了。 胖嬷嬷撸撸袖子拿起大板…… “嗖”的一下,一颗石子打在胖嬷嬷脚上,胖嬷嬷腿上一疼,瞬间站不住了,扑通一下跪了下来。 瘦嬷嬷狐疑地看了眼同伴,“怎么了?” 跪倒的胖嬷嬷捂着脚,脸上已经疼出冷汗,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真是见鬼了。 呶嘴示意瘦嬷嬷拿板子,接着打。 万一殿内的娘娘们等急了,赏钱拿不到,她们还得吃瓜落。 “啪”,又一颗小石头射过来,狠狠打在瘦嬷嬷手腕上。 瘦嬷嬷“哎哟”一声,板子应声落地,手腕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起来。 惊恐地抬起头,瘦嬷嬷这才察觉到有些不太对劲。 “什么人?出来!” 嬷嬷们壮起胆子,战战兢兢地问。 风声鹤唳,像吹哨一样尖利,听得嬷嬷心里恐慌,舌头僵硬,哆哆嗦嗦地说不出话来。? 第五十九章 救兵到 常公公来了。 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身后跟着几个小公公,手里都拿着棍子。 是北静王的暗卫去通知的太上皇。 元春还以为是接到她的报信来的。 看见黛玉,常公公弯下腰,喘着气,双手拄着膝:“哎哟,哎哟,可累死老奴了……” 狠狠吸了一口气,大手一挥,“还不……快去扶着……林姑娘。” 身后的小公公唰唰跑过去。 常公公的气息渐渐平息下来,俯身对黛玉道:“听说有人难为林姑娘,太上皇快要气炸了,特命老奴过来,将一干人等带去洪寿宫。” 猛然低头,看见黛玉手掌上的血迹,吓得他脸都白了:“这这,我的天,老奴心脏,我的天……” “快来人啊,传御医,快传御医。” 此时殿内的人听到动静,全部跑了出来,就见常公公正大惊小怪在叫唤。 皇后:“常公公,你这是干吗?” 常公公捂着心口,对皇后行了个礼,不冷不热地道:“皇后娘娘,太上皇有旨,传各位娘娘洪寿宫觐见。” 洪寿宫。 太上皇倚在榻上,气得心口起伏,殿中摔了一地的碎瓷片。 他都要气死了。 就这么一眨眼的工夫,林黛玉就在眼皮子底下被人收拾了,妥妥的是在打他的脸啊。 那个什么袁妃,还有一个胡贵人,简直是向天借胆,连他的救命恩人都敢动。 他正想揪一个出来练练手,她们就自己蹦出来了,好啊,倒省了他再费心挑选了。 皇后带头,众嫔妃在外殿跪了一地。 袁妃满心不情愿,但是在太上皇这里也不敢太造次,只得黑着脸,跪在皇后身后。 里面的骂声一句接着一句,直往她们的耳朵里面灌。 “王八蛋,老子在外面差点死掉的时候你们哪去了?好容易找到一个能救孤的人,你们竟想将她弄死,你们是恨她救了孤的命对?” “老子知道你们一个个的都盼着孤咽气,你们好作威作福,结果孤还死不了,你们这是急得按捺不住了,” “这天下是孤坐大的,如今竟沦落到容身之处都没有一个,孤这江山坐的失败啊……” 外面急匆匆进来几个人,飞快的跑进了内殿。 嫔妃们只觉得眼前一花,都没看清进去的谁,人就已经不见了。 进去的是皇上和丰亲王。 丰亲王进宫探望太上皇,先去御书房和皇上说了会边关的事情,就听胡公公进来禀告,皇后等人在洪寿宫被太上皇罚跪。 两人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好一顿确认才相信是真的。 丰亲王也不好说什么了。 他是太上皇的异母弟弟,哥俩感情一向很好。 得知太上皇的病已经痊愈,他比谁都高兴。 如今后宫里这群女人不长眼,非要去招惹救治太上皇的林姑娘,别说太上皇,就是他听了都想骂人。 当下也不和皇上商量战事了,站起来就往洪寿宫赶。 去晚了,太上皇会杀人的。 别人不知道,他和皇上心里却很清楚,太上皇和煦不羁的外表下,狠辣手段无人能及。 谁要是惹急了他,那条命也就算到了尽头了。 太上皇一看见皇上,气就不打一处来,拿起桌上的镇尺就扔,吓得丰亲王赶紧扑过去,替皇上挡了下来。 “哥哥哥哥,”丰亲王一着急,忘了喊太上皇,“别生气别生气,生气伤身,有什么事交给皇上处理。” 皇上跪在榻边,低着头一声都不敢吭。 “哼,交给他处理?”太上皇震怒:“就是他的人跳出来要气死我的,他会处理?他不包庇就算烧高香了,保不齐这些人就是他授意的,不然她们敢有这么大的胆子?连我的人都碰?” 丰亲王笑了:“那不能够,皇上一向孝顺,谁敢招惹您,他第一个就饶不了。” 太上皇对丰亲王的话嗤之以鼻,道:“你以为孤老糊涂了?你看看他后宫的这群女人,恨不得把孤的恩人碎尸万段,他舍得饶不了吗?她们敢明晃晃地打孤的脸,谁又说不是觉得背后有皇上做靠山!” 这话有些太严重了,丰亲王也不敢乱接话,只能不断安抚着太上皇。 皇上跪着向前,伸手替太上皇抚着胸口,“父皇冤枉儿子了,儿子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伙同他人给父皇气受。今天这事是儿子没管束好后宫,儿子向您请罪。您放心,等会儿子就收拾这帮胆大妄为的东西,您先消消气。” 说着,双手接过丰亲王递给他的茶杯,捧给太上皇:“父皇喝口茶,消消气。” 刚才跪过来的时候,皇上被地上的瓷片硌着了,膝盖疼的厉害,趁着递茶的时候轻轻挪了挪膝盖,眉头稍微一皱,被太上皇看见了。 “怎的?给孤说好话受委屈了?你皱什么眉头?” 皇上疼的呲了一下牙,道:“父皇,儿子的膝盖疼,被东西硌着了。” 说完还应景的嘶了一声。 太上皇睨了他一眼,转头对常公公道:“还杵在那里干什么?还不赶紧让御医过来替他包扎去?” 常公公领命出去了。 皇上笑着讨好太上皇道:“还是父皇心疼儿子。” “哼,”太上皇把脸撇到一边,看上去依旧余怒未消,“我也不说你什么了,你自己看看你这后宫,都弄了些什么玩意进来?” “是,儿子糊涂。” “糊涂?岂止是糊涂!”太上皇的口气严厉起来:“后宫前朝,前朝后宫,都有多大的干系,还用我再教你一遍吗?” “但凡你把我的话听进去,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乌七八糟。你看看现在,什么狗头嘴脸的东西都敢在宫里叫嚣,他们还把皇家放在眼里吗?” “合着这后宫不是我老头子的家,是你搜罗进来的那帮蠢货的天下!她们想让我安生我才能安生,她们要是不想让我安生,会有一万种办法折腾,” “父皇,儿子有罪。”皇上的汗都要下来了。 “今天这件事情,明面上打的是林丫头的脸,实际上却是打孤的脸给天下人看的,孤的脸也就是你这个皇帝的脸,你以为你能置身事外吗?”? 第六十章 一个个处置 “你老子都被人不当回事了,谁又会拿你当回事?谁又会拿你这皇家当回事?” 太上皇语气严厉,眼神冷鸷,一口气没上来,呛得咳嗽起来。 越咳越急,越急越咳,竟然两眼一翻,倒厥过去了。 黛玉就在旁边,御医刚为她清理了手上的伤,手掌皮肤被沙砾擦得深一道浅一道全是血丝。见皇上跪下,她也不敢站着,也便跪在了那里。 此时见太上皇晕厥,黛玉赶紧探起身来想为他扎穴,就见太上皇的眼皮在轻轻地动。 这老狐狸,竟然是假晕。 黛玉又好笑又感动,还得配合他演戏。假装用手掐了两下,太上皇便悠悠“醒转”过来。 皇上和丰亲王都惊的不敢做声,看见太上皇醒了,方才轻轻呼了口气。 此时,皇上的脸色已经铁青,怒火在胸中翻腾,不断向外喷涌,鬓角有一条青筋汩汩跳动。 御医掀起皇上的裤腿,膝盖处被瓷片割了个口子,口子不深,有血丝渗出。 黛玉恰好回头看见皇上的伤,她下意识地看了眼太上皇,太上皇点头,黛玉便打开药箱,从里面拿出药水来,亲自上前为皇上擦拭伤口消毒上药。 内殿里没有人说话,御医在黛玉上前的时候就已经退到后头,刚才给黛玉手掌上药的时候,用的也是她药箱里的药,御医很想问问这种药是哪里来的,但现在是在太上皇跟前,他也不敢问。 今天的风很大,吹起来像刀子一样凛冽,听得外殿跪着的人心里一阵阵恐慌。 皇后都要后悔死了。 早知道就不坐山观虎斗了,哪怕是过问一句,也不至于如今被罚跪在这里。 袁妃可恨,那胡贵人更可恨,成天上窜下跳表现自己,心里没点成算,不知天高地厚。有时候连她这个皇后都不放在眼里,就觉得巴上袁妃的大腿就万事大吉了。 今天闯下如此祸端,看一会处置的时候,袁妃这个狡猾的狐狸还会不会保她。 蠢货! 等了好久,跪得腿脚发麻,几乎失去知觉的时候,常公公从里面出来了。 “皇上口谕,胡贵人褫夺封号,打入冷宫!” “啊!” 跪着的人吓得脸色发白,胡贵人更是喊叫了起来:“皇上,皇上,袁妃娘娘,救我啊,袁妃娘娘……” 两个侍卫上前,轻松将胡贵人从里面拉起来,拖着就往外走。 其他人吓得瑟瑟发抖,趴在地上不敢抬头。 常公公继续说道:“胡氏在宫内大放厥词,藐视皇家,其父难辞其咎,着即革职,交部议处。” 众人噤若寒蝉。 常公公又道:“太上皇本意,今日在皇后宫里的娘娘们都有干系,不然也不至于令事情发酵到如此地步。皇上要罚娘娘们的月俸,是林姑娘求情,才将惩罚免了。但是皇上说,若是一点都不罚则不足以正视听,就罚娘娘们抄地藏经一百遍,为太上皇祈福。” “谢太上皇恩典,谢皇上恩典!” 众人俯身,触地磕头。 至于胖瘦两个嬷嬷,不需要常公公特意提起,已经有人将她们拖下去刑杖加身,执刑的是去荣国府接黛玉的古嬷嬷。 古嬷嬷收了老太君的银子,还在荣国府大吹特吹,说宫里绝对没有人敢难为林姑娘,没想到半天工夫都不到,就被打了脸。 古嬷嬷这个气啊,自告奋勇把给胖瘦嬷嬷打板子的事揽了过来,用了吃奶的力气,将板子打得噼里啪啦直响。 然后板子一扔,胖瘦嬷嬷被送到了辛者库。 皇后带领众人起身,正要退出去,常公公连忙道:“袁妃娘娘请留步。” 众人停下来,都看向袁妃。 只见她脸色苍白,刚才跪的太久,腿麻得几乎站不住,正歪在侍女身上。 常公公道:“皇上有旨,袁妃娘娘作为一宫主位,未能管束好胡贵人,罚去梅园门口跪一个时辰,旁人不得靠前侍候。” 这是连侍女都不许上前替她挡风了。 袁妃的身子晃了晃,眼看着就要晕倒,常公公又道:“皇上还说了,若袁妃娘娘身子不适,就搬出紫水宫,到离御医院最近的殿里去住,以方便袁妃娘娘诊治。” “臣妾……臣妾并无不适,多谢皇上挂怀。”袁妃咬咬牙,不敢说一个不字,更也不敢假装晕倒,一瘸一拐地出了洪寿宫。 内殿。 常公公进内回禀,皇上听完,殷勤地看着太上皇,道:“父皇对儿子的处理可还满意?” 太上皇也不说话,依旧一副不高兴的样子,过了老半晌才对皇上道:“孤活一天,这天就翻不了。但是这后宫之事你也要整肃起来,江山坐下来,乱局往往是从后宫开始的。” “是,儿子记住了,多谢父皇。” 太上皇摆摆手,令皇上退下,又让常公公带黛玉去后殿歇息。 只留下丰亲王在内殿说话。 皇上从洪寿宫一出来,脸上的笑容顿时敛去,整张脸变得肃杀而又阴鸷。 一边往御书房走,一边对胡公公吩咐道:“你告诉皇后,以后如果再管不好后宫,只会坐山观虎斗,朕不介意重新换个人来当皇后。” “是。” 胡公公躬身退下。 一个时辰后,袁妃从梅园罚跪回来,到御书房外谢恩。 皇上命袁妃进去。 袁妃一见皇上冷硬的面容,心内哀怨,刚要娇柔一点抹眼泪,就被皇上喝住了:“少在朕面前作戏。朕看你好日子过够了,竟连太上皇的脸都敢打了,” “你是打量朕离了你父亲就打不了仗吗?朕手下有多少大将你不知道吗?朕将立功的机会给了你袁家,你不珍惜便罢,竟还敢居功自傲!” “这机会朕可以给袁家,也可以给李家孙家,朕能给就能收,你问问你父亲是想活还是想诛九族!别打量朕不知道,你们袁家觉得自己功绩彪柄,指不定心里怎么认定这天下都要姓袁了,是也不是?” 袁妃惊惧,魂魄早被吓得七零八散,当即跪倒在地上,连连磕头:“臣妾不敢,臣妾父亲更不敢,请皇上明察,臣妾父亲对皇上一片忠心,感恩戴德,是臣妾自己做事鲁莽,不关父亲的事,求皇上明鉴啊。” 说着,砰砰往地上磕起头来,直磕得额头血丝渗出,发丝凌乱,涕泪横流。? 第六十一章 断其臂膀 洪寿宫,内殿。 丰亲王上前,替太上皇杯里换上热茶,眼见着人都走开,这才悄声问太上皇道:“皇兄,听说您在回来的路上都有人刺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太上皇就来气。 “起先孤想静悄悄进京,谁知刺客就利用这一点,一路上处处设陷,处处暗杀,” “尤其是最后一次,刺客们竟然在岸上将蒙汗药放到了要喝的水里,然后派了些水鬼在船底守候,只等着蒙汗药发作就将孤淹死,要不是林丫头机灵,孤现在已经交代在运河里了。” 太上皇静静描述,丰亲王听得胆战心惊。 “那林姑娘是怎样救了皇兄的,难道她就没中蒙汗药吗?” 太上皇喝了一口茶,“怎么没中,也中了,但是这女娃子会养鸟,孤听暗卫讲,她养的鸟有时候能听她指挥,她让鸟叼着自己手帕去风影卫船上,风影卫觉察不对,这才救了一船人。” “鸟报的信?”丰亲王像听到天方夜谭一样,惊奇极了。 “你也不信对?”太上皇笑了,“孤告诉你,她让鸟往哪飞鸟就往哪飞,让谁飞前头谁就飞前头,是不是很神奇?” 说起这个话题,太上皇的心情终于好了起来,丰亲王也被太上皇描述的那个场景吸引了,满脸都是向往,道:“什么时候能亲眼看一看就好了。” “那还不简单,”太上皇道:“改天我让林丫头给咱们演示一下,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模样。” “皇兄亲眼见过吗?”丰亲王羡慕地问。 “那当然。”太上皇开启了吹牛模式,吹完还心虚地看看侧殿方向,好像隔着墙就能被人听到似的。 “孤是谁,林丫头的那些鸟再厉害,在孤的面前都服服帖帖,孤是天子,谁敢不给面子?” 丰亲王在心里撇了撇嘴,都不爱去揭穿他,只是很关心地问太上皇道:“北静王这次回来,臣弟和他说话发现他经常走神,一次和臣弟两人喝酒喝多了,光念叨林姑娘的名字就念叨了不下一百遍,他是不是对林姑娘有那么一点意思?” 他到现在都记得北静王说起林姑娘时,眼含缱绻的样子,当时他都被肉麻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是有一点意思吗?”太上皇啧啧两声:“他对人家是很有意思好不好?孤当时在林府养病,看的可清楚着呢,林如海肯定也看出来了。林如海现在防备他像防贼似的,你等着瞧,等林如海回来,且有他的苦头吃呢。” 丰亲王笑着点点头,“臣弟今日见这林姑娘,倒是不卑不亢的很。说她懂规矩,行个礼都差错百出,说她不懂规矩,她又一副坦荡磊落的模样,真挺让人心生好感的。” 想起黛玉从药箱里往外拿药,帮皇上膝盖上药时候的情景,丰亲王就觉得这林姑娘不是一般人,旁人家十几岁的女娃子见了皇上,全部的娇羞胆怯,谁敢像林姑娘似的,拿药的手一点不抖,上完药还镇定地嘱咐皇上注意事项。 难怪北静王喜欢她,少年慕艾,慕的不就是这种与众不同吗。 想及此,丰亲王问道:“听说皇兄这次之所以能将陈年旧疴彻底根除,也多亏了林姑娘妙手回春?” “那当然,要不是她,孤现在还疼得死去活来呢。” 想想疼起来恨不得在地上打滚的情形,太上皇就心有余悸。 “为孤治病那天,刺客疯了一样涌进来,要不是水溶安排周密,说不定就出大岔子了。”太上皇捂着心口道。 丰亲王赶紧站起来拱手行礼,:“皇兄乃天子,自有天道护佑,魑魅魍魉都近不了皇兄的。” 太上皇闭了闭眼睛,慢慢道:“那批刺客里有一名头目,他的令牌上刻着一个‘顺’字,孤已命人去查此令牌的出处,” “安南国也参与了那次刺杀,暂时查到是安南国二皇子的人,包括这次运河船底藏着的水鬼,说是来自喜乐堂,其实也是喜乐堂在安南分堂那边的人,” 丰亲王怒了:“一个小小番国二皇子,竟敢对我皇室动杀机,他是想灭国了吗?” 这也是太上皇一直不得其解的原因。 “想来事情总有蹊跷,孤把这件事情交给你秘密清查,有任何疑惑及消息都可与水溶商议,此事不许对外声张,明白我的意思?” “明白。”丰亲王道。 那意思就是连皇上都不能说。 “孤这次大张旗鼓处罚袁氏及胡氏,一是为林姑娘立威,二是袁胡两家都是忠顺王的拥趸,孤怀疑带‘顺’字的令牌与这有关,但是没有证据,” “孤咽不下这口气,不管是不是,此次也得给那些蹦跶最欢的人一个警惕,削掉他一条臂膀还是轻的,让他们先疼一阵再说。” 丰亲王一直都知道皇兄的手段,不出手便罢,出手就不给人活路。 “只是这样的话,会不会给林姑娘召来嫉恨?”丰亲王疑虑地问。 太上皇不在意地道:“从她为孤治病那天就应该被恨上了,既如此,孤就要明晃晃地把这丫头划拉到自己翅膀底下护着,谁敢动她,就是在和孤过不去。” 这话说的霸气,连丰亲王都羡慕黛玉在太上皇心里的地位。 更何况皇后和袁妃。 而此时,皇后正跌坐在软塌上,由身边的嬷嬷抚着心口,惊悸得不敢动弹。 胡公公传完皇上的话就走了,皇后却久久不能平静。 这么多年夫妻,她比谁都了解皇上,别看他表面一派赤子之心,其实却是个心狠手辣,说一不二的人。 真要是触了他的逆鳞,别说是夫妻,就是骨肉亲情又怎样,当年的事她早就无意间偷听到了,这些年她一直活的谨小慎微,就是怕皇上发觉她知晓秘密,从而连累自己的母家。 眼看着皇儿也长大了,这个时候更不能出任何差错。 皇后定了定心,吩咐嬷嬷道:“去通知袁妃,抄三百遍忏悔文,不抄完不许出院子。”? 第六十二章 老狐狸 洪寿宫。 丰亲王离开后,太上皇派人将黛玉叫到内殿。 黛玉一进门,太上皇就嫌弃她了:“她们打你,你不知道躲吗?都说好汉不吃眼前亏,你可倒好,上赶着去和她们顶嘴,看把你勇敢的,吃亏了?” 一通批判,都不给黛玉说话的机会。 黛玉也无话可说,自己确实鲁莽,差点吃了大亏。幸亏有人暗中保护,不然等到太上皇得信派人过去的时候,自己该被板子打得皮开肉绽了。 看黛玉老老实实低着头,一副您批判的都对,我认错的样子,太上皇没好气地道:“过来坐下,孤看看你这手要不要紧。” 黛玉赶忙上前,嬉笑着道:“还是您老心疼我,您就是我的大救星,我以后得抱紧您这条大金腿,地动山摇不放松。” “噗嗤,”太上皇被她的狗腿模样逗笑了:“滚过来,常公公帮她打开包扎看看,万一这手要是伤的厉害,史老太君又要唠唠叨叨个没完没了。” 常公公三两下打开包扎,黛玉将手伸过去看,手掌中心的擦痕已经干透,血丝不再渗出,看上去好了许多。 “不得不说,你那些药的效果确实比宫里的药好。”太上皇连连点头,看了眼放在角落的药箱,眼神很是渴望。 黛玉把药箱拖过来,打开,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些专治外伤的药,有双氧水、碘伏红药水,红霉素软膏,甚至还有破伤风和阿莫西林。 拿出来放在太上皇榻上,转头,一盒创可贴还在底下压着呢。 黛玉失笑,这药箱都要成精了,还能替她补充想不到的东西。 太上皇很高兴,脸上却是一副傲娇的表情:“孤为你收拾那些人,这就算是报酬了,总不能叫人白干活。” 说的常公公和黛玉都笑起来:“对对,不能让您白干活,以后给您的肯定更多。” “呸,”太上皇碎道:“乌鸦嘴,什么以后,以后再不知道护好自己,孤可再也不管你。” 说归说,看见黛玉耷拉下小脑袋,他又于心不忍了:“好了好了,回头孤赏你条软剑,能当腰带的那种。” 一听软剑,黛玉的脑子里瞬间出现电视剧里的情景,两大高手对打,打到关键处,一人从腰间刷的一抽,一把程亮的软剑腾空拔出,吓死一群人。 太上皇就看见,黛玉仰着脸,神思不知道去了哪里,差一点就流出口水的样子,像被魔怔了。 嘭。 一个枕头砸过来,黛玉醒了。 “怎么了老爷子?” 太上皇没好气道:“还怎么了,孤再不把你砸醒,你都该流哈喇子了,敢在孤说话的时候走神的也就你一个,你还问孤怎么了。” “我给您捶捶腿,”黛玉狗腿地上前,为太上皇捶起了腿:“您赏我的软剑是不是可以上打昏君,下打谗臣?很威风的,只要拿出来就能把他们吓得瑟瑟发抖的那种?” 真是越说越向往,恨不得现在就能拿到手。 “是啊,惹极了还可以连孤都打呢。”太上皇白了她一眼,道。 “啊?”黛玉懵了,疑惑道:“连您都打,这怎么可能?您赏赐的东西怎么还可以连您都打?” 常公公在一旁忍不住了,“林姑娘哎,太上皇那是逗您呢。” “哼,”太上皇没好气道:“你别跟她说,你看她那样子,不就是在想怎么连孤都打吗?那胆子肥着呢,软剑还没拿到手,就在想可以打谁了,一看就不是个省心的主。” “嘿嘿,”黛玉手下的动作更殷勤了:“太上皇您误会了,我这不是不明白,想多了解一下吗?免得到时候拿出来不好使,让人笑话我狐假虎威不是?” “谁敢说孤赏赐的东西不好使?孤砍了他的头。”太上皇凶巴巴地道。 “是是是,您砍他们的头,”黛玉说完,小心翼翼地凑近一些,小声问:“是不是除了您以外,谁都可以打?” 不问明白了不死心,总得听到准话才敢拿出来用,不然万一到时候卡了壳,丢人事小,吃亏事大。 常公公在一旁安慰道:“林姑娘放心,太上皇赏您随身软剑,就是为了关键时候保护您的,肯定是走遍天下都好用,在您刚才问的那些人面前都是好使的。” 说完对着黛玉眨眨眼,黛玉秒懂,这意思就是连皇上都可以打了。 偷偷对常公公比了个欧凯手势,常公公不明所以,也学着她的样子比划一下。 就差击掌庆祝了。 正高兴着呢,太上皇冷不丁地问道:“她们打你,你没告诉她们念珠是孤赐给你的?” 说起这个黛玉就来气:“我说了,但她们不信,还说我怎么不吹是玉皇大帝赐的。” 说完这句话,黛玉突然委屈起来:“您当初也说有了这念珠,谁也不敢动我一根汗毛,结果不也一样差点被揍……” 太上皇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你蠢吗?去跟个嬷嬷说,她们懂什么?你跟皇后跟袁妃说说,你看她们怕不怕?” “啊?”黛玉傻了眼,自己说错对象了? 太上皇不爱说她什么了,冷着脸对常公公道:“传旨,将那俩嬷嬷杖杀。” “是。”常公公答应一声,转身出去。 敢扔太上皇赏赐的东西,怎么能是只进辛者库这么简单? 常公公一走,太上皇就眯起了眸子,问黛玉:“你是不是故意让嬷嬷们扔手串的?” 黛玉吓了一跳,连忙道:“怎么可能,我没有。” “有没有都不要紧,”太上皇哼道:“以后再遇见这种事,多动动脑子,让个嬷嬷扔东西算怎么回事?” “要扔,也得抓只大鱼扔,比如胡氏。这次如果是她扔,是不是她就不仅仅是进冷宫那么简单?是不是就能一下子要了她的命?杀一儆百。通过杀她,你看看以后谁还敢轻易得罪你?” “你看看你这次,手受了伤,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却只杀了俩小鱼小虾,多么得不偿失!” “这样的蠢事也就是你能干出来,孤今天教你一次,以后要是再记不住孤可就不管了,总不能天天跟在你后面替你收拾烂摊子。” 黛玉崇拜地看着他,眼睛直冒小星星。 真是服了,什么叫老狐狸? 这就是老狐狸。? 第六十三章 北静王被乌鸦啄了 贾母在府里望眼欲穿,终于把黛玉盼了回来。 府里消息很灵通,宫里发生的事情早就传信回来,贾母担心了一整天。 细问一番,念了好几声阿弥陀佛,赶紧让人侍候黛玉沐浴更衣。 这次宫中事故,其他人还没说什么,元春那里先激动了一番,黛玉刚进门,元春给王夫人的信就到了,她在信里一再的嘱咐王夫人对黛玉好一点,指不定哪天黛玉就帮到她了呢。 王夫人赶往贾母住处恭维黛玉入了太上皇的眼,贾母不置可否,甚至还因为她说的话太过火而训了她两句,王夫人悻悻而归。 路上就跟周瑞家的道:“要不是元儿嘱托我,我才懒得关注那个小蹄子,当年她娘亲趁我有孕的时候将周姨娘送给老爷,这笔账我可是一直记在心里的。” 周瑞家的吓得赶紧阻止王夫人再说下去,“隔墙有耳,太太仔细着点。” 二人分开不提。 史湘云在府里等了黛玉一天,昨晚听说了黛玉的计划以后,她就一直等着黛玉回来再详细商量,今天连和宝钗她们玩耍的时候都心不在焉。 好容易等到黛玉回来了,见她又累又焦心,湘云便把赚银子的事放在一边,先关心地问起黛玉:“听说你今天在宫里差点吃苦了吗?” 一低头,看见黛玉手上的包扎,湘云惊得声音都高了八度:“这就是那帮女人给你打的?” 她把宫里的娘娘们叫做那帮女人。 黛玉憋不住就笑。 “你还笑,”湘云嗔怪:“人家看见都心疼极了,你自己还笑,真是个没心没肺的丫头。” 一边说,一边替黛玉打开包扎,看见伤痕的一刹那,她的语气里都带了怜惜:“疼不疼啊?” 黛玉摇摇头道:“不疼。” 疼是疼了些,好在还能忍受。 指挥湘云拿过药箱,黛玉当着她的面打开,湘云一见里面的东西,惊奇得嘴巴张的老大,老半天都没有合上。 “这个箱子是哪来的?这里面都是些什么东西?奇奇怪怪的,上面的字也奇怪。这是你的药箱吗?这里面的药你都会用吗?这些字你也都认识吗?” 湘云的问号一个接一个,问的黛玉都不知道该回答哪一个才好。 灵机一动,将麻烦推给了外祖母,对湘云道:“我要沐浴了,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去问外祖母,你这些问题她都能回答你。” 说完便把湘云推了出去。 浴桶里的水刚刚装满,今天在宫里又是跪又是被推搡,灰头土脸的,真得好好洗一洗才是。 黛玉探了探水温,正准备解衣服带子,就觉得眼前一闪,有什么东西带着一阵风过去了,吓得她张口就要喊,嘴却被捂住了。 一股乌沉香的味道瞬间把她包裹起来,有一个醇厚的声音低声道:“别叫,是我。” 黛玉又羞又恼,胳膊肘用力往后一顶,就顶在了他的肋骨上,疼得他嘶地抽了口凉气。 北静王道:“我等了你一天,就想单独跟你说句话,可你的身边总有人在,我是不得已才进来的。” 黛玉冷着脸,低头系紧松开的带子,也不搭理他,整理好就往外走。 北静王一把将她拦住道:“我只说一句话,你别走。” 黛玉低头不看他,他从这里只能看见她的头顶,头顶上有灰尘,应该是被嬷嬷拖拉的时候沾上的。 听说她今天差点被打,吓得他心都跳到嗓子眼了。 就担心她会受伤,会痛。 直到暗卫说将那两个嬷嬷打伤,而且也通知了太上皇那边,太上皇已经派常公公护着她时,他才重新呼吸起来。 等了那么多天,好容易把她盼到京城,怎舍得让她一进京就受伤。 盯着她手掌中的擦痕,他的眸子暗了又暗。 黛玉等了一会,见他还不说话,迈步又要往外走,北静王连忙道:“我派了暗卫在你身边,你别害怕。” 黛玉一怔,今天在宫里护着自己的人竟是他派来的? 下意识地一抬头,正和他的目光相遇,黛玉赶紧移开视线,依旧没有说话。 北静王也不纠缠,伸手从怀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瓶子,递给黛玉道:“这是最好的外伤药,给你。” 说完将瓶子扔到黛玉怀里,然后脚一蹬,刚要窜上屋顶,房梁上突然呼啦啦飞过来一只大黑鸟,冲着北静王的脑袋就啄了下去,北静王没想到会被一只鸟偷袭,只觉得脑袋一疼,血就从头上下来了。 他大怒,双手迅速一挥,动作比闪电还快,黑鸟便被他紧紧地捏在了手里。 黛玉一看是乌鸦,吓得魂都要飞了:“快松手,它是我的鸟。” 北静王:…… 松开手的时候,乌鸦已经没有了呼吸,它的腿也被北静王捏断了一条。 黛玉心疼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小心翼翼地接过乌鸦,伸出手指就去摁压乌鸦的胸口,她见过一个为鸟类做心肺复苏的视频,她记得所有程序,如今只想救活它。 因为她知道,乌鸦把眼前这人当成敌人了,它是为了保护她才冲出来啄他的。 一下,两下,三下。 黛玉不敢放松,一下又一下地按压着。 终于,乌鸦缓缓睁开了眼睛。 黛玉激动地都要哭出来了。 “太好了,你可活过来了,太好了,太好了。” 乌鸦的嘴巴张了两下,疼得说不出话来,眼神却依旧警惕地看着北静王。 北静王亲眼见到乌鸦已经没了呼吸,而黛玉三下两下竟将它救活过来,正在震惊时,感觉到乌鸦的敌意,赶紧双手举起来道:“不怪我,是你先偷袭我的。” 见鬼了,他和一只鸟去解释什么。 黛玉安抚乌鸦道:“他不是刺客,别担心。” 乌鸦一听,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下来,腿上的疼痛顿时像海啸般袭了过来。 疼的它“嘎嘎”几声,屋外等着的丫环吓了一跳,赶紧隔着门外问:“林姑娘怎么了?奴婢进去了。” 黛玉忙喊:“没事,是我的乌鸦叫。” “哦。”丫环拍了拍心口,继续站好了。? 第六十四章 送子观音被摔 北静王见黛玉找来一根小棍,又撕开一条丝带,将小棍绑在乌鸦断掉的腿上,好奇地问:“你这是在干吗?鸟的腿也可以这么接吗?” 黛玉也不理他,继续做着手里的事。 北静王看了乌鸦一眼,心说这么丑的丑八怪,竟还值得她费心思来救治,也算是造化大了。 乌鸦“嘎嘎”了两声,问黛玉:“这人是谁,怎么还不走?一双贼兮兮的眼睛总往你身上瞟,什么玩意?” 黛玉憋住笑,也不回答乌鸦的问题,而是很认真地对乌鸦道:“断腿飞不成了,得养上十天半个月,这几天老实点知道吗?” 乌鸦嘎嘎嘎。 黛玉没好笑道:“我知道我知道,知道你一片忠心还不行吗?” 一边说,手里的动作依旧不停,直到绑了一个小小的蝴蝶结,这才满意地看着乌鸦,道:“我给你起个名字?威武霸气的那种。” 乌鸦正恨恨地用嘴啄蝴蝶结,绑成这个样子,非得被鹦鹉和鸽子们笑话不可。 听见要给自己起名字,它赶紧停下嘴巴,讨好的对着黛玉嘎嘎起来。 黛玉说:“我以后就叫你大黑了。” 乌鸦:呸。 说好的威武呢? 霸气呢? 北静王在一旁不合时宜地笑出了声,黛玉和乌鸦同时转脸,用恶狠狠的眼神盯着他。 笑声戛然而止。 …… 等黛玉抱着乌鸦出来的时候,湘云已经在屋子外面转悠了十多圈,见黛玉抱着一直黑漆漆的乌鸦,乌鸦腿上还绑着小木棍,不禁凑上前来好奇地问:“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洗个澡还抓了只大黑鸟?长得还这么难看。” 她一张嘴黛玉就知道乌鸦要骂她了,果不其然,听到湘云说它难看,乌鸦呱呱直骂:“就你好看,你个大饼子脸,你个肉球,你个矮矬矬,你……” “停,停停。”黛玉赶紧喊停。 再不喊,它能骂一天一夜不住下。 大黑不情愿的闭上了嘴巴。 这一下把湘云给新奇坏了,拍着手笑道:“林姐姐,这黑老鸹好像能听懂你说话,你不让它叫它就不叫,真神奇。” 黛玉和大黑同时睨了湘云一眼,大黑忍不住,嘲讽地对黛玉道:“瞧瞧她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啧啧。” 两人一鸟叽叽喳喳,不知不觉又过去了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宝玉和宝钗就过来找黛玉和湘云了。 自从黛玉回来,他们还真没有好好聚一聚。黛玉拖出几个大箱子,里面装满了她带给众人的礼物。 其中最显眼的是一座洁白无瑕的白玉送子观音,那观音雕刻得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黛玉说:“这是送给琏二嫂子的。” 一边说,一边珍重地放在桌子上,为了牢靠一些,周围还用丝巾围起来一圈。 接着就是各位兄弟姐妹的礼物。 不光是嫡亲的,就连赵姨娘贾环他们,还有金钏司棋等人的礼物,也全都分派的明明白白,一个都没有落下。 湘云也觉察出了黛玉的不一样,疑惑地问道:“林姐姐,我记得你以前连理都不理他们的,现在竟然还给他们带礼物,你是怎么想通了的?” 当年她还说过黛玉,清高大劲,小心闪了腰。 黛玉笑了笑,“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做人还是接点地气好。” 湘云赶紧点点头:“对对对,接地气好,接地气好。” 然后眼巴巴地盯着箱子里的礼物,听到黛玉说“随便挑”,便一头扎进了箱子里。 宝玉和宝钗等在一旁,笑话史湘云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野丫头,湘云也不在乎。 笑了一会,宝钗弯下腰,揉了揉脚脖子,趁人不注意,使劲将鞋面上一颗硕大的珠子一扯,随手一扔,扔在了湘云的脚后面。 然后便若无其事地直起身来,见湘云还没挑完,还和宝玉又笑话了湘云几句。 湘云挑了好一会,终于抱着满满一大怀的扇子荷包和书本,从箱子里抬起头来,黛玉刚说了一句“怎么不挑点贵重的东西”,就见湘云后退的时候,脚下突然一滑,抱着礼物就倒下去了。 礼物顿时撒了一地。 而湘云歪倒的地方,恰好是黛玉放送子观音的桌子那一边。 只听见哗啦一声,桌子被大力一碰,白玉观音就从桌子上掉了下来,直接摔成了碎片。 湘云傻了眼。 谁都能看得出那尊观音价值不菲,况且是黛玉特意从南部最灵验的寺庙里求来的,其意义不言而喻。 如今就这样碎成一堆渣,静静地躺在地上,湘云的心都揪起来了。 “我,”湘云嗫嚅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赔你,对不起……” 说着说着她快哭了,这不是赔不赔的事,而是你赔了钱也没处去买的事。 她的心里非常内疚,自己怎么就这么冒失,林妹妹一向爱生气,这次该气得好久不会理她了。 太难过了。 越想,心里越难受,眼泪终于忍不住,嗒嗒从脸上掉了下来。 黛玉他们面面相觑,一时没从刚才的变故中回过神来,直到看见湘云眼泪汪汪,黛玉这才一怔:“哭什么?别哭别哭,多大点事,摔了咱们再买,姐有的是钱。” 嗯?湘云愣住了,黛玉没生她的气? 不但不生气,还变得这么霸气,黛玉对她实在是太好了。 一感动,又哭了。 “林妹妹,你对我太好了,我,我……” 湘云解下荷包,将里面所有的钱都倒了出来,有那攒了好久的五两银子,还有几个铜板,和一块成色不错的玉佩。 尽管还在抽噎,但她目光坚定,对黛玉道:“是我摔碎的,我必须赔偿,这是我所有的银子,你先拿着,不够的等我攒了再给你。” 林妹妹再有钱,也不应该为她史湘云的错误买单,这个责任她自己来担。 黛玉抬起手,对着她脑袋就拍了过去,“谁稀罕你的银子,快收起来。你要真想赔我,正好我有事要找你帮忙,回头你帮我多干点活,咱们俩就抵消了。” “什么样的活值这么多银子?”湘云打心底里觉得,自己的劳力好像没那么值钱。 她问这话出来,宝玉和宝钗也好奇地看向黛玉。 黛玉笑了笑,道:“暂时保密,总之你算是被我签订下了啊,可不许反悔。” “我不反悔,”湘云老老实实道,想了想,又好心提醒黛玉:“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我就怕你签了我之后发现得不偿失怎么办?”? 第六十五章 傲娇的大黑 黛玉被她成功逗笑了,“没事,得不偿失我也愿意,谁让我喜欢你呢。” 这话说的,把湘云感动的不行了。 宝钗的眸子暗了暗,脸上的笑几乎都要挂不住了。 湘云那里却已经擦干眼泪,拍着胸口,豪气干云地对黛玉道:“行,有什么活你就说,我比你有力气,你干不了的统统可以给我。” 角落里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呱呱声:“连个觉都不让鸟睡,烦不烦鸟。” 黛玉还没等说话,湘云那里已经蹦了起来。 “我知道了,是不是这只黑老鸹子的事?是不是它拉屎让我踩到?这才滑倒的?” 大黑一听,气得全身的毛都炸了,当场破口大骂起来:“你个蠢货,活该你被人算计,老子看的清清楚楚是别人往你脚下扔了颗珠子,你踩在珠子上滑到的,” “你踩的时候就没觉出来硌脚吗?老子的屎有那么硬吗?再说了,老子腿断了,飞都飞不起来,拉屎也拉在这里,什么时候还能飞过去拉屎了,你这个不长脑子的蠢货,笨蛋,肉球,饼子脸……” 如果不是口渴,大黑真的能骂一天。 反正躺在这里不能飞,闲着也是闲着。 它刚才什么也没干,正百无聊赖地看这几个人类在选破烂玩意呢,就见那个言语不多,看上去稳重端庄的宝姑娘蹲下来,趁大家都不注意的时候用力将脚上的珠子扯下,扔在大饼子脸的脚下。 站起来以后还假装靠过去看大饼子脸的东西,趁势将珠子往饼子脸脚下踢了踢。 它正纳闷呢,就看见大饼子脸往后一退,一脚踩在珠子上,就那样向后一仰,趴,摔倒了。 它都差点笑出屁来了。 这蠢货,昨晚还嫌它丑,今天就被人作弄了,哈哈哈哈。 笑着笑着,它突然发觉不对劲。 那个偷着扔珠子的宝姑娘太能装了,眼见着把它主子的东西摔碎了,她不心虚倒罢了,竟还装模作样地凑过去安慰主子和饼子脸。 这人类的惺惺作态,实在是让它大开眼界。 正打算向主子揭发宝姑娘的嘴脸,饼子脸竟然说滑倒是因为踩了它的屎,可把它给气坏了。 你说你自己不长脑子便罢了,你还往这么聪明的鸦哥身上扣屎盆子,真是士可杀不可辱,骂她。 骂她! 它骂的太大声,被黛玉听了个清清楚楚。 黛玉当即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了眼宝钗,然后便向大黑走去。 走到跟前,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你刚才说什么?把经过都给我说清楚,越清楚越好。” 大黑哼了一声,委屈地道:“大饼子脸说我拉屎,我不想帮她。” 黛玉把眼一瞪,“想不想吃虫子了?你帮的是她吗?摔碎的是我的东西好不好?说,不说给你拔毛。” “好了好了,怕了你了,”大黑捂着耳朵,哼哼唧唧道:“我看见宝姑娘蹲下,把脚面上的珠子拽下来扔在饼子脸脚下,” “这宝姑娘阴着呢,主子可得小心她,我还以为她跟饼子脸开玩笑,结果把观音摔坏了,她竟然脸不红心不跳,还假装安慰你们,” “饼子脸都要赔钱了,宝姑娘还只字不提是她的恶作剧,可见她是故意使坏的,使完坏还要装好人。这种人太可怕了,你可得小心她,不然哪天被她卖了都不知道。” 黛玉听完,心里有了数,假装摸了摸大黑的羽毛,低头走了回来。 一边走,眼睛一边四处寻摸。 那颗珠子肯定就在附近,只要她能在宝钗找到它并偷偷拿走之前捡到就行。 大黑在后面喊了一句:“在饼子脸掉的那堆礼物底下呢。” 黛玉过去一扒拉,果然,一颗硕大的珠子映入眼帘。 宝钗心里暗暗着急,本想着人不知鬼不觉的时候拿走就行,没想到还是慢了一步,被黛玉先捡到了,这下可怎么说得清。 与其等着被问,不如先下手为强,想到这里,宝钗抢先一步,凑过去看黛玉手里的珠子,奇怪的道:“这不是我鞋上的珠子吗?怎么会在这里?” 黛玉被她的无耻惊得目瞪口呆。 身后大黑兴奋地大叫:“怎么样怎么样,您看见了,她就是这么能装,她就是这么能装。” 黛玉点点头,确实能装。 宝玉和湘云见黛玉点头,也凑过来看那颗珠子,湘云疑惑地道:“难道我刚才踩的就是这个?难怪觉得圆咕噜的而且特别硬呢,” “我就说嘛,老鸹的屎应该没那么硬。倒是我冤枉老鸹了,对不起啊。” 大黑鼻子一哼,把脸撇到一边,都懒得搭理她。 宝钗满脸愧疚,惭愧地道:“都是丫环们干活糊弄,针线缝得不牢靠,珠子说掉就掉。连累湘云滑倒不说,还把林妹妹为凤丫头准备的礼物摔碎了,我这心里好难过。” 她那的表情恰到好处,让人看了既不忍心又想安慰。 湘云赶紧拍拍她的胳膊,宽慰她道:“你也不是故意的,我们都不怪你,别难过了啊。” 宝玉拿起珠子,珠子上的线头有好几条,宝玉看了一会,突然觉得奇怪,这些线头明明都是新的,根本就不是陈旧松散的。 没想太多,宝玉就疑惑地问:“宝姐姐,你看,这些线头都是新的,可见不是以前断线你没注意,而是今天有人故意给你扯开的,正好在刚才断了而已,” “你说,会不会是你屋里的丫头作妖。毕竟以前出过这样的事,丫头为了偷主子的东西,就先损坏东西,然后跟随出门的时候好等着捡拾出去卖钱。” 宝钗尴尬得脸上不知是什么表情,却也不得不点头称是。 湘云同情地拍拍宝钗,安慰道:“没事,坏丫头哪里都有,以后注意点她们就是。” 大黑简直都没眼看她了。 见过蠢的,没见过这么蠢的,着了别人的道,她还反过来告诉别人:没事,我保护你。 这愚蠢的人类! 大黑晃了晃脑袋,觉得以自己的智商,实在是不能被人类拉低一个档次,于是将脑袋往翅膀里一塞,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觉去了。? 第六十六章 如朕亲临 宝钗心里懊恼,今日也是临时起意,所以露了破绽,好在自己巧舌如簧,将事情圆满了过去。 从看见那尊白玉观音的时候起,她的心里就警铃大作,她不想让黛玉和凤姐走的太近,更不想黛玉和湘云之间变得如此亲密。 于是灵机一动,随手将珠子扯下来扔出去,想借着湘云鲁莽的由头将白玉观音摔破。 凤姐对拜神求子非常虔诚,如果听说送子观音没收到就碎了,她会觉得这是不吉之兆,心里会对黛玉湘云疙疙瘩瘩。 而湘云则会因为打碎这么昂贵的礼物被黛玉斥责,毕竟黛玉在这些事情上一向爱使小性。 所有的事情都在她的计划中,万万没想到黛玉会收敛性子,大气地告诉湘云没关系。 她听见黛玉不怪罪湘云的那刻起就知道,事情脱离了她的掌控。 尤其当黛玉从礼物里扒拉出她扔的珠子,她更加慌乱了。 如果没有急智,她都差点没法自圆。 偏偏出来个宝玉,还在那计较什么新口旧口的,恨得她牙关暗咬,差点绷不住。 黛玉见宝钗的脸色青红紫轮流了变,随手将珠子还给她,安慰道:“哪里还没有个渣子了,别太放在心上,此事我和湘云已经解决,就算过去了,咱们不聊它了。” 黛玉的话音刚落,大黑从那边探出头来,呱呱问黛玉:“你不揭发她吗?我的天,人类太复杂了,太没意思了。” 然后把脑袋一缩,继续晒太阳去了。 今天最感动的就是湘云和宝玉,没想到黛玉现在变得如此体贴人情,宝玉自告奋勇对黛玉道:“待会我去和凤姐姐说一下,她不会怪罪的。” “等我重新为她请一尊回来再说不行吗?” “不行,”宝玉和湘云异口同声道:“府里人的嘴太杂,肯定会传到凤姐姐耳朵里的,与其等着别人传过去,不如我们自己去说。” 几个人正在商议着,鸳鸯急匆匆地走进来,对黛玉道:“林姑娘,宫里来人了,指名要找您。” 宫里来人? 黛玉立刻想到了太上皇。 太上皇许诺的软剑她可是想了一晚上了。 跟着鸳鸯来到前厅,竟然是常公公亲自过来了,常公公手里拿着圣旨,身后的小公公双手端着一个长长的盒子。 常公公一见黛玉就眉开眼笑,行了个礼道:“太上皇命老奴来给林姑娘宣旨。” 此事太过重大,连贾政都赶了过来,众人齐齐跪下接旨。 “奉天承运……” 黛玉听不懂那些晦涩难懂的文字,只知道跟在贾母身后,贾母叩头她就叩头,贾母谢恩她就谢恩。 直到常公公笑眯眯地对她道:“林姑娘接旨。” 黛玉才懵懵懂懂向前接过圣旨,贾母命人好生收好,大家便齐刷刷地盯着那个长盒子了。 黛玉接过来,当着众人的面打开,里面是一条精致的软剑,可弯可扭,细软中还带了锋利,围在腰间就是一条腰带。 黛玉喜欢的爱不释手。 圣旨里的那些话她听不懂,但是大体意思她还是知道的。 太上皇说了,以后这把软剑就等于尚方宝剑,可以上打昏君下打谗臣,见了这软剑就和见了他老人家一样。 那个词怎么说来着? 如朕亲临! 黛玉收起软剑,连走路都带了风。 这把软剑一来,整个荣国府,包括宁国府都惊动了。 羡慕地跑过来看稀罕的人络绎不绝。 黛玉将软剑放在贾母那里,自己带着湘云跑到王熙凤那里躲着去了。 湘云说黛玉真是够狡猾,找了府里最管用的两个人。一个能给她看住软剑,谁也不敢觊觎,一个能吓得众人不敢过来打扰。 两人美滋滋地喝着蜜水,凤姐凑过来盯着黛玉看了半晌,故意啧啧地道:“看起来还是扬州养人啊,看看林妹妹回去这一趟,简直变了一个人似的,变得愿意亲近人了,” “这要是搁以前,她才不喜欢来我这里待着呢,她嫌我这里铜臭味太大。现在好,有事知道来我这躲着了。行,有进步,欢迎再来。” 黛玉拎起一个靠枕,二话不说扔了过去。 “你就是再连讽带刺,我该来还是得来。谁让府里人都怕你,你这里最清净呢。有那叽叽歪歪的功夫,还不赶紧过来喝蜜水,一天到晚跟个陀螺似的,也不知道爱惜自己身体。” 一边说,一边为凤姐盛了一碗递给她,凤姐一饮而尽,喝完抹抹嘴,黛玉看得直皱眉头:“你就不能一口一口喝吗?你这哪是养生之道?” “嘁,”凤姐摆摆手,“养什么生,哪有空养生?磨磨唧唧的,有那工夫能干好几件事了。” 黛玉欣赏地看着她,到哪里再去找这么合适的执行人了,简直就是为她们的生意量身定做的。 “二嫂子,我这里有个好事,你要不要参与进来?” “什么好事?”凤姐又喝了一碗蜜水,这才觉得缓过点乏了,“还能有太上皇赏赐护身宝剑那么好的事?” 凤姐刚说完,湘云就笑了,“你可真敢想,就你那辣子劲,不赏你顿板子就不错了。你想点实际的好不好?” “实际的?实际的就是银子了,这年头,什么东西都不如银子实惠,你让我想银子吗?” 到底是荣国府管事的人,一说就说到了点子上。 黛玉忍不住对凤姐竖起来大拇指,赞叹道:“还是你通透,和你说话就是省事。我就是想和你探讨银子的问题,” “这趟回南方,我观察了很多与我们北地不同的事务,觉得大有可为。回来的路上我就在想,咱们应该合伙做点事情,而且我还做了点计划,暂时定下的就有两件,一件是开药店,一件是开化妆品店……” “等等等等,”凤姐拦住黛玉的话,“开药店?卖什么药?药从哪里来?准备让谁去进货?准备怎么个卖法?” “还有那个什么化妆品店。化妆品是什么东西?我没猜错的话是不是胭脂水粉?京都里的胭脂楼一家接一家,你怎么能保证你的就能赚钱?你准备卖什么?怎么卖?在哪卖?” 她的嘴像个机关枪叭叭叭叭,黛玉看着她说话,眼睛都亮了。? 第六十七章 聪明的凤姐儿 王熙凤说完这些,端起一杯茶,一口喝干。 黛玉激动地对湘云道:“你看看你看看,这才是能干事的人。我这刚说了没两句,她的脑子就已经过滤出了这么多问题,” “所有问题都直中核心,都是计划书里必须罗列出来的关键性问题。所以说要是想做生意,就必须把她拉进来,只要有了她的参与,不挣钱都对不起她这个头脑。” “哎哎,别说那没用的,”凤姐忙的很,说几句话还得去王夫人那里一趟,催促道:“我的问题你们准备怎么回答?” “小孩子家家的,想做事是好事,想赚银子也是好事,但是做事之前要想清楚各种细节,” “我刚才问的那些只是九牛一毛,真正执行起来还有更多的细节和问题要提前想到前头,不管做什么事情,一定要未雨绸缪,可不能一拍脑门子就决定完了。” 外面传来丫环的声音:“二奶奶在吗?” 平儿道:“在呢,刚坐下喝口水,这就要去太太那里了。” 丫环道:“才刚金钏过来说,太太那里有点事,让二奶奶晚点再过去。” 平儿道:“知道了。” 凤姐听见了,这才安安稳稳地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端到眼前闻了闻道:“忙起来脚不沾地,连享受茶香的时间都没有,” “对了林妹妹,”凤姐的脸隐在茶水升腾的雾气后面,若隐若现,“我怎么听说你还给我带了尊白玉的送子观音?” 湘云一听,紧张地看了黛玉一眼,黛玉道:“是啊,是带了一尊,二嫂子的消息还真是灵通。” 凤姐嗤了一声,道:“你以为我当这个家是白当的不成?就这么点小事,没过一刻钟我就听到消息了,” “不过我还听说云妹妹对我有意见,把我的送子观音摔碎了可有这回事?” “没有没有,”湘云一听这话就急得差点跳起来:“你别听他们挑拨,我怎么会对你有意见,你对我那么好,我喜欢你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对你有意见?” “那你干嘛打碎我的送子观音?” “我不是故意的,二嫂子,你相信我,我脚底下踩了颗珠子,一下子滑倒了,撞在桌子上……” “什么样的珠子?怎么会扔在地上?是谁扔的?”凤姐儿板着脸,看了看黛玉和湘云。 呃。 湘云一下子把话噎回去了。 她不想让凤姐知道那珠子是宝姐姐的,自己做的事,连累宝姐姐就不好了。 想了想,她嗫嚅着道:“是我自己冒失,与其他人无关,但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知道二嫂盼儿子盼了多少年了,我也想帮忙,但是我……” 噗嗤! 平儿忍不住笑了。 凤姐儿也笑骂道:“我盼儿子,你能帮个屁的忙,一天到晚傻呵呵的,什么时候能长点心啊,” “你俩就是不说,以为我就不知道那珠子是怎么回事了?是你宝姐姐的鞋子上掉下来的对吗?” 湘云点点头。 凤姐道:“我听说那珠子上的线头都是新的,是现扯断的?” “怎么可能?”湘云唬了一跳:“不可能的事,当时就我们几个在跟前,丫环婆子的都在外边说话呢,她们没机会扯。” 说完觉得还不行,又补充道:“我们更不可能扯,你说对林姐姐。” 黛玉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而是静静地抿着嘴笑。 就见凤姐儿的眼睛盯着脚上,眼皮动了两下,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很淡,几乎看不出来。 湘云想了想,觉得还是有必要再向凤姐补充一点内容,这样凤姐就不会去怀疑珠子的主人。 于是便道:“二嫂子,我听二哥哥说府里以前出现过这种事情,下人为了偷主子东西,会先将东西损坏,然后再等机会捡去卖钱呢,” “这样的下人实在可恨,二嫂子可得瞪大眼睛好好甄别了。府里下人这么多,如果不好好甄别管束的话,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她卡壳了,不知道再怎样往下说。 哪有人对着一个掌管中馈的人说人家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的,自己这张嘴,真是出门没带脑子。 黛玉看湘云窘迫的脸都红了,忍俊不禁,笑着对凤姐道:“珠子是宝姐姐的,她说丫环干活不上心,线头松了都不知道。” 凤姐儿听了,好像在回忆什么似的,惆怅的很:“我这多年无子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也没什么不好说的,” “林妹妹连回趟家都惦记着替我求子,我心里感激着呢。偏偏有人见不得咱们好,觉得可以利用我在意生儿子的事,便故意将妹妹替我求来的观音摔碎,八成是想让我和你生龃龉呢。” 扑通。 凤姐儿的话还没说完,湘云腾的就从凳子上跪地下了。 声音里带了哭腔,举手对天道:“二嫂子,我对天发誓,我要是存了这个心,让我出门碰见打雷,走路被狗咬,吃米都能噎死……” 气得凤姐儿对着她脑袋就拍了过去:“闭嘴,再胡说看我不修理你,赶紧给我起来。” 黛玉已经忍不住哈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哎哟哎哟,笑得肚子疼,云妹妹,你说你得多傻,二嫂子要真的怀疑你,她会当着你的面说吗?哎哟,你说你咋这么傻呢,可笑死我了。” 湘云眼里的泪还没干,愣怔怔地看看黛玉,再看看凤姐儿,“二嫂子果真不是说我吗?我怎么听着像是我呢?” “滚蛋,”凤姐儿笑骂道:“家里有个宝兄弟人事不理也就罢了,现在又来了一个你,你说说就你这样的,以后要是没个人在跟前护着,我看你被人卖了还替人家数钱呢。” 湘云一听,才相信凤姐儿真的不是在说她,讪讪地挠了挠头,憨笑起来:“那不能够,我不能给人贩子数钱。” 黛玉和凤姐儿都笑了。 笑着笑着,凤姐慢慢地说了一句话,这句话一下子就把黛玉和湘云石化了。 凤姐儿说:“你俩还真信那珠子是丫环扯坏的呀?” 说完,便施施然出去了。 只留下湘云和黛玉面面相觑。 湘云“她这话什么意思?” 黛玉:太聪明了1? 第六十八章 宝玉受伤 黛玉从贾母处拿回软剑,系在腰上,就觉得自己好像威武的大将军,杀伐果断。 湘云羡慕地摸来摸去,啧啧称赞道:“到底是太上皇赏赐的,就是不一样。你收好了,别动不动给人家看,万一有那居心叵测的想仿造怎么办?” 黛玉笑着将软剑收好,点点湘云的脑袋道:“说你没心,却又有心,虽然有心,却也着了别人的道。” 湘云迷惑地道:“林姐姐,怎么你和二嫂子都说我着了别人道了,莫非那珠子真的是有人故意扔在我脚下的?可是当时只有我们几个在眼前,谁会故意这样做呢?” 她这样问,黛玉却没直接告诉她是宝钗,毕竟黛玉也是因为乌鸦的缘故才确信的,不然她也不会往宝钗身上去想,就更不用说湘云了。 毕竟在这之前,宝钗对湘云一直也是照顾有加。 摆了摆手,黛玉转移话题,道:“反正二嫂子也没有生气,咱们不说这个了。我不是想请你帮我干点活吗?趁着现在没有外人,我得和你说说这里的规矩。” 一听是正事,湘云往前凑了凑,坐到黛玉面前听她说。 黛玉道:“我这里有几个化妆品的方子,这几天没事咱们就该准备东西开始做了,只是在做之前,不管是方子还是所用材料,以及做的过程,你都得保证不能向外泄露。” “好,我不泄露。”湘云认真地道。 “嗯,我指的是所有人,你能明白?”黛玉问她。 “就是连老太太都不能告诉对吗?”湘云嗒着眼睛,问黛玉。 黛玉点头:“就是这么个意思。不光老太太,就连其他什么人,比如宝玉宝钗大嫂子探春她们也都不能告诉。我说的绝对保密,就是除了你我之外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你能不能做到?” 听到这里,湘云的态度变得慎重起来,没想到黛玉对她如此信任,她当即直起身子,对黛玉道:“林姐姐你放心,除非我不答应你,但凡我答应下来,就没有反悔的道理。我今天也很认真的跟你承诺,除了你我,天皇老子也别想从我这里得任何消息。” “好!”黛玉赶紧伸出手,和湘云击了一下掌。 两个人算是就此订立了契约。 黛玉想的很清楚,首先从人品上来说湘云就是最好的人选,其次从感情上她也愿意让湘云跟着赚钱。 原着里的湘云一直活在婶娘们的厌恶里,把她当成是吃闲饭的狗一样,除了让她不停的干活,给她点剩饭死不了就行。 成亲后的湘云有过短暂的幸福,但不久丈夫早逝,终究落了个红颜守寡的结局。 每当想到这个结局,黛玉的心里都很痛。 一个豪爽心阔,乐天正直的女儿家,她值得更好的结局。 黛玉想帮她,给她一个幸福美满的人生。 以后的事离得还远,眼前先带她赚银子再说。 只要有了银子,她不但可以不用再看婶娘们的脸色,反而可以在她们面前扬眉吐气,反过来让她们仰她的鼻息。 想到这一幕心里就痛快。 黛玉把湘云拉到桌前,把笔和纸递给湘云,说道:“我说你写,今天就写两个方子出来,趁着有空闲,咱们出去采买,回来就可以动手做了。” “好,”湘云兴奋的很,刚要落笔,又奇怪地问:“林姐姐,你的字怎么突然写那么难看了?手有问题吗?” 黛玉对着她脑袋就拍了一下:“我的字哪里难看了,回头我做一支不一样的笔,写给你看看。” 她自己也愁,写出来的毛笔字确实像面条一样,东倒西歪,在这个人人都是书法家的时代,她的字丑的让人想哭。 万一以后开药方怎么办? 还真得想办法做两支硬笔出来以后开药方用吗,毕竟她的目标可不仅仅是卖药和卖化妆品,她更想做的事其实是为更多的人看病。 湘云摸了摸被敲疼的脑门,憨笑道:“我这不是好奇吗?就是我不问别人也会问,我觉得你肯定是手有问题,找个御医看看。” 说完把纸铺平,提笔蘸了蘸墨水,写道:秘方。 两个人把脑袋凑在一起,小声说着种类繁多的药材花枝,画面温馨,岁月静好。 可惜刚写了没多会,外面便传来一个尖锐的声音:“林姑娘,史大姑娘,老太君有请。” 声音里带着惊慌,黛玉一听就知道有事。 两个人急匆匆地到了贾母那里。 一进门,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黛玉紧张奔向外祖母,上上下下检查一番,安然无恙。 提着的心这才放下。 贾母脸带焦急,对黛玉道:“不是我,是宝玉,刚才从马上掉下来,伤了小腿,现在就在暖厢,你快随我去看看。” 御医还没来,尽管还没见过黛玉治病救人,但是贾母看见过那个药箱,又觉得黛玉既然能给太上皇治病,治疗宝玉应该也不在话下。 旁人不知道贾母为什么这么相信黛玉,王夫人却不信,一见黛玉拿出剪刀要帮忙,冷冷拒绝道:“大姑娘还是靠后站,宝玉全身都是血,小心别弄脏了你的衣服。” “滚,”老太君顾不得好生说话,直接开骂:“我都没说什么,哪轮得到你来多嘴,” “林丫头从小学医,早就比个御医都不差。她的医术是我找人偷教的,别人不清楚,我心里还没数吗?如果没有把握,我会让她给我宝贝孙子治疗吗?” “都给我一边站着去,要是耽误了给宝玉治腿,看我能饶过你们哪一个。” 老太君两眼一瞪,地上站着的人鸦雀无声。 此时宝玉已经疼晕过去,黛玉看了看他的腿,骨头看不出异样,再用手轻轻一捏,也没把宝玉疼醒,想来里面没有伤太重。 倒是他这一身的血,除了小腿上一处很深的伤口外,头上和鼻子上也全是血迹,可见当时从马上摔下来受伤不轻,幸亏受的都是外伤,晕倒也是失血过多再加疼痛引起的,问题并不大。 黛玉心里有了底,打开药箱,药箱里果然堆满了处理外伤的药物。 看了眼众人,黛玉示意大家出去。 宝玉腿上的伤口太深,必须缝合才能痊愈。屋里人太多,细菌就多,不利于她清创缝线,必须清场。 王夫人不同意,坚决留下来盯着黛玉。? 第六十九章 脑震荡 清创上药,宝玉疼地哼了两声,但是人没醒。缝合的时候因为打了麻醉,也没有什么动静。 王夫人在一旁看黛玉缝宝玉腿上的肉,只觉得胆战心惊,质问黛玉道:“这得多疼啊,宝玉怎么连醒都不醒,你到底会不会治,宝玉为什么一直昏睡,你的药都是些什么东西?能管用吗?你是拿宝玉练手……” 黛玉怒喝一声:“闭嘴。” 王夫人一激灵,一时竟吓得不敢吱声。 贾母一直坐在一旁的榻上,看在王夫人爱子心切的份上没说什么。更何况亲眼见到黛玉像缝衣服一样缝合宝玉的伤口,她心里也很震惊。 好容易等到黛玉把宝玉腿上的伤处理好,见黛玉又拿出一瓶药水,去擦宝玉头上的血迹,贾母便问道:“头上也要缝吗?要是留了疤可怎么办?” “头上不缝,”黛玉宽慰道:“头上伤口没那么深,只要每天上药包扎就行,过段时间就长好了,您别担心啊。” “好,那就好,我不担心。”贾母点点头,重新坐了回去,手里数着佛珠,嘴里念念有词。 宝玉头发浓密,妨碍黛玉检查伤口,黛玉也没多想,习惯地拿出剃刀就往宝玉头发上招呼。刚刚剃掉一小撮头发,王夫人就蹦了起来:“混账,谁让你给他剃头了?好好的头发被你剃掉,你想干什么?你安的是什么心?” 吼声太大,吓得黛玉手里的剃刀差点划到宝玉脸上。 黛玉烦了,二话不说走到王夫人身边,王夫人还没明白什么事,就被黛玉揪着胳膊推出去了。 任她在外面拍破了门,就是不让进。 屋子里终于清净下来,黛玉对贾母道:“外祖母,如果不剃宝哥哥的头发,伤口上有些地方恐怕就没法上药。会影响伤口恢复,况且即使上了药粉,也会因为头发太长而引起感染,万一严重了,可就不是剃发那么简单的事了……” “剃!”黛玉话还没说完,贾母就应声道。 唰唰几下,黛玉把伤口周围的头发剃了。 露出来的伤口创面果然不小,黛玉拿出碘伏对伤口反复冲洗,接着便开始上药包扎。她一直弯着腰,忙完这一切的时候腰已经酸痛的很,正准备站起身子捶两下,冷不防被宝玉抓住了胳膊。 原来是宝玉醒来了。 刚醒过来的宝玉有点迷茫,不知道自己在哪里?眼前的人是谁。 他使劲闭了闭眼,只觉得头又痛又晕,过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这个人是林妹妹。 “林妹妹,”宝玉觉得自己的腿有些痛,但他强忍着:“我这是怎么了?” 黛玉还没说话,一旁的贾母已经听见宝玉的声音,她双手合十念着阿弥陀佛,惊喜地走了过来:“我的乖孙孙,你可醒了,祖母都快急死了。” 宝玉这才看见祖母也在,笑着道:“祖母怎么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黛玉奇怪地看着宝玉,他好像记不得刚刚发生什么事了。 宝玉说着话,觉得腿还是疼的厉害,便想稍微挪动了一下。 没想到刚一用力,腿上就传来一阵彻骨的疼痛,他只来得“啊”地大叫一声,又一下子躺倒了下去。 贾母顿时慌了心神,声音里带了颤抖,“快,快……” 她不知道应该快点干什么,只能双眼无措地看着黛玉道:“他怎么了?要不要紧,要不要紧?” 黛玉翻了翻宝玉的眼皮,试试他的脉搏,又拿出听诊器听了听他的心跳。 检查完毕,心里有了底,安慰贾母道:“外祖母放心,宝哥哥没事,他没晕倒,刚才只是失血过多太虚弱,全身没有力气了而已。 刚说完这句话,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动静,只听得“哗啦”一声,黛玉还没来得及回过头去,宝玉便已经趴到床边呕吐起来。 贾母刚放下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 鸳鸯赶紧吩咐人进来清理。 王夫人趁机又钻了进来。 看见宝玉吐得脸色蜡黄,嘴唇苍白,顿时怒骂道:“你是怎么治的?不会治就说不会治,干什么打肿脸充胖子,要是误了我儿的病情,你那条贱命能赔得起吗?” “啪!”一个耳光打在她脸上,贾母恶狠狠地瞪着她,道:“你再说一句贱命试试!” 王夫人顿时吓得不敢吱声了。 黛玉皱着眉头,宝玉的症状像是脑震荡,药箱里刚才只有清理外伤的药,这是怎么回事? 打开药箱,布洛芬,眩晕停,甲氧氯普胺,静静地躺在药箱里。 贾母就在黛玉旁边,黛玉打开药箱的一瞬间,贾母震惊得差点叫出声来。 刚才她明明看见药箱里只有药粉和药瓶,可是再一次打开的时候,刚才的药粉和药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些写着奇怪文字的药品。 这个药箱竟然会自己变药出来。 她对这个认知震惊不已。 本来还存了一丝怀疑的心,此时无比坚信黛玉就是天选之女,是天生的医圣传人。 这个秘密一定要保住,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否则不知道会给黛玉带来什么样的灾祸。 黛玉拿出药和针来,准备给宝玉打吊瓶。 王夫人着急地想去阻止,却又因婆母在眼前而不敢造次。 贾母也纳闷,问黛玉道:“这是什么东西?” 黛玉道:“外祖母放心,宝哥哥是脑气震动带来的晕厥呕吐,必须立即用药,不然会对脑子造成不可逆转的损伤。” 她指了指手上的吊瓶,对贾母也是对王夫人说道:“宝哥哥症状比较严重,得先打吊瓶将情况稳住,以后再慢慢吃药治疗。” 说完,便为宝玉消毒扎针,动作有条不紊,看上去专业而又认真:“外祖母放心,太上皇当时也打过吊瓶呢。” “啊?太上皇也打过!”贾母提着的心刹那间落了地,“那就好,那就好,那你好好打,外祖母放心你。” 果然,打上吊瓶没多会,宝玉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他重新睁开眼睛,想说话但是又没力气,只能用暗淡的眼神看着床前围着的人。 王夫人的心都要碎了,宝玉是她的命根子,从小到大没遭过一点罪,如今却因为马受惊差点断了腿,恨得她牙根紧咬,转身走了出去。? 第七十章 王夫人和薛姨妈 一到院子,王夫人便发了狠地对周瑞家的道:“出去找管家,就说我的吩咐,将今天为宝玉牵马的奴才狠狠打一顿,再发卖出去。” 语气之狠辣,令周瑞家的胆战心惊。 赶紧领命出去了。 宝玉睡着了,偶尔悸动一下,看上去好像在做噩梦一样。 贾母一直守在跟前,尽管疲惫的很,但是也不敢离开。眼巴巴地看着黛玉忙来忙去,想说话又怕打扰了她,视线就那样跟着黛玉到处跑。 直到黛玉坐下歇口气,才凑上前去,担忧地问黛玉:“他这样子要不要紧?怎么吐完了就睡,好像还不记事了,会不会……” 剩下的话她不敢说,其实她想问的是会不会变成智障。 以前又不是没听说过这种事,有的孩子就是从高处摔下,等到救过来脑子也摔坏了,变得痴痴傻傻。 黛玉还没回答,王夫人那里已经被贾母的提醒吓得手都抖了起来。 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她的宝玉那么金贵,从小到大就没受过什么磋磨,这次摔的又这么重,万一…… 她抬起头,看了眼熟睡中的宝玉,再看一眼黛玉,心里突然就涌上来一股火。 这股火冲击着她,冲击着她积压在心底里的怒气,一股无法控制的愤恨的情绪,在她的心里翻腾,她的眼里像要射出火花一般。 当下也不管婆母在不在跟前,指着黛玉的鼻子就骂道:“要不是你,宝玉也不会延误救治时机,你打肿脸充胖子给宝玉治伤,不就是想捞个名分。今儿我明白告诉你,你就死了那条心,我就是让宝玉娶个丫环回来也不会娶你,你这个丧门星,贱人!” 她豁上了,不敢骂婆母,还不敢骂一个寄居在家里的女娃了?指桑骂槐也好,怎么样也好。要是宝玉真有个好歹,大家谁也别想好过。 贾母被王夫人的话气得浑身发抖,心口一阵一阵堵得发疼,伸手指着王夫人,想骂却说不了话。 黛玉一看不好,立刻起身扶外祖母平躺下来,顺手从药箱里拿出一盒速效救心丸,取出几粒喂她服上。 然后挂上听诊器,检测着她的心跳。 又指挥鸳鸯将窗户打开一条缝,好进来一点新鲜空气,纾解外祖母的症状。 然后才抵近外祖母的耳边,轻笑着安慰她道:“跟那种人置什么气,您没看我都懒得搭理她。您看她的样子像不像泼妇骂街?回头等她自己冷静下来,自有她无地自容的时候,您这个时候要是被她气着了,岂不是给她脸了?” 话是这么说,贾母的心里还是气得紧,心口一阵阵发慌,她知道黛玉说这些是为了让自己舒心,于是不再说话,疲惫地闭上眼,让黛玉替她按摩。 心里却暗暗发着恨,且等过后再收拾那泼妇。 王夫人吼了这一嗓子,终于将心里的郁结之气发泄出来,舒服了许多,一看贾母病恹恹地躺在那里,心底高兴,转身去宝玉床前守着了。 屋子里竟一时安静下来。 须臾,外面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人未至,声先到:“宝玉,我的儿,心疼死我了。” 听到这个声音,黛玉的嘴角嘲讽地撇了一下,薛姨妈来了。 薛姨妈一进来就奔着宝玉的床榻而去,她身后跟着宝钗,也紧张地盯着床上的宝玉,一时竟没有注意到一旁软塌上的贾母。 “我的儿,你这是遭了什么罪啊,怎么就摔成这个样子了。”薛姨妈一边哭,一边抚摸着熟睡的宝玉,看上去确实心疼,手都不知道该碰哪里才好。 她这一哭,宝钗也哭了。 心上人摔成这个样子,她的心都要碎了。 娘两个就这样心疼地掉起眼泪,把个王夫人勾得也满腹辛酸,跟着哭成一团。 一时间屋子里呜呜咽咽,让人心里好不烦躁。 黛玉见贾母的眉头都皱成了川字,心口起伏也越来越厉害。知道这样下去恐怕不好,于是咳嗽一声,低声对贾母道:“外祖母心口难受,我先扶您回自己那里歇着。” 薛姨妈和宝钗这才看见一旁躺着的贾母,讪讪地止住哭声,对贾母行礼道:“不知老太太在此,惊扰了老太太,妾身给老太太赔不是了。” 贾母摆摆手,有气无力道:“姨太太客气了,难为你有心过来看望宝玉,就留下来多说会子话,正好我也累了,我先回去歇息一下。” 说完站起身来,心口还是慌的厉害,头也晕的很,黛玉和鸳鸯一起扶着她,转身往外走去。 王夫人一看黛玉也要出去,急急地道:“你去哪里?你走了谁来给宝玉换药?” 薛姨妈不解地问:“怎么还要林姑娘换药?大夫呢?” 没人回答她。 黛玉知道贾母挂念宝玉,看了眼正挂着的吊瓶,对贾母道:“外祖母放心,一会我让小丫头子来看着,该换药了就叫我过来换药,何况都在您的院子里,离的也不远。” 转身,面上淡淡地对王夫人道:“您不是已经请了大夫了吗?没事就叫大夫过来守着。” 然后也不管王夫人的脸色难不难看,扶着贾母回去了。 把薛姨妈错愕的,手指黛玉离去的方向,纳闷地问:“这,这是林姑娘吗?怎么回了趟扬州变成这样了?” 一回头看见宝玉挂着的吊瓶,更加疑惑了:“是林姑娘为宝玉治的伤?这个古怪的药也是她给的?她什么时候学了这些个?” 不可思议的地方那么多,她都不知道该问什么了。 王夫人脸色阴冷,狠狠地盯着窗外,咬着牙道:“婆母非要让那小贱蹄子给宝玉治疗,要不是看她确实有两把刷子,我会让她过来接近宝玉?” 薛姨妈问道:“她怎么就突然会医术了?在你眼皮子底下长大的人,你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这件事情匪夷所思,府里人都在悄悄议论。 大家都说贾母偏心,请来神医偷偷教本事,却连嫡亲的孙子都瞒着,偏偏去教一个旁姓的外孙女,真不知道老太君是怎么想的。 说起这个话题,王夫人的脸色变得更加冷鸷,眸子阴沉不定,脑子里一会是元春信里嘱咐的话,一会又是宝玉眼神旖旎地看向黛玉的眼神。 对黛玉的憎恶像吞了一嘴苍蝇一样,塞满了她的心胸。? 第七十一章 我还得回自己家呢 宝玉醒来,见只有宝钗在眼前,连问了好几声林妹妹去哪里了。 宝钗心里不爽,面上却没让他看出来,而是微笑着对宝玉道:“老太太为你的伤焦虑,犯了心口疼,林妹妹自然是去照顾老太太了,” “我正好闲着也没事,姨妈就托我过来照看一下,该换药的时候就去喊林妹妹过来换药。” “哦,”宝玉失望极了,醒来没有看见黛玉,他很失落。 “老太太的心口疼要不要紧?那么长时间都没犯病了,都是因为担心我,唉。”宝玉道。 他和贾母祖孙情深,他是真的很内疚,要不是自己任性,非得逼着马倌带他去骑马,也不会有如今这些事。 “对了,那马倌呢?”宝玉猛地想起来,自己受了这么重的伤,马倌肯定会被责罚,明明是自己逼着他去牵马的,如果因此连累了他,怎能安心! “马倌啊?”宝钗想都没想,谎话拈手就来:“马倌被派出去买马了。” “买马?”宝玉有点疑惑:“这个时节出去买什么马?北漠天寒地冻的。” 往年买马都是夏初出发,秋末回来,哪有反其道而行之的。 宝钗轻描淡写地道:“这就不知道了,说不定马倌还怕受责罚,正愿意这个时候出趟远门呢。你就别担心他了,看看你自己,受了那么重的伤,别说老太太、太太看着心疼,就是我们看着,心里也疼。” 她的语气里带了心疼和担忧,脸颊绯红,含羞带怯地低下头,揪着衣角拧呀拧的。 宝玉听到这话如此亲切稠密,大有深意,又见她娇羞怯怯连头都不敢抬,不觉心中舒畅,早将疼痛丢到了九霄云外。 正旖旎间,门帘一掀,进来几个人。 凤姐儿当头,身后跟着迎春探春和惜春,再后面就是黛玉和湘云。 大家进来看见宝玉已经醒来,而且没有疼的嗷嗷叫唤,不觉都松了口气。 屋子里一时热闹起来,问候的声音此起彼伏。 宝玉的眼睛透过那些人看向黛玉,而黛玉直接抬头看了看吊瓶,药水所剩不多,该摘下来了。 众人见黛玉将床顶挂着的那个古怪瓶子摘下来,手法娴熟自然,都忍不住心里好奇。 惜春道:“林姐姐,亏得大家还都以为你身子孱弱,对你颇多疼惜,哪想到你竟偷偷学了一身高明的医术,还瞒过了我们所有人,你可真不够意思。” 黛玉微笑,也不答话。 手里拿着重新换过包装的药片,递给袭人道:“这上面都写明了用法用途,你就按照上面写的给他服用。今儿天也不早了,针就不用打了,明天再接着打。” “另外今晚守夜的时候要记得关注宝哥哥是否发烧,如果发烧要赶紧喊我过来。再就是要把呕吐次数,眩晕程度,或者健忘等症状都记录下来,明天早上过来打吊瓶的时候交给我看。” 脑震荡是个麻烦病,死不了人,但是折腾人。 这个时代还没有正规医院,没有专业的护理人员,黛玉只得现教现培训。 好在这些丫环们从小就会伺候人,学这些也简单的很。 王夫人请的大夫过来看过宝玉的伤势,对黛玉的治法赞不绝口。甚至当场向黛玉请教缝合方面的知识,黛玉不吝赐教。 万一以后能因为这个救人一命,也算是给自己造了一级浮屠了。 在黛玉眼里,教大夫和教丫鬟一样重要。 嘱咐完毕,凤姐儿将黛玉拉过来坐下,端过一杯茶,对黛玉说道:“小小年纪操不完的心,真真你就是宝玉的福星,要不是你正好回来了,宝玉腿上的伤哪能这么快就好。我听说连大夫都对你的手法赞不绝口,是不是真的?” 众人都羡慕地看着黛玉,黛玉笑着摇了摇头,道:“没你说的那么玄乎,只不过是一起探讨了一下而已。” 凤姐儿刚要说什么,宝玉抢过去道:“林妹妹谦虚了,尽管我迷迷糊糊,但是也听见大夫想拜你为师的。我想着幸亏妹妹帮我疗伤,等我好利索了就摆个席面,一来聊表谢意,二来也算是姐妹兄弟们为妹妹接风怎么样。 “好啊好啊。”旁人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湘云和探春就高兴的拍起了手。 屋子里一时间热闹起来,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话。 宝玉眼神热切看着黛玉,黛玉抿嘴一笑,道:“宝哥哥头上的伤至少得养半个月,腿上的伤更不用说,就怕到那个时候我都已经回我们林府了。” 气氛顿时冷清下来。 湘云忍不住,小声问黛玉:“林姐姐,你不在这里长住啊?” 三春也凑道跟前,眼巴巴地盯着黛玉。 只有凤姐儿气定神闲地喝着茶,她是这里面第一个知道黛玉是来暂住的,这话早在太上皇派人来通知的时候就听贾琏说过,所以今日黛玉这么说,她并不意外。 黛玉点点头,道:“是啊,我不长住。我父亲在来京的路上,再用不了几天就该到了,这几天我家在京城的宅子已经整理得差不多,只等我父亲他们一来,我就该回去了。” 今天一并把话说清楚也行,免得总有人认为她会厚脸皮赖在这里不走。 刚才还兴高采烈的人顿时沮丧起来,其中湘云尤甚,那表情看上去都快哭出来似的,“林姐姐,我还没和你待够怎么办?” 黛玉微笑看着她,道:“我正想告诉你,我家只有我一个,连个兄弟姐妹都没有,你要是不嫌弃,我想请你到我家和我作伴一起住,我准备回去以后就给你家下帖子呢。” 她确实是这么打算的,本身她就喜欢湘云,更何况她还要准备开店事宜,史湘云是她的合作伙伴,为了两个人商量事情方便,也得将湘云接到自己家里。 “啊!”湘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刚才还伤心得差点要死,现在突然听到这么惊喜的消息,心情像过山车一样忽高忽低,激动得她眼泪都出来了:“太好了,太好了。” 三春羡慕地看着湘云。 宝钗的眸子闪烁不定,嫉妒,羡慕,警惕,各种情绪在她心里翻滚,面上却带着笑,看了眼宝玉。? 第七十二章 劝 宝玉已经失魂落魄。 这个消息足够让他心情沉重,而林妹妹看上去还那么兴高采烈,一点都没有舍不得的迹象,他的心里难受极了。 一时头痛欲裂,气血翻涌,就觉得喉咙一阵发痒,“哇”地一声,又吐了。 屋子里顿时一阵忙乱。 宝钗关切地看着宝玉,悄声问黛玉道:“不是用药了吗?怎么还会吐呢?” 她故意这么说,让大家看看所谓的神医,也不过如此。 黛玉为宝玉把着脉,没有回答她,凤姐儿说话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宝兄弟毕竟是脑气震荡,宝妹妹这么聪明的人,难道没听说过这种病且有得吐呢,用药用的好呢就吐的少一点,用药用的不好呢,俩月仨月头晕恶心也是有的。” 三春她们咂咂舌头,同情地看向宝玉。 袭人已经将宝玉扶着躺下,宝玉闭着眼睛,感觉到黛玉在为他把脉,全身被一股浓浓的哀痛笼罩着。 黛玉对袭人道:“没什么事,呕吐是正常的,还会经常头晕,你们照顾的时候小心点,该注意的事情我已经嘱咐过了,照我说的去做就行。” “林妹妹有没有见效快点的药?”宝钗关切地问:“宝兄弟这个样子咱们看着都不忍,要是有更好的药用上,少让他遭罪也是好的。” “没有。”黛玉知道她的目的,无非就是想让人知道她林黛玉的医术也不过如此,黛玉求之不得,真不希望大家把自己当成神医。 当下也不扭捏,干脆回答道:“欲速则不达,宝哥哥的脑子要恢复肯定得有个过程,没有一蹴而就的道理,” “更何况也没有特效药,我的药已经让他少遭不少罪了,不然他昨晚得吐一晚上睡不着,今天更不可能醒来和你们说笑。宝姐姐的心意是好的,只不过我的医术毕竟有限,还请宝姐姐见谅。” 请宝姐姐见谅? 一时三春和湘云有点愣怔,宝哥哥的事,怎么还用得着请宝姐姐见谅? 再一想宝钗从刚才就连番追问黛玉用药,言语里多少带了埋怨的意思,对宝玉的关怀跃然而出。 众皆了然! 宝钗心里暗暗恼怒,又不便发作,只得悻悻的沉下眸子,假装没有听出黛玉言语里的嘲讽。 只有凤姐儿将茶杯递到嘴边,挡住上扬的嘴角。 林妹妹这张尖酸刻薄的嘴一说话,绝对能横扫一切牛鬼蛇神。 房间里的光线渐渐暗了下来,一天的忙碌之后,一切都将归于宁静。 众人告辞,宝玉留下黛玉,想请教一下自己腿上的疤痕如何养护。 袭人给宝玉的身后靠了一个厚枕头,垫着舒服一些,便带上门出去了。 黛玉捧着茶喝了一口,水雾蒸腾地看着宝玉,眼前回忆的都是宝玉对原主的喜爱和维护,说实话她的心里是感激的。 宝玉对黛玉的守护,对黛玉那种从亲近到爱慕的专情,再到心灵深处的认同,都是原主当年能撑下来的精神支柱。 即使是今天,黛玉也不得不承认宝玉是最适合原主的伴侣人选。 但是,如今的黛玉毕竟是一名二十一世纪的大学生。她的思维更认同的是男人的勇气和担当,是一种敢于和时代抗争的精神,是心智的成熟和稳重,更是足以带来安全感的强大能力。 而这些,宝玉显然是不够的。 男女爱慕,不是简单的你侬我侬就能解决的事。 大家都是饮食男女,都离不开这人间烟火,爱情再美好,也得考虑能否长久的现实。 如果一个离了家族以后自己都没有生存能力的男子,他对你再好,对你再情意绵绵,你觉得他又能给你带来多久的安逸? 万一有一天家族倾覆,他连他自己都保护不了、那个时间女子被发卖,而他也会被收监。两个人除了对月当空,哀怨嗟叹,直至带着遗憾离世,还能剩下什么? 黛玉暗自思索,该怎样提醒宝玉,不要做一个总是躲在壳子里的人,对现实再不满,也不是自己避世悲观的理由。 人要做的首先是自己能够站起来,是顶天立地,是居安思危,是对时势的敏锐把握和及早应对。 她的眼眸在烛光下闪闪发光,宝玉觉得自己被吸引进去了一般,盯着黛玉发了呆。 “宝哥哥。”黛玉咳嗽一声,将宝玉唤醒。 宝玉拍拍身旁的软垫,让黛玉坐下,问道:“你真的打算回去住吗?” “是。”对于这件事情,黛玉从来没有第二个答案。 “那,”宝玉不舍道:“祖母那里怎么办?她肯定舍不得你回去,毕竟你家里又没有女眷照顾。祖母从小最惦记的是你,如今你回了京城,却不能天天在她眼前,恐怕她老人家心里先就难受得紧。”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黛玉一直静静的倾听,也不打断他,直到他停下来,眼巴巴地瞅着她,才笑着安慰道:“宝哥哥放心好了,我回家是不假,但是我还会经常回来看望外祖母和你们,” “离的这么近,一会的工夫就到,你们也可以去我家里做客,咱们常来常往,走动是少不了的。” 黛玉一边说,一边站起来走到蜡烛前,将烛芯剪了剪,光线顿时亮了起来。 转过身,黛玉问道:“宝哥哥,我问你个问题,你想清楚了再回答我。” “好,你问。”见她表情严肃,宝玉的神情也认真起来。 “你觉得咱们府里还有多少年的红火?” “什么?”宝玉大吃一惊,林妹妹怎么敢这么说话? 黛玉冷冷笑了,“我这话很难听对?不光难听,还让人很难接受。人人都道我们世代显贵,钟鸣鼎食,都羡慕我们沸沸扬扬的富贵与繁华。谁又能想得到这些荣华底下,埋着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和多少捉襟见肘的局促啊,” “我说这些话你可能会不信,等你单独的时候找凤姐儿问问实情,就说我让你来问的,她会告诉你实话的,到那时你就知道府里的境况已经到了什么程度……”? 第七十三章 月凉如水 月色当空,各屋都亮起了灯。 黛玉和宝玉一直待在屋子里说话,丫头们不敢进去打扰。 从窗户上透出来的影子,能看出黛玉在不停地说,说到激动处还带着手势,而宝玉一直半躺在床上,有时候点头,有时候摆手。 两个人从当今朝堂的局势,到朝廷对宁荣二府的真正态度;从宁荣二府一代不如一代的现实,到形势急迫的担忧。 中间穿插着对其他家族的分析,还有生为男儿如何才算不枉一生的感慨。 黛玉把自己从红楼梦里看到的结局都变换个形式讲给了宝玉,直听得宝玉从散漫,到沉重,从震惊,到警醒…… 最后,黛玉问宝玉:“宝哥哥你自己说,是躲在家族羽翼下过一天算一天,一切都听天由命好?还是及早站起来,为家族更为自己未雨绸缪得好?你觉得哪种活法更能保护你想保护的人,哪种活法更算是不白来这世上一遭?” 留下这句话,她施施然走了。 宝玉盯着床顶,想了很多很多,良久,才默默地说了四个字:我知道了! …… 酉时刚过,月光洒在地上,黛玉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没让宝玉通知丫环们送她。 近得转两个门就能到,黛玉想自己一个人走走。 这古代的冬夜是那样的清冷,但是月亮也出奇的美。 她仰着脸,沐着月光,心里空落落的。 想家,想父母,想同学朋友。 一股香味淡淡地袭来,黛玉没动,她知道是谁。 果然,身后那个人也仰着脸,看了会月亮,忍不住纳闷地问道:“你在看什么?除了亮一点,我真没觉得有什么看头。” 黛玉不想理他,转身便要走。 北静王一个箭步拦在她前面。 “站住,你还没和我说话呢。” 说起这个,他真的很委屈:“你知道我在屋顶等了你多长时间?他那么大个人了,还得你来教着做事,跟这样蠢笨的人有什么好聊的?你竟然和他说到这个时候,这么晚了不是应该避嫌吗?” 黛玉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怼道:“你避嫌了吗?昨天到沐浴房你避嫌了吗?今天到这里来你避嫌了吗?好歹我和宝哥哥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和亲兄弟姐妹也差不多,你呢?你可是外男,你跑到这里来算怎么回事?” 不爱说他,还真当自己就有道理了? 从他突然出现在沐浴房的时候就生他的气,没想到今天又这样跑了过来,真当她是随便的人,想怎样就怎样了? 这是个什么王爷这么不懂道理?赶明儿非进宫问问太上皇不可。 黛玉懒得理他,转身就走。 北静王在背后沉默,过了一会说道:“我不方便被人瞧见,只能这样来见你,见你安好我便放心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这句话竟然让黛玉的心里突然动了一下。 但也仅仅是动了一下。 便接着又走了。 不是她心肠硬。 一个不明身份的王爷,一个不属于这个世代的大学生,两个人南辕北辙,相隔的不仅仅的时空和身份的距离。 更何况一直到现在,她都依旧存了要回现代的想法。 只是时机不成熟,她还得在这里待些时日,在这些日子里,她不能爱上任何人。 …… 夜阑从树上跳下来,站在北静王身后,听着丫环招呼黛玉:“姑娘回来了,老太太说您照顾二爷辛苦,给您留了酥酪,让您吃过了再去歇着。” “好,我知道了,”黛玉小声道:“老太太歇着了没有? “歇着了。” 夜深人静,屋子里的灯一个接一个暗了。 夜阑小声道:“主子,天冷,回。” 北静王好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在问夜阑:“究竟怎样才能让她动心?” “咕噜咕噜”,一群鸽子挤成一团,在鸽子屋里睡觉,被吵醒的几只不满地骂了两句“神经病”,然后转个身,又挤进去睡觉了。 …… 第二日一大早,黛玉便为宝玉换药去了。 昨晚的那席话,算是她和宝玉之间的秘密,今天见面,明显感觉到宝玉的精神面貌不一样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里有了目标的人,精气神上就带了那股子劲,总之黛玉觉得宝玉的眼神,是坚定的,是有信念和力量的。 刚准备为宝玉解腿上的包扎,王夫人就进来了,身后是宝钗,宝钗手里端着一个暖盅,应该是炖了什么汤。 黛玉对王夫人行了个礼,转身继续为宝玉去解绷带。 绷带一打开,缝合的伤口肿胀得像一条丑陋的蜈蚣,蜿蜒展现在她们眼前。 上面还有丝丝血迹,实在是有些瘆人。 王夫人捂着心口,冷着脸对黛玉道:“你看看你缝的,都是什么鬼东西?难看成这个样子,也敢说自己是医圣传人?真是吹牛不怕闪了舌头!” 宝钗低着头,藏起偷笑的心情,反倒是宝玉很不好意思,紧张地看一眼黛玉,对王夫人道:“太太别这么说话,我觉得林妹妹给我治的很好,不然我失的血会更多,恢复就没有这么快了。” “我的儿,”王夫人坐在宝玉床边,疼爱地理了理宝玉的头发,说道:“你恢复的快哪是她治的好,还不是你宝姐姐关心,亲手炖的补血汤好。” 一边说,一边接过宝钗手里的汤递给宝玉,“趁热喝,午饭的时候还得一碗。” 黛玉权当没听见,为了外祖母和宝玉,她不想和王夫人这种人计较。 她手腕翻飞,快速为宝玉清创上药,转身去药箱里拿纱布,宝钗走过来,好心地问:“林妹妹辛苦了,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对于别人的和气,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最起码表面上人家是礼貌的,所以黛玉同礼回应,道:“不辛苦,一会如果宝姐姐愿意,可以帮宝哥哥看着吊瓶,等到快打完的时候喊我过来替他换药,我就回去给外祖母按摩了。” “好,我愿意。”宝钗笑了笑,接过宝玉手里的汤盅,让丫头拿了下去。 王夫人眼看着黛玉给宝玉打上针,又眼看着黛玉离开,这才站起来对宝玉说了句“好生养着,多亏了你宝姐姐”,便回去了。 屋子里一时有些安静。 宝钗坐在宝玉床边的凳子上,想找点话说,见宝玉意兴阑珊,便拿起一本书假装看起来。 过了一会,床上传来轻微的鼾声,宝钗抬头一看,宝玉竟睡着了。? 第七十四章 林如海回京 宝玉养病的空档,黛玉给太上皇和贾母做了一些药丸,贾母命人送进宫去,太上皇赏赐了许多稀罕玩意,顺便让来人带话给黛玉:丫头,过几天跟你爹到宫里来看看老头子我,有话和你说。 神神秘秘的,有什么话非得那时候说,现在还不说。 这几天黛玉和湘云捣鼓出了好多瓶霜啊粉的,送给府里姐妹们一人一瓶,用了都说好,盼着还要。 凤姐儿说了,等黛玉的什么化妆品店开业,荣国府的脂粉采买以后就挪到黛玉的店了,黛玉满口答应,熟人要货,打八折。 凤姐儿说她一双眼睛越长越像铜钱样的了,众人笑作一团。 日子就这样热热闹闹地过,这天一大早,贾府接到信,林如海到京了。 先去的是皇宫,向太上皇和皇上复命,等到从宫里出来,荣国府的马车已经早早等在宫门口。 迈入荣国府大门的那一刻,林如海才切切实实感觉到自己是真正的回来了。 老太君看着跪在身前的林如海,不禁悲从中来。宝玉想到黛玉即将随父归家,心里更是揪得难受,一时间都百感交集,哭泣起来。 过了好一会,林如海才擦着眼泪道:“玉丫头这些年多亏了老太太照拂,才能长得这么好。小婿感念老太太恩情,却因公务所累不能眼前尽孝,如今得蒙皇恩调职进京,如海阖府也只老太太一位长辈,从今往后只盼着老太太身子康健,长命百岁,能让如海和玉丫头多尽几年孝。” 一席话说完,贾母又掉起了眼泪。 贾政劝解了好一会,扶起林如海,给贾母奉了茶,林如海便对贾母道:“小婿此次回京是要长居的,宅子已在舅兄的关心下修葺完整,今日便可直接入住,” “玉丫头在这里叨扰多日,也是时候该回家了,等安顿好以后小婿还带她回来。两府相隔不远,来回也方便,老太太喜欢了也可以过去住一住,亦或是招呼玉丫头过来,都便宜的很。” 转脸,又对贾政道:“舅兄为林府修葺事宜破费不少,这里有三万两银票,如海知道这些不够咱们府里为我那破宅子花费的十之一二,但好歹也算是如海的一片心意,恳请舅兄务必收下。” 贾政连忙推辞。 这银子他怎能收? 人家林府的宅子修得大气精美,一毫银子都没花他贾府的。 林如海这是知道贾府窘况,变了个法子接济贾府,也是还贾府这些年照顾黛玉的恩情。 别人不知道内情,他贾政自己可不能骗自己,看见递过来的银票,他都觉得脸热。 王夫人在一旁见贾政推辞,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要不是害怕贾政恼她,她真想伸手接过那几张银票。 推辞半天,还是贾母发话,贾政才命贾琏将银票收好,入到了公账上。 至此,再也不会有人说黛玉占贾府的便宜,吃贾府的白饭。 这就是贾母收下银票的道理。 睨了眼那个贪婪的儿媳,贾母一点好脸色都不想给她。 从听见林如海要带黛玉回去的时候起,王夫人就在心里欢呼雀跃,可是当看见林如海随手就是一叠三万两的银票,她突然生出了一丝懊悔。 自己是不是将一个招财童子推了出去? 这里面只有凤姐儿心里门清,林家富甲一方,做了这么多年的盐政,这不都是明摆着的事吗? 也就那眼皮子最浅的太太才会放着珍珠当鱼目! 偏偏黛玉还不是那骄横跋扈的主,大家喜爱她也是真心的。 凤姐儿自问喜爱黛玉没有带任何功利的成分,所以这些人里面她和湘云最没有心理负担,如今乐得见黛玉万千宠爱,更替黛玉高兴。 荣国府里觥筹交错,热闹喧天…… 宴席再好,终究是要散的。 黛玉终于登上了回家的马车,上车前告诉湘云,最多明天接她到林府去住,到时候将帖子下到史家,就算是过了明路。 凤姐儿眼看着黛玉的马车走远,耳边不断回响着黛玉私下和她说的一段话。 “二嫂子是脂粉堆里的英雄,能力超群,那些束带顶冠的男子也比不过你,” “有两句话不知二嫂子认不认可?那就是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咱们家位极人臣已经将近百年,二嫂子想没想过,假设有一天大厦倾覆,府里有没有存活下去的手段?” 凤姐儿当时就听得敬畏,虚心请教道:“妹妹说有什么办法能永保无虞?” 黛玉叹息,对凤姐儿道:“二嫂子那么聪明的人,竟然也敢做永保富贵的美梦。自来盛极而衰,否极泰来,都有它周而复始的规律,这不是人力可以左右得了的,” “咱们府上盛宠多年,如今能顶得起门户的子弟越来越少,在京中权贵眼中却扎眼的很,有朝一日权贵找咱们麻烦,咱们连个敢出去扛大旗的人都没有,到那个时候才是真正的危险,” “能力不足,能低调过活也好,偏偏咱们府上想低调都低调不了。皇上对咱们府上的态度也模棱两可,君心也难测。这些事情是不是越想越胆战心惊?” “与其等事情来临的那一天再无措,不如趁现在繁盛时早点谋划,所谓早为之所就是这个道理。” 凤姐点点头,“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不知道该怎样才能防患于未然。” “二嫂子不用担心,这个事情分两步走就可以,”黛玉道:“一步是趁现在周转丰盈,赶紧在祖茔附近多多置办田产地亩,房舍山峦,以后祭祀供给之费都从这里面出,绝对绰绰有余,” “再一步就是把贾氏家熟也设置在这里。有了这两步,即使有一天败落了,子孙也可以回家务农,还耽误不了读书。毕竟不管怎么样,这祭祀产业也是不入官的,是能世代继承的。” 凤姐听得专心,林妹妹的心思周全细腻到如此地步,真令她佩服不已:“可是找谁来管理这么大的产业呢?” 她问。 黛玉道:“这很简单,族中按长幼顺序排好,定出公认的规则和定例,然后按房掌管一年的地亩钱粮祭祀供给之事,” “年年轮流,不用托付独一家,这样既不会出现争执,又不会出现产业被典卖的弊端,” “我说了这么多,都是为了府里好,二嫂子好好想想我说的话,如果觉得有道理,就早点决断!” 说完黛玉告辞了。 只留下凤姐儿,思考良久……? 第七十五章 太上皇入股 林府离荣国府也就小半个时辰的路程,等到黛玉回府,周姨娘已经为她收拾好了屋子,屋子里的摆设沿用了扬州那里的一切,就连名字都一样叫扶玉苑。 听周姨娘说,林如海的墨韵院和太上皇曾经住过的崇箴堂等名字也都原样搬了过来。 亲切的熟悉感令黛玉十分舒坦,当着周姨娘的面就赞扬她体贴周到,自己没看错人。 周姨娘高兴的都要飞起来了。 “听说姑娘准备请史家大姑娘过来居住,奴婢已经把扶玉苑旁边的一所院子收拾出来,等姑娘歇息好了过去看看还缺什么,奴婢好赶紧添上,” “院子的名字等姑娘和史大姑娘起好,春伯会安排人做了门牌挂上,再就是照顾史大姑娘的丫环还没选好,用人这方面奴婢不敢做主,也等姑娘示下。” 黛玉点头,“等史大姑娘过来再挑人也不晚,她自己还有俩小丫头用着,你先替我挑几个孔武有力的婆子,最好是忠心的世仆,等史大姑娘来了之后,让婆子们看住周围,不许闲杂人等靠近我俩的院子。” “是。”周姨娘答道。 姑娘做事自有姑娘的道理,不用问东问西,好好配合就行。 黛玉决定在自己的院子里建个小药房和实验室,药房里放置各类药材,方便她在里面研制药丸,为开药店做准备。 而实验室是她做化妆品的地方,她有好几张秘方,等到东西准备齐全,够她和湘云忙一阵子的了 找来孔武有力的婆子守门,挡住那些好奇打听的目光,让做出来的东西保留一点神秘感。 黛玉回房,斟酌着写了一张帖子,准备明天派人送往史家。 帖子上说太上皇赏了她几张秘方,让她找人一起琢磨着做出来,到时候还有分红可以拿。而她与史大姑娘秉性相投,惺惺相惜,所以她想到的第一个人选就是史大姑娘。如果史家同意,她想请史大姑娘到林府居住,以方便两个人共同研制太上皇的秘方。 既然利用了太上皇的名头,总得先和他老人家打声招呼才是。 黛玉就写了一封信,绑在灰鸽子腿上,告诉它务必在今天将回信带回,便放它飞了。 太上皇喜欢晒太阳,黛玉上次给了他一张草图,让他找人建个暖房,这几天他就忙这个事呢。 忽的听见鸽子咕噜咕噜叫唤,将手一伸抓住鸽子,把腿上的信取下来。 信上开头就写:太上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上皇撇了撇嘴,这丫头只要对他恭敬了,肯定就是有事相求了。 接着往下看。 写的是:“我呢,想开药店和化妆品店,就是脂粉铺子,但是我怕坏人太多,挣钱不容易,被他们惦记上,” “所以我想扯您的虎皮拉大旗,对外说是您赏我的秘方,店也是您吩咐我替您开的,这样就谁也不敢找我茬了,” “我不会让您白担名声的,到时候我店里的利润,白送给您两成,就算是我交给您的保护费,以后我就靠您罩着了,你看如何?” “同意请回复一,不同意请回复二,不同意别后悔,我再去找别人当靠山。” 大体就是这么写。 太上皇看得没好气,回了个大大的二。 然后补充说明:“如果只给两成,老子不干。想请老子当靠山的人排队到天边,老子不是那么好打发的,除非咱们二一添作五,否则免谈。” 灰鸽子迅速飞回。 黛玉咋舌,这老头子,太贪得无厌了。 于是又回信:“您别狮子大开口,到时候把线扯断了有你后悔的。我的东西只要一上市,绝对火得一塌糊涂,” “你想象一下消渴症的特效药,想象一下保胎丸,想象一下痨病的特效药,你以为这些东西哪里都有卖的吗?” “到时候银子哗哗往里淌,一成都是天文数字,更何况是两成。不过既然您都提出来了,一点不给您涨也不好,这样,我给您三成,” “咱们先这样试试,如果两个月以后您觉得不划算,可以取消合作。但是如果两个月以后您还想继续和我合作,那您以后就再也不能反悔了,” “而且以后我要是开分店的话,您想参与就得投三成比例的资金。同意回复一,不同意回复二……” 太上皇一看,高兴的几乎跳起来,消渴症,痨病…… 这丫头的能耐他可比谁都清楚,能治这些病的药如果一上市,那场面不用想都知道。 更何况如果这些病能有药治疗,代表的不光是金钱方面的意义,还有民心…… 这丫头,有收买人心的事先想着他,有心了。 太上皇大笔一挥:同意一,附三千两银票一张,算第一笔投资。 黛玉收到回信,太上皇真爷们! 一高兴,又派鸽子飞了一趟,上面就写了三个字:么么哒! 么么哒是什么鬼,太上皇不明白,撇撇嘴,鬼丫头惯会拍马屁。 第二天黛玉起了个大早,一面派人去史家送信,一面回了贾府。 先去了贾母院子,贾母看见黛玉刚要哭,黛玉哄着道:“老祖宗,莫哭莫哭,您别看我回去住了,但是照样能大清早来给您请安,可见咱们就跟前院后院一样方便,” “那边府里就我和爹爹两个人,姨娘们都规矩的很,没人敢给我气受,您尽管放心,” “更何况我住回去,也是为了做点事情的时候不用看别人脸色,外祖母又不是不知道我,咱们自己有地有钱,犯不着让别人挖苦。” 说到这里,黛玉往前靠了靠,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外祖母,太上皇给了我三千两银子,让我开药店,就卖我药箱里的那些药,” “这些药如果需要大量出售,就得自己炮制,我要是还住在这边,人多眼杂不说,居心叵测者还居多,万一有人把药里添点什么,那可就是要人命的大事了,” “所以我想来想去,还是回林府好,不管怎么说林府人口简单,我又是主子,不但没人敢给我脸色,更没人敢偷窥或作妖,” “为了保险,我让府里周姨娘今天选健壮婆子,到时候把我的院子严密保护起来,连只苍蝇都不让飞进去,”? 第七十六章 外祖母得帮忙 “这件事我斟酌再三,只告诉外祖母一人,外祖母听了就不会埋怨我回家居住了对。” 黛玉说完话,往贾母的怀里钻了钻。 贾母一听,也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荣国府里主子丫头这么多,表面上一团和气,实际上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心眼。 心不齐,还光想打探别人的事,自己占不着便宜便也不让别人好过。 制药这么大的事,又是太上皇交代的,还真不敢留在这里了。 万一有人作怪,出点什么事,可就给丫头添大麻烦了。 心里想通了,便也不觉得黛玉离开是坏事了。 当下拍拍黛玉的手,嗔怪道:“你这丫头,前头一点都不和外祖母说,白白让外祖母担心难过了一晚上,生怕你回去以后没个正经女眷照顾你让你受委屈,” “如今知道了你是回去做正事的,外祖母又不是不明事理的老婆子,岂会拖你后腿?” “这样,既然你需要一帮婆子,外祖母这里的安嬷嬷会点拳脚工夫,今年还不到四十,正是得力的时候,外祖母就把她送给你,让她替你管教指挥那帮婆子去,你就专心做什么药就行,” “以后再有这种事情定得提前告诉外祖母,免得叫我白白一晚上都没睡好,还以为是这府里的太太们给你委屈受,把你逼走的,今儿个正准备把她们叫来骂一场呢。” 黛玉听的感动,将头趴在贾母腿上,过了一会猛然想起一件事来,赶紧道:“外祖母,我还有件事情忘了告诉您,我今儿过来除了给您请安,帮宝哥哥看看伤口,再就是要把云妹妹一起带走。” “带走?带去哪里?昨儿个我就隐隐约约听说什么云丫头要跟你去,这是什么意思?”贾母问道。 黛玉直起身子,左右看了看,又走出去看看外面,见丫头们都离得远远的,除了鸳鸯守在门口,没有人敢靠近。 这才走回来,坐在贾母身边,悄声说道:“和外祖母说话,我也不藏着掖着了,” “外祖母可知道云妹妹每次过来,包袱里都是些什么?” 贾母摇摇头:“听说除了换洗衣裳,还有零星一点针线活之类对?” 黛玉道:“是针线活,但可不是零星。她的包袱里,丫头们的包袱里,每次都带很多活,” “只不过她婶娘不许她说,如果听见风言风语以后就不让她再过来了,所以她从不敢吱声,就在晚间和丫头们偷偷赶工,” “而且如果在这里住得久了,中间做完的针线活送回去,还得再拿新的回来做呢。” 贾母张大嘴巴,她是真的不知道,她以为把云丫头接过来,能让云丫头轻松几天,顺心几天,哪想到还有这么多内情。 黛玉接着道:“云妹妹在府里干什么都看人脸色,想攒点钱就偷偷干点绣活让丫头拿出去卖,” “外人只以为她身份显赫尊贵,是侯府大姑娘,谁能相信她是整个史家最没地位的一个。谁都可以唾她一口,说她是个吃闲饭的主。幸亏她自己心胸阔达,乐天知命,不自怨自艾,否则早就想不开,自己把自己哭死了。” 黛玉的话没说完,贾母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可怜的孩子,还以为在自己护佑下能保她一时,没想到底下也受了这么多委屈。 “如今你要把她接到林府,和在这里有什么区别?在这里好歹我能护她一会,要是接出去……再说,史家也未必会同意让她去林府住的。” 贾母的顾虑不无道理,史家那帮子虚伪的人,明明连侯府爵位都是承袭了湘云父亲的,偏还不感恩。既想把湘云当丫头使,又想让外人觉得他们仁义,将湘云抚养长大,劳苦功高。 对付这样的人,只把湘云接出来是不够的。 黛玉明白这一点,目光笃定,对贾母道:“外祖母放心,我已经给史家去了帖子,我说太上皇给我秘方让我帮忙研制,我还说这里面有分红,” “他们这帮人,既有台阶下,又有利益拿,这样的好事肯定会答应,只不过他们会在一番客气之后,假意为了太上皇才答应下来的,他们是不会承认因为里面说的分红缘故的,” “只是有些事情还需要外祖母帮忙。光是我一个人送帖子,史家未必会信,如果她们到外祖母这里打听,还请外祖母帮忙圆说几句,打消她们的顾虑,好让云妹妹安心在我那里住下。” 她只对贾母说这些话,在其他人面前是不会说的,毕竟是外祖母的娘家,面子还是要留的。 贾母太清楚自己娘家这帮子侄的嘴脸了,对黛玉的话深以为然,当下点点头:“我省的,你放心好了。” 说完这话,想起黛玉说要给分红,她又替黛玉担心起来。 “那帮人贪婪的很,除非有高于原先的好处,不然他们是不会干的。你的店开起来还不知道会怎么样,万一挣不出来……” “罢了,外祖母先给你一些钱拿着,万一挣不出来你也有钱打发他们。说起来你这丫头心善积福,是见不得云丫头受苦才把这事揽到自己身上的。不像有的人,只顶着一张嘴,弄点小恩小惠就做了好人,外祖母今天真高兴,我的玉丫头长大了,能顶事了。” 贾母欣慰地看着黛玉,眼睛微润,真是越看越喜爱。 吩咐鸳鸯拿出银票就往黛玉怀里塞。 黛玉连忙拒绝,小声道:“外祖母不用担心我不挣钱,就怕到时候挣钱挣的太多,分店一家接一家,我没空过来看您,您会骂我呢,” “您又不是不知道我那药箱是怎么回事,根本不需要本钱。而且里面的药效果如何,太上皇可是一清二楚,不然他那么狡猾,怎么会先给我三千两银子支持我去干这个?” “外祖母的银子我不要,您动不动拿银子出来支援小辈们,手里总共剩不了几个?往后就有我赚钱给您花,您就等着在家数钱。” 贾母的心熨帖得简直都快化了。 都说她偏心黛玉,就这样的孩子,她就偏心了,怎么样? 转身吩咐鸳鸯:“去,将云丫头叫过来,让丫环们替她收拾收拾,告诉所有人,就说我请求云姑娘去和林丫头作伴去的。” “是。”? 第七十七章 马倌 湘云一听说黛玉来接她了,连早饭都不吃,就想跟着黛玉走。 她现在越来越喜欢和黛玉待在一起,听说黛玉已经给她家送了帖子,帖子上说她们是给太上皇做事,她松了好大一口气。 有太上皇的名头在,家里人指定不敢出幺蛾子。 昨晚宝钗请她过去住,替她担心到了林府会不会不自在。 她没觉得啊。 反而听说林府里人口简单,后宅里面就林姐姐一个主子,不会出来一个动不动对她们冷嘲热讽的太太,杂七杂八的事情也少,想想就舒心,有什么不自在的? 黛玉聊了两句,就想去给宝玉换药,湘云赶紧扒拉两口饭,扔下筷子跟了上去。 宝玉已经挪去了王夫人那里,王夫人说老太君心口疼犯了,不能让宝玉在那里叨扰老太君。 实际上是担心黛玉天天换药,有时候不在她眼皮子底下她不放心。 黛玉和湘云说说笑笑,转了几个弯,眼看着就要到了,耳边却传来一阵凄凉的哭声,眨眼间,周瑞带着一帮小子,连扭带踹地揪着一个老者拐了出来。 那老者头发花白,衣衫破旧,腿有点瘸,脸上好像挨了打,嘴角还有血丝。 他正一边哭,一边苦苦哀求道:“瑞大爷,老奴求求您了,告诉老奴那小子被卖到哪里去了好不好?老奴给您磕头了。求求您替老奴向太太求个情,让老奴那不争气的小子回来,老奴做牛做马都报答您的恩情。” 边说,边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破荷包,荷包很瘪,一看就知道钱不多,他连荷包都递给周瑞,哀求道:“瑞大爷,这是老奴的一点心意,请您喝点茶,求您老……” 啐。 周瑞对着他就是一口,吐完还嫌弃地拍怕自己被拉过的手,骂道:“老东西,大爷缺你那点铜板吗?” “你儿子把宝二爷摔成那个样子,太太没打死他就算你祖坟烧高香了,你还敢过来求情?太太卖了他也就卖了,一个奴才腿子,连个牲口都不如,你有什么不甘心的?竟还敢在这里哭哭唧唧,” “要是惊扰了贵人,我看你有几条命赔。你想找死也别连累我,赶紧给我滚出去。要是再敢偷跑到这里来,大爷先把你打个半死,再把你撵出府去,我看谁敢给你收尸。” 说着,又抬起脚来,对着老者就踹了过去,老者被小子们拽着,躲闪不及,被踹在肚子上,呕地一声,嘴里就吐了。 好巧不巧正吐在了周瑞鞋子上,周瑞大怒,挥手便要打。 一个刚束发的小子赶紧讨好道:“瑞大爷瑞大爷您歇着,哪还用得着您动手,等小子把他拖出去,找个没人的地方揍上一顿,绝对让他再不敢过来,您放心好了。” 周瑞听了,狠狠地啐了一口,将脚在老者身上蹭了又蹭,临了又踢了老者一脚,这才骂骂咧咧的顺着回廊过来。 一抬头,看见黛玉和湘云正站在月亮门后,赶紧躬身行礼,殷勤地道:“周瑞给二位姑娘请安了。” 黛玉盯着他,胸口的怒火像熊熊燃烧的火焰,简直就要爆炸开来,冷冷地道:“那老人是谁?他犯了什么事?” 周瑞一惊,都说这林姑娘凡事不理,今儿个怎么问起这些来了? “他是原先的老马倌,他儿子小马倌前几天伺候宝二爷,结果把宝二爷从马上给摔下来了,太太嫌他儿子做事不稳妥,打了顿板子便卖了,他这两天就哭哭啼啼跑来闹事,奴才这就把他拉走,免得让他污了您的眼睛,奴才告退。” 老者刚哭了一句:“快打死了,我儿啊,卖到哪里去了……” 嘴巴便被捂住了。 周瑞一挥手,身后的小子们不敢看黛玉,直接将老者连拽带拉从回廊另一边拖了出去。 老者一直哭着求饶,哭声很凄厉,透着浓浓的悲哀和绝望,听得人心里发酸,就这样回响在黛玉耳边。 黛玉的心口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彻骨的冰凉将她包围起来,她头皮发麻,整个人都在颤抖。 悲哀,愤恨,厌倦,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像海水一样将她淹没,胸膛撕裂般的痛…… 一个活生生的人。 因为做错了一件事情。 就差点被打死。 然后卖了! 就像只牲口似的,说卖就卖了! 好一个王夫人,歹毒,凉薄,自私,无情。 从穿越过来那天起,黛玉一直在为改变原着里面人物的命运而努力,此时她却对自己的努力产生了怀疑。 此时的她无比希望真的来一场变动,将藏在这座繁华府邸里的污垢彻底暴露在日光下,让他们接受命运的鞭笞和残酷,让王夫人之流变得比马倌还要惨。 回廊里阵阵冷风吹过,院子中间的树木都枯了枝干,弯弯曲曲地伸向四方,没有一丝光彩,像老者那双干枯的手,对着天空呐喊。 湘云站在那里,眼里噙着泪,少见地没有叽叽喳喳说话。 过了好一会,才小声对黛玉道:“林姐姐,他们好可怜。” 说着,眼泪嗒掉下来了。 都活得不容易,她的心都要揪起来了。 黛玉拉着她的手,转身就走。 湘云忙问:“林姐姐,我们不去二哥哥那里了吗?” “不去了,他那药不换也死不了。再说他娘那里有大夫,不缺伺候他的人。” 爱找谁换就找谁换,老子不伺候了。 两个人气呼呼地回到贾母那里,黛玉让湘云带着包袱赶紧走。 贾母看出了异样,问:“怎么了?是谁招惹你了?” 黛玉不说话,靠在贾母怀里,还是觉得全身冰凉。 贾母拍了拍她的头发,轻声问:“太太又说难听的话了?你等着,外祖母这就叫过她来骂一顿。” 黛玉摇摇头,不想说话。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担心说出来以后万一外祖母告诉她卖个奴才算什么,她怕自己会对外祖母失望,她怕自己接受不了那种失望。 贾母抬起头,看着湘云,严肃地道:“云丫头,你来说,到底怎么回事。” 连云丫头都好像哭过似的,她老婆子还没瞎。? 第七十八章 贾政快气疯了 湘云眼神悲伤,对贾母道:“我和林姐姐在太太院子外面,遇见周瑞拖拉着老马倌,周瑞对老马倌又打又骂。听说老马倌的儿子被太太打了个半死,然后卖出去了,” “老马倌求周瑞帮他求情,周瑞就打他,打得他都吐了,脸上还有血,好可怜啊。老祖宗,您帮帮他好不好?那个老马倌太可怜了,求您帮帮他。” 湘云带着哭腔,想起老马倌眼神里的绝望,她就想哭。 黛玉心口堵着的那股气此时也变成了哀痛。 宝玉怎么能这么无情! 她不反对主子和仆从之分,她反对的是不把仆从当人看。 他做错事,你打几下,骂几声,也就那样了。 可你把人打个半死,卖到谁都找不到的地方,生生把人父子分离,这是人干的事吗? 宝玉啊宝玉,我算是白对你用心了。 黛玉垂着头,无精打采。 贾母听了,也生起气来,道:“那老马倌是不是腿有点瘸?” “是的。”黛玉点点头。 “哼,”贾母怒了:“这老马倌是咱们家的恩人,他的那条腿是当年为保护你舅舅被马车碾过去压断的,我说过咱们府里要养他们家一辈子,” “他儿子不就是和宝玉出去遛马的那个吗?犯了错打几下就行了,更何况还是宝玉自己非逼着小马倌出去的,干什么差点把人打死,还把人卖了?” “老马倌就这一个儿子,把小马倌卖了,还让他指望啥活着?这不是造孽吗?不怕人家骂在咱们忘恩负义吗?宝玉都跌成这样了,怎么就不知道为他积点德啊!” 老太太越说越气,心口又起伏起来。 黛玉赶紧伸手,将床头上的速效救心丸倒出来,给老太太塞到嘴里。 就这一席话,黛玉顿时觉得心里轻松了,谢天谢地,外祖母还没那么冷血。 “快,传我的话,把老爷叫回来,就说他老子娘快死了,让他赶紧给我滚回来。” 贾母大声吼道。 丫头们一声不敢吭,领命下去了。 贾政来的很快。 母亲生气,他比谁都着急。 又到了每一年官职任命的时候,母亲心口疼的毛病最近犯的越来越频繁,这个当口可不能出任何乱子。 “母亲,您这是怎么了?谁惹您生气了?”贾政擦着头上的汗,跑得气喘吁吁。 “生气?我可不敢生气。这府里谁都不把我放在眼里,我哪敢生你们的气!你们能容我个睡觉的地方,能给我一口饭吃我就阿弥陀佛了。”贾母板着脸,话从牙缝里往外挤。 贾政一听这话不好,当即就要给母亲跪下,被鸳鸯扶住了。 他一跪,林姑娘和史大姑娘都得跪,老太太还怎么说话? 贾政惶恐道:“母亲折煞死儿子了,儿子哪里做的不好,母亲尽情管教,儿子绝不敢说什么,从来不敢不把母亲的话当回事,求母亲明鉴。” 贾母闭着眼睛,也不答。 地上的自鸣钟滴咯当咯地响,更显得周围寂静无声。 过了好一会,贾母的声音里带了疲惫,才说道:“府里那个瘸腿的老马倌,就是老侯,他救过你的命,你没忘了这回事?” “救命之恩怎敢忘,儿子记着呢。” “好,我且问你,他儿子小猴子被你婆娘卖了,这事你可知道?”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贾政大惊。 他真没听说过这回事,母亲对所有掌家的人都交代过,要善待老侯父子,要让他们祖祖辈辈都在府里生活。 这件事在府里几乎人人知道,这个臭婆娘怎么就敢违背母亲的意愿,把人给卖了呢,这不是当众打母亲的脸吗? 贾政气得脸色铁青,心里暗暗发着恨。 贾母道:“就是这几天的事,你婆娘不光把小猴子卖了,她那个陪房周瑞还把老侯打了一顿,不对,还不一定打了几顿了,听说都打得人呕吐,脸上还出血。” 捂了捂心口,贾母恨铁不成钢地道:“眼下正是官职任命的关键时候,你打听打听,京都里哪一家显贵不都夹起尾巴来做人,生怕在这时候被人抓点小辫子,” “你们可倒好,一点不知道收敛不说,还敢把人差点打死,把人卖到远远的地方,让人家父子分离,” “若要说卖个奴才不算什么,可偏偏老侯是你的救命恩人,这事要是传出去,你在官场上还怎么做人?你的那些对头们正愁没有把柄,你这不是自己给人家送上门去的吗?” “这些事,你都想过没有?” 一席话,说得贾政神色大变。 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贱人。 此事若是被有心人知道,参劾他一本,他这辈子再也不用升迁了。 贾政忍下气,双手捧起,对母亲行礼道:“母亲放心,儿子心里有数了,这件事情儿子确实不知道。这就派人去将小猴子赎回来,让他和老侯父子团聚,绝不让他流落在外头。” 贾母点点头,脸色这才缓和了下来。 黛玉在一旁没有说话,直到贾政吩咐管家赶紧去找周瑞,务必将小猴子赎回时,才上前两步,给贾政行了个礼道:“黛玉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舅舅能否应允?” 贾政道:“有什么就说,跟舅舅不用客气。” 黛玉看了眼贾母,鼓足勇气道:“父亲和我刚在京都安顿下来,府里还缺许多人手,尤其是缺懂马又会赶马车的人,不知道舅舅可不可以将老侯父子卖给我?如果可以的话可就算是帮了父亲的大忙了。” 还以为是什么事呢,竟然只是要两个马倌,贾政岂会不答应。 “说什么卖不卖的,等小猴子回来,我就让人将他们父子送过去,别的不消说,老侯这识马驯马的本事可是京中一等一的。” “既如此,那黛玉就替父亲谢过舅舅了。”黛玉很高兴,赶紧俯身行礼。 贾政笑着受了。 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昨晚听赵姨娘说,黛玉之所以在林如海一回京便急着回自己家去,是因为太太一直人前人后对她甩脸色,说话也阴阳怪气,动不动嘲讽黛玉是个吃闲饭的。 贾政气得肺都要炸了。? 第七十九章 王夫人挨骂 这个不长脑子的蠢货,没有人情味便也罢了,竟然还像泼妇一样尖酸刻薄,斤斤计较起来。 别说林如海的家底厚的摸都摸不透,就是母亲那里,也断不会短缺了黛玉,哪里就轮得到这个蠢货来挤兑人了。 林如海一回京就送了三万两银票给荣国府,如果黛玉继续住在这里,林如海不得更感激不尽?到时候还用得着为府里的亏空犯愁吗? 更何况黛玉还救过太上皇的命…… 失策啊,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贾政越想越气,也无心再说什么,便气势汹汹地找王夫人去了。 王夫人听说贾政一回府就被贾母叫去大骂一场,正疑惑发生了什么,就见贾政从门外走了进来。 遂上前去,问了句:“老爷回来了。” 贾政一个巴掌挥过来,将她打倒在地。 丫环婆子们慌作一团,赶紧去搀扶。 贾政怒喝一声:“都给我滚出去。” 众人不敢吱声,一个接一个贴着墙角出去了。 王夫人都要被打懵了。 自从成亲以来,尽管夫妻之间并无多少情分,但是贾政这个人还算正统,人前人后给足了她这个正妻体面。 今天竟然像疯了似的说打就打,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她一时气结,竟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 贾母这边。 听说黛玉还没去给宝玉换药便回来了,知道她是因为小猴子的事迁怒宝玉,贾母笑道:“我觉得你宝哥哥应该还不知道这回事,” “不管知不知道,你都去给他看看伤口。从小一起长大的,临了搬回去了,别因为一点小事就生分了。” 湘云也在一边劝。 黛玉已经从刚才的愤怒中平静下来,再加上舅舅已经将事情处理出一个令人满意的结果,想来想去确实没必要过于拧巴,便又和湘云回了宝玉那里。 刚进院子,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太对劲。 丫环婆子们都在院子里噤若寒蝉,屋子里隐隐传出贾政的怒吼,间或夹杂着王夫人的哭声。 黛玉和湘云对视一眼,正在犹豫要不要退回去的时候,贾政从屋子里出来了。 出来的时候怒气冲冲,猛抬头看见站在院子门口的黛玉,楞了一下,使劲将脸色和缓下来,对着正给他行礼的二人道:“是找你宝哥哥的?快过去,以后记得要经常回来看一看,毕竟老太太和姐妹们还在这里。” “是。”黛玉和湘云躬身应下。 贾政走远了,黛玉二人咋了咋舌头,硬着头皮往里走。 一个瓷器摔裂的巨响从王夫人屋子里突然传出来,吓了二人一大跳。 急匆匆地进到宝玉的屋子里,宝玉正站在窗前,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 “二哥哥。”湘云叫道。 宝玉回过身来,眼神忧伤,没有说话。 黛玉低垂着头,从丫环手里接过药箱,默默地打开,取药,全程都在沉默。 倒是湘云觉得这气氛别扭,没话找话道:“二哥哥,你腿上的伤还没好,怎么能站在窗边呢,快过来坐着,林姐姐要给你上药了。” 晴雯正好进来,听见湘云的话,也忍不住埋怨道:“可不是嘛,劝也不听,都站了好一会子了,姑娘们快说说他,这么不爱惜自己,小心以后有苦头吃。” 说起晴雯,黛玉从回来总共见过她没几次面,眉眼间两个人还真有些相似的地方。 她的针线活做得确实好,如果在现代社会,开个高端手工服装店,妥妥的成功人士。 可惜生不逢时,就因为她敢于抗争,是非分明,再加上敢作敢为的性格,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便被王夫人所不容,最终落了个被撵出去,濒死都无人知的结局。 黛玉一直关注着她,如今见她进来,心里一动,如果有晴雯来回林府和贾府,将一些对宝玉的规劝及时传达到宝玉耳里,是不是比自己亲自劝解更方便一些。 毕竟晴雯是日夜侍候在宝玉身边的人,今日一句,明日一句,总好过自己来一趟那么多人跟着,两个人说句话都不方便的好。 想完这些,黛玉招手唤晴雯上前,手把手教她如何给宝玉换药,并把药留下两天的量,告诉晴雯道:“药用完了你就去林府找我拿,记得只能你去,别人去我是不给的。” 这话是说给宝玉听的。 晴雯很高兴,被人这么重视,这个人还是她崇拜的黛玉,简直不要太骄傲。 宝玉腿上的伤口已经结痂,缝合的地方早就拆了线,看上去颜色嫩红,更加显得疤痕很明显。 换完腿上的药膏,黛玉又拿出酒精,为宝玉清洗头上的伤口。 伤口已无大碍。 只是伤的部位敏感,再加上宝玉依旧有头痛头晕的迹象,所以也不敢掉以轻心。 黛玉轻轻擦洗,宝玉闭着眼睛,阳光照在二人身上,看上去宁静而又温暖。 宝玉轻声道:“我刚刚才知道小马倌的事情,前儿个我问宝姐姐的时候,她告诉我小猴子出远门,跟师傅出去买马了,要好久才会回来。” 宝钗? 黛玉手下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接着又擦洗起来。 宝玉继续道:“我没想到宝姐姐会撒这种谎,她说的像真的一样。要是那天她不骗我,可能我现在已经把小猴子找回来了,毕竟那天是我逼着他陪我骑马的,他不去我还打他……”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看上去很难过,也很内疚。 湘云走过来,小声安慰道:“二哥哥你别难过,林姐姐已经将老侯父子要了过去,让他们替林姐姐赶马车,以后就不会被欺负了,你就放心。” 几人正说着话,宝钗也过来了。 一进门看见黛玉站在宝玉前面,宝玉仰着脸,两个人靠得很近,黛玉正在给宝玉擦药。 她的脸当即就不好看了。 尤其是黛玉看了她一眼,没理她,还故意将手放在宝玉脸上弹了两下,对宝玉撒娇道:“宝哥哥,你要是再不小心,我可不给你擦药了,可累坏人家了。” 黛玉自己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是故意气宝钗的。 这么恶劣的心机女,不气她都觉得对不起小马倌。? 第八十章 宝姑娘以后离远点吧 宝钗果然被气着了。 看见黛玉和宝玉的亲密举动,她的心肝肺都灼烧起来,嫉妒的火焰熊熊燃烧,都要把她爆开了。 她咬紧牙关,使劲将嘴角上弯,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对他们道:“幸亏我来的是时候,听说云妹妹今天也要走,我给两位妹妹准备了小礼物,不知道妹妹们在这里,我这就回去拿来。” 说完,转身出去了。 都没给黛玉和湘云拒绝的时间。 实际上是她快忍不住了,嘴角的笑很痛,牙咬得太紧,脸都僵硬了。 一出门,她的眸底就变得阴沉,黛玉竟当着她的面和宝玉眉来眼去,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要说不是故意挑衅,谁都不会信。 抬头看见金钏从王夫人屋里出来,宝钗脸上的表情瞬间都要哭了,然后赶紧转身低头,从另一边走了。 金钏楞了一下,想了想,招呼一个小丫头子过来,问了几句话,便又折了回去,小声对王夫人道:“太太,奴婢刚看见宝姑娘好像哭了。” 王夫人被贾政骂了一顿,哭得双眼通红,正躺在榻上敷眼睛,听见金钏的话不由得坐起来,问道:“怎么回事?是不是宝玉惹哭的?” “不是,”金钏靠近一点,小声道:“小丫头子听袭人姐姐说,宝姑娘进去的时候,林姑娘故意和宝二爷嬉笑,两个人都不理宝姑娘,宝姑娘挺委屈的,待了没一会就出来了,怕被别人看见才躲着人哭呢。” 王夫人一听就炸了:“这个贱蹄子,我还没找她呢,她倒上赶着找骂来了。” 刚才周瑞家的告诉她,今天早上周瑞往外拖老侯的时候被黛玉看见了,而贾政骂她的时候也说了打老侯这件事,可见就是黛玉告的状。 正恨得牙疼呢,黛玉就把她嫡亲的外甥女给气哭了。 这还了得? 当下也不管那么多,王夫人推开窗子就大骂起来:“那么大的姑娘了也不知道避避嫌,一天到晚净往宝玉面前钻,” “我统共就这么一个宝玉,会让那居心叵测的勾去不成?要我说就省省心,没有我这个当娘的点头,宝玉面前贴得再近也不好使……” 院子里静得连咳嗽声都没有。 这些话骂的太难听了。 太太刚在老爷那里得了一肚子气,这下子全发到林姑娘身上了。 就是不知道等会老太太要是知道了,会引来什么样的震荡。 黛玉气得脸色铁青,提上药箱就走。 宝玉连忙去追没追上,被王夫人喊了回来。 “让她走,值得你去留吗?你腿上还有伤,跑那么快干什么?” 宝玉急了,道:“太太这是干什么?林妹妹是来给我上药的,您说那么难听干什么?” 王夫人哼道:“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她接近你是有目的的,也就你这憨儿觉得她是好心。” 宝玉气极了,对王夫人喊道:“她能有什么目的,太太觉得儿子身上有什么好值得林妹妹图谋的?” 袭人走过来,给宝玉披上披风,劝说道:“宝二爷别喊那么大声,太太也是为你好,看你把太太给气的,快给太太赔个不是,让太太歇着。” 宝玉梗着脖子,道:“对林妹妹说那么难听的话,怎么就是为我好了?难不成以后我身边的姐妹们都不走动了,就是为我好了?” 正说到这里,宝钗拿着礼物回来了,宝玉一眼看见她,心里的火就冒了上来。 当即不客气道:“宝姐姐没事还是别过来了,太太刚才还说姑娘大了要知道避避嫌,宝姐姐比我们都大,更应该避远点才是,” “更何况小猴子明明是被打了一顿卖出去了,怎么宝姐姐还撒谎说他出远门去买马了呢?宝姐姐存了一肚子学问,敢情就是拿来说瞎话的?” 说完掀开门帘,刚要进去,想了想又停住,转身向外走了。 边走边吩咐袭人道:“把我的东西都搬回去,我还是去老祖宗那里住着清净些。” 话音未落,人已经不见了。 晴雯说了一句:“宝二爷腿疼,我去扶着。”也一阵风地追了出去。 宝钗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眼泪就在眼睛里,楞是忍着不让它往下掉。 那副委屈又隐忍的样子,把王夫人心疼坏了:“我的儿,你别哭,这个孽障又犯了牛性了,回头我狠狠骂他一顿给你出出气,你进来,我有话和你说。” 宝玉一口气走到贾母那里,听说黛玉和湘云已经走了,心里怅然若失。 黛玉没把王夫人的话告诉贾母,湘云也没说。 老太太有心口疼的毛病,气着她就不好了。 马车里,湘云坐在黛玉旁边,偷偷看一眼黛玉,黛玉噗嗤笑了。 湘云松了一口气,道:“林姐姐不生气就好,我刚才看你气得手都抖,真怕你和她吵起来。” 黛玉面上淡淡的,道:“我犯不上和她吵,不管怎么说她是长辈,我和她吵传出去人家笑话的是我。” 她只是没想到王夫人竟然这么恶劣,一时被她的话气着,没控制好情绪而已。 等到从宝玉那里出来,她就已经冷静了下来。 她可以名正言顺地不去宝玉那里了。 从荣国府到林府要经过几条街市,黛玉掀开车窗的帘子看向外面,挨了一场骂,总归是心情不太好。 湘云也趴在窗户上东张西望。 街道宽敞,两边的茶楼,酒馆,当铺,脂粉铺子鳞次栉比,店铺门前有摆摊的小贩,街上行人络绎不绝。有挑担子送菜的,有驾着牛车拉货的,还有像她们这样坐在豪华的马车里慢悠悠赶路的。 走着走着,马车停了下来,只听得外面人声鼎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车夫在外面说道:“姑娘,前面堵着了,马车过不去了,咱们是等一等?还是绕路走?” 黛玉掀开门帘,只见前面不远处围着一群人,中间有一个大大的笼子,人群嘻嘻哈哈,指指点点。 笼子里关着两只灰突突的东西,像两只丑到极致的狗,毛发又脏又乱,身上还带着伤,那只大点的正眯缝着眼睛,睥睨地看着周围的人群。? 第八十一章 野狼 那架势,竟让人觉得它满身都是王者之气,根本没把眼前的人类放在眼里。 它的嘴角轻挑,好像在嘲讽着什么,如果不是为了身下护着的那只小不点,感觉那笼子根本就困不住它,只要它一声长啸,笼子就会应声而破。 人群里有一个胆大的胖子,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棍,顺着笼子的缝隙插进去,对着小不点就捅了过去,小不点哼哼两声,向大狗的怀里靠去。 大狗瞬间怒了。 突然炸起的毛像钢针一样竖着,它呲牙对准拿棍子的胖子,后腿微屈,前腿伸出,两只眼睛发出幽幽的凶光。 如果不是笼子隔着,眼前的人毫无疑问已经被它吞噬进肚子。 胖子被它的气势吓得后退了一步,周围的人哄笑起来,胖子有点恼怒,再次拿起棍子,直接对着大狗捅去。 甚至为了捅得近一点,他的胳膊也伸了进去。 笼子的主人刚说了个“不”字,那只大狗已经以出其不意的速度冲到笼子跟前,避过棍子,从侧面出击,对着胖子的胳膊一口咬下。 胖子吃惊往后一躲,手臂躲开了,手还在笼子里,随着咔嚓一声,胖子的手掌和棍子一起被狼咬断了。 众人目瞪口呆。 胖子不知道是吓蒙了,还是痛麻木了,过了一会,才后知后觉地大叫起来,手掌断面的口子血流如注,膀子直打摆子,摆着摆着眼前一黑,晕倒了。 人群四散而逃。 边跑边喊“咬人了,野兽咬人了”。 黛玉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将脸一遮,掀开帘子跳了出去。 笼子里的大狗吐掉嘴里的手掌,扬天长啸,啸声凄厉悠长,带着令人惊悚的威压,更带着一股绝望。 黛玉脚下一顿,野狼! 人群乱成一团,由于失血过多,胖子的脸色惨白,人群也乱成了一团。 湘云从后面过来,将药箱递给黛玉,“林姐姐,给。” 她很害怕,可是林姐姐一个人在这里,即使再害怕,她也要来和林姐姐作伴。 黛玉迅速打开药箱,消毒液,止血针,破伤风,狂犬疫苗…… 首先止血。 胖子的手掌血肉模糊,大拇指和食指整个被咬掉,大鱼际也没有了,血管,肌腱断得乱七八糟,断面组织损伤相当严重,目测已经没有续接的可能。 更何况野狼已经把那截断掌踩成肉泥,此时正昂着头,傲视地盯着胖子一行。 黛玉先为胖子麻醉,接着是消毒止血,上药包扎,整个过程野狼都在冷冷地看着她,在它的眼里,这群人没一个好东西。 五城兵马司的人来了,带着刀,呼啦啦来了一群,将野狼的笼子团团围住,领头的是个精干的年轻人,盯着野狼看了半晌,问道:“是谁的,自己站出来。” 猎人从人群中战巍巍地走出来,扑通一声跪在年轻人面前:“大人,这不关小人事啊,是那个人自己上前挑衅,才被野狼咬伤的。” “不关你的事?野狼不是你带来的吗?”年轻人冷冷地问。 “是,是小人从山里抓来的,它的崽子掉进小人的陷阱里,它就自己跳进去了,小人用了点麻药才把它装进笼子里,” “这家伙太凶狠,小人不敢剥皮,就把它饿了几天。想着城里能人多,拉来卖了让能人自己剥,这样还能卖个好价钱。哪里想到它竟然把胖爷的手给咬了,都是胖爷拿棍子捅它的崽子,它才咬他的,这真的不能怪小人。” 人群乱哄哄的,年轻人看了眼野狼,问猎人:“笼子关好了?” “关好了,小人祖辈就是打猎的,陷阱兽笼都是最结实的。”猎人道。 年轻人冷冷地道:“没问你这个,靠边站着去,一会带走。” 猎人苦着脸,退到一边。 年轻人来到黛玉面前,拱手行了个礼,问道:“敢问姑娘,他的伤怎么样?” 黛玉回礼:“断了两根手指,手掌去掉半个,流血较多。不过已经止血,也已消毒上药,除了手掌没法再接,其他的都没有什么。” “那他?”年轻人指了指地上昏迷不醒的胖子问。 “哦,”黛玉看了眼胖子:\"他是吓的,吓晕了。\" 年轻人没说话,猎人还在那边哭啼,边哭边求饶道:“大人饶了我,小人也是为了卖钱给孩儿抓药才把野狼囫囵带来的。小人也没想到有人敢挑衅它,小人要是知道,打死也不会把它拉来啊。呜呜呜,小人是孩儿还在家里发烧,家里还等着小人买米买药回去,呜呜呜。” 围观的人们听得心里不忍,有人出来作证道:“大人明鉴,他说的都是实话,这事确实不怪他。我们都在这看野狼,这位胖爷三番两次想打野狼,都是猎人大哥给拦下了,因为阻拦还差点挨胖爷的揍,\" “也不知道胖爷从哪里弄了根棍子,拿着棍子捅那只小狼崽子,狼崽子吃痛叫唤,惹火了大狼,胖爷再捅的时候就被大狼咬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一边为猎人作证,一边因害怕野狼而往后挤去。 野狼眼神冰冷,竖着耳朵,好像在听众人说什么。当躲在它腹部底下的小狼哼哼的时候,它眼眸温柔地低下头,伸出舌头舔舔小狼,然后用下巴将小狼往怀里塞一下,恨不得把小狼整个藏起来。 黛玉眼尖,一眼看到小狼的后腿耷拉着,好像受了伤。 年轻人走到胖子身边,伸脚踢踢他:“哎,醒醒,就这胆儿还去捅狼,咋想的呢?” 胖子动了动,终于睁开眼,仆人将他扶在地上坐好,麻药的劲头还没过,还不到最痛的时候,他看着手掌的包扎,神情痛苦道:“大人,这小子竟然把狼拉到城里来伤人,您可要为小人做主啊。” “哦?我应该怎样为你作主?说来听听。”年轻人道。 胖子道:“小人手被他的狼咬掉,要把恶狼打死,还要他要赔偿小人,他还得坐牢……” 年轻人笑了:“你觉得他赔偿你多少银子合适?” “至少一千两银子!”胖子很委屈地道。 “一千两?” 旁边的人群又嘈杂起来。 有说胖子讹人的,有说猎人倒霉的,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让胖子再去打野狼的。 第八十二章 听懂野狼说话 猎人在听到一千两的时候已经全身都吓软了:“你就是把我全家都杀了,我也赔不起一千两银子啊。我怎么这么倒霉,明明是你自己去捅野狼的,明明我都阻止你了,你不听,自己吃了亏,怎么能算在我的头上,呜呜呜。” 胖子一听,立刻瞪大了眼睛,骂道:“你想耍赖?信不信我让人将你塞进笼子,让野狼咬死你” 说这话的时候,他手上的麻药劲差不多过去,开始疼了起来,他的表情很扭曲,满脸痛苦还不忘恐吓猎人,让人实在无法同情起来。 兵马司那位领头的年轻人沉默半晌,才说道:“大家都作证是你自己非要去挑衅野狼的,有没有这么回事?” “是我自己去捅的,但是……” \"好,\"年轻人打断胖子的话,道:“猎户是不是不让你靠前,就因为这个你还想动手打人了?” “是归是,但是他……” 年轻人又拦住胖子说话,道:“你又不是个智障,事情有没有危险你自己在做之前应该有个预判,既然猎户拦你了,他的义务就已经尽到了,然后是你自己强行挑衅野狼的,你觉得他应该赔你吗?” 胖子终于听明白了,眼前这个人话里话外都在向着猎人说话。 他不高兴了:“大人,不管他拦没拦我,我都已经被狼咬掉手掌了,您不能这么偏颇。” 年轻人这次没有不让他说话,而是转过脸去,对猎人道:“你明明知道这野狼性烈凶恶,你还把它拉到城里,造成民众恐慌,你也有错,” “错在你只想着自己要卖钱,没有考虑到万一它窜出笼子,咬了更多的人,到时候该怎么办。今天你该庆幸它没有咬到其他更多人,不然判你坐牢都是轻的,搞不好你就要掉脑袋了,” “他的手尽管是他自己挑衅造成的,但是如果你拉来的是狗,而不是狼,也就不会咬得这么狠,根源还在于你不该把猛兽拉到城里来,所以今天你也必须受到惩罚,首先打死你的野狼,然后你就去大牢里待几天。” 话音刚落,胖子和猎人同时喊起冤来。 胖子的麻药劲过了,痛得整个人发起抖来。他的仆人在一旁不依不饶,如果大人不做主,让猎人赔偿,他们就去刑部告状。 猎人哭丧着脸,我家里穷的一毫银子都没有,拿什么赔你。要不是你,我还能把狼卖了换点药回去给孩儿治病,现如今狼被没收了,你赔我的狼。 围观的人们众说纷纭,年轻人不置可否,背着手,绕着笼子观赏起野狼来。 黛玉不禁好奇,盯着他多看了几眼。 这人说话不偏不倚,公正明理,十分的难得。 看了一会,年轻人伸手拔出腰刀,从缝隙里穿进去,试探着往野狼面前靠近。 野狼眼神冰冷,纹丝不动,紧紧地护住怀里的小狼,盯着那把靠得越来越近的刀。 猛然,年轻人将刀抽了回来。 对兵士们道:“去弄点麻药过来,不然谁也弄不走它。” 野狼怀里的小狼瑟瑟发抖,眼里好像含了泪,伸出舌头舔了舔野狼的下巴,呜呜哭泣起来。 野狼目光充血,舔舔小狼的头顶,轻声嚎叫了两声。 黛玉瞬间呆住了。 她好像能听懂它们说的话! 小狼在问这些人为什么要杀我们,我们做错了什么?我好害怕。 野狼安慰小狼,不要怕,我们什么也没做错,错就错在我们是狼,和他们不是同类。如果今天真的要死,我也会咬死几个人替我们垫背,乖,别怕。 黛玉不敢出声,生怕自己听错了。 她试探着向前,走到笼子面前,野狼警惕地盯着她,怀里的小狼瑟缩了一下。 就在此时,野狼突然扬天长啸,声音悲壮而凄厉,那高亢的“啊啊——”嘶吼不断喊出,眼里的悲愤和凄凉一直射向天空,似乎在向天控诉,这个不公的世界,为什么不给它们母子一丝活路。 那绝望而不舍的声音听得黛玉心口一窒,瞬间泪目了。 她想到自己的妈妈了。 不知道妈妈得知自己的死讯,该是何等的绝望! 她不敢想。 野狼吼完,彻底趴下,眼里噙着泪,将小狼拢在怀里,竟侧身翘起一条腿,示意小狼过来吃奶。 黛玉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下来了。 突如其来的悲伤把她笼罩起来,她受不了这样的场景,她要救它们。 转身,黛玉对年轻人深深行了一个礼,诚恳地道:“大人,小女子有个不情之请,能否行个方便,将这两只野狼卖给我?” “什么?”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娇滴滴的女娃娃,竟然要买这可怕的狼? 黛玉笃定地点点头,对胖子行礼道:“我将野狼买走,赔偿您的一千两银子,负责将您的手掌诊治到痊愈。” 然后又对猎人道:“我给您银子为孩儿买药,再多付些银钱,您帮我把笼子运回府里,算是您辛苦一趟的工钱。” 最后才又对年轻人道:“今天这件事情说起来有因有果,谁都有责任。一个坐牢,另一个也落不着好,不如该拿银子的拿银子,该放走的放走,我也将野狼拉走,不再让它出来吓人,也算是为大人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大人觉得如何?” 年轻人还在考虑,胖子先叫了起来:“大人就答应,我也不再追究了,看在这位姑娘为我疗伤的份上,我就给她个面子好了。” 他是个聪明人,今天确实是自己手欠捅野狼,才招来的灾祸。眼看着就是把猎人打死也拿不出钱来赔,送进大牢又没什么用? 现在有人出面给他台阶下,又有银子又能显大度,何乐而不为。生怕大人阻拦,当下便替猎人求起情来。 苦主都发话了,年轻人便也不再坚持自己的裁定,于是点点头,允了黛玉的请求。 黛玉心里欢喜,几步走到笼子面前,野狼像有灵性似的,没有对着她凶相毕露,而是歪着头,看了黛玉两眼,然后竟将一只爪子伸向前面,仿佛要和黛玉碰碰手。 第八十三章 听我话救你娃 黛玉伸出自己的手,试探地碰了碰野狼伸到笼子边缘的爪子。 野狼没有动,炯炯有神的眼睛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周围人的心都提起来了,屏息敛气,惊恐地看着黛玉和野狼。 他们忘不了刚刚野狼咬掉手掌的迅疾和凶残,这个女娃子…… 野狼张开大口,露出锋利的牙齿和猩红的舌头,胆小的人惊叫一声捂住眼睛,不敢看那血腥的一幕。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见野狼全身伏低,耳朵向后靠拢,慢慢向黛玉爬去,一点,再一点,离黛玉越来越近。 猎人忍不住惊呼提醒道:“姑娘,野狼太狡猾,会假装投降,千万不要被它迷惑。” 黛玉从善如流,将手从笼里收回。 但是她并没走开,依旧站在笼子前,用小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呢喃道:“我刚才听见你说话了,你说死之前也要咬死几个垫背的,对吗?” 野狼一怔,愣住了。 黛玉接着道:“你的孩儿很害怕,它的后腿受伤了,好像已经骨折,我说的对吗?如果我说的对,你就眨眨眼。” 野狼没有动静。 黛玉知道它还不相信自己,便也不理它,继续说道:“我可以救你的孩儿,但是你得配合我。一会我会让人把你们拉到我家,如果你相信我你就别再咬人,老老实实待在笼子里别闹腾,” “如果你不相信我你就尽管闹,让这里的人一人一刀砍死你,你死了,你的孩儿也活不成。你选哪一个?自己决定,我给你半炷香的时间考虑。” 黛玉话音刚落,野狼就嗷了一声:“我不闹。” 接着又是一声:“但是你得说话算话,救我孩儿。” 黛玉心内狂喜,狡猾的家伙,终于肯回应了。 “好,一言为定。”黛玉伸出手,又一次探进笼子,将手握在野狼的爪子上。 其实她的心里也很紧张,生怕野狼兽性大发,狠狠地给她一口,所以尽管去握手,但是她也做好了迅速撤回的准备。 野狼好像笑了一声,避嫌似的把嘴巴扭向另一边,很别扭的用爪子挠了挠黛玉的手,算是对黛玉握手的回应。 旁边的人眼睛都不眨,紧张地盯着笼子那边的一人一兽,都不敢靠前。 兵马司的年轻人忍不住,提醒黛玉道:“姑娘还是离它远些,小心被它伤着。” 黛玉深深地看了一眼野狼,这才转身对猎人道:“这位大哥,麻烦你拉着笼子跟在我马车后面,咱们走。” 紫鹃早就将一千两银票点给胖子,胖子的仆从听说黛玉要走,走前两步小心地问道:“姑娘,我家主子的手……” “哦,”黛玉想了想,道:\"每天这个时辰,到配康堂找大夫,要么我亲自过来换药,要么我将药配好送过来。” 配康堂是外祖母的店铺,里面的人黛玉都认识,刚才野狼咬人的时候黛玉看见配康堂掌柜正在围观,此时胖子的人问起来,便也直接说了。 仆从还在犹豫,“我们去配康堂,万一那边不认怎么办?” “说什么呢你,”配康堂掌柜不乐意了,“我是药房掌柜,这是我们家姑娘,她说让你来你就来,瞎担心什么?” “就是,”旁边也有人帮腔:“人家说给一千两银子就给一千两银子,一点都没耍赖,又岂会在诊治上言而无信。” 仆从不敢说什么了,担心地看了眼主子的马车,恳求道:“我家主子疼得受不了,姑娘行行好,能不能给点什么药减轻一下痛楚。” 黛玉从袖子里摸出一包止痛药,想了想,又拿出几个小纸包,一起递给仆从道:“上面都写了用途,止痛药现在就可以吃上。其他的每隔两个时辰吃一次。另外还有一包是降烧用的,不发烧就不用吃,发烧就给他吃上,吃完如果还发烧,就到配康堂找大夫,他们会通知到我。” “多谢姑娘,多谢姑娘。”仆从躬身离去。 黛玉上了马车,招呼猎人跟在身后,马车缓缓向前,黛玉听得外面的动静不太对,掀起窗帘一看,兵马司的人竟然陪伴在马车一旁,也一起向林府而去。 黛玉苦笑不得,知道他们是好意,但她不想让这些人知道自己的身份。 于是对骑马走在窗侧的年轻人道:“大人,我家离这里挺远,实在是不敢劳烦各位护送,不如大人就带大家回去,我们自己走就行。” 年轻人神色一凛,很认真地道:“那怎么行,我们不光是为姑娘的安危着想,更担心野狼路上跑脱,会伤及无辜之人。我们跟上,直到亲眼看着姑娘将野狼锁好才行。如果姑娘锁不好,我们还是要将野狼带走销毁的。” 瞧瞧他用的这个词,销毁,就好像在谈论一件物品似的。 黛玉懒得搭理他,爱跟就跟,一会让爹爹打发他就是。? 笼子里的野狼出人意料的安静,跟随的人见没什么热闹可看便都散去,黛玉听见猎人和年轻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年轻人道:“以后再有这样的野兽,不能再拉到城里来,记住了吗?” 猎人忙道:“小人再也不敢了,吓死人了。” 接着,猎人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道:“大人有所不知,这野狼邪门的很,轻易不下山,听说隔壁村子里有一孤儿,经常上山陪小狼玩耍,老狼不但没吃那孤儿,竟还经常捉野鸡野兔给他。” “哦?还有这种事?”年轻人来了兴趣,问道。 “是啊,要不是家里实在是穷得拿不出买药的钱,小人是绝对不敢动它们的歪脑筋的。毕竟这么有人情味的狼不多见,小人也舍不得杀它们,这样的狼要是驯好了,看家护院可不是一般的好手。” “狼还能看家护院?”年轻人好奇地问。 “能啊,”猎人道:“狗不就是从狼驯化来的吗?再驯服一条有什么稀奇。” 年轻人皱着眉头,回过头去看了看笼子里的野狼,怎么看都觉得不像是能听话被驯服的主。 黛玉坐在马车里,听着外面两人的对话,心里也不禁对野狼充满了好奇。? 第八十四章 你要保护我 马车在门前停下,年轻人诧异地看着门上金光闪闪的林府匾额,一下子就明白过来眼前这位姑娘是谁。 刚调入京都的左都副御史林如海,其嫡女救治太上皇有功,据说连宫中的娘娘们都不敢得罪她,得罪她的人已经被打入冷宫。 做人这么高调,不怕招人忌恨吗? 年轻人饶有兴味地看着黛玉从马车里出来,指着他对门上的小厮道:“去请春伯过来,招待这位大人。” 小厮转身而去。 年轻人笑了,道:“林姑娘不必客气,我是因为野狼过来的,不是来做客的。” 黛玉看了他一眼,“你想多了,我没把你当客人,我就是想让管家看着你点,毕竟一个陌生人来府里,总让人觉得不太放心。” 年轻人:呃…… 野狼的到来,使得林府人仰马翻,连林如海都惊动了。 任凭别人怎么说,黛玉就是坚持要把野狼养在后院,林如海宠女无底线,终究拗不过黛玉,只得答应下来。 同时吩咐春伯安排年轻力壮的家丁守着野狼笼子,以免它跑出来咬伤了人。 年轻人看林府将野狼笼子外又套了一个玄铁笼子,装模作样地点点头,然后拱手道:“野狼习性残暴,下官想与大人详细讲讲其中利害关系,不知大人是否有空与下官一叙?” 这也值得探讨? 林如海疑惑地看着他,带着年轻人去了前院。 黛玉将人都打发走,打开药箱,拿出一根针管走向小狼,老狼警惕地呲呲牙,对黛玉低吼两声,黛玉没好气地道:“你还想不想救你孩儿了?想就老实点,” “它的腿疼得那样厉害,必须把里面的断骨重新接好,不然它以后都不能再跑动了,” “我手里拿的这种针可以减轻它的痛苦,如果不打这种针,接骨的疼痛它恐怕会受不了,万一疼极了咬我怎么办?” 老狼怀疑地看看她手里的针,人类太狡猾,会不会骗它? 黛玉干脆将针递到它面前,不耐烦地道:“你自己看,你看……” 老狼刚凑近过来,黛玉突然将手一扬,一包粉末瞬间撒到它的脸上,它一时急怒,张嘴就要咬向黛玉,就见黛玉数着:“一,二,三,倒!” 老狼应声倒地。 黛玉拍拍手,小样的,还收拾不了个你了。 等到老狼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手脚无力,正躺在笼子里。 它瞪大眼睛四处寻找自己的孩子。 小狼已被黛玉麻醉好抱出笼子,放在外面的空地上接起骨来。 谢天谢地,小狼的腿问题不大,否则她还真担心自己能不能接好。如果接不好,就老狼这护犊子的劲头,真的能赖上她。 兽类中的医闹。 黛玉用手试探着,回忆着骨头的构成,将小狼的断骨慢慢拼起来,接着用软布将它的腿垫一圈,最后才在外面绑上木板。 绑了好几块,生怕前功尽弃,下次就再没法靠近老狼撒迷药了。 黛玉做这一切的时候,神情很是专注,老狼就见她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曲子,轻轻为小狼抚摸着毛发,还将沾在小狼身上的烂枝叶一点点捡出来,然后挠挠小狼的耳朵,在她的抚摸下,小狼渐渐睁开了眼睛。 全身无力,腿很痛。 小狼哼了两声,想哭,呆萌的眼睛看着黛玉,黛玉心都要化了。 将小狼往怀里抱了抱,轻声道:“别怕别怕,很快就会好,我会治好你的。” 老狼一直瞪大眼睛,担心地看着黛玉。 从黛玉为小狼接骨,再到她抱着小狼哄它,还替它清理毛发,老狼都目不转睛地看。 如果真要杀它们,刚才昏迷不醒的时候早就杀了。 老狼眼里的警惕渐渐消失了…… 小狼终于在黛玉的抚摸下,又睡了过去。 黛玉走到笼子跟前,一边抚摸着小狼,一边盯着老狼道:“它的骨头已经接好,这几天一定要注意不能让它乱动,否则有再次断裂的可能,” “给你麻醉是为了在我为它接骨的时候,身边能安安静静,没人打扰我。如果能听懂我说的话你就眨眨眼睛,我把它放进去,你只要好好看住它,过不了两天它就能活蹦乱跳了。” 老狼眨眨眼,黛玉放下心来,将笼子打开,把小狼轻轻放在老狼身边。 就在黛玉撤出的时候,老狼突然张开嘴,轻轻说了句:“谢谢。” 黛玉一怔,随即笑了。 试探地伸出手,摸了摸老狼身上的毛,老狼眯起眼睛,表情很享受。 黛玉却嫌弃道:“毛这么糙,肯定没吃点好东西,以后跟我混,保管让你油光铮亮。” 一人一狼,享受着难得的宁静时光。 夜阑趴在暗处,震惊得几乎要掉下来。 这种带崽的野狼最是凶残,即使他们这些所谓的高手都尽量不和它较量,林姑娘却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它收拾得服服帖帖。 她究竟是用了什么法术? 如果这种法术能为主子所用,主子的实力岂不是要大增…… 夜阑越想越兴奋,一得意,脚下轻轻擦了一下。 老狼的眸子突然间变得阴沉凌厉,直直地射向夜阑躲藏的地方,低沉的吼声阵阵响起。 黛玉刚要动,野狼沉声道:“有人监视你!” 什么? 监视? 黛玉惊呆了! 她和野狼的互动,全在别人的眼皮底下? 黛玉不动声色,红唇轻启:“在哪个方向?什么样的人?” 野狼假装低头舔舐小狼,对黛玉道:“你的左后方,假山上面,没露人影,听动静是个健壮男子。” 黛玉心中警铃大作! 脑海里顿时脑补出很多画面,刺客,水鬼,暗杀…… 瑟缩地往野狼身边靠了靠,黛玉伸手从袖袋里拿出一包药粉,二话不说撒到野狼脸上。 野狼气极:“你还撒我……” 黛玉:“嘘,这是解药,一会你就有力气了。如果那个人行刺,你得保护我,还有小狼。” 说着,把小狼抱在怀里,友好地对老狼眨眨眼睛。 老狼站起来,抖抖身上的药粉,嫌弃道:“以后别撒这玩意,臭死了。” 说完,迈着傲娇的步子走出笼子。 就在黛玉准备叮嘱它声东击西的时候,它却突然脚下发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窜了出去,黛玉连眼睛都没来得及眨,假山后便已经传来打斗声。 “啊!啊!” “林姑娘” “救命!” 黛玉耳朵一动。 是夜阑!!? 第八十五章 半块布片 夜阑飞身上树,树干光秃秃的,没有遮挡。 他对着黛玉喊道:“林姑娘,快让这畜生停下,它疯了。” 野狼蹲在树下,冷冷地盯着树上的夜阑,目光专注,眼里像长了钉子似的,任何动静都不能使它转移。 黛玉笑了。 “谁让你偷听我说话的?” 夜阑冤枉地大叫起来:“属下一直暗中保护林姑娘,哪里敢偷听。” 黛玉眉头一皱,暗中保护? “你主子不是回来了吗?你回去找你主子,我这里不需要人保护。” 夜阑一听,大惊失色道:“那不行,属下是主子派来的,如果无缘无故回去,主子会以为属下得罪了林姑娘,会处罚属下的。” 黛玉睨了他一眼,道:“你现在就是在得罪我。” 夜阑刚想辩解,黛玉却不等他,拿出一只哨子来,使劲吹了一口。 几只大鸟呼啦啦飞了过来:“什么事,正晒太阳呢。” 黛玉把哨子一放,:“有人得罪我。” 鹦鹉一听:“谁这么大胆,找抽呢。” 小狼嘤咛两声,黛玉担心它的断腿,赶紧抱着走动起来。 几只鸟自己展开了想象。 灰鸽子努了努嘴,小声道:“你没看见吗?地上蹲着个大丑八怪,要不是主子挟持小丑八怪,恐怕早就被吃了。” 鹦鹉:“那树上那个?” “那家伙天天跟在主子后面,要使坏招早使了。” 灰鸽子有点看不上鹦鹉的智商。转身飞上枝头,嘴里叼了一粒石子,对着野狼脑袋就砸了下来。 野狼往后一跳:“打我干什么?你这只蠢鸟。” 灰鸽子一听:“嘴巴这么臭,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找石子,接着打。 野狼躲,鸽子砸。 夜阑趴着看热闹。 乌鸦飞过来,阻止道:“我感觉地上那个好像和我们是一国的,别乱打,免得打错了对象。” 鸽子一怔,不会。 恰好黛玉走过来,灰鸽子着急问道:“姑娘,到底是谁得罪的你?” 黛玉伸手指了指树上的夜阑:“他啊,还不快去啄他。” “啊!” 竟然真的打错了。 鸟儿们飞向夜阑,夜阑快速跳跃到屋顶,鸟儿们穷住不舍,老狼在底下跟着跑,夜阑不敢落地。 天上有鸟在啄他,地上有狼要咬他,夜阑哇哇大叫:“属下告辞。” 几个腾挪,人便不见了。 湘云走过来,奇怪地问:“林姐姐,那人……啊?你怎么抱着小狼?” 一回头,老狼正悠哉悠哉地向她走来,湘云大惊,尖声叫道:“狼跑出来了,快来人啊。” 脚步凌乱,过来很多人。 老狼嫌弃地看了眼黛玉:“你这个朋友咋咋呼呼的,好烦。” 一边说,一边自己钻进笼子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趴下,顺便对黛玉道:“弄点吃的来,我饿了。” 说完闭眼休息起来,也不担心黛玉还抱着它的孩子。 进来的林如海和年轻人本来吓得脸都白了,眼见着老狼竟然自己钻进笼子,温顺得像只猫似的,都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看看老狼,再看看黛玉怀里的小狼。使劲揉揉眼睛,以为自己出现错觉了。 年轻人:见鬼了。 林如海:狼成精了? 二人相携离去,又回到书房。 林如海屏退左右,从袖袋里拿出一块巴掌大小的布片,再一次确认起来。 布片是半块地图,上面还写着几个字,林如海左看右看,也不发表什么意见。 年轻人稳得很,坐在椅子上喝茶,慢条斯理。 看了半天,林如海将布片收起来,对年轻人道:“这件事太过荒唐,我得好好琢磨一番,你先回去,有事我再找你。” 年轻人笑了一声,“林大人显然还不相信我,既然如此,下官也不纠缠,等大人想找我的时候,就去东园土地庙找一个叫包子的,千万别去兵马司,大人自己知道什么原因,下官就不多说了。” 说完,拱手站起:“告辞。” 林如海目送年轻人离开,没有说话。 须臾,派人叫来春伯,两个人关起门来商量半天,春伯便闪身出去了。 不消片刻的工夫,太上皇那里就接到了暗卫传来的消息,太孙有信了。 晚间,林府。 小狼呆萌可爱,要不是还得吃奶,黛玉都不舍得放下它。 老狼对她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动不动就伸出舌头舔她的手脚,它的舌头上好像有刺,舔得黛玉又疼又麻,咯咯直笑。 湘云试探着去摸老狼,老狼露出半边牙齿,吓得湘云一屁股跌倒在地。 黛玉生气了,批评老狼道:“不许欺负她,她是自己人。” 老狼很不情愿,斜着眼看看湘云,嫌弃道:“胆那么小,还总在你面前说我坏话,嗤。” 黛玉不想和它说话了,这家伙鬼精鬼精的。 不就是湘云小声在她耳边嘀咕了一句“小心它点,毕竟是畜生,发狂了要人命的,还是得锁着点”,就被它听见记恨上了。 “她是担心我才那么说的,就像你担心我所以去咬那男子一个道理。咱们是一国的,要友好,不能内讧。不许吓唬自己人,更不许咬自己人,明白吗?” 老狼不耐烦道:“知道啦知道啦,但是我得找灰鸽子报仇,那蠢货拿石子砸我,到现在我脑袋还疼。” 它头上被砸了两个包,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黛玉笑了:“你能抓住它再说,可以修理它,但是不能咬死它。” 老狼不屑道:“咬死它多没意思,我可是一只有追求的狼,嗤。” 一群鸟,两只狼,还有湘云,都安置妥当。黛玉终于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趴在床上,迷迷糊糊中快要进入梦乡。 突然,脑袋一痛,有人弹了她一下。 黛玉瞬间清醒,恨恨地看着眼前的人。 北静王玉冠束发,嘴角噙着一抹坏笑,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我安排人保护你,为什么要赶走?” 黛玉的手在袖子里掏呀掏,药包太多,哪个才是迷药粉? 北静王一看就知道带黛玉想干什么,笑得像只狐狸似的,对黛玉道:“我跟他们说了,如果你把我放倒,不许他们搬动,” “就让我躺在你这里直到醒来为止,反正我是不怕被人发现的,就是不知道你怕不怕?闺房里出现男子,好像不太好听……” 黛玉掏在袖子里的手顿时停住了。? 第八十六章 恨你的人多了 过了一会,黛玉又开始掏起来,北静王还没说什么,黛玉就掏出来一个荷包,对着他扔了过去:“还给你。” 北静王伸手一接,玉佩! 脸色瞬间不好看了。 这么重要的东西,是她说不要就不要的吗? 啪的一下,又扔回被子上:“再敢拒绝,我就直接去找你爹求亲。” 黛玉呆住了。 还有拿这个威胁人的? 说求亲干什么? “我爹不会答应,你想都别想。” 北静王走近过来:“你爹说了不算。” 黛玉都被气笑了,我爹说了不算,难道你爹说了算?简直就是笑话嘛! 冷冷地瞥他一眼,黛玉警告道:“不许靠近我,有什么话就说,说完了赶紧走。” 北静王权当没听见,直接走到她床边,坐在脚榻上,黛玉警惕地向里挪了挪,北静王笑了:“我要真想怎么样,你躲得了吗?” 黛玉静静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北静王无奈道:“就那么着急让我说完就走?” 黛玉还是不说话。 北静王:“好,我说,我到这里来是想告诉你,你的身边必须有人保护,” “因为你救了太上皇,得罪了宫里的娘娘,无形中被人盯上了,万一有人想要对付你怎么办?有暗卫在,我放心。” 黛玉凝眸,上下瞅了他半晌,“谁会对付我?” 她觉得他就是危言耸听,故意吓唬她,好安排人来监视她。 可是监视她有什么用? 她也说不明白。 反正就是觉得身边总有个人躲在暗处,没有一点隐私似的,很不自在。 “你弄个人躲在暗处,我连点隐私都没有……” “隐私是什么?” 黛玉不想和他说话了,太累。 “总之我不要你安排什么暗卫,实在需要的话,我父亲自己也会安排。” 北静王站起身来,将自己的披风给黛玉披上,黛玉正莫名其妙。 就见他伸手打了一个响指,两个黑衣人应声窜了进来。 一个是夜阑,另一个叫漠北,黛玉在扬州别院见过。 两人一落地,便齐齐跪倒在黛玉面前;“王爷说了,从今往后属下就是姑娘的人,姑娘要是赶属下走,属下就自行了断行了。” 夜阑胆子大一些,抬头看一眼王爷的脸色,又赶紧低下头,道:“王爷也是为姑娘好,这两天姑娘身后跟了好几拨人,” “有宫中娘娘的,有军中的,甚至还有安南人。属下已经告知王爷,王爷让属下务必护好姑娘,若有一点闪失,提头来见。” 说完这些,北静王摆摆手让他们退下,这才对黛玉道:“有人不想让太上皇活,你偏偏救了他,” “恨你的人多了去了,是你自己不知道而已。我的暗卫都是个中高手,你父亲那些暗卫还都是他们教出来的呢,不能比,” “再说了,他们只是在公开场合偷偷保护你,其他场合你让他们出现就出现,你不让他们出现他们不敢偷窥……” “还不偷窥,下午野狼的时候算怎么回事?” “野狼?”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北静王也急了:“那是在花园里,又不是房间。夜阑怕狼伤害你,暗器都捏在手里了,你竟然让狼和鸟一起对付他,” “话说,你是怎么让它们听话的?我总觉得夜阑在撒谎,怎么可能让鸟听话嘛,还有狼也是。” “主子,属下没撒谎,句句实话,不信您问漠北。”屋外传来夜阑的声音。 “是,”漠北瓮声瓮气道:“属下也看见了,属下没敢露头,那群鸟太凶,又不能动手打它们,属下干脆躲着了。” “你这没义气的家伙。”夜阑咬牙切齿:“把我的肉干吐出来。” 北静王:滚。 两人瞬间闭嘴。 黛玉也不说话,她在评估这件事的真假。 宫廷倾轧她不懂,但她看过很多电视剧,知道里面的残酷和冷血。如果确实有人盼着太上皇死,那她还真的挡了别人的路。 眼前这个人派暗卫给她…… 黛玉犹豫了,“我有野狼,有乌鸦它们,我能保护自己。” 北静王像听了天大的笑话,禁不住靠近过去,盯着她绯红的脸颊,逗她道:“你指挥野狼攻击我试试,如果能在我手里过三招我就让夜阑他们走,如果不能,以后我说怎样你都不能反驳。” 黛玉向后躲,一不小心歪倒在枕头上,刚要起身,北静王已经靠了过来:“我也不知道你是怎样让它们听话的,但是你得知道,之所以能让它们得手,是因为那是你的东西,我不让暗卫们动手,免得到时候让你伤心……” 他的声音沙哑下来,透着一股摄人的魅惑。 黛玉的脸红得,耳朵都发起烧来。 伸手去推他,纹丝不动。 羞恼间,黛玉去摸袖子,被北静王一把将手抓住:“又想拿药撒我,我刚才说的话忘了吗?” 他的手抓得用力,黛玉挣不开,心跳得更慌了。 北静王的心也跳得厉害。 想了她这么多天,终于找到理由来见她,那股清甜的气息一阵一阵涌入鼻腔,他只觉得体内有一股火,到处乱窜,几乎要把鼻血窜出来一般。 眼前的人樱唇微翘,发丝微乱,脸颊通红,眼里像盛了一汪水,魅惑人心。 想也不想,他俯头低下,一口咬住了她的唇。 红唇碰触的一瞬间,柔软直达心尖,他觉得自己要爆炸了。 黛玉只觉得脑子一懵,顿时一片空白。 猛地意识到他在做什么,伸手去推,哪里还推得动。 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气势完全碾压。 黛玉吃疼,轻嗯一声。 这一声像火一样,瞬间点燃了北静王的激情,他的唇重重地压下,碾磨,探入。 气息的交汇,心脏的砰跳,整个世界仿佛都静止了…… 抱着全身发软的黛玉,北静王只觉得一阵热火从小腹窜起,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躁动起来。 半晌,吻向她的耳畔…… 外面一阵狗吠传来,黛玉的脑子猛然清醒一分。 使劲推他推不动,黛玉一急,用力咬向他。 就听见北静王“唔”的一声,嘴里顿时有了血腥味。 竟是嘴唇被咬了。 “你,怎么咬人?” “你再敢不轨,我还咬。” 屋顶上的夜阑和漠北简直没耳朵听了,王爷占人便宜,还被人咬了。 这个消息明天可不可以告诉兄弟们? 那些打赌半年内林姑娘会喜欢王爷的,恐怕要输了。? 第八十七章 太上皇召见 湘云第二天早早就来黛玉这里。 她为自己的院子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暖云斋。 暖云斋名副其实,后院有一座暖房,是黛玉特意吩咐人建造的。 她见过湘云的手指,指关节粗大,阴天还会疼痛,听说湘云在史家的屋子常年不见阳光,屋子里阴冷潮湿,难免伤及骨骼。 黛玉有心,在林如海回来之前就专门为湘云建了一座阳光房,只要光线充足,即使冬天在里面也不冷,湘云欢喜极了。 本来今天二人要去购买布置屋子的东西,但野狼的到来打破了她们的计划。 野狼身上太脏,黛玉想让人给它梳洗一下,顺便捉捉虱子,它却把牙一呲,不许任何人靠近。 直到黛玉亲自动手,它才老老实实趴下,气得黛玉踹了它好几脚,家丁们在一旁看着,都快吓出心脏病了。 小狼总想咬腿上绑的木板,黛玉敲了它嘴巴几下,它瞪着无辜的眼睛,讨好地伸出舌头舔舔黛玉的手,等到黛玉心软得一塌糊涂时,又把嘴巴凑近木板,撕咬起来。 老狼生气了,对着小狼低吼几声,告诉它绑的木板是为了给它接腿,如果它把木板咬碎,腿上的断骨接不好,以后就再也不能跑跑跳跳了。 小狼犹豫一番,放弃了撕咬。 一看就是个聪明的娃。 黛玉抱着小狼,牵着老狼,来到扶玉苑后院,后院已经为狼母子打造了一座宽阔的木屋。屋门高大,黛玉低头就能进去。 老狼盯着木屋转了一圈,示意黛玉和小狼进去,自己却在门口趴下来,告诉黛玉道:“作为野狼,尽可能不要太享乐,享乐会失了战斗力。” 觉悟这么高。 黛玉钦佩! …… 吃过午饭,大家在后院晒太阳,春伯来传话,太上皇让林如海带黛玉进宫,有话要说。 上次就说有话要说,神神秘秘的,黛玉都好奇很多天了,如今终于谜底要揭开,黛玉盼望太上皇再送她三千两银子。 太上皇的气色好看了许多,黛玉为他诊脉,听心跳,恢复越来越好。 等黛玉忙完,林如海还不敢抬头,躬身弯腰站在一旁,太上皇真是不爱看他那个样子,“你看看林丫头,腰板挺得多直,你再看看你,你要是再不直起腰来,信不信孤拿大板子给你敲打敲打。” 林如海直了直腰。还差三十度。 黛玉讨好地为太上皇捶肩,太上皇:“左边,对对,往右点,再往右点,来回换着敲,就这样。” 然后眯着眼,哼着小曲。 黛玉:“老爷子,您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吗?” “啊,是有话说,”太上皇抬抬眼眸,接着又眯起来:“不着急。” 一刻钟后。 外面传来一个风风火火的声音:“哥哥哥哥,我弄了一大群鸽子来……” 进来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头,比太上皇小点,两人长得有点像。 一看殿里有人,赶紧刹住脚步,改叫太上皇。 林如海上前行礼:“见过丰亲王。” 丰亲王皱着眉头上下大量了一下,“怎么还这么迂腐?” 转脸,看见黛玉,“女娃子,听说你会让鸟儿们飞来飞去,真的假的?” 黛玉行礼:“见过丰亲王。” “得得,别学你爹。我问你,都说你会指挥鸟,真的假的?” 黛玉点头:“算是。”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怎么能算是,”丰亲王摆摆手,道:“我弄了一群鸽子来,你今天当着我的面指挥看看。” “当面指挥?”黛玉有点为难。 “是啊,”丰亲王道:“太上皇说他曾经命你亲自指挥给他看过,再指挥一遍给我看看又何妨?除非他是吹牛,根本没有这回事。” 太上皇紧张地竖着耳朵,听他们说什么,当听到丰亲王说他吹牛的时候,刚要反驳,就听黛玉道:“太上皇没吹牛,我确实为他表演过。” 开玩笑,三千两银子不是白花的,作为得到好处的人,要有维护金主威严的自觉。 太上皇的腰杆子瞬间挺直了。 还不忘得意地对丰亲王白翻翻白眼:“少见多怪,嘁。” 丰亲王向往了:“女娃子,快,外面十几只鸽子,全是我带来的,你让它们飞一个我瞧瞧。” 没等黛玉说什么,太上皇先叫了起来:“哪有白看的道理,拿银子才给看,不拿不给看。” “还要银子?”丰亲王狐疑地看了眼太上皇。 他这个哥哥最会趁火打劫,从小没少被他讹银子,今儿个是不是又在给他挖坑了。 再看一眼黛玉,黛玉肯定地对他点点头:“是得拿银子,指挥一次很耗心力,好长时间都缓不过来,得大补。” 太上皇在心里和黛玉击了个掌,孺子可教,好。 “那,”丰亲王问:“飞一次得拿多少银子?” 黛玉刚要说一百两。 太上皇抢先答话:“五千两。” 黛玉大吃一惊,太上皇竟然这么黑! 她哪里知道,丰亲王是所有皇亲中最有钱的一个,他母妃当年是西域一个部落的公主,陪嫁里面就有一座金矿。 现在这座金矿归属丰亲王,太上皇要他五千两银子都算是手下留情了。 丰亲王咂咂牙,玛德,为了看难得一见的人鸟归一,豁上了,给钱。 二话不说,从袖袋里掏出一张银票,一看金额,两千。 再拿,又是两千。 还差一千了。 再拿,两千! 刚要塞回去重拿,太上皇眼疾手快,一把抢了过来:“你这人小气得很,多给一千怎么了?不知道你带来的鸟陌生,比熟鸟难指挥。” 黛玉瞠目。 今天真算开眼界了。 竟然还可以这样赚银子! 装好银票,太上皇大手一挥:“走,遛鸟去。” 院子外,一群鸟叽叽喳喳,正在吵闹中。 黛玉一过去,就听见其中一只道:“他们今天肯定想吃烤鸽子,我们要被宰了,呜呜呜。” 另一只道:“一会打开笼子,我们就往外挤,能逃一个算一个。” 鸟儿们笼罩在悲伤和慌乱的气氛里。 只有一只颜色深灰,体态矫健的,一直稳稳地站在那里,圆圆的眼睛转来转去,看过出来的所有人,最后,目光在黛玉身上定住,不转了。 第八十八章 洪寿宫里的奇观 黛玉走到笼子前,鸽子们挤作一团,咕咕声不绝于耳。 黛玉喝道:“闭嘴。” 鸽子们闭嘴,只安静了一会,又开始咕咕起来。 此时,那只深灰色的鸽子跳到黛玉跟前,凑近一些,再凑近一些。 旁边的鸽子大惊提醒它:“小心点,别靠太近,免得被他们抓去。” 深灰鸽子闭闭眼,再睁开:“我眼睛受过伤,看不太清,如果她真是故人,那我们今天都有救了。” 黛玉听得奇怪,不禁注意起它来。 它的体态很优美,但是眼睛里好像蒙了一层雾,看东西很吃力的样子,时睁时闭。 黛玉蹲下来,靠近它,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问:“你认识我吗?” 深灰鸽子一听,身子猛地一震,“天啊,真的是你,竟然真的是你。” 它是灰鸽子带到林府的一员,因为太多,黛玉记不清它们每一只。 前段时间挂念以前的好兄弟,它想出去找到兄弟领过来,结果被人网住,差点烤了吃。 它的眼睛就是火烤挣脱的时候被熏的,看东西模模糊糊,还动不动流眼泪。 一时没看清,又被人网住卖给了丰亲王。 做梦都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见到黛玉,它都激动得要疯了。 听完它的叙说,黛玉心里有底了,本来还在想怎样吓唬它们让它们听话,不然一放上天,呼呼啦啦都跑了怎么办? 丢人事小,六千两银票还回去事大。 这下好了,可以直接和深灰哥谈了。 黛玉伸出手,试探地抓向深灰哥,众鸟惊叫,深灰哥却很淡定,还主动向前蹦跳两步,跳到黛玉的手掌上。 一人一鸟,离人远点,悄悄商量起来。 黛玉道:“我今天需要你配合做件事,如果配合得好,我给你治好眼睛,还能保证笼子里其他鸽子的安全……” “什么事?你说。”不等黛玉说完,深灰哥就道。 “我说天上的鸟都听我的话,他们不信,要让我当场表演给他们看,所以我一会得让你们配合,我说怎样飞就怎样飞,能明白?” 深灰哥点点头:“明白。” 只是,它担忧地回过头,看看笼子里的同类:“有的能听话,有的不一定听,万一它们嘴上答应,结果一放出来就跑了,那怎么办?” 还真有可能,黛玉承诺的保证它们安全,不也就是今天不吃它们,那既然笼子打开了,它们赶紧逃,不也就安全了吗? 黛玉脸色冰冷,狠狠道:“要真那样,围墙后有猎手,拿着火铳准备着。跑一只打一只,中午就当下酒菜了。你回去跟它们说,孰轻孰重,让它们自己掂量。” 脑袋没有鹌鹑蛋大的玩意,要是敢和人类耍心机,那就是自己找死。 黛玉走回来,对太上皇道:“这群鸟不熟悉,总会有一两个不听话的,能不能让最厉害的高手协助,抓住第一只逃脱的,当场弄死,帮我震慑一下场面。” 太上皇当即答应。 笼子打开,众鸟跳跃出来。 深灰哥的话说得明白,今天一切听眼前这位姑娘的,如果表现好,以后可以跟深灰哥去姑娘家蹭吃蹭住,还不会被烤了吃。 只有两只尾巴上长白毛的,冷冷地看着鸟群,人群,脚步偷偷地往后撤。 一步,两步…… 转身,飞。 它们要逃跑。 干什么听别人的,现在不逃,更待何时? 啪! 一声凄厉,一只鸽子被打落下来。 啪。 又一只被打落下来。 速度之快,从飞起到打落,都是一眨眼的事。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地上就落了两只鸽子。 两个黑衣人从天而降,跪在太上皇面前,太上皇道:“继续警戒,再有逃的,接着打,中午就赏给你们当下酒菜了。” 黑衣人看了眼鸽群,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真心希望它们都跑,他俩敢肯定一个都不落,全部打掉。 嗖,两人瞬间躲得不见踪影。 鸽子们吓得瑟瑟发抖。 黛玉也惊奇得不行,凑到太上皇跟前,狗腿子地问:“我怎么没听到枪响?” “枪是什么玩意?” “就是火铳。” 太上皇的表情嫌弃的,都不想和黛玉说话了:“打几只鸽子还用得着浪费火药?随手捡几颗小石子就行了,嗤!” 后面的嗤字音量严重超标,毫不遮掩他对黛玉的藐视。 黛玉佩服的五体投地。 鸽子们彻底老实了,刚才还左右摇摆的也歇了那份心,老老实实听深灰哥指挥,排成两队,等待黛玉点兵。 就见黛玉伸手一指,嘴里不知道嘀咕了几句什么,然后又把手往天上一挥。 一群鸽子呼啦啦地飞上天空。 按照黛玉的口令扑棱着翅膀,各守其位。 停顿片刻,黛玉又一挥手,嘴里喊了句:“排成一队,这边来。” 鸽子们迅速排成一队,跟在深灰哥后面往黛玉手指的方向飞去。 飞了差不多五十米,黛玉喊了声“停”,鸽子们停住了。 黛玉又喊:“转身。” 鸽子们转身。 “深灰哥向前,领大家回来。” 深灰哥迅速飞出,飞到队伍前头,带领众鸽飞了回来。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一丝磕绊。 鸽子们停在空中,黛玉体谅它们初次这样,怕受不得累。 便轻轻落手,指着地上道:“下来,歇息一下。” 深灰哥咕咕一叫,众鸽纷纷落地,降在地上。 丰亲王都看呆了。 但是时间太短,还没看够,小心地凑到黛玉面前,笑得脸上的肉都堆到了一起:“林姑娘,六千两银子只看这么一会,是不是太费钱了。” 黛玉摆摆手:“这是热身,歇息一下,一会还有。” 尽管不懂什么是热身,但是丰亲王听懂了黛玉说的一会还有。 于是满意地点点头,退到一边。 太上皇睨了他一眼,道:“看把你小气的,生怕银子打了水漂,孤是那种黑人钱财的人吗?” 丰亲王不搭理他,心里却回了句:你就是。 歇息片刻,黛玉又挥舞着手,开始指挥起来。 一时间洪寿宫的上空出现了一道奇观,一群鸽子规矩有序地飞来飞去,一会在东,一会在西,一会排成直线,一会组成圆圈,一会上下翻飞,一会又舞成一阵风。 直看得洪寿宫里的丰亲王大呼小叫,兴奋不已。 而洪寿宫外,听到动静的人聚集在不远处,个个心底震撼,仰脸看着这千古难见的奇观…… 第八十九章 亲事被拒 洪寿宫的动静惊动了很多人,大家纷纷派人去打听,得知是林家嫡女在遛鸟,一时间众说纷纭。 遛鸟都能遛出这个境界,普天之下也没第二个了。 还有人说,林姑娘还不就是从哪里学来的什样杂耍,特意在太上皇面前插科打诨,好博取太上皇的欢心。 闹哄哄半天工夫,一切才终于平静下来。 丰亲王砸砸嘴,意犹未尽。 眼见着时候差不多了,太上皇落座,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滴溜溜在黛玉身上逡巡,看了半晌,才对常公公使了个眼色。 常公公心领神会,对黛玉道:“林姑娘,老奴这里有点药材分不清楚,想请您帮老奴看一下……” 黛玉一走,太上皇就发话了:“林如海,孤想给北静王和林丫头赐婚,你觉得如何?” 林如海一听,心里五味杂陈,扑通跪下:“太上皇,小女尚未及笄……” “不都是及笄之前订好亲事,及笄就可完婚的吗?未及笄算什么理由。”丰亲王皱眉道。 不怪他着急,一大早就让人去叫北静王进宫,都什么时辰了还没来,自己的亲事眼看姑娘她爹有点不乐意,也不知道早点过来献献殷勤。 林如海只得说道:“王爷有所不知,臣答应过小女,她的亲事……她自己做主。” 太上皇一听,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胡闹,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亲事哪有女儿家自己做主的?” 他早就看好林丫头了,长得好,有本事,性子也讨喜。 看得出儿子也很喜欢那丫头,但是丫头却不冷不热,所以他想趁着今天高兴,把事情给定下来,免得夜长梦多,被别人抢了去。 林如海给自己壮了壮胆,嘀咕道:“太上皇又不是不知道那丫头主意有多大,臣是真的管不了,” “要是臣这里答应下来了,回头她又不同意,铁定能闹个人仰马翻,到那个时候岂不是更难收场?太上皇想想是不是这么个理。” 其实太上皇知道林如海说的是实话,也正因为是实话,才更想在林如海这里获得突破口,只要林如海答应,林丫头愿不愿意都得上花轿。 却没想到林如海今天也变成了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就是不松口。 太上皇气结了。 敢情我皇家这么好的男儿还被人嫌弃? 简直就是有眼无珠。 不是说林丫头自己做主吗?行,那就把她叫进来,孤亲自问。 被支出去的黛玉又被喊了进来。 一进门,太上皇也不兜圈子了,开门见山就道:“林丫头,孤也不遮着瞒着了,孤看你这女娃子好得很,旁人都配不上你,只有我皇家男儿才配得上,孤想给你和北静王赐婚,你觉得……” “什么?”黛玉大惊失色,差点一屁股跌在地上,北静王? “不行不行,坚决不要,我不同意。” 口气之坚决连丰亲王都皱起眉头。 这丫头忒没有规矩,在太上皇面前敢这么放肆,都是平日里对她太放纵,看起来是时候给她立立规矩了。 不然的话以后成了皇家妇,这么失礼会被人诟病,吃大亏的。 黛玉却吓得汗都下来了。 北静王,她又不认识他,干嘛要嫁给他。 原着里北静王年纪轻轻就妻妾成群,后来死了一个老婆,又续弦一个,人家忙着呢,可不对她的胃口,种马男坚决不要。 不行不行,说什么也不行。 太上皇话没说完就被黛玉回绝,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做,气氛陡然微妙起来。 一向对她和颜悦色的太上皇顿时变得脸色冰冷,黛玉意识到自己坏了规矩,赶紧跪在父亲身边,低头认错:“臣女无状,在太上皇面前失礼,请太上皇责罚。” 太上皇阴沉着脸没说话。 丰亲王看看太上皇,再看看黛玉,劝解黛玉道:“北静王年少有为,谦谦君子,金相玉质,是皇家子弟中数的着的人物,太上皇肯把你赐婚给北静王,是对你的厚爱,你可不能不识抬举,辜负太上皇的好意。” 可惜的是,任他把北静王说成一朵花,黛玉也不为所动。 她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学生,思想里接受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情观,怎么可能跑到古代给人家当起小老婆来? 打死也不干。 黛玉的头摇的像拨浪鼓,话也不婉转,直接对丰亲王道:“不是臣女不识抬举,实在是臣女接受不了给别人做妾,臣女……” “谁说是要你做妾了?”太上皇一听有戏,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道:“孤赐的婚,肯定是做正室的,妾还值得孤来赐婚吗?” 还以为她是看不上自家孩儿,原来是担心这个,那就好说了。 结果黛玉却依旧摇头:“正室也不行。” 太上皇的脸色瞬间又冰冷了:“为什么?” 林如海在一旁,一个劲地对黛玉使眼色,想让她说话婉转点。 但是黛玉没看见,她不会婉转,这种事也婉转不来,不如直接说透,免得下次还会有。 “臣女不但不当妾室,以后说亲,也是不许夫婿纳妾的……” “什么!” 丰亲王和太上皇都愣住了。 连林如海也愣住了。 耳朵出毛病了?竟然听到有人不许夫君纳妾,有没有搞错? 普天之下,哪有不纳妾的男人,不纳妾会被人笑话的。 平民百姓吃饱了尚且要收个妾室呢,更何况是皇室子弟,看看那些数的着的王公贵胄,哪一个不是侧室小妾一大堆。 绵延子嗣,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她竟敢反对,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太上皇的脸色越发不好看,如果这丫头担心的是正室妾室的问题,自己还准备一会悄悄告诉她王爷有替身,外头露面的那一个不是真的,好让她彻底放下顾虑。 可如今竟然是她嫉妒心盛,容不得夫君有其他女子,那怎么能行? 为人太过自我,而且倔强,要是真的娶进门来,两个人该无有宁日了。 太上皇心里失望极了。 人真是不能只看外表。 第九十章 五皇子吓哭 太上皇越想越烦闷,看起来还是自己想得太简单,早知道林丫头有这种想法,怎样也不可能让儿子娶她。 话不投机半句多,太上皇没有了继续交谈的兴趣,面露不悦,把林家父女打发了出去。 黛玉被太上皇撵走的消息第二天就传遍了宫里宫外。 紫水宫。 袁妃眸子冷冽阴鸷,听嬷嬷讲宫里的传言,尤其是听说黛玉当面回拒太上皇指婚,竟是因为容不得北静王纳妾时,袁妃嘴角讥诮地笑了:“太拿自己当回事,竟敢提这种要求,简直是不知死活。还以为她能蹦哒多久呢,竟也不过如此。” 上次因为黛玉被罚的事她可一直怀恨在心,那种被风吹透冻骨的滋味,每每想起来都让她咬牙切齿。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敢当面嫌弃皇室子弟,这林黛玉也算是狂妄到头了。 老天有眼,这才过了多少日子,报仇的机会就到了眼前了。 荣国府。 大清早醒来,贾母的右眼就跳得厉害,下午就接到黛玉得罪太上皇的消息。 当即心口急跳,差点晕倒过去。 当初就担心太过张扬恐遭反噬,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太上皇斥责,宫里那帮拜高踩低的家伙还不定得多高兴。 怕就怕有人趁机下黑手,会给丫头亏吃。 贾母当即召来安嬷嬷,也不等让安嬷嬷找齐帮手再说了,直接就让她快去林府,好为黛玉掌眼。 而北静王那边还什么都不知道,秦可卿又中毒了,北静王得到消息,连夜赶去了宁国府。 他还以为太上皇把话跟黛玉讲明白,黛玉肯定会答应,毕竟那晚的深吻,他能感觉到黛玉也像他一样动了心。 ……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第二天京城里就传遍了黛玉的流言。 都说林家嫡女会妖术,不但能指使天上的鸟,还能收服野狼。一个娇滴滴的女娃娃,委实邪门。 还有人说,林家嫡女的医术也来的莫名其妙,她自己说自己是医圣传人。大家只听说过医圣的传说,也并未见过真人,谁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 不管外面的人怎么说,宫里的皇子们却被黛玉驯养野狼通人性的消息吸引了。 五皇子七皇子结伴出行,大摇大摆来到林府,非要下人把野狼牵出来看稀奇。 春伯不敢不从,亲自带皇子们到扶玉苑后院的木屋那里,看两只已经被锁在笼子里的野狼。 五皇子是皇后嫡次子,当年出生时因皇后难产,产程时间太长而缺氧,导致发育迟缓,今年都十三了,却还只有五六岁孩童的智力。 一看见野狼,五皇子高兴地又蹦又跳,欢脱得恨不得自己钻进笼子里,也像小狼一样依偎到老狼怀里去。 躲在笼子外看了半天,觉得不过瘾,五皇子站起身来,非要让人把小狼抱出来,陪他一起玩。 春伯吓得脸都白了,一个劲地劝五皇子,小狼咬人,看看就行了,不能抱。 五皇子把眼一瞪:“能抱,七弟都说能抱。” 想想又加上一句:“我敢骗我,杀你。” 七皇子站在春伯身后,一把将春伯腰上的钥匙拽下来,春伯赶紧去抢没抢到,吓得差点晕过去。 那钥匙是开野狼笼子上的锁头的,两位皇子调皮,万一拦不住打开笼子,即使笼子里面还用铁链拴着,那也是很危险的。 果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七皇子抱着春伯的胳膊让他动弹不得,然后把钥匙扔给手下,让他们快点将笼子打开,再把小狼抱出来给五皇子玩。 笼子一打开,小狼活泼天性,跳起来就想往外跑,铁链太短被拽住了,小狼嚎叫了两声,声音稚嫩软萌,勾得五皇子啊啊叫着伸手就去抱。 却不料老狼看见有人要抱它孩儿,当即露出獠牙,身子一蹲,再一跃,对着五皇子就扑了过去。 谢天谢地,就在野狼的嘴巴即将碰到五皇子脖子的时候,铁链长度不够,将它拽住了。 五皇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当场吓尿了裤子,脸色煞白。 宫女嬷嬷们对着五皇子又哄又拍,才将五皇子吓掉的魂叫回来。 五皇子嘴巴一张,哇哇大哭了出来。 黛玉听到动静出来时,老狼已经将小狼护在身后,双眼冒着凶光,恶狠狠地盯着五皇子,好像在端详从哪下口咬断他的脖子一般。 黛玉被这场景惊了一大跳,一时没看住老狼就惹祸,早知道就不回避了。 急匆匆地过去,黛玉厉声对老狼道:“趴着去,再敢伤人看我不收拾你。” 老狼不服气地嘟哝了一句:“是他先惹我们的……” 黛玉呵斥:“还说?” 老狼嗫嚅地将獠牙收起,转头进到笼子深处趴下,不理他们了。 五皇子那边哭着哭着,突然呕吐起来,嬷嬷们慌作一团,都说被吓病了。非要黛玉给个说法,说说她为什么要让狼来吓唬皇子。 黛玉顾不得和她们争论,从药箱里拿出银针,对着五皇子手上一扎,不消一会儿,五皇子的呕吐便停止了。 嬷嬷们还不依不饶,七皇子也在一旁跟着煽动。 黛玉想了想,亲自打开笼子,将小狼抱出来,抱的时候对老狼道:“别担心,有我在,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它。” 老狼点点头。 黛玉抱着小狼走到五皇子身边,小狼瞪着一双无辜的眼睛,软萌软萌地盯着五皇子。 见五皇子的脸上有泪水,好心地伸出舌头,舔舔他的脸,五皇子只觉得脸上一阵痒,接着就是温暖的湿润,是小狼舔了一次又一次,把唾沫都舔到他脸上了。 五皇子咯咯笑起来。 嬷嬷大惊,上前想去拦住,黛玉眼神一瞪,嬷嬷退了下去…… 第九十一章 秦可卿快不行了 小狼继续舔着五皇子,五皇子伸出胖乎乎的手,示意黛玉将小狼抱给他。 黛玉摸摸小狼的毛,在它耳边叮嘱:“千万别咬他,咬疼他的话把我抓走,以后就没人给你肉吃了。” 小狼似懂非懂,听见不给吃肉几个字,不情愿地将头扭到另一边,很不高兴。 黛玉哄着它:“只要听话好好玩,就天天给你吃肉。” 小狼赶紧伸出舌头舔舔黛玉的手。 黛玉将小狼递给五皇子,五皇子小心翼翼地抱着,稀罕得不得了。 恨不得立刻把小狼抱回宫里,不给放回去了。 黛玉只得哄他说,如果小狼离开老狼,会因为想念母亲而伤心难过,就像皇子离开自己的母亲,也会难过哭泣一样,很可怜的。 五皇子懵懵懂懂,想象一下那个场景,顿时对小狼充满了同情,抱着小狼亲了两下,便不再提要带小狼走的话。 与此同时,北静王那里得知了太上皇为自己提亲被黛玉拒绝的事,心里顿时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很难受,很压抑,感觉整个天空都是灰蒙蒙的。 只想快点找到黛玉,当面问一问为什么要拒绝。 刚抬脚走了两步,夜沧急匆匆地进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北静王神色一凛,暂时歇了找黛玉的心思,转身又易容,去了宁国府。 宁国府内,秦可卿已经气若游丝,双眼无神,处于弥留之际 北静王到来的时候,贾珍正坐在厅内垂泪,尤氏却说犯了头疾,疼得起不了身。而贾蓉去找大夫了,也不在跟前。 秦可卿的病床前冷冷清清,北静王进去看了一眼,秦可卿还认得人,看见皇叔过来,眼里的泪哗哗往下淌,但是嘴里已经说不了话,让人看了唏嘘不已。 从内室里出来,北静王冷冷地盯着贾珍,直盯得贾珍冷汗直流,刚想说点什么,被北静王一个茶盏扔过来,差点砸到脑袋。 吓得贾珍扑通跪下了。 下人们早已屏退,他也顾不得面子不面子,砰砰给北静王磕了好几个头,恳求道:“王爷息怒,求王爷饶命。” 北静王不说话,就那样晾着他让他跪。 他不说起来,贾珍便也不敢起来,只得跪在坚硬的地砖上,一下又一下地磕着头。 直到觉的差不多了,北静王才对夜沧摆摆手,夜沧赶忙上前,扶住贾珍道:“大人快起来,光磕头也没用,还是抓紧想想接下来怎么办才对。” “是是是。”贾珍额头生疼,有血渗出也不敢擦,在夜沧的搀扶下站起身来,规规矩矩地站在北静王身边,连个屁都不敢放。 此时的北静王满面含冰,字字句句都是从牙缝里往外挤:“要不是因为老太君,这次就让你下去陪着可儿……” 贾政的腿吓得打起摆子。 北静王接着道:“你这条命暂时先留一留,至于能留多久,得看上面的意思。” “别以为你那些腌臜事做得有多严密,想要让你死的人,能把你头发丝有多少都查得清清楚楚,何况还是爬灰……” 他越说越气,真想杀了眼前这个龌龊小人,为侄女正名。 可是形势不允许,宁国府死一个孙媳没人当回事,可要是死一个当家人,外面肯定会议论纷纷。 到时候一查,真相竟然那么难看。那时蒙羞的就不仅是贾府,还有已经去了的太子哥哥了。 而他又怎么忍心让哥哥…… 想到这里,北静王的火气又蹭地升了上来,一脚向贾珍踹过去,咬牙切齿地道:“王八蛋,我打死你……” 夜沧赶紧上前拦住,劝道:“主子息怒,先办正事要紧。” 贾珍也跪下来,苦苦哀求北静王看在秦可卿的份上,再帮贾府一次。 并竭力保证一定为秦可卿办一场隆重的葬礼,以彰显秦可卿的尊贵和贾家对秦可卿的重视。 北静王只得强忍下那口气,命夜沧与贾珍商议起来。 秦可卿中毒的事情显然是人为所致,北静王也已经查出了一点眉目,最近几天正是最不能分神的时候,他揉了揉眉心,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 黛玉那里,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去见她一面了。 林府。 皇子们和小狼玩了一会,听说林府花园的湖里能钓上大鱼,又一窝蜂地跑去钓鱼。 黛玉赶紧抱起小狼,送回到老狼身边吃奶。 宫里这群小爷哪个都有来历,她都得罪不起。只能是以哄为主。 说来说去都怪自己太高调,早知道不给丰亲王演什么万鸟飞腾,也不在大庭广众下救什么野狼了。 现在可倒好,被这几位爷盯上,她是别想再清净了。 黛玉愁眉苦脸,坐在老狼身边喃喃自语:“要不咱们逃,去森林,还去……” 老狼腾地站起来,把正在吃奶的小狼摔了个屁墩,兴奋地抖抖身上的毛,激动地问:“你说的是真的?” 黛玉劈头给了它一巴掌:“想得美!” 接着又道:“我也想,可惜还不到时候,你就先老老实实待着。” 老狼悻悻地趴下来,板着脸道:“人类就会骗人,去不了就说去不了,还找借口说什么要挑时候。逃跑还要黄道吉日?真是头一次听说。” 黛玉没好气地撇了它一眼,再聪明的狼也不行,跟它讲不通人们这些烦心事,最多只能当它是个垃圾桶,按时候将肚子里的不如意倒给它听一听。 正在腹诽间,一阵惊慌失措的哭叫声从远处传来,黛玉被这哭声嚎得心口发慌,立刻站起来伸长脖子往远处看,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事。 过了一会,那边跑过来几个丫头片子,大老远就气喘吁吁地对黛玉道:“姑娘……姑娘,出大事了,五皇子刚才突然昏迷,怎么叫都叫不醒,太医已经为他诊脉,让人紧急送回宫中。宫里过来的嬷嬷说……是被咱们家野狼给吓的,让姑娘立刻到宫里去请罪。” “什么?”黛玉大惊,五皇子昏迷? 这是怎么回事? 明明刚才离开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钓个鱼的工夫就出事了?? 第九十二章 五皇子昏迷了 说着话的工夫,春伯也过来了:“姑娘,五皇子莫名其妙昏迷,眼前伺候的人都说不知道怎么回事。老奴不敢请姑娘诊治,免得到时候更说不清。如果皇后娘娘派人来请姑娘进宫,那就是要问罪于姑娘,姑娘最好早做防备,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 问罪? 黛玉都要冤枉死了。 自己在家好好坐着,皇子们强势登门,又强势在她家作天作地的,她说什么了? 不但没说什么,她还得好好哄着这几位爷,生怕他们一个不高兴,自己就是罪魁祸首。 结果呢?天上果然掉馅饼,馅饼硬得能砸死个人,这不就砸到她了嘛。 转脸看看野狼,狼母子正担忧地看着她。她心里一软,柔声安慰道:“别担心,不是你们的错,谁也不能把你们怎么样。” 想了想,又道:“不行,你们俩跟我来,我得先把你俩藏起来,免得有人趁我不在家过来伤害你们。” 狼母子听话得很,二话不说跟着黛玉就走。 湘云也跟在一旁,眼见着黛玉兜来兜去都没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藏野狼,湘云忍不住,走到黛玉面前悄悄问她:“林姐姐,实在不行就把野狼藏到我屋里,那里才最安全,毕竟宫里来的人再不济也不会搜到我的房间里的,这点你放心。” 她确实有资格这么自信,她的身份是保龄侯府嫡大姑娘,谁敢那么不长眼,跑到她的房间去搜狼? 实在找不到更稳妥点的地方了,黛玉点点头,将野狼牵进暖云斋。 老狼这次出奇地安静,聪明的它只听了只言片语就已经明白全部过程。 有人在这里出事,非要说是被它吓得。眼前这俩人为了保护它们,要把它们藏到屋子里面。 好,尽管那屋子里的香味熏得它昏昏欲睡,但是看在她们一片诚意的份上,它就接受这个安排,乖乖待在屋子里,直到她们说已经安全可以出来的时候它再出来。 就是…… 拉粑粑的时候怎么办? 这个问题都要把野狼愁死了。 刚把野狼藏好,宫里就派人来宣黛玉进宫了。 五皇子回宫之后一直昏迷,御医们用尽各种办法,都没有一点要清醒的迹象。 御医说五皇子是惊吓过度引起的晕厥,服用一些安神补脑的药丸会有所改善。 但是就怕以后会落下病根,动不动惊厥过去,对身体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害。 皇后大怒,听说五皇子在林府被狼恐吓,还吓得呕吐过。当时就发了好大的火,并立刻派人去往林府,宣林黛玉过来给她皇儿赔命。 皇后的人前脚刚走,后脚就来了一批兵甲武士,说是奉袁妃娘娘的命,过来捉拿野狼,并要当场打死。 春伯说野狼刚被送走,武士们不信,要进府搜查。 但是春伯板着脸,让他们拿出缉捕令。 敢搜朝廷命官的府邸,什么文书都没有,上下嘴皮一碰就想往里钻,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没有文书,一律不准进。 就这样,袁妃派来的武士和林府府兵在林家门外对峙了起来。 林府所在的位置是京中繁华地段,两拨对峙的人个个英武不凡,来来往往的人看得稀奇,慢慢围拢过来,打听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 宫里。 皇后到皇上面前告状,皇上去看了看五皇子。就见五皇子气息微弱,面色苍白,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 可把皇上心疼坏了。 这个儿子他最喜欢,他智力有欠缺,没有一点心机,对谁都十分的忍让随和,从来不会加害任何人。 所以人缘也是最好的一个。 如今这个人畜无害的儿子出了一趟宫,竟然是昏迷不醒被抬回来的,他这老父亲的心顿时揪紧起来,丝丝生疼。 登时气得他满脸胀红,额角暴起一道道青筋,立刻吩咐胡公公,马上传林如海和黛玉进宫,一刻不得耽误。 话音刚落,皇后的人便把黛玉带来了。 不等皇后发话,黛玉先行大礼,然后指天发誓,五皇子昏迷与野狼无关。 然后把当时在林府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 皇后肯定听不进去,恨声地让人给黛玉掌嘴,看她再敢巧舌如簧,颠倒黑白。 黛玉一着急,手摸腰带,嗖得拔出一柄软剑,软剑没开刃,但也能唬住她们,毕竟是太上皇亲赐的东西,看她们谁敢靠前。 果然,场面暂时镇住了。 黛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在心里给自己竖了一个大拇指。 急中生智啊急中生智,幸亏出门前想起带着这保命的家伙,不然今天铁定挨揍。 拿着尚方宝剑,黛玉说话的时候腰杆子也直了。 宫殿里皇上和皇后都在,袁妃和另外一个不认识的宫妃也一起陪着。 黛玉给皇上见礼,诚恳地道:“臣女请求皇上答应,让臣女替五皇子看看究竟是什么症状。” 她说话的时候,心里很坦然,脸色一片纯净,就那样堂堂正正地现在那里,不有得令人信服几分。 皇上犹豫片刻,袁妃却在一旁叫了起来:“皇上,千万别相信,五皇子本就是在林府晕过去的,现在什么情况都还不明朗,万一她居心叵测,五皇子岂不是又要被她害一程。” 袁妃的声音尖利,让人听了心里很不舒服。 黛玉皱起眉头,反问袁妃:“敢问袁妃娘娘,我和五皇子无冤无仇,会对他有什么叵测?” 袁妃刚要说话,皇上把手一挥,打住了:“让她去。” 林家父女应该没有那么蠢,会出手害一个无关朝局的孩子。 五皇子已然昏迷,况且御医们都在跟前,想来她也出不了什么幺蛾子。 寝殿和外殿一墙之隔,黛玉迈步往里走。 来之前她打开药箱看过,里面多了好多解毒药,甚至还有一针蛇毒血清,她便对五皇子的昏迷产生了怀疑。 简单问了几句当时伺候在眼前的人,都说五皇子本来玩得好好的,在花园里跑来跑去,什么毛病都没有。谁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就找不到五皇子了。开始的时候大家还以为他故意躲起来,便都喊着有糖果让他出来,结果喊了半天也没动静,大家这才着急起来,赶紧通知春伯派人到处找,后来在一处比较僻静的院子里发现了躺在地上的五皇子。 发现他的时候,他的身边全是呕吐物,脸色发乌,没有像现在这么苍白……? 第九十三章 五皇子中毒了 五皇子躺在床上,瞳孔散大,有口水从嘴角流出,依旧昏睡不醒。 黛玉想起了药箱里莫名其妙出现的蛇毒血清。 检查一番,却没在五皇子身上发现毒蛇牙咬的伤口。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 如果中的真是蛇毒,拖得越久越危险。 情况紧急,已经没有时间继续等待。 黛玉定定心神,心里暗暗祈祷,希望药箱给力,加油! 拿出针管,黛玉挽起五皇子的衣袖,要为他做皮内试验。 皇后从看见她拿着针管的时候就紧张得心慌乱跳,也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就敢往她皇儿身上扎,当即大喝一声,斥道:“住手,你好大的胆子,问也不问就给五皇子下针,放肆!” 唬得黛玉手一哆嗦,差点将针扎歪。 黛玉最烦的就是治病救人的时候身边有人乱叫乱嚷,什么都不懂,还非得让你听他的,太烦人。 当下也不客气,冷冷地对皇后道:“你要是还想救他,就什么话也不许说,老老实实配合我。你不用担心我有异心,我这不仅仅是救他,也是在救我和我父亲,所以不可能不用尽全力。” 皇上此时倒是理智起来,越发觉得林如海父女应该也是无辜的,只不过人是在林家出的事,再无辜也得由林家给个说法,要是说不明白,首当其冲还得是林家抵命罢了。 皇上对皇后摆了下手,示意她一起到旁边坐着等待。 袁妃也在寝室外,来回踱步。 皇上说寝室太小,人多了站不开,她就是想进去也不敢进。 生怕被人看出她对这件事的热心,让人觉出异样来。 她知道五皇子中的是什么毒,那毒还有一些在她的紫水宫里,她得想个办法赶紧销毁掉。 皮内试验已经开始,在这个间隙,黛玉将半只血清用生理盐水稀释好放在一旁。 先打半支看看情况,如果有效果再把剩下的半支也打上。 皮试成功,没有不良反应,黛玉赶紧把吊瓶挂起来,拿起五皇子的手背敲打起来。 五皇子太胖,血管不好找,她要一遍遍地敲。 皇后见黛玉一个劲地打五皇子,又受不了了。刚要站起来说点什么,被皇上一瞪眼,只得又不情不愿地坐下。 眼睛却紧紧的盯着黛玉,怀疑自己是不是不该信她。 皇上的心里却越来越平静。 那种瓶子他在太上皇的宫殿见过,当时他也像皇后似的一惊一乍。 后来还是听御医说瓶子里的药效果奇好,太上皇只打了一瓶就好了。 此时见黛玉拿出和太上皇一样的瓶子来,他就有底了。 五皇子手脚冰凉,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昏迷中偶尔会惊厥一下,接着又没有动静了。 所有人都在静静等待,太上皇得知消息,派常公公过来看望。 几名御医束手无策地在一旁伺候,眼光都随着黛玉的动作来回移动,生怕错过了什么。 见常公公进来,黛玉点点头,知道是太上皇担心,小声对常公公道:“得过一会才能知道结果。” 常公公叹了口气,悄悄退到一旁等候消息。 这话让皇后听见了,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看了眼皇上的脸色,忍下没说,但是看模样也是忍到了极限。 外面的自鸣钟咣当咣当响了几下,惊了众人一大跳。 在这等得煎熬的时候,突然出现的响动就仿佛是一颗定时炸弹,瞬间点燃了人们几乎崩溃的情绪。 皇后终于憋不住了,自鸣钟刚一停,她就跳了起来,声音尖锐,道:“还得多久才能醒?你到底会不会救?如果不会还装模作样,耽误了我儿救治,我要你全家偿命。” 黛玉沉默了一下:“我也不能肯定,娘娘再等等。” “还等?刚才就说等等,现在都等了多长时间了?你老实说,你究竟能不能治?你说。”皇后沉怒,恨声呵斥。 黛玉试图讲道理,道:“娘娘,臣女已经在救治,但是药刚输上,五皇子还没醒过来,究竟有没有效果得看五皇子醒来以后的反应……”皇后冷冷地打断她,道:“如果你没把握救得了我儿,那就闭上你的嘴巴。御医,御医…” 皇上却淡淡下令:“让她治,御医从旁协助。” 皇后惊愕,回头看着皇上:“臣妾不同意。” “那你就滚出去,你一直在这里叭叭叭,朕心里烦得很!”皇上一下子火了,怒斥皇后。 “皇上,”皇后震惊地看着他,他们的儿子躺在这里,生死未卜,他不安慰她,还出言怒斥她。 皇后心里拔凉,两行眼泪流下来,悲声道:“皇上,臣妾心里就不烦吗?臣妾心里有多痛您知道吗?臣妾的儿子被人陷害,一直都醒不过来,臣妾担心误了抢救时辰,臣妾又有什么错?儿子脑子再愚钝,也是臣妾怀胎十月生下来的。” 皇后声音凄怆,好似句句带泪,但是这个时候吵这些又好像有些不是时候。 眼看皇上又要发怒,常公公赶忙上前劝导:“皇上息怒,娘娘也是关心则乱……” 突然,黛玉惊喜的喊了起来:“醒了,醒了,人醒了。” 瞬间,皇上和皇后急忙扑了过去。 五皇子是醒了,但也只是迷迷糊糊地轻哼一声,眼睛依旧没有睁开。 叫他,他有感觉,眼皮子动一动,就是抬不起来,好在呼吸平缓了一些。 黛玉觉得,毒液麻痹了五皇子的神经,所以他全身无力,现在别说是眼皮,就是手指也动不了。 但是总算脑子有些意识了。 黛玉禀报道:“五皇子蹊跷昏迷,病因不确定,臣女也不敢胡乱用药,只能试探着用一些急救的,后续彻底痊愈,还需一边观察一边诊治再说。” 皇上很失望:“这么说来,还是不能确定是否痊愈?” 黛玉摇摇头:“不能确定。” 只能寄希望于药箱,祈祷蛇毒血清有效了。 皇上没再继续等,和常公公一起去了御书房。 常公公说太上皇的意思是让皇上别声张,调查一下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再下结论。 不过有一点太上皇敢肯定,那就是这件事和林家父女无关。 太上皇说了,他俩惜命得很,没长那个胆。? 第九十四章 秦可卿的葬礼 五皇子不醒,黛玉便也不能走。皇后看黛玉的眼神像长了钉子,恨不得把黛玉盯出几个窟窿来。 其他嫔妃听到五皇子昏迷的事,过来探望。 元春最纠结。 既想到皇后面前露个脸,又怕被黛玉连累。好容易过来一趟,也不敢多待,连个招呼都没和黛玉打,就急急忙忙回去了。 转天,各府就接到了宁国府长孙媳妇秦可卿病逝的消息。 众人唏嘘。 黛玉因为留在宫里,听到的消息并不多。但是她知道从秦可卿的葬礼以后,皇上便开始忌惮贾府,并动了扳倒四大家族的心。 于是,在林如海进宫和她见面的时候,黛玉偷偷告诉林如海:“要想太太平平把日子过下去,就劝舅舅们低调办丧事,千万莫奢侈,切记切记。” 宫里不方便,只能说这么多,黛玉心里白白着急。 宫外。 秦可卿的葬礼办得声势浩大,黛玉的劝解根本就没人听得进去。 不仅所用的棺椁世所罕见奢华无比,就连四王八公都立了祭棚予以凭吊,远远超出了五品官眷该有的规格。 …… 五皇子在这期间一直时醒时睡。 醒来的时候也只是睁开眼瞧瞧,接着又慢慢闭上。 皇后的耐性终于耗尽了,这天黛玉刚给五皇子输完液,皇后就怒道:“你的药到底管不管用?为什么到现在都还不清醒?” 在她看来,就是因为黛玉太敷衍,才造成皇儿这么多天都还没有醒来喊她母后。 黛玉没有回答皇后的话,事实上她自己都累得快趴下,无力争辩了。 皇后见她不搭理,越发恼怒,正要接着骂几句,床上却传来五皇子虚弱的声音:“母后……” 五皇子终于醒了。 皇后扑了过去,抱着他一顿心肝肉的哭。 前几天皇上就已经让人去查是谁鼓动五皇子去的林府?又是谁先发现五皇子昏迷的?当时眼前的情况又是什么样子? 在事情查清之前,黛玉暂时还不能回去。 换句话说,黛玉被软禁在宫里了。 黛玉很郁闷,天上飞来的横祸,她接得真是冤枉。 她得自救。 此时见皇后哭得伤心,黛玉拍了拍皇后的胳膊,小声道:“娘娘想不想知道是谁害的五皇子?” 皇后一听:“你什么意思?” 黛玉叹气,道:“皇后难道真的以为五皇子出事是林家所为吗?” 都到这个时候了,要是皇后还认定是林家,那她接下来的话就没必要说了。 谁敢和这么愚蠢的人合作?万一到时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怎么办? 好在皇后骂归骂,她也只是心疼儿子小小年纪遭这个罪,而黛玉治了这么多天都没见醒,由此想到林家没有保护好皇子,越发恼怒林家,便对着黛玉发泄而已。 至于认定林家害人,她已经不像以前那样坚持,但也没有全然相信林家无辜。 当下皇后阴沉着脸,不虞道:“是不是你林家做的你说了不算,证据说了算。五皇子是在林家出的事,此事林家别想脱得了干系。” 黛玉哀叹一声,诚恳地道:“臣女从未说过林家没有责任,但是责任再大也只不过是守护不力,离抓到真凶还远着呢,” “五皇子心性纯良,没想到都有人要害他,此事不光娘娘心疼,臣女也十分气愤,” “如今臣女被关在宫中不能回家,臣女和娘娘的心一样急切想要抓到真凶,既能早日为五皇子报仇,又能为臣女一家洗清冤屈,” “娘娘若是信得过臣女,臣女倒是有一计,说不定可以将真凶引出来,还请娘娘斟酌。” 说完,见皇后依旧疑虑,黛玉又道:“”皇后娘娘可以想想,先不说臣女没有谋害五皇子的动机,就是真有心害皇子,多少地方不能够,非得在自己家里动手,那得多傻的人才会这么干?这件事摆明了是有人故意陷害。” 皇后嗤笑一声,道:“说不定你是故意的,越这样越能为自己辩解呢。” 黛玉当即反问:“那臣女为自己辩解管用了吗?是不是不管用?真要做,在外面动手多好,既不能把怀疑的目光引到自己身上,又用不着和您在这里掰扯,您说对不对?” 皇后一听,不说话了。 黛玉说的这些其实皇后心里都知道,但就是不想轻易相信她。 宫里什么样的人没有,比黛玉说话诚恳的比比皆是,到最后全是嗜血的魔鬼,皇后吃过她们的亏,早已经练得铜心铁肠,不是别人三两句话就能打动得了的。 黛玉也不勉强,不管皇后与不与她合作,最起码她将事情分析给皇后听,接下来她做的事,皇后肯定就不会添乱了。 黛玉也不看皇后脸色,自顾自地说道:“这几天千万派人保护好五皇子,对外可以宣称五皇子醒过来以后说了一些中毒晕倒的事情,只不过才说了没两句就又晕了,然后皇后让人盯紧,看看谁听到这个消息最紧张。” 皇后的重点没放在这里,她只听见了中毒两字,当下瞪大了眼睛:“中毒?” “是,是中毒,而且是中的蛇毒。”黛玉笃定地点点头,对皇后道。 一听蛇毒,皇后的手都颤抖起来:“好歹毒的心思,竟是蛇毒,” “你,你为什么不早说,让皇上派人去查。你竟敢瞒了这么多天,你到底安的是何居心?” 蛇毒啊,她连想都不敢想。 她的五皇子对谁都一片赤诚,见了谁都满心欢喜,如今竟有人用这么恶毒的手段对付他,简直就是晴天霹雳,登时让她寒毛直竖,捏紧了拳头。 黛玉理解她的心情,解释道:“开始几天臣女也不敢确定,五皇子既像中了剧毒蛇毒,又没有毒蛇咬伤的牙痕,所以臣女也不敢决断,只是试探地用解蛇毒的药先治着,后来见有效果了才敢肯定确实是蛇毒的。” 那天要不是药箱里出现蛇毒血清,打死她也没往蛇毒上面去想。 皇上的人只用了半天就将调查结果报了上来。 据了解去林府那天,五皇子本来在御花园里玩,无意间听见两个小太监聊天,说起林姑娘收服的野狼如何如何通人性,林姑娘家的鸟如何如何会说话,直听的五皇子心痒难耐,当场便要去林府看野狼。 伺候的人使劲劝解,五皇子又哭又闹就是不听,被正好经过的七皇子看见,骂了宫人一通,两个人便直奔林府而去。 而现在再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那天的那两个小太监了。? 第九十五章 五皇子醒了 紫水宫。 袁妃得到五皇子苏醒的消息,坐立不安,不停的在宫殿里走来走去。 五皇子中的蛇毒来自于南疆乌族。 乌族人从出生就与毒蛇一起生活,他们不仅会制蛇毒,也会驯蛇。 前不久袁妃的父亲抓了乌族首领,首领为表降服,敬献了十数种蛇毒和解药。 而五皇子中的这种蛇毒是没有解药的。 不仅没有解药,这种蛇毒还是乌族首领刚刚研制出来的,知道的人总共不超过五个,一时半会不会有人查到毒源。 因为此毒过于珍贵,她本想留着一点,没想到如今竟让五皇子也中了毒,一下打乱了她的计划,让她坐立不安,赶紧将蛇毒销毁。 原本按她的设想,是将七皇子毒死,然后嫁祸林黛玉的。 七皇子的生母兰妃一直和她不对付,而七皇子比她的皇儿更得圣心,她早就看他们不顺眼,想找机会除掉了。 恰好七皇子这几日得了风寒,去林府的时候打算在那用饭,于是便带着药。 她趁机安排人近身伺候,将蛇毒擦在七皇子准备喝药的碗里,好让七皇子直接死在林府。 千算万算没算到五皇子跑迷了路,竟然拿着那只碗倒水喝,她的人刚跳出来想要阻止,寻找五皇子的人已经快到眼前,她的人只好又藏了起来。 五皇子咕咚咽下一口水,嫌太苦还呸呸两下。过了没一会,五皇子就呕吐了,等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昏迷了。 按理说这蛇毒一口就能致命,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没有把五皇子毒死。 谢天谢地。 她可不敢动五皇子,一是因为这个智障不值得她费心思动手,再一个是皇后的娘家不是善茬,她暂时还不敢将手伸到皇后那里。 况且嫡皇子被害,朝堂震荡,肯定会彻查,万一查出点什么来,她就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如今听说五皇子苏醒过来以后说了几句模棱两可的话,袁妃心里就七上八下。 毕竟她的人跳出来的时候被五皇子看见过,万一他说出来点什么,被人顺藤摸瓜查到蛛丝马迹就坏了。 现在唯有祈祷五皇子那个脑子不灵光的蠢货什么也说不明白。 另外,她得好好琢磨琢磨怎样祸水东引了。 荣国府。 史湘云刚搬到了林府,黛玉就被带进宫里不出来了。 史家传了两次话让她回府去,她都没答应,毕竟林姐姐走之前把野狼托付给她,她不能扔下不管。 于是湘云找借口,说太上皇依旧让黛玉带她制药,只是这几天忙别的还没顾上。 史家人走后,湘云很郁闷,再加上担心了黛玉好几天,终于忍不住到了贾母这里。 贾母早就得到黛玉被留在宫里为五皇子诊治的消息,也一直揪着心。 看见湘云,贾母忍不住掉下眼泪,道:“你说这算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五皇子非要到你林姐姐那里,好巧不巧的他就昏迷不醒,” “这一下子可怎么解释都解释不清了,你林姐姐就这样留在宫里,出都出不来,可怎么办是好?真真这就是天降下来的横祸。” 说完擦擦眼泪,越想越愁闷。 湘云心里也憋闷,本来想到贾母这里找找安慰,如今见贾母愁得吃不下睡不着,反倒不好再说什么。 只得安慰她道:“老祖宗也别愁,林姐姐吉人自有天相,会没事的。” 想了想,又补充道:“要是真有事,就不会只关林姐姐一个人了。我觉得宫里留下林姐姐应该是为了救五皇子,毕竟林姐姐治好过太上皇的病,她的医术可是有目共睹的,” “如今五皇子病重,御医们要是实在没有法子,自然都把指望都放在林姐姐身上,这个时候林姐姐哪能走得开?” 一席话说的贾母听进去了,拍拍湘云的手道:“还是你这孩子说话中听,想来你这些日子也没少为你林姐姐担心,难为你了,” “说起来你是个有良心的,没让我白疼一场。回头等你林姐姐回来,你们俩好好在那边住着,我对你俩自有安排,” “姐妹们也就嫁人之前这几年能一起做做伴,等到嫁了人,就是想见也不方便了。” 听到嫁人两个字,湘云多少有些害羞,便低了头,不再言语。 前两天太上皇要给黛玉赐婚结果被黛玉拒绝的事,早就在京中几大家族中传得沸沸扬扬。 有的人说北静王已经娶妻,林家嫡女怎么可能给他做妾。还有的人说即使不做妾也不行,因为林家嫡女不允许夫君纳妾,这样的女子谁家敢要? 贾母思来想去,只有把黛玉嫁给宝玉她才能放心,便存了这个心思,晚间合适的时候和贾政提了一嘴,贾政自然是一切凭母亲做主。 宫里。 太上皇得知五皇子苏醒过来一次,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都要为黛玉担心坏了。 尽管黛玉不领他的情,不接受皇家男儿的婚事,但是他也并不会因为这个而否定黛玉。 相反,他内心里还十分欣赏黛玉。 敢和他当面硬杠的人,黛玉是第一个。 这股子拧劲和他当年有的一拼,太上皇越发觉得黛玉应该做他的孩儿。 五皇子在林府昏迷,太上皇一听到消息就知道有人要害黛玉。 五皇子是媒介。 只要害了五皇子,林家就别想逃脱。 能证明清白的只有一个办法,让林黛玉营救五皇子。 五皇子活,林家活。 五皇子死,林家也完了。 …… 终于,在黛玉即将形销骨立的时候,上天垂怜,五皇子的情况彻底好转了。 他是真正的清醒,从睁开眼睛,就一直看着黛玉。 黛玉对他微笑,握了握他的手。 皇上示意御医一同上前把脉,片刻,御医们欣喜地道:“好了,真的好了。” 皇后刚想掉眼泪,常公公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太上皇。 众人赶忙行礼参拜。 太上皇见了黛玉,一副屌炸天的表情,跟一个闹脾气的小孩似的。 常公公屏退所有人,只留下皇上和黛玉。 皇后不解,但也只能遵旨而出,在外头候着。? 第九十六章 林丫头的解毒丸 黛玉心头扑通乱跳。 她知道太上皇要核实那天发生了什么。 这核实,或许能还她的清白。 她担心的是,五皇子的智力与常人不同,他是否会有那段记忆,而且是否会记忆错乱。 太上皇的手抚摸了五皇子的脸一下,疼爱地问:“好孩子,觉得怎么样?” 五皇子瞪着大大的眼睛,眼前这个人是皇祖父,平日里特别威严,连父皇都怕他,可如今他竟用这么温柔的语气和自己说话,五皇子顿时委屈地要哭。 “想吐。”五皇子说声音很虚弱,一点力气都没有。 “乖,忍忍,这就要好了。”太上皇安抚道。 “想吐。”五皇子还是说。 太上皇回头看着黛玉:“有止恶心的药吗?” “正用着。”黛玉指指顶上正挂着的吊瓶:“中毒的正常反应,吐不出来的。” 太上皇握着五皇子的手,道:“听见了吗?已经用药了,一会就好了。” 五皇子没作声,看看黛玉,再看看父皇。 太上皇便轻声问道:“你告诉皇祖父,那天发生了什么?是谁伤了你?” 五皇子皱起眉头想了半天,想得眉头都纠结到一起了:“野狼。” 这两个字从他的唇间吐出,黛玉惊得脑袋都炸了,心脏倏然窜到半空,悬浮着,连呼吸都停止了。 太上皇脸色不变,继续轻声鼓励:“嗯,野狼怎么了?” 五皇子道:“野狼好玩,小狼亲我,我要找小狼。” 黛玉差点跌到地上,小小年纪说话大喘气,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被他给吓死。 太上皇含笑哄他,“好,你听话,听话带你找小狼。” “听话。”五皇子赶紧道。 “那你告诉皇祖父,你为什么会晕倒?” 五皇子又皱起了眉头,好像没听懂太上皇的意思。 看一眼黛玉,黛玉对他微笑,鼓励地上前走了一步,对他道:“谁给你好东西吃了?好不好吃?” “好吃!”五皇子的声音稍稍扬了一下:“渴,水苦,不喝不喝,嬷嬷打……” 说到这里,他的眼里噙满了泪水,眼睛一眨就落了下来,看得人心里十分不忍。 皇上脸上阴云密布,好像倾盆大雨即将来临。五皇子吓得瑟缩一下,紧紧抓住太上皇的手。 太上皇满脸堆笑,轻轻拍拍五皇子的手:“别怕,皇祖父在,谁也不敢动你。你告诉皇祖父,哪个嬷嬷打的你,皇祖父替你报仇。” 黛玉和皇上屏息敛气,一点动静都不敢出。 就听五皇子慢慢吐出三个字:“陆嬷嬷。” 黛玉提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不是林府的嬷嬷就好。 陆嬷嬷是皇后的人,被派在五皇子身边伺候。 五皇子说陆嬷嬷打他,此事应该没有假。 一个连话都说不了多少字的孩子,是学不会撒谎的。 皇上眸色一凛,“传陆嬷嬷。” 过了一会,皇后进来了,一进门对太上皇和皇上行了个礼,疑惑地问:“听说皇儿找陆嬷嬷,陆嬷嬷有事不方便伺候,已经告假好几天了,有什么是其他嬷嬷不能替代的?非得要陆嬷嬷来不可。” “告假?”皇上的眼睛凛冽起来:“宫里的嬷嬷还可以告假?这是哪里的规矩?谁准的假?” 他的样子太严肃,皇后怔怔半晌,嗫嚅道:“就,就是前几天的事,她说她哥哥死了,为了别把晦气带给皇儿,请求告假一段日子,” “那几天我正为皇儿的病担忧,一听这个自然不敢让她近前伺候,不但准了她的假,还给她出宫令牌,让她回去看一看。” “糊涂!”皇上大怒,要不是太上皇在跟前,差点打上一耳光。 皇后看到皇上如此动怒,有点摸不着头脑,刚想问,太上皇那里发了话:“此事不宜声张,表面看来陆嬷嬷嫌疑最大,情理上又说不过去,还得着人细细盘查,” “如今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此事与林家父女无关,这几天林丫头辛苦了,待会就让常公公送她回府。” 黛玉一听,眼泪都快下来了。 终于盼到可以回家了,再待下去她都要抓狂了。太上皇简直就是救苦救难的大菩萨,解救她于危难啊。 太上皇淡淡地瞥她两眼,一听要回家竟然能高兴成那个样子,连遮掩都不知道遮掩一点,也没说不舍得他这把老骨头,真是个没良心的东西。 “哼。”太上皇把脸一别,再也不想看见黛玉。 皇上其实是不想让黛玉这么快就回去的,五皇子刚刚醒来,还不知道病情稳定不稳定,他更希望黛玉能继续留下来。 只是太上皇发了话,也没人敢不听。 于是黛玉将药留给御医,叮嘱注意事项,又教给他们紧急时候如何急救,还让他们实在解决不了抓紧去找她。 这才放下心来,跟着常公公出去了。 黛玉刚走,太上皇便将皇上和皇后唤到眼前,淡淡地道:“孤知道你们心里是怎么想的,是不是觉得孤盲目相信林如海父女?” 抬眼看一下皇上,太上皇又将眼皮垂下,“不用不承认,有想法是正常的。你们可知为什么小五儿中了剧毒还没有当场毙命?” 皇上和皇后摇摇头。 太上皇道:“林丫头为我炮制了一些解毒药,其中有几颗药丸,据说吃上以后能在中毒的时候减轻毒性,甚至一些轻微的毒直接就能解,” “前几天小五儿去看望我,整个后宫里就只有这个孩子最是纯善。知道我不舒服,在那里陪了我整整一个下午,” “我心疼他,便赏了他一颗解毒丸吃,当时想的是不管后宫多少毒计,他吃上这颗药丸,被别人算计的时候至少能保住心脉,缓解中毒速度,” “没想到刚过没两天,小五儿就出事了。如今想想如果没有那颗解毒丸,恐怕小五儿当场就没命了,” “这事换言之也就是说,是林丫头的解毒丸无意间救了小五儿,你们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听到这里,皇后已经说不出话来,心里真是五味杂陈。 太上皇接着道:“孤之所以让林丫头回府,还让常公公去送她。一是为她这几天被人议论正名,二是还有话要单独和你俩说……”? 第九十七章 绕圈 太上皇道:“小五儿一出事,我就让李德昌亲自去查这件事,从小五儿喝水的碗里查出剧毒性蛇毒,” “碗里加入水,再倒到鱼缸里,一缸鱼瞬间死去,可见毒性之强烈,” “而这只碗是小七儿带出宫准备喝药用的。如今可以确定的是有人想对孤的皇孙下手,顺便除掉林家父女,” “皇帝,你要好好梳理一下,小五小七还有林家父女都得罪过谁,是谁有这个能力,要一箭多雕!” 说到最后,太上皇的声音陡然拔高起来,皇上心底一震,立刻站直了身子,回道:是,儿子知道了,这就派人去查。” 太上皇没再说什么,回头看着五皇子,叹息一声,伸手将五皇子的手握住,轻轻拍打起来。 五皇子已经睡着,头顶上的药水一滴一滴注入他的体内,皇后站在一旁看着,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几天自己一遍一遍找林姑娘的麻烦,却不料从头到尾林姑娘都是儿子的救命恩人。她的心里十分触动,第一次对黛玉的医者仁心产生强烈的认可。 相对于后宫其他嫔妃来说,她不是个心肠歹毒的人,甚至真算起来的话,她还有点愚笨,这是她父亲萧首辅对她的评价。 若不是娘家争气,她这个皇后的位子早就坐不牢了,觊觎这个位置的人那么多,她每天都在如履薄冰。 也因此,她在做每一件事情的时候都要比别人用更多的心力,比如在保护孩子上,她自知没有脑子,便事事过问,件件追究,生怕落下什么,着了别人的道。 也幸亏是黛玉不计较,若换了旁人,说不定已经心里不耐,表面不敢得罪,只暗地里让她的皇儿吃亏就是。 好在,也因了她的愚笨,太上皇对这个儿媳还是非常信任的,便是有什么事情也不想瞒着她。 就像这次的蛇毒事件,太上皇特意把她和皇上都留下,不光是把情况分析给皇上听,也是要让她这个皇后心里警醒着点,免得不知内情,被有心人钻了空子。 黛玉坐在太上皇特意安排的马车上,晃晃悠悠的几乎都要睡过去。 常公公坚持要跟在马车外面走,好让更多的人看见他亲自护送黛玉回家,京里关于黛玉的传言自然也就不攻自破。 什么拒绝婚事,什么涉嫌谋害皇子,在看见常公公毕恭毕敬地跟在黛玉身边的时候,统统都是没有的事。 谁的脑袋也不是铁做的,敢在太上皇表明了罩着黛玉的时候,再去议论她。 这几天黛玉在宫里累坏了,时刻处在皇后的眼皮子底下,晚上睡觉都睡不安稳。 如今终于解放,紧绷着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她睡得那个香甜,连马车里进来一个人都不知道。 常公公知道,但是不敢管啊。 那可是北静王爷! 于是常公公假装看向另一面,甚至为了装得更像一点,他还落后两步,不再和马车窗户同行。 北静王贪婪地盯着黛玉熟睡中的容颜,眼前的人儿安静地靠在车壁上,车壁包着厚厚的软垫,不至于硌疼了她。 她的乌发铺散,稍稍凌乱的衣襟露出洁白的脖颈,牛乳般的肌肤让人有想碰触的冲动,尤其是海棠花似湿润的红唇…… 北静王忍不住向前靠了靠,恰在此时,马车突然一晃,眼看黛玉就要歪倒,北静王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扶住,轻轻拍了拍她,然后慢慢将她抱在了怀里。 黛玉的眉头皱了皱,嘴里嘟哝了一句什么,两只手摸索了一下,摸到北静王的腿,还伸手抚了抚,好像要把枕头抚平似的,接着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枕着他的腿,又沉沉睡着了。 林府的看门小厮远远看见常公公,刚要殷勤地打招呼,常公公赶紧做了个手势止住。 小厮不明所以,眼睁睁地看着马车从门前走过去,却没有人下来。 只不过常公公不再跟着马车,而是一屁股坐在门前的凳子上,呼哧呼哧喘了两口粗气,见小厮还在奇怪地盯着他看,没好气道:“还不快去给我倒杯水喝,怎么这么没有眼力见儿呢。” 小厮慌忙跑进去端茶。 黛玉依旧在沉睡,北静王不许吵醒她,就让马车直接地从林府门前绕过去。 直到绕过第三圈的时候,她终于醒了。 睡眼惺忪地睁开眼,马车竟然还在晃动,原来还没到家,可见她睡得并不久。 突然,底下的枕头动了一下,黛玉猛地一愣,再一抬头,就见北静王正眉眼含笑地看着她,嘴角带着戏谑,问道:“怎么样?睡得香吗?” 黛玉一时有点懵,呆呆地点头:“香。” 北静王笑了。 洁白的牙齿闪着珍珠般的光泽,星眸璀璨,风光霁月。 黛玉好像要被吸引进他的眸子里一般,呼吸一紧,脑海里接着闪现出那晚被他抱在怀里亲吻的场景,顿时一股热气涌上,脸一下子红了。 北静王抵近她,有点委屈地道:“你睡得香,可是我的腿麻了……” 黛玉一愣。 腿麻? 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一直趴在他的腿上。 保不齐,刚才睡着的时候也一直用的这个姿势,简直……简直…… 黛玉眼神乱瞟,都不敢看北静王,脸红得像火烧云一样鲜艳。 北静王微笑:“你知道我们已经绕着林府转几圈了?” 绕林府? 几圈? 什么意思? 黛玉使劲咽了咽口水:“几圈?” 北静王笑:“你猜。” 黛玉一句话都不想和他说了。 她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还能比今天更尴尬吗? 她的脸都红到了耳根,顿时觉得整个人都燃烧了起来,真想二话不说跳下马车,赶紧跑回家去。 显然,北静王是不打算就这样放她走的。 就在黛玉想要掀开帘子的时候,北静王慢悠悠地道:“外面可有不少人看着这辆马车,毕竟太上皇派出来的座驾,还是人人都羡慕的。” 言外之意,你要是不怕被人看到我和一起待在马车里,你就从这里出去。 黛玉的手就这样停在帘子那里,掀也不是,不掀也不是……? 第九十八章 北静王侧妃骂街 北静王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醇厚而又沙哑:“我想你好多天,去宫里找你,皇后的人不让进去,你又不出来,我只好绕着那里转圈,真盼着你出来哪怕一小会,我能看你一眼也行,” 顿了顿,他又接着道:“当时我转了多少圈,你就在马车里陪我坐多少圈。” 黛玉一惊,忙回头。 就见他满脸堆笑,显然是在逗她。 黛玉不敢看他的眼睛,那双眼睛里对她的渴望她看得清清楚楚。 这样浓烈的情感她回应不了,只能低头看向另一边。 外面,有人好像发现了这辆华贵的马车在来回转圈,好奇地问旁边的人:“不是说这是宫里送林姑娘回府的吗?怎么还绕着城里溜达起来了?” 旁边的人也纳闷,也瞅着马车又从眼前走过去。 两个珠玉满头的女子从首饰店里出来,冷冷地盯着远去的马车,恨恨地道:“就她也敢要正妃之位?” “岂止正妃?还敢不让王爷纳妾!” “哼,她以为她是谁?” “一会要是还回来,定要她好看!” 身后又出来几个女子,见两人还盯着看,便劝道:“算了别生气了,婚事不是没成吗?如今各自过好各自的便罢,何必去计较。” 原来,从太上皇的马车刚出宫送黛玉的时候,这帮女子就约好,来到马车必经的这家首饰店等着看林黛玉了。 前面骂人的正是北静王府的两个侧妃,王妃病重,她们天天盼着能扶正,万万没想到外面的人都在说王爷要娶林家嫡女为正室。 她们问过王爷,王爷说没有的事,让她们把心放回肚子里。 她们却不信。 传言说的有鼻子有眼,绝不可能是空穴来风。 肯定是有的。 一打听,果然,不但有这回事,而且那姓林的张口就要当正妃,还要王爷把她们都放出去,不能容留妾室。 这简直就是夺人钱财,断人活路。 她们都嫁入王府多少日子了,过得又富足又体面,离开了王府,让她们怎么活? 这次婚事没有成,下次呢? 万一太上皇不死心,再赐婚呢? 到那个时候,还有她们的好日子过吗? 为了阻止姓林的进门,她们就是吓也得把她吓退,让她不敢打北静王的主意。 当下想定,这俩胆大的便借着买胭脂水粉的由头,约了几个相熟的手帕交,等在了黛玉的必经之路上。 可惜的是第一趟马车经过的时候,帘子关得严严实实,她们什么也看不见,只看见常公公跟在马车外面,恭恭敬敬地走过去。 她们没敢当着常公公的面拦住马车。 正沮丧着,已经过去的马车竟然又回来了,她们莫名其妙,急忙再去看马车帘子,帘子依旧关得严实,一丝缝隙都没有,但是常公公不见了。 等到马车再绕一圈的时候,也就是刚才那一圈,她们终于从门帘的一丁点缝隙里,看见红色的裙裾一闪而过。 显而易见里面坐着的就是姓林的了。 这次可不能再错过。 她们等在门外,终于,在马车又一次绕过来的时候,两位侧妃快走几步,猛地拦在了马车前面。 车夫急忙紧拉缰绳,幸亏马车不算快,有惊无险地停住了。 车夫刚要说话,前面绿色披风的女子发话了:“车里面坐着的是林姑娘?” 街上的人顿时涌了过来。 天下第一大八卦,赶紧过来看。 马车里。 刚才的急停差点将黛玉摔倒,北静王伸手就将她护在怀里,才让她只是撞了下鼻尖,除了鼻子有点酸,再没其他事。 黛玉捂着鼻子,抬手想擦撞出的眼泪,突然听到有人喊她,声音很陌生,顿时愣住了。 疑惑地看了眼北静王,北静王正盯着她看,对外面的声音充耳不闻。 黛玉只得咳嗽一声,柔声道:“正是。” 车夫粗声粗气地道:“夫人干什么突然跑出来,万一被马踢到怎么办?” 就听见那女子的声音顿时变得有点猖狂:“你敢踢一个我看看,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 车夫愣住了。 他赶的是太上皇安排的马车,竟然有人不长眼,跳到跟前来挑衅! 什么背景?敢这么张狂? 马车里的北静王嘴角讥诮地翘起一抹冷笑,黛玉刚要问什么,被北静王伸手摁住嘴唇,不让她说话。 黛玉的唇很软,北静王忍不住用另一只手摩挲一下,黛玉急忙往后一退,结果用力太大,一不小心碰了下车壁,马车外面的人都听见动静了。 女子还以为是自己一番恐吓惊吓到了黛玉,心里得意。 到底只是个尚未及笄的女娃,没经过什么场面,胆小如鼠。 于是女子又道:“林姑娘出来见个面。” 车夫皱眉:“夫人,林姑娘岂是什么人都可以见的?还请夫人报上名号……” 绿衣女子倨傲地扬起头:“我是北静王侧妃,听说姑娘玉容仙姿,要嫁给我们王爷当王妃,” “妾身稀奇,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敢在王妃尚在人世的时候就想取而代之,还敢大言不惭让王爷遣散妾室,” “听说姑娘今日出宫,我们便特意等在此处,就为了能见姑娘一面,见识见识神仙一样的容貌,也好心服口服。” 一番言语下来,便给黛玉扣上了一顶大大的帽子。 围观的人都惊呆了。 最近影影绰绰听说过林家嫡女和什么王爷的婚事,这种闲话老百姓知道的也不多,都是越传越乱,到最后不了了之的。 北静王侧妃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拦住林姑娘的马车,可见林姑娘做的事情有点过分了。 人们窃窃私语,纷纷指责起黛玉来。 北静王眸子阴鸷。 侧妃? 看起来该敲打敲打替身了,连几个女人都搞不定,还要他有什么用? 黛玉脸色苍白,没有搭理外面的挑衅,低声对车夫道:“走。” 绿衣女子拦住了。 只是,还没她等再说什么,一颗石子便狠狠地打在她的嘴上,她只觉得嘴角一热,一股鲜血就流了下来。 再一张嘴巴,竟然掉了一颗牙。 动手的是夜阑。? 第九十九章 北静王让他的侧妃滚蛋 夜阑早就忍不住了,黛玉是他的救命恩人,要不是还得给主子爷留面子,他早就让那几个拦路的人满地找牙。 不承想只是犹豫的工夫,她们就大放厥词起来,敢在这么多不明真相的人面前败坏林姑娘的声誉,他怎么还能忍得住,当下一颗石子弹出去,正中绿衣婆娘的门牙处。 绿衣侧妃嘴巴一疼,张嘴吐血,一颗牙齿应声而落。 侧妃吓呆了。 其他人也都蒙了。 都不明白眼前发生了什么事。 好端端的吵着架,怎么没见有人动弹,骂人的那个就受伤了呢? 马车里的人纹丝不动,黛玉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听得见有窃窃私语声,骂人的却没有了动静。 远处哒哒哒跑过来几匹马,领头的人一身玄色大氅,目光冷凝,淡淡地扫视了一眼众人。 捂着嘴正哭的女子一看来人,趔趄几步扑了过去,另一个穿白衣的也紧跟着扑了过去,两个人像找到主心骨似的,顿时哭的梨花带雨:“王爷,您可来了,妾身被人欺负了。” 围观的人有认识男子的,小声对身边的人道:“北静王来了。” “什么?这就是北静王!”有人惊讶道:“长得这么好看,难怪整成这个样子。” 黛玉也听见了,忍不住好奇,就想掀开帘子偷偷看一眼,却不料手刚伸出去就被身边的人捏住了:“别动。” 黛玉看着他:“我就看一眼。” “有什么好看的?” 黛玉没有回答他。 而是想起了原着里的描述,说那北静王形容秀美,情性谦和,才貌双全,风流潇洒,面如美玉,目似明星,真好秀丽人物。 简直就是十全十美好青年的典范。 黛玉纯粹只是好奇,得什么样的模样才能得到这么多的夸赞。要让她说,眼前和她一起坐在车里的这个就够好看了,难不成北静王比这个还好看? 只是没等她看出去,就听见外面传来一个好听的声音,道:“姬妾不懂规矩,冲撞了姑娘,小王在这里向姑娘赔罪了。请姑娘大人大量,莫跟她们一般见识。” 众皆茫然。 自己的侧妃被人打,不是应该为她找对方出气的吗?这北静王怎么反而去向对方赔不是了? 掉牙的侧妃也发了懵,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是见王爷下得马来,正双手抱拳对着黛玉乘坐的马车行礼,真是气不打一出来。 白衣侧妃小声提醒道:“王爷,姐姐被人欺负了,您怎么还……” “闭嘴!”马车外的“北静王”怒喝一声,骂道:“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谁给你们的胆子敢难为林姑娘?还不快滚过来与林姑娘道歉!” 这回大家总算是听明白了,敢情北静王不是来救自己家眷的,而是来给林姑娘解围的。 众人的眼光转向了车厢。 黛玉无奈地抚了抚额头,不想回应,却又不得不回应,遂淡淡道:“无妨。只是我与王爷素无瓜葛,也不知道贵府家眷从哪里听来的流言,说我要取代贵府王妃,竟还跑过来当面质问。今日正好王爷在此,那就请王爷为小女子说明一下,我与王爷之间到底有没有这些事情,说清楚了,免得以后再有人出来半路拦车难为我。” “她们是一派胡言,本王与姑娘之间清清白白,自然是什么事情都没有,都是本王管教不严,本王在此向姑娘道歉。” 马车外的“北静王”态度很谦逊,而且也诚恳地道了歉,果然,围观的人群议论的风向便变了。 “正主都出来发话了,可见人家林姑娘根本就没做过那些事。” “就是,都是后宅娘们之间听风就是雨,没等弄个清楚就来截人家的道。” “吃醋就在家里吃,还跑出来难为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真是太可恶了。” …… 马车里,北静王见黛玉的脸色和缓下来,这才轻轻露出一个手指,对车外的“北静王”一摆。 “北静王”稍一颔首,冷脸对两位侧妃道:“还不快让开!耽误林姑娘回家,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两位侧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想到今天的事情做的鲁莽,心里也不由得害怕起来。 于是相互搀扶着让到一边,眼睁睁地看着黛玉的马车走远了。 人群散去,“北静王”对手下一招手,“带两位侧妃回府。” “是。”手下上前,押着两位侧妃就走。 说起来也不怪侧妃如此嚣张,白衣侧妃是兵部尚书家里的一名庶女,尚书在忠顺王的授意下将这个女儿送给北静王为妾。 进府以后北静王对她颇为满意,没过多久就升了她为侧妃。以抗衡在府里耀武扬威的绿衣侧妃。 绿衣侧妃的娘家是吏部的一个文官,官位不大,职权却不小。 每三年官员考核的时候上门求办事的人特别多,收礼都收到手软。 文官府里的正妻身子不好,一直没能生下个儿子,倒是这位侧妃的生母一口气生了两个儿子,也因此很受宠,养得这位侧妃无脑跋扈得很。 这种坏脾气甚至到了北静王府也没有收敛,她也因此得罪了不少人。 这次出来找林黛玉的麻烦,说白了就是别人故意给她下套,刺激她说王爷明明最宠爱着她,偏偏出来个林家嫡女要做正室不说,甚至连她们这些妾室都没有容身之处,林姑娘如何如何过分。 巴拉巴拉说了一大气,就是为了让她当出头鸟,既试探试探有没有这么回事,又能让人收拾收拾她。 她一听这还了得,尤其是听到别人一个劲的强调黛玉的嫡女身份,更加刺激得她几乎抓狂。 她这辈子最介意的就是自己不是嫡女,否则何至于现在还只是一个侧妃。 当下二话不说,拉着白衣侧妃就出去了。 而替身“北静王”之所以会很快出现在那里,还是夜沧派人紧急通知的他。 夜沧告诉他,主子让他立刻马上滚过去把那俩蠢货带走处置。 并且一再嘱咐他必须站在马车左侧窗户边上,注意仔细看窗帘里稍微露出的手指。手指往上就是道歉,手指往下就是骂那俩蠢货,手指一抬就是滚! 他一直盯着手指,手指露得太小,紧张得他汗都出来了,生怕看错。? 第一百章 五皇子说有人吓唬他 他不知道林姑娘和主子的真正关系,他只知道林姑娘是太上皇罩着的人,而太上皇也是他的主子,他的生死都捏在太上皇手里。 如果不是太上皇,他也过不上这种娇妻美妾的日子。 太上皇对他的要求就是,替真正的北静王承担风险,也承担对外的一切应酬。 只要他听话,太上皇保他全家荣华富贵,还让他将别人送给北静王的所有女人都照单全收。 他不知道真正的北静王干什么去了,他也不想打听。 他是个贪图享乐的人,也是个精明的人。这样的人可以为了利益出卖自己,但也知道认准一个主子不要左右摇摆才能保住自己。 也因此这么多年来,他扮北静王扮得越发得心应手,但他从来没有忘了自己的本分。 他的家人都在很远的边疆,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只知道他在海外赚了钱,由太上皇的人扮成生意伙伴出面,大把的银子送过去,让他们过得富贵流油。 不过也因此,他们的命都在他手里。他听话,他们就活得好好的,他不听话,他们全都要为他陪葬。 这就是等价交换。 林府。 那辆绕着转圈的马车终于停了下来,黛玉从里面出来,常公公特意往里面瞅了眼,北静王已经不在那里了。 黛玉看见常公公的动作,脸上一红,俯身对常公公道了声谢,便由湘云拉着进去了。 湘云一边往里走,一边急急地对黛玉道:“林姐姐你可回来了,这些天把我担心坏了。不光我担心,连野狼也担心。” 黛玉一听,噗嗤笑了,问她道:“你怎么知道野狼也担心?我总共没和它们待多久,它们怎么担心了?” “我说的是真的,”湘云急了:“那天我在喂野狼,丫头就说了一句林姑娘被关进宫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放出来,” “那老野狼就听见了,歪着头盯了我一会,竟然把吃了一半的饭盆打翻,从那以后再没吃过一口饭,” “幸亏才两天,不然我还真担心野狼饿死,等你出来的时候没法跟你交代。你说它这不是担心你又是什么?” 黛玉听了她的话都惊呆了。 两个人直奔野狼而去,还没等拐过去,就听见一阵长长的狼嚎声响起,接着,屋子里传出野狼亢奋的蹦跳声,声音之大,好像要把链子挣脱开一般。 黛玉迈步进去,野狼欢呼雀跃。 要不是有链子拴着,它们都能扑到黛玉的身上。 黛玉拿起链子,疑惑地看着湘云。 湘云有点不好意思,道:“我说话不好使,我也不知道它们想干什么,生怕它们跑出去找你被别人抓了去,只好趁它不防备把链子给它拴上……” “嗤!”老狼蔑视地瞥了湘云一眼:“谁不防备了,我那是自己愿意让她栓的,不然真要是顶起来,他们谁能栓得住我?” “还不是看她当初愿意让我们到她屋子里躲着,尽管有点咋咋呼呼,但还算是个有良心的丫头,就给她点面子。好歹她那几天还想尽办法喂我吃肉了。” 黛玉笑了,回家的感觉真好! 荣国府。 贾母得到黛玉回家的消息,激动得眼泪都掉下来了,急忙命嬷嬷到林府问候,并一再地告诉黛玉好好歇息,先不着急过去请安。 王熙凤等黛玉等了好几天,有些话想对黛玉说。 如今听说黛玉暂时不到贾府来,当即便忍不住,自告奋勇说要替老太君去陪伴林妹妹一晚,得了贾母的允许,便风风火火带着平儿去了林府。 秦可卿去世那晚,王熙凤睡得正香,恍惚间见秦可卿从外面走来,笑着对她道:“我要回去了,你也不送我一程。因为咱们俩一向相好,我舍不得婶子,所以来和你道个别,顺便有几句话想对你说一说,希望你能听进去。” 凤姐问道:“什么话尽管说就是。” 然后,秦可卿对她说了许多肺腑之言,睡梦中的王熙凤越听越觉得这些话怎么这么熟悉,好像在哪听过似的。 等到二门上传事云板连扣四下,将凤姐惊醒,得知是秦可卿没了。 她才猛然记起来,那些话曾听黛玉说过。心里不禁纳罕! 这才觉得黛玉竟能高瞻远瞩到这种地步,长到这么大,她头一次对除自己以外的女子产生佩服,而这个人前不久还问她要不要一起做生意。 现在看来,黛玉真的是能成事的人,和这样的人合作,她还有什么可顾虑的。 所以趁着这机会,找了个理由就过来了。 贾府里面人多眼杂,还是林府方便,今晚她要好好和黛玉琢磨一下,生意该怎么做了。 皇宫。 五皇子的身子好起来很快,小孩子不藏病,但凡有点精神头,便又闹腾着要人陪他玩了。 玩着玩着,看见扮演坏蛋的小太监从树后猛地跳出来。五皇子突然一怔,指着小太监说了句:“野狼那里他们就是这样吓我的。” 然后便又玩去了。 皇后正陪着五皇子在院子里玩,听到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当下眉心一跳,赶紧将五皇子唤了过来,问道:“谁在树后吓唬你,告诉母后,好好想想,说清楚了母后给你糖吃。” 一听有糖吃,五皇子使劲皱起眉头想,边想边道:“喝水的时候,有人跳出来,想吓我,我……” 他好好想了想,接着道:“有人喊我,吓我的人就跑了,我……” 他再想不起来了。 因为那个时候他接着晕倒了,什么也不知道了。 皇后听得五皇子的话,心脏砰砰直跳。 皇儿应该是看见过凶手,只不过凶手被寻找皇儿的人吓跑了。 差一步,皇儿就被杀人灭口了! 她越想越心惊,再也待不住,急忙派人去请皇上,要将这个发现告诉皇上知道。 宫女回来得很快,说皇上在袁妃娘娘的宫殿里。 而且袁妃娘娘听说了五皇子的话以后,还说皇后娘娘如今真是草木皆兵,连五皇子的话都能拿来当线索,真不怕让人家说她病急乱投医。 还说她堂堂国母,遇见点事就乱了分寸,成何体统。? 第一百零一章 勾心斗角 说完这些话,宫女沉默了一会,又小声道:“皇上听了袁妃娘娘的话,也点头,便打发奴婢回来,让奴婢告诉皇后娘娘,照顾好五皇子便好,其他不用娘娘操心。” 皇后一听,悲愤交加,气得眼泪都出来了:“我的皇儿差点丢了性命,竟让我不要操心,这还是人说的话吗?” 宫女吓得扑通一声跪在皇后脚下,“娘娘慎言,小心隔墙有耳,被有心人告到皇上面前,您又得挨骂。” 皇后心里简直都要恨死了。 她这个皇后当得窝囊,她又不屑于将一些后宫争斗去与娘家说。 如今不仅嫔妃敢对她出言不逊,就连她的皇儿差点被人害死,她要帮皇儿查疑点,都能被人拦下来,她可真是够失败。 一个小小嫔妃,要不是仗着父兄军功,仗着皇上的宠爱,有什么可在她面前跋扈的? 皇后很心碎,二话不说站起身来,刷刷刷写了一封信。 将信交给心腹崔嬷嬷,道:“先去将今天五皇子说的话向太上皇禀报,再将信送给我父亲。” 崔嬷嬷躬身退下。 袁妃那里紧张得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幸亏皇上在她这里,被她一番言语给岔过去了。 不然要是在别的地方,听到五皇子说出来的话,万一皇上跟着过去追问,谁知道那个智障又会说点什么出来。 把柄落在那智障的手里,与其天天过得这么提心吊胆,不如找机会,杀人灭口! 袁妃低下头,温柔小意地为皇上捶着肩头,皇上眯着眼睛,不经意地问:“爱妃去给兰妃道过歉了没有?” 一说这个袁妃又是闷了一肚子气。 前段时间她因为黛玉的原因被罚跪,回来就得了风寒。 各宫嫔妃都来探望,兰妃也过来了。 别人还知道说点暖人心的话,兰妃这个可恶的女人却直接问她,林家嫡女的容貌是否真像外面传说的那样出尘脱俗。 她正恨林黛玉恨的牙疼,听到这个问题,怎么可能有好脸色。 当即便对兰妃下了逐客令。 谁能想到兰妃这个贱人转身就去皇上面前告状。 说自己好心看望她袁妃娘娘,为了缓和气氛想找点话题说,正好宫里都在传那林家姑娘花容月貌,她兰妃没见过,心里好奇,便多嘴问了一句。 谁能想到袁妃娘娘竟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骂她贱人叫她滚。 兰妃哭得很伤心,觉得自己一片丹心照了沟渠,她是皇上的女人,被人指着鼻子骂贱人,叫她情何以堪? 她们家可是书香世家,从来没见过这种泼妇骂街似的阵仗,今日竟受此等屈辱,皇上必须主持公道,让袁妃给个说法。 兰妃越说越委屈,哭得几乎上不来气。 皇上本来还嫌兰妃故意到袁妃面前提黛玉去刺激袁妃,谁知兰妃哭着哭着竟然晕了过去。 太医一检查,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皇上大喜,一下子便体谅兰妃做事如此无脑的原因了,怀了孕的女人嘛,总有点缺筋少脑的。 太医说急怒攻心,所以胎像不稳。 为了抚平兰妃郁结的心情,让她好好养胎,别再纠结袁妃骂她的那句贱人,皇上下令让袁妃去跟兰妃道歉。 袁妃打落牙齿和血吞,只得答应下来。 不过答应归答应,她说自己得了风寒,怕过了病气给兰妃,得等自己好利索了再去当面道歉,于是便一直没有成行。 本来打算趁七皇子出宫将七皇子弄死,最好能让兰妃悲痛之下胎儿流产,她袁妃娘娘也就不用去道什么歉了。 结果阴差阳错,七皇子躲过一劫。 袁妃的准备功亏一篑,几乎要气死自己。 …… 其实真说起来,袁妃和兰妃之间以前并没有什么冲突,甚至刚进宫的时候两个人还相互提携过。 只是后来双方父兄在朝堂上不对付,两个人便也渐渐疏远起来,从疏远的那天起,彼此之间就埋下了互相算计的种子。 大家各有各的立场,实在也装不来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姐妹情深。 袁妃娘家是武官,镇守边疆。 兰妃父亲是太傅,文官之精神所在。 两个后宫的女儿暗潮汹涌,都想在宫里压过对方一头,不能连累娘家落了下风。 本来袁妃娘家挺争气,边关差不多的战事都不用上报朝廷就能解决,着实能为皇上解忧,立了汗马功劳。 结果兰妃父亲却说功劳都是皇上运筹帷幄知人善用才得的,还说袁将军之所以能有立功的机会,纯粹是皇上有心给予袁家的恩典。 兰太傅借机提醒袁家不要忘了本分,要感激皇上的厚爱,继续为江山社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兰太傅的话与皇上训斥袁妃时候的说法不谋而合,再加上兰妃肚子又争气,皇上心里的天平自然就向着兰妃倾斜了。 如今问起袁妃有没有去道歉,这是要为兰妃讨说法了。 袁妃掩去眼底的暗芒,柔声道:“臣妾自从听说了五皇子的事情以后,一直忧心如焚,” “日日诵经礼佛,为五皇子祈福,也为兰妃妹妹肚子里的皇子祈福,倒是没顾上去兰妃妹妹那里道歉,” “不如皇上明日里得了空闲,辛苦您陪臣妾走一趟,臣妾想当着皇上的面郑重道歉,” “这样的话兰妃妹妹有面子,便能消了气好好养胎,只要能对她腹中胎儿好,要臣妾做什么臣妾都是愿意的。” 袁妃早就想过了,即使去道歉,她也不让其他嫔妃看见自己在兰妃面前低一头的样子。 但是单独一个人过去她又担心被兰妃给讹着,只有皇上陪在一旁亲眼见证,她才觉得万无一失。 皇上疲倦地揉揉眉心。 心好累。 一个个暗藏机锋,勾心斗角,还都以为他不明白。 有什么不明白的? 无非就是那点事,只要有一方能多得他看重一点,另一方就不想消停。 后宫如此,朝堂上也是如此。 几方势力各有各的立场,对立的时间久了都不以论事为前提,纯粹是为争吵而争吵。 他这皇帝当的,既苦恼又高兴。 苦恼的是争吵起来听得他头疼,高兴的是如此一来他们永远也无法形成一股统一的力量,互相之间为了将对方推下去,都必须依附于他这个皇帝才行。 当年先太子在世时那种万众一心的局面,一去不复返了。? 第一百零二章 皇上防着北静王 翌日,袁妃在皇上的陪伴下去了兰妃的兰芷殿。 兰妃早就得到消息,提前将相熟的几个嫔妃请到自己殿里来说话。 当中还有元春。 她是特意将元春喊过来一起的。 你袁妃不是听不得我提林家姑娘吗?我今天不但要提,还要当着她表姐贾元春的面提个够,即使气不死你,也得恶心死你。 众人站起来向皇上行礼。 莺声燕语,珠围翠绕。 皇上微笑。 吩咐宫女赶紧扶起兰妃,嗔怪道:“你身子不方便,就不要行这些虚礼了。” 转身,将手一挥:“都起来。” 然后便把兰妃拥进怀里,边走边问道:“身子觉得怎么样?吃得可好?睡得可好?” 兰妃娇羞,脸都红了:“多谢皇上关怀,臣妾很好,孩儿也很好,这一胎特别听话,一点没有像七皇子当时那么能折腾人。可见是个性情温和的,臣妾心里好欢喜。” 听了这样的话,皇上也高兴,转身对着袁妃招招手,道:“过来,你不是有话要对兰妃说吗?来都来了,有什么话早点说开了也好,免得以后你二人龃龉。” 袁妃从进来的时候心里就堵得严严实实的。 没想到兰妃这贱人竟喊来这么多人,让她们见证她向兰妃赔礼的这一幕。 早知道就不请皇上陪同,她自己过来了。 自己来的话,人多她就不赔礼,什么时候人少了什么时候再说。 反正也不是真心的,纯粹是为了向皇上有个交代。 可如今,皇上就在眼前,她骑虎难下。 只得咽下这口气,袅袅向前,俯身对兰妃道:“恭喜妹妹身怀龙子。上次姐姐病中糊涂,说话没有个轻重,气着了妹妹,” “姐姐这里向妹妹赔个不是,希望妹妹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姐姐。也祝妹妹这一胎健健康康,万事顺遂!” 一席话说得体面非常,皇上连连点头赞许。 对兰妃道:“好了,你也不许再使小性了,袁妃她也不是故意的,如今都来给你道歉了,你也得拿出个姿态来是不是?” 兰妃神色黯然,看上去既委屈又想为了皇上顾全大局。 道:“姐姐都这么说了,臣妾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一切就听皇上的。” “好好好。”皇上高兴了,拉着兰妃的手,又问了几句话。 突然看见人群后的元春,猛地想起秦可卿的事情,当下就多看了两眼。 前几日宁国府孙媳秦可卿病逝,葬礼规格超乎常规,他的案头上已经有好几封弹劾贾家的折子。 贾家在军中威信不低,牵一发而动全身,他还没想好该怎么处理,便都暂时压了下来。 如今看见元春,他一下子想起了这些折子,心里顿时觉得不大痛快。 这次送葬,王公贵胄去了好几个,其中北静王的身份最为尊贵。 要不是知道前不久林黛玉刚拒绝了北静王的婚事,皇上都要觉得北静王已经与贾家通同一气了。 听说在秦可卿葬礼超规这件事上,唯一劝诫过贾珍的人是贾政。 而贾政和林如海之间是嫡亲的姻亲,二人在政见和处事上一向合拍。 黛玉拒绝北静王的婚事,说不定就有贾政的功劳。 皇上越想越觉得不无可能,看向元春的眼神慢慢便不再凛冽,而是一丝一丝变得春风和煦起来。 旁人不明所以,面面相觑。 正好兰妃想借元春的由头打听林黛玉的事,顺便恶心袁妃。 于是兰妃道:“皇上,臣妾听闻那林家姑娘生的甚是好看,见过她的宫女说她就像那天上的仙女一样,让人见了都不敢大喘气,这是不是真的?” 众人也都看着皇上,眼睛里充满好奇。 皇上被兰妃的形容逗笑了:“哈哈哈哈,不敢大喘气,是怕吓着林姑娘吗?” 众人也都笑了,气氛顿时放松下来。 于是另一个嫔妃好奇,上前问皇上道:“臣妾也听说过,那林家姑娘的容貌生得确实美,据说连太上皇都相中了,想要把她赐给北静王……” 说着说着好像意识到自己多嘴了,赶紧停了下来。 但是八卦的眼神却依旧盯在皇上身上。 这里面除了袁妃,好像还没有人对这件事情不感兴趣。 就连皇上的心情都是极好的。 黛玉拒绝了北静王的婚事,断了北静王与贾家联姻的可能。 作为皇上,他怎么能不雀跃? 毕竟北静王是先太子的拥趸,也是唯一能解救太孙的人。 北静王不能与贾家联姻,也就是说北静王再也没有了将贾家兵权握在手里的可能。 再进一步说,就是太孙再也没有了利用贾家兵权的可能。 皇上简直都要狂笑三天! 先太子驾崩后,北静王安分了许多。每日里只在京中四处玩乐不思进取,对旁人的敬送一律照单全收,包括女人。 据送进去的女人说,北静王在府里也是一副胸无大志的模样,如今只想把自己打造成风流雅士的人设,可见先太子的死对他造成的打击有多大。 只不过由于太孙被人替换出去,这么多年一直踪迹全无,他便还不敢对北静王掉以真正的轻心。 因为他比谁都知道,假如太孙露面,第一个要找的人肯定就是北静王。 于是他提起十二万分的警惕,时刻派人监视着北静王,就是想在太孙出现的时候,能将太孙一举拿下。 当初听说太上皇要给北静王和林黛玉赐婚,皇上心里登时咯噔一下子。 假如婚事一成,北静王就更有理由与贾家亲近了,到时候贾家在军中的人脉便都成了北静王的,也就变相成了太孙的。 这可不是他想见到的局面。 幸好林姑娘拒绝了太上皇的提议,听说林如海也对这桩婚事一再推诿。 皇上很满意。 满意北静王还没入了林家父女的眼。 清高如林如海,怎么可能会让唯一的嫡女去给一个王爷当妾室? 即使不做妾室,林姑娘也不会嫁给他。 因为以他对林黛玉的观察,她是不可能嫁给一个无所事事成天混在女人堆里的男人的。 哪怕那个人是王爷也不行。 皇上越想越高兴,心情一好,看向元春的眼神便有了春色…… 第一百零三章 萧皇后 皇后本打算亲自去洪寿宫的,奈何五皇子到处跑,根本静不下来,只得派崔嬷嬷去向太上皇禀报。 崔嬷嬷说五皇子好像想起了什么,竟然指着陪他玩耍的小公公说,在林府的时候有人也是这样从树后跳出来吓唬他的。 太上皇一听,赶忙让常公公去带五皇子过来,他要亲自过问。 五皇子被带了过来。 同时过来的还有皇后。 看见太上皇,五皇子好像知道这是当今世上最有权势的人似的,很自觉地就靠近太上皇,依偎在他身上吃点心,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吃得安心似的。 太上皇问五皇子道:“你还想不想去找野狼玩了?” “想。”五皇子听到野狼两个字,眼睛接着就亮了,道。 太上皇又道:“那你告诉皇祖父,那天都看见什么了好不好?” “好。”五皇子很乖地点点头。 “你去钓鱼了吗?”太上皇拿起一块点心,掰开,喂到五皇子嘴里,慢慢问。 “唔。”五皇子嘴里吃着东西,含含糊糊地回答。 “钓鱼的时候你为什么藏起来了?”太上皇问。 五皇子歪着脑袋,想了想道:“嬷嬷打孙儿,孙儿怕,躲起来,想喝水,水好苦。呸,呸呸!” 一边说一边好像又想起来那碗很苦的水,嘴里瞬间变得苦涩起来,下意识地对着地上连吐两下。 太上皇的眼眸微沉,抬头看了一眼皇后,问道:“还没找到陆嬷嬷吗?” 皇后摇头:“没有,派了好多人去找,都说毫无踪迹。” 说起来也真是奇怪,好端端的一个人,竟然连点动静都没有,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太上皇皱起了眉头,道:“萧首辅如今的办事能力下降了不少啊。” 皇后连忙道:“儿媳没有惊动父亲,是儿媳自己派了几个人去找的。” 太上皇的眉头皱得更深了,看着皇后紧张的神情,意有所指地道:“有时候,该动用娘家的关系就动用一点也无妨,” “又不是让你动摇国本,干什么这么畏首畏尾?你可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皇后,不仅仅是这后宫里的主人,你还是一国之母!”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已经有些严厉起来。 从定下皇后位子的时候起,他就知道这个儿媳胆小本分,没有野心。 那个时候还觉得这样挺好,毕竟她的家族根基太深,如果皇后有野心,其他嫔妃也有野心,那她们肯定会为了太子之位争个你死我活。 就像他在位那时候一样,眼睁睁地看着骨肉相残,他却没能拦住,到最后把太子都折了进去。 现在想起来,他都悔不当初。 可如今再看看皇后,他又想起了李德昌说的那些话。 李德昌说皇后压不住底下的人,嫔妃们都有点不把她放在眼里,其中尤以袁妃最甚。 其他嫔妃也跟着有样学样,一个比一个自大。 皇后的忍让纵容得她们野心膨胀,整个后宫也是暗潮涌动,谁也不服谁的管。 太上皇在心底里叹了口气,可见只要是与皇位有关,管她是强势的还是懦弱的,都跑不了一个争字。 既然要争,莫不如就让皇后去争这个位子,好歹她心思淳厚,有朝一日做了太后,她不会残害其他嫔妃,还能保全他的皇孙们。 五皇子见太上皇突然对母后说话严厉起来,有点害怕,一块点心拿在手里,不敢往嘴里放。 就那样怯怯地盯着太上皇,再看看母后,小声道:“皇祖父,孙儿听话,不惹皇祖父生气,皇祖父原谅母后。” 他与皇后母子情深,求起情来说话也顺溜了许多。 要说气氛紧张的时候谁最能缓解,那就是小孩子无疑。 太上皇一听五皇子的话,赶紧把严肃的表情收了起来,和蔼的对五皇子道:“皇祖父没有生你的气,也没有生你母后的气,” “你别怕,乖,过来,皇祖父给你擦擦手,这小手一吃东西就脏的不像样子,身边的人都是怎么伺候的?” 说罢,看了一眼皇后,又低头擦起五皇子的手,嘴里却对皇后道:“父皇不是责备你,是在为你指条路走,” “你是堂堂皇后,名下有三皇子和五皇子,三皇子跟他舅舅在北疆历练,常年不在京城,已经十九了,到现在还没成个家,” “五皇子又是眼下这个样子,你要是自己不长点心,连怎么被别人算计的都不知道。你自己可以无所谓,可是这俩孩子呢?” “难道你愿意看着他们兄弟俩没人撑腰,连下人都敢怠慢他们欺辱他们吗?” “孤是不提倡姻亲干政,可孤也不提倡为母不刚,不能为自己的孩儿撑起天来。你好好想想,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想通了,自己要是实在没有主意,孤建议你召首辅进宫,将孤的原话告诉他听,” “就说这是孤的意思,他会告诉你该怎么做的,你就按照首辅安排的去做。” 这些话他从没对任何人说过,因为他的一句话会被很多人过分解读,他的态度对朝堂局势至关重要,所以他不想说。 可是自从他回宫,眼见处处都不安分,所听也都是阴谋诡计。 他觉得自己再不干预,将会使一些人的野心越养越大,等到大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他想控制局势也控制不了了。 不如趁着一切还只是萌芽状态,赶紧将他最看好的人扶起来,也好过白白让他的江山变了模样,递到他不想递的人手里。 皇后静静地听着太上皇训话,心里是从来没有过的感动。 嫁了个皇上没有情义,可是公公婆婆却对她一直很好。 好到只要皇上一骂她,两人就要站出来为她撑腰。 她知道皇上为什么看她不顺眼,说来说去还是自己父兄当初支持过先太子,即使后来她被指婚给皇上,她的父兄也没有改变想法,依旧对先太子忠心耿耿。 那个时候皇上还不是皇上,他只是亲王。很多人在亲王面前说她娘家的不是,说他们吃里扒外,不为亲王谋权势。 她也回去问过父亲,父亲说太子德能超群,仁义爱民,乃人心所向。 他们萧家一向忠君爱国,不出奸佞之人,即使亲王是他的女婿,他也绝不能做那种大逆不道动摇国本的事……? 第一百零四章 不准废后 谁也没料到后来先太子出事了。 被人举报府里藏了龙袍,有不轨之心。 萧首辅和兰太傅都不信,为先太子据理力争,为了这个差点被当时的皇上也就是太上皇治罪。 再后来,先太子竟然畏罪自杀了。 她父亲哭得,就像丧了考纰一样,简直就是天塌下来了。 边哭边骂太上皇糊涂,被人告到太上皇面前。 不知为什么,太上皇不但没治他的罪,反而因为这个,还在皇上登基后,特意指定让她做皇后,并且下旨永远不许皇上废后。 也因此这么多年以来,尽管谁都想压她一头,她的位置却依旧稳固如山。 这里面不光是因为她娘家的缘故,也有太上皇金口玉言的缘故。 如今太上皇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一听就明白太上皇的意思。 心里又激动又感激,当即跪下来,对太上皇道:“儿媳明白,感谢父皇教诲,儿媳定当铭记在心,决不让父皇失望。” 太上皇点点头,示意常公公将皇后扶起来,不再和她说话。 而是转过脸来,对五皇子笑了笑,道:“你还记不记得喝水的时候,从树后跳出来吓你的人什么模样?” 五皇子仰脸想了一下,摇了摇头,说道:“是个不认识的伯伯,蒙着脸。” 太上皇问:“吓人吗?” 五皇子点点头,咽了咽口水:“吓人,他想打我水碗,没打到,嬷嬷们来了,把他吓跑了。” 太上皇不说话了。 果然如他所料,他们本来是想毒死七皇子的,五皇子无意间用了七皇子的碗。暗处里藏着的人害怕出变故,想阻止,但没来得及。 五皇子是无辜承受了这次无妄之灾。 太上皇伸出手来,疼惜地摸了摸五皇子的头发,轻声道:“以后想去看野狼了,就来和皇祖父说,皇祖父带你去。谁再敢伤害你,皇祖父要了他的命!” 尽管五皇子懵懵懂懂,但是他也明白皇祖父这里能保护他,不仅是他,还能保护他的母后。 回头看一眼皇后,五皇子转过脸来,孺慕地盯着太上皇的眼睛,小声问:“明天可以去看野狼吗?” 太上皇哈哈大笑起来:“行,皇祖父明天就带你去找野狼玩。这宫里待久了,委实没有什么意思,不如我们爷孙出去逛逛,自在地玩耍一番也好。” …… 萧首辅收到皇后的信,接着又接到皇后召见的口信,本来不想进宫,但是一听这是太上皇的意思,便急急忙忙的过来了。 皇后将太上皇的话全都复述给父亲,萧首辅一听,顿时老泪纵横。 当下站起身来,郑重地对皇后道:“这些话只要你我知道即可,绝不能再让第三个人知道。即使你母亲你哥哥他们都不行,知道的人越少,三皇子越安全,你明白吗。” 皇后点头应是,道:“女儿明白,请父亲放心。太上皇说了,让女儿一切都听父亲的安排。” “好!”萧首辅不经意地拍拍身上的官服,眼里带着坚定的光,嘴里说道:“老夫是时候该动一动了,” “陆嬷嬷的事你就别管了,以后所有的事情都派人通知到我,由我为你解决。我会派两个人进宫来协助你保护你,你只需看顾好五皇子和你自己即可。” 说完,竟不等皇后回答,昂着脸走了。 蛰伏了这么久,他觉得自己是时候出来动动手脚了。 萧首辅的办事能力果然老道,丝毫都没有退步,当天晚间,陆嬷嬷便找到了。 找到的时候已经是一具尸体。 顺天府尹说仵作验过了,人是中毒死的,而且中的蛇毒。 从她身上搜出来一封遗书,遗书里说她被皇后责骂,所以怀恨在心,便想和五皇子同归于尽,让皇后一辈子都痛苦难安。 看完信,萧首辅连冷笑都懒得给一个。 这么智障的局,首辅一看就明白,陆嬷嬷是被人杀来背锅了。 皇后是什么样的人他比谁都清楚,莫说她对下人一向宽厚,就是下人真的做错了什么,她也最多告诫一下,让她们改过来就行。 一个听说嬷嬷的哥哥出事就能放她假的主子,坏能坏到哪里去?还至于让她陆嬷嬷恨到要谋害小主子的份。 要么是陆嬷嬷本身就有问题,要么是她被人胁迫了。 她不是主谋! 萧首辅心里非常清楚这一点。 主谋想祸水东引的法子直接在他这里被否定。 一个从没出过远门的嬷嬷,弄不来这么稀有的蛇毒。 再联想到五皇子所中的蛇毒,萧首辅的眼睛渐渐眯了起来…… 顺天府尹在一边,看到首辅像狮子一样令人畏惧的眼神,竟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宫里。 萧首辅派了两个武功高强的女暗卫给皇后,为了名正言顺,还去太上皇那里求了一道旨意。 太上皇便借着此次五皇子被下毒的缘由,命常公公将人领到皇后宫殿里。 并且让常公公带句话给皇后:“林姑娘说的那个方法不妨一试。” 林姑娘说的方法? 经太上皇一提醒,皇后一下子想起黛玉在五皇子刚苏醒的时候对她说的话了。 黛玉说:“要想找到谋害五皇子的凶手,可以假装五皇子还记得凶手,让凶手精神紧张,刺激他,让他露出破绽。” 那个时候皇后全身心都在埋怨黛玉上,哪里能听得进去。 如今再想起这些,方知黛玉说的是真心话,不禁为自己的狭隘而惭愧。 翌日。 有人听说照顾五皇子的陆嬷嬷畏罪自杀,都说是皇后不仁德,才给五皇子招来的祸患。 元春宫里的小宫女却说:“哪有咱们想的那么简单,我听说……” 她压低了声音,悄悄道:“我听说皇后已经大体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五皇子陆陆续续地说了不少,现在只等证据确凿,皇后便要抽真凶的老底了。” “五皇子说的能对吗?”有人怀疑地问。 “怎么不对,”小宫女争辩道:“五皇子是小孩子,他可不傻。谁家六岁的孩子说点什么都能说清楚,更何况是五皇子,” “再说了,”她又神秘起来,小声道:“我姐姐可是在皇后宫里当差的,我姐姐嘱咐我心里有点数,别跟着说是皇后召来的祸端,免得以后找到真凶,皇后还来算乱传闲话的罪。”? 第一百零五章 陆嬷嬷和张嬷嬷 听她这么说,其他宫女的脸色也凝重起来。 再一想她是伺候元春的,元春又是林姑娘的表姐,顿时觉得消息的真实性更加可靠。 当下便不敢再说什么,找了个由头都散了。 小宫女摸摸腰里的银子,哼着小曲回到屋中,将银子藏在自己的小金库里。 她姐姐确实是在皇后宫里当差,她是身在曹营心在汉,说是分给元春,却总盼着也能去皇后宫里。 因为她不止一次听说过皇后对下人宽厚,不打不骂,还经常赏赐她们。 她可羡慕了。 这次姐姐一说让她帮皇后忙,她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能为皇后做事是她的福分,她要抓住机会,让皇后看到她的好。 宫女们的议论很快便传到紫水宫里,袁妃正在喝燕窝,听到嬷嬷的话,当时就变了脸色,手里的碗一时没端住,啪嗒一下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宫女们不知道袁妃为什么这么紧张,只有贴身伺候她的张嬷嬷最是清楚不过。 想当初,张嬷嬷和陆嬷嬷都还很年轻,两个人一起逃荒到了京城,自己把自己卖到袁家。 两个人有着一路上相依为命的经历,自然是情同姐妹,惺惺相惜。 却不料袁家为了对付政敌,想了个法子要选一个嬷嬷打入萧首辅家。 选来选去就选中了张嬷嬷,可是张嬷嬷当初已经在袁家有了相爱的人,陆嬷嬷为了成全他们,便自告奋勇去了萧家。 为了不让萧家起疑,袁家还给陆嬷嬷认了一门亲戚,对外就说她是哥嫂容不下才卖身为奴的。 这样一来,萧家没有一点怀疑,再加上陆嬷嬷有一手好针线活,萧家便把陆嬷嬷指给了当时的萧大姑娘使唤。 再后来萧大姑娘嫁给了亲王,陆嬷嬷便也跟着进了亲王府。 而她也在几年之后随袁妃进了亲王府。 这么多年以来,陆嬷嬷唯一帮袁妃做过的事就是传递了一些关于萧皇后的消息。 有时候她们两个人偷偷见面聊天,她能听得出陆嬷嬷心里对萧皇后很敬重,也很内疚。 她说萧皇后是个很宽厚的人,不像袁妃这里动不动就打人骂人。 宫人们有事都愿意和萧皇后说,萧皇后还说了,等她们出宫的时候都给她们准备个小房子,再给她们准备点银子傍身。这样即使不嫁人,也不至于吃不上饭。 不过皇后接着还逗她们,说要想办法都给她们说户好人家,让她们都能有个好归宿,再生几个娃娃,每天过得和和美美的,想想都快活。 当时说得大家脸红嬉笑,但是心里却都很向往。 陆嬷嬷和张嬷嬷说这个的时候,还深深地叹了口气,为张嬷嬷惋惜了一场。 说早知道当初张嬷嬷和相爱的人没能走到一起,还不如让张嬷嬷到萧家去,最起码萧家待人没有那么刻薄。 说着便拉起张嬷嬷的手,抚着上面的冻疮掉了会眼泪。 就在不久前,陆嬷嬷把张嬷嬷约到两个人经常见面的花园角落,拿出一个金手镯送给张嬷嬷,还说了许多莫名其妙的话。 她让张嬷嬷防备着点袁妃,还说她已经把一些很重要的东西埋在她们义结金兰的那棵树下。 如果有朝一日张嬷嬷感觉自己受到威胁了,一定要把那些东西交给皇后,皇后看了那些东西,会保她平安的。 说完这些话不久陆嬷嬷就不见了。 这些天张嬷嬷一直提心吊胆,右眼皮跳得厉害,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果然,陆嬷嬷被杀了。 所有人都说陆嬷嬷是自杀,只有张嬷嬷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陆嬷嬷曾经在出宫为皇后办事的时候差点被马车撞到,被一个小侍卫给救了下来,为了感谢小侍卫的救命之恩,她为小侍卫做过几次袜子和荷包,一来二去,两个人之间便有了情义。 她经常憧憬出宫以后和小侍卫夫唱妇随的场景,一个对生活充满希冀的人,怎么可能自杀了呢? 用的还是那么蹩脚的理由! 张嬷嬷昨晚去将陆嬷嬷埋下的东西挖了出来,里面有一封给她的信。 打开一看,原来袁妃用小侍卫的生命相威胁,让陆嬷嬷将毒放到皇后的饭食里。 陆嬷嬷不敢,袁妃便找人折腾小侍卫,将小侍卫调到冷宫去当值。 还说如果她再不动手,就找个罪名给小侍卫扣上,将他发配到边疆去。半路上再杀了他,人不知鬼不觉,让她看着办。 但是如果陆嬷嬷按照袁妃的要求做了,袁妃保证陆嬷嬷和小侍卫的安全,还说等自己登上皇后之位以后,定会给他们更好的前程。 陆嬷嬷说她不忍心给皇后下毒,因为太纠结,最近心情不好,经常拿五皇子出气,出完气之后又觉得良心上很过不去。 想来想去便将事情的缘由都告诉了小侍卫,小侍卫不但不怪她,反而还宽慰她让她放心,说自己不怕袁妃迫害,让她千万不要做出毒害皇后和皇子的事情来。 信的最后说她已经想好了,这几天先请假出去找马车,等找好了就将所有的证据都交给皇后,然后求皇后一个恩典,允许她早点出宫,她要回家乡去。 等到一切平息,小侍卫会去找她的。 将东西埋好以后为了万全,陆嬷嬷又特意找张嬷嬷叮嘱了一遍,这才请假出了宫。 然后,就出事了。 她的死,肯定是袁妃派人干的。 最近宫里都在说五皇子出宫差点被害的事情,她见过袁妃藏的药里少了一瓶,当时就有所怀疑。 如今听说陆嬷嬷自杀并留遗书,将五皇子的事揽到自己身上。她就怀疑陆嬷嬷是被人构陷,为袁妃背黑锅了。 张嬷嬷强忍悲痛,将东西重新藏好。 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照旧过来伺候袁妃。 甚至袁妃问她关于陆嬷嬷的事情的时候,她还略带埋怨地说陆嬷嬷做事没有分寸,两个人早就不大来往了。 说完这些话,她看见袁妃的眼神闪烁了两下。心里咯噔一下子,她知道袁妃对她也动了杀机。 毕竟她是最清楚陆嬷嬷的身份的人,为了不被她告密,只有把她杀了才最保险。 只不过刚死了一个陆嬷嬷,不好这么快再死一个,所以暂时留了她而已。? 第一百零六章 大战来临 想明白这些,张嬷嬷趁着歇息的工夫去了趟御膳房,让人为袁妃重新做一碗燕窝送来。 趁人不注意,她将一块银子塞到了干杂役的小太监手里,让他去给小侍卫送张纸条。 条子上写着那些东西埋藏的地点,让小侍卫抓紧将东西交到皇后的手里,越早越好。 她自己不能去拿那些东西,她觉得袁妃已经派人盯上了她。 小太监不识字,又是小侍卫的好兄弟,她不担心小太监会坏事。 她唯一担心的是小侍卫会不会被人发现,也落得个陆嬷嬷那样的下场。 就这样等了两天,皇后那里一点动静也没有。 张嬷嬷心里很着急。 有一个人比她还急,那就是袁妃。 这两天关于五皇子记起当时场景的传言越来越多,张嬷嬷能明显感觉到袁妃变得非常不安。 …… 首辅府。 萧首辅看着桌案上的东西,怒火像滔天的巨浪一样,狂卷着风暴四散开来。 小侍卫自己没有去拿那些东西,而是趁着休沐的时候来了首辅府,将陆嬷嬷之前告诉他的事情和盘托出。 他以性命担保,陆嬷嬷绝对不是伤害五皇子并畏罪自杀的人。 首辅将他扣留在府内,派人潜入宫中,按照纸条上写明的地址,挖出了一包东西。 里面不仅有书信,还有历年来袁妃那边指示陆嬷嬷做事的纸条。 为了减少接触,纸条一向放在御花园一座假山的石头缝里,每次传递消息,后面都加一句阅完即焚。 但是陆嬷嬷没听,而是都保留了下来。 除了这些纸条,还有几个精致的小瓶子,每个小瓶子上都贴了标签。 上面工工整整地写着里面是什么毒药,服用后会出现什么症状。 有一个最新的药瓶上面写着,此毒服后不会当场毙命,一开始会觉得疲倦和没有胃口,慢慢的五脏六腑就会腐烂。 每隔三天用一次,接连用上三次,半个月以后人就再也救不回来了。 这种毒药就是袁妃指定让陆嬷嬷下给皇后的。 最关键的,是陆嬷嬷还留给皇后一封信。 信里说皇后仁慈,所以她不忍心害皇后。假如有一天她被人害了,请皇后替她报仇。 再就是小侍卫一直劝她不要害皇后和皇子,是个忠心耿耿的人,请皇后好生照顾他,不要让袁妃迫害他。这样她九泉之下也就瞑目了。 为了表示对皇后的感激,她把皇后生五皇子时候的产婆和御医名单都记了下来,皇后当初之所以会难产以至于五皇子差点憋死,都是袁家早早收买了那些人所致。 这些人在皇后生完五皇子后便都离开了京城。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的这回事情,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五皇子已经那样了。 这些年她有意识地打听这些人的下落,并将下落都记在信上。 因为她觉得袁妃做事太毒辣,让人不敢依附,再加上她最多只给袁妃递点无关紧要的消息,袁妃指示了好几次让她害三皇子五皇子,她都找借口没去做,已经引起了袁妃的极大不满。 后来袁妃得知了她和小侍卫的事,便拿小侍卫的生命安全威胁她。 她便把所有的证据搜集一起,希望能在关键的时候保护自己和自己深爱的人。 最后,陆嬷嬷说袁家从皇上大位初定那天起,就开始了扶持袁妃的计划,要不是太上皇压着,好几次他们就成功了。 宫里那些关于皇后失德所以五皇子才会失智,还有皇后娘家不支持皇上反而支持先太子的传言,全都是袁家有意让人传出去的。 皇上被袁妃撺掇得不喜皇后,几次起了废掉皇后的心,但是当初的封后诏书上太上皇写得明明白白,永远不许皇上废后。 袁家一看,既然不能废后,那就让皇后死。 死了重新立皇后,袁妃就能当皇后了,她的儿子就有希望当太子了。 而皇后的儿子,袁家是一个都不会留的。 萧首辅将所有的证据都仔细看了一遍,看到最后,手上已经因为愤怒而青筋暴露,牙齿咬得咯吱直响。 他将所有人都赶出去,自己一个人在书房里坐了好久。 出来后,萧首辅连下几道指令。 一,今天的事情要严格保密,不得对外透露一丝一毫。 二,将小侍卫调出宫中,送到边疆为三皇子所用。让小侍卫安心做事,首辅府会保护他的家人安全。 三,派人密切监视袁家和袁妃的一举一动,用尽一切手段搜集证据,不惜一切代价扳倒袁家。 四,皇后和五皇子的安全,甚至包括太上皇的安全,都要派人暗中保护,必要时候可以加派人手,或者将他们带出宫躲藏起来。 说话的时候,萧首辅就站在书房门口的回廊上。 一身青色衣裳被风鼓起,花白的头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院子里是他的几名心腹,他们曾跟他出生入死,立下汗马功劳。 如今,他们都没有说话。 眼前此情此景,像当年的那场护国战役前夕,他们也是不说话,因为大家心里都清楚,这样的战役一旦打响,就是惨战,要么谁都回不去了,要么是对方回不去了。 萧首辅的背挺得笔直,整个人散发着莫大的寒气,暖阳照在他的身上,愣是一点温度都没有。 …… 林府。 小狼的腿伤彻底痊愈了,每天欢快地围绕在黛玉和湘云身边跑跑跳跳,老狼慈爱地看着他们,那副舐犊的神情将黛玉她们也划归成它的孩子,保护在圈内。 湘云越来越不爱回史家。 可也觉得总这样白吃白喝好像不太好,便说要把黛玉的针线活全都包了,黛玉说她有那个工夫,不如帮忙琢磨琢磨店铺的事情。 那晚凤姐儿过来,三个人谈了几乎一个晚上,终于敲定了店铺的规模和范围。 至于店名则还没想好,那不是黛玉的强项,她想请太上皇帮忙取一个。 只是她拒绝北静王的婚事被太上皇赶出宫来这件事,闹得宫里几乎人人都知道,想要再去求太上皇,万一被侍卫们赶出宫来怎么办? 黛玉愁得直抓头发,躺在野狼旁边晒太阳。 一群鸟儿飞过,看看黛玉和小狼依偎在野狼身上,不屑地道:“主子越来越不像话了,一天到晚跟俩脏乎乎的畜生待在一起,也不怕被咱们笑话。” 它们的声音故意很大,黛玉正眯着的眸子一下子睁开,对着乌鸦大黑伸手一指:“你,过来。” 大黑一怔,猛地没防备,翅膀忘了扇,差点一不小心掉下来。 小狼一个跳跃,只差一点点就抓着了,遗憾地咂咂舌头,又趴了回去……? 第一百零七章 大家都是自己鸟 大黑被小狼惊了一下,没敢落在地下,而是停在黛玉旁边的树枝上,觑着眼睛,冷冷地对老狼道:“跟你家小子说一声,别跟老子动手动脚的,真要是有一天惹急了老子,小心老子对它不客气。” 老狼蹭地就站了起来,凶狠的眸子阴鸷地盯了回去:“你敢动它一下试试!” “哼,”大黑稳站树顶,不慌不忙地道:“那你就拭目以待。” 说完,还不屑地啐了一口,好像很看不起狼母子似的,翘起屁股拉了一泡屎,差点落在老狼的头顶上。 老狼的眸子几乎都要杀人了。 一看这个架势,黛玉头就大了。 这两帮家伙从一开始就没给彼此留下好印象,她又没有及时调解,现在已经到了找到机会就要抬杠斗狠的地步。 黛玉摆摆手,懒洋洋地坐直了身子,对野狼和大黑道:“都各让一步,别吵吵。” “你,”她指指大黑:“帮我去打听打听五皇子过来那天,周围都有什么人,尤其是关注一下有没有鬼鬼祟祟的人。” “等您吩咐黄花菜都凉了,”大黑傲娇地道:“我早调查过了,那天确实有个人很不对劲,” “那人轻功不错,扮成侍卫混在队伍里,趁人不注意跑进厨房,拿出一个小瓶子,将瓶子里的东西顺着碗壁擦一擦,然后把瓶子扔草丛里了,” “五皇子过来的时候拿那只碗喝水,那个人本来想跳出来,结果刚一闪身就来人了,他急忙窜上屋顶跑了。飞身上屋的时候动作很轻,可见是个轻功不错的。” 它在那一个劲地说,黛玉已经听得张大了嘴巴,佩服得五体投地:“太了不起了黑哥,打听得比我想象中还要好,你是怎么做到的?” 大黑半眯起眼睛,仰头感受着温暖的阳光,不无得意地道:“天生智商高,我也没有办法。” 底下的老狼狠狠地对着地上呸了一口,认真地对小狼道:“以后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像这黑货一样张狂,张狂会挨揍的,记住了吗。” 小狼懵懂地点点头,树上的鸟儿们却已经讥讽地笑了起来:“放心,它没有张狂的机会,因为它跟你一样,只会啃骨头。” “哈哈哈哈哈。”鸽子笑了。 “哈哈哈哈哈。”鹦鹉也笑了。 黛玉眼看着老狼的眸底闪烁着阴冷的光,知道它是个记仇的,赶紧阻止鸟儿们道:“都消停点,” “各有各的本事,谁也不许嘲笑别人。老狼能一口咬断坏蛋的喉咙,你们能吗?” 众鸟不说话了。 黛玉接着道:“当然了,你们也有你们的优势,比如在天上飞,再比如打听消息不会引起别人的警觉……” 她还想再多说一些,黄毛鹦鹉却飞快地过来,道:“史大姑娘出门了,应该是过来找您的。” 黛玉一听,顾不得扯别的,急忙对大黑道:“你想办法,把那人扔在草丛里的瓶子找到……” “不用找,我知道在哪里。”大黑懒懒地道。 黛玉愣了一下。 话说有一个智商在你之上的手下是什么感觉? 是不是也像她一样,觉得自己有点指挥不动人家了。 “你可千万别动那瓶子,有剧毒。”黛玉提醒道。 “知道,”大黑依旧昂首挺胸,顺便还睨了一眼小狼:“那小子差点过去叼出来玩,被我骂了一顿,” “它当时不服气,幸亏我让大家一起向它扔石子才把它轰走,不然让它舔一口,早就嗝屁了,还有能耐在这里跟我蹦哒?” 听了它的话,不光黛玉很稀奇,就连老狼也惊讶地站起来,竖着耳朵,怀疑地看看大黑,再看看小狼。 小狼懵懂地点点头,道:“它说的是真的。” 不消多说,大黑的形象在黛玉眼里瞬间高大了不少。 刚要对老狼说几句大黑的好话,回头却见老狼直勾勾地看着大黑,眼里的阴冷已然不见,反而似乎多了很多触动在里面。 只见它缓缓向前,走到没有阻碍的地方,一只前脚往后一折,再将另一只一折,竟是做了个双脚下跪的姿势,缓缓地放低身子,郑重地对着大黑使劲一颔首,道:“多谢!” 它的动作太突然,猛地把大家都给愣住了。 大黑自己可能也没有想到老狼会对它行这么大的礼,刚才还骄傲得不行的表情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喃喃道:“没什么,我们是一国的,应该的。” “对,都是自己人,应该的。”黛玉赶紧附和。 “对,都是自己鸟,应该的。”绿毛鹦鹉感动得都快哭了。 它最怕吵架,如今前嫌尽释,它和小狼玩的时候可以不用再偷偷摸摸了,真好。 此时的大黑已经收起睥睨的眸子,仿佛一位真正的长者,慈爱地站在树上,对依旧跪着的老狼道:“起来,跟孩子说说,以后不要见到什么都去叼,免得被有些坏蛋给害了。” 它的话好像触动了老狼的内心,老狼眼底通红,悲伤堆上脸庞,“您说的对,孩子它爹就是为了给我俩找吃的,被毒死的……” 它说不下去了,语气里充满了哀痛,听得大家几乎都要心碎了。 灰鸽子的眼里早就已经全是泪,此时也顾不得什么,振动翅膀从树上飞下来,落在老狼面前。 轻声道:“你别难过了,以后有大家在,咱们一起保护小狼,谁也伤害不了它。” “对,谁也伤害不了它。”树上的鸟儿异口同声地道。 黛玉眯着眼睛,阳光照在脸上,和她的心一样暖和。 动物的情感比人类纯粹太多! 她看了眼老狼,老狼已经被感动得不知该如何表达才好。只是忙不迭地点头,再点头。 嘴里还批评着自己:“我不该骂黑哥,黑哥年龄最大,孩子称呼您老子也没错。” 鸟儿们笑了。 黛玉笑了。 狼母子也笑了。 …… 湘云走过来,疑惑地看着黛玉被鸟和狼围在中间,忍不住好奇地问:“林姐姐,我怎么觉得它们都能听懂你说话啊。” 黄毛的眼睛都快翻上天了:“我们不光能听懂她说话,还能听懂你说话,是你听不懂我们好不好?” 一个不会兽语的人类,该是多么的悲催! 大黑一个呼哨,鸟儿们纷纷飞走。 要不是老狼出去会吓到府里的下人,它都想跟着鸟儿一块走。? 第一百零八章 培寿堂 申时,扶玉苑。 黛玉写了一封信,绑在鸽子的腿上,连夜送往洪寿宫。 太上皇正百无聊赖,忽然听到了鸽子的咕咕声,简直就像听到天上的仙乐一样激动。 急忙出来一看,鸽子落在廊上的架子上,果然是来给他送信的。 取出信来再一看,太上皇都被黛玉气笑了。 只见信上写的是:上次为丰亲王表演万鸟飞腾,我用尽了洪荒之力,体力严重透支。这么多天了都经常有气无力,气短心慌。听说只有多吃大补的东西才能快速恢复康健状态。而我囊中羞涩,没有银子买补品,不知能不能把丰亲王付的那六千两银子分一分给我。 落款是:一个无钱可花的可怜人。 常公公就在旁边伺候,眼见着太上皇为一封信高兴得满脸皱纹都挤到一起了,嘴里却还不忘嗔骂一句:“混账!” 常公公叹了口气,完了,太上皇算是被林姑娘给收买住了。 太上皇回了一封信:“要不是孤开口,凭你自己能挣来这么多银子?这是孤弄来的,自然归孤所有。有能耐你自己去和丰亲王要要试试,别来惦记孤的这点私房钱。” 鸽子飞得很快,黛玉看得也很快,看完以后不得不为太上皇的脸皮之厚而折服。 当即回道:“您要这么说我也没办法。那我明天就去找丰亲王合作,表演一次收他三千,他可以卖给别人六千,白得三千,看他干不干?表演得多了还可以给个批发价,再不行还有野狼表演。为了尽快恢复体力多赚银子,辛苦一点也无妨,我相信丰亲王肯定愿意干,谁也不会跟银子过不去是不是?” 写完绑好,让鸽子快去送信。 太上皇都快被黛玉气出内伤了。 全天下就这一个小娃子敢跟他抬杠,偏偏他还不舍得治她的罪。 这种民间祖孙之间的逗趣对他来说是多么的稀有,就像往一潭死水里面注入了一股清泉,甘甜清香,沁人心脾。 他回信了:“看在大家一起乘船回京的份上,勉为其难答应你了。如今分给你两千两银票,另外一千两算是孤为你创造一种新生意的奖励。孤就很为难地留下了。” 黛玉的信回得很快:“您不用为难,您赶紧帮我的店铺起个名字,那一千两里面就有起名字的钱。” 太上皇咬牙切齿,用笔狠狠地写了三个字:小算计! 让鸽子送回去了。 黛玉无语,什么破名字,竟然叫小算计。 传说中的高端大气上档次呢? 传说中的皇家威仪呢? …… 就这样纠结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常公公亲自上门了,送来了太上皇亲笔的题字:培寿堂! 那笔字遒劲有力,大气蓬勃,带着通天的气势,雄伟磅礴。 黛玉和湘云赶紧跪下,双手迎接。 常公公问道:“林姑娘昨晚睡得可好?” 黛玉愣住了:“怎么个意思这是?” 常公公又道:“太上皇说了,要是林姑娘昨晚上睡得很好,那证明小算计这个名字林姑娘也能接受,要是不能接受肯定就睡不着了” “能接受的话就让老奴把培寿堂这个名字取回去,他再赏给其他人,免得在林姑娘不识货反而浪费了。” “睡不着睡不着。”黛玉一听,不等常公公说完就赶紧说道:“翻来覆去一夜没睡好,” “公公您看,看我这黑眼圈,还不都是被小算计那个名字给愁的。我就说嘛,太上皇那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人,怎么可能起这么小家子气的名字嘛,” “请公公回禀太上皇,就说我见了培寿堂这个名字以后,心里的石头才落了地,才说今晚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说完,黛玉拉了拉湘云,两个人对着常公公,很认真地点点头,表示对刚才那番话的再次认可。 常公公心里偷笑,脸上还不敢显露出来。 毕竟来之前太上皇还叮嘱过他,让他吓唬吓唬林姑娘,免得她以后再跟她谈价钱。 按太上皇的意思,价钱不是不能谈,而是谈的时候要由他老人家先提出来,主动权要在他的手里才行。 常公公领命回宫。 回禀太上皇道:“林姑娘见了您的题字,崇拜的都要不行了,她自己的字有多难看您又不是不知道,” “她把您呀,好一顿夸,说什么高端大气上档次,还说只有天上的神仙才能写出来这样好看的字,还说什么来着?哎呀呀,老奴这记性不好,都记不住她说的那些词,” “您也知道她经常蹦出一些乱七八糟的词语,老奴都被她说糊涂了,唯一记得清的就是她说昨晚被小算计这个名字给气得一晚没睡好,眼圈都黑了呢。” 常公公一边说,一边就看见太上皇的嘴角弯得都要成半月了,看那样子要是没有人在眼前,他都要哈哈大笑起来。 心里不由得再次感叹,还是林姑娘有本事,几句话就能把太上皇逗笑,人才啊! …… 名字既已定下,接下来就得去看铺面了。 黛玉和湘云戴上帷帽,在夜阑的陪同下出了门。 街面上店肆林立,店铺上的招牌旗帜迎风招展,人群熙熙攘攘,挑担子的,赶马车的,络绎不绝,无不透露出这盛京的繁华气息。 黛玉两人是直奔着贾母赠送的店铺来的。 店铺上下两层,入目就是两间宽阔的厅堂,厅堂里摆放着布匹和衣裳。 这里原先是一个绸缎庄,生意一直不温不火的做着。 贾母听说黛玉还没找好店铺,当即就命人将房契连同掌柜伙计等人的卖身契或佣书一并送来了。 并说这是她当年的嫁妆,不是荣国府公中的东西,她自己说了算。 然后还说:“反正也得给你准备嫁妆,权当是提前先给一点了,拿去用,不够再说。” 没等黛玉说店铺大小够不够用,太上皇也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消息,赶紧让常公公将旁边三间店铺的房契也送了过来。 当时就把黛玉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太上皇竟然这么阔气! 这主动伸过来的大金腿,她得多傻才不赶紧抱住! 当即便对来人道:“请公公帮忙传话,就说我邀请太上皇他老人家到府里看野狼,是真心邀请的。” 传话公公带着诧异惊悚的神情回去了。 这林姑娘果然不正常,什么不好看,竟还邀请人看野狼! …… 暖风吹过,黛玉站在店铺面前。 挨着外祖母的店铺,是太上皇那连在一起的三座房子。房子高大气派,是开得正红火的酒楼。 黛玉正站在酒楼前发呆,就见北静王从里面走了出来……? 第一百零九章 北静王假装不认识她 北静王的身边站着一名女子,那女子看上去也就是二八年华,长的容貌秀美,身姿绰约。 两个人正一边说笑,一边从酒楼往外走。 走到台阶的时候,女子好像怕摔倒,下意识地伸出柔荑,抓住北静王的胳膊,颤颤微微地走了下来。 刚下台阶,脚下却突然一个不稳,就要歪倒,北静王赶紧一个环抱,妥妥地将她扶住了。 黛玉始料不及,眼睁睁地吃了一碗狗粮,一时间竟愣住了。 刚才天热,她已将帷帽摘下来,倾城绝代的容颜此时变得脸色惨白,双拳紧握,站立的姿势十分僵硬。 女子疑惑地看一眼黛玉,摇了摇身边的北静王,娇滴滴地问道:“表哥,她是谁啊?” 北静王面容平静,冷冷地看了黛玉一眼,摇摇头,轻声道:“我也不认识,可能认错人了。” 说完,便和女子一起向着旁边的马车走去,在将女子扶上马车之前,还回过头来使劲看了黛玉两眼,这才放下帘子,将一切都遮挡在里面。 黛玉的眸子低垂,一直看着脚上的绣鞋,表情十分的平静。但心里却像是着了火似的,灼得她心口嘶拉拉的疼。 她一直觉得自己对虔斋这个人很平常心,哪怕她和虔斋之间共同经历了那么多,哪怕虔斋一而再再而三地向她表达爱慕,她都不为所动。 她觉得自己反正早晚都是要回去的,她是不可能喜欢上这个时代的任何人的。 然而,今天邂逅的这一幕,瞬间将她的笃定化为乌有。 她恐惧地发现,自己竟然很介意他和其他女子如此亲密,竟然在听到他说不认识自己的时候,心里狠狠地疼了一下。 疼过之后,她又突然愤怒起来。 自己怎么会这么没有出息,对一个前不久还跑到她的闺房里拉拉扯扯的人,一个转脸就对别人说根本不认识她的人,她有什么好留恋的! 捏了捏荷包里的玉佩,她有一瞬间的冲动,要把那玉佩取出来,狠狠地摔在地上,让它稀碎。 湘云从贾母店铺里出来,语气惊喜地道:“林姐姐,这里好宽敞啊。” 喊完见黛玉没回应,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就见她脸色有些苍白。 湘云吓了一跳:“林姐姐,你不舒服吗。” 黛玉轻轻地嗯了一声。 湘云赶紧道:“那我们回去,以后再来也不迟。” 两个人上了马车,马车往林府而去。 林府离这里有些远,路上湘云几次想和黛玉说话,见黛玉神情恹恹,张了张嘴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大街上人来人往,风吹得大街乱叶飞舞,酒家旗帜飘扬,将吆喝声刮出很远很远。 拐了几个弯,湘云让马车停下,对黛玉道:“林姐姐,我去买点绣线,婶婶那边送来新的绣活,我的线不够了。” 黛玉静静地点点头:“去。慢慢选不着急。” 湘云下车了。 黛玉掀开帘子,看向车外。也不知道看的是什么,但是能吹进来一些新鲜空气也是好的。 突然,远处传来湘云的惊叫声,听上去像是乱做一团的样子。 紫娟刚才也跟着湘云下去挑绣线了,此时风风火火地跑过来,急得脸色都白了。 黛玉连忙问:“怎么了?” 紫娟急声道:“里面有位老夫人突然晕厥了,她的丫头急得直哭,我记得咱们这里有药油可以清醒,过来拿一下。” 黛玉一听,一个转身取出药箱,拉住紫娟道:“快带我去,药箱里有药。” 紫鹃大喜,仿佛刚刚想起黛玉医术高超,赶紧扶着黛玉下马车。 下得太急,黛玉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幸亏紫娟把她扶住了。 进到里面,只见店铺正厅里头,有一位身穿祥云团锦图案的老夫人躺在地上,好多人围着又是掐人中,又是揉胸口,老夫人嘴唇乌紫,双眼紧闭,显然已经昏了过去。 “不行了,不呼吸了,呜呜呜……”有一名丫头大哭起来。 黛玉赶紧挤进去,大喊一声道:“快让开,我是大夫。” 众人顾不得探究,迅速闪开一边。 黛玉跪下来,将手摁在老夫人的颈动脉上,没有跳动。 再探呼吸,再试脉搏,已经全无动静。 她连忙跨跪在老夫人身上,吩咐紫娟道:“取个软垫,垫着她肩膀,要快!” 紫娟声音里带着哭腔,道:“姑娘,她没气了。” “快!”黛玉厉声喝道。 老夫人的丫头已经抱着一叠锦缎过来,抓紧给老夫人垫在身下,然后无错地蹲在一旁,抽抽噎噎,哭得满脸都是泪。 黛玉道:“托住她的脖子,让她昂着头。” 丫头按照黛玉的吩咐,伸手托住老夫人的脖颈,让她的脸昂起,让气道顺畅。 黛玉双手叠加,肘关节伸直,借助身体的力量垂直向下,压着老夫人的心口使劲按压,开始做起心肺复苏。 做了十五下,便做人工呼吸。 旁边有人见她捏着老夫人的鼻子,呼吸一口,便对着老夫人的嘴巴往里吹气,边吹边看着老夫人的胸廓鼓起,过一会,又放开鼻子,让老夫人张开嘴巴。 如此两下,又开始按压老夫人的心口。 有人惊叫:“不得对老夫人无礼,她可是首辅夫人。” 黛玉不认识首辅是谁,更不知道首辅夫人是谁。眼前的人在她眼里只是一个心脏病发作的病人,她遇见了,她就得救。 店铺里有人在哭,有人在喊,还有外面听到动静的闲人想挤进来看热闹。 喧闹声扰得人心里不清净,黛玉充耳不闻,继续为老夫人做心肺复苏。 夜阑怒喝一声:“都闭嘴,想老夫人活命就都闭嘴,别干扰了大夫救人。谁再叫,就是成心跟首辅过不去,闭嘴!” 众人被他一喝,顿时鸦雀无声。 店铺伙计趁机将要往里挤的人往外赶,边赶边小声说道:“大夫说了不让围堵,要透气。” 此时黛玉已经累的气喘吁吁,这具身子不争气,才多大一会就累得都冒汗了。 湘云看出黛玉力竭,赶紧自告奋勇道:“林姐姐,我来。” 第一百一十章 救人 她的力气大,身子一向比林姐姐结实,而且看了这一回,她已经看出门道来了,换她上,有什么不懂的再让林姐姐指导就是。 黛玉赶紧给湘云让地方,简单一指点,见湘云做得有模有样,便转身去找药箱。 药箱里有肾上腺素,黛玉歇口气,将药拿出来,吩咐紫娟像她刚才那样给老夫人吹气,然后将肾上腺素给老夫人注射了进去。 注射了之后,她稍缓一口气,让湘云退开,由她继续做心肺复苏。 刚才逛街,本来已经耗费了不少力气,如今一顿抢救,她已经累得眼神恍惚,但是手里还是下意识地一下一下按压着,救人的心依旧迫切。 终于,老夫人呼出了一口气。 黛玉赶紧再试,老夫人的呼吸脉搏心跳就这样恢复了…… 黛玉一下子瘫倒在地上,累得大口大口直喘气。 紫鹃和湘云过来扶她,她摆摆手,近乎虚脱地道:“别动我,让我歇会儿……” 老夫人的丫头跪在老夫人身边,又哭又笑道:“老夫人您醒了,醒了,老夫人……” 旁观的人见了,都震惊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简直太匪夷所思,人明明没气了,怎么还能救活过来?这怎么可能! 店铺掌柜刚才一直提着一口气,人在他的店里出事,他都快要吓死了。 如今见人被救活,顿时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对着天空跪拜:“菩萨保佑,神佛保佑!” 黛玉缓过一口气,慢慢爬到老夫人身边,问道:“老夫人,您记得自己是谁吗?知道住在哪里吗?” 老夫人眼神涣散,嘴唇翕动,眸光慢慢聚焦,看向黛玉,道:“我……我是萧首辅的夫人,出来买绣线,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心口疼得厉害,然后就不知道了。” 她艰难地转动眸子,看着周围的人和物,终于有了死而复生的真实感:“我没死?” 黛玉点点头,抚了抚胸口,刚才救人心切,她觉得自己都差点犯了心脏病。 “您没死,但是您得卧床静养,要是能信得过我,我给您一些药,您这几天都得吃,行吗?” 老夫人看着她,没有说什么,脑子似乎还有些迟钝。 一名有些体面的老嬷嬷上前,对着黛玉倒头便拜,眼眶通红道:“感谢姑娘救命之恩,敢问姑娘尊姓大名,贵府何处?等老夫人痊愈,定登门致谢!” 黛玉赶紧摆手,示意紫鹃将人扶起来,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不用如此客气,遇见就是缘分。你们还是赶紧安置老夫人,不可叫她躺在地上,搬动的时候仔细着点,不要颠簸到她,回去切记卧床休息!” 掌柜连忙吩咐人做了个简易担架,几个人合力,轻轻将老夫人抬上马车。 黛玉从药箱里拿出各种心脏药,让湘云快速将每种药的用法用量都写清楚,吩咐紫鹃交给刚才的老嬷嬷。 老嬷嬷拉着紫娟的手,追问她们到底是谁家的。紫娟笑着道:“姑娘说不用客气,您还是赶紧带老夫人回家。” 掌柜的空出手来,殷勤地替黛玉倒了一杯热茶,深深地躬着身子,感激道:“姑娘善举,不光救了老夫人,也救了小老儿啊。” 黛玉摆摆手,累得够呛,都说不了话了。 萧府马车里。 老夫人缓缓睁开眼,感觉到马车行走很慢,生怕颠簸了她。 艰难地转动眸子,老夫人慢慢地问:“知道她是哪家的姑娘吗?” 方才那名老嬷嬷跪坐在老夫人身侧,听到问话,摇摇头道:“她不肯说,不过……” 她想了想,对老夫人道:“奴婢倒是听见旁边的姑娘喊她林姐姐,而且旁边那姑娘看上去有些眼熟,好像是保龄侯家的大姑娘。” “保龄侯?林?”老夫人喃喃道:“与保龄侯家相熟,而且姓林的,莫非是刚进京的左都副御史林如海家的姑娘?” 她这么一说,倒是让老嬷嬷记起了什么,赶紧道:“对了,前段时间不是都在传林家嫡女医术精湛,连太上皇的陈年旧疾都能治好吗?” “保不齐,今天这个林姑娘就是林御史家的嫡姑娘呢,要真是那样,老夫人您可算是福大命大了。那林姑娘据说是医圣传人,能得她救命,得是老夫人您造化大啊。” 老夫人没说话,眼皮有些重,渐渐合上眼眸,又睡了过去,不过呼吸已经是很平稳了。 黛玉在绣线店里歇息了半天才走,这具身子比原主强太多,但是比她自己在医学院里的水平却又差太多。 湘云扶着她,黛玉连滚带爬,好容易爬上马车,也顾不得形象不形象,当即一头扎到马车周围的软凳上,直挺挺地趴在上面,舒服地喟叹一声,对她们道:“都别喊我,让我歇一会,可累坏我了。” 紫娟心疼地坐在软凳脚下为黛玉揉捏着手臂,湘云在一旁,好奇地问:“林姐姐,那老夫人明明都没气了,你竟然还能把她救活,你可真厉害,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黛玉被紫娟揉捏得都快睡着了:“就是那样做到的,你不都看见了吗?” 湘云依旧疑惑:“可我真是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呢?” 黛玉使劲睁了睁眼睛,“改天我好好教给你,再给你讲讲它的原理,以后再遇见这种情况,你也能把人救活了。” 话音刚落,紫娟也抢着道:“奴婢也要学,学会了以后给姑娘当助手。” 黛玉迷迷糊糊笑了起来:“行,你还学会助手这个词了,不错不错,有前途……” 声音越来越小,还没等说完,湘云和紫鹃便听见黛玉传来轻微的酣睡声,竟然累得睡了过去。 翌日。 林如海刚上朝,萧皇后的大哥吏部尚书萧长鹤便拱手走了过来,还没等林如海抬手回礼,萧长鹤已经深鞠一躬,作揖道:“多谢林大人救命之恩,萧某全家感激不尽,今日时间仓促,待下朝后萧某定当登门拜谢!” 他的话,听得林如海一愣一愣的,以为他说错了对象,赶紧道:“林某不敢当,莫非大人弄错了,林某没有救人,真不知大人您这是……” 萧长鹤摇头感叹:“难得啊难得,救人性命,竟然一点口风都不露,高风峻节,实在令萧某佩服,佩服啊!” 第一百一十一章 登门致谢 林如海这才知道,女儿黛玉救了萧家老夫人。 人家都感谢到眼前了,他这个当爹的竟然还什么都不知道,真是让他哭笑不得。 下朝后,林如海刚到家,正准备换下朝服去后院问问黛玉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就见春伯急匆匆地过来,手里拿着拜帖,跑得额头都冒了汗:“老爷,萧首辅萧尚书求见!” 萧家两代掌门人同时登门求见,这样的场景春伯别说没见过,就是连想都没有想过。 林如海赶紧整整衣襟,出门迎接。 昨天萧老夫人回府,随身伺候的王嬷嬷将在绣线房发生的事回禀给萧首辅听,尤其说到老夫人当时已经没有气息的时候,萧首辅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再听到林姑娘耗尽力气将老夫人救回来,而且为了按压,林姑娘都累得瘫倒在地上,半天不能动弹,萧首辅和儿子内心触动万分,恨不得当场就到黛玉面前跪拜,叩谢救命之恩。 他与老夫人少年夫妻,几十年来共同面对诸多起伏,自然是伉俪情深,如今听到有人救了夫人的命,哪里还能坐的住。 父子二人当即商定,为表郑重,当备足谢礼,第二天下朝后,投拜帖,正正式式登门致谢,以表对林家的敬重和感激! 林如海将父子二人迎进门内,又赶紧派人去请黛玉过来。 彼此一番客气,林如海请萧首辅上座,自己坐在下首的位置,却被萧家父子好一场推让,直到将他安在萧首辅平座的位置上才作罢。 对于萧首辅这个人,林如海还是知道的。 用太上皇的话说,那就是个拧得像头倔驴的老家伙。 只要认准了一个主子,他这辈子就不会再变通了。 这样的人最大的优点是忠心耿耿,永远不用担心他会背叛,坏处就是得罪人,谁惹了他的主子他都要跟人拼命。 当年先太子的事情上,他是连太上皇都敢当面去骂的,为这个还差点被太上皇砍了脑袋。 要不是兰太傅求情,首辅府早就不存在了,太上皇也早就活在痛悔中了。 这是太上皇亲口说的。 因为等太上皇从震怒中冷静下来以后,渐渐发觉先太子被冤的蛛丝马迹,这才觉得萧首辅骂得对,自己对儿子的信任竟还不如首辅多。 太子是他和嫡妻所生,最后竟被他逼到自杀,他亲手毁掉了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信念。 那种悲恸,悔恨,内疚,一直折磨了他很久,久到他颓败万分,无心朝政,对自己的一切都产生怀疑,最终在心灰意冷之下将皇位传给皇上,离开皇宫隐匿山水中去了。 如今再想起这一切,就仿佛恍如隔世一般。 …… 黛玉和湘云过来了。 昨天湘云已经为她脑补了一下京中各大豪门之间的关系,萧首辅是皇后的亲爹,萧尚书是皇后的亲大哥,她救了的那位老夫人是皇后的亲娘。 敢情她一不小心成了权倾朝野的萧家的救命恩人。 这运气该有多好才能遇到。 但她只高兴了一小会,就被湘云打击到了。 因为湘云告诉她,朝中还有一个她爹惹不起的家族,袁家。 而萧家和袁家是政敌,多少年的老对头了,京中权贵之家都知道这回事。 反过来也就是说,她救了萧家,袁家就恨她。 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没有道理可讲。 黛玉为这个叹了好一会子气,如今来到厅堂,脸上都没带那种被人感恩的得意,而是小心翼翼,学着湘云的姿势,仪态万方地对面前众人一一行礼问安。 然后就站在那里,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了。 林如海本来想为黛玉介绍一下萧家父子的,萧首辅却已经站起来,拱手,对着黛玉便拜了下去。萧长鹤紧随其后,也深拜下去。 把黛玉吓得身子一偏,赶紧避开到一边。 就是林如海也吓了一跳,连连说着使不得,拦住萧首辅,却没拦住萧长鹤,眼睁睁地看着他对黛玉连连拱手,拜谢。 萧首辅眼神炯炯,声音洪亮,对黛玉道:“林姑娘昨天救的是老夫的夫人,听说林姑娘还不肯说出自己身份,后来还是我家老嬷嬷猜出来的,不然今天让老夫到哪里去找救命恩人致谢去?” 他的面容本来属于那种不笑而威的,刚才说这一番话却带了笑意在里面。 不光林如海听出来了,萧长鹤也听出来了。萧长鹤还悄悄看了父亲一眼,心里也暗暗纳罕。 黛玉有些不太好意思,毕竟作为一名医者来说,给人治病是太平常的事情。像这样被人挂在嘴上记在心里感谢来感谢去,她也是第一次遇到。 她揪了揪衣角,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 湘云看出她的窘迫,心里喟叹:“林姐姐最怕人家跟她客套,一客套就手足无措,还是我来替她圆场。” 于是湘云上前,对着萧首辅莞尔一笑,道:“您也太客气了,不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林姐姐有机会给自己造浮屠,还得感谢萧家婆婆给她机会呢!” 一席话说得气氛松快起来。 萧首辅也是哈哈大笑,直呼痛快。 笑罢,萧首辅又正了正颜色,对黛玉道:“老夫今日过来,不光要感谢林姑娘救了夫人性命,还要感谢林姑娘医术高超,将五皇子也救了回来。” 转身,又对林如海道:“林大人有所不知,皇后娘娘视五皇子如眼珠子一般疼爱,如果不是林姑娘救回五皇子,恐怕皇后此刻也要去了半条命了,” “林姑娘真的是我萧家的恩人贵人,老夫今日在此立誓,以后但凡是林姑娘有用得着萧家的地方,萧家必将倾尽全力予以报答,绝对不敢推辞!”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连黛玉自己也感动得眼眶发热。 她最受不得的就是别人对她这么掏心掏肺,当下头脑也热了,便对萧首辅道:“五皇子当时被人下毒,下毒之人慌里慌张将装毒液的瓶子扔在林府后花园的草丛里,我已经将瓶子包好放起来了,” “大人既然过来,那就请稍等一下,我去将瓶子拿过来给大人,大人带回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第一百一十二章 送药 “让丫头子去拿,何必自己跑一趟。”林如海道。 黛玉一听赶紧摆手,道:“不行不行,此毒极其强烈,强烈到蹭到衣服上以后,衣服再和其他衣服摩擦,毒性便能直接扩散到其他衣服上,” “要是有人再将衣服拿去洗,水里铁定会有毒,洗过衣服的废水不管倒到哪里,哪里都将被毒水侵蚀,不说寸草不生,也会使河沟里的鱼中毒,” “况且万一人喝了那些水,中毒的时候没人在眼前,不消几个时辰人就会没救了的。” 所有人都被黛玉的话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天下竟有如此狠毒的药,得是什么样的人,安的什么样的心,才能想到这么阴损的法子来害人? 黛玉很快便回来了,提着药箱。 当着萧首辅的面将药箱打开,萧首辅惊奇地瞪大了眼睛,忍不住走到药箱面前,细细观察起里面的东西来。 今天真是来得太值了,没想到能跟着一个女娃子大开眼界,还增长了见识。 黛玉提起一个透明的袋子,袋子是塑料的,里面装的正是那只瓶子。 袋子本来用来装药片,此刻正好拿来遮挡瓶子外面沾染的毒。 萧首辅伸手去接黛玉手里的袋子,嘴里奇怪地问:“这是什么东西?隔着便能看得清楚里面?” 对于什么塑料什么玻璃这些,黛玉是真的不懂它的构成,讲也讲不清楚。 只得老老实实地答道:“我也说不上来,是药箱里本来就有的。” “哦。”萧首辅点点头,又看了一眼药箱。 药箱里面又是管子又是刀子,管子上面挂着一个项圈样的东西,闪着银色的光,他不知道那是听诊器,他只是看稀奇。 那些刀子也都是那么奇怪的模样,还有许多看不懂字的东西,看上去应该是药物,药箱给人的感觉就是神奇的很。 这就是医圣那边传给林姑娘的?毕竟太上皇都是这么说的。 将毒瓶交给萧首辅,黛玉又从药箱里拿了几个纸包出来,双手捧到萧首辅面前,诚恳地道:“这是几包麻醉粉和致幻粉,每一包的用途用量我都写在上面了,大人如果不嫌弃,就当是我送给您的回礼。” 萧首辅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林姑娘说的这些词语尽管没听说过,但是意思他都明白,这可是千金难买的宝贝,林姑娘竟然随随便便就用纸包了这么多包,还说什么嫌弃不嫌弃! 他能嫌弃吗?他都激动得快要犯心脏病了好不好! 当下双手捧过来,郑重地交到萧长鹤手里,嘱咐道:“你亲自拿回府放好,不必交给下人。” “是!”萧长鹤也很激动,声音颤抖,恨不得把纸包塞进肚子里。 黛玉笑了笑,又拿出一些纸包,看得萧首辅和萧长鹤眼珠子都瞪圆了。 又是什么? “这是解药。”黛玉递给萧长鹤:“用法也都写在上面,大人回去一看便知。” 万一不小心把药撒到自己身上,总得能解得了不是? 萧长鹤再一次将纸包塞到自己怀里。 远远看上去,他的肚子整整大了一圈。 丑不丑的另说,关键那份激动得简直要飞起来的心情却是难以言喻的。 谢了又谢,萧家父子终于回府。 回去的马车里,萧首辅一再的赞叹黛玉的人品和医术。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萧首辅猛地坐直了身子,对萧长鹤道:“等你母亲痊愈,府里就可以举办春日宴了。” 春日宴,顾名思义春天里的宴会。 举办这种宴会,可不仅仅是一场热热闹闹的饭局,目的更多的反而是娱乐和社交。 宴饮中除了各种歌舞才艺表演,还会有许多高门大户的夫人为自家儿女到宴会上相看。 谁家的姑娘长得美了,谁家的公子世无双了,统统都在她们讨论的范围内。 宴会的主人任重道远,排场是要搞得风风光光的,点心茶水,金银器物,那些都还是小事情。 府里的园林,以及能邀请到的客人的身份,才是宴会的重中之重。 一想到春日宴,萧家父子顿时像打了鸡血似的亢奋起来。 自从太上皇传递了托付江山的意思,萧家就一直在寻找一个机会,宴请京中权贵,试探人心动向。 机会想了很多,却都不是太满意,总让人觉得有些太刻意,理由不够合理。 直到见了黛玉,萧首辅突然觉得举办宴会的理由充分了。 林姑娘刚回京城没多久,以前在贾府里住的时候年岁太小,从未参加过京城里的各种聚会,如今渐长渐大,萧家想借着感谢救命之恩的由头,将林姑娘介绍给京里面的贵妇们。 这件事情必须抓紧,已经容不得迟疑,不然让别人抢了先,萧家肯定得后悔死。 回去就得列单子,将宴会要做的准备,宴请的名单和请帖,以及宴饮过程中的所有步骤都细细琢磨一番,绝对不能出现任何纰漏。 到了府里,萧首辅和老夫人一说,果然大家都十分高兴。 谁不想为自己的救命恩人做点事情? 然而却在写名单的时候犯了嘀咕。 贾府众人是都要请的,可是宁国府孙媳秦氏刚病逝,府里铁定是不能来人了。 而荣国府,老太君肯定要早早去请,而且要在宴会之前亲自去和老太君商量一番。 毕竟贾家可是林姑娘的母族,按理说姑娘到了该见人的年龄,林府没有主母,这种将林姑娘介绍给京中贵妇的宴会该由贾府来操办。奈何贾府新近有丧,办不成宴饮之事。 而林姑娘要生辰,萧家既然想挑这个大梁,总得和贾府把话挑明,免得明明有心交好,再因为做事不妥帖而落得一身埋怨就得不偿失了。 萧家又不是不知道贾府里的事情,先和贾府里的老祖宗通了气,这样有的人就是不情愿也不敢摆在明面上了。 至于背地里龃龉几下,谁又会在意呢? 而贾府之外的名单,萧首辅连夜和萧长鹤商量了起来。 在请不请四王八公的事情上,父子俩第一次有了不同的看法。 此事搁置不提。 倒是第二天上朝的时候,萧长鹤俨然已经是林如海的亲密战友,两人在众人诧异的目光里,有说有笑地进进出出,全然不顾旁人探究的神色,泰然自若,就仿佛是几辈子的交情那样,水到渠成。 第一百一十三章 元春封妃 御书房。 皇上坐在桌前,听袁仕安禀报其父亲袁将军最近在南疆的动态。 据说南疆乱匪基本已经铲平,再过不久,袁将军就该班师回朝了。 这次南疆之行是皇上有意给袁家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当年的袁将军只是皇上麾下的一个武官,为人钻营,善计谋,懂兵略,很讨皇上欢心。 皇上总觉得自己手里的人不够用,太上皇尽管已经退位,表面上对朝政上的事情基本不过问,但是朝廷很多重要职位还都保留了太上皇时期的老臣。 皇上心里很清楚,在那些老臣心里太上皇才是他们的主子,自己这个皇上暂时还算不得什么。 他也想巩固自己的势力,于是袁妃父亲袁将军被他派去南疆历练,袁妃哥哥袁仕安又被他安排在兵部任职。 也就是因为这个,袁妃最近有些膨胀,简直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以往她在皇后面前嚣张一点也就罢了,如今竟动不动去兰妃面前挑衅,上次已经道过谦了,结果这才好了没两天就又差点打起来。 兰妃可还怀着龙嗣,哪里受得了这些气,当即就又哭又闹起来。 皇上被他们吵得头都大了。 让皇后管管,皇后说两边都是皇上您的心上人,臣妾可不敢管,万一管不好,招惹了任何一方臣妾都胆战心惊,皇上您还是自己管。 这让他怎么管? 惹急了就让她们看着闹,闹够了就消停了。 皇上心里烦乱,便频频去元春那里,听元春弹弹曲子,说说诗词,尽管元春人不太聪明,但胜在性情好,不耍脾气,时间一长,皇上竟留恋起她来了。 更重要的是,元春可是出身于贾家。 贾家在朝中有正一品和正三品将军之职,平日里用不上,尤其和平年代,那好像只是个虚职。 但是一旦边关有战事,按照惯例,领军之人必须是勋爵,朝中武将只能在勋爵之下。 而贾家就是勋爵世家。 就像这次袁将军去南疆平定叛乱,皇上再有心抬举,他也只能当个冲锋陷阵的将军,而统帅千军的最高长官则是四大家族中王家的王子腾。 贾家王家都是开国之初的功勋世家,是实打实靠军功封的爵。 王子腾是元春的亲舅舅,手握兵权。贾家是元春的娘家,人脉遍布朝堂。 皇上在又一次听说袁妃和兰妃在御花园吵起来后,脑中突然起了一个念头。 既然袁妃如此上不得台面,还不如抬举抬举元春,顺便收买一下贾府的人心,以后在朝堂上也能少几个违背自己的人。 只不过宁国府收留秦可卿,贾府曾追随过先太子,用他们的时候,还是得有所保留,要恩威并用才好。 …… 一日,荣国府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这天是贾政寿辰,交好的人家都来齐集庆贺。 正在说笑间,只见门房小厮急匆匆跑进来,对赖大说了句什么,赖大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赶紧挤到贾政身边禀报道:“老爷,六宫都太监夏老爷来传旨!” 唬得众人一愣,赶紧摆手将戏文止住,又撤去酒席,摆上香案,大开中门跪下接旨。 六宫都太监夏守忠在一众内监的跟从下翻身下马,手里什么也没捧,而是笑容满面走到正厅,面南站定,这才庄重宣道:“特旨,宣贾政立刻入朝,于临敬殿陛见!” 说完笑着拱拱手,竟不顾贾政等人的一再挽留,急急忙忙乘马回宫了。 直把贾政等人惊的人心惶惶,不知是福是祸。却也不敢怠慢,连忙进内换上朝服,往宫里而去。 内院里,贾母被这个消息吓得犯了心疾,幸好黛玉随身药箱里要什么有什么,赶紧为贾母扎了针,又为她吃了速效救心丸,暂时稳住了心跳。 一家人惴惴不安,一遍遍地打发人去宫门外等候消息,只想在第一时间得到被急召进宫的缘由,有什么事也好早做准备。 两个时辰后。 就在贾母心神不定,非要站在廊下等候消息的时候,便听到仪门处一片喧哗,听上去像是赖大等三四个管家在说话。 贾母听不真切,急忙使人唤进赖大来回话。 赖大气喘吁吁,满脸喜色道:“恭喜老太太,咱们家大姑娘晋封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了。” “什么!”贾母一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再说一遍,封什么?” “封凤藻宫尚书,”赖大声音洪亮,道:“加封贤德妃!” 旁边的人听得真真的,王夫人激动地一把抱住薛姨妈,差点都要跳起来。 邢夫人,尤氏,李纨,凤姐,迎春姐妹等人也顿时欢腾起来,个个喜气盈盈,言笑鼎沸。 赖大连气都顾不得喘,接着道:“老爷如今往太上皇处谢恩去了,小的们一直在临敬门外伺候,还是夏太监出来道喜,小的们才不再心慌。” “老爷让小的回来知会一声,免得府内众人惊慌。并速请老太太领着太太们去宫中谢恩!” 众人心内终于安定下来,于是赶紧进屋,找出诰命服饰,按品大妆起来。 只一刻,贾母便带着邢夫人,王夫人,尤氏,一齐坐轿入朝而去。 贾赦,贾珍也都换上朝服,带着贾蓉贾蔷一起侍奉在贾母大轿旁边,一路陪同。 一时间宁荣两府无论上下里外,无不欣然踊跃,人人面上都是得意之色,笑声震天,不绝于耳。 …… 湘云比贾府里的人还高兴。 前儿个林姐姐刚刚手把手教会她一种新花样,她试着绣了,竟然卖的价钱奇高,比她平日里得的还多了好几倍。 她和林姐姐的店铺还没开起来,林姐姐说现在还在装修,得等上一两个月。 还让她别着急,说是好饭不怕晚。 不是她急,是史家让人叫了她好几回了,她担心自己再不回去趟,会被婶婶姨娘们骂死的。 现在好了,贾府里一下子有了这么大一出喜事,以她对婶婶她们的了解,这个节骨眼上婶婶别说是把她叫回去,就是她自己要回去,婶婶都能劝她再留下多住些日子。 只有这样婶婶才有理由多到贾府来几趟,跟着沾沾人家的喜气,出去也好有话炫耀。? 第一百一十四章 黛玉只想苟着 所有人都为元春封妃而激动万分,包括林如海都高兴地送来贺银一万两,贾政感慨了好几句,直说还是妹夫最得人心。 却不料王夫人冷哼一声,不屑道:“还不是我儿争气,挣了个皇妃回来,你那妹夫才上赶着送银子的,要是没有劳什子皇妃,你看他还送不送?” 这阴阳怪气的腔调,当即就把贾政气的冒火,一甩袖子,转身便去了赵姨娘处。 嬷嬷见贾政被气走,忙劝道:“太太何苦这个时候说这种话,本来老爷已经和太太有些生分了,好容易趁着皇妃这件喜事,老爷到太太屋里来坐坐,太太又把老爷气走,下次再过来还不知道得是什么时候了。” 王夫人冷哼一声,道:“爱来不来,等皇妃为我挣得个一品诰命回来,你还不指着他了呢。” 嬷嬷叹气,知道夫人左性,这个时候是什么也劝不进去的,便也不再说话。 而黛玉此刻的心情却喜忧参半。 因为她知道原着里的所有走向。 她知道这个时候的贾府权势达到了最鼎盛的时期,所有人都站在云端,在这虚妄的喧嚣里忘乎所以。 却没有人能静下心来,踏踏实实为将来筹谋一二。 更是在这一褒一扬间,竟没有一个人发现,皇上封宫妃,却没有赏赐妃子的家人!这是从没有过的事情。 这是皇上对贾家的一次拉拢,也是皇上对贾家以前所做事情的警告! 如此反常的事情被众人自动屏蔽,人人都削尖了脑袋往繁华里钻,谁还顾得去想那些在他们眼里倒胃口的事情。 别说是他们自己想,这个时候恐怕就是别人提出来,他们也会觉得别人是眼馋心酸,嫉妒而已。 黛玉便决定什么也不说了。 她很清晰自己的定位。 她只是个走到哪里都没人注意的普通人,意外落到这红楼梦里来,也没有长出三头六臂,没有通天入地的本领,连保护自己都能量有限,更遑论有让人信服去保护他人的能耐了。 她是来苟着的,不敢冒头,冒头会被削,她知道。 …… 就着这股欢天喜地工夫,贾妃省亲的恩旨也紧跟着下来了。 整个贾府都沸腾了起来。 皇妃省亲,因着国体仪制,是不能随便找处宅子便接待的,必须得有专门的重宇别院才行。 从接到贾妃省亲的消息起,贾琏就开始忙得脚不沾地。 一会是贾政找他,一会又是贾赦贾珍派人找他,既要操心省亲别院建在哪里,图样如何设计,又要分派别院里的山石楼阁,鼓乐采买等杂事。 而贾政一向不管庶务,便凭着贾赦,贾珍,贾琏,赖大,林之孝,吴新登等人安插摆布,他自己则不过在下朝后各处转一转,便算是做过功夫了。 趁着到贾府恭贺的喜气,萧家老夫人终于和贾母等人坐在一起,商量起为黛玉举办春日宴的事情来。 贾母一听,心里自然是十二万分的愿意。同时也对黛玉更加愧疚。 按理说荣国府里也不是不能举办,在皇妃省亲之前完全有的是时间把这件事情给办了。 可惜的是自己近来心疾未愈,那两个做舅母的又没有心思接这个茬。 老大媳妇觉得自己不是嫡亲舅母,轮不到她献殷勤,老二媳妇为人冷漠刻薄,更不可能为甥女操心这些事情。 两个人的理由就像是商量好了似的,都说府里有丧事,怕冲撞了外甥女的好运气。 真不知道现如今一个外人主动提出来举办,她们的脸皮还能不能搁得住? 显然贾母低估了王夫人的抗打击能力,只要是与她自己利益无关的事,尤其还是她最讨厌的人的事,她才不怕别人怎么想呢。 于是在萧老夫人说完自己的想法以后,贾母连连点头,感激得不行。 王夫人嘴角却挂着讥讽,冷不丁说了一句:“非亲非故,这合适吗?” 这话听着好像是说黛玉给萧家添麻烦不合适,实际上却有埋怨萧家老夫人多管闲事的意思。 贾母当时脸色就变了,尴尬地看了萧老夫人一眼,强忍着没有发火,笑着对萧老夫人道:“媳妇的意思是给您添麻烦啦,心里真是不过意的。” 萧老夫人淡淡地笑了笑,对贾母道:“老姐姐放心好了,我这人最不怕的就是麻烦,” “更何况林姑娘与我萧家可不是什么非亲非故,她是老身的救命恩人,是整个萧家的贵人,为林姑娘做事,老身责无旁贷!” 说完,冷冷地瞥了王夫人一眼,心里更是狠狠地鄙夷了一把。 而对黛玉的怜惜却又加重几分,直想着更要办好宴会,决不能让人将黛玉小瞧了去。 本来萧老夫人过来道贺,王夫人还是很高兴的。 毕竟萧家是皇后的娘家,是连贾家都要仰望,都无法企及的贵胄。而萧家老夫人又出生于长公主府,是现如今各府老太太中身份最高贵的一位。 她能亲自来道贺贾家大姑娘封妃,该是何等的体面。谁能想到道贺的话儿说了没几句,萧老夫人就将话头引到了黛玉身上,王夫人越听越不爱听,便找了个借口和邢夫人一起出去了。 萧家老夫人在来贾府前,是提前递了帖子的,帖子里特意叮嘱请林姑娘过府一叙,贾母便让人将黛玉和湘云也接了过来。 如今两个如花骨朵般的姑娘站在眼前,萧老夫人顿时觉得眼前一亮,心里舒畅了许多。 先是拉过黛玉的手问了半天话,才又叫过湘云,点着她的脑袋嗔怪道:“你这丫头,枉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那天竟然没有认出我来,真是该打一顿了。” 湘云吐吐舌头,嬉皮笑脸凑到萧老夫人跟前,道:“老太太莫气,想我那个时候还小,这些年又不大出门子,记不起来也是有的,” “以后自然就不会了,以后要是老太太不嫌弃,我就和林姐姐多去叨扰您几次,混您几顿肉吃该有多好。” 一席话说得萧老夫人和贾母都笑起来。 萧老夫人拉过湘云的手,感叹道:“也难为你这孩子了,襁褓中便没了父母,哪有那么事事顺心,出不来见人也是没办法的事” “我听府里嬷嬷说,我闭气那天你也为了救我累得不轻,你和你林姐姐都是好孩子,我都记得呢,” “等宴会那天你千万记得要来,这次不光是为你林姐姐,也是为你,今天和老太君商量定了此事,我回府就让人写请帖,史家也都有的,” “不是我倚老卖老多说话,你这孩子能在如此境况下还这么乐天知命,可见是个心性豁达的,以后定能多福多寿,子孙满堂!”? 第一百一十五章 春日宴 萧家举行春日宴这天,京中但凡数得上的人家都来人了。 贾家这边由贾母起头,来的还有邢夫人王夫人,宝玉凤姐儿宝钗,再就是迎春和探春。 林如海则带着黛玉和湘云,在贾母之后下了马车。 先向贾母行了礼,还没来得及多说几句话,就见一位穿着体面,一直站在门廊上翘首观望的嬷嬷下了台阶。 对着贾母等众人一拜,道:“这位是贾府老太君,我们家老太太期盼良久了。特命奴婢在此等候,就想等老太君到了好赶紧迎进去,生怕怠慢了诸位贵人呢。” 黛玉认得这位嬷嬷,那天萧老夫人发病的时候,身边跟着的就是她。 王嬷嬷与贾母说完话,便看着黛玉湘云一个劲的笑。 今天这场宴会摆明了是要将黛玉和湘云介绍给诸家主事夫人的,而且老夫人去贾府那天就已经把意思表达了清楚,还以为林姑娘和史姑娘会盛装打扮呢,结果两个人一个比一个穿得简单。 好在都生的天生丽质,再加上该有的体面还是有的,所以尽管简单,却也没有失了礼数。 王嬷嬷在前,殷勤地招呼着贾母等人往里走去。 宝玉悄悄绕到黛玉身边,小声道:“林妹妹,这些天家里又忙又乱,你到府里那天偏偏我去学堂了,也没有看见你,你最近怎么样了?” 前些日子他听到传言,说林府嫡女拒绝了北静王的婚事,心里还暗暗窃喜了一小把。 后来在秦可卿的葬礼上,他意外地看见了北静王。 按理说像宁荣两府这种尽管袭着爵位,但是爵位却逐级递减的人家,到了如今,已经和北静王这样的级别的王公差了十万八千里,北静王是不该出现在宁国府孙媳的葬礼上的。 此事不论是从国礼还是从人情上都说不通。 但是北静王不仅去了,还召见了一部分人说话。 说完话,又让人把宝玉叫到眼前,赏了他一串鹡鸰香念珠,说了几句鼓励的话。 据说这串念珠是皇帝赏赐给北静王的,鹡鸰代表的可是兄友弟恭的意思,如今北静王将念珠赐给宝玉,也是存了交好贾府的心思在里面。 这串念珠此刻就在宝玉的手腕上,如此珍贵的好东西,他是留着要转赠给黛玉的。 于是宝玉将念珠拿下握在手里,不让其他人看见,递给黛玉道:“林妹妹,这是我新得的好东西,送给你。” 说完热切地看着黛玉,心里仍是一如既往的倾慕。 黛玉接过念珠看了两眼,心里忽然一动,想起红楼梦里的那个桥段,便问了一句:“这是从哪里得来的?” 宝玉一愣,问这个干什么,一向不都是管它从哪来的,到最后送给我了就是我的吗? “是北静王送的。”宝玉老实回答。 在林妹妹面前说到北静王几个字的时候,心里忽然有点别扭的感觉,偷偷看一眼黛玉,果然黛玉沉了脸色,一把将念珠掷了回来,道:“什么臭男人拿过的,我不要。” 接着便转身不理他了。 宝玉心里暗暗叫苦,只想着好东西不能给别人,只有和林妹妹分享才最得意。却没料到林妹妹反应竟这么大,以后可得长点心,再不能在林妹妹面前提起这个人来。 转眼间,一行人便来到萧府正厅。 正厅里此刻已经是满满的珠光宝气,佳丽簇拥。 萧老夫人坐在正座上,隔着人群,一眼看见了贾母黛玉等人,也不管身旁是不是还有其他人在献殷勤,当即站起身来,快步走到贾母面前。 声音里带着嗔怪道:“老姐姐,我可是从天不亮就开始等你来,等的都没心思干别的了,你可倒好,还在家里坐得住,也不知道早点过来陪我说话。” 贾母闻言也笑了,道:“我早早把最得力的人派过来协助你,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这话确实是真的,贾母承了萧家的情,也想着过来出上一份子力,于是两天前就让鸳鸯到林府去带上安嬷嬷,一起到萧府来帮忙。 每天从早上过来,一直忙到晚上才回去。 听鸳鸯说,幸亏贾母将安嬷嬷派了过去,萧家不想失礼,正愁怎么打听黛玉的喜好。 这下好,逮着安嬷嬷便问,顺带把湘云的喜好都打听得清清楚楚。 两位老太君落座之后,黛玉等人便迈步上前,向众人一一行礼。 “这是理国公府老太太及太太。” “这是齐国公府大太太和二太太。” …… 萧长鹤的夫人萧大太太宋氏站在正当中,替黛玉她们作着介绍。 其中有凤姐儿认识的,会和凤姐儿打趣一番。也有不认识的,俱都规规矩矩行礼回礼。 “这是青岚郡主……” 众人向前行礼,等到黛玉过去的时候,黛玉依例屈膝,口称“万福”,微微颔首。 才刚对其他人行礼的时候,其他人的贴身丫环会紧跟着过去扶起众人,就是青岚郡主也是让丫头将凤姐儿等人扶了起来,可是到黛玉的时候,青岚郡主却不说话了。 就那样静静地盯着黛玉瞧,黛玉微微屈膝的姿势不是太标准,本以为也就是走个过场的事情,没料到此时会被为难了。 那姿势十分累人,刚过了没一会,黛玉就觉得自己的膝盖发酸,有些扛不太住。 不禁疑惑地抬头看向青岚郡主,这一见,顿时大吃一惊。 竟是那天在酒楼前和谦斋在一起的女子。 青岚冷冷地盯着黛玉,心里就如打翻了醋坛子一般,嫉妒得她几乎发狂。 那天在街上遇见的时候还不知道黛玉的身份。等到回府以后,身边的丫头说那就是外面传说的林家嫡女,她还庆幸表哥根本不认识林黛玉,对林黛玉的态度也很冰冷。 可见所谓的提亲一事,表哥根本就不知道,都是姓林的攀龙附凤,想蹭表哥的名声。 这也难怪,一个刚从乡下地方回来的没娘教的人,能想到快速出名的路数也就这么些了。 为了这个,她接到萧府请帖的时候,特意去王府里找表哥,将帖子递给表哥看。 并且告诉表哥说,到时候要是林家嫡女再敢蹭表哥的名气,她定要给姓林的好看。? 第一百一十六章 青岚郡主 却没想到这话刚一说完,表哥的脸就拉了下来。 当时便对她下了逐客令,还严厉警告她不许为难林姑娘,还说如果她敢为难林姑娘一点点,她都不会再被允许进入北静王府。 她当时都吓坏了,质问说前几天你不是还不搭理姓林的,还说不认识她的吗? 表哥突然皱着眉头,竟然问她是哪一天的事。 她都要被气笑了。 奇怪的是表哥听她说是萧老夫人犯病那天之后,竟然沉默不语,只是脸色阴沉得可怕。 …… 黛玉的膝盖已经有些酸痛得受不住,身子也开始摇摆起来。 别人不消说,萧老夫人先就不高兴了。 对萧大太太使了个眼色,萧大太太赶紧过去两步,不动声色地将黛玉扶了起来,笑着道:“恐怕郡主也没见过林姑娘这般天仙似的人儿,一时看呆了眼呢。” 一边说,一边扶着黛玉介绍下一位去了。 青岚郡主没说话,脸上的神色却暴露了她心里的不虞。 低下眸子,抚了抚衣袖,她端茶喝了一口,什么也没说。 一轮介绍下来,黛玉已经有些晕头转向,能记住的没有几个人,倒是礼物收了一大堆。 萧家老夫人摆明了要抬举的人,谁还能不卖几分面子。 更何况有几家与贾府是经年的世交,不看僧面看佛面,谁还不是做人成了精的。 宴席是男女分席的,女宾席位就在后花园一处水光潋滟的湖边,岸边的柳树有些开始变绿,只是初春的水里荷花还未长起来。 这样也好,一眼看过去,能看到水中间的亭子,还有亭子里正在弹筝唱曲子的人。 今天的太阳好,晒得人身上暖洋洋的,萧府的座位安排得很巧妙,直接围成了圆圈的形式,减少了位置摆布会否不妥的隐患。 院子大,圆圈也摆得下。 辈分大的一圈,太太们一圈,年轻媳妇子一圈,剩下的就是姑娘们一圈了。 大体数下来,光是女宾就来了差不多大几十人。 湘云今天特别快乐,跟在黛玉后面收礼物收到手软不说,婶婶们看见她不但不说她了,还说没事不会再使人来唤她回家,让她安心在林府里头住着就行。 听翠缕说,萧家往史家送请帖的时候,特意将湘云和黛玉一起抢救老夫人的事情当着史家所有人的面,大赞特赞一番,把侯爷和太太高兴的都合不拢嘴了。 其实翠缕不知道的是,在萧长鹤毫不遮掩地与林如海交好的时候,侯爷就听说了萧老夫人被救的事情。 只是没想到这里面也有史家姑娘的功劳,如今能有机会与萧首辅扯上关系,这对于日薄西山的史家来说来的真是太及时了。 湘云见院子里衣香鬓影,满桌佳肴,笑得都见牙不见眼了。 黛玉瞅着她的模样忍不住也笑起来,靠近这个快活的姑娘,什么烦恼的事情都不用放在心上,多好! 然而有的人看见她们这么高兴却不乐意了。 那人正是青岚郡主。 大家坐在同一个圈子里,从坐下的时候起青岚就觉得对面的黛玉碍眼得很,尤其看见她笑得恣意飞扬时,妒火像点了桐油一样在她的心里燃烧,烧得她挠心挠肺的痛。 表哥成亲的时候她还小,如今北静王府正妃病入膏肓,她对下一任北静王妃的位子势在必得。 前几天听说太上皇要给表哥和林府嫡女赐婚的时候她都快窒息了,好容易去问了一下表哥的意思,表哥说他不感兴趣,关键是婚事也没赐成,说这些没有任何意义。 她便把心又放回了肚子里。 直到前几天亲眼见到表哥维护林姑娘时候的神情,她才觉得从一开始自己可能就错的离谱。 她不应该相信表哥,她觉得表哥不是不感兴趣,是林姑娘已经拒绝,他就是再有想法也没用。 每当想起那天看见的那张神采飞扬的脸,她就嫉妒的发狂,如今这张脸就在眼前晃,她的牙根咬了又咬,恨恨地嚼一口嘴里的珍馐,食之无味! 她的神情被黛玉收入眼底,黛玉迷惑地皱了皱眉头,都不认识她,更说不上得罪过她,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大的敌意,就好像谁欠了她的钱不还似的,怎么就那么愤愤不平呢。 人们都在执手寒暄,欢声笑语,看着台子上的才艺展示,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些暗潮涌动的事情。 就连黛玉自己都没当回事,更何况是别人。 一个小丫头小心翼翼地走过来,俯身在黛玉耳边说了句什么,黛玉听到后,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远远地确实能看见宝玉坐在一个远离席面的地方。 知道小丫头没有说谎,便点点头站起身来,跟在小丫头后面向水榭对岸走去。 男宾席面在湖的另一面,隔着廊檐和树木,影影绰绰也能看得见。这里人这么多,只要不是让她去僻静的地方,黛玉还是很安心的。 小丫头说宝二爷让林姑娘过去一趟,刚听到一个不太好的消息,想告诉林姑娘注意些,还特意强调让姑娘自己一个人过去。 黛玉觉得不是好消息,就别打扰湘云的心情了,彼时湘云正在为刚刚弹奏完曲子的姑娘鼓掌,也没注意到这一幕。 远处,宝玉越坐越觉得有些热,此时的他醉眼蒙眬,脸颊潮红,心里就像有一头小兽在乱窜,直窜得他的血液沸腾起来,要爆炸,真的要爆炸。 刚才林妹妹让人通知他到这里等候,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他说,听口气还挺神秘的。 他对黛玉的请求一向不会拒绝,更何况他刚才喝得有点多,萧家的酒太冲,喝着喝着就上了头,正好也想找个地方清醒清醒,便随着那人过来了。 只是那人都走了半天了,他不但没有清醒,脑子反而越来越混沌。 而且林妹妹迟迟不来,他就觉得身上越来越热,下意识地伸手将衣襟扯开一些,风吹进来,带来一丝凉意,他舒服多了。 再抬头的时候,就见黛玉从远处袅袅的过来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给他们下了个套 还没等靠近宝玉,黛玉就觉察到他今天有些不对劲,用一种从来没有过的目光紧盯着她,那目光就像一只控制不住情绪的野兽,将她从上到下逡巡个遍。 他的眼睛赤红一片,衣衫被扯得有些凌乱,牙关颤颤,眸子微微眯起,整个人都处在一种混乱里,看上去颓唐而又危险。 意识到宝玉的异样,黛玉赶紧止住了脚步。 此时再看那个小丫头,哪里还能见得到人影? 黛玉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自己着了人家的道了。 只是不知道,今天这一出到底是来自谁的手笔? 宝玉见黛玉停在那里不过来,便自己扶着廊柱站起来,晃晃悠悠地向黛玉走去。 黛玉眼见不好,快速地向后退去。 这种时候可容不得她犹豫,稍微晚上一会,说不定就有意想不到的人跳出来,等着抓他们今天这一幕呢。 想到这里,黛玉一边后退,一边左右观察。 这里离女宾席着实太远,相对来说反而离男宾更近一些。 直到这个时候黛玉才猛然意识到,她跟着小丫头到这里来是多么的不妥当。 为什么别人都在喜笑嫣嫣宴饮中,你却悄无声息地跑到男宾附近,即使理由再充分,你也解释不清自己的不安分了。 时间飞速地滑过,黛玉的额头紧张得冒了汗。 假如今天这件事真的被别人做成,不光她的脸丢尽了,就连外祖母和萧老夫人的脸也都被丢尽了。 宅子里的这些弯弯绕,一不小心就把她绕了进去。 一分神,黛玉没留意脚下,脚下背后有一块柱子的围挡突出来,她是倒退着往后走的,看不见那块围挡,就这样被猛地一绊,倒下了。 宝玉越走越烦热,眼睛渐渐变得模糊不清,眼前的林妹妹变成好几个影子,一直在他的眼前晃啊晃。 晃着晃着,林妹妹突然不见了…… 宝玉一怔,竟一时不知道该往哪里才是。 闭着眼使劲摇摇头,眼前还是晕的厉害。 身体里的那股火依旧窜得凶猛,窜得他心烦意乱,就觉得鼻子一热,一股热流涌了出来,伸手一摸,竟摸了满手的鼻血。 …… 青岚郡主从黛玉被小丫头叫走就一直关注着这边的动静,当看见黛玉离宝玉越来越近的时候,她都要狂喜地跳起来,心里一个劲地狂喊快了快了,快了。 突然,不知道姓林的怎么了,竟然停住脚步,不再往前迈步。相反的过了一会,她急速地向后退起来。 此时离宝玉还有一段距离,远达不到她要污蔑两人的目的,她一着急,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身旁的人奇怪地看她一眼,问道:“郡主,您怎么了?脸色怎么这样红,需要帮忙吗?” 她赶紧笑着摇头道:“没事没事,我就是坐着乏了,随便站一会就好。” 就说这两句话的工夫,眨巴眨巴眼的时间都不够,再看过去的时候,姓林的竟然错眼不见,消失了。 她张大了嘴巴,见鬼了! 她来过萧府好多次,此次宴会之前她就打听过女宾会在后院湖边摆席面,男宾也没出太远,就是与后院一湖之隔的另一处院子里。 萧府的院子建的与众不同,别人家是院墙连院墙,再不济也是有房子隔开的,萧首辅家不。 他家的院子与院子之间要么是用密密的树林隔开,要么是用假山,或者用宽阔的湖水隔开。 两边院子相通的往往只有一座回廊桥,桥面很长。 人在上面将无所遁形,除非你跳到水里去。 也因为如此,桥上的人但凡是发生点什么事,桥下的人将看的清清楚楚,是真正的一览无余。 今天这个局,她布了多久只有她自己知道。 从看到表哥极力维护林黛玉的态度那天起,她就在琢磨怎样才能让表哥再也惦记不成姓林的。 想来想去,唯有毁了她。 而毁了她的法子有千万种,都不如让她清白尽失来的彻底。 这样的把戏在她们府里简直不要太多,随便问个嬷嬷,都能给她出十个八个主意出来。 于是她假装带着嬷嬷到萧府来找萧长鹤的庶女萧安然玩,萧安然自己都没想到一向傲慢的郡主会纡尊降贵过来找她,荣幸之余,带着她把院子逛了一遍又一遍。 逛的过程中,她的奶妈李嬷嬷便示意她看那座廊桥,等到萧安然如厕的时候,李嬷嬷悄声说道:“要是男女宾在此处分隔的话,这廊桥倒是可以一用。” “哦?”青岚郡主看着廊桥,眼里充满了疑问,奇怪的道:“怎么用?” 在她的印象里,她以为主意要打到休憩的屋子或其他密闭点的空间里呢。 李嬷嬷道:“在屋子里的把握不大,那林姑娘又不是一个人来赴宴,想把她单独领到屋子里恐怕没那么容易,” “但是这里不一样,这里视野空阔,无遮无拦,林姑娘不会有警觉之心,想要将她哄过来其实很简单,” “而万一她在桥上有点什么动静,男宾女宾都惊动起来了,到时候她就是想遮瞒都遮瞒不过去的。” 青岚若有所思地看着廊桥,心里还是有些疑惑,道:“可是在座桥上,她又能有什么动静呢?最多掉到水里去,那又怎样,有的是人等着救她呢?” 她眼珠子一转:“你不会是想随便找个小厮把她救上来,大庭广众之下让人都看见她衣衫不整被小厮抱?” 李嬷嬷想都没想就摇摇头,她在王府待了几十年,什么勾当没见过?郡主说的这个招数简直太低级,她可不屑于去用。 正要再说什么,丫头在身后低声道:“萧姑娘回来了。” 两个人便止住话头,回过神来,却见萧安然身边又来了一位姑娘,竟是京城里出了名的恨嫁女,修国公府十九岁的嫡女侯英子。 一看见侯英子,青岚不禁挑了挑眉头。 她怎么也来了? 真是看不出来,这小小的萧家庶女,竟然什么人都能结交得上。 要知道侯英子这个人可一向倨傲的很,不是谁都能入得了她的眼的。? 第一百一十八章 遇见侯英子 修国公府侯家大夫人成亲多年无所出,在将近三十的时候才得了侯英子这么个闺女,那可真是宠的没有边了,她就是要天上的星星,侯大夫人都能想办法给她弄来。 也因为这样,侯英子从小就跋扈张扬,谁也不放在眼里。 后来在一次宫宴上,他们这些差不多年龄的围拢在一起玩耍,侯英子非要北静王给她当坐骑,北静王不干,她就指使被她打怕的一帮人打北静王,结果北静王将她揪过来好一顿胖揍。 青岚记得当时所有人都吓呆了,一向都是侯英子打别人的份,哪里看见过侯英子被打的这么狠的时候。 偏偏侯英子还很受用。北静王在那一刻成了所有人心目中的英雄,这些人里也包括侯英子。 打惯了别人的人,猛地被别人打一顿,不但不生气,反而生出了浓浓的倾慕,从那个时候起,侯英子就下定决心,长大了一定要嫁给北静王。 可惜天公不作美,就在她即将及笄的时候,侯府大夫人生病去世,侯英子必须为母守孝三年,等到三年期满她也十八了。 此时的北静王早就已经成亲,甚至连侧妃妾室都有了好几个。 侯英子就是再想嫁给他,修国公府也不可能让嫡女去给别人当妾室的。 可是她又生性骄傲,看不上那些弱的像个鸡崽子似的男子,于是婚事便一拖再拖,眼看着都要二十了,到现在都没找到合适的人家。 青岚在萧府里,猛然见到侯英子,还真为萧安然的交际而赞叹。 她都摆不平的侯英子,在萧安然身边竟然和气地又说又笑,一点都看不出以前那种狂妄放肆的气息来。 侯英子睨了一眼青岚,皇室里的人就没几个好东西,待要不理她,又因着萧安然的面子,于是客气地点了点头,嘴角使劲往上提了提,就算是笑过了。 青岚身边的婢女拉长着脸,见了郡主竟然不行礼,眼里这么没有礼数,活脱脱一个女霸王模样,总有一天要治她的罪。 侯英子才不管她们怎么想,她是过来找萧安然的,本来想请萧安然一起去佛寺上香,结果听说青岚来做客,只好也跟着来到后院,等青岚走了再说。 当年她在寺庙里为母亲守灵的时候,萧安然也在那里为自己的姨娘守灵,两个人在最彷徨悲伤的时候认识,互相安慰,抱团取暖,感情自然就比别人亲近几分。 更何况萧安然这个人性情温和,善解人意,看着年龄小,却总像个姐姐似的关心她维护她。从来不像其他那些高门贵女,除了背后诋毁她,就没长点好心眼出来。 萧安然夹在两个互相看不惯的人身边,巧笑倩兮,左右周全,尽力哄着这两尊大神。 侯英子懒懒地躺在一旁的吊床上,都快一个时辰了,那个狗屁青岚郡主还不走,再待下去,她都要被太阳晒得睡着了。 正在她昏昏欲睡的时候,就听见青岚对萧安然说起北静王府的事情来。 她的耳朵一支棱,困意顿时消失了一大半。 只听青岚道:“大夫说我表嫂的病已经没有得治,府里已经将一应用具准备齐全,看样子,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 萧安然听了,叹息道:“真是可惜了,年纪轻轻的就得了这么重的病,别人听了都替她惋惜难过,更何况是她的至亲,真不知道她们得多难熬,唉!” 说完这句话,空气里出现一瞬间的寂静。 过了一会,就听见青岚又说道:“还是萧姑娘善良,不像有的人,我表嫂人还在呢,就惦记上王妃的位子了。” 她说的是黛玉,萧安然一听就知道,但是因为黛玉刚救过自家祖母,在这件事情上她还真不好说什么。 更何况一切都是别人传言而已,算不的数的。 前几天不是还听人说,北静王已经当街承认和林姑娘之间清清白白,那些事都是别人杜撰出来以讹传讹的吗? 青岚见萧安然不搭话,便也不再说什么,反正她这话也不是说给萧安然听的,她是说给旁边那个假装睡觉的侯英子听的。 等到青岚走了之后,侯英子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地问萧安然:“她最近怎么总来找你?以前也没见她把你放在眼里过。” 萧安然笑笑,“可能是宴会将至,她想提前了解一下场地环境,再决定那天该穿什么样的衣服,该戴什么样的首饰。” 侯英子一听,瞥了瞥嘴角,道:“有什么好臭美的,长的好穿什么也好看,长的像个丑八怪,就是穿天上的云纱也好看不了。” 这话成功把萧安然逗笑了,“你呀,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这样说话很容易得罪人的。” 侯英子嘁了一声道:“我还怕得罪他们?” 该他们怕她才对好不好? 青岚郡主这边和嬷嬷回府之后,关起门来细细合计了一番,这才明白了嬷嬷坚持用廊桥的意思。 原来嬷嬷是想先将贾府嫡公子贾宝玉引到桥上去,再把姓林的也带过去。 光听说两人青梅竹马,那就给两个人在桥上制造出点事情出来,让他们好事成双,大庭广众之下,看他们往哪里躲? 只是要想达到目的,还是得需要用点额外手段的。 至于是什么手段,那就看嬷嬷能不能弄到需要的药了。 嬷嬷说这些事情不用对郡主说,毕竟她身份尊贵,而且是个刚及笄的小姑娘,那些腌臜的事情不能脏了她的耳朵,她只等着结果能解恨就行。 一切都进行的那么顺利,药被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到了贾宝玉的酒水里,贾宝玉也很轻易的就被带到了廊桥中间的位置,而林黛玉也在小丫头的指引下,向着廊桥而去。 青岚郡主的心情激动的像揣了一只兔子,砰砰直跳。 丫头走到桥头,趁着黛玉不注意溜掉了。 贾宝玉热得撕扯衣服了。 林黛玉一步一步走近了他 只等两个人再近一些,贾宝玉在药力的作用下失去理智,伸手将黛玉抱住的时候,她就假装无意间看见,然后大叫一声引得所有人都看向他们,她的目的就大功告成了。 突然,林黛玉止住了脚步。 竟然往后退开了。 青岚着急,一时忍不住,站了起来? 第一百一十九章 合欢春 黛玉真的不见了。 消失的莫名其妙,等到有人听见宝玉的动静跑过去的时候,只看见宝玉一个人在那里,鼻子和手里全是鲜血。 问他话,他也不回答,只是烦躁地撕扯着自己的衣服。 他的动作惊动了萧府里的所有客人。 萧首辅脸色阴冷,下令所有人待在原地,府兵们严阵以待,将院子围得水泄不通。 因为他刚刚得到消息,林姑娘不见了。 为了林姑娘的名声,他选择不声张。 王夫人看到宝玉骚动不安的样子,心疼地哭出了声来。 贾母捂着心口,心口一阵一阵的疼。幸亏黛玉准备了很多急救药,走到那里鸳鸯都带着,赶紧给贾母喂上,将她抬到萧老夫人的屋子去躺着了。 府里有几位御医也在,替神志不清的宝玉诊过之后,御医们表情严肃地道:“他被下药了,经过查验,应该是用了药性很强的合欢春,” “这种药除了与女子欢好外没有别的办法可以解,而且对身体的损害非常大,需要将养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养回来。” “合欢春?”萧首辅没听说过这种东西,皱紧了眉头,问道:“诸位能确定是这种药吗?” “能,”御医很笃定,“我等各自诊断,到最后各自得出结论,竟都认定就是合欢春。” 见萧首辅还是不太明白的样子,御医靠近跟前,小声道:“他喝酒的杯子里有残留的底子,正是合欢春不假,” “更何况这合欢春的特征就是身上潮红,有许多的红点,尤以那里最重。如不抓紧解药,恐怕会造成终身伤害,严重者还会有生命危险,大人要快点想办法了。” 说完,还意有所指地用眼睛示意萧首辅看向宝玉的某个部位,萧首辅顿时明白了,转身吩咐萧长鹤,“去问一下贾家,贾公子的侍妾在哪里,抓紧叫过来为公子解药,要快!” “是。”萧长鹤赶紧转身出去找贾政。贾政一听,又急忙让赖大去找王夫人了。 好在所有高门大族的规矩就是少爷们年岁渐渐大了的时候,是要在房中放几个丫头随身伺候的。人们自来都是这么过来的,在大家的眼里就像吃饭喝水一样平常,不涉及任何道德和情感上的问题,所以提起来的时候,也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妥。 更何况这是现如今唯一能救宝玉的方法了。 萧首辅亲眼见着宝玉被抬到暖阁里,这才脸色一凛,眸子里的冷鸷像淬了毒,道:“严骁,家里的防守是不是有点太宽松了啊?” 严骁是他的侍卫,只听他一个人的话。 听到他这么说,当即跪在地上,道:“属下失职。” “嗯,”萧首辅的声音很淡,淡地几乎听不见,“回头自己去领三十个板子,再出现这种事情,你就不用在我身边伺候了。” “是!”严骁话不多,态度很坚决。以后绝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今天简直就是他的耻辱日,从十几岁跟在首辅身边护卫,从来没出现任何纰漏,没想到一出就出了个大的。 “去,去查清毒药来源,还有林姑娘,你自己知道该怎么办,去。”萧首辅的声音依旧不高,只有贴身的人才知道,这是他暴怒的征兆,表面上越不动声色,证明事情的严重程度越厉害。 严骁得令,转身带着侍卫出去了。 春药的事情查起来很快,去青楼一问就知道这种药的源头来自哪里。 将卖药的抓起来一审,卖药的说他的药只要不超量是不会对人体有害的,而且效果很好,所以来找他买药的人很多。 除了卖给勾栏院和花船,偶尔也高价卖给一些老嬷嬷们,他也打听过了,老嬷嬷们基本上是某些高门大户人家姨娘的下人,为了帮主子争宠才来买的。 至于这里面有没有人拿药来害人,他是真的不知道。 侍卫让他想想都有哪些府邸的下人来买过药,他不说,还开始耍起无赖,嫌严骁他们耽误他做生意,侍卫待要发火,严骁走上前去,问了句:“说,还是不说。” 严骁的语气冰冷而又阴沉,卖药人心里害怕,嘴上却依旧强硬,还色厉内荏地伸出一根手指头,指着严骁道:“我不是吓大的,你少吓唬我,我在官府有的是关系,小心我……” 话没说完,就觉得眼前寒芒一闪,血液一溅,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地上。 他的手还保持着伸出去的状态,但是一截手指头已经不见了,掉在地上,鲜血飞喷出来。 他的脑袋懵了一下,这才感觉到痛楚的传来,顿时痛的大叫起来,“啊,啊……” “闭嘴,”严骁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卖药人看见他冰冷的眼神,恐惧地发抖,紧紧咬着牙关,捂着那根断指,一点声音都不敢出了。 他的耳朵清晰地听见眼前这个阎罗残冷的话:“再不说,砍手。” “说,说,小人说,什么都说。” “都有哪些府邸的人过来买过药?”这次是严骁亲自问的。 “都有,都有……\"卖药人说了没几个,严骁都命手下记下来,再问,就想不起来了。 卖药人哭着道:“小人真的只知道这么几个,其他的都是小人吹牛。大户人家的嬷嬷就是来买,一般也不是亲自过来,” “她们会去相熟的药店,小人把药放在药店里,药店伙计被小人收买,等掌柜的不注意时偷偷卖给嬷嬷们,人不知鬼不觉又挣了银子,比小人自己卖挣的还要多。小人说的句句属实,不敢撒谎,求大侠饶小人一命啊。” 严骁也不说话,就那样静静地盯着他,直盯得他瑟瑟发抖,还得强忍着手上传来的痛,不敢出声。” “今天的事,要是外面出现一句传言,你这条命就不用要了,你明白?”严骁问。 卖药人慌不迭地点头,“小人明白,大侠放心,小人什么也不说。” “行,”严骁扔给他一个瓶子,“上点药,死不了。” 然后对侍卫道:“让他把药店名字都写下来,挨个查,要尽快,如果有人不合作,他就是例子。” “是!”? 第一百二十章 青岚郡主很可疑 寻找黛玉的事情是秘密进行的。 客人们只知道贾府公子好像吃了什么不合适的药,已经在救治,也不好探听太多,便一拨接一拨地离去了。 青岚本来想提醒一下众人黛玉不见了,但是又觉得那样太冒险,刻意的痕迹太明显反而会露馅,便什么也没说,也跟着告辞回去。 严骁的人回来禀报,说已经查出药的来历,交给首辅几份名单,有买药人的来历,有买药的时间,还有京中几家经营这种药的药店名字。 药店里卖过这种药的伙计也都记下来,也审过了。 其中最值得怀疑的是青岚郡主的奶娘李嬷嬷! 萧首辅皱着眉头,从府里发生这些事起,他的眉头就没打开过。 眼看着天就要黑了,如果找不到林姑娘,一个娇滴滴的女娃子,这样莫名其妙的失踪,以后即使没有生命危险,这辈子也会被人诟病的。 事情发生在他们萧家,林姑娘是他萧家的大恩人,来做客的工夫竟然人不见了,简直就是在打他的脸。 听到青岚郡主这个名字以后,萧首辅的脑子里迅速闪过青岚郡主这几天频频造访的情形。 府中杂务他不关心,但也听说过青岚郡主和大房孙女交好的事情。 想到这里,萧首辅微微睁开眼睛,吩咐管家道:“去,将五姑娘叫过来。” 管家应声而去。 萧安然过来得很快。 祖父召见,没人敢怠慢。更何况祖父一向对她不薄。在她姨娘病逝的时候,还特意让人通知大太太以后要对她多点关心。 大太太不是个刻薄的人,再加上有了祖父的关照,因此她在府中的日子并不难过,相对而言甚至比很多大户人家的嫡女日子都好过许多。 萧首辅见孙女进来,摆手让其他人都出去,这才慢慢道:“你把这几天青岚郡主过来找你的经过都一五一十地说一遍,一定要说清楚,不能落下任何细节。” 萧安然一惊,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略微诧异地看着萧首辅:“祖父,孙女错了……” 萧首辅扬手止住:“不是你的事,你可能被人利用了。只要你把这几天的事情说出来,我会让人梳理清楚的,” “她来的时候什么说辞?来了以后都去了府中哪里?干了些什么事情,这些事情都是谁提议的?她是怎么突然要和你交好的?还有其他,你自己慢慢回忆,越细越好。” 这样说,还指了指旁边的一个椅子,让她坐下来。 萧安然慢慢坐下,脑子里混乱一片,但是她心里却清晰的很。 难怪一向眼高于顶的青岚要来和自己一个庶女交好,原来是抱了目的的。 至于抱了什么样的目的,她也不敢问祖父。 她知道府里好像发生了什么事,不然不可能好好的宴会说停就停了。 “起先她突然派人送帖子给孙女,约孙女逛银楼,说是想问问宴席的事,孙女那几天有点不舒服便委婉拒绝了,” “她一听孙女不舒服,非要过来探望,还带了礼物,孙女已经将礼物交由母亲看过了,母亲让孙女自己留着就行,” “第二天她又来的时候,连孙女都奇怪,毕竟孙女的身份与她相差太多,她是个骄傲的人,突然间和孙女如此亲近,孙女还是有些诧异的,” “她说想知道宴席在什么场地举办,好确定那天准备什么衣服首饰,孙女去问过祖母,祖母说在后院湖边,孙女便带她去逛了逛,” “结果这一逛,她说特别喜欢咱们府里的布局,并问孙女如果她经常过来的话府里会不会烦,孙女肯定说不会,” “然后,她就又来了一次……” 萧安然说了这么多,也不见祖父回应,心里不由得忐忑,不知道祖父是不是嫌她说的太啰嗦。 可是萧首辅却听得很仔细,生怕落下什么细节,见孙女停止叙述,便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她过来的时候随身伺候的是什么人?伺候的人去过府中哪里?做过什么事没有?都是什么动作和表情?你再好好想想,想不起来的就让丫头一起想,把知道的都告诉他,”萧首辅指了指身边一个侍卫,“你跟着姑娘到老夫人那里去,把姑娘说的都记下来,记好赶紧送过来,要快!” “是。”众人退下。 萧首辅陷入了沉思。 从孙女的话里可以听得出她是不知情的,一个人是不是撒谎他一眼就能看得出,刚才孙女没有撒谎,这点他很欣慰。 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万一是自己府里有内鬼,那他可真要对自己这么多年的经营产生怀疑了。 如今看来,所有的疑点都指向了青岚郡主。 只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青岚郡主的祖母是太上皇的姑姑,只是年岁比太上皇小了很多,当年对皇上那叫一个好,皇上荣登大宝,有很大一部分都是这位老公主的功劳。 所以青岚一出生,皇上便赐了她郡主的封号,就是为了报答姑祖母的恩情。 而这个青岚郡主被人簇拥惯了,一直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她能主动到首辅府来找一个庶女玩耍,这件事情本身就透着许多不合理。 片刻过后,侍卫拿着从萧安然那里做的记录回来了。 萧安然的丫头说,她曾经看见青岚郡主的嬷嬷东张西望,样子很不安分,所以自己就多看了两眼。 后来发现那嬷嬷鬼鬼祟祟的和郡主说了什么话,然后两个人一起看向府里的廊桥,当时姑娘没在眼前,只留下她和另一个丫头伺候,她就多长了个心眼,仔细观察她们的一举一动。 过了一会姑娘和侯姑娘一起过来了,青岚郡主便坐下和姑娘说话,郡主的嬷嬷却盯着廊桥发了好一会子呆,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再后来,就是青岚郡主和姑娘说着说着话,突然提起北静王的事情来,丫头被八卦话题所吸引,便忘了继续观察那嬷嬷了。 萧首辅看完这些,一时没有说话,闭上眼睛想了想,对萧长鹤道:“你让人画一幅那嬷嬷的画像,带上画像给卖药人看一看,问问是否从他那里买过药。” “是,”萧长鹤吩咐下去,回身看见父亲疲惫的面容,关心地道:“父亲吃点东西休息一下,这些事情急也急不来,一切都在调查着,肯定会很快有结果的,您别太担心。” 萧首辅长叹一声,捏了捏眉心,道:“怎能不担心,林姑娘现在踪迹全无,人是在我们府里不见的,别说贾府老太君受不了病倒了,就是你娘不也急得起不了身了吗?”?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与安南人有关 萧长鹤默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吩咐人去厨房为父亲熬了点粥,端来请父亲吃了。 夜晚已经降临,好好的一场春日宴办成这样,整个萧家都沉郁无声,只有外书房的灯一直亮了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萧首辅便进了宫,直奔洪寿宫而去。 太上皇昨日就知道了黛玉不见的消息,几乎一夜没睡,听说萧首辅过来,赶紧让常公公将人带了进来。 憋了一晚上的怒气,终于可以撒出去了。 一见面,太上皇就对着萧首辅骂开了:“姓萧的,你是老得不能行了是不是?好好的办场宴会,一个大活人说不见就不见了,” “这都整整一天一夜了,一点消息都没有。人究竟是还在你家里还是已经被掳到外面,你到底有没有点头绪?若没有,孤便派风影卫去你家搜查,到时候你可别怪孤不给你留脸面。” 他骂他的,萧首辅也不接话,而是在常公公端着膳食上来的时候,直接凑到桌边,拿起一个热包子便往嘴里塞。 等到太上皇骂完一句,他已经接连塞了两个包子。正准备端起一碗粥喝的时候,被太上皇一巴掌拍在手腕上,斥道:“吃吃吃,就知道吃,怎么没饿死你?林丫头不见了,给我找不回人来,孤让你吃不成明年的包子。” 萧首辅听他骂骂咧咧发泄完,包子已经又吃了一个,从袖子里掏出绢帕擦擦嘴,接过常公公递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这才像终于缓过点气来似的,对太上皇道:“臣已经大体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只是这事涉及皇室宗亲,臣不敢贸然出手,所以便早早来太上皇这里讨个旨意。” 太上皇一怔:“皇室宗亲?谁?” 萧首辅看了眼常公公,常公公赶紧将人都赶了出去,萧首辅这才道:“是青岚郡主。臣已经都弄清楚了,青岚郡主接到宴席请帖的时候就开始计划这一切……” \"等等等等,\"太上皇打断他的话,奇怪的问:“青岚和这件事情有关?她们两人有过节吗?据孤所知,林丫头并不认识青岚啊。” “林姑娘不认识郡主,可是郡主认识林姑娘啊。”萧首辅答道。 这话怎么听怎么觉着别扭,太上皇皱紧眉毛,神色不虞地看了眼萧首辅:“你把话说明白些,别跟孤绕来绕去。” 萧首辅颔首:“臣查过了,青岚郡主好像对太上皇您为林姑娘和北静王赐婚一事很不高兴,有意无意在臣孙女面前提过好几次,话语里都是对林姑娘的不满意,” “臣昨晚派萧长鹤亲自去北静王府找王爷求证,王爷说郡主还真问过他这回事,他也告诉过郡主,自己与林姑娘并不认识,况且婚事也没成……” 他端起茶来,又喝了一口。 太上皇听到这里却已经知道,他们问的都是那个假王爷,是替身。 萧首辅放下茶杯,接着说道:“郡主的奶娘去药店买过一种叫合欢春的药,趁着臣府里举办宴会的机会,将药下到荣国府嫡孙贾宝玉的酒里……” 太上皇沉吟不语,只听他说话。 就听萧首辅继续说道:“卖药给嬷嬷的人和把药下到贾宝玉酒杯里的人都已经被臣控制,他们都说收了郡主奶娘的好处,臣过来是想求太上皇一个旨意,允许臣将郡主的奶娘带出来问话,只有审问过奶娘之后才能知道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说不定,还能问出林姑娘的下落来。”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的声音低了下去,看得出心情很不好。 毕竟昨天晚上一夜未睡,能追查到的也只是给贾府公子下药的事情,至于林黛玉的失踪,则没有一点线索能证明郡主也参与其中。 太上皇没有说话,脑子在迅速地转动着。 从听到萧首辅说与皇室宗亲有关的时候起,李德昌就已经在候着了,此时太上皇一个摆手,萧首辅就觉得眼前黑影一闪,接着便是一阵风刮了出去。 太上皇的心情也不好,还以为能听到林丫头的消息,结果都这个时候了,还没有人能知道林丫头究竟去了哪里。 看了眼胡子拉碴的萧首辅,太上皇闷声道:“把那碗粥喝了,一晚上没睡,你以为你还是年轻那会吗?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子,小心有一天比我走得还早。” 萧首辅也不客气,当即端起碗来喝粥,嘴里还含含糊糊地道:“走得早点也好,臣去了那边照样能帮您打来个太平天下。” 是啊,当时天下初定,他们几个人意气风发,哪管他什么来路的挑衅,统统没有放在眼里过。 神来杀神,魔来灭魔,整个天下都被他们治理得服服帖帖。 那个时候他们一门心思等着太子上位,甚至还约好了要踏遍这大好河山,感受一下自己打下的江山,该是何等的痛快。 可惜,一切都停留在太子出事以后。 太上皇端起碗来,喝了一口汤,见萧首辅好像没吃饱,随手又拿了一个包子递给他,道:“孤的人已经查到了,首辅府当天曾经运出过泔水车,还拉过一些喂马的草料,能装下大活人的也只有这些了。” 转脸看一眼萧首辅,“你眼睛瞪那么大看孤做什么?难不成你以为孤会只等着你们来给孤送信,孤就不会自己查了吗?” “看看你查到现在都没找到林丫头就知道了,你的脑子可真的老了,现在可不如孤敏捷咯。” 其实他没说的是,这些消息也是水溶连夜派人递进来的,而且水溶的人已经追了过去。水溶说,如果没弄错,掳走林丫头的这帮人是从安南过来的。 太上皇心里比谁都清楚,黛玉是因为救他,被安南给记恨上了。 两人吃完饭,走到廊前的台阶上,就那样坐了下来,此时的太阳已经升起老高,天上没有一丝云彩,湛蓝的天空下,一切魑魅魍魉都终将无所遁形……? 第一百二十二章 到公主府抓人 李德昌到荣月公主府的时候,公主府里的人吓了一跳。 谁都知道他出面意味着什么,他不需要出示腰牌,就可以带走任何一个人。 老公主坐在厅堂,睨着李德昌,老半天才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问道:“有何贵干?” 李德昌拱手行礼:“请郡主和奶娘去问点话。” 话音刚落,郡主母亲沈氏吓得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吃惊地问:“请谁?” 李德昌道:“请郡主和奶娘到洪寿宫问话。” 沈氏顿时惊得魂魄都飞了。 到洪寿宫问话,是太上皇要亲自问吗? 女儿是她的心头肉,从小到大没受过丁点委屈,如今要被带到太上皇那里去,那还不得被吓死过去。 想到这里,她连连摆手,对李德昌道:“不行不行,有什么事你在家里问就可以,不能把郡主带出去。她胆子小,万一吓着了谁能负责?” 她就不信了,她就是拦着,李德昌还敢动手抢人不成。 老公主的脸色也很阴沉,从没想到有一天,太上皇抓人竟抓到她的府里来了,“郡主犯了何事,太上皇要派你来带人?” 派风影卫头目过来,是想吓唬谁呢,太上皇又怎样,她这么大辈分了,还能被个侄子吓死吗? 当年皇兄在世的时候,这个侄子桀骜不驯,她就很不看好他,没想到最后皇位被他继承,还早早定下了太子。 好在太子短命死了,她便调动所有皇室成员为皇上保驾,终于将皇上推上皇位。 那个时候她才彻底松了一口气,有了这从龙之功,家族怎么样都至少还要旺三代。 可如今她人还在呢,就敢抓人抓到她府里来了,她就不信了,看今天谁敢带走她的宝贝孙女,她就去和谁拼命。 “做了什么事情,郡主自己心里清楚,还请郡主早点出来,小人也好回去复命。”李德昌的语气也变得冰冷起来。 真不明白这些所谓的权贵是怎么想的,凭你权势再大能大得过太上皇吗?让你走你就走,有什么好啰嗦的?就好像啰嗦半天能逃脱得了似的? 更何况他是太上皇的暗卫,只有太上皇是他的主子,其他人在他眼里屁都不是。说句僭越的话,太上皇让他去抓皇上他都敢去,更何况这些过气了还不自知的人了。 老公主一听李德昌的话,当时就怒了,手里的拐杖一拎,顺着力气就打了过来。 李德昌伸手轻轻一握,毫不费力就将拐杖抓在手里,然后,将拐杖一撒,轻松一跃便离了老公主的范围。 转身对着外头一个呼哨,就见几条黑影刷刷飞过,瞬间不见了踪迹。 老公主大怒,站起来就要追着打,沈氏也大呼小叫地站起来,往门外扑去。 整个公主府顿时人仰马翻,鸡飞狗跳。 李德昌冷冷地抱着双臂,也不拦着她们往后院跑。 他知道她们是去阻拦抓人的,可惜只要他的人一出手,等她们过去的时候,人恐怕早就被带走了。 说起来今天也算他失策,想着给公主府一个面子,先打个招呼再走。 早知道他们这么拎不清,他还不如一声不吭就把人带走呢。 可见人就是不能惯着,一惯着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此时,一阵呼哨声从远处传来,他伸手进嘴里,回了一声,转头看了眼一直坐着没说话的公主府长子,郡主的父亲礼部侍郎汤显淙,道了声:“得罪。” 一个闪身,人已经不见了。 后院里传来歇斯底里的哭喊声,汤显淙的脸扭曲得可怕,太阳穴上青筋暴起,满腔怒火在肚子里一个劲地乱窜,却无处发泄。 站起身来,他对管家道:“备马,进宫。” 管家赶紧小跑着出去。 …… 洪寿宫。 太上皇和萧首辅已经下了一盘棋,抬头看看顶上的太阳,萧首辅道了一声:“李德昌难道也老了?这么近的距离,以前喝杯茶的工夫就抓回来了,如今这都喝了一肚子茶了,人竟然还没带来?” 常公公端着一盘点心放下,对萧首辅道:“老奴猜着李德昌被荣月公主拦下了,没法动手呢。” 到底是太上皇身边的人,个个都活成了精,最会的就是揣摩人心,常公公一猜就知道李德昌去和老公主打招呼了。 不禁摇了摇头,得找点工夫说说李德昌了,以后可不能再犯这样的低级错误,从先太子走后荣月公主上蹿下跳的时候起,她在太上皇眼里已经就没有情分了。 李德昌怎么能连这点事都看不明白呢?真是个莽夫,一时不教都不行。 “唉。”常公公叹了一口气,顿时觉得自己任重而道远,且得好好活着,好为太上皇调教人。 说着话的工夫,李德昌终于回来了。 太上皇手里的棋子没有放下,任李德昌跪在脚下,也不搭理他。 别以为只有萧首辅恼火,他更恼火。 带个狗屁奶娘都这么墨迹,这还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风影卫吗? 风影卫的名声可以不要,他太上皇的面子可不能不要。 谁都知道风影卫是他自己的暗卫组织,要是让人知道风影卫头目亲自出门抓人都敢有人拦,以后人人效仿,他在别人眼里还有没有点权威了? 别人还没怎样,他自己先把自己架空了。 可见他的铁腕收起来太久,久到连身边的暗卫都佛系起来,这可不是一个好迹象,得改啊! 李德昌跪着不敢说话,下面被绑过来的青岚郡主却没有那么安分。 刚被扔在地上,她就开始挣扎,嘴里塞着一团布说不了话,便唔唔唔地使起劲来。 她一挣扎,她的奶娘也跟着使劲挣扎。 李德昌这次学聪明了,哪还还由得她们在太上皇面前如此放肆,当即将手一扬,也不知道扔了两颗什么东西过去,两个人瞬间便瘫软在地,动弹不得了。 耳边终于清净起来,太上皇耷拉着眼皮,也不看底下躺着的两人,而是盯着手里的棋子,问李德昌:“知道错在哪里了?” 李德昌跪着:“知道,奴才愿意领罚。” “嗯,去,先去领二十个板子,回头再过来。”太上皇边下棋边慢条斯理地道。 要不是他刚才知道出手,至少要打他四十大板。 愿意打他,就证明还愿意用他。 李德昌赶紧应道:“是,多谢主子!”?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太上皇发威 黛玉到现在都没弄明白,自己怎么就被人从水底掳走了呢。 就在她倒地的一瞬间,只觉得有什么东西猛地勾住了她,没等她有所反应,瞬间,就被拉到水里了。 水很凉。 她想叫。 刚一张开口,水一下子就灌入嘴里。 赶紧挣扎想浮出水面,却不料水里竟潜着好几个水鬼,紧紧抓住她不让上浮。 还给她往脸上扣了一个什么东西,嘴里又塞了一个能吸气的管子,然后几个人合力拖着她,紧贴着桥底滑动。 黛玉的手和脚都被束缚住了,就是想扑腾水把人引来都不行。客人们都在欢声笑语,没有人会趴下往桥底看一看,也就没有人关注到这一切。 萧府的湖水连通外河之闸,引泉而入。 几个水鬼早就做过功课,此时趁着没人注意,熟门熟路地将黛玉从水底闸口带出了萧府。 外面停着一辆泔水车,水鬼们将几近昏迷的黛玉抬到车上,车底是一个暗箱,黛玉被放进暗箱里,他们扣动机关,顶部木板瞬间合上,板子上面再放几个大木桶,木桶里倒满泔水杂物,怎样看都看不出有什么破绽。 不知道过了多久,黛玉从昏睡中醒来,嘴里塞了一块布,颠簸中能感受到是在一辆马车上。 她闭了闭眼睛,想活动一下手脚,这才发现手脚依旧被绑缚得紧紧的,麻的几乎没有了知觉。 身上没有一丝力气,头也晕的厉害,马车摇摇晃晃,不知不觉中,黛玉又昏睡了过去。 …… 此时的皇宫里,李德昌已经领完板子重新回到洪寿宫,太上皇依旧在和萧首辅下棋,等着他回来。 这次回来,李德昌没敢再耽搁,直接命人端来一盆水,往青岚郡主和奶娘的脸上一泼,两个人一下子被激醒了。 青岚睁开眼,见是李德昌站在眼前,跋扈的性子一时忍不住,破口大骂道:“你个狗奴才,竟敢……” \"啪!\"一名小太监给了她一巴掌。 李德昌微笑地看着动手的小太监,拍拍他的肩膀:“不错,有前途,以后我罩着你。” “是,是。”小太监高兴坏了,自己长眼色,专打那些敢在太上皇面前嘚瑟的人,果然是打对了。 以后有昌爷罩着,可以在宫里横着走了。 青岚不敢置信地捂着脸颊,看看不远处正在下棋的太上皇,一时被打懵,竟也不敢再出声。 一阵风刮过,太阳再暖和,也挡不住她身上被水泼过的凉意,她往奶娘身边挪了挪,冻得瑟瑟发抖。 太上皇终于下完这盘棋,接过常公公递来的布巾擦擦手,端起茶杯喝一口,这才不徐不疾地道:“你这丫头不简单呐。” 院子里寂静无声,都在听太上皇说话。 他接着道:“小小年纪,竟学着给人下药,你说说你,这都是从哪学来的毛病?” “嗯?”他的声音从头到尾都没有起伏,却给人一种压的几乎喘不过气来的感觉,“是跟你奶娘学的?还是公主府里耳濡目染的?” 不知道是冻得,还是吓得,青岚和奶娘抖成了筛子,嘴里嘚嘚牙齿直响,就是说不出话来。 小太监见她不回答,大着胆子向前,斥道:“大胆,太上皇问你话呢,快说。” 斥毕,退后两步,腿有点软,强自镇定着。 青岚被吓住了。 从小到大被捧惯了的人,头一次遇见如此毫不留情的场面,一时不知所措,生怕再挨一巴掌。 原来平日里的猖狂只是外强中干,去掉这层表皮,骨子里都虚的,是不堪一击的。 太上皇倒也不必等她的答案,而是慢条斯理地叙说,就好像看见过事情的整个过程一样。 “你嫉妒林姑娘,对?”吹吹茶水,太上皇道:“你想让她在宴会上出丑,让孤再也没法将她赐婚给水溶,对不对?” “叫孤怎么说你好呢?多好的年纪,非得学这些勾当,你怎么就能想到将药下到贾宝玉的酒水里,再让人将他们两人骗到一起去呢?” “骗到一起之后呢?之后你想干什么?你想让所有人都看见他们出丑,想让林丫头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想彻底毁了她?” 太上皇的声调扬起了一些,还带了点痛心,“小小年纪如此恶毒,是谁把你教成这个样子的?一计不成再生一计,眼见计策不行,你竟然把林姑娘掳走了,对吗?” 说到最后的时候,太上皇的声音已经非常冷冽,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透着彻骨的凉意,一截一截将人冻透,僵在那里不敢动弹。 太上皇的眼角余光看见了门外的皇上,他知道皇上旁边肯定还有汤显淙,郡主都被带来了,公主府怎么可能不到皇上面前求情。 青岚在发抖,一个劲地摇头,摇得眼泪都出来了,“不,不是,青岚不敢,不敢……” \"你不敢?孤看你胆子大的很呐,竟敢在首辅家里搞这些勾当,你得是多么不把朝廷大员放在眼里?但凡有一点点敬畏之心,也做不出来,” “合着,这满天下的人,管他是百姓还是官员,都不如郡主你尊贵,你想整谁就整谁,根本不用有什么顾忌。反正你们公主府权势滔天,哪怕是把天捅下来,天皇老子也拿你们没办法,对吗?” “是啊,是拿你们没办法,公主府都敢打孤派去的人了,连孤都不放在眼里了,更何况是其他人了,呵呵呵。” 后面的话,太上皇是说给门外的人听的,既然人都过来了,那就一并受着。 公主府狂妄了这么多年,他被病痛折磨的时候没有清理他们,如今他无病一身轻,是时候该算一算太子刚死那几年,蹦跶最欢的那几家的账了。 他的太子冤屈而死,每次想起来他都痛彻心扉,如今他别的没法做,那就处理几个人为太子的亡灵解解气。 门外。 汤显淙站在皇上旁边,头上冒出了冷汗,可怜巴巴地看一眼皇上,皇上的表情很严肃,冷冷地没有说话。过了一会,抬脚进去了。 他知道父皇生气了。 公主府被他惯坏了,竟然连父皇的命令都敢违背,今天如果处理不好,有人就要倒大霉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红玉珠串 汤显淙跟在皇上身后进去,却不敢就那样站着,而是跪在青岚旁边,砰砰磕了几个头,趴在地上便不动了。 太上皇没有搭理他,继续问青岚道:“你把林姑娘掳到哪里去了?” 他知道黛玉被安南人带走了,但他不能在这里说。 谁知道这里面有没有安南人的奸细,谁又知道安南人是不是和汤家合谋? 青岚见到爹爹过来,稍微心安了些,此时听见太上皇说她掳走林黛玉,牙齿终于不再打架,哭着道:“太上皇,太上皇您明鉴,林姑娘不是我掳走的。” “不是你?”太上皇的眸子眯起,“是你的人把她骗到桥上的?” 青岚不敢回答。 太上皇:“是?还是不是?” “是。”青岚颤抖着声音道。 “到了桥上之后呢?人怎么不见了?” “我,我,”青岚的牙齿又开始打颤,“我也不知道,呜呜呜,她都走到桥中间了,我就和旁人说句话的工夫她就不见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呜呜呜。” 太上皇冷笑地看着她,吓成这个样子,看着倒不像是假的,但是如果没有她把林丫头骗到桥上这一出,说不定林丫头一直待在人群中,也不会轻易被人带走。 人找不到,那就借着这个引子,让公主府栽个跟头。 汤显淙见女儿哭得涕泪横流,又心疼又气她做事不过脑子,只得硬着头皮向前膝行两步,趴在地上道:“太上皇明鉴,小女做事确实莽撞,但她最多也就是动点让林姑娘出丑的小心思而已,至于那将人劫走的念想是绝对不敢有的,还请太上皇明鉴。” 说完也不敢抬头,就那样趴着,连动都不敢动。 太上皇一听,拿起手中的杯子,对着他的脑袋就砸了过去。汤显淙不敢躲藏,生生地受了这一下,血顺着额头就流下来了。 太上皇骂道:“难怪小小年纪就心术不正,原来源头竟在你这里。合着在你的眼里,让一个清白女儿家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污蔑只是一个小心思,” “至于污蔑之后人家能不能活,则不是你关心的事对?所以国公府嫡孙在首辅府里被下药,孤的救命恩人被掳走,统统都算不得什么,只有你家女儿受不得委屈哭两下子,才是天塌下来的大事对吗?” 太上皇越说越气,又抄起桌上的点心,劈头盖脸扔了过去。 这架势顿时将皇上想要替汤显淙求情的念头打了下去。 汤显淙越发低了身子,几乎要将整个人趴在地上一般,“臣,臣…… 声音里带着颤抖,心中突然生出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这个念头刚一出来,就像杂草一样疯长,瞬间长满他的脑海。 “汤显淙,”太上皇的声音冷得像结成了冰,“孤听说京中有一帮人经常传出先太子的谣言,而这帮人大多是公主府的常客,你说,对于他们传言的来处,孤会怎么想呢?” “先太子走了这么多年了,没想到还有人不想让他安宁,既然这些人这么不愿意消停,孤也只得成全成全他们了。” 汤显淙面如土色,被太上皇的话吓得魂飞魄散,舌头僵硬地打了结,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一直站在一旁的皇上听着这话不好,心下一惊,眼角看一眼太上皇,发现太上皇正好看过来,待要躲已经躲不开,只得俯身上前,张了张口,“父皇…… 接下来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公主府自己做事太嚣张,将把柄递到父皇手里,不仅仅是给人下药和林姑娘失踪的问题,还有杖打父皇侍卫的问题,这情让他怎么求? 而且父皇表明要惩罚那些散播先太子私事的人,这些事情不管是不是真的,父皇都不希望有人提及,更不希望因为这些影响到先太子的名声。 他现在出面求情,会不会有包庇这些人的嫌疑? 公主府真是给他出了个好难题! 他张了张口,只喊了两声父皇,便说不下去了。 太上皇眸光冷淡,等着他说话。 他不说,太上皇便不等他了,转身,睨了眼地下跪着的汤显淙等人,冷冷道:“传旨,降礼部侍郎汤显淙为郎中,暂酌情查看。褫夺青岚郡主封号,罚去月明庵禁足半年,每日抄经书二十份。郡主奶娘,杖毙!” 通篇没提老公主一句,毕竟是皇室宗亲里辈分最大的人,就给她留点情面。 反正到最后为她收拾烂摊子的是儿子,她要是自己不心疼,可以尽情作。 旨意刚下去没一会就传遍各大府邸。 听说是因为杖打太上皇的人,还有妄议先太子的事情才引起的。 人是老公主打的,受折腾的却是她的儿子孙女,人们对太上皇的敬畏瞬间重新聚拢。 原来太上皇没老,威武的爪子还在,只是平日太和善,大家忘了他曾经是老虎而已。 青岚下药的事没有人提起,太上皇严令不许置喙,为的是黛玉的名声。 她失踪三天了。 三天都毫无踪迹。 萧首辅听青岚说黛玉是在桥上失踪的,脑子里灵光一闪,回去就命人从黛玉站立的桥面潜入水底。 果然,从水底捞出一串黛玉攒发髻的红玉珠子,那天黛玉过来的时候梳的是双平髻,头上戴了两串红玉珠。 再探,终于在连通外河的闸口那里发现了问题。 闸口处的栅栏全被折断,能容人游进游出。 黛玉是被人从水底带走的。 派人禀报太上皇,太上皇怔忡半晌,摆摆手让来人下去,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担忧和恐惧充满胸膛。 千万不要出事! 与此同时,京城百里之外的官道上,两辆马车哒哒哒地快速跑过。 扬起一阵灰土,扑了行人一头一身。 行人一边拍着头上的灰尘一边埋怨道:“也不知道抢着去干嘛?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东西。” 旁边有人问他:“你怎么知道不是好东西?” 行人道:“我就知道。” 他没说的是,那种马车他亲手做过,底下有个隔层,可以藏许多东西,甚至都能藏得下一个人。 那马车跑得着急忙慌的,不是逃命,就是藏财! 正这样想着,就见眼前一粒红色的玉珠,在灰突突的土地上,耀眼夺目。? 第一百二十五章 乌鸦出现了 他快走几步捡起玉珠,阳光下的珠子红得绚烂,透过光线看过去,莹润通透,洁净无瑕。 尽管不懂,但是他也知道这东西肯定价值不菲。 拿到山下卖给首饰铺子,肯定能得个好价钱。 想到自己正为攒聘礼缺银子而犯愁,他的心里就乐开了花。 他们家里祖辈都是木匠,出生的时候起了个名字叫青松。今天刚和兄弟从喜欢的姑娘村子里回来,再翻两座山头就能到家。 看着手里的珠子,青松决定带兄弟离开官道,从小路上翻山而过,天黑之前到达镇子,就能将珠子卖掉。 此处是盘山路,马车要下山,需要绕好几个圈,等马车下山的时候,他们早就已经拿着卖珠子的钱回家了。 马车扬灰的时候他隐隐约约听见两个车夫在说话,呜哩哇啦的一听就不是当地人。 按照以往的经验,马车上的人到达山脚的时候天也已经黑透了,他们必须在山脚的镇子上落脚。 不然直接穿过镇子往前走,有一片很恐怖的沼泽地,夜黑路不清,当地人都不敢在晚上走那条路,何况这帮外地人。 青松一边爬山,一边看了眼兄弟六斤,犹豫了一下,问道:“六斤,你说我是将珠子卖掉好?还是将珠子还给人家的好?” 这珠子这么值钱,他捡在手里,总觉得手心发烫。 万一对方少了珠子而着急怎么办? 六斤大咧咧地笑他道:“要我说你还是卖了,万一你好心送回去再让他们揍一顿,可就不划算了。” 可也是啊,上次他俩好心将捡到的皮子给人家送回去,那家儿子不但不领情,还让家丁把他俩揍了一顿。 非说是他俩偷的,还说他俩是知道报官了才吓得送回来的。 每次想起这事来都气得他俩不轻。 六斤又道:“刚才那车差点撞到你我,他们连理都没理就过去了,连句道歉的话都没有,你不也觉得他们不是好人吗?” 青松点点头,“对。” “那就行了,不用想了,珠子不能送回去,咱们抓紧下山把珠子卖了,还得接着往家赶呢。”六斤道。 两个人整整衣襟,继续向山上爬去。 …… 黛玉在车底里躺得骨头生疼,劫持她的这帮人不像中原人,一个个又黑又瘦,说的话黛玉也听不懂。 但是他们能听懂黛玉说话。黛玉让他们打开绑缚自己的绳子,他们给打开了。黛玉要吃饭喝水如厕都没问题,唯独黛玉要坐在外面不行。 每次一吃完饭,他们就用布堵住她的嘴,再重新把她塞进夹层里躺着。 黛玉不能不听,不听,他们就给黛玉喂一种药,一种能让她迷迷糊糊只想睡觉的药。 无奈之下,黛玉只得将头上的红玉珠串扯断,每当听到外面好像有行人,便将一粒珠子顺着夹层的缝隙扔出去。迄今为止已经扔了六颗了,一个回响也没有。 还剩六颗珠子了,她得省着点用。 刚从水里被掳那天,黛玉发了烧,眼看着越烧越厉害,那帮人只得找了个医馆为她买药。 医馆的大夫还因为那帮人不赶紧为她熬药吃而吵吵了两句,她送出了自己的第一颗珠子给大夫。 是偷偷送的,在大夫又一次为她诊脉的时候塞到大夫手里的,用乞求的大眼睛盯着大夫。 大夫本身就对这帮人有怀疑,如今一看还设有什么不明白的,便不动声色将红珠藏起来,还为她的方子里多加了几味解毒的药。 如今她的烧早已退下,整个人都无力的很,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一个人硬撑了这么多天,她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有人将黛玉头顶的木板打开,阳光瞬间洒满黛玉全身,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走这一路,已经换了好几次马车,第一次是泔水车,第二次是商队,这一次竟然换成了回家探亲的小两口,不过小两口在另一辆马车上,而她则被塞在坐满仆人的这一辆车底。 这些人全是劫走她的人假扮的,枉她一个能听得懂鸟语的人,竟然听不懂这帮人说的话,所以到现在她都不知道他们掳走她是为了什么? 此时此刻,这帮人将车停在一处偏僻的地方,还把黛玉放出来透透气。 黛玉只看见他们比比划划地说了会话,有三个人带着箭矢闪身进了林子,黛玉示意自己要如厕,这帮人里面扮做新娘和丫头的两个女子一边一个跟在她后面,向树那边走去。 走着走着,就听见空中传来哇哇的叫声,声音粗劣而又嘶哑。 转头看过去,一只乌鸦被箭射中,掉在地上使劲挣扎,刚才还在树上跳来跳去的乌鸦全都惊得飞了起来。 边飞边哇哇大叫道:“快跑快跑,小五被射中了!” 黛玉眉头微蹙,瞬间记起大黑曾经教过她的几句话,她试着将舌头卷起,对着乌鸦们啾啾了两声,“我能救好它。” 乌鸦们一怔,纷纷落在树枝上,不动了。 只是神态依旧保持着警惕的姿势,时刻准备再飞起来。 黛玉又啾啾道:“真的,我救它。” 监视她的两个女子见她停下不走,还对着树上的乌鸦学鸟叫,相互看了一眼,呜哩哇啦说了会话,也不催她。 树上的乌鸦仿佛看出了端倪,问黛玉道:“你是不是听不懂他们说话,他们说你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黛玉无奈点头,“是听不懂。” 乌鸦可怜地看了她一眼,“他们一个说你被关傻了,另一个说就让你在这里透透气,万一关出毛病来,带回去不能给老祖宗看病,他们会被砍头。” 黛玉一听,大喜过望,急切道:“你能听懂他们说话?” 那只说话的乌鸦还没说什么,旁边的乌鸦抢着道:“它能听懂好多话。” 惊喜来的太突然,黛玉都快哭出来了。 这么多天了,自己天天给自己打气,告诉自己要坚强,总会逃出去的。 可是她对这些人一无所知,他们是哪里人?为什么要抓她?准备带她去哪里?她统统不知道,又往哪里逃??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与绑匪谈条件 每天在这种惶恐中醒来再睡去,她不停地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又不停地惴惴不安,她比谁都清楚,再这样下去自己肯定会崩溃。 谢天谢地,终于有人能够告诉她是怎么回事的了。 黛玉用手压了压胸口,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对树上的乌鸦道:“我救它,你们救我?” 乌鸦听得出她会的鸟语不多,但是她的意思它们都明白,于是应允下来,道:“好,成交。” 说完,就见黛玉蹲下来,将地上那只被射中的乌鸦捧起来,左右看了看。 那两个女子又不知道嘀咕了一些什么话。 顶上的乌鸦道:“他们在说用不用让你把鸟扔掉,快点如厕回去。” 黛玉一听,将受伤的乌鸦往怀里一抱,转身便往树后走去,那两女子亦步亦趋跟在身后。 黛玉突然转身,对她们道:“我受不了了,如厕的时候你们不许跟着,我要自己一个人。解决完了我自己会出来,这里只有一棵树挡着,我又跑不了。如果你们不同意的话小心我自己咬死自己,你们看着办!” 终于知道她们抓她是想让她给某个很厉害的人物看病,那就不怕跟她们提条件了。 乌鸦不是说了嘛,她们担心如果她出意外,会误了为那位大人物看病,到时候她们还会被砍头呢。 那两女子对看一眼,无奈地点点头,她们搜过黛玉身上,什么武器也没有,而且她们早就查过黛玉的底细,除了一身医术外确实不会武功,所以即使让她一个人在树后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黛玉刚转到树后就赶紧将药箱拿了出来,药箱瞬间变大,从里面拿出药水药粉,又急忙将药箱塞回袖袋里。 她的动作要快点。 刚才她已经看过,那只箭从小五的翅膀根部穿过,幸亏没射到身体上,不然早就死掉了。 人们一向不吃乌鸦肉,这只乌鸦应该是被误射下来的。 黛玉一使劲,将箭从小五身上猛地拔下,血迅速涌出来,黛玉赶紧将药水倒上,眼见着小五疼得将药水和着血水扑腾得到处都是,黛玉顾不得这些,摁住乱动的小五,将药粉撒到它的伤口上,接着从自己身上撕下一块裙摆,为小五包扎起来。 眼前也只能做这些了,剩下的是要想想怎么才能将它留在身边护理,直到它痊愈。 只不过即使是痊愈,小五也将失去飞翔的能力,它翅膀根部的损伤很严重,是永久性的。 黛玉在树后待了好一会,就在那两女子准备过去看一眼的时候,她从树后出来了,怀里大大方方地抱着已经包扎好的小五,黛玉对那两人道:“我救的它,我得带着它一起走,让它和我作伴。” 两女子对望一眼,说了句:“随她便。” 便示意黛玉在前面走,两个人跟在身后。 刚才那句“随她便”,是小五替她翻译的。 小五很虚弱,刚才差点疼昏过去,要不是黛玉一再对它说不能睡要活着,它觉得自己肯定扛不过来。 那种痛真特么的要人命,等它知道是哪个孙子射的它,它一定要报仇雪恨。 树上的乌鸦一直跟着飞,此时有了怀里的小五,黛玉不需要费劲用那可怜的几句鸟语和它们说话,她只需要小声说给小五听,小五就会呱呱告诉跟着飞来的乌鸦们。 黛玉说的是,让它们跟紧了,自己和小五需要它们。 乌鸦们纷纷喊话:“放心!” 等她们回去,马车旁的野味已经快烤好了,香味一阵阵传来,黛玉肚子饿得咕咕直叫。 黛玉直接坐在火堆旁,对领头的那个蒙面男子道:“我有个条件,你不妨听听。” 蒙面男子诧异地抬头,一路走来黛玉一直仇恨地盯着他们,从不和他们坐在一起,今天能主动坐下说话还是头一次。 点点头,对她道:“说。” 尽管说的是她听不懂的话,但是他的声音很好听,有点沙哑的味道。 黛玉咽了咽干燥的喉咙,道:“我不进车底里面躺着,太难受。如果你们非要我进去,那我今天开始就不吃东西,你们就是给我喂药我也不怕,” “我相信你们如此大费周章将我带出来,绝不会是为了让我神志不清或者死,如果是的话你们完全可以在水底的时候就那么做,” “所以我们不妨谈一谈,我可以配合你们跟你们走,但你们要保证我一路上舒舒服服,再就是我要带这只乌鸦一起走,你们不许阻拦,” “同意你就点头,不同意你就摇头,我听不懂你的话,但我知道你听得懂我说话。” 黛玉说完,紧紧地盯着男子的眼睛,想从那里面看出点什么来。 男子一直笑眯眯地听她说话,等她说完了,对着身后招呼一声,然后对着黛玉点了点头。 小五听懂了男子招呼的那句话,“找张面具给她易容,在烤的兔肉里放上几天说不了话的药。” 王八蛋! 黛玉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 这帮人狡猾得很,随身竟准备了这么多手段,可见为了来这一趟下了多少工夫。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黛玉没有反抗,任由他们给她易容,然后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开开心心地吃下刚刚烤出来的兔子肉。 那肉被撒盐巴的人加了药,一点不影响它的香味,黛玉吃得特别饱。 怀里抱着小五,有了同声翻译,她的心里终于不再着慌。 只是吃过肉没多一会,她就真的不能发声了。 但是她不怕,那种药初级的很,只要她想,她的药箱里什么样的解毒药都能出现。 救人救的越多,药箱越能与她心意相通,自从为五皇子解毒,她发现药箱如今不光能随时出现她想要的药,还能出现她料想不到的药以帮助她诊断病情。 此时她本人被弄哑,她相信药箱里肯定早就准备好了解药,她一会用上就行。 为了称呼方便,她给那帮人起了一个统一的名字,叫小本子。狡诈,阴毒,狰狞,刁滑,所有贬义的词语都用在他们的身上也不为过。 黛玉发誓,等她逃脱了,定要给他们一个永生难忘的再见礼。? 第一百二十七章 请乌鸦递信 直到此时,黛玉才知道自己是被小本子带着往南走的,因为乌鸦告诉她这里是京城以南二百多里的地方。 乌鸦头子呱哥说,这周边八百里都是它们的地盘,大家都说它们的肉不好吃,所以平日没人射它们。 今天这是倒霉遇见傻叉,将小五给伤了,是那个头发黄毛的家伙干的,等着,会有他好看的。 黛玉趁着再一次如厕的时候吃了解药,但是她只小声说点鸟语,小本子们以为她嗓子被哑说不了话所以着急学鸟叫,便都没当回事。 岂不知黛玉在和小五说悄悄话。 黛玉说自己是被这帮人劫持了,小五翻译给头顶上的乌鸦,头子呱哥说早就看出来了,还问黛玉有什么可以帮她的。 真是一群通人情的好鸟,说话都能说到点子上了,黛玉大喜。 她记得以前看见过一句话,乌鸦一个小时就能飞百里左右,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她请它们去林府找大黑报信,岂不就是分分钟的事。 可是就怕大黑知道了她被劫持的方向,也没法告诉其他人。 黛玉动起了脑筋…… 在又一次下车吃饭的时候,黛玉悄悄将两颗红珠子用线串在一起,绑在呱哥指定的飞行能手小疯子的腿上,告诉小疯子到京城林府找大黑,如果实在不识字不知道哪个是林府,那就看谁家后院又有暖房又有狼。 一说有狼那群乌鸦吓了一跳,再听说那是黛玉养的野狼,看向黛玉的眼神瞬间从怜悯终于变成了崇拜。 小疯子吃饱喝足之后,带着那两颗红彤彤的珠子飞向天空,呱哥还安排了两只漂亮的母乌鸦伴飞,那气场绝了,强大无比。 黛玉安心坐在马车上,山间的风带来春天的味道,她的心情没来由的好了很多。 这变化就连小本子都看出来了,他们嘀咕了一通话,小五说那帮家伙奇怪你怎么不哭不闹还很高兴,那个新娘说可能是知道哭也没用。 黛玉没理他们,就让他们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所有的底牌不都是留在最后胜利的那一刻才揭晓的吗? 而此时,山下的首饰铺子迎来了青松和六斤,两个人一身尘土地涌进来,掌柜开始都没正眼瞧他们,直到他们拿出红玉珠子,掌柜的眼睛瞬间瞪大了。 这种珠子他没见过,但是他去京城学徒的时候听师父说过,也见过师父画出来的图样。 正是眼前这颗珠子的模样。 那是一种正红的暖玉珠,来自海外,别处没有。 一颗就能抵得上普通人家一年的花销,价值相当昂贵。如果能串成串,那价值就更不可估量了。 看了眼面前的两个人,一身猎手装扮,身上的衣服全是粗麻,还有一些被树枝刮破的地方,看样子是刚从山上下来。 这珠子,很明显不是他们所能拥有的。 掌柜眼珠子一转,把脸一板,呵斥道:“大胆,这是县太爷家里刚刚失窃的东西,怎么会在你们身上?快快招来,否则本掌柜带你们见官!” 青松和六斤一听,懵住了。 县太爷家失窃的? 难道那帮人是窃贼? 偷了县太爷家的东西? 不对呀,那帮人现在所来的方向正是县城,偷了东西不都是往远处跑的吗?哪有越跑越近的道理? 青松不傻,想到这个问题,再看一眼掌柜狡黠的目光,当下就明白过来,他想讹人呢! 青松立刻将珠子从掌柜手里抢回来,拉着六斤就走,嘴里还骂掌柜道:“你这人好不老实,” “这明明是我们自己的东西,你眼红就说眼红,还污蔑人家什么偷不偷。做人这么坏,不卖给你了,我们卖给别人去。” 一边说一边已经走到铺子门口,掌柜一听急了,卖给别家铺子,那怎么能行? 当即把脸一堆,笑了起来,道:“小哥慢走,我这不也是担心嘛,毕竟这么好的珠子不是人人都能有的,小哥突然拿过来就要卖,我也是害怕珠子来历不明,到时候说不清楚,” “既然小哥说珠子是自己的,那我就放心了。本店一向童叟无欺,你把这珠子卖给本店,我一定给你一个公道的价格。” 说完见青松站在店外犹豫,便笑容满面地对他道:“这样,你再容我仔细看看这颗珠子,刚才在店里面光线太暗看不真切,如果在外面看品相也像刚才那样好,我给你三十两银子如何?” 三十两! 青松和六斤咽了下口水。 天啊,他们没有听错。 一颗珠子就有三十两! 他们得打多少兔子和野鸡才能攒出来! 两人按捺住激动的心情,互相对视一眼。 青松犹犹豫豫地将珠子递给掌柜,此时也顾不得计较他刚才的态度,只希望在明亮的光线下,那珠子没有一点毛病才好。 掌柜将珠子接过来,两只手指紧紧捏住,透过夕阳看,珠子的红色是那么明艳,里面晶莹剔透,一点瑕疵都没有。 这是最顶级的软玉红珠,这样的一颗要是能做成簪子,只要设计得当,上千两都能卖的出去。 掌柜也咽了咽口水,再一次将珠子捏在手里看过去,简直爱不释手。 突然,一只大手凭空伸了过来,飞快地将那颗珠子拿走了。 掌柜惊吓之下,差点跌倒在地。 转头一看,拿走珠子的人一身青色锦袍,袍内露出银色镶边,腰系玉带,玉带上挂着的羊脂玉佩与头上的发簪交相辉映,完完全全一副富贵公子哥的模样。 凝眸盯了手里的红珠好一会,那男子突然一抬眼,冷鸷的目光像寒星一样射出来,只吓得掌柜三人心中一凛,不由得后退两步。 男子盯着掌柜,冷冷地问:“珠子是从哪来的?” 掌柜战战兢兢用手指了指青松和六斤,“他二人拿来的,要卖给小店。” 就说这珠子不是凡品,不可能是这两猎户的,果然被他猜到了。看这男子的样子,珠子是他的? 青松和六斤心里也吓得发慌,两腿发软,几乎要站不住。 这人的眼神太可怕了。 可是这珠子不是偷的,是他们捡来的,他们没做错什么,真的是捡的。? 第一百二十八章 北静王来了 两人眼神畏缩,又想挺直腰杆,如此矛盾的样子,倒真像是做贼的了。 男子对着手下一扬手,手下迅速聚拢,将青松和六斤围了起来。 没等二人有反应,已经被拧住双手扔到马背上,迅速带走了。 男子和身边的长随又冷冷看了眼已经傻眼的掌柜,“看见什么了?” 掌柜吓得一哆嗦,“小人,小人……什么也没看见。” 刚说完这话,男子和长随已经将马一提,迅疾而去。 不消片刻,他们来到一处僻静的庄子里。 庄子门打开,里面迅速跑出一个人,“王爷,那两人说珠子是他们捡的,看样子不像是说谎。” 北静王看了眼家臣乌离,道:“在哪里捡到的?” 乌离边牵马边指着亮灯的屋子:“人在那里,说是一辆马车上掉下来的,他们在后面看见捡起来,是在山路上。” 将马拴好,见王爷已经走向那屋子,乌离跟在身后,又加了一句:“其中一个说他会木匠活,他说一看就知道那马车底下有隔层,能藏好多东西,珠子就是从那里面掉出来的。” 刚说完这话,王爷的人影就不见了。 北静王的心都要跳出来了,有隔层,能藏好多东西,那是不是也能藏人? 三天了,黛玉究竟去了哪里? 他这三天吃不下睡不香,心里焦急又懊悔。 前段时间得到消息,有安南探子混入京城,他想到太上皇从扬州回京的路上被暗杀与安南有关,那几天便一直带着人秘密追查安南人的下落。 春日宴那天得知城东出现安南人的踪迹,而在这前一天他的人刚刚得到消息,说有一拨安南人出现在忠顺王西山的庄子附近,他派了一些人过去潜着,如今再去城东人手不太够,便想到了夜阑和漠北。 毕竟春日宴是在首辅府里举行,首辅府戒备一向是出了名的森严,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更何况林如海自己也带着府兵和暗卫,而黛玉又是在首辅府内院赴宴,从哪里想都不会有危险,于是他将夜阑和漠北派去了城东,协助抓捕安南人。 早点抓到,才能早点审出幕后黑手,父皇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 谁能想到那是安南人故意放出的假消息,为的就是声东击西混入首辅府,趁着黛玉被人算计,将她掳走了。 等他得到黛玉失踪的消息时,已经是两个时辰以后。 兵分两路追随着泔水车和草料车,两拨车都是走到郊外将东西卸下,接着折返回京了,就在他琢磨下一步的时候,派出去搜寻的护卫说一个大夫那里有疑点。 等他找过去,看见大夫手里的红玉珠子,当时就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这珠子他在扬州的时候见黛玉戴过,因为不易得,迄今为止只有黛玉手里有。 他将珠子紧紧地握在手里,听老大夫说黛玉和那帮人的事情,尤其听到黛玉烧得昏昏沉沉还知道自救,他是既心疼又欣慰。 只要循着这条线找下去,黛玉肯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果然,这一路追来,他已经找到五颗红珠子。 猎户手里的是第六颗。 听到猎户说山路上那辆可疑的马车,他终于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如今已经没有犹豫的时间,北静王带上乌离等人,随着猎户出了门。 …… 山风阵阵,寒气袭人。 黛玉觉得身上都快冻透了。 小疯子已经离开一个多时辰,也不知道事情办得如何? 蒙面人示意马车停下,从车厢里下来,走到黛玉面前道:“你身子弱,到车厢里暖和一下。” 他竟然说了这边的话,倒是省了小五来翻译。 黛玉看着他的眼睛,很诚恳,不像有什么阴谋诡计。 再说外面也实在是冷得厉害,山里的气温下降很快,到了夜晚直接能冻透人的骨头。 黛玉点头道谢,爬进车厢,蒙面人竟然也随后爬了进来。 进来后还对着黛玉笑了一下,“这么吃惊干什么?我又不吃人?” 黛玉沉默,她的吃了哑药的,不能说话。往车壁上靠了靠,低头看着怀里沉睡的小五,遂也闭上眼睛,休息起来。 旁边扮做新娘的女子瞥了她一眼,对蒙面男子呜哩哇啦说了句什么,黛玉的眼皮连抬都没抬。 小五睡着了,没人翻译,管他们说什么,先睡一觉补充体力再说。 如果小疯子和大黑接上了头,说不定很快就有人来救她,她可要养精蓄锐,不能让自己看起来太狼狈。 …… 黛玉猜的一点都没错,小疯子真的找到了林府。 谁家的后院都是花草树木,只有这一家的后院盖了那么大一个狗窝,狗窝外面一大一小两只狼正玩得起劲。 小疯子试探地喊道:“大黑哥,大黑哥……” 呼啦啦飞过来几只鸽子,其中一只颜色深灰,警惕地歪头看着它,“找谁?” 那是深灰哥。 深灰哥的心情有点紧张,这只毛刺辣的乌鸦刚才叫大黑哥。大黑这个名字是姑娘起的,除了它们这群自己鸟,陌生鸟是不可能知道的,除非,是姑娘告诉的它。 难道它知道姑娘在哪里? 小疯子见鸽子问,便客气地道:“请问你认不认识大黑哥?我找它有急事。” 深灰哥点点头,“认识,你跟我来。” 大黑这几天忙的很,经常带着一帮兄弟出去找姑娘,刚才从外面回来,正饿得在吃东西呢。 听说有鸟找,大黑急忙吞下嘴里的食物,飞了出来。 上下打量了两眼小疯子,刚问了一句:“什么事?” 就被小疯子脚上的红珠子吸引住了。 天呐,这不是姑娘的珠子吗? 难道眼前这乌鸦是来送消息的? 快快快,那可不能怠慢,赶紧请窝里歇着,快请进快请进! 几只鸟热情得将小疯子和两只伙伴拉进窝里。 刚一站定,大黑就急切地问道:“兄弟脚上这珠子……” 没等它问完,小疯子便答道:“我叫小疯子,是林姑娘派来的,林姑娘让我来带大家去救她,她被很多人抓住了,那帮人带着她一路往南,已经走了二百多里地。” 大黑捂住心口,激动得快要哭出来。 终于有了姑娘的消息,简直不敢相信,夹了下自己的舌头,疼,不是在做梦。? 第一百二十九章 自救 大黑眨巴眨巴眼睛,展开翅膀抱了下小疯子,“走,跟我来。” 它要带小疯子去找史姑娘,史姑娘知道它们和林姑娘之间能互动,看见珠子会想办法的。 果然,史湘云一看见小疯子脚上的红珠子就急眼了。 伸手将珠子摘下来,串珠子的线她认识,是救萧老夫人那天在绣线店里刚买的,买回来之后她将好几种颜色搓在一起,色彩斑斓绑东西好看。 如今看见这熟悉的五彩线,她的鼻子一酸,呜呜哭了起来。 大黑急得在一旁直跳脚,喊道:“别哭了,快去救人,别哭了……” 可惜湘云听不懂它的话,大黑一着急,冲着湘云的头发就啄了一下,把湘云疼的一个激灵,啪一下拍向大黑,“你个黑老鸹,呜呜呜……\" 哭了两声,把眼泪一抹,对大黑道:“跟我走,快!” 带着这群鸟便去了前院找春伯。 春伯恰好在林如海的院子里,一听黛玉有消息,所有人迅速行动起来。 通知萧首辅的通知萧首辅,通知太上皇的通知太上皇。 很快集结起来一队人马,在小疯子和大黑的带领下向着南部急奔而去。 …… 北静王带着轻功最厉害的几个暗卫,很快便在靠近城镇的山路上看见了猎户所说的两辆马车,仔细去看,其中一辆马车的底盘果然比正常马车厚许多,难道黛玉被关在那里面? 北静王的心都揪起来了。 马车在镇子上停下来,好像是要住下。 看这情形,这个地方他们并不陌生,如果没猜错的话,进京的时候他们走的也是这条路。 猎户说,熟悉情况的人都知道,这个镇子往南唯一的一条路上到处是沼泽,晚上是没有人赶路的。 北静王正盯着那辆底盘超厚的马车,就见一个熟悉的人影从后面马车的车厢里跳了下来。 那人有着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旁边的蒙面男子还伸手扶了她一把。 北静王以为自己看花眼,认错人了,刚要把目光收回,突然又转了回去。 只见女子怀里抱着一只乌鸦,正拧眉看着旁边的人。 他的心当即放回了肚子里。 这人正是黛玉,他知道。 尤其当她把乌鸦凑到眼前,好像在抱紧乌鸦似的,那是在和乌鸦互动。 因为只一会,她怀里的乌鸦便哇哇几声,头顶瞬间有几只乌鸦在回应。 蒙面男子紧跟在黛玉身后,警惕地左右看了看,进了客栈。 黛玉和两女子一间屋子,两女子错眼不眨地盯着她,吃饭的时候都不放松。 黛玉喝了一口汤,汤的味道有点不对劲,应该是小本子怕她晚上跑了,又给她下了药让她昏睡。 如今的她已经手脚能动,可以想办法将药化解。 于是黛玉不动声色地喝完那碗汤,又吃了其他一些东西,然后便如厕洗漱,安心躺下了。 刚才如厕的时候,她便把解药给自己服上了。 夜半。 黛玉睡得正香,鼻子痒得厉害,闭着眼睛挠了挠,翻身又睡着了。 睡梦中听到有人轻笑两声,接着鼻子又是一痒…… 黛玉猛地睁开了眼睛。 床前站着一个黑影,长身玉立,一股乌沉香的味道扑面而来。 尽管他的面容很陌生,但她知道眼前的人是谁。 两个人静默,北静王双眼紧盯着黛玉,半天才轻声喟叹,猛地低头在她额上亲了一口,什么话也没说,便转眼腾起,不见了。 他来,只是要让她知道,他在身边保护她,让她不要怕。 留下黛玉呆愣半天,狠劲地擦擦额头,机械般躺下,不过一会儿竟又睡着了。 翌日。 天还未亮,小本子们便招呼着又上了路。 黛玉的精神看上去不太好,她是装的,装给小本子看的。昨晚刚被他们喂了药,哪那么快就清醒,戏总要演足,才能让他们放松警惕。 这次黛玉没有进车厢,就坐在外面,从镇子一路往南,听呱哥说有一片沼泽,偶尔还会有瘴气。 走的太早或太晚都不行,因为瘴气还不散,必须中午时分进去,一个时辰内出来。 马车在一片林子附近停了下来,小本子们说先弄点饭吃,再进去就要仔细着些了。 黛玉拿出许多迷药放在树后,让小五告诉呱哥,等他们去河边打水的时候,将药片放到他们打上来的水里,药片遇水即化,无色无味,没有人会发现这一切。 水做成了汤,每个人喝了至少一碗,为了不引起小本子的怀疑,黛玉也和他们一样吃吃喝喝,看上去什么异样也没有。 吃完黛玉便回车边等着了。 小本子中的黄毛嘴巴贱,不耐烦还得一路好吃好喝伺候黛玉,便对蒙面人道:“主子,咱们何不将她直接打晕,早点弄回去岂不是更省事。” 蒙面男子道:“不得胡说,还要请她为老祖宗看病,得罪了她,到时候不给看怎么办?” “主子就是仁慈,”黄毛哼道:“她要是不给看,直接打上一顿不就行了,一个娇滴滴的女娃子,肯定一揍就老实了。要是还不老实那就杀了她,这么多人费劲巴拉地将她带来,哪由得她想怎样就怎样!” 男子淡淡笑了笑,“杀了以后呢?再去找谁为老祖宗看病?你吗?” “我……”黄毛一下子语塞,不知道说什么了。 小五一边为黛玉翻译,一边骂骂咧咧道:“小杂毛,等会让你好看,拔掉你的杂毛,叫你射老子。” 黛玉用的迷药得半个小时左右才见效,是那种让人慢慢失去心智的药,就像温水煮青蛙,不会引起谁的警觉。 就在他们进入林子的时候,前面突然出现几辆陷入沼泽的马车,看上去好像是着急赶路没有牵住缰绳,一辆接一辆陷进去的一样。 马车旁一群人愁眉苦脸,一个胡子拉碴的直接坐在地上,哭得眼泪鼻涕都混在一块了,“好容易合伙做点生意,我家里统共就这么点家当,现在全陷进去了,这还让人咋活啊……”? 第一百三十章 黎大皇子 黄毛不耐烦,跳下马车跑过去,看看陷落的位置,应该是昨晚就陷进去的,如今已经没有了拉上来的可能。 可是如此一来,路便被他们堵得严严实实了。 小本子很警惕,只让黄毛过去看,其他人都不过去。 黄毛绕着那群马车一圈,又小心翼翼左右出去看了看,啐了一口,骂了句“晦气”,便想往回走。 岂不知这句话一下子惹毛了在地上哭的胡子脸,那人猛地跳起来,劈头就冲黄毛打了过去:“你个小杂毛,老子这里够难过了,你不说句人话便罢,还敢咒骂于人,找打。” 边说边抡圆了拳头打了上去。 黄毛做梦也没想到后面会有人过来打自己,什么反应都还没有便被狠狠地捶了几个拳头。 当下也上来脾气,对着胡子脸打了回去,边打嘴里也边骂:“你个王八犊子,挡了老子的道,老子不揍你就不错了,你还敢来找老子的麻烦,看今儿老子不打死你!” 两个人你来我往便打了起来,黄毛毕竟只是箭矢上厉害,手脚功夫实在占不到便宜,打着打着,便被胡子脸打得鼻子都出了血。 小本子们一看这还了得,嗷嗷叫着就想往前冲。 被蒙面人一下拦住了。 就在刚才一刹那,蒙面人突然有点不祥的预感。 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他们的马车过来,恰好被堵了路,从昨晚就陷入进去的话,怎么没见堵着别人,总不能从早上到现在,这么重要的一条路只有他一家经过。 时间卡得刚刚好,如果不是人为的,他的头拧下来给他们当球踢。 黄毛被揍得很惨,蒙面人示意一个小本子过去将他拉回来,对着胡子脸拱手道:“这位兄台好武艺,做点小生意真是屈才了,不如请兄台讲一讲条件,看怎样才能让我等过去。” 胡子脸嘴巴一咧,却是要哭的模样:“让你的人帮我们把车拖上来?不然大家都过不去。” 黄毛忍着痛,吐了口血水,对蒙面人道:“别听他的,那些车根本就拖不出来,除非用牛来拉,还得两天时间,我们哪有那空等?他就是故意刁难,我都怀疑他是故意弄了些破车挡路讹人的?” 胡子脸一听便要炸毛,拾起一块石头,狠狠地向黄毛砸了过去。 准头相当到位,直接砸在黄毛肩膀上,疼得黄毛龇牙咧嘴直跳脚。 蒙面人刚要说什么,就觉得眼前一阵眩晕,像是中了瘴气一般。 “不好,”他心里一急,待要运气,却发现自己突然间全身无力,越使劲真气散去的竟然越快。 顿时大惊,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心也不由得慌乱起来,且随着心慌,手抖腿软,整个人几乎站立不住。 想要命令其他人,却见他们已经东倒西歪在马车旁边,一个个像软脚虾一样喘着气,空有满身武艺也使不出来了。 胡子脸愣住了。 他还什么都没干呢,对方怎么就偃旗息鼓了? 北静王从后面走出,慢慢踱到蒙面人面前,伸手将他的面巾摘了下来,摘下的瞬间眼神一怔:“黎大皇子!” 黎,安南国姓,黎大皇子是安南国先皇后的嫡子,本来是最有希望问鼎皇位的人,却不知道犯了何事,被安南国王流放到与大天朝交界的一处荒蛮之地上。 北静王曾经去南疆找太孙,无意间看见过黎大皇子,印象里黎大皇子为人性情谦和,彬彬有礼,不像一个穷凶极恶的人,他竟然亲自来劫黛玉,为的是什么? 黎大皇子使劲抬起眼皮看过去,眼前的人气度昂然,面容再普通也遮不住他的满身贵气,自己并不认识这个人,他却能一下喊出自己的身份,这人十之八九是易容了。 他慢慢地坐在地上,眩晕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认栽了。 其实他一点都不怕死,他唯一的遗憾是不能请神医为皇祖母治病了。 不是他故意要劫持黛玉,实在是宫里有人不想皇祖母活着,以他的身份又不敢公开来请林姑娘。 而如果偷偷来的话,这样贸贸然求林姑娘,说不定林姑娘不但不答应,还会认定他有其他目的。 万一把他到大天朝请林姑娘的消息泄露出去,不光他有危险,就是皇祖母也会遭遇毒手。 为了保险起见,他只得行此险招,先将林姑娘劫走再说。 本来想的是到了安南地界便和林姑娘赔罪并说明情况,没想到才走出京城就被人跟上来了。 如今人为刀俎,自己认了,只求来生能再到皇祖母面前尽孝。 …… 北静王盯着黎大皇子犯了难。 计划的是将他们摁死在沼泽坑里,如今他却不得不重新考虑如何安置他们。 看他们的样子是被下药了,下药的那个人依旧易着容,此时正抱着乌鸦坐在马车上往这里看。 北静王想了想,走到黛玉面前,告诉她道:“此人身份特殊,还不能就地诛杀。我准备将他带到萧首辅那里去,暂时不要对外声张,” “一是因为你被掳走的事情一直是保密的,二是京城还有其他安南人出现,有可能是安南二皇子的人,如果被他们知道大皇子在这里,他们会将他暗杀,到时候再将他的死因推到我们身上,以此讹点好处回去……” \"安南二皇子,要暗杀安南大皇子?\"黛玉听到糊涂,吃力地问。 “是。”北静王解释道:“大皇子的母后去世,二皇子的母亲当了王后,安南国太子的人选出现两个呼声最高的人,就是大皇子和二皇子,两个人都恨不得将对方弄死,” “而大皇子不知道犯了什么事,在三年前被安南国王流放到与我们南疆搭界的地方,我曾经在那里见过他,听说他口碑不错,当地百姓很是爱戴他。” 听完这一些,黛玉便不再问什么了。 心里多少是有些不情愿的。 被这帮人无缘无故从水底带出,又被关在车底里,遭罪的人是她,她那几天一直在想等她出来以后,就想法子搞些药把这群人弄个半死,如今听说不收拾他们了,她心里多多少少有点不高兴。? 第一百三十一章 让他们内斗 不高兴的不光是她,还有小五。 小五等着复仇都等一路了,此时终于有了机会,却听说仇不能报了,那怎么能行?当即呱呱地就要去找黄毛算账。 黛玉没办法,只得抱着小五下了马车,向黄毛走去。 她也不喜欢黄毛。 总觉得这里面属他最坏。 别人即使关着黛玉,也从没想过要杀她,就这个黄毛,劝大皇子杀她就劝了好几次。 这个人绝对没安好心! 小五的复仇相当壮观,它自己不能动,架不住它的帮手多,呱哥带头,将黄毛啄得那叫一个惨。 本来就被胡子脸打的鼻子都出血了,如今又被一群乌鸦狠狠地啄了一场,就见他整个脑袋都肿胀起来,像一个大号的胖娃娃,眼睛,眉毛,脸,鼻子,甚至脑袋上,全都是乌鸦啄出来的包。 乌青的,红肿的,脸上就像打翻了调色盘,什么颜色都全了。 其他人被迷药迷得只想睡觉,只有黄毛睡不着,疼啊。 等到乌鸦们报仇之后,黛玉一把药撒过去,黄毛就被放倒了。 然后黛玉告诉北静王,别的要求没有,就是将黄毛放进马车夹层里带回去。 当时就是他一直主张不许将黛玉放出来的,让人绑着她不说,还给她嘴巴里塞东西。 他对大皇子说是防备黛玉逃跑,但黛玉直觉得他想趁机弄死自己,所以如今他落到自己手里,那种憋闷恐惧的感觉必须也让他受一受才行。 话不多说,北静王将人全部捆起来交给胡子脸,自己则和乌离等人带着黎大皇子先返往京城。 路上,北静王本想与黛玉同乘一辆马车,被黛玉拒绝了。 她永远忘不了当初在大街上他对青岚郡主说不认识她的那一幕,一个对自己撩拨半天的人在别人面前连承认认识她都不敢,在她的定义里和渣男没什么两样。 要不是他带人来救自己,她是连话都不想和这种人说的。 就连救自己,她猜着也是太上皇命他过来的。 所以感谢过后,她便客气疏冷地自己上了马车。 北静王盯着她半晌,知道她生气是为的什么,却又不能对她解释,只得叹了口气,骑马走在她的身边。 黛玉倒头大睡。 天色将暗的时候,那边呼啦啦又来了一队人马,定睛一看,竟然是春伯带人追了过来。 小疯子传信成功了。 看见春伯和紫鹃,黛玉眼睛一红,终于露出了委屈的神色。 总算看见亲近的人了。 虔斋不是她亲近的人。 最软弱的一面,是给自家人看的。 黛玉眼泪汪汪地上了春伯的马车,马车里紫鹃一边伺候黛玉擦脸,一边自责道:“奴婢也被那个青岚的人诓走了,说是老祖宗让奴婢过去给您拿东西,” “谁能想到她人竟然这么坏,要不是她,姑娘也不会遭这么大一场罪” “好在太上皇替您解了气,将青岚郡主关在山上庵堂里。奴婢听春伯说,暂时褫夺她的封号,如果姑娘有什么意外,青岚也活不成,” “谢天谢地姑娘福大命大,好好的回来了,史姑娘这几天都快哭死了,又不敢去找老太君,只能住在府里好让人相信您真是病了,她在陪着您。” 紫娟絮絮叨叨,把这几天发生的事一一告诉黛玉。 走到一处城镇,简单梳洗换好衣服,一行人又连夜赶路。 进得京城,北静王带着黎大皇子直奔首辅府。 而黛玉则在夜阑等人的陪伴下回到林府。 史湘云见了黛玉,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林如海当即命人给老太君送信,野狼也激动地上蹿下跳,众鸟欢腾。 首辅府。 萧首辅面容严峻,冷冷地盯着黎大皇子。都成阶下囚了,还那么腰背挺直,倒是有股子硬气。 “大皇子可有什么话说?”萧首辅慢吞吞地道。 他对安南人一向没有好感,一群奸诈贪婪的小人,屁大点地方也敢在大天朝面前蹦哒,自不量力。 黎大皇子摇摇头,没有什么可说,事已至此,生死有命。 萧首辅皱皱眉头,“你可要想好了,安南二皇子的人最近在我京都蹦哒得厉害,如果他们得知你也在此将你暗杀,或者我将你秘密处死,你可就再也没有机会为生母报仇了。” 安南先皇后是被现皇后娘家的人毒死的,这事即使在大天朝知道的人也不会超过五个,萧首辅算一个。 他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如果黎大皇子还是无动于衷,那他也就不费心了,一个对天朝没有丁点作用的异邦王子,死便死了,关他何事! 黎大皇子却从他的话里听出了端倪,半信半疑地看看萧首辅,问:“你的意思是,不杀我吗?” 萧首辅喝了一口茶:“杀也行,不杀也行。” 黎大皇子:“什么条件?” 首辅那张严峻的脸终于化了点冰:“改朝换代,黎姓改阮姓。” “只有这个?”黎大皇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确信地问了一遍。 “对,就这个。”萧首辅太知道拿捏人心了。 这黎大皇子母族姓阮,派过去的密探早就回禀,黎大皇子曾经告诉舅舅,如果有朝一日能登大宝,定要将江山改姓阮王朝,以纪念自己的母亲。 舅舅们当时就跪倒在地,发誓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辅佐他登基。 就这点心愿,萧首辅觉得成全他就是。 现在的黎王朝野心大的很,二皇子竟然敢派人暗杀太上皇了,那就让它换换当家人。 最好把他们搅成一锅粥,越乱越好,乱了才没心思来给太上皇添堵,才能意识到宗主的家事还轮不到他们掺和,自不量力是要连江山都丢掉的。 他慢条斯理地喝着茶,眼眸低垂,都不用看黎大皇子,就知道肯定会答应。 接下来,该让他们内斗了。 …… 黛玉第二天就去了贾府看外祖母。 王夫人她们一直怀疑黛玉出了什么事,不然不可能连老太君病了都不来看望,后来听说黛玉也病得厉害,她们半信半疑。 如今一见黛玉,脸色有点憔悴,人也看上去无精打采的很,竟然是真的生病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她对感情有洁癖 说起生病,宝玉自从在萧府被下药以后,这几天一直吃着排毒的药,浑身没有力气,愣是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 听说宝玉被下药还是受黛玉连累,尤其宝玉需要将养很长时间才会恢复,王夫人就恨得牙根生疼。 给贾妃的信里把黛玉骂了个狗血淋头。 宝玉那里听说黛玉和湘云来了,急急忙忙跑到贾母房里,一进门便见探春宝钗等人已经在里面,一群人正说说笑笑,逗得贾母心情好,病也去了一大半。 几人相互见礼后,湘云仔细上前看了宝玉两眼,道:“宝哥哥的脸色还是不好看,都怪青岚那个杀千刀的,以后我见一次削她一次,绝不会让她舒坦了。” 尽管那天宝玉被下了药,但是他的脑子里还算清楚,他到现在都记得自己当时对黛玉那种发自内心的向往,而且自己在药物的拿捏下有些失态。 如今看到黛玉,他的脸便烫的很,再经湘云这么一提醒,所有人的目光都到了他的身上,他更尴尬了。 无奈地笑了笑,走到贾母身边坐下,这才关心地问黛玉:“听说这几天林妹妹也病了,不知妹妹的身体可好些了没有?我这里新制了好多养生的丸药,回头我送妹妹一些回去吃。” 贾母宠溺地拍他一巴掌,嗔怪道:“哪有乱送人药吃的,玉丫头自己会调理,你就别管了,回头让玉丫头给开个方子,好好养养你的身子才是,” “前儿个萧家老夫人又送来许多人参鹿茸,说是给你补身子的,人家对你在他府里出事一直很不过意,天天往这送补品,补品多的都能养十个你了。” 众人说说笑笑,气氛雀跃起来,大家都问起贾妃省亲的事,王夫人脸露得意,将以前听说过的省亲场面炫耀得五光十色,好像那就是她的女儿贾元春即将带来的荣耀一般。 黛玉却又一次在众人恭维羡慕的声音里失了神。 犹记得原着里贾元春是突然暴病而亡的,而后世有人评红楼梦,说贾元春其实是发现了皇上要抄检贾家的意图,皇上为防止贾元春将信送出宫去,干脆将贾元春毒死,贾府就此失去了一个宫里的靠山。 贾元春算贾府的靠山吗? 黛玉觉得自己看不透了。 晃晃脑子,回到眼前。 满屋子的珠环玉翠,衣香鬓影,莫说旁人活在一个虚影里,就连她自己,不也是异世过来的吗? 她到现在都像漂浮在半空的一个魂魄,脚步虚浮地东张西望,灵魂找不到一处可靠的港湾,就连眼前的富贵,都觉得不一定哪一天就消失不见了。 众人说着话,就见黛玉又发了呆,以为她的病还没好,便也没人打扰她,反倒是湘云心疼地握了握她的手,黛玉一下子便清醒过来。 刚才走神了。 端起茶水喝一口,借此掩饰自己。 却不料宝钗过来,仔细地看了看黛玉的神情,关心地问:“林妹妹怎么了?从进来就魂不守舍的样子,是还不舒服吗?” 说着伸手摸摸黛玉的额头,“好在不发烧,看把老太太和太太紧张的。” 王夫人会紧张她? 这话说出来都没几个人信。 王夫人却找到了撵人的理由,“姑娘身子还带着病,就在家里好好休养一段再出门子,免得让老太太成天担心。” 这是嫌弃她带着病气就过来了,别说黛玉,就连湘云都听出来了,宝玉和探春尴尬地看着黛玉,凤姐儿赶紧打圆场道:“到底是老祖宗疼大的人儿,自己还没好利索就急不住要来看看老祖宗了,看过了也放心了,老祖宗的病也好了,林妹妹的病也就好了。” “说起来都怪那青岚郡主,呸,现在可不是郡主了,也不知道宝兄弟怎么就碍了她的眼了,看把老祖宗都吓病了。” 谁都知道青岚给国公府嫡孙下药的事,外面甚至还有人传青岚喜欢上荣国府贾宝玉了。 旁人不清楚内情,王夫人却已经从贾妃那里得到真相。 竟然是因为青岚吃醋黛玉和北静王的婚事,想通过给宝玉下药让他和黛玉如何如何,以达到破坏婚事的目的。 王夫人越发觉得黛玉和自己命理相克,打死都不能让她和自己的宝玉走得太近。 想至此,王夫人淡然一笑,道:“光听说她喜欢你宝兄弟才这样的,也不知道真假,左不过她也是白想,” “你宝兄弟的亲事我早就有想法了,也已经和娘娘做了商量,到时候定会从最合心意的人里定下,断不会让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惦记了去的,放心。” 说完还特意睨了眼黛玉,岂不知黛玉连理都没理她。 对于这种典型的更年期老女人,她是不屑于与她一般见识的。 更何况如今的她对宝玉除了兄妹之情,根本就没有别的想法。 她知道原主从小在荣国府里寄人篱下,惶恐孤独的心灵多亏了宝玉的暖心呵护。所以她打心底里替原主感激宝玉,也愿意去帮宝玉做任何事,但却不代表她可以替原主去与宝玉两情相悦。 她相悦不了。 如果原主真的与宝玉心心相印,那也是原主和宝玉的事情,是别人的经历和记忆,不是她的。 王夫人的话可以吓唬吓唬原主,吓唬她还不够分量。 黛玉自知即使在原来的世界,自己也不是个聪明的,甚至有时候还有点犯傻。 尤其是在感情的事情上,不是一般的迟钝,经常呆愣愣地不知道如何回应别人对自己的好感。 但是有一点她从不含糊,那就是她对感情有洁癖。 如今这个社会里,宝玉对黛玉那么痴情,都能对纳妾通房等习以为常,这是她根本就接受不了的事情。又怎么可能违背自己的原则,冒着被王夫人甩脸色的难堪,非得和宝玉擦出点火花呢。 她没那么想不开。 王夫人想多了! 黛玉淡淡地笑着,对王夫人的嘲讽毫不在意。 人家说的是觊觎她儿子的人,跟自己半毛钱关系都没有,犯不上往自己身上按。 第一百三十三章 袁家与安南二皇子 却不料,她的淡然在王夫人眼里成了蔑视。 王夫人的眼里就像淬了毒,眼刀子刷刷地往黛玉身上射个不停。 那副嫌弃的表情看得贾母心中火起,立时将手里的茶盏使劲往桌子上一放,咣当一声吓了众人一跳。 贾母黑着脸,直接对王夫人道:“我这里不需要你伺候,你下去,饭头上你也不用过来伺候了,没得把他们姐妹拘的说不了话。” 说完也不看她,任由她的脸青红紫轮换了变。 王夫人愤愤而去。 刚一出去,宝玉就抱歉地对黛玉拱拱手,道:“妹妹莫见怪,我娘原先不这样的,她……她……” “她”了半天,愣是没再说出一个字来。 黛玉见他憋的不容易,实在不愿意见他难为,便笑着道:“没什么,太太爱子心切,理解理解。”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将王夫人带来的浊气给呼了出去。 黛玉听了一会子闲话,又和凤姐儿商量了一下店铺的事情便回家了。 贾母却在黛玉走后陷入沉思。 今天王夫人的话当头一下给她提了个醒,是时候把黛玉和宝玉的婚事给定一定了。 …… 黎大皇子坐在花园亭子里,正和萧首辅一起喝着茶。 这几天二人谈论的话题包括方方面面,从他回到安南以后的行动,到萧首辅所能秘密给予的协助,甚至连他登基后的事情都做了计划,事无巨细,条条到位。 投之以桃,黎大皇子觉得自己总得报之以李。 于是在萧首辅放下茶盏后,大皇子靠近过去,压低了声音道:“首辅大人可知有一件事,是关于袁将军与我二弟的?” 萧首辅眼神一凛:“愿闻其详。” 黎大皇子道:“袁将军此次南疆剿匪,收服了许多部族小首领,其中有一名乌族首领,不知大人听说过没有?” 萧首辅摇摇头,:“没听说过,若说收服小部族,经年下来也成了我军一个不成文的传统,只要收服上来的人能为我朝所用,也没有谁去过问。不知大皇子是想说哪方面的事?” 黎大皇子神秘一笑:“为你朝所用还好,万一收了人反而不为你朝所用,大人不觉得事情就有蹊跷了吗?” 萧首辅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道:“什么意思?你说详细点。” 黎大皇子道:“袁将军收服的那位乌族首领没有在天朝军队效力,反而出现在我二弟的麾下,” “据我的人来报,那乌族首领确实有些本事,不但会点巫蛊之术,而且还特别会驯蛇,听说再毒的蛇到了他面前,也得服服帖帖让他掰掉毒牙,还不敢反抗。” 毒蛇? 毒牙? 蛇毒! 萧首辅脑中火光一闪,一下子坐直了身子,眼眸深邃地看着黎大皇子,道:“我给你看个东西,你看看认不认识。” 一挥手,让严骁去将那只装过蛇毒扔在林府后花园的小瓶子拿来,请黎大皇子帮忙看一下,知不知道瓶子上的图案来自哪里? 那瓶子一看就不是中原产物,小小的一只,做工粗糙,是原装,当时可能因为毒性太强烈怕不小心沾到手上,才没敢换瓶子。 上面的图案看着像是异族的。 如果真的是乌族,那就是袁家毒害皇子的铁证。 果然,黎大皇子一看那瓶子,就很铁定地告诉萧首辅,这上面的图案是南疆乌族的图腾。 萧首辅又将中毒的症状描述了一遍,黎大皇子一听,更加肯定了。 他说这种蛇毒是乌族首领刚研制出来的,因为其药性霸道且没有解药而令人闻之色变。 然后黎大皇子疑惑地道:“刚出的这种毒十分稀少,我听说的这些也是乌族首领当初拿人测试毒性泄露出来的,至于毒药在外面是半点都见不到的,” “那乌族首领如今尽管在我二弟麾下露脸,但实际上投奔的是袁将军,这事在安南也很少有人知道,我猜着天朝这里恐怕也不知道,” “如今首辅手里竟有整瓶蛇毒,我敢肯定这毒是乌族首领献给袁将军,再由袁将军带入京都的。” 萧首辅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终于找到出口了。 五皇子被下毒的事情过去这么长时间,明明知道是谁干的,但是偏偏抓不到证据。 袁妃和袁家最近都很谨慎,一点蛛丝马迹都不露,单凭陆嬷嬷留下的那些还不足以扳倒袁家。 如今知道了蛇毒的来源,更重要的是知道袁将军与安南二皇子有勾结,那么安南二皇子刺杀太上皇这件事…… 萧首辅的脸色阴晴变幻,脑中瞬间闪过诸多可能,每一个可能都可以把袁家狠狠地钉死过去,永世不得翻身。 他知道,他的机会终于来了。 …… 翌日。 萧首辅将收集到的消息规整了一下,趁着下早朝的时候告知兰太傅。 五皇子中毒那天,其实是有人要害七皇子,在七皇子喝药的碗里抹了无解蛇毒,目的就是让七皇子一命呜呼救无可救。 结果五皇子误拿了七皇子的碗喝水,很快毒发,七皇子阴差阳错避过了毒害。 此事已有充分证据证明是袁家人做的,萧首辅让兰太傅提高警惕。 尤其要提醒兰妃,保护好七皇子,以防对方未得逞后再生歹意。 兰太傅瞪大了眼睛 消息很快便传进宫里,兰妃得知后,当场恨得肚子疼了起来,侍女急忙去寻太医,皇上也遣人来问,兰妃只说是不小心扭了一下腰,旁的倒也没说什么。 只是第二天,皇后那边就有消息传出,说陆嬷嬷留给小侍卫一封信,信上说她藏了一些东西埋在他们经常私会的树下,让小侍卫乘人不备将东西挖出来,里面有一些能保命的证据。 袁妃听到这个消息,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小侍卫已经消失不见好长时间,她派人到处去寻都得不到消息,就连他的家人也一并不见了人影。 这样的反常令她提心吊胆,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得是什么样的证据?还能保命! 她就觉得那些东西肯定是与自己有关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袁家兄妹的密信 尽管她一向不把皇后放在眼里,可那也是因为皇上不会怪罪。但是如果她谋害皇后的事情被人揭发,就是皇上也保不了她的。 光是朝中大臣的口水就能将她和她的家人淹没,更何况太上皇那里已经摆明了要护着皇后。 袁妃在紫水宫里走来走去,心里暗暗懊悔应该早一点除掉陆嬷嬷,如今白白让她有机会留了证据,自己就是想找都不知道该去哪里找。 越想心里越慌张,袁妃坐不住了。 父亲和哥哥都让她不要轻举妄动,只让她在宫里争风吃醋,不怕闹腾得让人以为她没有脑子。 其实不用别人以为,她自己就觉得自己没有脑子。 所有的事情都是父亲和哥哥让她做的,他们总说不会亏待她,让她等。可万一有事发生,首当其冲被牺牲的那一个就是她。 她等不及了。 想到这里,袁妃找出父亲专门为她准备的纸笔,这种纸笔写出来的信上什么也看不到,得用专门的药水才行。 写好信,她唤来自己的心腹,让心腹将密信藏在头发里带出宫去了。 宫外自会有人接应。 张嬷嬷一刻都没耽误,立刻通过御膳房小太监将这个消息传给萧首辅。 她现在恨死袁妃了。 如果不是陆嬷嬷刚死没多久,袁妃早就杀她了。 袁妃以为她什么也不知道,便把她打发到茶水房,自以为这样不至于打草惊蛇,却不知恰好给了张嬷嬷活动的空间。 谁也不是能甘愿等死的。 张嬷嬷更不甘心。 当年与她两情相悦的恋人被袁妃生生拆散,最好的姐妹又被袁妃活活毒死,如今就连她都不一定能活多久。 想想她这一生,已然无牵无挂,既然别人不给她活路,那就临死也拖个垫背的。 萧首辅这边接到信以后,迅速部署了下去。 与袁妃心腹接应的是个老头,看上去很不起眼,老头拿到信以后习惯地在茶馆坐了一会,他在防备被人盯梢。 萧家暗卫日夜潜伏在袁府附近,等了这么久都没信,他们都要发霉了。 如今好容易有鱼出来,岂有让他漏网的道理? 看得出那老头是个练家子,暗卫们为了不打草惊蛇,只得扮作小二,上茶的时候将幻药放到他的茶水里让他喝下,等他人事不省的时候迅速将信拿了出来。 幻药还是黛玉送给萧首辅的,首辅命人分发下去,关键时候果真派上了用场。 将信打开,药水一喷,字便慢慢显现出来。 写的是:事将暴露,速杀皇后。 暗卫们将信换出,重新用药水写了一封一模一样的,放入信封中放回去,便悄无声息地跳上房梁继续监视起来。 须臾,老头醒过来,赶紧将手摸向后背,信还在,他藏信的地方太特别,没有人找得到。 最近经常犯困,想来刚才又是昨晚没睡好的缘故,睡了一觉。 他不知道的是,最近的多睡其实也是萧家暗卫的手笔,自从监视上了他就开始给他定期下的药。 算计首辅的人,一个都不得活。 袁府的回信很快,萧家暗卫用同样的手法将信换掉。 原件留在自己手里,临摹的赝品交给他们双方。 这次的信是袁妃哥哥袁仕安写的,信里说父亲已安排,少安毋躁! 袁妃哪里肯听,总让她少安毋躁,眼看着她就要被人搜到证据了,真要是有什么事,让她自己如何面对? 难怪让她在宫里塑造一个争风吃醋的形象,原来是万一泄露,好让人家以为所有的事情都是她嫉妒心强失去理智所做,所有的罪责都将由她一个人担着。 她越想越不甘心,又写信递了出去。 这次的信里火药味很冲,洋洋洒洒写了很多字,将自己为家族所做的事,以及自己的委屈和不甘都愤然纸上。 萧首辅看见这封信,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接下来,袁家兄妹你来我往接连写了好几封,萧家暗卫都用各种方法将信替换出来。 直到信里讨论起如何先杀七皇子,再将七皇子的死归到皇后身上时,萧首辅半夜拿着这些信去了太傅府。 两人嘀咕到天亮,后各自散去。 …… 过了半月有余,袁将军要回京了。 是凯旋,皇上大喜,早早就放话要庆贺。 庆功宴这天,林如海也去了。 黛玉等到月上柳梢,见林如海还没回来,便嘱咐大家看好门户,自己先和湘云歇下了。 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门外传来砰砰的敲门声。 声音急促而又响亮,猛地把黛玉惊醒,心脏扑腾扑腾一个劲地乱跳。 “姑娘,姑娘。”是传话嬷嬷的声音。 “什么事?”紫鹃边披衣服,边将黛玉的帐子挂起来。 那边已经有粗使婆子去开了门。 传话嬷嬷一进院子,还没等紫鹃唤她回话,便气喘吁吁地道:“姑娘不好了,老爷遇……遇刺了。” 黛玉闻言,腾地坐了起来,“进来回话!” 急急忙忙穿衣服,急得扣子都扣不上。 嬷嬷进了屋里,低头不敢抬,道:“前面春伯说老爷被人刺了一刀,让姑娘赶紧过去看看,好像流了好多血。” 她这一说,黛玉的心更慌了。 也顾不得问细节,急急忙忙穿戴好,连帽子都没戴,就随嬷嬷跑了出去。 紫鹃一手抓帽子一手提药箱,也连忙跟了过去。 出门正遇见着急而来的春伯,却是再一次来催黛玉了。 “发生什么事了?不是去宫宴了吗?”黛玉急道。 春伯疾步走着,道:“先头都好好的,吃着吃着竟有人喊起刺客来,说是刺杀兰妃娘娘的,殊不知慌乱中竟有剑刺向太上皇,老爷正挨着太上皇,闭眼便挡了上去。” “太上皇有没有事?”黛玉脚步发慌,差点绊倒自己。 “太上皇没事,已经回洪寿宫了,吩咐务必救回老爷,常公公也跟着来了府里。” 抵达墨韵院,一个人从里面将门打开,黛玉一抬头,竟是虔斋。 顾不得思量他为何在这里,黛玉就被浓浓的血腥味熏的脚下虚软,她伸手想扶住门,门却随着她的推动而开了,她整个人向前跌去。 北静王伸手将她扶住:“小心。” 第一百三十五章 林如海遇刺 黛玉额头磕在他的胸膛上,磕的脑袋痛,头更沉了几分,人也越发慌了。 她心里暗暗懊恼,又不是没处理过重症病人,镇定,一定要镇定! 好不容易到了床前,看见躺在床上的爹爹,她倒吸一口凉气。 就见爹爹双眼紧闭,一张脸惨白,像宣纸一样,嘴角有一抹擦拭过的殷红,应该是吐过血。 地上放着一个盆,盆里的水也被染发了红色,水一晃一晃的,令人心慌。 “太上皇将自己的回魂丹给大人用上了,但能不能熬过去还不知道,御医说伤的很重。”身后,常公公叹道。 “剑从后背刺入,直接穿透。”北静王担忧地看着她,补充道。 黛玉看过去,伤口那么深,又受了内力一掌,人还能活吗? 御医上前,轻声道:“剑伤最重,刺客本来是冲着太上皇去的,” “大人一挡,卸了大半内力,不然这一下足以让人致命。” 他的意思就是,刺客抱着一击必杀的想法刺出的一剑,如果没有林如海,太上皇今日必死无疑。 所有人,包括常公公都沉默不语。 今晚的情况太凶险,刺客冲出来杀人的时候,根本没人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等到反应过来时,剑已经以可怕的速度刺出来了。 太上皇震怒不已,风影卫所有人出动,今晚全城宵禁,查找刺客下落。 林府来了好几个御医,此时却都束手无策地站在一边,已经没有任何办法能救他,看样子是都放弃了。 黛玉默然,从紫鹃手里接过药箱。 打开,发现里面有了凝血剂和强心剂。 她取出听诊器,听了一下父亲的心跳,有内出血,造成了血胸。 当机立断,胸穿引流。 林如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和了呼吸。 但是,整体情况还是很差,他这一身的外伤内伤,最大的问题就是失血太多,需要马上输血。 但是输血能否稳住情况,她也不敢肯定,毕竟她手里设备有限,无法知道准确的出血情况。如今只有凭经验去做,希望能行。 将情况跟大家一说,尽管大家不明白怎么回事,但是常公公来的时候说了,太上皇让所有人无条件配合林姑娘,务必救活林如海。 所以黛玉拿出血型检测试纸后,大家一个接一个上前,黛玉扎手指压血,滴在试纸上。 试一个,试纸举起来,不合适。 再试一个,又举起来,又不合适。 …… 直到北静王上前,春伯一怔,迟疑地看着黛玉:“姑娘,这……” 王爷乃天子骨血,平常人哪敢用他们的血。 北静王却催促道:“事态紧急,还等什么!” 一声震喝唤醒了黛玉,赶紧为他验了一下,静待片刻,黛玉眸色微喜,道:“合适。” 常公公上前,对北静王行礼道:“辛苦王爷了。” 要不是太上皇发话必须救活林如海,他也不敢让黛玉用北静王的血。 黛玉对北静王道:“王爷请。” 爹爹在内室,输血的时候其他人不能进去。 血液从北静王的身体里流出,通过一条细细的管子流进林如海的血管里。 输血之后,林如海的脸色好了一些,呼吸也渐渐地稳了。 可这不意味着他脱离了危险。 希望还魂丹能止住内出血,只要不继续出血,情况就有好转的可能。 北静王静静地坐在一边,看黛玉给林如海上药。 好像感觉到了北静王的目光,黛玉稍微偏了下身子,挡住了他的视线。 自从北静王将黛玉救回,两个人一路上都没有好好说话。 将黎大皇子送到首辅府后,他转身易容去了军营,也是一直不得空,竟一直没有机会去黛玉面前解释一二,以至于黛玉见了他总是神色冰冷。 如今他就是有心说点什么,她也没心思听,更何况隔墙有耳。 北静王沉沉地叹了口气,将目光转移到林如海身上。 今晚要不是他,父皇当时就没了。 刺客出现的太突然,以至于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京中出了名的杂耍班子突然间竟变成了刺客,可见为了这一刻他们筹谋了多久。 兰妃和七皇子离刺客最近,刺客飞过去的时候,禁卫军根本来不及去拦。 幸亏皇后身边那两个女暗卫,直接冲过去和刺客打了起来。 更突然的是父皇身后飞出一名刺客,转眼间已近在咫尺,眼看着剑就要刺入父皇体内,千钧一发之际,林如海猛地扑在父皇身上,刺客的剑便狠狠地刺进林如海体内。 刺客一看不好,来不及拔剑,狠狠地击出一掌打在林如海身上,禁卫军杀过来,刺客眼看刺杀太上皇失败,嘴里一用力,竟咬碎毒牙自杀了。 那是死士! 是谁? 需要对父皇下死手? 接二连三的刺杀,一次比一次凶险。 宫中夜宴,竟能让刺客混进去,轻而易举就靠近父皇,这件事情如果没有内应,根本就不可能做得到。 屡次三番的刺杀,早就该想到这方面的,是他疏忽,还以为回了宫中就不会再有危险,哪里料到最凶险的竟然就在宫中。 …… 黛玉又找到两个能为父亲输血的侍卫,又输了第二轮血。 等到输完的时候,天色早就已经大亮。 北静王和常公公等人一直待在林府没离开。贾政也在一大早带着贾琏赶了过来,府中唯一的男主人出事,姑娘家是不好抛头露面的。 一进墨韵院主屋,贾政便看见北静王坐在正中间,不禁愣怔一下。 北静王不是曾经和外甥女曾经议过婚事的吗?婚事没成,他出现在这里多不合适,别人的闲话唾不着他,那外甥女呢? 心里疑惑,脸上却不能让人看出什么。 忙带着贾琏上前见礼,因着曾经在秦可卿的葬礼上见过面,所以不需要再介绍这位是北静王爷,黛玉走出来的时候,也没往那上面去想。 贾政一见黛玉,连忙关心地问候林如海的情况,听说呼吸已经平稳,出血也已止住,刚才苏醒问了几句话,意识比较清醒,这就算是有了好转的迹象,心里稍稍安慰一些。 见黛玉脸色憔悴,知道她一夜未睡,便让人扶她下去休息,有事自会叫她过来。 一时众人无话,都在等待林如海好转。 ……? 第一百三十六章 灰鸽子立功 刺客潜入宫中刺杀太上皇,传出去丢的是整个大天朝的脸。 这件事只能秘密调查。 以宫内太监将太上皇最喜欢的宝物运出去盗卖的名义,开始搜查京中各处。 城门处也增加了人手,严查进出车辆行人,力保无一遗漏。 一时间大街小巷议论纷纷,各种消息铺天盖地的传。 三天后,传言里竟然说安南探子混入京都,且藏匿在某位大臣府中。 人们沸腾了。 这安南在南疆经常滋扰本朝边民,有时候都到了兵戎相见的地步。 朝廷早就有意彻底收拾安南这番邦小国,而安南为了探听更多消息派了许多探子潜入,这在天朝不算什么秘密,但是探子藏匿大臣府中,却让百姓炸了锅。 藏匿敌方密探,和卖国有什么区别? 众人议论纷纷,都在打听哪位大臣敢这么做。 洪寿宫。 太上皇表情很不虞,本来说好的这几天让萧首辅安排安南大皇子回去,却在最关键的时候传出安南探子藏匿大臣府中的消息。 什么安南探子?只要涉及大臣府中几个字,摆明了是有人要将萧首辅陷进去。 可见安南大皇子藏在京中这件事已经泄露出去。 而这件事还不能公开,公开的话安南那边正好以次此为借口,给黎大皇子安一个卖国的罪名,要么将黎大皇子杀掉,要么黎大皇子再也回不了安南。 天朝绝不希望出现这种情况。天朝希望的是培养一个与自己利益相关的代言人,做安南国王,这个人就是黎大皇子。 如今怎样保护黎大皇子,并把他安全快速地送回安南,成了太上皇和首辅日夜思虑的事情。 眼看着外面的传言越传越盛,再不行动,安南那边得到消息的话,黎大皇子铁定活不成了。 …… 黛玉这几天哪也没去,专心在府中救治父亲。 贾母天天派人过来探望,贾琏直接被贾政安排在林府住下,凡是该出面的事情好为黛玉出面。 再不济,还有贾母送来的安嬷嬷。那是经了太多事的老人,就没有什么场合是她不敢见的,包括北静王看黛玉的眼神,她都能一眼看出里面的势在必得。 这天黛玉刚坐下喝口茶,灰鸽子便带着一只鸽子过来了。 它现在成了大黑的重要帮手。 大黑是所有鸟儿们的头,就连绿毛鹦鹉和黄毛鹦鹉都甘愿听它指派,鸟儿们服气的是大黑智商高,本事大,能急中生智。 大黑之下就是灰鸽子,这小子脑子特别活泛,社交能力超强,什么类型的鸟它都能和人家聊上老半天,而且见什么鸟说什么话,鬼话都能说。 妥妥的鸟才一个! 今天它带来的鸽子是陌生的。 黛玉不知道这是一只陌生鸽子,在她眼里除了特别熟悉的那几只,其他的都是一个模样。 灰鸽子将这只陌生鸽介绍给了黛玉:“这是为安南二皇子传信的。” 黛玉瞬间坐直了身子,认真倾听。 “是这样的,前几天我出门兜风,看见一个胡子脸押着几个人进京,其中一个黄毛拉碴的我认识,” “那人曾经在阮恒的手下做事,也是安南二皇子的人。他的射术相当厉害,我曾经有很多兄弟姐妹都是被他射死烤着吃了,后来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那天看见他,我很好奇,便跟了一路,发现他们被关在城外一个庄子里,其他人都还好,就是他总是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寻摸什么,” “直到我看见他让这兄弟送信,”它指了指陌生鸽,道:“我就知道他是给安南二皇子送信了,因为这兄弟是往南一路飞奔的,” “我追了二百多里地,要不是这兄弟落下喝水,差点没追上它。” 转头,它对着陌生鸽,仰慕地盯着人家,道:“太佩服你了,你这飞行能力应该很受重用?” 灰鸽子说完对黛玉眨眨眼。 黛玉还没弄明白它什么意思,就听陌生鸽道:“哪里就受重用了,主人动不动抓我兄弟烤了吃,有些送信送了好几年的,浑身伤痛飞不动了,主子便把它们炖了喝汤……” 那伤心的语气听得人肝肠寸断! 黛玉终于明白灰鸽子为什么对她眨眼了。 它当初在阮恒手底下做事,太清楚阮恒这帮人拿鸟不当鸟的尿性,今天故意问陌生鸽这个问题,成功引得陌生鸽吐槽,就是为了让它和主子离心,让黛玉可以策反人家。 有了灰鸽子这些帮手,策反一只活在恐惧中的鸽子简直不要太容易。 就这样,黛玉不仅得知了黄毛是安南二皇子派出去,潜伏到黎大皇子身边的奸细,还成功拿到了黄毛写给二皇子的信。 信里说黎大皇子为皇太后寻找神医的计策失败,被天朝首辅软禁。 前几天二皇子潜入天朝宫中的人刺杀不成功便自杀身亡,已经有人怀疑到安南人身上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幸亏顺爷帮忙,派人四处散布天朝有大臣藏匿安南密探的小道消息。 就是为了打乱天朝追查刺杀事件的步伐,趁着天朝人以为所有安南人都是刺客的时候,将大皇子推出去顶罪,还能趁机把萧首辅拖下水。 而二皇子那边需要大张旗鼓地发现大皇子不在流放地,散播大皇子抗旨离开且留在敌国的消息,趁机定他个卖国求荣的罪名,彻底将他和他的母族斩草除根…… 黛玉被信上的消息惊得手脚发麻。 信息量好大! 太多弯弯绕了,她都觉得要不是有和鸟类通话的金手指,就凭自己的猪脑子活在这个世界里,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真的。 她是没有能力处理这些事情的,这里面涉及太多的阴谋诡计,对她这种总想苟着的人来说,太难弄懂。 黛玉毫不犹豫地将信交给了常公公。 常公公这几天一直住在林府,太上皇知道林府主子就林如海父女两人,即使贾琏已经住进去,也担心还是镇不住场子,让常公公住在这里,代表的是太上皇的脸面,宫中派来的禁卫军便不敢怠慢。? 第一百三十七章 别以为太上皇就不怀疑皇上 林如海是替太上皇挡了刺客的剑,刺客当场自刎,但是他的同党呢?万一他们把恨意迁怒到林如海身上,那林家父女岂不是危险? 禁卫军派来就是保护林家父女的。常公公是来监管禁卫军的。 除此之外,太上皇派出了风影卫,萧首辅则直接派出了严骁,严密坚守林府,决不能让林家父女有一点闪失。 常公公收到信,又听黛玉大体讲了一下信里所说,惊得目瞪口呆。 一刻都没敢耽误,立刻将信藏在怀里,点名风影卫和严骁陪同,一起将信送回宫中。 陌生鸽被黛玉留下来款待,稍事休息,等待宫中回应。 太上皇连夜召见萧首辅入宫,将黄毛的信递给他看。 现在可以明确的几件事,其一是黎大皇子没撒谎,确实是来为安南老太后寻找神医救命。 其二是那晚的刺客是安南二皇子的人。 其三,还有一个叫顺爷的人在帮安南二皇子做事。 但是,一个小小的安南皇子,是如何把刺客安排进宫的?他在宫中的内应是谁?他们为什么要三番两次地刺杀太上皇? 萧首辅老半天没有说话。 自从宫中发生刺杀事件,太上皇的洪寿宫已经被严密保护起来,不仅是禁卫军和风影卫,甚至连北静王和他萧家,都派了暗卫守护。 谁也不知道内应出自哪里,他们不得不防着所有人。 太上皇的身边如今是危机四伏。 而他,也开始被人算计。 信上都说要把他拖下水了。 他要不要来个将计就计? 从黎大皇子告诉他袁家与安南二皇子有勾结的那天起,萧首辅就在寻找自己扳倒袁家的最好时机,今天终于让他等到了。 那晚的刺客先是冲着七皇子和兰妃去的,萧家送去护卫皇后的女暗卫及时出手救了他们母子,也是因为看了袁家兄妹的信,萧首辅和兰太傅早已经有所防备的缘故。 而刺杀太上皇和刺杀七皇子的刺客几乎同时行动,那就不可能是两拨人马,世上没有那么巧合的事情,他们绝对是同一帮人。 刺杀七皇子的人和袁家兄妹有关,同样,刺杀太上皇的人也和袁家有关! 这也更加证明了袁家与安南二皇子的勾结。 而且袁家也参与了刺杀太上皇事件。 萧首辅将整件事情分析给太上皇听,太上皇的脸阴沉得像要下雨。 让李德昌安排了几个人,去查宫中内应是谁?顺爷又是谁?还有袁家,太上皇一字一句咬着牙,彻查,孤要杀他全家! 萧首辅提醒,袁将军乃皇上亲信…… 太上皇瞬间抬头,警告地看着他,厉声道:“你想说什么?” 萧首辅一愣:“老臣想问,彻查袁家的事情是不是先不要禀告皇上?” 他在心里擦了把汗。 在太上皇面前,谁也无所遁形。 他刚才差点说自己怀疑皇上…… 太上皇一眼看穿他要说的话,一声喝止,既救了他,也保了太上皇自己的颜面,更重要的是,守住了皇家的江山。 有许多事,是不能搬到台面上说的。 搬到台面上,万一朝局震荡,引起的后果谁也无法保证。 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大家必须先这样粉饰太平着过。 千万别以为太上皇自己就没有怀疑! 他可是这个世上最老的狐狸! …… 萧首辅将信带回去给黎大皇子看,大皇子这才知道黄毛是二皇子的人。 也更加确定二皇子将他赶尽杀绝的意图。 萧首辅将信和信鸽都交给他,着手安排人准备秘密保护他离京回安南。 此时萧首辅的举动无异于雪中送炭,黎大皇子感激万分。 萧首辅听北静王说过,上次解救林姑娘之所以顺利,也是因为林姑娘不仅能让乌鸦帮忙递信,还能让它们帮忙把迷药放到水里给黎大皇子一群人喝。 萧首辅佩服得五体投地! 为了稳妥,他决定请求黛玉帮忙,安排几只鸟与黎大皇子一同回安南。 黛玉听到这样的请求,一时犯了难。 该派哪些鸟去? 路途遥远,山高水长。 去的时候还好说,可以停在黎大皇子的马车上,让马车驮着走一段。 回来的时候呢? 难不成要累坏她的鸟儿们? 她其实是很不情愿的。 叫来大黑商量这件事该怎么回绝,大黑却轻松地笑了:“我当是什么事呢?这也太简单了,我有鸟选推荐给你,” “那呱哥和小疯子它们就可以,它们不是帮了咱们大忙的吗,本来我想让它们也来府里,但它们不干,” “这事也可以理解,一群野惯了的家伙,让它没事别乱跑就待在我周围它铁定受不了,” “平日里它们经常飞出去几百里地野一野,有事的话飞更多也不在乎,反而它们还很愿意飞呢。” 黛玉直接无语了,这竟然是一批越野赛出身的家伙。 “那你问问它们,愿不愿意去一趟安南?路上帮忙护送一个很重要的人物。”黛玉道。 大黑痛快地道:“它们肯定答应,能把爱好当任务来完成,它们求之不得。只不过……” 它犹豫了一会,道:“只不过你说的那人不懂鸟语,呱哥它们就是跟着也没法沟通,发现情况的话怎么找他汇报?” 这倒是个问题。 黛玉叫来春伯,让他去萧府问一下这个问题怎样解决。 如今黛玉能与鸟儿们沟通的事情已经有好几个人知道,春伯对此也没有大惊小怪,反而斟酌一番对黛玉道:“姑娘莫不如自己制定一个规程给它们,以后说不定会经常用它们干个什么事情,定好了自己用着也方便,” “比如东西南北,树木大河,一二三四等等还有许多,都可以教它们,它们很聪明,有一次老奴的荷包丢了,它们竟然知道啄着老奴跟它们走,直接把老奴带到荷包跟前……” 春伯边说,自己边笑了起来。 他的建议还真提醒了黛玉,既然自己有和它们沟通的能力,何不好好利用这项技能,说不定哪天紧急需要了,还能救命呢。? 第一百三十八章 教鸟们识字 只是如今萧首辅那边催得急,还真没时间等她教会再用。实在没办法,就抓紧教几个常用的能用得到的,先应应急再说。 这边黛玉教乌鸦学认字,那边让春伯通知萧首辅等她一天,为了让乌鸦和黎大皇子之间好沟通,黛玉绞尽脑汁。 写了卡片,前后左右,山水树草,有无大小…… 告诉乌鸦,如果前面山上有坏人,卡片就叼出:前,山,有,人。 如果前面安全放心走,就叼出:前,无,事,走…… 以此类推,举一反三。 大黑,呱哥,小疯子,包括鸽子等鸟,全都认认真真跟着学。 难怪都说鸟类中最聪明的是乌鸦,这群家伙会认字会用工具,比个七岁的孩子都厉害,学得超级快,黛玉心服口服。 黎大皇子已经不敢指望黛玉亲自去为他皇祖母治病,眼看就要回安南,想着是否能求点药,只要能让他皇祖母少遭罪,让他怎样都行。 求了萧老夫人派人来请黛玉,将他皇祖母的症状讲了讲。 呼吸不过来,咳嗽,喘气,大夫说是肺伤之症。气着或者急着时喘得更厉害,气管里的气就像烧开水一般,咕噜咕噜直响。脸也紫,唇也白,人软下去了,照样喘得不能停止。 黛玉一听,这不是哮喘吗?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对不对,她找了个借口说要一个人到静室想想用什么药。 萧老夫人吩咐人将黛玉领到单独一个屋子,黛玉一进去,赶紧拿出药箱,打开一看,哮喘吸入剂! 安南老太后得的果真是哮喘。 黛玉心里有数了,拿着药箱里的哮喘吸入剂便出来了。 将药递给黎大皇子,叮嘱道:“这是专门针对老太后病症的特效药,每次紧急犯病的时候用力吸入,看到药剂下去一格便是吸入进去,” “此时为老人家扫扫胸口,让她慢慢呼吸,放松些。这药效果奇好,只要能吸进去,一会的工夫气息就能顺畅。” 只不过听黎大皇子所描述,安南老太后那喘起来近乎要命的症状,应该是哮喘加了肺气肿。 哮喘已经很难治疗,如果加上肺气肿这种慢性病,若没长时间的调理,恐怕也不容易好转。 黛玉为老太后写了一张方子,有用没用都先试试。 不是她多么圣母,而是萧老夫人说帮了黎大皇子等同于帮太上皇和萧家,看在太上皇是她在这个世上最大金腿的份上,她帮定了。 …… 黎大皇子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能被几只鸟保护! 刚见到首辅带来的鸟时,他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使劲揉一揉,真是乌鸦! 他傻了! 首辅说这几只乌鸦聪明绝顶,能在他前行的路上为他打探情报,有危险会提前告诉他,并引导他避开危险,带他走最安全的路线,力保他顺利到达安南。 他听了,都觉得萧首辅这是在跟他玩幽默,好使紧张的气氛轻松一点。 怎么可能指望几只鸟为他保驾护航? 即使萧首辅让那几只乌鸦当着他的面演示识字叼卡片,他也还是严重怀疑。 可他只敢在心里嘀咕,不敢当面质疑,如今天朝首辅愿意帮他,莫说是弄几只鸟,就是弄几个鬼来,他都得好好接着。 至于管不管用,边行边看。 萧首辅看得出他的怀疑,也没多说什么,他知道讲的再多都不如让事实说话,他也觉得且行且看更有说服力。 一群人,一群鸟,相伴出发了。 前途未卜,所有人都心怀忐忑,谁也不知道前面等待着的将会是什么…… 林府。 林如海苏醒过三次,除了第一次醒来说了几句话,后面两次都痛得说不了话,想来应该是麻醉过了的缘故。 终于,在黎大皇子离开那天,他又醒了。 这次没像上两次那样,醒来又昏睡,而是迷迷糊糊的应了几声,只是声音不大,听上去很没有力气的样子。 黛玉知道常公公要及时将父亲的伤情禀报给太上皇,告诉他道:“父亲的伤势毕竟太重,如今看这情形,内出血应该是止住了,但是午夜起又开始发烧,用了退烧的药以后烧是退了,人却特别没有力气,所以还得继续观察观察。” 常公公很失望:“如此说来,还没确定能痊愈?” 黛玉轻声道:“那倒也不是,好歹性命算保住了,至于其他,等着看彻底苏醒的情况。” 她不敢说再不苏醒,她都要怀疑脑子有问题了。 许是上天可怜,终于在黎大皇子离开第二天,林如海彻底苏醒了。 醒来就睁着眼睛到处看,常公公,北静王,贾琏,春伯,看见女儿黛玉了,他笑了。 黛玉上前为父亲检查一下,心跳,脉搏,各项都比前几天更趋正常,照这个苗头下去,她相信假以时日,定会恢复如初。 谢天谢地。 他们父女又过了一关。 常公公喜极而泣,终于可以去向太上皇汇报好消息了,林如海要是再不见好,太上皇都要骂娘了。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怀着喜悦的心情,相互看了一眼,心里直念佛祖保佑。 这当中最高兴的莫过于北静王。 别说他有私心,他是太害怕林如海出事了。 眼看着黛玉就要及笄,他对黛玉的心思从来就都没有减淡半分,他是认定了,不管中间发生什么事,他都要将黛玉娶进门。 就从来没有一个姑娘能让他如此钦佩,别说那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就是那股子敢当面拒绝父皇的勇气,就让他极度的刮目相看。 他不止一次听说过,京中好多闺阁姑娘为了能入北静王府,即使当侧妃妾室也是愿意的。 这个林黛玉可倒好,别说是侧妃妾室,就是正室王妃都不干。 她说的明白,看不上他北静王。 不为别的,就因为她不接受妻妾成群。 这个理由成功取悦了他。 替身帮他娶的那些人他可都没碰,那些人里好多都是各个府邸甚至皇上派来监视他的,表面上看着温柔可人,私底下照样毫不留情的出卖他。 他被这些女人吓怕了,有心理阴影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计中计 他将这些女人统统送给替身,这些女人削尖了脑袋钻进北静王府,监视他算计他,这是他对她们的回报。 他告诉替身,尽情纨绔,不必顾虑他的名声。 先太子死后他就不能有名声了。 可是这样的结果就是,这是一把双刃剑,能护他周全,却也能将他喜欢的姑娘隔绝在门外。 他苦恼极了。 绞尽脑汁都在想怎样才能和黛玉在一起,却总是不得要领。 眼看着黛玉对他冷淡,对“北静王”排斥,他急得直掉头发。 林如海一出事,他的心直接提到了嗓子眼,这么多天就没放回肚子里过。 如今好容易盼到林如海好转,激动得他差点抱起黛玉转圈圈。 什么分寸感什么理智,让这些词汇统统滚蛋去。 为了庆祝,他准备去揍一顿替身,不为别的,就为了替身说不认识林黛玉,让林黛玉从此对他不再理会,把他们好不容易从扬州到京都建立起来的好感化为乌有。 他要揍死这小子,尽管这小子是真的不认识林黛玉,他也要揍这小子,坏了他的事,恨得他牙根疼,得揍! …… 京城里的小道消息大多是从茶楼里往外散布的,这一天人们就在茶楼听说了一件事情。 是关于萧首辅藏匿安南探子的事情。 据说安南探子已经在萧府躲藏有一段日子,那探子好像身份不简单,萧首辅好吃好喝地供着他,没事就陪着一起说话,说话的时候不许任何人靠近,一看就是在谈机密。 难怪安南这蕞尔小国也敢动不动扰我大天朝,都是因为有萧首辅这种人,拿着朝廷的俸禄,却干着祸国殃民的事,简直罪不可恕! 萧府一名充满正义感的小厮看不下去,偷偷将事情揭发出来,这才将萧首辅险恶的嘴脸暴露于天下,萧首辅顿时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朝堂上弹劾萧首辅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以袁家父子为首,都要求朝廷彻查萧家藏匿安南探子的事情。 皇上震怒,命都察院负责此事,并责令萧首辅交出府中那个安南人。 萧首辅却一脸茫然,道:“老臣府里哪来的安南人?” 袁仕安一看他那表情,就恨得牙根生疼。 这个老狐狸,叫你装,使劲装,有你哭的那一天! 别以为他不知道,老狐狸盯上他一家了,弄了一帮人在查他呢。 前几日他们袁家兄妹传信,开始的时候还没什么,妹妹袁妃抱怨加愤怒,他这当哥哥的只得一个劲地安抚,顺便出一些适当的主意。 直到有一天,负责传信的老赵头有点疑惑地说,自己出去传信睡着了,醒来以后什么也记不起来。 后来又出现这种情况,老赵头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就多了个心眼。 藏信的时候将信拿纸包起来,折叠的口子那里特意多折了一小下,不用心根本就发现不了。然后他就又去了常去的那家茶馆,果然又睡着了。 醒来以后他不动声色,回了府,一进门便躲进屋子里,将信拿出来一看,信依旧包在纸里,只不过多折的那一下不见了。 他心里咯噔一下子,便知道坏事了。 自己一直被人盯着呢。 前面几次的信,早已经让人偷看了去。 越想越害怕,他赶紧将此事告诉袁仕安。 袁仕安一听,开始的时候也很紧张,一天以后,府中清客给他出了主意,让他将计就计,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照旧与袁妃通信,并且说到了要杀七皇子嫁祸皇后的话。 清客让他将其中的一些信交给皇上,就说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有人想构陷他和袁妃,所以他故意布了一个局让那人上钩,主要是想看看那人究竟想干什么。 如今先到皇上面前禀告一声,免得到时候说不清楚。 不管皇上信还是不信,袁仕安把他和袁妃之间的部分信件梳理了一下,将对自己不利的挑出来,剩下的都交给皇上了。 里面最过分的无非就是故意在宫里争风吃醋,和挑战皇后那点事,皇上巴不得萧家倒霉,又怎么会怪罪他们。 袁仕安却不知道,他府里的清客相公是安南二皇子派进去的。 当年安南先皇背信弃义,太上皇差点将安南灭国。要不是北疆生乱牵扯了天朝兵力,安南早就不复存在。 后来即使勉强保留下来,安南也沦为天朝附属,需年年朝贡,岁岁问安。 而安南人骨子里是记仇的,更是诡计多端的。 哪里就肯甘心吃这样的亏。便从开始附属的时候就不安分,派了众多死士密探,渗入到天朝的官员,百姓,以及各行各业里。 清客相公就是其中之一。 袁仕安兄妹的信被人截看,万一泄露就能引起轩然大波,袁仕安惶惶不可终日,安南人此时给他出的主意,不管高不高明,都算是给他指了一条活路。 却哪里知道他自己也成了安南人的一颗棋子,被人给布了进去。 比如刺杀七皇子嫁祸皇后这封信,就是清客相公让袁仕安写的。当时袁仕安还疑惑为什么要这么写,清客相公说是为了让萧首辅觉得危险而早点跳出来,好早点殿前对峙,他就不用天天提心吊胆。 袁仕安一听有道理,便照清客的意思写了那样一封信。 却不料,安南人利用这封信,成功将萧家暗卫的注意力引到兰妃和袁妃的身上。 便没有人往太上皇身上去想了。 其实安南人真正刺杀的目标一直都是太上皇,自始至终就没有改变过。 顺爷想用他们安南人的手来杀太上皇,还许诺只要帮忙就会给不少好处,比如可以送安南一百二十里地。 岂不知他们安南人正巴不得亲手杀死太上皇这个最大的仇人,但是狡猾的安南人不说,他们假装为了顺爷才去做这些棘手而又危险的事,让顺爷再次保证肯定能为他们争取那一百二十里地。 然后,他们的人在顺爷的帮助下进宫了。 刺杀的结果无非就是两种。 一种是刺杀成功,那么举国欢庆! 另一种是刺杀失败,查出是安南人做的。 萧府不是藏匿了黎大皇子吗,那就将祸水引到黎大皇子身上去。? 第一百四十章 从萧家搜出了安南大皇子 安南人甚至连大皇子刺杀太上皇的理由都替对方想好了: 天朝太孙曾经出现在黎大皇子被流放的地方,与黎大皇子私交甚好。 太孙一直恨当年太上皇听信谗言冤枉太子,以至于将太子逼到绝路而自杀。 当时就连太孙都差点被杀死,幸亏太子心腹冒着生命危险将他替换出来送出了京都。 太孙东躲西藏颠沛流离,对太上皇的恨意一日胜过一日。 于是便求黎大皇子帮忙刺杀太上皇,事成后将以城池相赠。 黎大皇子一口答应下来。 此次刺杀太上皇的刺客就是大皇子假装被捉,带进京城的。 而这些人之所以能够混进宫里,则是萧首辅帮的忙。 毕竟萧首辅一直对先太子一脉忠心耿耿,据说当年要不是女儿太小,他更属意女儿嫁给先太子,而不是现在的皇上…… 安南人相信,这些理由一出来,绝对能将萧首辅置于死地。 也就是说,刺杀太上皇不成功的话,安南人也要拖死太上皇的左膀右臂,比如萧首辅。 这陷害人的理由编造得深刻而又合理,简直就是为了给皇上听而量身打造的,皇上果然深信不疑。 就是太上皇,如果不是亲眼见过黄毛的密信,都能信了这些鬼话。 皇上震怒不已,严令下去彻查萧府。 袁家父子及安南人心中窃喜,他们的人天天在萧府周围转,黎大皇子一直在萧府里面待着没走,这下来个瓮中捉鳖,看看一箭能射几只雕,简直就是意外之喜! 都察院得了皇上的令,一刻也不敢耽误就将萧府围了起来。 萧家众人全部被驱赶到前院正厅,袁家以左都御史林如海伤重的理由,推举自己的嫡系带队查找。 嫡系自然将重点放在黎大皇子身上。 终于,在萧首辅的书房里,他们抓到了黎大皇子! 抓他的时候,他正躲在书房的密室里,悠闲地看着棋谱,自己和自己对弈。 看见拿刀扛枪的人马围着自己,黎大皇子紧张地瑟缩一下,连说他们认错人了,说自己是萧首辅找来帮忙的。 嫡系呸地一口吐在他脸上:“帮个屁忙,老子抓人的时候,所有人都说老子认错人了,你这花招在老子这里不好使,带走!” 一声令下,萧家人也被严密看管起来,等候朝廷发落。 有几个手贱的甚至已经顺了几件值钱的物件,反正早晚都要抄家了,谁拿不是拿? 萧府众人人心惶惶,依偎在萧老夫人身边,大气都不敢出。 只有萧老夫人依旧脸色平静地数着念珠,嘴里不停地念着经文。 而袁家嫡系想到自己即将立功,那步子迈的就像战胜了的斗鸡,雄赳赳气昂昂,带着黎大皇子直奔皇宫而去。 宫里。 早朝后众人没有解散,都在等待都察院突然袭击萧家的结果。 等了足有一个多时辰,就见都查院的人押解着一名瘦高精壮的男子上来了。 那男子皮肤黝黑,脸面粗糙,一看就是正宗安南人的相貌。 那些替萧首辅说话的大臣傻眼了。 难道首辅真的背着他们藏了安南密探在府里? 还让人一搜给搜出来了? 做事如此不缜密,还是他们的首辅大人吗? “禀皇上,此人乃是安南大皇子,臣等是从萧家书房的密室里找到的他。”都察院的人一面说着,一面将手里的画像打开展示给众人看。 那人吓得趴在地上,声音发抖地道:“小人不是什么大皇子,小人是首辅大人找来帮忙的,大人说事成之后给小人银子。” 袁仕安呵斥一声:“抬起头来。” 地上那人一个激灵,慢慢抬起了头。 大臣们纷纷向前,看一眼堂上跪着的人,再看一眼画像上的人,两个人一模一样,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连一根头发丝都没差,不是安南大皇子又会是谁。 萧首辅的拥趸这次是真的傻住了。 这叫干的什么事? 安南大皇子确实藏在首辅府,这么说来,那些萧首辅背地里辅佐太孙的消息是真的了? 偷偷看一眼御座上脸色铁青的皇上,这些人的心里都暗暗捏了把汗。 萧首辅倒了,他们的身家性命也都将不保。 再看一眼萧首辅,依旧昂着头颅,也不说话,就是冷笑地看着朝堂上的人,任他们喷着唾沫声嘶力竭,非要皇上严办他。 他也不害怕。 大家说了半天,不见他跪下认罪,甚至他连一句辩解的话都不说。 就有人气极跳出来了。 “皇上,萧首辅竟敢私藏敌国皇子,并与之勾结辅助刺客潜入宫中伺机刺杀,其叛逆之心昭然若揭,对于此等乱臣贼子,当以谋反罪将其车裂处死,并灭其宗族!否则不足以正视听!” “车裂!” “车裂!” 愤怒的声音此起彼伏。 本来与敌国勾结这事就够天怒人怨的,萧首辅那老贼竟然还一副沾沾自喜的模样,大家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了,他一点害怕的神色都没有,那怎么能行! 越不害怕,越想弄死他。 尤其恨他恨到入骨的袁家,好不容易逮到这次机会,可不能让姓萧的老小子再逃脱了,今天就是拼了这条命也得将姓萧的钉死在叛逆卖国的耻辱柱上。 袁仕安一声怒喝,朝堂上请求处死萧首辅的声音变得高亢起来。 这要不是在朝堂上,有的人都恨不得上前踹他两脚,才能表达自己对其之猖狂的愤恨之情。 萧老贼,就问你害怕不害怕! “嗤!”萧首辅轻蔑地从嘴里吐出一个字。 毫不遮掩的睥睨眼神看向袁仕安,摆明了就是在告诉他,他算个屁! 其态度之嚣张,直接让袁仕安尝到了恨之入骨的滋味。 袁仕安扑通一声跪向皇上,悲愤地道:“皇上,萧老贼谋逆证据确凿,臣请皇上恩准,由臣亲自审问萧老贼,臣保证在三天内将其罪状呈上……” “要是呈不出来呢?”在这么紧张的时刻,萧首辅竟然还有心悠哉悠哉地问问袁仕安:“拿不出证据怎么办?你敢不敢打赌?” “你!”袁仕安气炸了。 萧老贼想用激将法将他吓退,门都没有! 第一百四十一章 太上皇要来住几天 就在朝堂上大肆批判萧首辅的时候,林府迎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人物。 太上皇! 黛玉乍看见他,唬得心脏差点漏掉一拍。 “您怎么出宫了?怎么只有常公公陪着您?您也太……” 黛玉又惊讶又担心,忍不住唠叨几句,不过没等她说完,天上便传来大黑的叫声:“别担心了,好多暗卫陪着他呢,是你看不见而已。” 黛玉这才将心落回肚子里。 太上皇见了她,拧着眉头,没好气地道:“被人掳走了?哼,再叫你得罪人。” 想想又不落忍,不耐烦地嘀咕道:“我替你出气了,将什么劳什子郡主给她一撸到底。” 他的嘴撇得老高,很是不屑一顾的样子,一个小小的郡主,也敢到他救命恩人面前抖威风,真不知道脑子是怎么长的? 今日他在宫里无聊,索性微服出宫到林府来转转,看看林如海恢复的如何。 来的路上就听说大臣们在朝堂上弹劾萧首辅,他心里很是烦躁,这明明是萧首辅故意让人来抓的把柄,偏偏一群大臣,竟然没有一个能识破,还一个个使着劲地往萧首辅给他们挖的坑里跳。 可见自从他的太子走后,天朝江山真是越来越不长进了。臣子无能,皇上,不说也罢。 走不两步,便见贾府史老太君在丫头的搀扶下颤颤微微地迎上前来行礼,太上皇惊喜地瞪大眼睛,“你怎么也在这里?” 他和史老太君是打小的情谊,彼此之间简直不要太熟悉。 如今心情正是不好的时候,看见小时候的玩伴,很多记忆一下子涌上心头,顿时就有了倾诉的愿望。 赶紧示意常公公将史老太君扶起来,关切地问道:“你最近身子怎么样?听说动不动就心慌,是真的吗?” “孤那里有些上好的丸药专治心疾,回头让常公公送些到你府上,你尝尝看,要是用着好,孤再让御医为你炮制。” 当年的玩伴早就一个个离去,如今剩下的也就他们这几个,真是见一面少一面,哪里是在分享那点吃用,分享的还不就是那些子情谊吗? “谢太上皇挂怀。”贾母感激地又行一礼,道:“臣妇过来看看女婿。” 太上皇点了点头,感慨地道:“孤这次能化险为夷,可多亏了你的好女婿,要不是他舍身护着孤,你今日里恐怕就见不到孤咯。” 年纪越大,这样的话越是听的人心酸。 贾母没好气,拿嗔怪的眼神盯着他,道:“太上皇莫这样说,他能护着您是他几辈子修来的造化,忠君爱国是为人臣子的本分,可不敢说什么多亏不多亏的。” 两人一边絮絮叨叨说着话,一边进了内厅。 林如海已经好了许多,只是当初失血过多,再加上那一剑穿透了胸背,人就像一只皮球一样泄了元气,总是觉得全身无力,一副气喘吁吁的样子。 便听了御医的嘱咐,一直躺在床上以静养为主。 听说太上皇亲临,林如海让春伯扶着自己便要下床,一条腿都已经耷拉在床沿,被踏进来太上皇看见了。 太上皇气得张口就骂:“迂腐至极,说你多少次了,就是改不了,不知道自己受伤不能乱动吗?是不是见不得孤到你这里来快活一会,想气走孤,迂腐,迂腐!” 林如海挨了骂,照旧感动得热泪盈眶:“臣惶恐!” 刺客的目标摆明了就是太上皇,这种情形下太上皇还出宫来探望他,怎能让他不感动。 感动的同时心里又为太上皇的安危担忧不已。 太上皇摆摆手,道::“孤不放心你,在宫里又憋闷的很,便出来走一走,顺便看看到你家有没有多余的屋子,孤要在这住些日子。” “什么?” 林如海和贾母同时惊呆了。 “那么吃惊干什么?”太上皇一看他们那表情就不高兴了,“莫非是不欢迎孤过来?” “这……”贾母稍一犹豫,还是实话实说道:“如今刺客猖狂到无时无刻都想刺杀您,您在这个时候出宫居住,岂不是更给刺客机会了?” “况且这府里什么措施也没有,您要是在这里住下,关心您的人担心得睡不着觉,想害您的人却得高兴坏了,毕竟在这里想要刺杀您可比在宫里简单多了。” 这话也就贾母敢说,别人就是再着急,也都不敢说的这么明白。 太上皇坐在那里,怔忡了老半天,方才叹了口气,道:“这里不能住,宫里难道就能住吗?你是没看见那晚的情形,刺客不要命地冲着孤就来了,” “孤从登上那个位子的时候起,经历过大大小小的刺杀不计其数,谁会相信最凶险的一次竟然就是这次在宫里,其他时候的刺客好歹还知道恐惧,从他们的眼神里就能看得出来,” “可是宫里这次呢,刺客是抱着必死的心态来的,杀得了孤他们自杀,杀不了孤他们还是自杀,这样的亡命之徒都能进宫了,你说皇宫大内安不安全?”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站在别人家里,告诉所有人他自己的家一点都不安全,他不敢回家去住,他要住在别人家里,这是何等的讽刺和凄凉。 贾母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黛玉也不知道。 屋子里一时静默的很,所有人的心情都很沉重,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太上皇。 同情归同情,大家也不敢就这样让太上皇住在外面,万一真出点什么事,那责任可不是谁都能担得了的。 正在这个时候,就听见史湘云小声问了一句:“林姐姐,我不是听你说过后院那所崇箴堂就是留给太上皇来住的吗?” 黛玉急着去堵她的嘴没堵住,便见太上皇的眼睛已经亮了起来。 太上皇对湘云道:“还是你这女娃子好,知道说实话。不像林丫头,还没长多大的本事呢就嫌弃孤来吃她家饭了,顶不是个东西。” 湘云咂舌,太上皇骂人的时候一点都不可爱,不过想到太上皇手里有银子,她又笑了,“你来住的话,带银子了吗?林姐姐这人小气的很,住她家房子是要交租金的。” “银子?”太上皇一愣:“有有,银子有的是,常公公……” "在。"常公公赶紧上前。 “给林丫头拿银子来,咱们就租她家院子住几天。”太上皇说完,也不等主人家答应,自顾自地背着手,出去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一帮蠢货 出得屋子,太上皇对着春伯招了招手,“你,过来。” 春伯赶紧上前。 太上皇道:“带孤到崇箴堂去。” 说完,太上皇美滋滋地笑了。 在扬州的时候,他住的院子就叫崇箴堂,没想到林家父女回到京城了,也在府里弄了个崇箴堂,可见他们心里还是有他的,走到哪里都给他留着地方,好让他随时可以来住。 混了一辈子,临了竟然在这对父女身上感受到亲人的滋味,难怪水溶这小子说什么都要娶那丫头,还别说,他的眼光确实好,支持。 到了崇箴堂,太上皇进进出出地将所有地方都看了个遍,完了砸砸嘴,指着不远处一个屋顶问:“那是谁的地方?” 春伯一看,是史大姑娘的院子,便对太上皇道:“那是姑娘为史大姑娘建的一座暖房,姑娘说多晒太阳预防腿疼……” "小小娃子腿疼个屁,孤都这么一大把岁数了腿疼的时候都还没混上个什么暖房呢,哼!" 太上皇的表情相当不高兴。 春伯一听,哭笑不得。 真是越活越像个孩子,太上皇这是吃醋了,也想要那么个暖房的。 得,回头得赶紧和姑娘说一声,要建就早点建。 现在乍暖还寒,天气还不是太暖和,尤其下雨阴天的时候还是会冻得人打哆嗦。太上皇年纪大了,又做过手术,是要比其他人更需要一间暖房才是。 一群人看着房子,春伯便已安排人为太上皇屋子烧上了地龙。尽管已经入春,但是屋子里还是凉气袭人,烧上地龙是为了将屋子烘热乎点,太上皇住在里面也舒服。 屋子里不过一会就暖和起来,太上皇舒服地盘腿坐在罗汉榻上,喝了口热茶,优哉游哉地对春伯道:“去,把厢房收拾出一间来,我都住过来了,水溶那小子随后肯定也能过来,早准备好,免得到时候还得忙乱。” 春伯赶紧点头应下。 黛玉刚好走到门外,就听见太上皇和春伯的对话,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水溶?” 水溶不是红楼梦里北静王的名字吗? 他怎么会到我们林家来住? 议论过亲事而且被自己拒绝的人,住过来不尴尬吗? 更何况,北静王不是和皇上的关系很不好吗?那他和太上皇之间的关系能好到非要一起住的地步吗? 黛玉就这样带着一肚子疑惑走进崇箴堂,听春伯说太上皇要暖房,赶紧让紫鹃去将当初设计的图纸找过来,请太上皇看看还有哪里需要修改,好按照他的喜爱抓紧去建。 这老头,说是来看望林如海的,却原来是来找地方享清闲的。 他的洪寿宫也没人敢去打扰,但是他不自在。他在来的路上就已经藏了要住到林家的心思。 住在这里多自由,想干什么也没有那么多人出来拦着,谁想他了也不用非得通过某些人的同意才能进宫见一面。 就像水溶,听到他在林府的消息肯定今晚就过来了。在宫里就不行,宫里晚了是要落宫门的,父子之间就是再想见面都得等到第二天。 说来说去,宫外有人气,住到这里来,才是人过的日子。 贾母无奈,赶紧派人去通知贾政,并一再嘱托贾政不要声张,速派人来护着太上皇便行。 就这样,除了林府的人,竟然没有人发觉太上皇搬到林家了。 因为其他人的目标全都在萧首辅身上,比打了鸡血还要亢奋。 千古难遇的机会啊,能抓到萧首辅的把柄,可真是太不容易了。 皇上不说话,大臣们吵得炸开了锅。 有请求皇上对萧首辅抄家灭族的,有要求清查萧首辅同党的,吵嚷的目标殊途同归,全都要求严惩萧首辅,绝不给他死灰复燃的机会。 任凭他们吵成一锅粥,萧首辅照旧悠哉悠哉的眯着眼睛,一副站着都能睡着的模样。 看他的态度就知道,他是得多么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 看看时候差不多了,皇上终于抬手按下众人的嚣闹,冷冷地问萧首辅,可有什么话说。 萧首辅昂首挺胸,不卑不亢地道:“臣没什么可说的,皇上还是问问这帮蠢货闹够了没有,闹够了的话臣要带这人回家了,” “还有,”萧首辅伸手指了指袁仕安,“袁家小子,今日咱们得把话说清楚,假如三天内呈不上老子的罪证,你该怎么办?你要是不说清楚,老子跟你没完。” 袁仕安被他的态度问懵了,这老家伙被吓糊涂了? 安南大皇子这么大个人跪在地下,这是多大的罪证,姓萧的还要他提供什么罪证? 都什么时候了,还搞虚张声势这一套? 老狐狸一向爱用这一套,用这一套确实吓跑过许多人,但是今天人证确凿,他还怎么抵赖? 难不成他还能把眼前的大活人变没了? 袁仕安镇定地看着萧首辅,道:“这个好说,如果呈不上罪证,我甘愿连降三级,并于翌日敲锣打鼓到萧府门外负荆请罪。” 萧首辅当即道:“好,请皇上作证,” “除了你,那几个家伙也要一并治罪,治他们个昏聩无能的罪。” 萧首辅气势凌人,看上去气场强大。 但大臣们也不是吓大的,便有人在底下喊道:“你私自藏匿安南大皇子,将安南刺客放进宫中,谋逆罪证确凿,你有什么好在这里抖威风的。” 萧首辅眯起眼睛,看向喊得最大声的那一个,冷冷地问:“证据呢?” 证据? 证据不是在地上跪着的吗? 那人指向安南大皇子,质问道:“你自己看看那是谁?这么明显的证据,你还来问我们要?” 今天真是开眼了,终于知道什么叫睁着眼说瞎话了。 萧老儿再狡猾多端,还敢当着皇上的面抵赖不成? 就见萧首辅的脸上慢慢浮起一抹得意的笑,“这个人嘛,是我找来混淆视听,骗安南人上当的,” “没想到,安南人还没怎么样,咱们自己人的消息灵通的很,先就急不住要用这个来搞死老夫了,” “一群蠢货,老夫明明是给安南人挖的坑,你们可倒好,挤破了脑袋往里跳,任是谁都拉不住……" 他的话音刚落,大臣们顿时傻了眼! 第一百四十三章 这个黎大皇子是假的 拥戴萧首辅的人这才敢直起腰杆喘口气,今天这朝上的,跌宕起伏,差点没把人吓死过去。 只见萧首辅转身对皇上行了一礼,郑重道:“臣听闻安南二皇子派了许多奸细潜入京中,也知道安南国里大皇子与二皇子之间一直勾心斗角,两人相互视对方为死敌,” “臣便想了一计,找来一名外形与大皇子一模一样的人,将他的面容稍微修改,让他扮做安南大皇子,准备用他将安南二皇子安排的奸细引出来,” “结果刚刚准备好没多久,只引来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喽啰,大鱼还没上钩呢,咱们自己人就把消息给泄露出去了,臣的准备就这样功亏一篑……” 袁仕安越听这话越不对,“你是说眼前这个人是假的安南大皇子?” 其他人也不相信,叫嚷道;“不可能,别听他巧舌如簧,这一个肯定是真的,他不敢承认,故意编造谎言蒙骗大家。” “就是,说是假的,你展示给大家看看,哪里就是假的了?” “对,展示给大家看看,不然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 对堂上的吵嚷,萧首辅连理都不理,他在看着皇上,看皇上怎么说。 皇上沉吟片刻,等大家吵嚷的声音变小的时候,口气威严地对萧首辅道:“你说他是假的,何以见得?” 萧首辅双手击掌,地上跪着的那位大皇子抬起头来,看见萧首辅在对他示意,便缓缓地将手伸到颈后,也不知道是动了什么地方,他的皮肤突然就皱皱巴巴起来,还没等大家看个清楚,整张脸瞬间便被剥了下来。 有些没做好思想准备的官员看见这一幕的时候,甚至吓的惊呼一声,所有人都当场楞在了原地。 那个所谓的大皇子已经将剥下来的面皮扔在地上,此时再看过去,哪里有半分画像上的模样,分明就是一个精干陌生的小伙子,只不过胆子有些小,被大臣们吓得一直瑟缩着,只想往萧首辅身边靠过去。 袁仕安的脸刷得白了。 这才知道自己上了人家的当。 都怪自己轻敌,萧老贼都用那么明显的蔑视表情看大家讨伐他了,自己怎么就没意识到抓错人了呢? 反而还以为他这是欲盖弥彰,妈个蛋,整来整去,又着了这个老家伙的道。 萧首辅一向严肃的表情此时笑目盈盈,挨个看向刚才喊得最起劲的几个人物,都不用点名字,直接伸出手指,美滋滋地道:“你,你,还有你,别躲别躲,到前面站着来,” “这个时候才是真正为你主子两肋插刀的时候,你主子都要到我府门口负荆请罪了,怎么,你们往后躲是想让他一个人丢脸,你们都偷偷看热闹吗?” “如果这样的话你们都在朝堂上给老夫磕个头也行,不然老夫这个首辅,可有权利制裁你等一个泄露机密的大罪!” 说到最后,他的表情突然狰狞起来,一双射着寒光的眸子直接盯向袁仕安,冷冷地道:“袁仕安连降三级,并到我府门口去负荆请罪。我就想确认一下,你准备明天什么时辰过去,不是要敲锣打鼓吗,老夫好在家洗耳恭听。” 寒冷没有温度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自带了一股令人胆寒的味道在里面。 袁仕安紧张地连后背都开始冒汗,偷偷看一眼皇上,皇上此时闭目养神,一副根本就不插手的样子。 皇上可没法插手。 这么多人都被一个糟老头子耍得团团转,这让他说点什么好。 总不能明晃晃地偏袒袁仕安食言,那可都是他自己许诺的,没人逼他。谁让他轻敌了,这次的惩罚就算是交了学费。 袁仕安咬咬牙,用一双恨毒了的眸子回望萧首辅,咬牙切齿地道:“好,明日巳时,袁某定准时过去,” “不过,”袁仕安话锋一转,道:“大人既然说已经有一个小喽啰上钩了,那么请问那小喽啰在哪里?你又是如何认定他是安南二皇子的奸细?” 此时萧首辅已经精神十足,哪里还有点睡相,听到袁仕安的话,萧首辅瞪大了眼睛对皇上道:“皇上,那喽啰是个小角色,臣将他关在一个不打紧的地方," "如果皇上允许,臣可以派侍卫去将那喽啰抓来,好让袁仕安亲自过过目,臣也正好现场教一教这帮蠢材,让他们看看应该如何对待奸细。” “准。”皇上比旁人更好奇,当即便答应了他的请求。 一干人等继续待在朝堂上,此时的朝堂寂静的很,再也没有人敢跳出来质疑他一句。 …… 胡公公悄悄走上前去,在皇上耳边轻声说道:“刚刚得到的消息,太上皇去看望林如海,说要在林府住几天,暂时不回宫了。” 皇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淡淡地扫了眼胡公公,胡公公却了解自己的主子,当即便暗暗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的时候,严骁亲自押着黄毛过来了。 乍一看见黄毛,袁仕安的眸子躲闪了两下。 萧首辅背着手,慢慢地对袁仕安道:“你不是想将安南奸细绳之以法吗?如今奸细抓来了,袁仕安,你准备怎样修理他?” 黄毛从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了袁仕安,此时听萧首辅说袁仕安想杀自己,知道这是萧首辅的离间之计,便也能稳得住,总觉得他们刚把自己抓到手,还没审问点什么东西出来,是不可能就这么轻易将他杀死的。 于是黄毛睨了睨萧首辅,大声质问道:“大人还是别耍这些心机,小人就是个普通行脚商人,大人无缘无故将小人抓来,随随便便就想安个罪名给小人,小人可不能就这么认了,还请诸位大人们做主,还小人清白。”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还胸有成竹,但是说完了以后见严骁在萧首辅的示意下向他走来,严骁目露凶光,手已经紧握成拳头,拳头上青筋暴起,一看就已经积聚了强大的内力在里头。 他顿时心惊肉跳,惊恐地看一眼袁仕安。 袁仕安认识他,应该会想办法救下他来。 这次随黎大皇子到天朝来,他接到过顺爷的指令,顺爷说等到黎大皇子被抓,就让他咬死说刺客是黎大皇子的人,到时候黎大皇子被天朝人杀死,而他则会有人来救。 听顺爷的意思,救他的人应该就是袁仕安。 第一百四十四章 证据 萧首辅根本不屑于与一个小喽啰斗嘴,是不是奸细,不是黄毛嘴巴上说说就算的。 眼见着严骁离黄毛越来越近,黄毛的身子开始抖起来,“你,你想干什么?” 严骁将手一抬,硕大的拳头眼看就要落下。 袁仕安大喝一声:“住手!” 转身,对萧首辅道:“你想屈打成招吗?” 萧首辅奇怪地抬抬眸子,问道:“何出此言?老夫上了几十年的朝堂,自然知道不能在天子面前动粗,难不成你以为老夫的人要动手打人吗?” 他无辜地那么理直气壮,袁仕安直接快被气吐血了,什么叫自己以为,是所有人都看到了好不好? 瞧瞧严骁那只大拳头,不是想打人的话用那么大力气攒着干嘛? 坐在上面的皇上总算是看明白了,萧首辅今天就是在把袁家一党当猴耍,偏偏袁仕安一心想绊倒萧老狐狸,过于心切反而着了人家的道,都不自知。 底下跪着的黄毛此时也没了开始的那份从容,从看见严骁眼里的杀气起,他就紧张地心底打颤,只想着咬定了不能承认自己的身份,谅他们也拿不出证据来。 岂不知,在萧首辅这种人眼里,是不需要什么证据不证据的,他们的话就是证据! 更何况他们还真能拿得出证据来。 萧首辅一个眼神,严骁的拳头便落了下去,黄毛啊啊大叫着,拳头却没砸在他头上,而是顺势张开,扯住黄毛的脖领一把撕碎,在众人的一片惊呼声里,黄毛的衣服被撕了个稀巴烂。 他的背上赫然出现了一组安南人的文字,萧首辅对袁仕安努了努嘴,道:“怎么样,帮大家翻译一下,你可别告诉老夫不认识这些字。” 谁都知道袁家的势力在南疆,与安南人接触最多,别说家臣里有通晓安南语的人,就连袁仕安也对南部接壤几国的语言十分精通,如今萧首辅让他译给大家听,还真不是难为他。 皇上也好奇黄毛背上的文字,见状便对袁仕安道:“刻的是什么东西,译来朕听。” “是,”袁仕安硬着头皮,走到黄毛背后,念道:“密,工,二九。” 袁仕安在这边念,萧首辅在后面解说,道:“机密院,工字辈,第二十九号。” 黄毛惊恐地睁大眼睛,后背上刻的是他的身份,每一个安南细作都要将之刻在背上,不用拿什么木牌信物,只要说一组数字,同行们就会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这种身份认证的方法只有他们安南机密院细作坊的人知道,如今竟被天朝首辅在朝堂上解说得一清二楚,怎能让他不 恐惧。 原来所谓的机密只是他们自己认为,在天朝这里竟然什么都不是。 萧首辅胸有成竹,对一众大臣道:“这安南机密院大家都知道,但是机密院工字辈却基本都是细作坊的人,他们善于潜伏,各行各业都可能有他们的影子,” “二十九号这个人,就是老夫用假的黎大皇子引出来的,他是安南二皇子的人,潜伏在我天朝京城是想伺机搞刺杀,然后嫁祸黎大皇子,对外则宣称是黎大皇子为太孙报仇所为,” “这种挑拨离间的谎言也就三岁小儿会信,偏偏咱们这些所谓的肱骨大臣还把它拿来当攻击老夫的把柄,一个个别的本事没有,搞内斗是一把好手。老夫将这二十九号抓到以后,正准备顺藤摸瓜抓其他的刺客,没想到还没等行动就被这帮蠢货坏了事,” “看来啊,我们的各部官员,是到了该重新考核的时候了。不能总是让一些酒囊饭袋来占据高位,一个个尸位素餐,做不了什么实事,反而只会坏事。接下来,老夫就该好好整理整理官场上这群废物了。” 用一个假的大皇子,将一群袁党拉下马来,这事简直不要太划算。 而黄毛那里刚想说点什么,被严骁一个指头抵在后颈上,一股内力窜入,当即疼得他说不了话。当他绝望地发现袁仕安连看都不敢看他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今天死定了。 他想开口,想告诉大家真正的黎大皇子确实来过天朝,想告诉大家他不是进宫刺杀的刺客,大家别信那个老狐狸的。 但是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严骁的内力灼烧了他的喉咙,一阵急火攻心,黄毛哇地一下吐了出来。 气得萧首辅眼睛一瞪,“敢用污秽之物亵渎朝堂,安南小子死不悔改,将他拉下去,找个地方弄死去,别脏了皇上的眼。” “是。”严骁二话不说,当即将黄毛提了起来,在袁仕安等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阵风地飞出去了。 大家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严骁又回来了,手里提着一个厚厚的包袱,胆小的已经吓到发抖,以为里面是黄毛的人头,却不料包袱打开,是一摞一摞的信件,和一些小小的瓶瓶罐罐。 袁仕安一看那些瓶子,脸色当即就变了。 那是安南带回来的蛇毒药瓶,怎么会落在萧家的手里,还以为他只有几封兄妹俩的书信,片言只语根本不足为惧。 可是如今,看着萧首辅手里的那个包袱,他惊惧地发现自己盲目自大,今天可能要出大事。 他想让人出去报信,但是没人敢帮忙。 那些刚才和他一起叫嚣的官员已经被萧首辅记住了,正在担心自己的仕途。 而萧首辅拿出那些书信,里面有袁家兄妹往来的信件,有皇后身边陆嬷嬷留下的信件,还有一些是南疆官兵举报袁将军勾结外敌的证据。 却原来袁将军所谓的大捷,是他与安南人秘密商谈的结果。 先是由安南人背后资助南疆各部落挑起争端,然后等袁将军的人马到了以后那些人再假装战败,用这样的方式帮袁将军捞军功。 而袁将军给安南的回报就是,鼓动更多的人,在关于巫心、万山等海岛的事情上为安南说话,想尽办法将这几座海岛划归安南所有。 安南将极力保证袁家父子在南疆的权威。 …… 第一百四十五章 袁家完了 皇上脸色铁青,袁家与安南二皇子之间有关联是他默许的,但他是让他们为自己做事,可不是让他们拿着他的疆土去换人情。 这种阳奉阴违的诡计竟然用到他的头上,简直就是不知死活。 袁家一党吓傻了眼,整个朝堂寂静无声。 就见萧首辅又从包袱里抖搂出一些信件,对皇上道:“这是袁妃娘娘和袁家父子之间的通信,和一些帮手的认罪书。里面详细记录了他们如何谋害皇嗣的过程,” “在皇后娘娘怀着五皇子期间,袁妃利用袁家要挟的御医之手,将能致人流胎的药物加入到皇后娘娘的膳食中,为了不引起怀疑他们每次不敢用药太多,以至于皇后娘娘屡次出现小产征兆,幸亏都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五皇子命大没被他们残害,他们便将心思打到接生的稳婆身上,等到皇后娘娘生产的时候,找个借口将其他人赶出产房,然后命稳婆捂住刚出生的五皇子口鼻,使五皇子不能呼吸差点被捂死,” “幸亏皇后身边的嬷嬷久久听不到婴儿啼哭,便闯进产室,吓得稳婆赶紧收手,五皇子这才得以活下来,只不过因憋闷太久影响了脑力,所以永远都只能是一副孩童天性,直到他老去," “迫害五皇子的御医和产婆在皇后娘娘生产后都离开了京城,臣已经于前几日将他们全部缉拿回京……” 听了萧首辅的话,不光是皇上惊愕,就连袁党也目瞪口呆。 他们追随袁家是因为袁家有军功,宫里有袁妃,前途不可限量,跟着他们可以升迁,可不是为了陪他们去送死的。 刚才萧首辅的话简直就是晴天霹雳,天呐,谋害皇后本就是大罪,如今还牵扯到谋害皇嗣上面,那可是抄家灭族掉脑袋的事,谁还敢站在他们身后,陪死吗? 萧首辅一边将这些信件递给严骁,一边又用纸包着一只瓶子,举起来,道:“包袱里还有这只很特殊的瓶子,是前几日五皇子所中蛇毒的瓶子,这种蛇毒毒性特殊,必须雌雄放在一起才能保持毒性不散。这是一只雌毒瓶,只要能找到与之相对应的雄毒瓶,下毒之人便昭然若揭,” “臣请求皇上恩准,立刻去搜袁妃的紫水宫,紫水宫里张嬷嬷作证,袁妃这些年专门搜集各类毒药,经常拿侍女们和狗试验毒性强弱,” “这种蛇毒是袁将军从南疆乌族首领手里所得,托人带到京中交给袁妃的,其毒性之猛烈非一般人能解,” “袁妃本来打算趁着七皇子出宫的时候,将此毒用在七皇子身上,再嫁祸给别人。结果没想到五皇子误用七皇子吃药的碗喝水中了毒,仓皇之下投毒之人没来得及销毁毒瓶,被人捡到兜兜转转到了臣的手里,” “臣相信紫水宫里不仅能搜出此毒的雄瓶,还能搜出其他令人想象不到的毒药。皇宫大内,一个妃子藏了这么多毒药,如果有一天袁家起了异心,袁妃在宫中做内应,毒害皇上岂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毕竟,袁家做这些事的目的无非就是为了保袁妃坐上皇后之位,并且立袁妃所生的二皇子为太子。至于立完太子之后谁敢阻挡其子上位,则只是一杯毒药的事了。这样的事情,自古以来发生的还少吗?” 底下鸦雀无声。 谁也不敢说话,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 袁仕安早已经吓跪在地上,抬起脸,想争辩几句,却只是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萧首辅适时地补充道:“此次宫中刺杀事件是安南二皇子的人干的,袁将军勾结的那位乌族首领如今就在安南二皇子麾下效力,可见刺杀事件是否与袁家有关,还真值得好好审询一番。” 皇上的脸已经黑成了锅底,在他不能掌控的情形下,袁家私底下还做了那么多见不得光的事,尤其这些事威胁到了皇位和疆土,他怎么可能忍受? 当初是那位二皇子自己来找他合作的,合作的内容可不包括和他的臣子私底下重新订立合约,如果他的臣子除了为他所用之外还去认了别的主子,这样的臣子不要也罢。 就在这个时候,搜查紫水宫的人回来了,带来很多瓶瓶罐罐,御医一一验过,果然都是烈性毒药,有的药性之毒,甚至闻一下都能致人于死地。 朝臣们一片哗然! 前几天为袁将军举办的庆功宴成了一个天大的讽刺,现在再重新想想,那晚的刺杀事件八成与袁家脱不了干系。 难怪袁家这么着急地想将刺杀事件栽赃到萧首辅身上,原来是为了嫁祸给别人,好洗清自己的嫌疑。 即使不用等搜出那只雄瓶,光是萧首辅手里的信件和御医产婆,以及紫水宫里嬷嬷侍女们的口供,就足以证明袁家的狼子野心,更何况在这些毒药的瓶瓶罐罐里,还找出了一种能致男子不育的药材。 所有人都吓呆了,就连萧首辅都被这个消息惊得张大了嘴巴。 这算不算是意外之喜。 袁妃竟还藏了这种药! 在一个妃子的宫殿里,这种药除了给皇上用还会给谁? 总不能给她自己所出的二皇子? 难怪皇上已经十几年没有生育了。 看一眼皇上阴沉狰狞的脸色 袁家,终于是完了! …… 只不过一会的工夫,宫里就传出了旨意。 袁府抄家,袁妃赐死。 袁妃所生二皇子,立即动身去往皇陵守陵,终身不得回京。 太上皇在林府喝茶的时候,听到这个消息,怔忡半晌,才喃喃自语道:“皇上选人的眼光真不怎么样啊。” 常公公听见了,假装没听见,低着头,看着脚尖,一声都不吭。 天家父子的事情,岂是他一个太监可以知道的。 天上飞来一只乌鸦,呱呱两声,停下看了会盖暖房的人,觉得没意思,又呱呱飞走了。 那粗哑的嗓音就像是为这出闹剧奏哀乐一般,听得人心里直发毛。 黛玉站在廊下,听黄毛鹦鹉在对她抱怨:“城墙上贴的告示里说,那个安南奸细也叫黄毛,真是气死我了,怎么能和我重了名字,不行不行我不干,我要改名字,我要改名字。” 它喊的是真委屈,看那样子能和一个奸细同名成了它鸟生最大的耻辱,黛玉憋不住就笑,黄毛鹦鹉更委屈了,“要是没有我,你能认识灰鸽子吗?我算是你的元老了,能不能给我也起一个大气磅礴的名字?” 大气点的?一只毛刺刺的丑鹦鹉? 黛玉转脸问湘云:“你比我有学问,你说,给这鹦鹉取个什么样的名字才能表现的大气点?” “一只鹦鹉要什么大气的名字?”湘云很奇怪,看一眼黄毛鹦鹉,撇了撇嘴,道:“长的就那么猥琐,还起个大气的名字,啧啧,真不知道玉丫头是怎么想的。” 说完,不再理她,不过嘴里轻飘飘地吐出两个字:“丑娃。” 黄毛鹦鹉卒。 第一百四十六章 回贾府住两天 没等暖房建起来,北静王听说太上皇住进林府的消息,便找了个借口从京郊大营赶回来了。 说是想念父皇,非要一起住在林府。 太上皇都不爱搭理他,就好像谁没年轻过似的,想姑娘就说想姑娘好了,又不丢人,还拿着老爹当借口,真是。 于是,太上皇让常公公扶他起来,哀叹一声道:“老咯,多走动走动去。” 北静王刚要上前搀扶,就听见太上皇又道了句:“常公公,孤怎么听说林丫头去她外祖母家住了呢?是不想和我老头子多待?还是去看她那什么表哥了?” 表哥? 贾宝玉! 北静王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一下子紧张地屏住呼吸,看着常公公。 常公公笑着摇摇头,“哎哟太上皇,老奴哪猜得到林姑娘的心思呐。” “也是,你哪懂女人的心思。”太上皇也笑,揶揄地看了眼北静王,道:“怎么?不随你老爹一起走走了?” 这小子,还说想他老子,一听姑娘不在家接着就蔫了,这不摆明了就是冲着人家姑娘来的吗? 林黛玉却是真的到贾府去了,以这些天照顾父亲让外祖母操心不过意的名义,过去陪贾母住几天。 她不想见那个叫水溶的人。 走之前她将太上皇托付给野狼和大黑他们。 野狼在她的授意下,匍匐在太上皇脚下嗅了嗅,从此就算是把太上皇也认了主了。 太上皇见一只狼能在黛玉的驯养下如此听话,惊喜不已。并在听说野狼比人警觉,能很好的保护他时,特意让李德昌选出一名暗卫,和野狼对打试试。 要不是黛玉当场喝止,那名暗卫差点被野狼一口咬在喉咙上。 野狼在李德昌的心目中瞬间变成了兄弟,他最佩服有本事的人,野狼不是人,但比人强,他也钦佩。 此时的黛玉正和一众姐妹围坐在贾母身边,听她们讲笑话听。 宝玉从家塾里回来,一听说黛玉来了,顾不得换衣服便跑了过去。 远远看见黛玉,便觉得心花怒放,三步并做两步地窜到黛玉身边,惊喜地问:“妹妹什么时候过来的?今儿个多待一会,吃了晚饭再回去。” 以往黛玉过来,都是不等天黑就回家的。 宝玉刚说完这句话,就听贾母笑呵呵地道:“你林妹妹今儿个明儿个都不回家,准备住在这里陪我两天。” 不光是宝玉高兴,就是湘云也高兴,“二哥哥,我也好久都没回来住了,你怎么不问问我?” 大家都知道湘云笑成那个样子肯定不是在生气,但是宝玉还是稍微有点尴尬,嘿嘿两声道:“云妹妹冤枉我了,这些日子府里建别院,我还在琢磨给云妹妹留一个地方,最起码不管什么时候妹妹过来都可以住下,好歹这里是你家。” 听到宝玉这样说,湘云还没来得及感动,黛玉那里已经抢过话头去,道:“别和我争云妹妹,她都在这里住了多少年了,才刚到我们家住了没几天的工夫便和我抢,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啊。” 别人也都哈哈大笑起来,惜春快人快语,调侃道:“账可不是这么算的,林姐姐以后嫁人了怎么办,难不成那个时候云姐姐还住在林府吗?可要是住我们这里就不一样了,我们这里云姐姐住一辈子都可以不用走,因为宝哥哥还在呢。” 此话说的宝玉心里一动,忍不住看向黛玉,双目缱绻。 宝钗那里已经插话道:“云妹妹也是要嫁人的,哪里就能住一辈子了。” 是啊,大家渐渐大了,都要一个个嫁人的,哪里就能够当一辈子的姑娘,永远这么快快活活的过。 本来很高兴的话题,一下子变得有些让人心情低落,贾母见了,不禁嗔怪道:“说起嫁人有什么好不高兴的,谁打小不是这么过来的,” “再说了,你们的亲事还有我把关呢,我可得给你们一个个挑那最好的姑爷,断不能让你们受委屈了去。” 听到贾母这样说,黛玉忍不住看向迎春,说是不让受委屈,真正嫁了人,又有谁能去为她出口气? 原着里面这个姑娘不就是嫁人以后被折磨死的吗? 正经的长房姑娘,不光奴婢们不把她放在眼里,就是爹娘都没拿她当回事,糊糊涂涂嫁了个中山狼,没过几年的好日子,香消玉殒。 黛玉在这里为别人担心着,岂不知贾母心里却为她和宝玉的亲事上了心。 贾母知道王夫人和薛姨妈想让宝玉宝钗亲上加亲,但是她不想,她的宝玉也不想。宝玉的心思她早就看得清楚,现如今就是黛玉那里,回了趟扬州后变得不像以前那样爱和宝玉黏在一起了,也可能是姑娘家一日大过一日,知道分寸了。 等到黛玉回府的时候,贾母觉得自己有必要去趟林府,和林如海合计黛玉宝玉的亲事。 话还没说完,凤姐儿风风火火地过来了。 一进来端起贾母的杯子就将茶一口吞了进去,活像个几辈子没喝上水的老牛,喝完了喘着粗气,哼哧哼哧地嚷道:“再来再来,快,渴死我了。” 从她进来的时候大家就想笑,现在见她这副不顾形象的样子,众人终于哈哈哈大笑起来,湘云直接从椅子上蹦下来,笑得跳着脚,道:“二嫂子,你别整这样子过来给老祖宗看好不好,你是生怕人家不知道这家里就你最辛苦,都拿你当头牛使是不是?” “牛?什么牛?”凤姐儿忙的脑子都乱了。听说黛玉过来,好容易抽点空来看看,待会还得回去呢。 家里建院子,一应用度全都从她手里支应,她到现在还一脑门子几尺布匹几两银子的在算账,哪里听得出湘云调侃她的话。 把个贾母可怜的,一叠声地吩咐鸳鸯快点为凤姐儿斟茶,端点心,又心疼地道:“满大家子都多亏了有这么个人,光男丁就有三四百口,再加上女人孩子,上千人不止的调度,如今又来了建别院的营生,全指着他们两口子料理,能不累成这样吗?” “都说我亲向凤丫头,你们要是也像她这么能干,还知道孝顺的话,我也亲向你们。哎哎哎,我说你,慢点喝,慢点喝,小心呛着……” 贾母的话都没说完,就见凤姐儿咕咚一口把鸳鸯刚倒的茶水灌进肚子,结果水太热,烫的凤姐儿直哈拉舌头,再加上因为着急被呛了喉咙,顿时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 众人一时上前,伸手为她抚背的抚背,拿手帕的拿手帕,直到她咳得眼泪鼻涕都出来了,方才消停下来。 再看凤姐儿的模样,却依旧是彩绣辉煌,头发丝都没乱半根,一双丹凤三角眼,永远将那股子精练的气质拿捏在最高位置,真真是个妙人。 第一百四十七章 是为了躲开北静王 要说荣国府里黛玉最欣赏的人,那便非凤姐儿莫属。 这是个敢爱敢恨,对亲人如沐春风,对敌人毫不留情的人物。 这样的人物在这个时代里不被主流所喜爱,甚至就连和她同等经历的人都对她的举动有所诟病。 但是黛玉喜欢她。 每次看见她,总有种回到现代的感觉。凤姐儿的处事态度和现代人有诸多相像,黛玉从她身上能找到一种熟悉的滋味,那种滋味让黛玉愿意与她惺惺相惜,甚至为她保驾护航。 好容易半天,凤姐儿终于得以坐下来正正经经喝口茶了,这才端正了位子,认认真真地对黛玉道:“我怎么听说太上皇又去林府了?是要在那住几天吗?准备住几天?” 她这连珠炮似的问话一般人还真接不住,湘云那里已经连连点头,对凤姐儿道:“二嫂子消息好灵通,太上皇可不就是过去了吗?又要建暖房又要制药丸的,看那苗头,一时半会还不走呢。” 黛玉补充道:“也有可能建了之后住两天,以后再回来住。” "嗯,"凤姐儿点点头,问她俩:“那你俩跑出来干吗?为什么不在家里陪着太上皇?傻吗?” 看到黛玉和湘云发愣,凤姐儿都有点恨铁不成钢,道:“你们以为谁都能见到太上皇吗?别人想要都要不到的机会,你俩可倒好,还找个由头溜出来躲着,叫我说你们点什么好才是,真是急死我了,” “我一听这事就坐不住了,赶紧忙完手头的事情过来了,也就是拿你们不当外人我才这么说,别的多心的人说不定还以为我是在往外撵人呢。” 宝钗不自在的垂下眸子。 凤姐儿那里接着道:“老祖宗这里好的很,不用你们挂念。姑丈受伤了不能动,你这个做主子的不在家里坐镇,还跑出来躲清闲,哪有你这样的?赶紧住一晚就回去,听见了没?” “哦。”黛玉和湘云耷拉着小脑袋,可怜兮兮地看着凤姐儿,没精打采地点点头。 凤姐儿噗嗤笑了,道:“别整那副可怜相来给我看,我还不是被你俩逼得?你俩这一走,府里直接全撂给你琏二哥哥,” “这下可好了,这边府里建别院,好多外头的事情我也不懂,让人去找你琏二哥哥回来给块场地看尺寸,结果呢,那边是太上皇找他,更不敢离开,” “这不,外头里头的人就都冲着我来了,什么事都问我拿主意。我你们还不知道吗,也就是在后宅里头能参详点事务,要是出了这院子,那也就是个睁眼的盲子罢了,” “把我给愁的,头发一堆堆的掉。你俩还在这悠闲地喝茶呢,要我说明天赶紧回去把你琏二哥哥给我换回来,帮我一小会的忙,把场地给泥瓦匠们整明白了,再让他回去,可记住了啊。” 看她连说话都一口气说完,恨不得把所有事情全压缩在一个时辰里办,下一个时辰好接着再干其他事,黛玉心里是又钦佩又心疼。 拉拉凤姐儿的手,顺势为她把把脉,脉象沉细无力,气血不足且劳累过度。 犹记得原着里面凤姐好容易怀上一个哥儿,却在七八月的时候小产,没等养好身子便又开始操劳,心力交瘁不知保养,以至于添了下红之症,导致很长时间身上都淅淅沥沥不曾干净。 这个看着风光无两的人物,实际上也是个可怜人。公婆不爱,相公不喜,强自挣扎着在人前显贵,受尽的苦楚都在背后里流泪。 还没个能心疼她一二的人为她操心为她开解,她反过来却为大家操碎了心,就连乡下来的刘姥姥都知道感念她的好,可是荣国府里这些人,又有几个能时时念叨她两句不容易。 包括这府里最疼她的老祖宗,不也在她抓到贾琏偷腥的时候,告诉她世人打小都这么过来的,让她差不多就行,不要再闹事了吗。 黛玉越想越觉不忍,拍拍凤姐儿的手,保证道:“我俩明儿个一早就回去,把琏二哥哥给你换回来,让他在家多待两天帮帮你的忙,免得到时候出点什么差错不说他们懒怠的罪过,反而怪罪到你这个出力最多干活最多的人身上……” "阿弥陀佛!"凤姐儿忍不住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林妹妹算是把话说到我心里了,但凡你琏二哥哥能有你一半体谅我,我也不至于奔波成这个样子。” 说完转身又对贾母埋怨道:“老祖宗,您也说说您那好孙子,一天到晚都不着家,也不知道他忙的是什么,就只有要钱的时候能见着人影,钱一拿到手转眼就又不见人了。” 贾母哈哈大笑,伸手抚抚凤姐儿的头发,道:“好,等我说说他,你也在这多歇会,一会子好帮我看个账目。” 话刚说完宝钗便站起来,恭谨地向贾母行了个礼,对贾母等人道:“我来的时候不短了,我妈还等我回去给她画个鞋样子,就先回去了,赶明儿我再早点过来和林妹妹说话。” 说完再行一礼,完美得直让人心里赞叹,众姐妹连忙站起来回礼,鸳鸯陪着她出了院子。 直到她走远了,凤姐儿才笑了两声,道:“老祖宗这一让我看账,她又多心了,以为老祖宗要和我说什么悄悄话呢。” 这么一说,其他人才后知后觉得发觉,好像是这么回事。 贾母也笑,不过挺赞叹,道:“她这么小心也没什么错,你们都有长大嫁人的那一天,等到了婆婆家里,像她这样小心的能讨别人喜欢,你们这些个没心没肺的可就不如人家了。” 一说这个话题,三春就不自在,便说要和宝玉黛玉和湘云探讨诗词,将他们俩拉走了。 几个姑娘一走,贾母给了个眼色,鸳鸯便左右一招手,将人都赶出屋子,自己把门带上,守着。 凤姐儿很好奇,小声问:“敢情您真有话要和我说啊?” 贾母噗嗤笑了,“不然你以为呢,我这里有鸳鸯,还用得着你给我看账?” 一边说,一边抵近凤姐儿耳边,道:“你以为你林妹妹她们是为什么回来的?” “为什么?”凤姐儿奇怪地瞪大眼睛,“不是为了过来陪您的?” “也是也不是,”贾母道:“也是想和我一起住两晚,但最主要的……” 她坐直了身子,往四周看一看,确定没有第三个人在,这才压低了声音,对凤姐儿道:“最主要的是为了躲开北静王。”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不能让北静王惦记了去 什么!\" 凤姐儿大吃一惊,噌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了,“您说什么?北静王?” “嘘,小点声,”贾母嗔怪道:“别让其他人知道,就是琏儿那里你也不许说,记着了吗?” “好,我记着了,老祖宗放心,”凤姐儿保证道:“只是这是怎么一回事?北静王怎么了?为什么林妹妹要从家里出来躲开他,难不成他还住到林妹妹家里去……” 她一下子捂着嘴巴,眼睛睁得铜铃一样大。 天啊,这成何体统? 北静王不会以陪伴太上皇的借口住到林府里? 难怪林妹妹要躲着他! 两个议过亲事的人,住在一个府里去,这要是传出去…… 她疑惑不解,道,“上次那回事不是都被姑丈拒绝了吗?北静王应该知道林妹妹的态度啊,难不成他自己就不尴尬?还能去林府里住,就是真的陪太上皇也不可能啊,到宫里陪不就行了吗?” “难道说,”凤姐儿斟酌了一番,一字一字地道:“难道说,北静王对林妹妹有那个意思?” 要是真是这样,才是让她最担心的事。 北静王的声望,在四王八公里可是最高的,如果他想和老臣当中谁家联姻,那都有点光宗耀祖的滋味了,如果让老臣们知道北静王如此殷勤林妹妹还无动于衷,他们八成会大动肝火,搞不好还得用唾沫星子喷喷林如海。 贾母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回事,按理说能嫁给王爷是多大的荣耀,但是这北静王再好,也是妻妾成群的了,她舍不得黛玉去给人家做小。 听说太上皇的意思是当正妃。 可那又怎样,不也是个继室吗? 她的林丫头从小就是那么拔尖的人物,能可着她挑的好夫婿有的是,哪里舍得让她去给人家当继室,一辈子都要供奉原配的牌位,过年过节还要去给牌位行礼,想想就委屈。 见贾母也在思忖,凤姐儿接还是有点不敢确信,问道:“您确定北静王会去林府住吗?” 别是弄错了,白搞得她紧张一番。 贾母嗔了她一眼,道:“我都这么大年纪了,这样的事情我能胡说吗?” 凤姐儿赶紧说道:“我不是不相信您,只是这件事情太意外了,我担心传话的人弄错。” “错不了,”贾母笃定道:“是太上皇告诉春伯给北静王准备屋子的,春伯传的怎会有错。” “啊!” 凤姐儿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原来北静王真对林妹妹有想法。 她为自己的这个认识感到吃惊,看一眼贾母才知道老祖宗和自己一样,也是既吃惊又紧张。 贾母叹息一声,对凤姐儿道:“我也就和你说说,这事咱们娘俩知道就行,万万不能让其他人尤其是你婆婆和太太知道,我这里拿不定主意,想着你是个经了事的,便想找你听听我的想法。” “您说。”凤姐儿靠前一点,郑重地对贾母道。 贾母说:“我想着,最好是能将你林妹妹留在咱们自己家里,说给你宝兄弟,最起码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品门第都没得说,还是亲上加亲。要是这件事能成,我就是死了也没什么遗憾了。” 这是她最真切的心声,今天在林府听说北静王的事,给她提了一个醒,觉得是时候去林府提一提了。 早点将这事放到明面上,等北静王知道黛玉有了人家,也就不会再惦记了。 那是他们这些老臣心中最受敬重的王爷,要是他没有妻妾该多好。 算了不想了,越想越纠结。 这件事及早不及晚,要做就得抓紧做。 如此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凤姐儿已经告诉黛玉不用早早回去,可以在府里多住几天,但是黛玉还是带着湘云和三春回家了。 她要让贾琏回贾府帮帮凤姐儿。 如今贾府里事务繁忙,黛玉邀请三春去林府小住几天,三春惦记看野狼都惦记好长时间了,正好趁这个机会过来一趟。不然过几天别院建好,就要在家准备送贾妃娘娘的回礼,可就出不了门了。 刚一进林府大门,没等大家看清什么,一只粗壮的大狗飞奔过来,冲着几位姑娘的身上就扑了过去。 迎春吓得大叫一声“啊”,一下子站不稳,跌倒在地。 就听见一个男子的声音大喝道:“停!” 大狗停住了。 委屈地看着黛玉,嗷嗷嚎了两嗓子。 听到这个声音,三春这才知道眼前就是她们心心念念的野狼。 竟然这么丑! 长的就跟一条狗似的,哪里有点湘云炫耀的威武勇猛的感觉。 惜春嫌弃地撇撇嘴,对探春道:“这是狼吗?怎么丑成这个样子。一点也不威风,云姐姐就能吹牛,啧啧。” 她的话深深地伤害了野狼的自尊,野狼冷冷地瞥她一眼,要不是主子把她带进府的,知道她是主子的客人,就这样的小身板子,都不够它塞牙缝的。 愚蠢的人类,屁用没有,还敢嫌弃它,什么玩意! 野狼屁股一转,掉头就大摇大摆地回后院了。 昨天黛玉一走,太上皇就带野狼在府里转悠,以往因为其他人害怕,黛玉是不让它去前院的,结果太上皇过来打破了这个禁忌。 野狼这一去才知道,前院比后院可宽敞太多了,可以撒着欢地疯跑。看见它的人都吓得叽哩哇啦乱叫,有个胆小的小厮甚至看见迎面扑来的野狼,当场吓得尿了裤子。 把野狼给嫌弃的,自己又不是扑他,至于这样吗? 就这种胆小鬼被送给它它都不吃,它现在已经知道只吃鸡鸭猪羊了,它刚才只是在扑那只天上飞的黄毛丑八怪好不好。 听说丑八怪的新名字是丑娃,野狼都要笑不活了。 丑娃丑娃,啊呀和那副丑模样可真贴合。 结果丑娃不高兴了,站在树上冲它拉鸟屎,没能拉在它头上,却拉在它刚要吃的那只鸡身上。 这种明显的侮辱对于一只野狼来说,就是下战书的意思,趁着今天丑娃拉肚子飞不太动,野狼准备把它扑下来拔光它的毛。? 第一百四十九章 他怎么还敢来 野狼的眼睛光看那只飞在半上空的丑娃了,结果没看见迎面而来的小厮,一个猛子扑过去,小厮尿了…… 呸,真他娘的骚。 气得太上皇破口大骂:“滚滚滚,丢人现眼的东西,连只狼都怕,有没有出息?” 小厮被骂滚了,野狼却很敬畏。 原来在这老头的眼里,怕狼还是丢人的事,可见他年轻的时候是个绝对的强者,它们狼族对这样的人也是相当崇拜的。 所以黛玉不在家,野狼像有灵性似的,寸步不离地跟着太上皇,直到刚才它要拉粑粑,而太上皇正在和那个长得好看的男人说话,便让那个男人的侍卫带它出来找地方去拉。 侍卫是夜沧,刚才就是他喝止住了野狼。 黛玉一看见他,心里就咯噔一下子,夜沧是谦斋的贴身侍卫,如今出现在这里,岂不是说明谦斋也在林府里? 他来干什么? 听说北静王也要来,难不成谦斋是来找北静王的? 黛玉带着一众姐妹回了扶玉苑,过不多一会,太上皇那边便着人来传,让众位姑娘过去觐见。 三春很紧张,就连一向大咧咧的湘云也有点紧张。 毕竟她和太上皇也不熟。 那个老头看上去脾气不是太好,自己到了眼前可千万得收着点,嘴巴不要乱说话,万一说了什么不合适的话惹他生气了,叔父婶婶他们会活吞了她。 待进了崇箴堂,迎春和惜春跟着其他人身后,吓得连头都不敢抬。 她俩有点后悔来林府了。 来之前知道太上皇在林府,还以为那是长辈们的事,跟她们女娃子没有关系,哪里想到还有见面这一出,知道的话打死也不敢来,可吓死个人了。 黛玉湘云探春站在前面,迎春惜春站在身后,几位姑娘齐齐俯身,向太上皇行礼。 太上皇笑得像个弥勒佛,满脸都是褶子,喜欢地看着眼前几个花朵般的孩子,心里为自己那找不上媳妇的儿子着急。 是真着急啊。 多少姑娘不够他挑的,非就认准了脾气最不好的那一个。 那个丫头连他这太上皇都敢怼,一看她行礼就不懂礼仪规矩,保不齐每次都是为了见面现跟别人学的姿势,都没点大家闺秀该有的温婉柔和。 连个荷包也绣不好,琴棋书画样样不会,听说字还写得奇丑无比。哎呀简直不能想了,再想都要怀疑她是不是林如海的种了。 众姑娘行完礼,不见太上皇说起身,一个个蹲着不敢动弹,几乎都要蹲不住。 其他人都还好,只有黛玉开始晃动起来。 是轻微的晃动,因为她的腿打颤了。 这老头今天怎么了,成心折腾人吗? 她不知道太上皇看见这么多适龄的姑娘家一时走了神,在为自己的儿子连连看。只见太上皇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那副慈祥的笑容,闪耀人的眼睛。 “啪嗒”一声,黛玉一头扎到地上,吓了众人一跳。 黛玉赶紧狼狈地爬起来,太上皇没好气地剜了她一眼。别人家都能好好的,就她,站都站不稳,跌倒还跌的那么惊天动地,差点没把他吓得将茶盏掉到地上。 儿子正躲在内室的屏风后面看,不知道这会能作何感想? 那扇屏风是刚从林如海的库房里挑出来的,从里面看外面看得还挺清楚,从外面往里看却什么都看不见,就好像是不透明的。 这种好东西林如海家的库房里有的是,黛玉自己都不知道,太上皇已经看中了好几样,等回宫的时候,可得带回到洪寿宫去。 北静王一点声响都没出,生怕吓走了他的姑娘,他现在考虑最多的是,好容易等到她回府,该怎样让她不再那样冷冰冰才是。 太上皇放下手里的茶盏,慢吞吞地问道:“不是说要在荣国府多住两天,陪你外祖母的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这是在问黛玉呢。 黛玉赶紧回道:“那边府里在建别院,大家都忙的很,二嫂嫂都快要忙成陀螺了,我把姐妹们带来,免得在家里添乱,再让二哥哥早点回去帮嫂嫂,就这样回来了的。” “哦,”太上皇点点头,“别院建的怎么样了?” “我也不知道,工匠那么多,乱的很便没去看,早晚建好了再看也不迟。” 不就是大观园吗?书里,电视里,都看了不知道多少遍了,那家伙整的绝对不会比现在去看个半拉子建筑强多了。 黛玉对在建中的大观园一点都不好奇,她现在更好奇的是夜沧在跟野狼玩,怎么没看见谦斋。 难道是去父亲那里了? 那她就晚一点再带姐妹们去给父亲请安,免得见了面不舒坦。 从父亲遇刺那天起,他几乎天天都待在府里,说是防备刺客从宫里转到林府里报仇,要护着他们。 常公公说太上皇也是这么说的。 黛玉不置可否。 朝廷上的事情她不懂,一脑门子心思都在怎样救治父亲上,每天都能在父亲的寝室里看见他,黛玉都淡淡地行个礼,表示一下对他们守护父亲的感激,仅此而已。 但是黛玉能明显地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随着自己转,这让黛玉很不自在,好容易等到父亲脱离危险,他也终于离开了,黛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其实他们大可不必紧张林府里的安全,她的野狼和众鸟们不是吃素的,更何况她还有各种毒粉,已经遍布府里的个个角落,刺客要是敢进来,断不会给他们留活路。 黛玉不想再在府里看见他。 大家各有各的立场,谁也不必改变谁。 只不过她不能容忍有人撩拨了她还转身不承认,当她是什么呢? 想起来就想骂人,真不知道他哪来的脸,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还找尽借口往自己家里钻,给彼此留点体面不好吗? 黛玉暗暗咬咬牙,惹急了,弄点什么东西让他吃吃苦头,看他再敢来。 正这样想着,就听见屏风后一阵响动,黛玉等人都好奇地瞪大了眼睛,就见一个丰神俊朗的男子,从屏风后慢慢地走了出来……? 第一百五十章 北静王又来了 出来的人正是北静王。 他的眼睛毫不掩饰地在黛玉身上逡巡,其他人一看见他都害羞地低下头,没有人注意到他的视线。 黛玉和其他人一样低着头,像不认识似的,对他的出现没有任何反应。 但是能感觉到头顶有一道目光,停在自己身上。 气氛一时间有些微妙起来。 湘云偷偷歪了下脑袋,用询问的眼神看着黛玉,这个人是谁。 黛玉轻轻摇摇头,不认识。 太上皇老神在在,看这群小儿女在眼前斗气,就是觉得好玩。 他不知道儿子曾经情不自禁撩拨过黛玉,更不知道因为替身在大街上冷着脸不认黛玉,他的儿子被害惨了,都已经被这事折腾得苦恼了好长时间。 此时三春的脸已经红透,突然出现的外男吓住了她们,从小到大,深宅大院,她们何曾和父兄之外的男子一起待过。探春还好些,迎春那里却已心跳加速,差点没吓哭。 就在这个时候,夜沧带着野狼呼呼地跑了进来,野狼一看见黛玉就往她跟前凑,黛玉赶紧伸手摸摸野狼的脑袋,三春睁大了眼睛,我的天,林姐姐胆子这么大,连狼都敢摸,好羡慕。 北静王咳嗽一声,野狼歪头看了他一眼,轻声嗷嗷了两句,别人不懂,以为它是被摸舒服了,黛玉却听得清楚,野狼说的是这个男人昨天就来了,晚上在你房顶坐到半夜,还对侍卫说我的眼睛像灯笼,盯得他像做贼。 分明就是做贼,什么像不像! 黛玉鼓励地挠挠野狼的脖颈,野狼舒服地眯起眼睛,突然,又睁大开来,狠狠地瞪向北静王。这小子刚才想杀它,它们狼族对杀机的感觉最敏锐,绝对不会搞错。 不就是因为主子在挠它吗,看把他给气的,脑子有病? 本来众姑娘在太上皇面前就拘束,如今北静王一出来,姑娘们就更不敢说话了。 其实太上皇喊她们过来,是他对北静王说自己无聊了,想找年轻孩子们说说话。北静王想回避,太上皇非让他待在屏风后,说是一会还有事问他。 实际上太上皇是想让他看看其他姑娘家,万一也入了眼呢,不就不用只盯着一个林丫头了吗? 就像他自己当年一样,嫔妃娶了那么多,每一个他都欢欢喜喜的,多好。 怎的儿子就如此执着呢? 自己示意暗卫将他从屏风后推出来,出来以后就没见他的眼睛往别人身上瞟过,只认准了林丫头一个,盯得林丫头脸上神色都黑了许多。 唉,儿子这讨姑娘欢心的本事是真不咋地,和他老子当年的距离,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实在不行,还是得老将出马,给他添把火了。 太上皇端起茶盏,和蔼地对姑娘们道:“孤听说你们回来有一会了,怎地不过来给孤请安呢?” 众美面面相觑,不敢作声。 黛玉其实是不想说话的,但是好歹这是林府,其他人不说,她却不得不硬起头皮,低眉顺眼地道:“没有您的召唤,大家都不敢过来打扰您。” “唔,”太上皇点点头,“以后没事就都到孤这里来陪孤说话,孤好不容易从宫里出来,喜欢的是热热闹闹,可不是跑出来依旧过宫里那种冷冷清清日子的。” 大家齐声道:“是。” 然后又不说话了。 太上皇一看这样不行啊,这样动不动就冷场算怎么回事。 眼珠子转了一圈,一下子看见史湘云,太上皇心里就乐了。 这姑娘他知道,保龄侯史家的大丫头,爹娘死后叔父承了爵,就是如今的忠靖侯。 她从小在叔婶手里长大,听说性情很是豪气,这种脾性还真的挺对他胃口,太上皇当即笑了,对湘云道:“史家丫头,你过来,孤问你个事。” 湘云做梦也没想到太上皇还能单独点她的名,心里说不害怕是假的,但是抬头看一看太上皇,眉目慈笑,眼含促狭,不像是吓唬人的样子,反倒和家里老太君似的和蔼,让她很是欢喜。 走前两步,湘云又行一礼,“太上皇安好,有什么事您就问,臣女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哎好好,”太上皇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孤问你,你说婆家了没有?” 就是这么直接。 “什么?”湘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婆家? 哪有这么问人家话的? 再看一眼太上皇,依旧眉目慈笑,眼含促狭,一副好人模样。 湘云的脸腾地红了。 这哪是个好人,这老头子坏的很呢。 别说是湘云,就是屋子里的其他人也一时愣怔了一下。 别人怎么说话她们不知道,现在算知道太上皇是怎么说话的了,那就是什么不敢说的不该说的,在他这里统统不好使,他爱怎么说就怎么说,爱问什么就问什么,谁管得着呢? 要不是谦斋在这里,黛玉可能还会嗔怪太上皇几句,可是谦斋在这里,黛玉什么也不想说,反正她知道太上皇吓不倒湘云,便懒得去管这些事情,只一味地低着头,抚摸野狼。 野狼蹲在黛玉脚下,舒服地都快睡着了。 偶尔睁开眼看一下北静王,告诉黛玉道:“他还在盯着你呢,贼的很。” 黛玉的脸越来越阴沉了。 被一个登徒子盯上,让人很不舒服。 在心里翻了翻白眼,一会得找个什么借口离开才好。 此时湘云已经缓过神来,咳咳嗓子,道:“回太上皇话,臣女尚未说亲。” “哦,”太上皇明白着呢,故意这么问的。 问完湘云又问三春,迎春的脖子都快低到地上了,嗓子眼里嘤嘤嘤的也不知道说的是什么,探春还好些,大大方方也像湘云那样说了话,而惜春身量尚小,太上皇直接问的是平日读了什么书之类。 黛玉正纳闷太上皇想干什么,太上皇的问题就转到她身上了:“林丫头想找个什么样的婆家啊?” 把黛玉一下子问蒙了。 太上皇今儿个犯了什么病不成,跟个八婆似的挨个打听人家的隐私干什么?待要不说实话又担心他说欺君,待要说实话,委实不想接他的话茬。 生怕再来宫里那么一出,突然就要给她赐婚可怎么办?? 第一百五十一章 看谁能抢得过谁 黛玉低着头,闷声答道:“快了。” “啊!”太上皇没想到她是这么个回答,什么叫快了?和谁就快了? 故意这么问她们,想看看她们面对难以回答的问题时候的反应,更想让儿子看看有没有还中意的姑娘,结果可倒好,目的没达到,差点被吓出心脏病来。 而北静王的反应更大,腾地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搞的太上皇都想捂眼睛。 在他眼里一向沉稳冷静的儿子,竟然也有这么毛头小子的一面,可见在喜欢的女人面前,什么样的男人也找不到理智。 北静王刚一站起来,就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些突兀,于是慢慢坐下,但是心里却有一股尖锐的痛像钢针扎进去的一般,顿时让他无法呼吸。 从进门到现在,黛玉没看过他一眼。 那副冷淡的样子就好像两个人从来都没有认识过一样,在扬州相处的那些日子,还有刚回京时候的亲密,竟然都烟消云散,说没有就没有了。 他的手暗暗握紧,青筋暴露,强自压下心里的那股郁闷,想了一下,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出去了。 晚上他再来找黛玉,他现在要出去打人。 所有人都想知道黛玉嘴里说的那个快了指的是什么,指的是谁,但是偏偏她说完这一句便不再说话。 太上皇刚想再问,就听见常公公进来道:“太上皇,贾府老太君过来给您请安了。” 外祖母? 今天早上离开的时候没听她说要过来啊。 黛玉纳罕,看一眼三春和湘云,都摇头不知道。 贾母迈步进屋,规规矩矩行大礼,“见过太上皇。” “免礼。” 常公公搬过一把椅子,放在北静王下首,对贾母道:“老太君请坐。” 贾母赶紧道谢,“谢谢公公,公公安好。” “好好,”常公公高兴地道:“老奴好着呢,难为您惦记。” 太上皇在一边,早就已经不耐烦了,对常公公道:“你带着这帮女娃子出去,正好孤想和老太君说话,都走都走。” 他这边恨不得立刻将人都赶出去,岂不知姑娘们早就想走了,此时听见他这么说,一个个溜的比什么都快,眨眼间的工夫人就走光了。 贾母这才站起来,问太上皇道:“太上皇想和臣妇说什么?” 太上皇摆摆手,示意她坐下,对她道:“只有咱们两人的时候,不用那么多规矩,” “孤就是想问你,才刚林丫头说她的婚事快了,这是什么意思?孤还没来得及再问一句你就过来了,那就正好问问你,不然孤就是问她她也不一定说实话。” “不会的,”贾母赶紧对太上皇道:“她不敢对您不说实话的。” 太上皇认真地看着贾母,道:“说不说实话有什么打紧,你不是过来了吗?你说不就行了,孤问你,她的婚事真的快了吗?和谁?什么时候的事?” 贾母忍不住“噗嗤”笑了,道:“臣妇觉得她可能是不想好好回答所以才胡吣的,她哪里就能知道自己的婚事是什么时候,” “臣妇今儿个过来倒是想和女婿商量将她许配给我那孙儿贾宝玉,但是这件事情也就是臣妇自己知道,臣妇刚进府就先到您这里来请安,还没到女婿面前去说呢。” “什么?贾宝玉?”太上皇大吃一惊,“就是你那个衔玉而生的孙子?” “是啊,就是他,”贾母满心欢喜,道:“臣妇最喜爱的两个孩子,一个是臣妇这孙子,一个就是玉丫头。他们俩从小一起长大,比其他人都亲厚一些,如今臣妇想让他们俩亲上加亲,只要这件事情能成,臣妇心里就再也无憾了。” 听了贾母的话,太上皇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是无憾了,遗憾的成了自己家了。 自己那儿子还死心塌地惦记人家玉丫头,岂不知人家今天就要和自己表哥议亲了。 难怪怎样都不同意赐婚,原来这里还有个亲厚的表哥呢。 这事一定得让儿子知道,想抢亲,还是想放弃,全凭他自己。 贾母看着太上皇,心里忐忑不已,这老小子的脾气她是知道的,抢了他看好的儿媳妇,恐怕得有点绊磕。 反正自家也将意思说清楚了,就看谁能抢得过谁。 自己也是不爱信了,就凭宝玉黛玉青梅竹马的情谊,还赶不上一个素未谋面的北静王? 想到黛玉为了躲着北静王都特意回贾府里住,贾母信心大增,和太上皇寒暄了几句,便去了林如海那里。 她要和林如海谈谈两个孩子的婚事。 贾母头脚刚走,太上皇就让李德昌去找北静王回来。 找遍林府,竟然没找到。 李德昌问其他暗卫北静王去哪里了,暗卫们说刚从墙头翻出去的,脸上很不好看,恐怕是出去打架了。 打架? 能和谁打? 李德昌一想坏了,他在梁上看的清楚,这位爷从听见林姑娘说婚事快了的时候脸就是黑的,搞不好是受了刺激出去找谁出气了。 现如今能招惹他的可没几个,除了北静王府里那些个莺莺燕燕,偶然给他惹点坏名声外,还有…… 替身! 李德昌脑子一个激灵,顿时领悟过来,保不齐,替身要挨揍。 前几天李德昌在街上遇见北静王,见他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鼻青脸肿的样子让人触目惊心,把李德昌吓了一大跳,北静王的武功比他都厉害,谁能把他揍成这个样子? 赶紧关切地上前去问:“王爷这是怎么了?谁给您打成这个样子的?臣替您去打回来。” 北静王嘴巴肿地说不了话,只用哀怨的小眼神久久地看着他,差点连眼泪都出来了,他瞬间就知道眼前的人是谁了,是那个替身。 这替身当时还是他帮太上皇找回来的,这么多年了一直都做的很好,因为太敬业,有时候都以假乱真到了连他也骗过去的地步。 但是唯有这哀怨的小眼神骗不了人。 真正的北静王是从来不会在他面前有这种表情的。 真正的北静王,看向他们的眼神只有威严,冷静,高傲,气势逼人。? 第一百五十二章 抢着下定 替身被人揍了,丢的可是自己主子的脸,他这风影卫头领不能不过问,结果追问之下才知道,揍他的人竟然是北静王本人。 这可把他惊讶坏了。 那替身委屈至极,歪着肿了大半的嘴巴,含含糊糊地道:“我都不知道怎么一回事,主子就说我得罪了他的姑娘,坏了他什么事,二话不说就揍,我不还手不行,我还手还不行,呜呜呜,太欺负人了” 记得当时李德昌听了替身的哭诉,还在奇怪是哪个姑娘能劳驾北静王亲自为她动手,如今联系起来一想,肯定是替身得罪了林姑娘,受瓜落的是真正的王爷,王爷还不能去解释,急眼了就去揍一顿替身出出气。 像今天这样的情形,王爷八成又去打人了。 李德昌一个飞跃从墙头翻了出去,得赶紧将王爷叫回来,贾府老太君都来提亲了,太上皇那里着急有话说呢。 林府,墨韵院。 贾母坐在榻前,问了林如海的伤情,听得说一日好过一日,心里很是欣慰。 让春伯屏退左右,贾母对林如海道:“我今儿个过来其实是有事想和你说” 林如海靠在床头上,恭敬地道:“您说,小婿一定遵从。” “是这样的,”贾母慢慢道:“玉丫头明年春天就该及笄,如今越发长成了大姑娘。俗话说一家有女百家求,若是等到别人求上门来,咱们答应还好,如果不答应,岂不是白白得罪人,” “我是这么想的,与其到那个时候犯难为,莫不如咱们提前就将事情解决。这些日子我一直在考虑让宝玉和黛玉成亲的事,这不今日正好有空,就干脆过来问问你的意思,” “你要是觉得可以的话,咱们就早点把孩子们的亲事给订下来,免得拖下去节外生枝。太上皇想让北静王娶黛玉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最近我又听说忠顺王府那边传出风声,要和北静王打擂台,” “这擂台打的可是方方面面,如果被忠顺王府知道太上皇和北静王属意玉丫头,到皇上面前来个强行抢亲怎么办?阎王打架小鬼遭殃,倒霉的还是我们家孩子,” “这些事情真的说不准,保不齐忠顺王那里就有人能憋出这样的坏水。这两家不管哪一边都是在刀尖上过活,都不是一个好归宿,” “我统共就这么一个外孙女,她要是有个好歹便把我这条命也带着了,只有嫁给宝玉,让玉丫头在我眼皮子底下我才能真正放心,眼看着太上皇又来了咱们府里,忠顺王府那里还不一定在想什么呢\" 老太君还要继续说下去,就听见春伯在外面恭恭敬敬地道:“太上皇您来了,您慢走慢走,。。让奴才扶着您。” 脚步声很重,听上去气势汹汹。 房门打开,贾母从里面走了出来,俯身行了个礼道;“臣妇给太上皇请安。” 太上皇嗯哼两声,道:“莫请安了,哼,孤刚回过味来,是越想越不高兴。凭什么你史老太君来说亲就行,孤说亲就不行,林如海你对孤有什么不满是不是?有不满就对孤直讲,犯不上连累北静王。” “太上皇,臣不敢。”林如海在春伯的搀扶下,正从床榻上下来,听到太上皇在外面气哼哼地埋怨,赶紧说道。 “不敢,不敢为什么孤给水溶说亲的时候你拿林丫头年龄小当借口,这老太婆来说亲你就不说林丫头年龄小了,分明就是看不起孤和水溶父子俩,故意搪塞孤,哼!” 不说林如海有多紧张,贾母先就没好气地看着太上皇。 这老家伙耍起无赖来真是炉火纯青,哪家的女儿有人求娶不可以挑一挑了?怎的到了他这里就一万个不行。 敢情答应他就什么事没有,不答应他他就胡搅蛮缠,让别人也成不了事。 真是越老越混,混成了个泼皮无赖。 太上皇早就看见贾母看他的时候那副超级不爽的神情,心里稍微有点汗颜,脸上却是威风不减。 为了儿子,他也是豁上这张老脸了。 听暗卫说李德昌出去找儿子还没回来,他就着了急,万一人家两方趁着这个空挡交换了信物,事情就算是定了下来,可就没有再更改的可能了。 到底是太上皇,当机立断带着人马就到了墨韵院。 无论如何,得在儿子回来之前阻止这件事情。 等儿子回来让他和那个什么贾宝玉比划比划,谁赢了谁才有资格求亲,输了的靠边站。 对于自家儿子的武功,他还是很有信心的。 本来谈的正好的事情被太上皇这么一搅和暂时停下了,贾母也没了刚才的恭敬有礼,直接把个后脑勺对着太上皇,看起来是气得不轻。 太上皇脸皮厚,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黛玉说过让他多晒太阳,他都记着呢。 悠哉悠哉地喝着茶,间或还对贾母的后脑勺道:“老太君,喝点茶了,林如海这里的茶好喝,香,比宫里的都香,春伯,回头给孤包两斤,孤带回宫里喝。” 真不拿自己当外人,贾母翻了翻白眼,懒得搭理他。 左等,右等,还不见回来。 贾母不管了。 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打开,里面是两枚玉佩。 这是她刚让人做的,来的路上顺便去匠坊取了出来,还没来得及装盒。 宝玉一块,黛玉一块,凑在一起正好是一对。 本来想等林如海应下婚事以后,再隆重点来下定,可如今突然蹦出个太上皇来拦着,贾母觉得,不用拘泥于形式了,先把定给下了,后面再来补其他的也不晚。 当即站起来,拿着玉佩走向林如海。 她这么突然一站,太上皇瞬间警醒起来。 伸长了脖子一看好家伙,下定的东西都带来了,还说只是谈一谈。 幸亏自己来的及时,不然差点被老太婆糊弄过去。 太上皇顺手从腰间摘下一块玉佩,托在手里对裹得厚厚的林如海道:“林如海,这是给林丫头的,孤替水溶下定啊。” 第一百五十三章 是时候说清楚了 贾母脚下一顿,差点绊倒自己。 回头,恨恨地盯着太上皇。 太上皇得意地扬扬手里的玉佩,看,我比你早一步。 这一扬,坏了,摘下来的是自己最钟爱的玉佩,他都戴了几十年了,从来都没有离身过,刚才一着急摘错了,妈个蛋的,今儿个算赔大了。 林如海很无奈,想说已经和岳母商定好了,又担心太上皇说他欺君。 毕竟他当初拒绝太上皇的理由,是说黛玉自己做主婚事,如今黛玉根本还不知道这回事,哪来的就能定好了? 急啊,都急。 黛玉正和姐妹们坐在廊下逗鹦鹉,一只乌鸦呱呱过来,没等落下就对黛玉道:“姑娘,那个老头子说要把你定给他儿子。” “什么?” 黛玉以为自己听错了,脱口问道。 姐妹们见她和一只乌鸦说话,当她在逗乌鸦,笑笑又喂鹦鹉虫子去了。 “那个老头子说替他儿子下定,送了一块大石头,心疼得直呲牙,小气得很。” 黛玉腾的站了起来,太上皇又发什么神经?他儿子? 难不成又是北静王? 黛玉头都大了。 就这还没完,只听乌鸦又说道:“还有那个老太婆,要把你定给她孙子。” 外祖母?宝玉?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乌鸦还在火上浇油:“两位老人家都快吵起来了,各说各家儿郎好,谁也不服谁,哦哟可热闹了,大黑哥让我回来报个信,我还得回去看热闹去,走了啊。” 说完扑棱扑棱翅膀,飞走了。 留下黛玉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这边黛玉发了愁,那边李德昌找到了北静王。 北静王一听贾府老太君去提亲,二话不说跃上屋顶,飞快地向林府奔去,李德昌在后面跟都跟不上。 “王爷,王爷……” 北静王早已经不见了人影。 太上皇和贾母正在斗气,一个说自家孙儿与黛玉青梅竹马,一个说自家儿子英挺伟岸真男儿也。 一个说过日子还得秉性相投,一个说过日子得有人顶得住门户。 话里话外都是在嫌弃贾宝玉娘里娘气,炫耀他自己有个能文能武的儿子。 两位就差上演全武行了。 贾母气太上皇,自己眼里宝贝得很的孙儿,被他说的啥啥不行,好像全天下就他儿子中用。 呸,有本事的多了去了,可惜我的玉丫头跟他们没情谊,只跟我的宝玉两小无猜一起长大。 太上皇气贾母,明明知道林丫头无情拒绝过北静王,还动不动说她孙子与林丫头情义深厚,这不成心的哪壶不开提哪壶嘛。 两位斗啊斗,气得鼓鼓的,谁劝都不行。 北静王落下来的时候,就看见太上皇和贾母坐在太阳底下,各自拿后脑勺对着另一边,正哼哼着。 国礼使然,贾母一见北静王,站起来行礼道:“见过王爷。” 北静王赶紧伸手去扶:“老太君快快请起,晚辈不敢当。” 把太上皇在一边给乐得,到底是他的儿子,多会说话,还没怎么着呢,就以晚辈礼待之,看你老太婆还怎么办? 老太君脸色都急白了:“臣妇担不起如此抬举,王爷快别这样说。” 北静王扶起贾母,诚恳地道:“老太君照顾玉儿辛苦,小王感激万分,对老太君怎么多礼都不为过。” 贾母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这是什么屁话,照顾自己的外孙女还让一个外人来感谢,敢情这当儿子的比他爹脸皮还厚,直接当外孙女婿来和她说话。 还玉儿玉儿的,玉儿是你叫的吗? 国礼也不给了,贾母直接黑下脸来,对北静王道:“王爷慎言,我家玉丫头已经有了人家,就不劳王爷惦记了。” 北静王听了这番话,淡淡地扫了扫身上的灰尘,刚才飞得着急,被屋顶的尘土呛着了,“再有什么人家也做不得数,老太君有所不知,本王有玉儿的信物” \"胡说,\"贾母勃然大怒,呵斥道:“臣妇养大的孩子臣妇自己知道,断不会做那种私定终身的事情,更何况” 她的话戛然而止,看着北静王拿出来的红玉珠串,呆住了。 那珠子她认识,整个天朝只有黛玉那里有两串,一串十二颗,北静王手里一颗都不缺。 不是说被掳走的路上丢了一些,还剩六颗在自己手里吗? 如今这是怎么回事? 她不相信是黛玉送给北静王的。 确实不是送的。 是那次北静王将黛玉解救出来,护送她回京的路上,说是要付车马钱,自己走得着急手里不宽裕,能不能先用珠子顶账,回头再还给黛玉。 黛玉不想欠他人情,当时就说不用还,本来也是为自己才花费的,就得自己拿钱。 于是,剩下的红玉珠子就这样从黛玉手里到了北静王手里,再加上已有的六颗,北静王还将落在萧首辅家湖里的那一串也要了来,珠串又完整了。 红彤彤的珠子晃着人的眼睛,贾母不明所以,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了。 扶玉苑里,乌鸦早就飞过去向黛玉汇报:“北静王拿着姑娘的红玉珠串,说是姑娘给她的定情信物。” 黛玉心里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脑中一闪而过,她没有抓住。 墨韵院。 林如海从屋子里缓缓走出,对北静王道:“王爷说的这些话,臣根本就不相信,” “小女从来没打算嫁入王府,又怎么可能私底下与王爷互换信物?臣现在就将小女叫过来,有些话还是与王爷当面说清的好,王爷觉得如何?” “好,”北静王收起红玉珠串,缓缓地道:“本王从没说过玉儿与我私相授受,这红玉珠串是本王用了手段才得到的,” “至于本王的信物,也在玉儿那里有段日子了!” 他的话像在平静的湖里扔进一颗石子,瞬间惊起了涟漪。 迎着众人诧异的目光,他缓缓落座,道:“从扬州回京的那一晚,我去向她辞行,强行塞给她的。” 轰! 林如海和贾母目瞪口呆! 北静王:有些事情,是时候该说清楚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虔斋就是北静王 他是北静王!? 黛玉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嘴巴张得好大,就像受到电击一般看着眼前这张脸。 头顶有个响雷轰隆隆地炸开了,直冒青烟,她使劲咽了两三口唾沫,颤声道:“不是!” 扬州,冷傲,心动,亲昵,逗比,各种版本的虔斋扑面而来,怎样都无法和书里的北静王挂上钩。 那个被描述成才貌双全,性情谦和,风流潇洒,真好秀丽人物的北静王! 就是眼前这个人? 她的脑中一片空白。 从他站起来告诉她,自己就是北静王的那刻起,黛玉就灵魂出窍了。 他竟然是北静王? 这让她怎么敢相信! 书里的北静王…… 书里的北静王…… 黛玉绞尽脑汁,怎么也想不起书中这个人的生平。 只知道他送过宝玉念珠,如果没猜错,参加春日宴那天宝玉给她的那串就是。 再记得贾母八十寿宴,北静王妃也参加了,后来还赏赐了黛玉礼物。 另一次就是宫里的老太妃薨了,贾母入朝随祭,与北静王妃有过交集。 不对,还落下一次,是宝玉说北静王的一个爱妾死了,要道恼去。 扒拉来扒拉去,都和他的妻妾有关,至于他本人…… 没有。 黛玉终于知道自己听到乌鸦说北静王拿了她的红玉珠串时,脑中一闪而过的是什么了,是疑惑虔斋和北静王的联系。 明明交给虔斋的珠串竟然在北静王手里,如今终于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虔斋就是北静王,这件事情太匪夷所思,自己从来没往那上面想过,所以才会让那么多的破绽从眼前滑过。 太上皇赐婚北静王,不就是赐婚虔斋吗?或者确切地说赐婚水溶? 他都妻妾成群了,太上皇想干嘛? 那次北静王府两个侧妃拦路找茬,这位北静王当初也在轿子内,真不明白他怎么还好意思来提亲! 不对不对,北静王侧妃闹事那一次,外面还有一个北静王,是外面的那个北静王将人赶跑的, 北静王的侧妃不可能不认识北静王,外面那一个肯定是真的,那当时和自己一起待在轿子里的虔斋又是谁? 难不成虔斋还有个假的? 在街上遇见自己说不认识的那个虔斋呢?他又是谁? 黛玉的脑子乱成了一锅粥。 这里面,肯定有一个人是假扮的! 哪个是北静王?哪个是虔斋? 虔斋撩拨自己,为什么还要太上皇赐婚北静王? 所有人都知道北静王妻妾一大堆,他竟然要以北静王的名义与自己提亲,当自己是什么? 站在地上中央,黛玉的脸色青红紫轮换了变,脑中一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所有的念头到最后汇聚成了三个字:“王八蛋!” …… 北静王紧张地盯着黛玉的脸,她的表情出离愤怒,看上去即将到达爆炸的顶点,只不过她在忍着。 所有人都看见了这一幕,林如海也看到了。 他是心知肚明的,但是密旨里不许透露任何一个字,即使是父母妻儿也不能透露。 看黛玉的表情太上皇就知道她一直到现在都不知道北静王替身这回事,可见林如海瞒得很严实,太上皇非常满意。 要论忠诚,林如海当之无愧排第一。 这也是为什么太上皇非要将黛玉赐婚北静王的原因。 除了林如海的女儿,他想不出还有谁家的姑娘能这么合适。 贾府的几个姑娘也不错,但是水溶看不上,再者贾府在宫里还有个贾妃,而皇上和水溶之间又…… 一个需要替身扮演纨绔的王爷,和一个动不动派人监视他的皇上,关系能好才怪。 太上皇缓缓地开口道:“林丫头,今日孤在这里,问你一句话,你老实回答。” “好。”黛玉的嗓子有些哑,使劲咽了咽口水。 问,问完了统统都走,脑子里太乱,她需要静一静。 “孤问你,北静王与贾宝玉,你想嫁给哪一个?”太上皇道。 北静王一听,紧张地抬起头来,看向太上皇。刚要张嘴说什么,被太上皇一个眼神打了回去。 “谁也不嫁。”黛玉道。 “为什么?”太上皇很好奇,竟然连贾宝玉也不选,还以为青梅竹马能好使呢。 “臣女记得曾经跟太上皇说过,不做妾,不允许相公纳妾,这些条件他们统统做不到,所以臣女谁也不远。” “荒唐,不做妾还情有可原,为什么还不允许相公纳妾?” “好的女子都会主动为相公纳妾,哪有你这样的,嫉妒心如此之盛,犯了七出之条,会被休弃的你不知道吗?” 太上皇口气很严厉,对黛玉道。 “臣女知道,”黛玉不卑不亢地道:“所以臣女为了避免被休弃,谁也不嫁,免得连累别人不能纳妾。” “你,”太上皇听得出她口气里带着赌气的成分,也严肃地道:“天下没有不纳妾的男子,如果孤非让你选一个呢?” “如果非要选一个,那就贾宝玉!”黛玉回答得声音很亮,任凭北静王在一旁变了脸色。 就连太上皇的脸上也不太高兴了:“为什么是贾宝玉,那就是个奶娃娃,哪有北静王男儿气概,英勇无畏……” “太上皇!”贾母从椅子上站起来,抗议地喊了声。 不能这么拉偏架,这不是仗势欺人吗? 太上皇咋舌,他是想拉偏架,谁会不向着自家孩儿? 要不是林丫头这么没眼光,他犯得着这么着急吗? 就听黛玉缓缓地道:“好歹贾宝玉与臣女从小一起长大,彼此知根知底,” “更何况他对臣女呵护有加,一向把臣女的喜好放在第一位,从不做让臣女伤心的事,臣女觉得嫁给他应该也不差。” 北静王脸色阴沉,手暗暗地握成了拳头。 太上皇接着问道:“贾宝玉肯定也会纳妾,到时候你怎么办?” 黛玉看一眼外祖母,外祖母也正在看她,眼神里有期盼和殷切,就是没有她渴望的承诺。 她知道外祖母的心思,盼着她嫁给宝玉,但是绝不承诺不给宝玉纳妾,世家大族的嫡孙不纳妾会被人笑话的,更何况还得让妾室们开枝散叶,多子多孙。 黛玉失望地垂下眸子:“如果宝玉也纳妾,臣女认了。” “你!”太上皇气结。 双标,简直太双标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那玉佩是本王的身份象征 贾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头一次在太上皇面前如此扬眉吐气,这感觉真爽。 睨一眼太上皇,贾母笑得满面春风,道:“太上皇,臣妇的玉佩看样子是能送出去了,您的那一块太昂贵,恐怕林丫头担不起,只能请您收回去了啊。” 几十岁的人了,今朝得意,竟也露出了小女儿的姿态,就像当初都是少年时候一样,对着少儿伙伴发起了嗔。 北静王的脸却已经黑成了锅底,周围温度都降到了冰点,看他一眼,会让人觉得北风呼啸冰雪交加一般寒冷。 太上皇暗暗叹息,说来说去,只怪儿子与人家认识的太晚,误了姻缘。 因为林如海和贾府,太上皇还不能强行赐婚,如今那丫头将态度摆明得如此决绝,还让他说点什么好。 就在贾母得意,黛玉也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北静王缓缓地开口了:“本王早已经下了定,在扬州的那一晚,本王送给林姑娘的那枚玉佩,乃父皇在本王出生时所赐,” “此玉佩本王从出生就佩戴,直到交到林姑娘的手里。如此重要的信物,诸位觉得本王会轻易收回吗?”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震惊了。 皇子出生时各有各的身份玉佩,那可是皇室身份的象征。 都知道见玉佩如见本人,北静王竟然将自己的玉佩送给黛玉保管,足见其对黛玉的重视,和势在必得。 黛玉那里却皱起了眉头。 从大街上不被承认的时候起,她就把玉佩随手扔在妆台了,本想着找个合适的机会还回去,没想到如今倒成了他赖上自己的凭证。 北静王气定神闲,看眼前的小姑娘慌了神色,端起茶盏喝一口,又轻轻放下,道:“本王既已下了定,就断然没有更改的道理,林姑娘还是打消与什么表哥结亲的念头,有本王在,那就永远不可能!” 隔着大老远,太上皇都能听得出北静王话里的霸道与醋味,醋味差点将太上皇的隔夜饭给酸出来。 他再也不说自家儿子不会勾搭姑娘了,闹了半天是没遇见合适的人让他勾搭,这不,合适的人一出来,瞧这小子的手段多刁滑,比他老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替身的事情不能明说,又不能眼睁睁失去心爱的姑娘,必要时候,不得不用点强硬手段。 想到这里,太上皇得意地喝了口茶,嗯,味道不错,回去的时候必须拿两包。 贾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立刻站起来走到中间,将黛玉拉在身后,转身对北静王道:“这种下定简直就是儿戏,老身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我的玉儿不是野丫头,她有爹爹有长辈,亲事自然有长辈做主,该行的三书六礼一样都不能少,岂是凭王爷一句话说定下就定下的?若说仗势欺人,王爷恐怕找错了对象。” 贾母话还没说完,太上皇就不干了,“哎哎,那个谁,林如海,是不是你说的林丫头的婚事由她自己做主,怎的?糊弄孤的啊?” “到了拒绝孤的时候就说由她自己做主,到了拒绝水溶的时候就说由长辈做主,敢情你们家这亲事是流动的,想怎么变就怎么变,都是你们说了算,” “你要这么说的话,究竟是谁拿这回事当儿戏,让大家评评理嘛。” 切,也不看看他是谁,论争辩,找理由,谁能干得过他? 不服试试。 贾母却从这些话里听出了玄机,当即回怼道:“那就让玉丫头自己做主好了,其他什么信物不信物的统统做不得数,如此甚好。” 跟一个大老爷们辩论,她贾史氏也是不服输的。 不服是? 那就来嘛。 北静王赶紧站起来,阻止两人继续吵下去,“人无信不立,送出去的信物岂有不作数的道理,本王坚决不同意。” 说完看着黛玉,黛玉不说话,低头在想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天空飞来一群鸟雀,领头的大黑呱呱两声,“怎么了主子,遇难题了呀?” 黛玉眼前一亮,对大黑招了下手,大黑敏捷地落在她手上,黛玉假装抚摸大黑的羽毛,低声在它耳边说了点什么。 其他人见黛玉拿乌鸦解闷,以为她心里烦躁,便也不再理她,各自又开始争辩起来。 大黑听完黛玉的话,呱呱问道:“是妆台上那个绿色荷包吗?” 黛玉点点头。 大黑乐了:“那太简单了,前几天我们哥几个见姑娘瞪着荷包发呆,还以为里面藏了什么好东西,偷偷啄开看了一眼,见是块石头便没动,” “姑娘要是说那玩意的话,一会我们就把它叼到傻大个那边去,实在要是放不到傻大个的身上,我们就放到他们趴的树上怎么样?” “行。”黛玉很满意,跟聪明鸟说话,就是省事。 它们说的傻大个,是夜阑和漠北。 这两人还不知道自己就要倒霉,此时正在为主子的婚事瞎操心。 暗卫们曾经设过赌局,赌王爷能不能在半年内让林姑娘喜欢上自己,夜阑当时赌的是能。 为了这个他还特意下了十两银子的赌注,如果他赢了,他就会得三十两,顶他好几年的俸薪,无论如何他也得助王爷一臂之力,让自己赢那三十两。 两个人趴在墨韵院的树上,边看热闹边小声议论,实在不行就找太上皇商量商量,从太上皇那里讨点能让人意乱情迷的东西给主子和林姑娘用,免得磨磨唧唧的,再拖下去事就黄了。 岂不知这个时候,大黑带着一群鸟去了黛玉闺房,将妆台上的玉佩荷包也找到了,只不过玉佩太重,鸟儿们叼不动,一下子愁在了那里。 此时野狼听到动静也赶了过来,见一群鸟在主子的屋里发呆,问道:“干什么?做贼呐?” 大黑一看见野狼,乐了。 “来的正好,”大黑道:“快来帮忙,主子让把玉佩弄到那俩傻大个身边,我们几个合伙都叼不动,正愁着呢。” 野狼了然地点点头,看了眼那枚玉佩,憋不住笑出一个屁来。 第一百五十六章 野狼与鸟的合作 平日里这群鸟闲的蛋疼,没少在天上作弄它,它是干着急又够不着人家。 如今就这么块小石头板板就搞不动了,还以为它们多大的本事呢,这个时候知道求着它这条臭野狼了?作弄它的时候呢? 野狼像个二流子似的对天空翻了下白眼,屁股一扭,转身就要往外走。 深灰哥一看,“哎哎,你怎么个意思?主子的事你不管是不是?信不信我去主子面前告状。” 切。 野狼不在乎地喷了下鼻子,爱告不告。 还是灰鸽子机灵,一看不好赶紧落在野狼面前,讨好地道:“狼姐狼姐,大人不记小人过,您别和那帮崽子们一般见识,回头我让大黑哥收拾它们,” “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主子那里正着急呢,等着这边搞定了过去和她说一声,她好怼人家,不然误了事,主子就被那个杀气腾腾的王爷赖上了,咱们都会没好日子过的。” 它说的那个人野狼知道,那个人跑到主子屋顶上一坐一夜,看见主子摸它还想杀它,是个狠人。 野狼眯起眼睛,睨一眼灰鸽子,再睨一眼大黑,“我不和那帮蠢蛋说话,我就问你俩做不做得了它们的主?” “做得做得。”灰鸽子赶紧道。 “那好,”野狼也不拿捏,直接说道:“既然做得了主,那就问问其他蠢货,以后还从不从空中衔着东西丢我了?尤其我睡得正香的时候,都被它们打醒多少次了,” “不是我说你们,搞的这帮队伍里良莠不齐,什么鸟都有,一个个的真本事没见学了点,调皮捣蛋倒是一个顶仨。” 它的话把大黑说的都有些脸红了,队伍里这样混日子的鸟还真存在,找机会是得清理清理,主子家的粮食不是拿来喂这群蠹虫的。 当下既已说定,野狼重新进入屋子,盯着妆台上的玉佩琢磨了一会,便将玉佩往嘴里一含,转身出了院子。 众鸟在大黑的指挥下不敢围观,怕引起暗卫们的注意。 就见野狼根本不是往傻大个们的方向去,而是左拐右拐去了崇箴堂。 崇箴堂的暗卫都认识这头狼,这家伙通人性。也知道傍着太上皇的大腿,也不咬人,每次太上皇晒太阳它都趴在一边陪着晒,比条狗都听话。 所以暗卫们看见它过来,以为又是来等太上皇的,便也没人关注它。 野狼假装挨个屋子溜达,趁机走到北静王的屋子外。 北静王过来,是和太上皇住一个院子的,住在崇箴堂的厢房。 野狼镇定地眯着眼睛,一步,两步,三步…… 终于进入北静王的屋子,野狼左右看了看,桌子上不行,太显眼。大氅袖袋不行,不会往里塞。 床上! 床上有枕头,放在枕头下正好。 野狼走上前去,将爪子搭在床沿上,吐出嘴里的玉佩,将枕头拖开,再将玉佩咬着放过去,然后把枕头拖过来,归位,大功告成。 它得意地看了看周围,应该看不出来什么,便慢条斯理地踱着步子,出来了。 鸟儿们飞在半空,紧张地差点掉下去,直到看见野狼从屋子里出来,才纷纷呼啦着翅膀,对着野狼喊话:“狼姐好样的,狼姐威武。” 野狼得意地眯起眸子,仰天长啸一声,啸声洪亮,连墨韵院的人们都听见了。 墨韵院里,北静王看了好几眼太上皇,不知道可不可以告诉黛玉替身的事情。 太上皇不点头,他就一点也不能向外透露。 此事关乎到他和太孙的身家性命,在太孙找到之前,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贾母和林如海眼见着谈不出什么来,已经抱定坚决不同意的想法,决定带黛玉去贾府小住几日。 只有黛玉不着急,她在等消息。 天空乌鸦飞来,落在树枝上,对着她呱呱叫唤。 黛玉越听越轻松,脸上终于露出如释重负的笑。 就在贾母准备起身带黛玉离开的时候,黛玉放下茶盏,拿帕子擦擦嘴唇,慢条斯理地道:“王爷说的什么玉佩臣女不懂,” “只知道曾经有个叫虔斋的为了感谢臣女治病救人,非要将一枚玉牌留给臣女,臣女已将玉牌还给了其本人,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她的眸子澄亮,让人一眼看进去,就能相信玉佩真的没在她那里。 太上皇和贾母等人都疑惑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玉佩的事究竟该相信谁的好? 北静王心里咯噔一下子,瞬间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不对了。 如果真像她说的那样,刚才她为什么不说? 况且他就是当事人,玉佩究竟有没有归还,他自己还能不知道吗? 保不齐这丫头为了故弄玄虚才这样说的? 脸上看不出什么,北静王淡笑着道:“本王倒是愿意配合姑娘搜搜本王身上,这么重要的玉佩如果真的还回来,本王是不可能不随身佩戴的。只不过本王想问一下,如果找不到玉佩,是不是本王与姑娘的亲事就不再有波折?” “是,”黛玉的脸上没有一点惊慌,也淡笑道:“但是如果在王爷那边找到,那么亲事自然不作数的对吗?” “好,一言为定。”两人恨不得击掌,生怕对方反悔。 北静王当即站起来,对贾母道:“还请老太君做主,选一人过来搜一搜本王身上,看看有没有玉佩。” “且慢,”黛玉道:“万一王爷不放在身上,而是藏在其他什么地方怎么办?” 北静王慢慢眯起了眸子,“其他什么地方?” 黛玉的眼睛没有回避,而是坦坦荡荡地盯着他,道:“比如住的地方。” 不知道为什么,北静王就是觉得今天的事有点古怪,总觉得好像有个什么陷阱,自己不小心踏入一脚。 想回头,贾母和林如海正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如今不是他说玉佩在黛玉那里就在黛玉那里了,如今是他说在黛玉那里,但是黛玉说早就归还而是他也收下了。 两人各说各有理,那就搜。 天上鸽子嘎嘎坏笑:“这下热闹了,我们主子可一直都在眼皮子底下没动,是玉佩自己长脚跑了的,哈哈哈待会铁定惊爆他眼球。” 大黑忍不住也笑了:“跟着主子学了这么多新名词,用的还挺溜。” 第一百五十七章 他看上的姑娘就是不一般 玉佩果然在北静王屋子里找到了。 不光太上皇,就是北静王自己也很惊讶。 拿起枕头底下的玉佩,如假包换,真是自己的那一块。 他笑了。 笑得太用力,差点笑出眼泪来。 歪头看了黛玉两眼,北静王将玉佩举起来,晃一晃,伸手对黛玉竖了个大拇指。 不用猜也知道,这肯定是黛玉的手笔。 服,大写的服! 他看一眼夜阑漠北,再看一眼李德昌。李德昌心中一凛,吹了声口哨。 外面给了一声回应。 又须臾,外面又传来几声口哨。 黛玉知道他们在传递消息,她在某一部电影里头看见过,没想到这种方式在古代就开始使用,值得赞一个。 太上皇的表情有些啼笑皆非,刚才的口哨他算是听明白了。 李德昌问谁来过王爷的屋子。 暗卫说没人来啊。 李德昌说放屁,难道是鬼进来放的? 暗卫说问过大家了,除了那头野狼到处溜达,挨个屋子进去一圈,真的没人过来。 李德昌说野狼进来你们不知道盯着它? 暗卫说怎么盯?毕竟论起来,野狼也是林府的半个主人,他们才算客人,哪有客人监视主人的道理,他们还以为野狼不放心他们所以挨个屋子在检查呢。 李德昌骂了声混账,然后就结束了。 就是这么简单。 但是除了林如海和贾母等人,北静王他们也都听明白了,这事跑不了是野狼搞的鬼。 毕竟大家都知道黛玉有指挥鸟雀的本领,那么指挥一下野狼肯定也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尤其野狼还是黛玉救回来的。 保不齐救野狼的时候她就已经能和野狼交流了。 现如今,鸟雀,野狼,都成了她的帮手。 北静王想起刚才在墨韵院,黛玉招呼乌鸦落下来与乌鸦低语的场景。 这些小家伙们怎么能听懂她的话呢?怎么就能知道拿不错玉佩? 太令人好奇了。 一好奇就想探究,北静王看向夜阑,夜阑心里咯噔一下子,赶紧落地道:“爷,小的什么也没看见,小的一直跟在林姑娘身边保护,没离开过。” 他自己是不知道,随着他的落地,一个绿色的荷包从他身上掉落,正是装玉佩的那一个。 刚才大黑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被野狼吸引,趁机叼着荷包落在夜阑背后,夜阑正趴在树上看热闹,回头看它一眼,还嘀咕了一句:“丑鸟,别趴爷肩上。” 其他鸟呼啦啦飞到夜阑面前扑他的脸,夜阑忙着去扒拉它们,大黑顺势将荷包扔在他腰侧,为了不轻易掉落,还用硬硬的喙将荷包带子往他腰带里塞了塞。 大黑严重觉得夜阑不适合干暗卫,竟然就因为它是一只鸟,他就能掉以轻心,。 即使察觉到腰侧有异样,都能被其他鸟的干扰引开注意力,不知道回头看一眼身上多了什么,直到北静王找他,他一落地,腰侧的荷包掉在地上。 所有人都安静了,落针可闻。 只有他自己不知道,还在说着:“小的什么也没看见……” 北静王都想踢死他了,真的想。 林如海和贾母一看这荷包,好你个夜阑,偷了黛玉的荷包,想拿来装这枚玉佩,然后偷偷塞到黛玉屋子里对。 这哪里是来保护黛玉的,这分明是塞了个奸细过来,专门等着坑黛玉的。 贾母很不高兴,黑着脸,生气。 口气也不虞:“玉佩竟然在王爷自己这里,不知这事王爷该做何解释?” 北静王心说我该怎么解释,我说是你们那个林丫头搞的鬼你们能信吗? 不禁摇头苦笑,疏忽了,没想到眼皮子底下都能被她反过来将一军,甘拜下风! 他对贾母道:“是本王疏忽了。” 说完他自己又笑了,憋不住地从心底里高兴。 终究是他看上的姑娘,果然是如此的与众不同。 越这样,越是从心底里倾慕她。 这次他不再逼迫了,这次他态度很诚恳,对黛玉拱手行一礼,道:“小王真心倾慕姑娘,愿姑娘能给小王与其他人同样的机会,如此,但凭姑娘如何考练,小王甘之如饴。” 从开始到现在,他终于说了句像样的话。 黛玉低头不吭声。 到现在还不告诉她那次侧妃拦路是怎么回事,也不告诉她扬州时候的北静王和同时出现在京城的北静王是怎么回事,这么不诚恳,还是回绝的不够。 这件事情父亲肯定知道内幕,就连父亲都对她三缄其口,可见不会是小事。 她有强迫症,不弄明白了她是不会松口的,且等着。 不过。 尽管还是拒绝他,黛玉心里一直压着石头却好像突然被搬开了,胸口堵着的那口气瞬间便散得一干二净,不仅散了,还有点心跳加快。 其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为什么宝玉可以纳妾而北静王就不可以。 她的内心深处,对于宝玉纳妾根本就没有感觉,不疼不痒日子照样能过。 而北静王纳妾就不行,想想都不行,她的心里就像着了火似的,火烧火燎得疼。 如果没猜错的话,妻妾成群的那个人应该是假的。 黛玉抿嘴偷笑,心里一下子照进万千阳光,将所有的阴霾统统驱散了。 林如海只道是黛玉羞恼了,正好他也看不上北静王。 哪有当面就和姑娘家如此说话的,这不是孟浪又是什么? 要不是因为太上皇在,他都想翻脸。 就这样,他也没给好脸色,直接耷拉着眼皮,对黛玉道:“没什么事了,你先回去,姐妹们还在院子里等你呢。” “是。”黛玉赶紧俯身行礼,退出去了。 刚出院子便吐吐舌头,回头看一眼没有人,欢喜地蹦跳着跑远了。 黛玉一走,太上皇对李德昌使了个眼色。李德昌便让其他人都退了下去。 贾母奇怪地看着太上皇,这位大天朝最杀伐果断的人物,曾几何时竟变得有什么事也不敢吐露似的,看上去满腹心事,瞻前顾后。 太上皇慢慢地喝了一口茶,放下茶盏,这才对贾母道:“有些事情,恐怕不得不和你说清楚了,” “只不过为了林丫头好,你知道之后还是先不要告诉她的好。” 第一百五十八章 太上皇给一个必嫁的理由 贾母坐直了身子,认真听太上皇说话。 太上皇道:“孤心里很明白你不同意林丫头与水溶婚事的原因,是因为他已经一大堆妻妾了?” “呵呵,说起来这件事情应该怪孤,孤为他找了个替身,就是京城里大家常见到的那一个……” 贾母惊的一下子从座位上站起来,“替身?!” “是啊,”太上皇摆摆手,让她坐下,接着道:“是替身,水溶的替身,” “他是被孤耽误了,为了完成孤的心愿,不敢娶妻,生怕万一不是一条心的,反倒坏了孤的大事,” “自从先太子走后,有多少老臣被连累,孤心里都有一笔账,本想着只要能够天下太平,牺牲几个老臣就牺牲几个,” “谁曾想他们竟越杀越不肯收手,甚至于连孤的孙女……都不肯放过,至于太孙,至于水溶,那就更不敢指望他们能放一条生路了,” “太子一走,孤一病,直接把孤的斗志磨没有了,当年太子的死有蹊跷,孤心如死灰的时候就想着用这条命去底下陪着他去,什么真相不真相,孤管不了了” “可偏偏老天不让孤死,让孤遇见了林丫头,将孤救活了。又有水溶一直陪伴着孤,天南海北,为孤寻找太孙的下落,” “这俩孩子又给了孤好好活着的希望啊,看起来,先太子死的冤屈太重,必须得为他洗清了冤屈,孤才有资格到底下去见他了,” “孤这里呢有自己的想法,必须找到太孙才能实现,水溶为了替孤寻找太孙的下落,不能露面,为了麻痹那些人,孤弄了个替身,替他在京城走动,花天酒地,美人无数……” 他看了眼已经听呆了的贾母,喝一口茶,又慢慢道:“京城北静王府里的那些个妻妾都是各路人马塞进去的,为的是监视他败坏他,” “所以,你介意的那些个妻妾,实际上都是那个替身的,眼前这个北静王,可是孤货真价实的儿子,是个单身儿郎,而且孤也同意他不纳妾的打算,” “不光是他看上林丫头了,就是孤也是属意林丫头的,信得过不说,这丫头还重情重义,本事也大,孤再想不出还有谁比她更合适做北静王妃了,” “水溶因为上面那些原因不能随便娶妻,但是你家那个贾宝玉可以选择的范围大得很嘛,何必非要来和他争林丫头,” “如果不能娶林丫头,水溶恐怕就终生不娶了,难道为了帮孤完成心愿,孤要眼睁睁地看着他当一辈子和尚不成?” “更何况等水溶找到太孙,孤将所有事情都安排明白后,贾府肯定又会迎来一个新的百年盛世,这难道不是你的心愿吗?”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太上皇把北静王必须娶黛玉的理由都说了出来。 最重要的还是最后两句,此时让一步,以后送你又一个百年世家,就问你要不要? 贾母沉默了。 林如海不敢说话。 他女儿的婚事,现在由不得他做主了。 …… 黛玉带着野狼和众鸟儿回到扶玉苑,三春担忧地看着她,欲问不敢问,还是湘云忍不住,道:“林姐姐,他们喊你去干嘛?神神秘秘的,还不让人过去。” “没什么,”黛玉道:“问一些病情上的事情,不能传扬出去,免得有人胡乱猜测。” “哦。”众人明白了。 太上皇的事情,按规矩确实是不能随便让人知道的。 当天晚上,北静王的玉佩就又回到了黛玉手中,而且是林如海亲自送过来的。 黛玉疑惑地看着父亲,林如海摸摸鼻子,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只含含糊糊地说了句:“有些事情,不能对外透露一个字。” 便回去了。 而贾母走的时候都没打招呼,只留话说让贾府三春在这陪伴黛玉几天,她自己就走了。 似乎所有人都默认了北静王与黛玉的婚事,黛玉一头雾水,不知道是什么让外祖母和父亲的态度发生如此大的改变,没有人告诉她。 就连北静王也不见了。 不过他离开之前给黛玉留了一封信,让黛玉安心等他,回来后定会给她一个满意的答案。 …… 北静王去救黎大皇子了。 信鸽刚刚送回消息,黎大皇子摔死了! 据说跌落悬崖,摔得面目全非。 信是黎大皇子的亲信所写,不会有假。 而且北静王发现,这封信好像被人动过,当初和黎大皇子约定的封口处的绒毛不见了。 可见已经有人将信截下看了一下,见没有什么情报便又原样封起来,让信鸽送来了。 不知道黎大皇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太上皇命北静王过去一趟。 走之前去找丰亲王,了解一下他查到的喜乐堂安南分堂的情况,到了安南之后,要在寻找黎大皇子的同时,顺便查一查安南二皇子刺杀太上皇的幕后黑手。 …… 等三春回府以后,黛玉再一次和湘云出门逛街的时候,就有了不一样的心情,连湘云都看出了她的欢喜,一路上奇怪地老看她。 看得黛玉噗嗤笑了:“有什么想问的就问,看你那副八卦得不行的嘴脸,我都替你着急。” 湘云还真就一脸八卦,靠近一些坐到黛玉面前,鬼鬼祟祟地问:“你最近怎么总是偷偷摸摸的笑,是发财了?还是遇见有情郎了?” “呸,”黛玉啐道:“小妮子不学好,什么情郎不情郎的,再敢胡说,看我告诉外祖母让她罚你抄经文。” “切,”湘云无所谓地睨黛玉,道:“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从北静王露脸那天起,你就像掉了魂似的,经常一个人走神发呆,有时候喊你你都听不见,” “我觉得你八成是看上北静王了,你可别犯傻啊,那个人也就是皮囊生得好看点,其他简直一无可取。做夫婿更是绝对要不得的,你满京城打听打听,谁不知道北静王的姬妾最多,那就是个……” 她左右看一看,听听车厢外没有人,小声道:“那就是个色棍!” 黛玉啼笑皆非,看她一脸认真的模样,不忍拂了她的好意,遂假装郑重点点头,“嗯好我记住了。” 低头,嘴角憋着一抹笑。 她知道湘云说的那个人,肯定不是他。 第一百五十九章 青岚回京了 黛玉和湘云是来看门面的,贾母和太上皇送的那几间门面已经全部改建,此刻正在装修中。 黛玉自己不懂,便按照现代药房里的布局来进行改造,如今看雏形还算是不错,两个人便又去逛其他药铺和脂粉铺子。 既然自己要做,总得多了解了解同行,看看什么是合适自己的,最好不与别人做一样的,免得造成与人争斗的局面。 今日里赶车的是小猴子,自从上次黛玉救了老侯,没过多久贾政的人将小猴子赎回来,贾政便将老侯父子送到林府使唤了。 父子俩到了林府以后,对黛玉那叫一个感恩戴德,眼里心里再没有别的主子,黛玉指东他们绝不会往西,成了黛玉的死忠粉。 有一次小猴子看见黛玉的药箱突然变大,惊得嘴巴老半天都没合上,回头却说自己什么都没看见,愣是对外不吐一个字。 别说只是看见药箱变大,现在就是黛玉变成妖怪,恐怕他们父子俩也甘愿给这个妖怪赶马车。 更何况小猴子也观察过了,这个林姑娘她吃穿住行都和正常人一样,她不吃生肉。 今天赶车出来,除了黛玉要逛街,她还想买点原材料,做点疤痕膏之类的东西。 前儿个听说迎春的丫头司棋走夜路的时候不小心磕破了下巴,出了好多血,到现在都还没消肿。都说留疤是肯定的了,司棋哭得伤心欲绝。 好好的一张脸就这样破了相,搁谁身上谁也受不了。 黛玉想起自己收藏的方子里就有特效疤痕膏,索性最近没什么事情,便出来采买材料做出来试试。 如果能把司棋的疤痕去掉,她就将疤痕膏推到市场上去卖,铁定大受欢迎。 把这个想法和湘云一说,湘云十分赞成,二人遂一家又一家地采买起来。 明明有些药材能在同一家药店买到,黛玉却分了好几家采购,湘云看了一会算是看明白了,这是不能泄露秘方的。 而这个秘方早在拿出来的那一天,黛玉就给她看过了,而且还让她将方子分成好几段,分别誊写在几张纸上。 每到一家药店就拿出一张来按方购买,如此类推,一会就将东西买了个差不多。 旁边正好是一家脂粉铺子,湘云眼尖,一下子就看见萧安然和侯英子正在里面选胭脂,当即高兴地打起了招呼。 上次春日宴,在黛玉被掳走之前,湘云就已经和二人结为了朋友,几个同龄的姑娘家找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悄悄话。 湘云是因为她二人也同样讨厌青岚郡主,觉得这是自己的同党,便打心底里贴近她们二人。 而侯英子却特别喜欢湘云的率直随和,怎么看都觉得与湘云合眼缘,三人一见如故,成了最知心的手帕交。 如今相遇,几个小姑娘高兴地叽叽喳喳,自是说不完的话。 侯英子刚说到林姑娘受苦了,突然顿了一下,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问黛玉道:“你可知道青岚回京了?” “什么?” 黛玉还没回答,湘云一听就炸毛了:“不是罚她在月明庵禁足半年吗?这才多久?就把她放回来了?谁这么大胆,连太上皇的旨意都敢违背!” “嘘,你小点声。”侯英子紧张地看看周围,幸亏这家铺子二楼有专门的待客室,是为那些身份显贵的姑娘夫人们准备的,她们几个围坐在一起喝茶说话,铺子里的人不敢来打扰,便也没有旁人能听见她们说的话。 “我听我爹说的,老公主去求的皇上,说青岚对自己做过的错事后悔万分,为了赎罪日日焚香抄写经文,结果夜里受了凉,又是发烧又是咳嗽的,病得好多天都起不了床,眼瞅着人就瘦成纸片了……” “老公主求皇上给个恩典,准许将青岚接回府里赎罪抄经文,皇上又去求太上皇,听说太上皇想了一夜,第二天让人传话给公主府,要么拿十万两银子出来买青岚剩下的庵堂禁足,要么收回先祖赐给公主府的一块封地,二者选其一,公主府选了十万两银子……” “十万两,我的天啊!”没等侯英子说完,黛玉和湘云的便吃惊地喊了起来,眼珠子都快惊爆出来了。 十万两啊,就为了让青岚少遭点罪,公主府说拿就拿出来了。 黛玉禁不住叹息,这要是搁在她身上,她宁愿在庵堂里待足半年,也绝不往外拿这些银子,想想就心疼死了。 湘云更是,想到自己攒了好久才攒够的五两银子,她终于有点体会到九牛一毛是什么意思了。 侯英子没等她俩惊讶完,接着说道:“这次因为青岚干的蠢事,被太上皇逮到狠狠地咬了公主府一大口肉下来,公主府元气大伤,京里议论纷纷,都说太上皇老当益壮,手段不减当年……” 黛玉和湘云还没从刚才十万两银子的震惊中出来,依旧张大了嘴巴,只听侯英子一个人说话。 “听说青岚回京以后到北静王府去,被北静王给撵出来了,北静王说不想跟她这种心肠歹毒的人扯上关系,以后不许她再踏入北静王府大门一步,” “为了这个青岚差点没哭死,奈何这种事情可没法找皇上帮忙了,青岚只得在家里拿侍女们出气,有侍女被打的厉害便恨她,这些事就偷偷传出来了……” 侯英子的话说完了。 心里是说不出的高兴。 那青岚没少在背后嘲笑她,说她都老大不小了还想嫁北静王,这就是没娘教的人能做出来的事,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货色,还说她洞房花烛夜小心一掀盖头把新郎吓掉魂。 总之说的特难听,京城闺秀圈子总共这么大,总有人会把这些话传到侯英子耳朵里的。 侯英子恨极了,发誓一定要给青岚点颜色看看,让她知道知道马王爷究竟有几只眼。 更何况,侯英子真心觉得现在的北静王变得酒色加身,俗不可耐,早就不是她心目中的英雄了。 青岚还拿北静王来嘲笑她,她心中自然恼火得很。 青岚还说当初之所以去萧府只找萧安然,是因为萧府的人都精的像猴子,只有萧安然蠢笨,好骗。 侯英子义愤填膺,欺负她可以,欺负她的朋友,青岚,等着受死。 第一百六十章 谁出门踩狗屎了 姑娘几个说不完的话,从脂粉说到调养身体,从百姓说到皇宫大内。 萧安然想起来一件事来,问湘黛道:“现在京里都在传,被准许省亲的这几位娘娘,属贾妃娘家最有体面,大兴土木,建造省亲园林,一派富贵逼人,” “只是,”她停顿了一下,斟酌着道:“有人这样说,自然就有人弹劾,说荣国府按理是没有这么巨大财力的,吏部应该好好查查这笔钱的出处,弹劾的折子都被祖父压了下来,祖父说……” 黛玉一直很认真在听她说话,没想到萧府的一个庶女都能对时事如此关注,不知道是该感叹萧府家风严谨至从上到下都忧国忧民,还是应该赞叹这位庶女的胸怀天下。 此时见萧安然的声音戛然而止,黛玉抬头看她,眼角余光就见又上来一群华衣贵服的女子。 当中那位着一身蓝色的翠烟衫,身披淡蓝色的薄烟纱,修眉端鼻,略施薄粉,颧骨稍微有点高,显得一副刻薄之相。 萧安然赶紧转过脸来假装没看见,稍微捂着嘴角,对黛玉和湘云道:“可巧了,青岚她娘。” “哦。”黛玉明白了,也把脸转向另一边,不再去看她。 倒是湘云慢了一步,被沈氏看见了。 沈氏眉梢一吊,史湘云? 再一看,冤家路窄啊,侯英子!萧安然! 京城几大贵族姑娘,眼前就齐了三个。 另外一个有点面生,但是看那通身的气派,想必出身也不会太低。尤其是那副玉貌花容,令人见之忘俗。 沈氏心里一动,这个莫非就是林如海的女儿林黛玉。 想至此,她的脸突然阴沉下来了,就像清朗的天空被乌云遮住,眼神里充满了恨意。 要不是她,女儿也不至于被罚去山上受苦,回来整整瘦了一大圈不说,自己家还被罚了十万两银子。 如今就连她出门都总有人嘀咕着嘲笑,她从来都丢过这么大的脸,这一切还不都是姓林的小贱蹄子所赐? 自己的女儿嫌丢脸都不敢出门了,她们可倒好,聚在一起有说有笑,欢快地很呐。 这种强烈的反差几乎把她气炸。 要不是忌讳太上皇会找麻烦,她早就要骂上姓林的两句了。 如今不能骂,但她也不想就这样过去。 于是狠狠地啐了一口,对身边的嬷嬷道:“你有没有闻到什么臭味?” 嬷嬷一愣,“奴婢最近鼻子不灵光,有臭味得让伙计赶紧打扫,免得熏着了夫人。” “哼,”沈氏道:“都臭到骨子了,哪里就能打扫干净?” 转身,“伙计,伙计……” 伙计赶紧跑了上来:“夫人有何吩咐?” “你这屋子里怎么这么臭,一股狐媚子的臭味,你们是怎么做生意的,怎么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也往里放,要是再这样,小心我可不来光顾了。” “啊?”伙计有点懵,使劲抽抽鼻子,“有臭味吗?小的这就清理,望夫人莫怪。” 沈氏便要再说几句含沙射影的话,堵堵眼前这几个小贱蹄子的心口。 结果嘴巴刚张开,话还没说出来呢,就听见那边侯英子铿锵的声音传了过来:“姐妹们,今天出门没踩狗屎?这怎么一股子老狗屎的臭味,刚才还好好的,想必是刚进来的狗带进来的狗屎味,也不知道是哪一个拉的?” 伙计错愕,一听就知道她在骂刚来的沈氏,被她话里的大胆劈得外焦里嫩。 而沈氏却一下点燃了胸中的怒火,几乎用了洪荒之力,对侯英子吼道:“你说谁?你个没人要的老姑娘,竟敢如此侮辱与我!” 侯英子的暴脾气瞬间也爆发了,当即回怼道:“你是臭狗屎吗?不然你为什么自己跳出来认呢?天啊,真没看出来,那股臭味竟然是你带进来的,天啊天啊。” 她的语气夸张,再配合捂嘴躲避沈氏的举动,沈氏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才意识到自己激愤之下没控制住理智,轻易就着了小蹄子的道了。 刚才她沈氏说别人臭的时候,别人可都没往自己身上揽。 伙计的眼神也开始上下打量沈氏,沈氏在侯英子身上吃了亏,正是恼羞成怒的时候,哪里能受得了伙计那种怀疑她智商的眼神。 当即对嬷嬷使了个眼色,嬷嬷把脸一沉,怒道:“生了狗眼的东西,竟敢看低夫人,真是死活不知,信不信让你再也干不下去!” 指桑骂槐,用得炉火纯青。 伙计吓得一个哆嗦,转身就要下楼。惹不起,躲开可以? 结果却被侯英子叫了回来,“你跑什么?这是咱家的店,我不发话,谁也不敢把你怎样?你就放开胆子在这里行了。” 伙计的脚步又停了下来。 侯英子睥睨了沈氏一眼,伸出刚涂过蔻丹的手指,一边欣赏一边对伙计放慢语速道:“以后什么也不许再卖给她们,她们的生意咱们不做,爱上哪去上哪去。” 轰! 众皆哗然! 这家铺子,居然是修国公府的! …… 忠顺王府内。 王府世子坐在花园里,手里拿着一张画像,正在慢慢欣赏。 这是母妃刚让人送来的一批京中贵女画像,让他挑挑看最喜欢里面哪一个,母妃将为他去求娶回来。 画像中的女子或娴雅或俏皮,各有千秋,看得人眼花缭乱。 看着看着,他的思绪却飘走了。 想起了昨晚刚收来的小厮,清俊妩媚,体内一热,顿时觉得来了兴头,对眼前的画像便意兴阑珊起来。 其实他是个断袖,这事王府里没人知道。 忠顺王爷的意思是让他娶林黛玉,他打心底里不愿意。 可惜他说了不算。 自从听说太上皇又搬去林家,忠顺王爷的心里就嘀咕起来。 上次太上皇为北静王提亲被拒,据说是因为北静王妻妾成群,林家姑娘不做妾。 想到自家儿子不但未娶妻,甚至连个通房都没有。忠顺王爷就暗暗激动。这样说起来,自家儿子娶林黛玉,胜算可比北静王多多了。 只要能和北静王打擂台,他忠顺王府什么都愿意去试一试。 成不成的另说,最起码先能恶心恶心北静王! 这世仇,不是说解就能解了的! 第一百六十一章 忠顺王想为世子求娶黛玉 说世仇有点夸张了。 忠顺王与北静王的梁子是从先太子的时候结下的,两个人各自为政,谁也不服谁的气。 那个时候忠顺王就已经跟现在的皇上是一党,明着不敢和先太子杠上,便将所有的不满都撒在了其他王爷身上,为此,与先太子走得最近的北静王没少受忠顺王的陷害,如今想来都恨得人牙疼。 而北静王也不是个窝囊的,才十五六的年纪,就能将忠顺王给的瓜落一一化解不说,还反过来给忠顺王下套,忠顺王上了当,被太上皇关入宗人府,一关就是两年。 要不是先太子出事,皇上继了位,忠顺王能不能出来都得另说。 忠顺王出来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北静王报仇,而且是明刀明枪的干。 现在是皇上当家,终于不用偷偷摸摸搞小动作了,忠顺王逮到机会将搂着姬妾听戏的北静王堵住,狠狠地揍了一顿。 说起来北静王的武功一向拔尖,没想到那次竟然一点都不经揍。 几个回合下去人就瘫了,软趴趴地倒在地上求饶,哭得眼泪鼻涕的,那副没出息的窝囊样与以前大相径庭。 忠顺王当时都有点不敢相信,还以为自己揍了个假的北静王,将人拖到面前左看右看,又让亲信检查一遍,如假包换是北静王没错。 这就纳闷了。 这厮啥时候变成窝囊废了? 真是稀奇! 一问之下才知道,北静王这种状态已经持续了很长时间,自从先太子死后没多久,他就开始收敛,其实按忠顺王的话说就是颓废了。 整个一副混吃等死的样子不说,还对所有人都谦卑万分,怎么说呢,忠顺王就觉得那是唯唯诺诺,是让人看不起的存在。 当年的北静王,已经被酒色完全掏空了。 就这样竟然还有人说北静王性情谦和,风流潇洒。 呸,整天喝酒狎妓,可不是风流么。 都这样了,太上皇居然还是偏向他,还为他去向林如海家求亲。 想的倒挺美。 谁不知道林如海是出了名的有财不外露型的。生了个女儿又有能耐,不是说太上皇的病都是她治好的吗?不然太上皇干嘛对她那么好,为了替她出气,连荣月公主府都收拾,直接将长公主的孙女整到庵堂里去受罪。 能将林如海的女儿赐给北静王,不是偏向又是什么? 他忠顺王可不服气,这个林黛玉,他要为自己的儿子争一争。 尽管以林如海的门第,让林黛玉做世子妃有点不够资格,但是忠顺王给自家儿子说过几门亲事,不知道怎么回事,女方那边基本上都委婉拒绝。 搞得他一头雾水,以自己如今的地位,竟然还结不了一门亲? 而北静王那个窝囊废反而左拥右抱! 那怎么能行? 为了赌一口气,更为了让所有人都知道北静王的无能,他决定了,改日就去求皇上,为自家世子与林黛玉赐婚。 …… 脂粉铺子是修国公府的,侯英子不许卖东西给沈氏。 黛玉告诉她这样赌气不好,真要是想解气,就狠狠赚沈氏的银子,不花还不行的那种,气死沈氏。 侯英子用迷惑的眼神看着黛玉,“不花钱还不行的那种?那是哪种?” 黛玉狡黠一笑,道:“比如让她全身发痒,而能治这个毛病的只有你家脂粉铺子里卖的一种爽身粉。” 侯英子更疑惑了:“关键是我家没有你说的那种粉啊,而且她身上也不痒啊。” 黛玉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很自信地道:“放心,就快痒了。” 果然,沈氏回家之后,越想今天的事情越生气,咕咕咕一口气喝了几大杯凉茶,当天晚上肚子就疼的受不了。 等到请来大夫一看,肠胃不调,开点药赶紧喝上。 一碗药下肚,肚子还真不疼了,沈氏便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还没等她梳妆,就被一阵惊叫声给吓了一跳。 抬头就见汤显淙正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用手指着她,“你你,你的脸……” 他的表情很恐怖,唯恐躲避不及。 沈氏一惊,赶紧照镜子,就见镜子里是一张长满了红疙瘩的脸,稍微有点肿,红疙瘩看上去很恶心,有点像只癞蛤蟆。 她“啊”地大叫一声,捂住了脸。 再找大夫来,大夫都看不出这是怎么了,听说沈氏昨晚肚子疼喝过药,只道是有可能药物过敏,给她开了点防过敏的药吃了。 半个时辰以后,沈氏正在自己的屋子里等着脸上的红疙瘩消下去,汤显淙却急匆匆地从书房过来了。 见面没来得及说话便使劲挠起痒痒来,自己挠不够,又让侍妾挠。 那副恨不得把皮挠破的架势整得沈氏身上也痒了起来,情不自禁也跟着挠了两下。 结果这一挠坏了,停不下了,两个人便争先恐后地挠起痒来。 大夫又一次被紧急请进府里,这次请来的是位老太医。 老太爷搭眼一看,再一摸脉,:“二位是吃了什么过敏的食物?还是用了什么不合适的药?” 很明显这是过敏了,只不过不知道过敏源是什么,得好好查问查问才行。 二人想了半天,沈氏吃过药,汤显淙刚才喝过酒,要说这两样都有可能,难道是碰过什么东西,而酒和药激发了它的效果,而它的效果就是全身发痒? 要不怎么能做太医,果然一下说到了点子上。 沈氏在脂粉铺子发威骂人的时候,黛玉坐在窗子旁边,从楼上看下去,沈氏的轿子正停放在窗户底下。 听到沈氏说狐媚子,尤其是沈氏看向黛玉的眼神充满挑衅的时候,黛玉摸摸袖袋,将里面刚做出来的痒痒粉包拿在手里,然后将手伸向窗外。 痒痒粉洋洋洒洒地落到了窗下,轿子的把上,轿壁上,甚至打开透气的侧窗上,也飘进去一些。 这是一种水晶似的粉末,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谁也没有发现异常。抬轿子的轿夫正在对面喝茶,耐心地等着沈氏。 沈氏上轿以后,坐在窗侧呼哧呼哧地生着气,心里暗暗发狠,早晚有一天,一定要给这帮小贱蹄子好看! 那些水晶粉末用手一碰化为乌有,随着沈氏回了家。? 第一百六十二章 同时有两任皇上的圣旨保驾 当晚沈氏肚子疼纯粹是她自己喝凉茶导致的。 黛玉本来计算的是到第二天痒痒粉才开始起效,没想到意外之喜沈氏肚子疼吃药,这种痒痒粉对任何药物都敏感,这一吃药催化了痒痒粉发作的时效,使沈氏浑身长满了疹子。 疹子是不会消的,吃什么药也不顶用。 而且这种痒痒粉在肌肤接触的情形下会传染人,汤显淙当晚睡在沈氏房里,就这样沾染了痒痒粉,而第二天他喝的酒比药物更能催化痒痒粉的功效,于是,汤显淙先痒起来了。 痒得难耐时,想起沈氏莫名其妙起的疹子,他心里恼火了,猜到自己是被沈氏传染,便想到沈氏房里问问怎么回事。 结果话都来不及说,两个人便比赛起挠痒痒来。 这一痒,惊天动地。 因为整个公主府里有好几个人也开始浑身发痒,越挠还越厉害,那种痒就好像是从肉里长出来的一样,让人抓不到实处,痒得骨头都跟着痛苦。 长公主吓坏了,只道是府里得了时疫,严令封锁消息,不许任何人出去乱说话。 话可以不说,可是骨子里往外透出来的痒却让人忍受不了了。有几个胆大的便求主子赏药,或者允许他们找大夫也行。 长公主不同意。 一找大夫,不就让人知道公主府得病的人很多了吗? 只能是主子找大夫,大夫开出来的药方子大家都跟着吃。 结果屁用都没有。 就有人开始想别的法子了,不管怎么说,总不能活活痒死,于是托人出去打听这种病哪里能治。 谁知道不打听还好,一打听,原来最近得这种痒痒病的人还不少,都说是喝了城外一口井里的水才得的。 长公主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城外那口井里的水是她让人将汤显淙用过的布巾扔进去沾染的,她太怕有一天被人知道公主府里得了怪病。 要知道如果被认定时疫,朝廷会派人将他们全部关起来,让他们在里面自生自灭,就连皇上也不会给他们留一丝丝情面。 而即使治好了时疫,大家也不会相信他们真的痊愈,而是会退避三舍,唯恐被沾染到了。 长公主收买了为汤显淙夫妇诊脉的大夫,同时让人把沾染了的布巾扔进井里,别人打水洗澡的时候用了沾染过的水,果然也被传染上了。 京城里突然出现这种莫名其妙的痒症,情形还愈加严重起来。 大臣上奏朝廷,请朝廷出面找出病源,研制药物,及时救治病人。 此病已经严重影响到百姓的生活,如果再不及时救治,就怕会引起更多的恐慌。 这种莫名其妙突然爆发的病症,谁都怕轮到自己头上,自然人人自危,不遗余力地行动起来。 外面的动静这么大,把黛玉都给吓了一跳,还以为是真的有时疫发生。 结果一检查症状,嗐,不就是自己的痒痒粉导致的吗? 一下子放心了。 当即找到太上皇面前,请缨道:“这种病我可能治得好。” 太上皇都没犹豫就绝对信任她这句话。 她连快死了的人都能用个什么吊瓶救回来,何况区区痒痒! 于是太上皇想下旨,让黛玉治病救人,成功以后可以用这份功劳,给黛玉封一个县主之类的当当。 但却被黛玉拒绝了。 太上皇不明白,疑惑地问:“难道你不想与水溶更般配一些?你知道有多少女子盼着能有个这样的封号,这可是花多少钱都买不到的啊。” 黛玉摇摇头,对太上皇行了一个礼,道:“黛玉感激太上皇的恩典,但是我不想当县主,我想要其他东西,可能比县主更实惠一些。” “其他东西?”太上皇纳闷了:“其他什么东西,你那里有孤的欠条,软剑腰带,这两样难道还不够你耍威风的?” “太上皇,”黛玉的语气有点撒娇了:“我又不是想耍什么威风,我想要的是……钱!” “钱?”太上皇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俗不可耐?竟然把这么大的功劳拿来换黄白之物,简直就是浪费资源! 再说了,这种时候提出来要钱,打算跟谁要?跟百姓?还是跟朝廷? 不管跟谁要,都有点趁火打劫的滋味在里头。 明明是扬名立万的时候,她却治好了病反得一身骂名。 太上皇为她的目光短浅可惜。 结果黛玉说道:“要想让我治可以,但是我有三个条件,” “第一我必须当面检查是否确实有病,有病的必须当面诊治,坚决不允许任何人将药带走,因为我要保证秘药的万无一失不被仿制,” “第二我可以给老百姓诊治,但是对高官显贵或巨贾富商,我会按自己的心情收费,任何人不得干预我如何收费这件事情。” 因为她决定了,等公主府的沈氏和汤显淙来的时候,她要趁机收高价。 “第三,我要皇上的一张圣旨,声明我是奉旨救治大家,免得有些宵小故意找茬,或者搞破坏。” 她又不是没看过电视剧,万一有人将她救过的人害了,反过来说是她的药不好,这个时代又没有监控没有化验仪器,她怎么证明自己的清白? 还不如直接弄份圣旨摆在身后,让沈氏这一类的人掂量掂量要不要借着她救人的机会陷害她。 万一要是陷害了,那性质可就不一样了,那就是藐视皇上,是公然与朝廷作对。 太上皇想都没想便答应了下来,不收老百姓的钱,上哪再找这样的大夫去? “不仅皇上给你圣旨,孤也给你一份。你是史上第一个同时奉两任皇上的圣旨,救人疾苦的女大夫,说起来这份荣耀也不亚于封一个县主了。” 这事就这么说定,黛玉当天晚上就带着湘云紫鹃开始制药,人手不够,还将侯英子和萧安然也都找了过来,大家一齐动手,足足准备了好几盒子的药,天也大亮了。 太上皇和皇上的圣旨同时到达。 黛玉命人捧着圣旨,穿过京城繁华街市往侯英子家的脂粉铺子走去。 昨晚请侯英子她们过来帮忙的时候,修国公府和萧首辅府一听是奉旨制药救治老百姓,而且是的。 当即派了不少府兵过来守护,并且到处宣扬黛玉的高风亮节,所以尽管是大清早,却也已经有许多百姓围拢在黛玉身边,跟着往脂粉铺子走去。 昨天就和侯英子说好了今天要借她的地方救人,修国公连夜派人将大堂收拾出来,务必保证林姑娘救人便宜。 而在黛玉说出要去侯家脂粉铺子的时候,侯英子终于明白那天黛玉说,要让沈氏不得不花大价钱来求着买她们的东西是什么意思了。 尽管黛玉什么都没说,但是侯英子已经心领神会,有些事,是不需要说出口的。? 第一百六十三章 排号治痒痒症 侯家铺子前站满了等待派药的百姓,大家被折磨得全身发痒,不停地挠来挠去。 正是病痛最难熬的时候,有人能送他们治病的良药,谁还不赶紧过来抢着排队。 萧府和侯府的府兵们维持着秩序,为了以表支持,皇上也从宫里派了一队禁卫军出来,再加上太上皇的几名风影卫,几支队伍往那里一站,还真没人敢跳出来闹事,都老老实实在听湘云和侯英子说话。 就听二人道:“这批药来之不易,为了保证药物不被浪费,我们不会允许任何人将药拿回家自用。而且为了近距离观察疗效,所有人必须当场用药,用药半个时辰就能见效,直到确认见效以后病人才可以离开回家,” “如果同意这种方式就过来排队,”侯英子指了指另一个位置,示意同意的到这里来,“如果不同意的我们也不勉强,但是请不要纠缠,以免打扰到其他人治疗。” 呼啦啦跑过来一大群人,到侯英子指定的位置上站定。 这条件一点都不苛刻,他们都很愿意听从,只要能为他们治病,让他们别再如此遭罪,莫说是当场治疗,就是当场让他们脱衣服也不是不可以答应。 剩下几个本来打算将药带回家再用的还在犹犹豫豫,站在一旁观望着。 侯英子顾不得管那些人,看着眼前绵长的队伍,有点担忧。小声问黛玉道:“林姑娘,这么多人,咱们的药能够吗?” 黛玉也没想到人会这么多,想了想做出来的那几盒子药,她也有点犯了愁。 略一思忖,转头对湘云说了几句什么,湘云边听边点头,站起来点了几个丫头,带上老侯就出去了。 老侯父子都知道黛玉去过哪些药店,黛玉让老侯陪湘云去买药材,买完以后赶紧回去炼制,等她晚间回去的时候再兑在一起,以免耽误明天的派药。 今天这药肯定是不够了。 所有人都在盯着黛玉,姑娘们有事都和她商量,可见她就是主事的那一个。 况且已经有人在底下小声给大家打气,这姑娘就是左都御史林如海的女儿,是为太上皇治好病的医圣传人,有她出面为咱们治病,肯定能好。 黛玉抬抬手,示意大家安静。 清了清喉咙,黛玉道:“一会将按照排队的顺序发给大家号码,因为药材不好制,所以今天制出来的数量是有限的,只够号码的前一百个人使用。” 底下出现嗡嗡地议论声。 黛玉大声道:“大家不要担心,今天不能用上药的人也不要着急,拿着您的号码,明天再过来也是一样的。而且我会给今天过来的每个人一粒药片,我保证大家吃上药片之后就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痒得全身难受了,大家放心好了。” 有人怯怯问道:“要是吃上药还痒呢?” 黛玉笑着回道:“放心,吃完药在这里待一会,感觉不痒了再离开,我会一直在,有什么问题都能及时处理。” 又有人问:“那要是明天的药还不够呢?” “这个,”黛玉稍微停顿了一下,“一会的号码上会写明白明天还是后天过来,大家拿着号码来就行,明天的药肯定够号码上的人数用的。” 底下有人大声喊了一句:“姑娘能保证过了今天还有药给我们吗?” “能,”黛玉笃定地道:“药是我自己做出来的,只要有我在,这药就永远都有。” “那就好那就好,姑娘活菩萨啊。”有那老妇人和年轻媳妇子,已经双手合十默念起来。 黛玉环视一下,问:“还有其他问题吗?没有的话该发号码了。” “发发,没有其他问题了。”众人齐声喊道。 黛玉让小猴子拿出装着药片的药盒子,跟着自己向队伍里走去。 每发一张号码,小猴子就给一粒药片让他们吃上。 今天来护卫的人里面,有当初黛玉救野狼时候,那位兵马司的年轻人,他叫霍力。 此时见黛玉钻进人群里,他先担忧地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那么娇小的姑娘家,万一有人抢她的药,都不够人家一个手指头推倒的。 皇上派他们来保护今天的派药,如果出点什么乱子的话,他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想到此,霍力走上前去,伸手去接小猴子手里的药片盒子,小猴子警惕地将盒子抱紧在怀里,就是不给他。 黛玉听到动静回头,一看是他就笑了,“来的正好,帮我发号码。” 霍力:…… 号码上写的除了数字,还有备注的病人初步信息。 原来黛玉之所以亲自下来挨个发号,是因为在上面站着的时候她就看见队伍里有老弱还有孕妇。 这些人何其无辜。 尽管还不知道病情为什么会造成如此大范围的爆发,但是痒痒粉最初就是自己做出来的,造成如今这样的场面她难辞其咎。 看见孕妇和老弱让她的良心很受谴责,同时也让她对公主府充满怀疑。 城里的爆发,绝对跑不了公主府的手笔,找机会她要提醒太上皇去查一查这件事情。 黛玉发号码的时候,同时让侯英子去将队伍里的老人和孕妇都喊到一边单独坐下,这些人统统没号,一会直接给他们治疗就行。 队伍里就有人不乐意了,吵嚷着道:“我们来的比他们可早多了,应该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凭什么他们就可以特殊,我们不服。” 霍力眯着眸子,抬眼看了看吵嚷的那几个。 冰冷地脸庞,手上抓着的刀柄,无不宣示着他的不留情面。好像在告诉那帮人,再吵嚷就将他们揪出去,直接揍一顿再说。 吵嚷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但是依旧有人在嘀咕,黛玉冷着脸,停止了发号。 排到自己的汉子正着急,突然见黛玉停下了,知道是那些嘀嘀咕咕的人害的,当即气得破口大骂起来:“爱看不看,不乐意可以滚蛋,没人求着你过来,” “医圣能给你治病是你家祖坟冒青烟,哪来那么多意见?妈的耽误老子排号老子揍死你丫的。” 这人一边说,一边使劲挠着后背,胳膊因为绕不过去够不着痒处,急得他眼睛鼻子都皱到一起去了,看上去相当滑稽。? 第一百六十四章 疗效神奇 本来还在气恼的黛玉憋不住噗嗤笑了,当即给了眼前这人一张号码,冲他眨眨眼睛。 那人一看,我的乖乖,特号! 他个大老爷们和那帮孕妇是同等待遇,可以不用排队就治病了。 这种事情他可不想谦让,他这身上正痒得受不住,早点用上药,早点好利索了,全家还指着他干活呢。 当即一个拱手:“谢谢姑娘!” 旁边的霍力看呆了,发号这么随意,合适吗? 黛玉一直带着面纱,露出一双精致的眸子,冷冷地拿起手中的号码条,对众人道:“太上皇心系百姓,是他老人家让我来为大家治病的,” “来之前我提了几个要求,太上皇都是同意的。其中之一就是这药可以也可以收费,全凭我的心情。所以谁要是觉得对医治不满意的话,我也可以收银子单独为你医治。价钱也不贵,一个人一万两银子就行。” “一万两!” 底下一片哗然,众人都惊呆了。 我的天啊,治好这个病需要一万两! 什么药这么贵重,需要这么多银子? 抢钱呐? 有人怀疑。 但是转念又一想,已经找过那么多大夫开药,又洗又喝,不知道用了多少方法,效果却一点都没有。 这种病古怪的很,不要人命,却痒的人挠心挠肺的难受,日夜不能休眠。 如果林姑娘的药真的能当场将人治好,除了说明医圣传人的确高明外,还说明这药确实很厉害,厉害到了多少钱都值得的地步。 众人的喧哗声渐渐小了,霍力高声对大家道:“的药还不满意,那就要么拿银子出来,要么赶紧离开这里,不要耽误别人治疗。” 话一说完,底下已经一片寂静。 闹事的人再也不敢吱声,吱声就要拿银子,谁能拿得起?那可是一万两啊。 霍力目光恶狠狠地逡巡一遍,转脸对黛玉笑得如沐春风,“姑娘请。” …… 没过多一会就发完了今天的号,黛玉将明天的交给霍力去发,不外乎写上日期,男女,和年龄。、 接下来她要为今天拿到号的人治疗了。 那些排到明后天的也不走,都在官兵围成的圈子外,伸长了脖子往这里观望。 黛玉先为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妪诊脉,看舌头,撸起老人的袖子看了看,又站起来拉着老人的衣领从后面往里看了看。 接着拿出一个样子古怪的东西,那东西在黛玉的手里轻轻一挤,便喷出了一股粉末,粉末随着黛玉的手喷到老人的衣服上头发上还有身上。 然后黛玉对老人道,“好了,您到后面待一会。先不要离开,等到身上不痒了再离开。” 在刚才黛玉为老人治疗的过程中,老人一直不停地挠啊挠,此时听见黛玉的话,老人半信半疑地点点头,弓着背走到队伍的对面,找了个地方坐下来等着。 第二个是一名孕妇,黛玉用同样的方法为她诊治了一遍,顺便还为她把了把脉,告诉她胎儿很健康,孕妇高兴地连声道谢,黛玉让紫鹃找来一张凳子搬到后面,孕妇也坐在那里等着。 接着是第三个…… 以此类推。 等到第十个的时候,上过药的那位老妪突然站起来,呆呆地定了一会,好像有点不可思议似的,将身子左右扭了扭。 不痒了,怎么动都不痒了。 老妪不敢置信地摸摸自己的脖子,再挠挠手臂,不管她动哪个地方,都没有了那种痒得让人难受的感觉。 老妪转身向黛玉走去,刚走到黛玉身边,便扑通跪倒在地,双手合十拜了下去,“姑娘大恩,活菩萨啊…… 黛玉正在专心为病人喷药粉,被老妪这么突然一拜给吓了一跳,明白过来以后赶紧想要伸手去扶,那边孕妇又走了过来,扶着自己的肚子也要跪下去,紫鹃赶紧跑过去,拼了命地拦住了。 孕妇也是因为身上已经不痒了,过来感谢黛玉的。 就这样,已经用上药粉的人陆陆续续身上都不再发痒,接二连三地走了过来,向黛玉表达着感激的心情。 本来还不放心围在外面观望的人顿时沸腾了。 天啊,到底是医圣弟子,果然出手不凡。 黛玉却很淡定,预料之中的事,没有什么稀奇。 继续手里的工作,为下一位病人开始诊治。 而观望的人已经将黛玉治好痒痒症的消息传开了,里面就有公主府的轿夫。 他是偷偷过来讨药的,本来没能排上号,他心里还挺焦急,生怕明天就没自己什么事了。 正在周围磨磨蹭蹭,没想到就目睹病人痊愈的神奇一幕。 轿夫的心情激动万分,当晚就将事情告诉了管家。 管家一听也很激动,连忙去找老爷,将林黛玉在侯家铺子前施药的消息告诉了汤显淙。 其实汤显淙已经听说医治的事情,只不过他最近花了那么大代价都没能治好,并不觉得的反而能治,所以听过也当是笑话,没有当回事。 如今听管家说的有模有样,汤显淙有点心动了,赶紧让管家将轿夫传来,亲自问起当时的情形。 轿夫事无巨细,从黛玉开始讲的那些个规矩,到后面大家都在观望,再到亲眼见到用过药的人一个个好转,都讲给汤显淙听,汤显淙听着听着,身上又开始痒了起来,当即忍不住将侍妾唤出,让她给自己挠个不停。 轿夫的身上也有点痒,好在吃过黛玉送的那粒药片,痒的不太厉害。 待到出了主屋大门,轿夫将背抵在墙上蹭了两下。 想到明天的事情,他拿出怀里的号码,打开看看,五十八号,男,四十六岁,某月某日。 写得清清楚楚,他放心了,将号码折叠好,正要往怀里放,就听身后传来老爷的声音:“那是什么东西?” 轿夫心里咯噔一下子,坏了。 但是又不敢不给,无奈伸出手,将手里的号码条递了过去。 汤显淙挠完痒以后,突然想起来问问轿夫去拿药的话应该注意什么,赶紧开门想出来喊人。 就看见轿夫小心翼翼地拿着什么东西,像家传的宝贝似的正往怀里塞。 一时好奇,便拿过来看了看。 五十八,男,四十六岁,还有日期。 什么玩意? 他刚要问,突然想起来轿夫说的黛玉发号码的事情,难道这就是那张能换来施药的号码条? 再一看日期,正是明日。 汤显淙高兴了。 明日自己拿这张条子过去,看看林黛玉的药到底有多神奇,能在眨眼的工夫将痒痒症消除,他到现在都有点不太敢相信,只有亲自去看一看。 再不治的话,他身上的皮肤都抓烂好几块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拿着号码来冒充 汤显淙二话不说将号码条塞进自己袖袋里,抬着下巴对轿夫道:“去管家那里领赏钱去。” 轿夫着急了,“老爷,这……” \"嗯?\"汤显淙把眼一瞪,“怎么?” 狗奴才,再敢多说话,直接滚出去。 轿夫看着汤显淙狰狞的嘴脸,吓得低下头去,嗫嚅着道:“没什么,奴才下去了。” 说完就走了,汤显淙连理都没理他,转身进了屋子。 有了这张号码条,自己明天就可以去拿药了。 今天听到林府放出来的风声,看心情收费,一万两银子一个人。 自己家把林姑娘得罪透了,铁定会被收银子,他和夫人两个人两万两银子…… 不能想,想起来心里就疼,跟剜肉差不多。 …… 黛玉等人忙了整整一天,第一天做出来的药有点少,一上午的工夫就用完了。 好在药箱里有足够多的过敏药片先给大家吃,下午回府以后几位姑娘顾不得休息,一齐动手,又做了几大盒子药出来。 黛玉目测这次差不多够用了,便去了太上皇的崇箴堂。 刚才常公公过来传话,让她忙完了就去和太上皇讲讲今天的情况,还说太上皇有事要问她。 走进门的时候,太上皇正背对着门口,弯腰指着一个大碗在跟常公公说话:“这可是好东西,一会给那丫头吃了,养养身子,你没看姑娘群里属她最瘦吗?” 黛玉嗯哼两声,提醒太上皇她到了。 太上皇转身回头,睨着她,道:“哼,不叫你就不知道过来是不是?” 常公公笑着补充道:“太皇今天都担心一整天了。” 黛玉累虚脱了,草草行了个礼,便挨着最近的一张椅子坐了下去。 嘴里还说了句:“太上皇赎罪,容我先坐会。” 太上皇揪着眉头,天天和自己我来我去的,要治罪早就治了。 “怎的就累成这个样子?孤听说你还要逐个检查,这是为什么?” 那病不都是一样的吗?直接给药不就行了,干嘛这么认真? 看把孩子给累的,水溶要是在家,又该心疼了。 黛玉端过桌上的茶水给自己倒了一杯,一仰头喝进去,擦擦嘴巴道:“痒症分好多种,我得根据情况给药,万一给错了药不但治不了病,反而更糟糕。” 她得看看是不是自己做的那种痒痒粉引起的,才能喷特制的解药。 万一不是痒痒粉引起的而喷了解药,皮肤会溃烂,到时候岂不是更说不清楚。 太上皇点点头,指着桌上的那个大碗,对黛玉道:“把这个吃了。” 黛玉探头一看,碗里红红褐褐的,还有几片被煮软的花瓣类的东西,闻上去有股清甜的味道。 常公公笑呵呵地道:“这可是老奴亲自守着炉子,炖了三个时辰呢。” “又来抢孤的功劳,明明是孤让你炖的。”太上皇对常公公的献殷勤相当不满意,拉着脸不乐意道。 黛玉端起碗,试探着喝了一口,味道还不错,正好也饿了,便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屋子里一时只有黛玉吃东西的声音。 正当黛玉埋头猛吃的时候,就听见太上皇慢悠悠地道:“看了那么多病症了,能看得出是什么引起的不能?” 黛玉一停顿,接着又吃起来,嘴里含含糊糊地道:“看不出来,反正不是时疫。” 不是时疫。 这几个字使太上皇一直提着的心落了地:“好好,那就好。” 一直到黛玉吃完东西离开,太上皇再没问她什么问题,常公公一边收拾碗筷一边不解地问:“您怎么不告诉她源头在城外水井?” 太上皇看向窗外,过了一会才道:“只不过是刚查到的消息,终究什么样还不知道。” 听说这丫头对外说是太上皇心系百姓让她给大家治病,百姓们对皇家感恩戴德,仅仅一天的时间就已经有好几个人到他面前来说这件事了。 百姓们感不感恩的另说,黛玉这种收买人心的方式却让他眼前一亮。 若是用得好,对北静王,对太孙,都是绝佳的助力。 …… 因为第一天的效果太轰动,以至于第二天派药的时候就有许多大家闺秀主动过来帮忙。 甚至贾府也派人过来询问,为什么能让萧安然和侯英子帮忙,都不知道去叫自家姐妹。 湘云赶紧解释是因为府里修建别院人手紧张,而姑娘们出门会带出不少婆子嬷嬷,怕给府里添乱才没去通知。 派药开始了。 今天依旧和昨天一样的步骤,因为有了昨天的成功经验,姑娘们帮起忙来顺手多了。 黛玉为一名婆婆喷药之后,喊道:“下一个。” 抬头,一个面容白净的男子走过来坐下。 小猴子正拿着他手里的条子自言自语:“五十八号。” 男子不自然的眼神躲闪了下,露出手腕,伸到黛玉面前。 其实黛玉把号码条上写性别年龄,纯粹是习惯使然,没有任何目的。 所以开始的时候根本没看出异样。 汤显淙躲闪那一下,让黛玉多看了他两眼。 昨天拿号码的人都吃过药片,今天过来的时候明显没有那么痒,但眼前这人却不停地挠痒痒。 可见他昨天没有来,拿的是别人的号。 这两天过来的人里不乏养尊处优的,黛玉又不是不给看,又不是狮子大开口,只要心里没有鬼,大大方方地来就是了。 何必冒充? 黛玉又奇怪地看了他两眼。 汤显淙更局不安了。 等到黛玉像别人那样让他撸上袖子露出手臂,手臂上布满大大小小的疙瘩,有红有紫,甚至有些被挠破了皮,可见日子已经很久了。 黛玉终于猜得到他是谁了。 所有过来的人里都比他的痕迹新许多,也就是说比他晚发病好几天,他是最早发病的人。 绝对是公主府的人! 看气度,看面容,不像是干粗活的。 甚至连账房先生,连管家都不像,因为他眼里没有那种唯诺的神色。 想到自己昨天发话不给公主府的人看病。 黛玉觉得,这个拿着别人号码冒充的人,八九不离十是公主府主子汤显淙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想收谁的银子就收谁的银子 黛玉对小猴子招手低语几句,小猴子转身去将侯英子喊了过来。 侯英子一过来,半点工夫都没耽误,直接对着眼前坐着的男人行了个礼,道:“哟,这不是汤大人吗?昨天没见您来啊,今天怎么就排上号了?” 汤显淙明显很尴尬。 在几个十几岁的小姑娘面前,总不能说自己让仇人看病,怕被仇人敲竹杠,所以想浑水摸鱼。 他今天特意穿了身很普通的衣服,低着头不和别人对视。 眼看着唯一见过他的侯英子在忙别的事情,他还窃喜呢,如今就被认出来了。 身上又开始痒起来,他使劲地挠了挠。 认出来就认出来,来都来了,还是治病要紧。 黛玉一只手里拿着药粉,对汤显淙伸出另一只手,道:“一万两!” “嘶!” 周围全是抽冷气的声音。 一万两! 还当是说出来吓唬人的呢。 竟然真的会收一万两银子! 众人的眼睛齐刷刷地看向汤显淙。 汤显淙肉疼地呲牙,“这……不是说太上皇让姑娘为大家诊治的吗?姑娘为何趁机讹人?” “嗯,”黛玉点点头:“免不全看我心情,我想收谁的银子就收谁的银子,太上皇和皇上都同意这回事,” “收你家的钱究竟冤不冤,你比谁都清楚。大家彼此之间没有情面,还是银货两讫。” 当初你女儿害我的时候,你家夫人骂人的时候,没想到有一天风水轮流转,会落在我手里。 黛玉笑得光彩夺目,见牙不见眼。 汤显淙身上可没带这么多钱,本来就没打算付钱的人,如今被难为住了。 身上还痒得越来越难受,大庭广众之下使劲忍都忍不住,他的表情很痛苦。 这么长时间所有的办法都用过了,一点好转都没有。 而这里的人只要喷点粉末就见效,怎么能让他不着急。 想到每晚痒得睡不着觉的滋味,汤显淙压低了声音,道:“能不能少收一点?” 黛玉瞪大了眼睛,“说起来这个价格是给新病人的,大人这些抓痕一看就有些日子了,用药比别人多得多,没法便宜。” 停顿一下,黛玉好奇地问:“昨日到如今看了那么多病人,发现只有大人的痕迹最旧,不知道大人这病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次过来派药,太上皇命本人顺便寻找得病最早的人,好追根究源。如果病源出自大人府邸,还请大人自己去皇上面前说明白的好,万一再传染出来引起恐慌,恐怕大人是担不起责任的,” “毕竟再传染了别人,可就没那么多的药给大家治了。” 看热闹的众人听到源头是公主府,再听说以后不会再给治,顿时急了眼。 都是苦苦熬日子的人,谁能拿得起一万两银子? 为今之计只有赶紧让公主府的人拿银子出来看好了病,别再传染人要紧。 至于后面追查是否公主府将病传出来的,他们要一起去衙门请愿,请官府出面彻查! 汤显淙的脸抽搐起来,这丫头伶牙俐齿,几句话就把大家的怨气引到公主府,实在不能和她纠缠下去。 于是沉下脸,严肃地道:“本官今日没带这么多银子,那就改天再来找姑娘诊治。至于病源的事姑娘还是慎言的好。” 乱说话,小心小命都不保! 一拂袖,汤显淙走了。 身上依旧痒,忍着,直到上了轿子才使劲挠了起来。 黛玉这里继续为大家喷药粉。 汤显淙回到府里将今天发生的事跟母亲说了,老公主还没说什么,沈氏那里先蹦了起来:“这个小蹄子竟敢趁火打劫,真是不知死活!” 汤显淙被黛玉抢白了一顿,又加上身上痒得难受,想到是沈氏传染的自己,气就不打一处来。 黑着脸,斥骂道:“还不是你,从什么地方得来的毛病,连累得全家都不安生。公中因为青岚已经花出去十万两,如果这次真要出钱,钱就从你的嫁妆里出。” 口气根本没得商量。 沈氏傻了眼。 她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得病了,而且还这么来势汹汹。 如今全家人都把怨气撒到她身上,她也是百口莫辩。加上心疼银子,眼珠子转了转,便凑到老公主面前,委屈地道:“母亲说说,儿媳得多冤,好容易皇上有旨诊治了,林家那个小蹄子却跟咱们狮子大开口,这不是摆明了欺负咱们吗?” 她看了眼婆母,期期艾艾地道:“要儿媳说,母亲还是去求求皇上,让皇上给那小蹄子下旨治好咱们这病,不然真算起来,儿媳的嫁妆不也是公主府的钱吗?” 老公主一向看不太上这个儿媳,当初要不是公主府遇上难关需要银钱,而沈氏娘家是西北出了名的富商,恰好能帮公主府渡过难关,哪里就轮得到她来当这个儿媳妇? 无脑蠢货,净干些上不得台面的事。 白白的让儿子将青梅竹马的表妹收为妾室,她却占着主母的位子。 所谓在其位谋其政。 她不拿钱,谁拿钱? 如今知道心疼了,出去骂人得罪人的时候怎么没想到。 回来的当天跟随的嬷嬷就将事情告诉了老公主,老公主甚至怀疑这次沈氏得病就是得罪了人被算计了。 只不过问遍所有人,都说那几位姑娘都没和沈氏接触过,只是大老远对骂了几句,骂得最凶的还是修国公府家那个老姑娘。 那姑娘野蛮莽撞,没那个本事让沈氏得病。 有本事的林姑娘据说一直坐在最里面,连话都没说,想来更不可能动手脚了。 如果沈氏不骂人,何至于现在被人针对必须拿钱才给治病? 终究找不出病因,整个府里被传染得人心惶惶,看到沈氏又在面前挠起痒来,老公主耷拉着眼皮,不耐烦地道:“我这就进宫求见皇上,成不成的不知道,你也准备好银子,万一不成,也只有拿银子先治病。” “是。”沈氏很不情愿地答应下来。 老公主拿着腰牌便进了宫。 皇上正在御书房批折子,听说老公主急匆匆求见,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一听,老公主竟然让他给林黛玉下旨,为公主府的人治病。 皇上为难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传旨公公来抢药 当初林姑娘提出条件,说自己愿意为百姓治疗,但是等她想收谁钱的时候,也不能有人干涉她。 只要答应她的条件她就同意为大家治病。 皇上心想到底是小姑娘,连提条件都带着孩子气,又是不能逼她赠药出来,又是不能管她收不收费。 想来她也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更何况她承诺为百姓治病是的,只要她真能做到这一点,答应她的那些个条件又能怎么样? 皇上当场给了她圣旨,为她派药保驾护航。 听说太上皇的圣旨与他的异曲同工,皇上还笑黛玉,同时要了两份圣旨,这是怕谁到时候钻漏洞。 没承想,漏洞先在自己这里出现了。 老公主在面前哭哭啼啼,就说林姑娘专门针对公主府,欺人太甚。 直言让皇上降旨,勒令林黛玉为公主府主子们看病,不得收取任何费用。 或者实在不行,勒令林黛玉交出药粉来也可以,他们自己拿回家去用。 皇上为难了。 君无戏言,如果真逼林姑娘了,那不是自己打自己脸吗? 更何况林姑娘为什么专门针对公主府,你公主府自己不知道吗? 如今看来恐怕林姑娘就等着公主府的人生病的时候求到她头上呢。 皇上不言语,老公主心里更没底,偷偷看一眼皇上,见皇上表情凝重,像是在思考什么,就是不说下那份旨意。 她有点坐不住了。 想了想,有些伤感地对皇上道:“想当初先太子走后,太上皇中意的皇子有好几个,老身宁愿冒着得罪太上皇的风险,也要在皇室中为皇上斡旋,力争皇上上位,” “老身当初做这些是心甘情愿的,从皇上还小的时候老身就觉得您最有天子气象,这天下就该由您来当,” “皇上坐了天下,老身不指望跟着沾多大光,只求能在皇上的庇佑下家宅安宁就行,” “可如今,皇上您看,青岚的郡主封号说没就没了,罚公主府十万两银子公主府倾家荡产也得往外拿。现在,就连一个姑娘家都敢踩着公主府的脸嘲弄公主府了。” 停顿了一下,老公主接着道:“谁都知道,林姑娘背后有太上皇做靠山,公主府之所以一而再地被针对,还不是因为得罪了林姑娘,太上皇趁机拿公主府出气,” “说来说去,太上皇是恨老身当初不看好先太子,反而一直在为皇上造势?” 御书房里一片静默。 这些话一说出口,太上皇和皇上之间父慈子孝的假象就被揭开了遮羞布。 皇上铁定会难堪。 谁又不希望自己是最正统最被看好的那一个? 可是老公主管不了那么多了。 公主府连续几次被针对,眼看着都要被挤压得没有生存空间,她还不如破釜沉舟,揭开所有人的疤痕。 将这疤痕底下最不能见人的一面暴露出来。 要痛,就让大家都痛,不能光他们一家。 只有别人也痛了才会与公主府产生共情,才会想到公主府现在所遭遇的一切都是因为什么而来。 就不会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老公主狡黠的眸子一直盯着皇上,皇上的脸色阴沉了片刻,又归于平静。 须臾,皇上才开口,“胡公公。” “奴才在。” “拿纸笔来。” “是。” 纸笔拿来,皇上斟酌片刻,刚要提笔写,又停下了。 转身,对胡公公道:“你去找林姑娘,就说朕的口谕,让她送两份药给公主府。” “是。”胡公公领命而去。 老公主眼看着皇上差点写道旨意,却在最后关头停了笔,心里不禁黯然。 但也知道多说无益,旨意固然有力,相信口谕也没人敢违背。 便千恩万谢地离宫了。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皇上的眸子暗了又暗。 老公主说的那些话一直是皇上心底的隐痛,今日一旦被提起,便让他想起很多被刻意忘记的往事。 其实老公主说的没错,要不是老公主用自己在皇室中的影响力为他造势,今天这位置上坐的是谁还不知道呢。 现在他已经是皇上了,过去的事情就不说了。 可是他想给公主府封赏,想让人知道为他做事是有回报的。 结果,他封的郡主说褫夺就褫夺,汤显淙的官职说被降就被降。 太上皇,太上皇! 究竟是要怎么样,太上皇才会全心全意将这天下交由他做主? 是不是只有得到太孙的死讯,太上皇才会死心? 皇上眸光幽暗,眼神中带着一股杀气,面容扭曲得让人不敢直视。 …… 皇上的口谕很快便传到黛玉面前,黛玉跪着听完,二话不说站起来,当着传旨人的面,将刚刚为别人喷着有用的药粉倒在纸上,包好交给传旨公公。 那公公的鼻孔都快抬到天上了,黛玉好心提醒道:“每个人的病症是不一样的,公公确定皇上只是让臣女送药粉,没说让他们过来诊治。” 公公斜睨了黛玉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道:“怎的,你不想给吗?” 什么当面诊治,不就是怕这药离了她自己的眼,被别人找到名医仿出来么。 见黛玉只倒出一点点药粉,公公的语气很是不耐烦:“皇上让你保证药粉足够用,你只倒这么一点,万一有所撒漏的话,难道还要皇上再下旨来要吗?” 黛玉被他训懵了,无辜地看着公公,道:“这些药粉还嫌不够?这些莫说是两个人的量,就是三四个人也足够了。” 公公哪里会听她讲这些,当即抢过她手里那个古怪的瓶子,将里面的药粉使劲往纸上倒去。 黛玉心疼得大声直呼,道:“这些药是今天所有病人的,公公倒走那么多,这些病人的药不够了,难道就不管他们了吗?” 底下排队的百姓一听,开始骚动起来。 “凭什么不按规矩来,公主府怎么样,就可以仗势欺人吗?” “不是有圣旨吗?怎的还可以这样?” “就是,公主府了不起啊,不管大家死活,把药都抢走了,简直欺人太甚!” “病的源头不就是公主府吗?让他们给大家一个交代!” “对,给大家交代!”? 第一百六十八章 病是从公主府传出来的 正在拿着瓶子猛倒的公公闻听此言,当即竖起眉毛,呵骂道:“大胆刁民,竟敢质疑皇上口谕,你们是不想活了吗?” 百姓们不敢出声了。 有个桀骜的声音从人群里飘出来:“皇上说让你把药都抢走,不管百姓死活吗” 公公伸长了脖子也没看到是什么人在说话。 桀骜的霍力已经在众人的掩护下隐入队伍里了。 但是他的话提醒了大家,有大胆的便又开始质问起来:“是皇上让公公把药都抢走的吗?” 已经被病折磨了这么久,眼看着就要被治愈,却被人横插一脚将药抢走,不给人活路,这样的皇上…… 自己下过的旨意都可以随意更改,呵呵! 那公公此时却有些慌了神,却又不能被大家看出来,于是把瓶子一扔,恶狠狠地对黛玉道:“你敢藐视皇上口谕,鼓动大家闹事,等着,自会有你好看。” 说完,他就要走。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黛玉还不让他走了。 黛玉本来打算的是让他把药拿走,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再在里面加点东西,她能保证让公主府用药的人在几天之后会更加痛苦。 但是公公说她鼓动老百姓闹事,这个罪名她可担不起,不当面把事情掰扯清楚,以后可就没人给她作证了。 当即,黛玉将想溜走的公公拦了下来。 “既然公公这么说话,那咱们就一起到有司衙门去说个明白,这么大的罪名小女子可担不起。” 皇上让她送药她也送了,夺过瓶子去随便往外倒她也不敢拦着,这两天为百姓治病都快累成狗了,就这样了最后还被反过来扣上鼓动的帽子,她还不干了呢。 公公一听却更想溜了。 他就是狐假虎威,想趁机在皇上和公主府面前刷存在感的。 他可不是来惹事的。 可如今,事情却在他拍马屁的过程中发酵起来,眼看着就要兜不住。 而这个林姑娘,竟然不怕威胁。 他脑门上的汗直接流下来了。 …… 就在这边吵嚷的时候,已经有人将事情报到了皇上和太上皇那里。 太上皇沉默了一会,叹气道:“皇上……常公公。” “在。”常公公连忙应道。 “你去找萧首辅,让他去和皇上聊聊。”太上皇道。 常公公愣道:“聊?呃……是。” 差点问聊什么。 这不是他一个太监能理解的事,想必萧首辅能听明白,知道太上皇让他去聊什么。 而皇上这边也接到了禁卫军头领的禀报,得知传旨公公被黛玉扣下走不了,不由勃然大怒。 正要下令缉拿闹事人等,就听胡公公禀报萧首辅求见。 皇上很不耐烦见他这个老丈人,不管袁家说的那些事是真是假,都已经在他的心里中了一根刺。 如今正是心情不好的时候,萧首辅过来,皇上自然也没好脸色给他看。 萧首辅连看都不看,一进御书房,就将禁卫军头领赶了出去,“我有话和皇上说,你们都退下。” 头领看一眼皇上,皇上摆摆手,胡公公和头领都出去了。 萧首辅行了礼,皇上示意他在下首的椅子上坐下,他才对皇上道:“想必皇上已经知道姑娘们派药的地方出岔子了?” 皇上不耐烦地看着他,没回答。 萧首辅接着道:“臣给皇上带来一样东西,请皇上看一下。” 说着,从袖袋里拿出一个油纸包裹着的东西,打开,里面是一块白色的布巾。 说是布巾,更确切地说是一种工艺特殊的丝织物,这种制造工艺因其独特性和稀少性,每年拢共织不了多少,一直以来只有皇家才有资格使用。 就连皇上和皇后那里都没有多少,而萧首辅手里的这一块看上去还不小,只是有点脏。 皇上皱着眉头,不知道萧首辅是什么意思。 萧首辅将布巾放在桌子上,重新慢慢坐下来,这才对皇上道:“这块东西是从城外一口井里捞上来的,最近城里暴发的病症几乎都与这口井有关,臣便命人将井围了起来,” “这口井已经存在上百年,周围村子里的人吃水用水都从这里打水,从未出现任何问题,偏偏就这么几天功夫凡是用过这口井里水的人都得了病,臣不得不怀疑这是人为,” “所以臣将水井围起来以后,便命人试着打捞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病情暴发的原因,结果就捞上来这么一块布巾,” “此井每隔一段时间都有人清理,臣也问过清理水井的人,大家都说上次清理的时候还没见过这块布巾,可见这东西扔进去没有多久,恰好能和爆发病情的时间重合起来,” “而这东西的珍贵程度,不用臣说想必皇上也知道,如今如此珍贵的的布巾竟被扔在水井里,这事怎么看怎么透着股子不对劲,” “臣之所以着急过来找皇上,除了想说这块布巾的事情外,还想和皇上说说臣听来的几个消息。” 皇上正盯着那块布巾在想什么,萧首辅也不着急,一直等皇上抬头看他的时候,才又缓缓地道:“大家都在说汤显淙冒充别人去姑娘们那里骗药粉的事情,不知皇上听说过没有?” 皇上脸色阴沉,没说话,但是心里也很冒火,这个汤显淙,真是什么丢脸他就干什么。 萧首辅接着道:“这还不算什么,关键是汤显淙身上的痕迹明显比其他人都要陈旧,皇上可知大家都怎么说?” “大家都说汤显淙才是第一个得这种病的人,而他府里的下人也陆陆续续有好多得了这种病,他拿的那个号码条就是府里下人去排队得来的。是汤显淙将这种病传染给下人,下人们又将病传染了出来。” 说到这里,萧首辅停了一下,看看桌子上的白色布巾,沉重地道:“本来臣还在怀疑此病为什么会传染得如此快速,现在看见这布巾,臣突然觉得真相就在眼前了,皇上觉得呢?” “如果皇上还是不能相信的话,臣这里倒是有公主府里传出来的证据。” 皇上闻言,眸子一凝,姓萧的老匹夫竟在公主府里都放了自己的人手?? 第一百六十九章 萧首辅有手段 萧首辅呵呵笑了:“皇上莫要多想,臣的一个门子和公主府里的下人有点亲戚关系,那下人自己说这病最早是他们家主母沈氏得上的,” “他之所以知道这么清楚,是因为沈氏得病那天早上起了满脸疙瘩,下人们见到都差点没吐出来。而且公主府那天连着叫了好几拨大夫,最后连宫里的御医都请了过去,府里下人们跟着送进送出,所以印象很深刻。” 其实这话是那名轿夫传出来的,他恨主子抢走了他救命的条子,根本不管他们的死活。心里气不过,便和同为轿夫的几个老伙计一起喝酒发牢骚,被萧首辅的人听到了耳朵里。 那轿夫还说公主府罔顾人命,开始发病的时候大家都想请大夫,老公主不让,怕传出去被别人知道公主府里有怪病,对公主府的名声不好,于是严令大家不许乱说话,就连下人们自己出钱找大夫都不允许。 说是让大家吃主子们一样的药,结果是主子熬过一遍剩下的才给他们。 要不是林姑娘诊治,他们就是痒死了主子们也不会眨下眼睛。 公主府的下人不知道,其实他们是沾了轿子被传染上的。 但是长公主罔顾人命却是事实。 萧首辅说:“公主府里好几个下人都这么说,还说因为病症奇怪且难治,老公主怕仅仅在公主府里出现病症的话以后被人诟病,便让贴身嬷嬷将汤显淙用过的布巾扔到井里面,让大家都得病,这样的话就不会单单显出公主府来了,” “由此可见那布巾应该就是眼前的这一块,当然,贴身嬷嬷这件事情是老臣用了点手段得知的,皇上如果不信,臣可以将那嬷嬷绑了来,让她当面说给您听。” 做了这么多年的首辅,得罪了那么多人呢,连这点手段都没有,早就被人吃干抹净了。 萧首辅神情得意而轻松,是太上皇的人通知他城外水井的事,是萧安然说林姑娘看到汤显淙得病的痕迹最久,通过这些线索,再加上他的手段,顺藤摸瓜就让他理清了闹得人心惶惶许久的案子。 原来是皇上的亲信搞得鬼,要不是牵动了百姓,他都想偷笑。 简直就是意外之喜。 公主府当年没少掺和先太子的事情,为了这个还曾经设计过萧首辅多次,萧首辅这里都给他记着账。 皇上登基之后,公主府在萧首辅面前那么得意,就连皇后都没放在眼里。 那个青岚,当面就敢嘲笑五皇子痴,傻。被皇后听见了竟然也不害怕,沈氏还倒打一耙说皇后诬陷青岚。 为了这个,皇后被皇上骂了一顿,从那以后公主府的气焰更嚣张了。 这种势头直到太上皇回京才压下去。 现在好了,是公主府将沾染了病毒的布巾扔进井里,使百姓们在短时间内被传染。 以至于让事情越来越严重,严重到了百姓们人心惶惶的地步,甚至有人说是不是身居高位者德不配位,所以老天才降下的灾殃。 这种说法很快在百姓中间传开了,一时间闹得大家都恐慌起来。 相信皇上自己也听到了这些传言,不然他不可能得知林姑娘能诊治的时候,什么条件都答应,圣旨都痛痛快快地给写。 而此时,皇上听到萧首辅的话以后,已经气得手都在发抖,闹了半天差点动摇他江山根本的人,竟然是老公主。 帮他挽回民心的却是他刚要派人羁押的那帮姑娘们。 简直是特么的讽刺! 皇上真的怒了,“传旨……” 铺子前。 大家将传旨公公围在中间不让他走,所有人都留下给黛玉作证。 证明是传旨公公强抢大家的药粉,林姑娘不让他多拿,他就说这是皇上的旨意。 大家说不相信皇上会这么做,都说是传旨公公假传圣意,故意往皇上身上栽赃。 传旨公公色厉内荏,呵斥大家赶紧让开,否则有他们好看。 正闹腾着,胡公公亲自过来传旨了,巴拉巴拉说了那么多,无非就是皇上躬亲爱民,岂能抢民之救命良药,这狗奴才敢假传圣旨,立即拖下去,砍了。 公公当场吓尿。 胡公公将黛玉扶起来,笑得满脸都是花,对黛玉道:“皇上让奴才告诉姑娘,任何皇亲国戚在姑娘面前都没有面子,姑娘想收谁的银子就收谁的银子,想不给谁治就不给谁治,要是再敢有人威胁姑娘,就用太上皇赐的软剑先砍了他再说。” 嚯。 黛玉瞪大了眼睛。 皇上这是受了什么刺激,突然间就变了一百八十度? 她不知道的是,胡公公一会还要去公主府一趟,皇上说了,老公主做的事情不能对外公开,公开了会引起百姓骚动。 但是皇上的态度却不能不让公主府知道,汤显淙夫妇的药粉自己花钱去买,罚老公主在府里禁足三个月,将老公主进宫的腰牌收回,以后好自为之。 …… 汤显淙终于带着银子自己过来了,沈氏没来,让嬷嬷带着银子来拿的药粉回去自己喷洒。 黛玉告诉汤显淙,之所以收他高价,是因为沈氏得罪了自己。 本来青岚那次的事自己看在太上皇已经罚过公主府的份上不准备追究了。 结果沈氏还不撂手,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辱骂自己和自己的姐妹。 所以这次看病,谁都可以,就是公主府的人不行。 很显然你汤显淙是被自家婆娘连累的,跟我可没有关系。 我都被你家婆娘这么咒骂了,要是还给你们家看病,人家肯定以为我窝囊,那以后谁都敢到我面前来骂上一场了,我还活不活? 听了黛玉的话,汤显淙都快被沈氏气炸了,当场便脸色铁青,甩袖而去。 沈氏骂人的事情他多少也听说过,没想到根由还真就在这件事上。 这才几天工夫,青岚连累他赔上十万两,沈氏又连累他花出去两万两,这还不包括前面请其他大夫花出去的那些。 都说妻贤夫祸少,自己得多倒霉才娶回这么个玩意,一点助力都没有不说,还净给自己在京城里树敌。 这样的婆娘还留着干什么?回去就休了她完事。? 第一百七十章 有人弹劾贾府 汤显淙回到公主府,一脚跺开沈氏的院门,还没等沈氏站直了行礼,就被他踹倒在地。 “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要不是你得罪了人,何至于咱们去花两万两银子治病。” 沈氏被他这一脚踹的,差点背过气去。 又听到他骂这些,心里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立刻大哭起来,道:“青岚被褫夺封号,府里被逼交出十万两银子,妾身想起这些心里就不痛快,遇见仇人自然言语上会有冲突,” “夫君不说护着妻女,竟然为了别人回来责怪妾身,妾身好委屈,呜呜呜……”边说边拿手帕擦起眼泪来。 听见她的哭声,汤显淙心里都要烦透了,“你还有脸说,青岚的事情要不是你知情不报,何至于酿成今日局面?” 别以为他不知道,最早得知青岚做这些事的就是沈氏,她不但不想办法补救,反而极力为青岚遮掩,以至于耽误了最佳时机,让安南人将林姑娘带出京城。 尽管不知道林姑娘是怎么得救的,但是他却知道自己家惹下大祸了。 没有安南人在里面掺和什么都好说,有了安南人在里面掺和,就连皇上都要对对公主府有所防备,公主府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公主府现在已经被人盯上了,一家子夹着尾巴做人都来不来,这个蠢婆娘竟还出去招惹人。 如今被人家借机讹了银子,她还有什么可委屈的! 汤显淙越想越气,转身出了沈氏院子,他要找母亲商量休妻。 …… 汤家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京城里都传遍了。 说沈氏拿出当年帮助汤家的凭证,婚书上写得明白永远不能休妻。 汤显淙一气之下将表妹扶作平妻。 本来想连管家之权都收回,奈何沈氏家底丰厚,这些年府里的吃穿用度不可谓不奢华。 如今真要是收回,又担心平妻没有那么多银子往里填补。 于是便在老公主的授意下,仍旧由沈氏当家。 但是汤显淙的宠爱她是别再想了。 连带着,青岚在汤显淙面前也不受待见。 青岚为此没少生闷气,总觉得这一切都是黛玉和侯英子等人带给她的,恨得牙根都疼。 黛玉这边,却因为施药而名声大噪! 忠顺王府更加热切了。 打定主意要将黛玉娶进门,做忠顺王府世子妃。 于是在这天上朝之后,忠顺王去了御书房,见面一阵寒暄,将话题引到了黛玉身上。 前面他已经当着皇上的面提过为世子求娶林黛玉的事,奈何皇上没表态,让他摸不着头脑。 今天过来,他就是想知道皇上究竟是什么态度。 忠顺王刚起了个话头,“皇上,犬子娶林姑娘这事您觉得如何了?” 皇上没说话,而是拿起桌上一份奏折,对忠顺王道:“你看看这份折子,看看能不能用,利用得好的话说不定世子的婚事就有希望,否则,朕也爱莫能助。” 忠顺王接过来,打开一看。 折子里弹劾贾府大肆铺张,巨额钱财来路不明。 里面列举了很多例子,其中最抓人眼球的是贾府与江南甄家勾结,卖官鬻爵,获取大量财富。 而这个甄家已经被皇上盯上许久,是宫里老太妃的娘家人,只等老太妃薨逝后,甄家就该被抄了。 这些事不用皇上说,忠顺王都能猜得出来,毕竟他可是当年唯一一个看出来皇上觊觎皇位,却故意韬光养晦的人。 拿着手里这份折子,忠顺王一个头有两个大,不知道皇上的用意是什么,不禁迷惑地看着皇上,凑近一些道:“皇上,这个能干什么?您总不能让臣去告密,趁机做好人?” “不,朕就是让你去告密,让贾政感激你,你再让贾政帮忙去林如海面前求亲,比你自己亲自去要好得多。” “啊?”忠顺王更糊涂了。 皇上抬头看他一眼,“你就去和贾政说,最近有人弹劾他,你为他到朕面前求情,朕便将折子交给你让你看着办。然后你再表示一下对他的信任,你看他会不会感激你?” 忠顺王心服口服:“还是皇上高明,臣拍马不及。” 边说边对皇上竖起大拇指,皇上的脸上终于有了点笑容,“马屁精。” “是是,臣是马屁精。”忠顺王狗腿地道:“只要能逗皇上高兴,让臣当什么精都行。” 他说的是真话,北静王的靠山是太上皇,他的靠山是皇上,他比谁都希望皇上万寿无疆江山永固。 太上皇已经有了岁数,而皇上正春秋鼎盛,忠顺王一直觉得自己很有希望熬到四王八公倒台那一天。 夺嫡时候种下的仇恨,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才是结局,其他一切都是扯淡。 忠顺王拿着这份折子便去了荣国府。 贾政听说忠顺王过来,心里疑惑,暗暗思忖道:“素日与忠顺王府并无往来,他来干什么?” 谁都知道贾家与北静王走得相当近,如今北静王的对头找上门来,怎能让他心里不疑虑。 更何况还不是王府长史官,直接是王爷本人。 连忙拂衣整冠,出门迎接。 待到将忠顺王接到厅堂坐了献茶,没等贾政说话,忠顺王便道:“不知可否将闲杂人等退下,本王有话要和政老爷讲。” 贾政听了这话,摆手令众人都退出,这才对忠顺王拱手行礼道:“不知王爷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忠顺王从袖子里拿出折子,递给贾政道,“还是你自己看。” 贾政接过来,刚看了没几行,脸色便已大变,急切道:“这上面的事情下官闻所未闻,下官一向安分守己,从不敢做逾矩之事,更哪来的收受巨额贿赂之说,” “更何况下官府里修建别院也是皇上知晓并且赏了银子的,多出来的那些都是下官族人相凑,还有亲眷赠送。光下官妹夫一家就赠送了不下百万两,修建别院绰绰有余,实在犯不上去做那些枉法之事啊。” 忠顺王的注意力全被林如海赠送贾政百万两白银吸引住了。 都知道林如海有钱,但是没想到竟然有钱到了如此地步。 随随便便赞助建屋子就是百万两,天啊。 想到林如海只有一个女儿,只要能将这门亲事说定,那些财富都将成为自己家的。 他这心里急得,就像被猫挠了一样难受。? 第一百七十一章 请政老爷帮犬子去议亲 忠顺王站起身来,拉过贾政坐下,诚恳地道:“政老爷多虑了,本王既然能将折子拿来给你看,就是已经在皇上面前过了明路的,” “皇上问本王对这些弹劾有什么看法的时候,本王当场就说政老爷不是那样的人……” 贾政听到这里,连忙从座位上站起来,拱手对忠顺王行礼道谢。 被忠顺王又一次摁在了椅子上。 忠顺王道:“政老爷也不用如此紧张,本王过来也就是走走过场,替皇上问问而已,既然政老爷说没有那就肯定是没有,无须太多担心,政老爷就当没有这回事行了。” 说完端起茶来喝了一口,放下茶盏,环视一周,贾政一直紧张地盯着他看,不知道忠顺王突然过来示好,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就在贾政准备命人添水的时候,忠顺王一扬手,制止了贾政。 然后笑着对贾政道:“本王这里也有一件事情,想麻烦政老爷帮忙成全。” 贾政一听,赶紧从椅子上站起来,道:“王爷请吩咐。” 忠顺王斟酌片刻,笑得满面春风,温和地道:“是这样的,想必政老爷也知道本王府世子今年一十七岁,早就到了该说亲的年龄,奈何犬子过于挑剔,说了那么多家姑娘竟都没有中意的,王妃为此动不动就在本王面前念叨。” 他停了一下,在想怎么接着往下说。 贾政那里却已经在拼命脑补,以为忠顺王是来向自家姑娘提亲的。 迎春?这事得贾赦做主,问不着他。 探春?忠顺王不嫌是庶女?不会是做妾?那肯定不行。 惜春?不对不对,年龄太小,尚未长成。 除此之外,还能是谁呢? 难不成,是寄居此处的姨外甥女薛宝钗? 年龄也相仿。 身份么,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 有如此丰厚的身家,封个好的身份,不就是王爷到皇上面前一句话的事吗。 没等他想明白,忠顺王那边已经说道:“本王和王妃都相中了您的嫡亲外甥女,左都御史林如海的嫡女,林姑娘!” 黛玉? 贾政愣住了。 前段时间老太太还把自己叫过去商量,说要给宝玉和黛玉定亲,这样以后就能留在身边,算是去了一桩心事。 这事说过不止一次,后来却不知为什么没了下文。 最近府里忙得他焦头烂额,都没顾上问问是怎么回事。 忠顺王就来提亲了。 提亲不也应该到林如海面前去提吗?这过来找他,难不成是希望他帮忙美言? 贾政踌躇半晌,不知道该怎样接忠顺王的话。 忠顺王倒是很干脆,接下来就直接把话挑明了,道:“本王知道太上皇曾经找过林如海,想为北静王提亲,据说被林家给拒绝了,” “拒绝的原因自然是北静王妻妾成群,配不上林姑娘,” “而本王那犬子与他可不一样,犬子一直洁身自好,那两年王妃想给他屋子里放两个精致点的丫头都被他拒绝了,到现在为止莫说是定亲,就是连暖床的丫头都没有一个,这一点本王可以向您打包票。” 这席话听得贾政打心底里赞赏,联想到自己家宝玉,越发感叹世子的坐怀不乱。 忠顺王见贾政点头,拱手对贾政道:“本王今日过来,也是想向政老爷讨个脸面,想麻烦政老爷到林如海面前帮犬子美言议亲,” “此事若是能成,忠顺王府将记下这份人情,日后只要政老爷有需要,本王决不含糊,定当倾尽全力以报答……” 话还没说完,门外传来赖大的声音:“老爷,北静王家臣乌离求见。” 贾政脸一沉:“没见王爷与我在说话吗?” 赖大:“小的说了,但是乌离说有急事,必须立即与老爷面谈。” 忠顺王的脸瞬间黑了下来。 王八蛋。 老子不来,你们也不来,老子刚说到正题,你们就跟来。 成心打擂台吗? 忘了挨揍时候那副窝囊样了吗? 贾政为难地看向忠顺王:“王爷,您看这……” 忠顺王一摆手:“让他进来。” 乌离进来了。 嘴里说着叨扰的话,脸上却没看出来有一点点内疚。 “见过王爷,”乌离道:“小的给王爷请安了。” 忠顺王眼皮都不抬一下。 乌离不在意,转身又对贾政道:“大人安好,小的过来,是受主子所托来送东西给老太君的。” 说着,接过随从手里的篮子,递给赖大,道:“这是主子刚刚托人运过来的樱桃,为了保持新鲜,一直命人用冰水隔离浸泡着,主子吩咐小的必须立即送到老太君手里,以免等下去冰水变热,坏了樱桃的口感。” 忠顺王的脸颊抖了抖,气得牙根生疼! 这就是北静王府所谓的急事?! 为了坏他的好事,北静王府连最起码的体面也不要了! 敢情是听说了自己到贾府的消息,一时着忙,随便找了个蹩脚的理由便跑过来的。 有胆量,你北静王倒是亲自过来试试看! 简直…… 忠顺王那个气呀,简直都要爆炸了。咬着牙地在心里直骂,孬种,王八蛋。 贾政也很尴尬,示意赖大捧过篮子,连连道谢道:“劳王爷记挂。” 然后,便不知道说点什么好了。 倒是忠顺王睨着乌离,冷冷地道了句:“东西送完了,还不快滚。” 要不是乌离曾经在太上皇手下做事,他都想让人直接将其揪出去先揍一顿。 乌离狗腿地一笑,道:“小人一路着急,口渴的很,还想讨碗水喝呢。” 他忠顺王不走,乌离是不能离开的。 主子不在京,为了混淆视听,替身做了出京游玩的戏,带着家眷去游山玩水了。 京里只有乌离在坐镇。 主子离京之前一再地叮嘱乌离,务必盯紧忠顺王,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给他想办法搞破坏。 不怕死缠烂打,反正太上皇回京了,忠顺王就是再跋扈,也不敢做得太出格。 所以一听说忠顺王到贾府去,乌离就觉得忠顺王肯定没憋好屁,便不管三七二十一也凑了过来。 反正他不说走,贾府也不能往外赶他。 有忠顺王在,乌离是没有座位的,贾政无奈,也只得站起来陪着。 这些人哪一个他都惹不得,只有在他们面前陪小心的份。? 第一百七十二章 忠顺王世子有断袖之癖 忠顺王算是看明白了,今天只要他不走,乌离是打算赖死在荣国府了。 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如今的北静王府整个都是一副狗皮膏药的架势。 曾经他打也打了,难听的话也骂了,北静王直接躺在地上装死,连面子都不要,更何况这些奴才们。 忠顺王心里暗骂晦气,只得站起身来,对贾政拱手道:“本王刚才所说,还望政老爷帮忙周旋。本王就先告辞了,改日再叙。” 说罢一甩衣袖,气哼哼地走了。 等到忠顺王一走,乌离便大剌剌地坐了下来,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接一口地喝进去,然后对从外面进来的贾政道:“忠顺王过来找您什么事?” 贾政刚才送人去了,回来的时候顺便让赖大去将忠顺王今天说的话告诉老太君,请老太君帮忙拿个主意。 如今听得乌离问起来,贾政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说实话,“王爷说忠顺王世子尚未娶妻,看好了我那外甥女,想请我帮忙去妹夫家说亲。” “什么?”乌离有点炸毛,瞬间坐直了身子:“他想干什么?” “想请我去帮忙说亲,说是看好我那个外甥女了。” “就是林如海林老爷家的?林姑娘?”乌离咽了咽口水,费劲地问。 “对,”贾政点点头:“是的。” 话音刚落,就听见乌离狠狠地骂了声“王八蛋”。 贾政一愣:“这……” 乌离看上去十分愤怒,谁都知道北静王刚求娶过林姑娘,不管这事成与不成,才过了这么短时间,你忠顺王也不该这么迫不及待地来抢人,真特么欺负人。 你不仁,那就休怪这些人不义。 看看贾政惶恐的样子,乌离对他做了个手势,示意他近前一些,然后神秘兮兮地问道:“大人可听说过一件事?是关于忠顺王府世子的。” 贾政摇头:“什么事?” 难道有什么隐疾,怕被传出来,所以才连个暖床丫头都不收? 这个想法一出来,吓得他浑身一个激灵。 忠顺王可真缺德,竟然挖坑给自己跳。 乌离笑得贼兮兮的,眼睛鼻子都挤到了一起,仿佛有一个天大的喜事,要和贾政分享:“忠顺王世子有断袖之癖!” “啪”。 贾政手里的茶盏瞬间掉落。 在地上摔得粉碎。 贾政瞠目结舌,嘴巴张得老大,几乎能塞得下一个鸡蛋:“这……这……” 天啊。 天啊! 难怪以忠顺王府地位,世子到现在还没定亲,竟有这么个毛病,谁家敢把女儿嫁过去? 这么劲爆的事情,自己竟然一点消息都没听到? 幸亏乌离过来。 没等贾政从震惊中清醒,赖大夜从老太君那边回来了,一进门就打了个千,对贾政道:“老太太说,林姑娘的事情已经安排好了,让您以后一律回绝就行。” 贾政茫然地点点头,见乌离还在笑眯眯地看着他,还是有点不敢置信,“那忠顺王世子,他,他真的有断袖之癖吗?” “如假包换,”乌离道:“大人一向忙于公务,对这些杂事不太关注,更何况这件事情京城里知道的也不多,” “我们王爷也是偶然间得知的,当时还不信,以为是有人恶搞,直到暗卫在楚楼看见……” \"这世子竟然还是扮做女子的那一个,啊呀那叫一个香艳,啧啧,暗卫的隔夜饭都差点吐出来,\" “你道忠顺王世子的婚事为什么一直没能定下来?因为但凡忠顺王去说亲的那几家,都有我们的暗卫扔一封信进去,告诉他们世子的这个癖好,如今恐怕几大家族中相互都传递了消息了,呵呵” “大人如果不信,可以派人到楚楼去守着,每隔天,忠顺王世子都会去见情郎。大人,大人……” 乌离伸出手,在目瞪口呆的贾政面前晃了晃,贾政一个愣怔,都有点心惊肉跳的感觉。 这种事情在大家贵族中不是没听说过,但是忠顺王只有这一个嫡子,这才多大的年纪?竟然就,唉,简直令人难以启齿。 一向正统的贾政接受不了了,只觉得喉咙口一阵阵地往上翻涌,好像要吐出来一般。 赶紧招手让赖大进来,扶着自己去了后室。 乌离的任务已经完成,高高兴兴地告辞了。 …… 黛玉自从得了这两万两银子,总想找个机会请那帮姑娘们聚一聚,大家跟着忙里忙外,也该好好答谢一下。 于是便在京城最有名的风华楼里包了最大的一间,宴请大家。 修国公府侯英子,萧首辅府萧安然,理国公府…… 人员陆陆续续到达,竟然来了七八个之多,再加上黛玉湘云和贾府三春,一张大桌子围了个满满当当。 一时间众香萦绕,环佩叮当,好一派热闹景象。 这种场合最高兴的莫过于湘云,整个桌子上的人她几乎都招呼遍了,自己喝得痛快,也劝别人多进一杯。如此一来,个个脸色都带了红晕,等到宴会结束的时候,便都像是带了醉意了。 侯英子和湘云勾肩搭背地从包厢里出来,亲密地像连体婴儿,一边窃窃私语,一边随着众人往外走去。 今天聚的高兴,大家一致认为以后应该常聚,拉近姐妹们感情,再有公益的事情,还要一起做。 对,公益这个词还是黛玉今天教给大家的呢。 高兴地走出门来,一抬头。 呵,冤家路窄,公主府青岚竟然正从马车上下来。 几双眼睛齐刷刷地互相瞪视着,青岚眼里的火都快冒出来了。 娘亲被爹爹冷落,昨晚哭了一夜,眼睛肿地像核桃,怕人笑话便让她出来买点抹眼睛的药。 而她因为见了那个平妻不行礼,刚被爹爹训了一顿,带着一肚子的火出的门。 此时看见这几个始作俑者,一个个醉眼蒙眬,她就恨不得将她们剥光了扔到大街上,让她们生不如死。 她的表情过于狰狞,以至于连史湘云这个大咧咧的人也看出来了。 史湘云拧了拧眉头,问侯英子道:“她怎么这么看咱们?你没欠她的钱?” 侯英子晃晃脑袋,“没有,你也没有欠她的钱?” “也没有。” 顿时,二人同时转过脸,异口同声对着青岚喝道:“你瞅什么?再敢瞅,信不信打你满地找牙!” 说完,还得意地击个掌。 黛玉在一旁哭笑不得。? 第一百七十三章 姑娘们打群架 青岚本来就是带着一肚子火出来的,她哪里受过这些气,尤其看见黛玉还笑得那么灿烂,登时就忍不住了,狠狠地啐了一口,骂了句:“贱人。” 骂完不过瘾,再狠狠地啐一口。 黛玉眸子一眯,怎的,刚因为骂人花了两万两银子,转眼就忘了? 有人听见了,质问青岚道:“你,你骂谁?” 质问的语气因为醉意,一点力度都没有,反而像在娇嗔。 青岚轻蔑地睨了她们一眼,啐道:“谁认就是谁。” 一群贱人,个个都是。 以前她得势的时候没少到她面前献殷勤,如今才几天,就都跑去讨好姓林的姓侯的了,变脸比变天都快,不是贱人又是什么? 她在这里过嘴瘾,岂不知面前是一群喝了点甜酒,被风一吹眼前直晃的小姑娘。 正是最活泼调皮的年纪,平日里被规矩压着也就罢了,现在喝上酒,一个个觉得自己像那天上的神仙,差点乘风而去,哪里能接受别人这么辱骂。 当即便有几个叉着腰和青岚对骂起来,“你贱人,你才是贱人。” 黛玉扶额,想笑不敢笑,赶紧示意丫头们拦住自家姑娘。 却不料侯英子已经从身后噌地窜了出去,黛玉想拦没拦住,就听见“啪”的一声,青岚的脸色结结实实被侯英子打了一巴掌。 众人惊呆了。 还可以这样的? 天啊,好过瘾。 青岚一怔,瞬间也疯了,长这么大,何曾被人这么打过,今天跟她拼了。 当即抓狂,跳起脚来就往侯英子脸上挠去。 侯英子往后一闪,避开青岚的爪子,那指甲长得像妖怪,万一被她挠一下,这脸可就花了。 闪开以后,侯英子并没跑开,反而换了个方向,重新向青岚顶了过来。 论打架,她就没输过。 小时候进宫,皇子们都被她打得见了就跑,都多少年没这么痛痛快快地打一场了,今日可得好好活动活动筋骨。 修国公乃军功封爵,她这个修国公府嫡女岂能失了爹爹的威风! 二话不说,二人顿时打做一团。 其他人围成圈,在一旁喊号子的喊号子,拍手掌的拍手掌,整个风华楼门前变成了集市,一会的工夫就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 黛玉急得出了一身汗,却也拦不住打得正酣的两个人。 侯英子越打越勇,青岚想收手可惜收不了,跟来的嬷嬷听见她惊惶的叫声,赶紧挤进去假装拉架,趁机给了侯英子几下。 湘云一看噢哟,这阴招简直不要太熟悉,从小在婶婶们手下就没少受,如今看见嬷嬷们对侯英子来这套,当即拳头一握,也冲了进去。 好朋友和人打架,岂有站在一旁看热闹的道理,她不冲进来撑场面,谁撑场面? 场面一时失控起来。 叫好的,吓哭的,还有喊着要报官的…… 黛玉都快急哭了,好容易组个局,还以打架收场,以后如果传出去,大家还要不要出门了? 夜阑和漠北相互看了一眼,小姑娘打架就跟挠痒痒似的好玩,不是你抓我一把,就是我扯你衣服一下,再多也就是揪揪头发,他俩笑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光顾得乐呵,忘了眼前的光景是在大街上,这么大的动静一会就引得人聚拢过来,夜阑漠北一个激灵,噌地跳了下去,蒙着脸,三两下点了几个人的穴道,登时,打架的几个人就动弹不得。 黛玉认出了他们,心里总算是松了口气,其他不认识的人唬得瞪大了眼睛,以为蒙面大盗要掳人,结果二人一个跳跃,闪身不见了。 原来是英雄,是来阻拦打群架的。 众人全都放下心来,再去看侯英子和青岚。 我的天呐,一个披头散发,一只衣袖半边挂在身上。 一个的脸已经肿成了猪头,要不是那身衣服,根本就看不出来她是青岚,而且她的头发也很惨,精致的发饰早就不见踪影,披散着满头乌发,大白天的像鬼一样吓人。 就连帮忙的湘云,都头发松散衣服歪斜,一副混不吝的样子。 各家跟来的婆子们急忙将各自的主子扶上车,像被狗撵似的跑了。 太丢人了,都太丢人了。 都是没及笄的姑娘家,大庭广众之下就闹成这样,谁家还敢要? 唉,回家还不知道怎么跟主母交代呢。 …… 不消半个时辰,京中贵圈姑娘们当街打群架的消息就传遍了京城。 黛玉被太上皇叫过去问话,湘云也晕晕乎乎地被喊过来。 回府有一会了,醒酒汤也喝了,湘云的眼睛到现在都好花。 眼前这个老头,竟然有两个脑袋,奇怪,真特么奇怪。 湘云伸出两根手指,想告诉老头你有两个脑袋,赶紧看大夫,结果将手拿到眼前一看,四个? 不对,是两个,她摁下两根手指,嗯?怎么一个都没有了? 太上皇就这样皱着眉头,看湘云在眼前数手指,看得他都眼花了,那丫头还没数明白。 黛玉眼睛望天,不敢直视太上皇。 院子里阳光普照,乌鸦大黑落在树枝上,嘎嘎了两声,对黛玉道:“以后再出门记得带上我们,打架还用亲自动手?一鸟啄她一下就让她满头包!切!” 傲娇的小表情,和夜阑漠北如出一辙,好像也顶看不上女人打架那些套路似的,对之嗤之以鼻。 太上皇闭上眼,不想再看姓史的那个傻丫头了,再看下去,自己也要醉:“林丫头,你和孤讲讲,一群大家闺秀是如何吃着吃着饭就打起架来的?” “孤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是头一次听说这种事情,李德昌过来告诉孤的时候,孤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看了眼正在看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圆得过去的黛玉,太上皇接着道:“幸亏打赢了,这要是打输了的话,孤这老脸也不用要了。” “啊?”黛玉有点糊涂了,太上皇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听着不像是批评打架本身,倒像是在意谁输谁赢的问题。 “老爷子,”黛玉试探地向前,讨好地笑了笑,道:“其实我们也不想打架,是那个青岚先挑衅的,都被人指着鼻子骂贱人了,您说说,要是再不动手,以后我们还有脸出去吗?”? 第一百七十四章 压缩饼干 太上皇睨了她一眼:“合着除了动手就没别的招数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你还有理了?” 被他一说,黛玉也有点赧然,但是想起侯英子的话,觉得有必要将道理也讲给太上皇听听,“像青岚这种人,罚也罚了,钱也花了,结果她照样不改臭毛病,” “可见这些处罚对于她来说无关痛痒,有别人为她花钱消业,她是长不了记性的,反而直接动手这种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对她才有效,不信太上皇您等着瞧,以后再见了我们,她是绝对不敢再挑衅了,” “这种人,谁都捧着她,她不知道天高地厚,只有让她疼到皮肉了她才能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惹不得。” 说完眼巴巴地看着太上皇,“您老人家见得多,您说,要是有人将唾沫都吐到您眼前了,您揍不揍他?” 一旁的常公公急得赶紧咳嗽一声,提醒黛玉说话要注意分寸。 黛玉后知后觉,伸了伸舌头,“太上皇莫怪,我就是打个比方,要不咱们改成有人将唾沫吐到常公公脸上,您说那人该不该揍?” “该揍,揍死他。”太上皇还没说什么,常公公那里已经咬牙切齿了。 太上皇抬抬眼皮,缓缓地道:“打是该打,但是可以换个方法,把人弄到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打成猪头都没人说什么,总好过这么大庭广众打成一团,既损了自己名声,还被对方的家人抓到把柄,说你们以多欺少。” “哈,以多欺少?”黛玉喊冤,“我们都没动手好不好?是青岚的嬷嬷们上去耍阴招,湘云才冲进去的。” “对,”湘云突然插进来一句:“耍阴招,王八……” 被黛玉一把捂住了嘴巴,讪笑道:“太上皇,您看她这个样子,唯恐君前失仪,要不我先扶她下去醒醒酒?” 太上皇晒的正舒服,懒洋洋的摆摆手,“滚滚,打个架都能被人告上门来,真没用。” 刚要走,太上皇又来了一句:“我赐你的软剑是摆设吗?” 黛玉脚下一个趔趄,差点绊倒自己。 敢情这位主子还嫌事情不够乱,还要用软剑。 其实太上皇挺不情愿。 刚才公主府来人找林如海,让林府给个说法,被他赶了出去。 理由是林如海尚在修养中,任何人不得打扰。 恨得公主府的人:救了太上皇,了不起啊? 对,是了不起,太上皇回头看一眼满脸幽怨的林如海,对他道:“你是不是心里不服气?觉得作为林丫头她爹,竟然都不能管她的事了。” “臣不敢。”林如海低头,不看他。 太上皇是个老狐狸,不能和他对视,不然他一看你的眼睛就知道你在想什么。 “哼,”太上皇从鼻子里笑了一下,懒得揭穿林如海的言不由衷:“孤告诉你,林丫头这么做也好,人总得带点刺,不然连个落魄的贵族都动不动给她点颜色,她以后还怎么做这个北静王妃?” 一说起这个,林如海更幽怨了,他的女儿,婚事说定下就定下,都没他什么事。 尤其还是嫁给那个北静王,他是一万个不情愿,那个身份有多危险,别人不知道,他可是清楚的很。 还不如嫁给一个富商,或者是远离京城的读书人,自己这么多的财产,定能保证女儿快快活活过一生。 一个时辰后。 黛玉得到消息,修国公把公主府的人打了。 老公主在宫门外哭得声嘶力竭,让皇上主持公道,说他们孤儿寡母被人欺负,日子没法过了,父皇啊,母后啊…… 黛玉的眼角直抽抽。 问大黑是怎么回事,大黑学得活灵活现,“公主府的人去修国公府门前,让修国公府交出侯英子,修国公骂娘,公主府的人就说他骂先太后,要抓他见皇上,被修国公几个拳头砸倒在地,然后就被告了。” 听说现在都在皇宫里,等着皇上发落呢。 修国公说自己骂的是汤家的娘,公主府的人竟敢将汤家祖先与先皇先后相提并论,公主府妄自尊大,应该治公主府大不敬之罪。 大黑留下几只鸟,自己就先回来了,接下来无非就是打嘴巴仗,没什么看头。 屋子里一时安静下来,黛玉托着下巴,有一下没一下顺着大黑的毛,喃喃自语道:“你说,他现在到哪里了?” 南疆,原始森林。 北静王进来好几天了,和他一起过来的还有首辅府的侍卫严骁。 这是个狠角色,胆大心细,善于拷问追踪,萧首辅让他过来帮北静王,务必找到黎大皇子踪迹。 他们如今走的这条路,是黎大皇子回安南的必经之路。 大皇子一路上都留下了印记,这还是当初离开京城时萧首辅和他说好了的。 怕的就是万一路上有点意外,萧首辅的人能根据这些印记追踪过去,解救黎大皇子。 下了几天的雨,林子里又闷又潮湿,北静王从袖袋里拿出一块巴掌大小的布片,布片上是半张地图,招呼严骁道:“前面是条岔路,一会吃完饭,我们从左侧岔路过去,走上十几二十几里地,留下点痕迹,然后再悄悄折返回来走右侧岔路。” 严骁什么都没问便点点头,王爷这么安排定有王爷的道理,听从便是。 将众人都招呼过来吃饭,随从取出饼干,一边分派一边又感慨道:“这次幸亏王爷准备充分,咱们既能吃饱又能吃好,这种行军粮食真值得大力推广。” 这种话他都说了无数遍了,众人依旧深以为然。 每次听到这些话,北静王眼前就浮现出黛玉的面容。 这种将面粉肉糜蔬菜等东西逐个加工,再糅合在一起使劲积压,直到做成一块块长方条行军粮食的方法,是他和黛玉在扬州闲聊的时候,黛玉告诉他的。 那个时候黛玉不知道他的身份,以为他就是边疆军人,问起他们行军的时候都吃什么,然后把这个方法写下来交给他的,还告诉他这叫压缩饼干。? 第一百七十五章 导航丫 压缩饼干做出来以后他尝了尝,没想到出奇的好吃不说,还特别顶饿,吃一两块就能饱,半天都不会饿。 关键是还轻便了许多,又不占地方,以后行军打仗,完全可以先在粮食产地将这个做出来再送往边关,况且派出去侦查的人都背上这个出门,可以在外面一待就是好几天。 他把这个告诉父皇的时候,连父皇都大加赞赏,直说这丫头是天生的福将,让他好好把握,千万不要错过机会。 如今这个福将是他的人了,拿着手里的饼干,北静王又美滋滋地笑起来。 严骁已经看见好几次王爷这种酸掉人牙的笑了,直接转过脸去,大口吃着自己的饼干,懒得看他。 雨水早就停歇,眼前云雾蒸腾。 为防沼气,北静王给每个人都分了一粒药片,这是黛玉送给他的,可以防各种毒,没想到这次出门都派上了用场。 吃完稍一休整,一行人又跳上树梢,在乌鸦的带领下,开始出发了。 这次派来的几只乌鸦领头的叫导航丫,名字很古怪,是黛玉起的,但是领路绝对是一把好手。 这也是灰鸽子发现的鸟才,灰鸽子一直觉得鸽类的认路能力是所有鸟儿当中最强的,直到遇见导航丫。 即使让它闭上眼睛,它都能准确无误地找到让它找的地方,灰鸽子心服口服,当即接收进自己的队伍,还特地将导航丫带到黛玉面前去卖弄了一番,黛玉为此赏了它们好几只虫子吃,简直太有面子了。 导航丫还有一个别的鸟没有的功能,那就是看过一遍的人就能记住,而且还能循着味道将人找到。 所以黛玉在得知北静王出发去南疆的时候,赶紧派导航丫追赶。并且让它带来一封信,告诉北静王这群乌鸦的作用和与它们交流的方式,甚至连字的卡片都替北静王做好了,生怕他们在路上不方便。 北静王被几只乌鸦拦住道路,其中一只的脚上绑着信筒,想到黛玉能指挥它们,好奇之下打开信筒一看,心中忍不住狂喜,恨不得黛玉现在就在眼前,自己好将她抱起来狠狠地转几圈。 今天又是忙碌的一天,导航丫在前面飞,一行人在后面紧紧跟随,向着刚才说定的方向奔去。 …… 公主府和修国公府的公道官司最后终于有了定论,修国公府负责将青岚的脸治好且不能留疤,侯英子被罚抄女戒五百遍。 而那个口口声声说修国公骂娘就是骂先太后的奴才,则直接杖毙。 此事就这样揭过,不许再提。 不是皇上有心偏向公主府,是所有看过青岚的太医出来以后都直摇头,那张脸已经肿得青紫蓝绿,连眼睛鼻子都快找不到了。 饶是活了多大岁数的太医,也没见过这种模样的大肥脸。 太医们摇头叹息,都在猜消肿得多少天,消肿以后的脸还能不能看。 其实太医们多虑了,侯英子并没有下黑手,下黑手的话青岚的脸早就花了,何至于只是肿胀这么简单。 侯英子只是将自家专制的药粉糊到青岚脸上,让她肿几天,吓吓她而已。 这天下朝后,贾政被忠顺王爷叫了下来,问他那件事情考虑的怎么样了。 贾政有些为难地对王爷道:“下官从王爷离开后就将此事告知母亲,想请母亲从中周旋,结果母亲嫌下官做事不牢靠,连自家外甥女已经许了人家都不知道,” “如今两家也已交换了信物,实在不宜再许一家,说来说去还是她没福气,当不了世子妃了。” 这种话忠顺王怎么会信,当即黑着脸,阴恻恻地问道:“哦?许了人家?能否告诉本王许的是哪一家?” 贾政拱手:“这个下官也不知道,母亲说是太上皇做的主,不让任何人过问,就连林如海都问不得,问多了,太上皇要骂人。” 本来还充满怀疑的忠顺王,听到太上皇三个字瞬间没了脾气。 贾政不可能也不敢拿太上皇的名义来骗他,可见这事是真的了。 哪怕这事是皇上做的主,他都能请皇上重新将黛玉赐给自家儿子,可如果是太上皇做的主,谁敢让他改?嫌脑袋不够砍了吗? 忠顺王叹气。 儿子这婚事,怎的就如此波折! 正垂头丧气往家回,管家迎面走了过来,“王爷,王爷。” 声音听上去挺急促,像是有什么急事似的。 王府里的大管家,如果不是十万火急,是没必要从府里出来找他的。 忠顺王皱皱眉头,问道:“什么事,大呼小叫的。” 管家都快哭出来了:“世子出事了。” 忠顺王猛地坐直了身子,“你说什么?” “世子出事了,”管家战战兢兢道:“世子强迫别人与他……与他欢好,别人不答应,世子就给人下药,结果被那人识破,将药喂给世子自己喝了,然后……然后……” 管家吞吞吐吐,不大敢说。 气得忠顺王骂道:“有屁快放,然后怎么了?” “然后世子到现在还没清醒,在外面大闹,谁也拉不回来。” 管家不敢说太多,想起那个场景他都觉得丢人,只得让人看住世子别出事,自己赶紧来找王爷。 听到最后,忠顺王总算松了一口气,还以为怎么着了呢,多大点事,值得连管家都跑出来。 “在哪里出的事?谁家的姑娘?怎么就拉不回世子了?” 管家都脸都白了:“在楚楼,不是姑娘,是个男子……” 眼看着忠顺王的脸色又变得难看起来,管家不敢往下说了。 那场景,实在不敢描述。 “奴才已经让人用被子包裹住世子,世子喊着叫着要找那个人,还说谁要是敢把他带走,他就当场死在那里,奴才们怕他是被药刺激了,万一来真的,便谁也不敢动,只得陪在那里。” 世子岂止是找那个人,还脱光了衣服跳舞,跳得妖娆妩媚,谁都拉不住。 楚楼一看事情闹大,也害了怕,这才赶紧让人到府里叫人,等他带着一帮家丁过去的时候,该丢的脸早就丢尽了。 跟随世子出行的奴才们已经被他给绑了起来,听他们说世子隔三差五到楚楼去,这已经不算是什么秘密,合着也就自己家不知道而已。? 第一百七十六章 天下人都知道世子的丑事了 这下好了,世子一脱成名天下知,以后出门,他们都不敢说自己是忠顺王府的人了。 忠顺王的脸青红紫轮换了变,临了咬着牙道:“带上暗卫将他打晕,扛回来。” “使不得啊王爷,”管家吓得连忙阻止:“开始的时候奴才也想这样,但是楚楼的人说世子用的这种药很毒辣,吃上以后气血运行相当快,” “这个时候万一用外力将世子打晕,强行制止气血运行,只怕世子会有生命危险,” “楚楼的人还说这种药是世子花高价从一西域人手里买来的,买来当天就用在一个从楚楼门前经过的外地小哥身上,强迫小哥与他……” “那小哥醒来以后当场自刎,是楚楼帮忙处理的尸体,为了这个世子还给了楚楼一万两银子的封口费。” 管家一边说一边跟着忠顺王的马车往楚楼走,走的太急,说话便气喘吁吁:“楚楼说今天给世子反过来喂药的男子是那自刎小哥的兄长,人家就是奔着报仇来的,” “所以那药在世子自己用的基础上,还加了废根的药,也就是说,世子以后再也不能人道了。” 说到后来他的声音低的几乎听不见,他怕看见王爷惨白惨白的脸,那张脸从动怒到绝望,再到狰狞,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但是再害怕,该说的话还是得说完,管家停了片刻,接着道:“那人在大街上贴满了世子是断袖的布告,还说世子强迫相貌清俊的公子与他交好,如果不答应就下药给他们,以被世子……” “祸害”这个词他没敢说出来,布告上剩下的话他都不敢说了,还是让王爷自己看。 管家哆哆嗦嗦从袖子里拿出一叠折叠好的纸,从窗户递了进去。 忠顺王接过那叠纸,放在手上半天都没打开。 他不敢看里面的字,怕自己受不了,喉咙里的这口血眼看就要吐出来,他得忍下去。 这张老脸在今天算是丢尽了,还是先想想怎么弥补。 楚楼,出了名的断袖欢场。 那个逆子每隔几天就说找友人一起读书,原来读的竟是楚楼的书,逆子!逆子! 忠顺王只觉得喉咙里的那口血一个劲地往上翻涌,他已经闻到了血腥的味道,可是他不能吐,外面肯定有人等着看他的笑话,就像他得意的时候经常看别人的笑话一样。 找出布帕,他使劲捂住嘴巴,血丝好像已经涌了出来,湿漉漉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目之所视突然变得很花,所有的东西都开始转动起来,只觉得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 这几天京城里的人什么也不用干,只等着吃忠顺王府的瓜就行了。 王府世子是断袖,这还不算什么,哪家贵族公子还没点秘事呢。 关键的是这位世子爷竟然被人贴了布告,闹得天下皆知。 听说连皇上都惊动了,调动禁卫军到处抓捕贴布告的人,愣是连人家的一根毛都没有找到。 可见人家也是有备而来,哪里还会等着被人来抓。 更何况那布告里说的也明白,冤有头债有主,此事不牵扯别人。忠顺王世子祸害良家子弟,累累罪行罄竹难书,如今只是断了他祸害别人的根子,如果还不悔改,定当重回京都,取走他的狗命。 有那明白的人偷偷议论,都说还不如当场要了世子的命呢,说不定忠顺王还可以对外说世子被人污蔑含冤而死,然后轰轰烈烈地为世子报仇,闹个天翻地覆,让所有人都搞不清真真假假,多少还能挽回点面子来。 结果留了世子的命,让他自己剥光了衣服到大街上,边跳舞边胡言乱语,丑态百出,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做过的那些龌龊事,一五一十他自己先抖搂了个干净。 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药这么厉害,能用幻觉将人的心里话全都套出来,太可怕了! 忠顺王府大门紧闭,一连好几天都没有人进出。 王爷和王妃都病倒了。 忠顺王从那天晕倒在马车里以后再也没有去上朝,皇上派胡公公过来看望他,告诉他已经命人抓捕那名男子,让他安心养好身子,剩下的事以后再说。 楚楼被连根拔起,里面的人从上到下全被下了大牢。 世子原先的随从全部被王爷杖杀,后来这些都是王爷新换的,为了保住小命,但凡世子有点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全都争先恐后跑来向王爷禀报,生怕一时不小心,也成了世子的替罪羊。 而忠顺王世子从清醒以后得知自己不能人道,哭闹了几天也就消停了,反而还对随从说不耽误自己找男人。 那个曾经令忠顺王夫妇到处炫耀的儿子,那个出了名的连暖床丫头都不收一个的世子,就这样废了。 太上皇得知这一切的时候,还以为这是北静王的手笔,直到那天接到李德昌送来的一封秘信,看过之后才明白,这是太孙送给忠顺王的大礼,以报答他当年在先太子的事情上推波助澜。 如果以后再查出先太子的死与忠顺王有关,太孙还将有更凛冽的手段对待他。 太上皇将秘信烧掉,盯着灯火看了老半天没有说话。 眼前浮现的都是那个纯良的少年,那个笑起来牙齿雪白的孩子,边跑边对他说:“皇祖父,看看孙儿给您带了什么好东西。” 眼泪从太上皇的眼睛里滑落,一阵揪心的痛从内底升起,曾经那么淳厚的少年,如今也学会了如此阴毒的手段,他是该高兴呢,还是该难过? 他不知道,只觉得悲哀像利剑一样破风而至,直接将他穿了个窟窿,脚底升起透心的凉。 …… 日子继续熙熙攘攘地过,不知不觉又是一个圆月。 黛玉坐在廊下,仰脸看着天上的月亮,时日一久,她都没了想念上一世的时间,不知道自己与他们看的是不是同一个月亮,不知道自己这算是在平行轨道,还是变成了异世冤魂。 脑子里胡乱的在想,趴在脚边的野狼警惕地动了动,一阵鸟叫声传来,一只乌鸦落在黛玉身边,呱呱两声,对黛玉道:“主子,南疆有信。”? 第一百七十七章 安南二皇子的美梦 黛玉从乌鸦脚上将信取下来,这已经是北静王离京后,她收到的第六封信了。 每封信里的字数都不多,而且用了加密的手法,这是北静王自己想出来的办法,即使乌鸦路上出了事,这封信别人也破解不了。 打开信,北静王只写了八个字:想你,安全到达,勿念。 黛玉抿着嘴,野狼轻轻哼笑两声,道:“注意你的表情,别让人一眼看出来你心里很美行不行?” 小姑娘家的就是不会隐藏情绪,这一看就是一副怀春的样子,生怕人家不知道她有情郎了似的,傻孩子。 此时的北静王正和严骁趴在屋顶上,屏息敛气,从屋顶的洞口往下看。 就见安男二皇子正歪靠在软塌上,边由美人捶着腿,边听眼前一名跪着的黑衣男子说话:“现在已经十分确定死去的那个就是大皇子,尤其是他右手拇指上当年被火烤过的痕迹,还有牙齿里面被打断的那一块,都能看得出他的身份。” 二皇子依旧疑虑重重,道:“只是那张脸已经面目全非,本皇子的心里总是觉得有些不牢靠。怎么就那么巧,野狼哪里都不啃,专门啃他的脸和肚子?” 黑衣人抱起拳头,道:“千真万确,就连脚趾上的痕迹都检查过了,是大皇子没错。野狼也不是不啃别的地方,也啃了他的脚,只不过鞋子太厚野狼放弃了。大腿上的肉,还有胳膊上的肉基本也被啃过。就连那枚皇子佩也有破损的痕迹,应该是野狼们争食的时候弄坏的。” 二皇子看了眼桌上用布托着的那枚玉佩,那是黎大皇子出生时父皇所赐的身份佩,据说这枚玉佩还是大天朝皇上赐给父皇的,是承认安南皇上地位的象征,也是历任安南储君的象征。 如今就那样静静地躺在桌子上,没精打采,失去了往日的光华。 北静王和严骁对视一眼,见再没什么话说,轻提一口气,瞬间跃了起来,眨眼的工夫都不到就不见人影了。 当时萧首辅接到消息的时候,黎大皇子是在天朝与安南接壤的林子里出事的。 被人追杀,摔落悬崖,找到的时候已经面目全非。 跟随的侍卫们死的死伤的伤,二皇子接到密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在做梦,直到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又一把,这才敢相信,听到的消息的真的。 二皇子不敢高兴,不是亲眼所见,他还是不敢太确定。 于是跟着手下来到大皇子坠崖的地方,从上到下的检查,生怕遗漏下什么。 自己派人暗杀了大皇子这么多年,每次都让他有惊无险地躲了过去,做梦他也不敢相信,竟然会让他死在这么个人迹罕至的地方。 可是无论他信还是不信,大皇子的尸首就躺在那里,侍卫们做了防腐处理,但是打开的时候还是吓了二皇子一跳。 那张他恨了十多年的脸已经被啃光了肉,露出森森的牙齿,还有身上的窟窿,一个个的血洞,血已经凝固成紫色,比他看过是所有尸体都恐怖瘆人。 看过那张脸以后,二皇子接连做了好几天的噩梦。直到属下告诉他,天朝派人过来了,应该是接到密信过来查看究竟的。 那封密信二皇子看过,看过以后还让人按照原样重新封了起来,然后才将信鸽放飞。 密信上也说大皇子出了意外已经死去,还问天朝首辅能不能想办法找个替身过来,说阮氏不能没有大皇子,安南只有交给阮氏才能和天朝世代友好,请首辅成全。 二皇子的人围绕这封密信产生了很多争执,到最后一致认定这封信上写的都是真实的。 连替身这种机密的事情都写在上面了,还有什么假可做。 二皇子终于睡了个好觉,安心等着天朝的人来探听大皇子的死讯。 如今没有了对手,他竟生出了一种即将登基为帝的感觉,仿佛这安南的天下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从此以后再也没有敢抗衡他的人,他想杀谁就杀谁,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再也不用为了体现劳什子简朴爱民,而委屈自己了。 二皇子的府邸里开始山珍海味,绫罗绸缎,开始美女如云,夜夜笙歌。 这才的皇上该过的日子,臣子们见了他就跟见了皇上一样恭敬,人人心里都已经认定他就是未来的安南君王,只等着天朝的圣旨下来,就可以认定他的太子身份。 而天朝圣旨的事情十拿九稳,二皇子心里一点都不担心,他为天朝皇上做了那么多事,当时的条件就是必须保证安南皇位由他来坐。 他现在唯一担心的是大皇子外祖父阮氏家族手里的兵权,什么时候才能收回来。 这个老匹夫,总有一天,要让他死在自己手下。 二皇子发着狠,抱过旁边的美人,躺了下去。 …… 北静王和严骁回到落脚的地方以后,收拾收拾行装,连夜带着人离开了。 他们要去的是阮家军的地盘。 那是黎大皇子外祖父和舅舅们带兵的地方,那个地方兵马彪壮,粮草充足,是黎大皇子最大的根据地。 等他们到达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亮。 还没等他们靠近兵营,一簇簇的竹箭便从四面八方射出,向着他们就杀了过来。 他们赶紧腾挪跳跃,躲过竹箭的攻击,还没落地,天空接着落下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大网将他们牢牢地笼罩在里面,眨眼间,所有人都被兜在了里面。 北静王也不挣扎,静静地看着从那里跑出来的喽啰,镇定地道:“去告诉你们主帅,天朝萧首辅府来人求见。” 他和严骁是易了容的,为了京城里替身的安全着想,走到哪里他都不能让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只能以首辅府首席侍卫的身份来见。 阮家军果真纪律严明,他说他的,那几个喽啰权当没听见,自顾自地将网往紧里收,有侍卫试着用刀砍竟然还砍不断。 北静王示意大家少安毋躁,安心等着阮家军处置。 过了能有一盏茶的工夫,从远处跑过来一个面目清秀的少年,身后是一个迈着四方步,慢条斯理的男子,那男子身量熟悉,脸庞却是陌生的。 看着环绕着那人飞过来的呱哥和小疯子,北静王和他相视一笑,什么话都没说,二人便闪开了视线……? 第一百七十八章 黎大皇子偷梁换柱了 他便是已经报了死讯的黎大皇子。 如今他的身份是阮家军元帅帐下一名书记官,叫阮英。 每日出入元帅账内,记录阮家军的日常行军等琐事。 阮英站在大网面前,问道:“各位说是天朝首辅府的人,可有什么凭证没有?” 北静王一摆手,严骁从怀里拿出一封信和一只令箭,顺着网眼递出去,交给阮英。 阮英身旁的少年好奇的伸长脖子,看阮英手里的东西,“英子哥,这就是天朝人的信物?怎么能知道真假?” 阮英拍拍他的头,宠溺地道:“元帅自会分辨,走,我们去找元帅。” “好,”少年回头看了北静王他们一眼,“那两个人的眼神好可怕,你说他们会不会武功?” 阮英边走边回头也看一眼,道:“肯定会,这么远都敢过来,不会武功早就死在半路了……” 两个人的声音越来越远,不一会的工夫便被密密麻麻的林子挡住了视线。 天色已经大亮,稍微有点晨露。 北静王抬起头来看看天色,导航丫及时落到他的面前,叼着一片树叶,树叶尖尖的一头朝着北静王的左侧肩头摆放,北静王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这里是安南的西北方向。 大体方位已经确定,与袖袋里那半张地图上的某一处也是重合的,可见一直以来的努力都没有白费。 离他见到太孙,应该不会太远了。 他们之所以能猜得出黎大皇子并未死去,而且能顺利找到这里,一切都要归功于严骁和导航丫。 当初还在那片林子的时候,他们先是往左狂奔,一路上刮断少许树枝,留下似有似无的痕迹。 然后便将气提起,顺着树梢直直的落到了脚下的悬崖里。落差至少一百多米,众人竟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连一片树叶都没有沾落。 不得不说,这次带出来都是个中高手。 他们之所以落到悬崖,是为了避开一路跟踪的安南密探,然后好从崖底悄无声息地折返往右侧而去。 也是多亏了导航丫的方向感,能带着他们在暗无天日的崖底穿行还不迷路,而严骁就是在这里发现端倪,判定黎大皇子还活着。 在黎大皇子坠崖处的半山腰上,有一棵斜着伸出来树,严骁在树杈上发现了很不起眼的抓痕。 那抓痕上的五个指印里,中指的抓力特别轻,如果只是一处这个样子,最多可以认为是无意,可是总共三处抓印全是这个样子,那就只能说明这个人的中指无法使力。 而黎大皇子的右手中指曾经受过火烤,炙火伤到筋骨,恢复后留下了中指伸展不开的后遗症,那只手指是无法用力的。 再一个,树上的抓痕一看就不是坠落的过程中所留,而是隐匿树上时,手上摁到了紫色的汁液,无意间留下的。 抓痕隐藏在树叶缝隙里,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当大家都在观察黎大皇子坠落环境的时候,严骁抬头,盯着那棵树沉思起来。 半晌跳到树上,一会往下看看,一会在树杈里蹲一下,等他跳下来的时候,悄悄告诉北静王:“黎大皇子没死。” 那棵树就是大皇子藏匿的地方,那具尸体是假的。 大皇子是从这里坠崖是不假,是二皇子的密探亲眼所见。 密探们一直跟踪的是真的黎大皇子,等到坠崖以后密探们下来找到尸体的时候,地上躺着大皇子已经换成假的了。 有人帮他完成了这一切。 如果没猜错,帮他的人应该就是眼前的阮家。 …… 网里的人站着无聊,等了一会还不见有人过来。 北静王对导航丫道:“你把呱哥叫过来,我问它几句话。” 导航丫扑棱一下子飞了。 过了一会,呼啦啦叫来好多鸟,除了呱哥和小疯子,还有几只信鸽。 众鸟停在北静王面前的树上,静静地看着他,叽叽喳喳问导航丫道:“这就是那个会和我们说话的人的男人?” “这不也不怎么样嘛?” “他也会和我们说话吗?” “我看他有点蠢,不像是能听懂我们说话的样子。” “真是够蠢的,都被人给网起来了。” 一群鸟七嘴八舌,围着北静王评头论足,讨论起来。 北静王见它们吵得厉害,抬手一指呱哥:“让它们闭嘴。” 呱哥一抬翅膀,众鸟安静下来。 北静王问:“黎大皇子的舅舅们去了哪里?” 呱哥没说话,也没去叼北静王手里的字卡。 它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个问题算不算机密? 自从跟了黎大皇子,黎大皇子一直对它们很好,经常抓来它们最爱吃的虫子来喂它们。 如果算机密的话,它不想出卖他。 可是。 眼前这个人是林姑娘的人,林姑娘是好人,这个人应该也不差? 想起林姑娘救小五的场景,它们就心怀感激,也不知道小五现在怎么样了,突然好想大家。 再看一眼这个人的眼神,怎么觉得冷飕飕的。 它为难了。 北静王好像看出了它的为难,不禁失笑,道:“想什么呢,只是问问你黎大皇子的近况,好知道如何去帮他。你不会不知道我是唯一能帮他的人?” 话音刚落,众鸟那里叽喳起来:“呱哥,你不能告诉他。” “人类太狡猾,你可别上当。” “就是就是,呱哥,你可别忘了我们都是一国的,你不会和个外人一条心?” 呱哥被它们吵得头都大了,不耐烦地道:“都别喳喳,老子哪一国的都不是,四海为家,哪里能吃饱就往哪里去,别特么跟老子套近乎。” 说归说,它自己心里却嘀咕。 说起来它能到这里,还多亏了林姑娘的教导。 如果没有她教大家认字叼卡片,它们也不可能和黎大皇子沟通这么好。 如果黎大皇子听不懂它们说话,可能也就和其他人一样,只当它们是丑得连它们的肉都不屑于吃的黑老鸹了。 所以说,即使这边雨林再丰富,虫子再多,它在这里也只是只乌鸦。 而在林姑娘那里,它不仅被冠以聪明才华的美誉,还被林姑娘尊重,当它是人类一样的尊重。 这种感觉很让它受用。 它觉得,自己和林姑娘才是一国的。? 第一百七十九章 这个会演戏的老头 想到这里,呱哥落到北静王的手上,叼出了两个字:进,京。 进京? 安南京都? 北静王挑起眉毛,这么危险的时候,阮将军们进京干什么? 难道他们不知道二皇子正等着他们自投罗网吗? 他学着黛玉那样,摸了摸呱哥的羽毛,问道:“易容了?” 呱哥点点头。 这个男人真聪明,怎么感觉比林姑娘都聪明许多。 两位阮将军都进了京,而且都易容了。 他们进京的目的是安抚京中老将,不要被大皇子已死的消息击倒,要告诉所有旧部耐心等候消息,他们阮家不相信大皇子坠崖,他们要寻找真相,找到大皇子。 京中的二皇子也听到了消息,不但不着恼,反而心里窃喜起来,阮家这是在为天朝首辅帮他们找的替身造势。 由此可见,大皇子是真的死了,阮家着急了,终于不再蜗居不动,出山了。 为了一网打尽,他吩咐手下不要轻举妄动,他要等替身和老元帅都出山的时候,来一个瓮中捉鳖。 而阮家军大营里的阮老元帅,看了萧首辅的信件,信里说收到黎大皇子出事的消息很悲恸。 安南上国书,请求立二皇子为储君。 萧首辅为了万无一失,派人过去寻找黎大皇子。以三个月为期,如果三个月之内还是没找到,那么天朝就会给安南下旨,封二皇子为储君。 阮老元帅将信递给阮英看,接过那只令箭在手里摩挲起来,等到阮英将信看完,阮老元帅问道:“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此时营帐里只有他们二人,说话不用避人。 阮英没说话,而是谨慎地走到营帐外,看了看不远处守卫和巡逻的士兵,然后放下帘子走进来,凑近外祖父的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 阮老元帅吃惊地瞪大眼睛,疑问的目光看着阮英,阮英笃定地点点头,伸出一只手指,指了指天。 阮老元帅惊得心都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了。 天啊,天朝最有名的北静王,太上皇最宠爱的小儿子,为了他的外孙黎大皇子,亲自冒险来安南了。 天啊。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黎大皇子有太上皇和北静王做靠山,再加上早就已经承诺过要帮忙的萧首辅,他阮家的外孙,等于已经坐稳了安南皇位! 阮老元帅激动地双手颤抖,这就要吩咐人去请天朝贵客。 阮英急忙拦住,道:“小心有耳目,还是假装他是萧首辅派来的人比较好一些。” 一句话,点醒了兴奋中的阮帅,“对对,你说的对,外祖父莽撞了。既然这样,我们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现在过去看一下。” 阮英点点头,立即装作小小书记员的样子,恭敬地跟着阮帅身后,向北静王等人所在的地方走去。 还隔着大老远,阮老元帅就双手抱拳,声音洪亮地道:“抱歉抱歉,多事之秋,难免要多加小心,请见谅。” 然后一摆手,让喽啰们放开大网。 北静王抱拳回礼。 阮老元帅站定,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人,陌生的面孔,气度俨然,一双幽深的眸子流转着捉摸不透的光,整个人散发出令人不敢小觑的威压。 老元帅低下眼眸,再一次拱手道:“未知这位大人如何称呼?” 北静王看了一眼黎大皇子,对老元帅道:“阮帅客气了,您叫我皇林就行。” 他只是随便编一个,却下意识地用了林黛玉的林字。 阮老元帅点点头:“好,黄公子请。” 一旁的阮英没有说话,那位面目清秀的少年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跑跑跳跳到了眼前,抱着阮英的一条胳膊,有点孩子气地小声道:“英子哥,你不是说今天带我去打猎的吗?” 阮帅看了北静王一眼,嗔道:“胡闹,没看到这里有客人吗?连点规矩都不懂,改天再去,找别人陪你玩去。” 少年不情愿地哦了一声,撅着嘴巴转身走了。 阮帅对北静王笑了笑道:“老夫这个孙儿最是调皮,被家里人宠坏了,让公子笑话。” 从见到这名少年的时候起,北静王就觉得他身上有种熟悉的感觉,如今听说是阮大将军的儿子,阮老元帅的孙子,想来是那种上位者的气度与自己年少时相似,便不在意地笑笑,目送那少年远去了。 一行人进得营帐,分宾主坐下。 阮帅问北静王,“老夫有个疑问,不知可否请黄公子解答?” 北静王道:“请讲。” 阮帅道:“是这样的,按我朝与天朝皇上协议,天朝来使应当先到京城拜会我朝皇上才是,为何黄公子却来了我阮家军所在地?” 北静王不动声色地看了下账内坐着的众将领表情,笑了笑,道:“阮帅多虑了,本公子是萧首辅以私人的名义派来的,只是过来了解一下黎大皇子坠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与国事无关,不需要到安南京都面见皇上。” 众将了然。 阮老元帅却沉默了,花白的头发映衬着一张饱经沧桑的脸,那张脸上神情悲戚,看着让人于心不忍。 毕竟坠崖的人是他嫡亲的外孙,是他从小就寄予厚望的孩子,如今说没就没了,不管谁提起来,他都难过得无以复加,仿佛马上就要一口气上不来,随外孙去了似的。 任是谁见了如此悲伤的一位老人,都忍不住要落泪。 北静王强行将自己惊愕的表情憋了回去,心里对这老头竖了个大的拇指,我的乖乖,这老头简直就是神仙演戏,演得像的不能再像了。 看他的表情,谁能想到他嫡亲的外孙此刻正好好地站在他眼前,还有模有样地拿着笔,准备记录下今天营帐里他们所有人的话。 过了好一会,阮老元帅终于强咽下悲伤,哀戚地对北静王道:“说起我那可怜的外孙,老夫这心里就像针扎似的难受,请黄公子见谅,” “都说他坠崖而亡,甚至连尸首都运到了京城。可老夫就是信不下去,总觉得这里面有许多解不开的谜底。老夫的两个儿子就是为这个去的京城,也不知道到时候能给老人带回来什么消息,唉。” 北静王赶紧摆手,劝道:“阮帅也要保重自己的身体,不能太过伤心。我这趟过来,就是要理清黎大皇子坠崖真相的,如果是意外便罢,如果是人为,还等着阮帅为黎大皇子报仇呢。” 一席话仿佛点醒了沉浸在悲伤中的老人,老人抬起头,咬牙切齿地道:“我阮家军二十万大军在此,如果黎大皇子是被人迫害坠崖,我定当将仇人抽筋剥皮,挫骨扬灰。” “抽筋剥皮,挫骨扬灰!” 众将高呼。? 第一百八十章 侯英子要买疤痕膏 营帐里的谈话很快便传到了二皇子的耳中,二皇子眼含讥讽,阴恻恻地冷哼道:“想报仇?好啊,来啊,到时候老子给你们来个一锅烩,让你全家都到阴曹地府里去相聚。” 狰狞的表情吓得旁边的美人瑟瑟发抖,二皇子一个不耐,一脚踹过去,正中美人胸口,美人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沾染了地毯上的花朵。 二皇子冷冷地凝视了一会地毯,嘴角轻启,道:“拉出去,杖打三十。” 两个侍卫上前,拖着美人就出去了。 美人凄厉地求饶,哭喊声渐渐远去。 一个娇滴滴的女子,三十大板,会直接要了她的命。 家臣徐仁听着动静老半天没作声,二皇子斜着眼角瞥了他一眼,问道:“还有什么要禀报的吗?” 徐仁摇了摇头,恭谨地道:“暂时就只有这些了。” “嗯,”二皇子闭上眼睛往后仰去,身后的侍女赶紧扶住了,让二皇子靠在身上,二皇子这才懒洋洋地道:“先退下。” 徐仁道:“是。” 弯身行礼,慢慢后退着,出去了。 直到出了门口,他才敢站直身子,转过脸来背对着门口,大步向外走去。 一边走,一边担忧地向刑罚房的方向看去。 被杖打的吴美人他认识,曾经他不小心将二皇子刚刚搜刮来的一幅古画弄破了,二皇子心疼得差点让人打断他的腿。 是那吴美人委婉求情,说快要到端午佳节,不易谈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会损伤自己的福报。 二皇子这才免了他的处罚,让他赔上五千两银子,此事便作罢。 想起这些,徐仁就从心底里感激这位吴美人,他停住了脚步,侧耳向刑罚房听去。 那边传出狠狠的杖打声,和凄厉的叫声,听得人心里直发颤。 徐仁想了想,实在是良心过不去,便转了个身,向刑罚房走去。 …… 天朝,荣国府。 自从黛玉将刚做好的疤痕膏给司棋用过之后,司棋脸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痊愈,且一点疤痕都没有留下,任是谁看,都看不出来她曾经受过那么重的伤。 鸳鸯见了很是羡慕,想到自己手臂上从小就有一道疤,便问黛玉能不能给自己也做一份,买药材的钱她自己出。 黛玉直接安排紫鹃回家去,将剩下的都拿了过来,给鸳鸯和凤姐各送了一份,还剩下一点便送了宝玉。 那次宝玉受伤,腿上的伤口长好以后留下一条很长的疤痕,过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如今那伤口什么模样了,尽管别人看不见,但总归他心里也不舒服。 两个人自小就比其他人亲厚,如今有了能去疤痕的东西,自然也不能落下他的一份。 除此之外,药膏就半点都不剩了。 但凡用过黛玉疤痕膏的人,过段时间之后,疤痕渐渐消失了。 一传十,十传百,疤痕膏的名声就这样传扬了出去。 这天林府就迎来了一个要疤痕膏的人,侯英子。 皇上罚她治好青岚的脸,她也答应了。结果没想到那张脸上的红肿消退以后,耳朵后竟然有一道深深的伤口,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挠出来的。 都过了这么长时间,伤口愈合了,留下的疤痕依旧那么醒目。 公主府不依不饶,到修国公府闹了好几次,给钱都不行,非要把疤痕去掉,不然又要到殿前讨公道。 怕是不怕他们,可是太烦人了。 他们不分昼夜地到门上闹,还在朝堂上鼓动一些人针对修国公。 修国公这个人打架骂人行,耍阴招就不行。跟这些人斗动不动落了下风,白白受人家的腌臜气,还找不到发泄的理由,憋在肚子里天天喝闷酒,侯英子看着都心疼。 青岚说了,如果疤痕去不掉,她也要给侯英子挠这么一下才能心里平衡,否则她准备这辈子和侯英子死缠到底了。 侯英子一个头两个大,要不是爹爹拦着,她就去公主府让青岚挠下拉倒。 昨天听府里下人说,荣国府表姑娘自制的疤痕膏效果奇佳,再久的疤痕都能去的掉。 侯英子当场就急不住了,让丫头送信给湘云和黛玉,想约着她们俩一起到荣国府求药。 没想到送信的丫头回去说,闹了半天大家嘴里的表姑娘就是黛玉,这可把侯英子高兴坏了,第二天天刚亮,就带着银子跑来了。 从上次一起打架之后,侯英子和湘云黛玉的感情直线升温,小姐妹之间说话也不需要像以前那样藏着掖着,侯英子巴拉巴拉把青岚骂了一顿,肚子里的气顿时消了好多。 骂完以后,就见黛玉盯着她直笑,她吐吐舌头,道:“我也知道不好听,你就将就着听啊,等这次事情了了,我好好请请你俩,” “我爹说了,以后再有这种事照样还揍她,不过我爹让咱们找个没人看见的地方,蒙着脸揍,只要别让其他人看见,咱们就可以给她来个死不认账。” 黛玉简直都要笑出声来,修国公到底是太上皇用出来的老臣,连说话做事都随了太上皇,简直是一毫不差。 侯英子见黛玉笑,自己也笑了,道:“你们俩是不知道,我都多少天没这么高兴了,昨晚一听说林妹妹就有我需要的药,啊呀我差点高兴地跳起来。” 旁边带来的丫头也凑趣道:“可不是嘛,我们姑娘连做梦都嚷嚷着要来拿药,好赶紧打发癞蛤蟆去。” 众人哄笑。 侯英子挠了挠头,从丫头手里拿过荷包,往黛玉怀里使劲一塞,道:“给,这是疤痕膏的钱,看看够不够,不够我家里还有。” 黛玉被她这么一掼,顿时觉得手里沉甸甸的,掂了掂手里的银子至少得有上百两,就听侯英子又道:“里面还有三千两银票。” “啊。”就连湘云都吃惊了,“你这是买多少药啊?还三千两银票。” “多吗?”侯英子疑惑,“我听爹爹说,宫里有一种贡品叫碧痕膏,是专门去疤痕的,每一瓶只有鹌鹑蛋那么一点点,就好几千两银子,” “就这样宫里还不是人人都有,每年只上贡三瓶,每次都不够分的。皇上没办法就全留在自己那里,实在是谁受伤了再从瓶子里抠一点出来用,” “前几天我爹爹去皇上那里讨的时候,皇上把瓶子都拿出来给我爹看,确实是没有了,再上贡得等到十月份,那个时候姓汤的早该疯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要防备青岚讹人 “更何况我听说碧痕膏也不是所有的疤都能去,只有那些新的和浅的能去得掉,但凡是时间久点的深点的就不行了,还是能留下痕迹,让人看出来的,” “所以说真要是等到十月份,青岚这个疯子新疤也变成了旧疤,到时候照样去不掉,她照样还得闹腾。” 说罢对着黛玉一俯身,行礼道:“好妹妹,你快点把药膏拿来,我现在一想到她那副疯样子头就大,我得赶紧把药给她送过去,先治好了她的疤再说。” 侯英子说话的工夫,黛玉已经命紫鹃拿过两个精致的小瓶子,里面就是又重新做出来的疤痕膏。 其实就是侯英子不来,黛玉也准备送两瓶给修国公府,她觉得修国公和儿子常年进出军营,身上难免受伤留疤之类的,有了这两瓶药,最起码受伤的时候能及时用上,也算是她对侯英子在风华楼门口维护自己的答谢。 今天听侯英子一说,青岚耳后竟然也留了疤,黛玉皱着眉头想了一会,疑惑地道:“我记得当时她脸上除了肿得吓人,并没有流血的啊,这怎么回到家就又是伤口又是疤了,你们府里有人去看过了吗?” 侯英子一怔,“还真没人去看过,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家,我娘走了以后我爹再没娶。让姨娘去看不合适,我爹怕我冲动直接让姓汤的挠两下把事情了解,也不敢让我去,而我爹又不适合去,” “数来数去都没法过去,还真不知道她这个是真是假。要说起来也是奇怪,她当时之所以脸肿成那样,是因为我给她撒了我家的药粉,” “那种药粉是我爹拿来给兵士用的,有时候需要他们撒在身上装病人骗敌人。那天我正好拿了一点出来玩,就给她用上了,” “但要说下狠手把她脸上头上挠出伤疤,这样阴损的事情我是做不出来的。我最多也就是往她身上招呼了几拳,还往她屁股上踢了好几脚,剩下就是和她互相抓着头发不撒手了,” “反倒是她家的嬷嬷们掐得我胸前到现在都隐隐作痛,这群老虔婆太可恶了,要不是湘云妹妹,我还吃她们的亏了呢,说起这个我真感谢湘云妹妹。” 转脸,对湘云道:“以后谁要是敢和你动手,我也帮你去打架,绝不让你吃亏。” 这姑娘就是这点好,恩怨分明,疾恶如仇。 黛玉打心底里喜欢她。 听到她说这些,知道她把自己和湘云当成了亲姐妹般的信任,黛玉也和她推心置腹,道:“侯姐姐,我心里有个想法,不知道合不合适,咱们一起合计合计怎么样?” “好好,你说。”侯英子十分信赖黛玉,在她眼里黛玉既有本事又不张扬,既有锋芒又不欺负人,别看年龄小,倒好像黛玉才是姐姐似的。 所以黛玉这样一说,不用听什么内容,她就直说好。 黛玉道:“你想办法让人带你去公主府,看看青岚的伤到底是真是假。如果伤疤是真的,你不要把药直接给她,万一你把药都给了她,她用着好,回头再讹你还跟你要怎么办?” 侯英子一听,哎呀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种事青岚这种小人还真能做得出来。 接着黛玉又道:“你不把药给她,但是你保证能给她治好。让她每天到普惠署去,让皇上派一名公公出来监督,让御医给她抹药,” “同时找一个和她伤口差不多或者比她还要严重的人,一起抹药,用的药量一定要相同,这些都要让御医记录下来……” 黛玉看了眼已经听懵了的侯英子,“是不是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 “嗯。”侯英子和湘云同时点点头。 黛玉叹了口气,恨不得点点她们的脑袋,道:“你想啊,你找一个比她伤痕还严重的人,用同样的药。到时候大家都能去疤还行,万一她青岚的疤没去掉,最起码你可以拿那个比她严重的人说话,证明这里面没你什么事了,” “剩下的是她公主府自己的事,尤其还有公公和御医能证明你的清白,不就让她再也赖不成你了吗?” 普惠署是立国之初就存在的国立医馆,不是谁的私产,里面每天都有太医院的御医坐诊,是天朝百姓最信任的医馆。 在那里上药,还有公公监督,不用担心谁从中做手脚,也不存在偏向谁不偏向谁的问题。 听到这里,侯英子和湘云都恍然大悟,不禁对黛玉的心思细腻钦佩不已。 侯英子后知后觉,一个劲的点头,“那就这么办,我这就回去派人去公主府地帖子,让……” 她想不起该让谁陪着一起去公主府才好了。 黛玉也不知道谁才合适,倒是湘云在一旁想起一个人来,提醒她道:“让北静王妃陪着如何?” 北静王妃? 乍听这个称呼,黛玉心里别扭了一大下,低垂下眼眸没有接话。 侯英子却道:“不行,一个是北静王妃身子骨不好,不敢劳动她。再一个青岚觊觎北静王妃的位置觊觎了那么长时间,后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再也不去北静王府了,听别人说是被北静王赶出府的,” “如果这是真的,就以青岚那个睚眦必报的性子,她会对北静王妃有个好脸色才怪。说不定王妃陪我过去,不但起不了缓和的作用,反而还更坏事了呢。” 北静王把青岚赶出府? 黛玉心里一动,不由得想起自己初次见青岚的场景。 假的北静王说不认识自己,从那以后自己对北静王疏离淡漠。 莫非?真的北静王被连累,从青岚那里得知真相后,一气之下才将她赶走的? 黛玉脸上渐渐浮起一抹浅笑,这个谦斋,让她说点什么才好。 伸手从紫鹃手里拿过侯英子带来的那个荷包,递给她道:“把你的钱拿回去,我自己做的膏药,你用多少这里都有,一文钱都不用花。” 侯英子一见,赶紧推辞道:“那怎么能行?你这个样子我以后怎么还好意思来讨药?” 黛玉也学着她的样子,把荷包往她怀里一掼,装作恶狠狠的样子,板起脸来道:“再和我这么生分,以后就不要再来了,哼。” 口气这么恶,眼神却透着心疼。 侯英子的眼睛突然湿润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药膏的名字 “那让谁一起合适呢?”湘云陷入沉思。 想了半天都没想出来,侯英子干脆道:“算了不想了,实在找不到人,让我爹去求皇上,请皇上派御医和我一起去看也行。反正就是去确认一下她是不是真的有伤疤,只要不是陈旧的,管她是不是我干的,我都得给她治了。” 唉,被姓汤的赖上,癞蛤蟆趴脚面,不吓人它恶心人。 以后打架,可要长记性了。 就这样,侯英子带着膏药回了府。 等晚上爹爹回来的时候,侯英子将今天和黛玉商量的事情一说,又拿出药膏来,告诉爹爹这就是林黛玉做出来的疤痕膏。 修国公一听,“外面盛传林家嫡女做出来的药千金难得,她一次送你两瓶竟分文不收。爹爹总觉得这样占人家便宜不好,你娘给你留下那么多好东西,回头你从里面选一件贵重点的,给人家还礼去,知道了吗?” “知道了,爹爹放心。”侯英子觉得自家这老爹真不错,礼尚往来教导的好。 就听修国公又道:“那个什么,汤家女儿的伤一瓶子药足够用,多出来的那一瓶要不爹爹替你保管起来。” 狡黠地小眼睛滴溜溜地往侯英子手里的药瓶子上转,真是越看越稀罕。 千金难得啊,多好的东西。 宫里的碧痕膏还不如这个呢,他去找皇上讨要,皇上抠抠搜搜的,竟拿出几个空瓶子给他看。 那股子小气劲他都不爱说什么了。 想象一下他上朝时将这个比碧痕膏还好用的东西拿出来,那群大臣们眼馋到流口水的模样,顿时觉得自己威风起来。就好像在战场上得到了战利品,自豪得无以复加。 侯英子一看她爹捋着胡子仰天傻笑,就知道她爹又开始做美梦了。 她是太知道自家爹的这副德性了。 战场上养出来的习惯,什么好东西都抢都夺,回了京城照样不改。 这不,又惦记上她手里的膏药了。 说什么好朋友要礼尚往来,是怕以后再不好跟林姑娘要药了? 侯英子没好气没好笑,从丫头青环手里拿过一个盒子,对爹爹道:“给,这是林姑娘送给你和弟弟们的,省着点用。” 打开,里面整整齐齐摆着三瓶疤痕膏。 修国公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不敢相信地擦擦眼睛,我滴个乖乖,大手笔啊。 林姑娘真是太给面了,一人一瓶,一点都不小气,这个女娃值得交。 侯英子啼笑皆非,看着爹爹高兴的模样,心里对黛玉的感激又多加了一层。 修国公珍而重之地打开身后的密室,将药瓶放进去,想了想,又拿出一瓶,对侯英子道:“明日爹爹拿着这药上朝,和皇上论究论究到底谁的药好用。” 他可记仇了。 上次去求皇上赐药,皇上弄了空瓶子给他看不说,还道是天下难得的宝药,岂是谁来求都能有的。 然后就责怪他没教导好女儿,女儿惹了祸自己不想办法,竟敢打皇宫宝药的主意,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如今,他修国公自己也有了宝药,比碧痕膏还要好用的宝药,也该换自己牛皮吹上天,鼻孔往上看了。 翌日。 今天的早朝格外热闹。 修国公这个家伙,竟然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掏出满满一瓶疤痕膏,还献宝似的告诉大家,这就是最近京城里传遍了的比碧痕膏还好用的疤痕良药,千金难得,名字叫做,叫做…… 吹牛忘了打草稿,一时卡了壳。 宝药没个霸气点的名字,怎么能配的上宝药的身份? 一时情急,修国公脱口而出,“名字叫做疤爷。” 所有疤痕见了它,都得叫爷爷,谁敢说不服,疤爷灭了它。 修国公觉得再也没有比自己还要聪明的人了,能想到这么朗朗上口的名字,林姑娘肯定会很感激他。 回头再让英子去讨几瓶药,就当是起名的费用了,不谢不谢。 太上皇还老说他不学无术,只认刀枪,这下他可以在太上皇面前为自己正名了。 岂不知他起的名字把一众大臣给雷住了。 这什么狗屁名字?疤爷,你怎么不干脆叫个吊霸天。 大臣们笑得几乎岔气,围着修国公看他笑话,都问他是不是最近刚学了几个字,学到祖父祖母爷爷爹爹这几个字了。 论起打嘴皮子,修国公严重不是对手,但是论起兵不厌诈,他比谁都得心应手。 就在大臣们的笑声都要顶着屋顶飞的时候,就听见修国公很认真地说了句:“这是林姑娘在太上皇跟前起的名字。” 暗示一下,这名字是得了太上皇首肯的。你们笑什么?是在笑话太上皇没有学识,连个名字都整的这么浅显无知吗? 笑声戛然而止。 大家的嘴巴一时没来得及闭上,就这样僵在了那里。 修国公暗暗在心里擦了一把汗。 真他娘的急中生智,差点被这帮酸掉牙的文人笑话到沟里了。 疤爷,多好听的名字,这帮不识货的酸菜。 话说他借太上皇的名头来吓唬大家,会不会被太上皇狠揍一顿。 当年因为他爱惹祸,太上皇还真没少收拾他。 大臣们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刚才笑话这名字土气跳的最欢的那几个,此时像落了水的鹌鹑,耷拉着脑袋,使劲降低存在感。 人群里响起一个不大的声音,道:“其实这名字仔细品的话,还是蛮有气势的。都说这药效果奇特,能被叫做爷应该也是实至名归的了。” 文臣统统回头,看着这个狡猾的家伙,娘的,刚才你怎么不说,现在一听太上皇首肯过的,赶紧跳出来拍马屁了。 呸,马屁精。 皇上在上面捂着眼,都懒得去看他们。 他现在最好奇的是,修国公手里的那瓶疤爷,真的是林如海的女儿做出来的?药效真的像外面传的那么玄吗? 修国公请他命一名御医陪着,要一起去公主府看青岚的伤口。如果确实是新伤,就请他找一个同样受伤的人出来,一起使用疤爷诊治。 还说这样做的目的是预防公主府耍赖。 反正两个受伤的人同时治疗,如果找来的人治好了而你公主府青岚没治好的话,那就是你公主府的问题,跟药膏和大夫都没有关系。 看你还怎么赖到别人的身上? 第一百八十三章 气死鸟了 想到这里,皇上对胡公公道:“去找一个受伤的过来,朕要看看这药到底有多厉害。” “皇上,”修国公抗议道:“这可是臣好不容易得来的,价值千金,不能随随便便浪费了。” “对,”皇上将胡公公叫回来,“别乱找,要找就找个有点分量的。” 有点分量的? 胡公公斟酌一番,小心翼翼地问:“皇上,五皇子昨天不是受伤了吗,磕在膝盖上留了好多血,太医们都说比以往的伤口都要深,恐怕疤痕会很大,要不……” 五皇子? 皇上皱着眉头,这个儿子不让他省心,这几天一直哭着找皇祖父,侍卫们一个看不住他就躲起来自己玩,然后就从假山上掉下来了。 伤的确实深,疤也不会小,那就五皇子。 皇上点点头,示意胡公公去传旨,此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皇后一听是林姑娘的药,自是一万个放心的,更何况还有萧首辅派来的那两个姑姑守护。 修国公下朝以后就跟着太医去公主府看了看,回来说青岚的伤口确实是新的。 皇上说了,每天的辰时正,大家都到顺河大街上的那家普惠署,那里离皇宫最近,五皇子方便。 不是说得找一个共同治疗的吗?五皇子刚受的伤,比青岚严重多了,两个人一起治疗,不用担心谁家会耍赖。 侯英子赶紧派青环将这个消息告诉黛玉,问明天辰时黛玉能不能和自己一起过去,毕竟这种膏药这么珍贵,怕御医们不会用,反而造成浪费。 黛玉满口答应。 第二天辰时初刻,修国公府的马车就到了林府,侯英子亲自过来接黛玉和湘云,赶车的除了修国公府的车夫,还有林府自己的马倌小猴子。 黛玉给小猴子一张单子,让他去采买一些短缺的药材回来,疤痕膏用的快,需要重新做一批了。 上次做的那些总共出了十几瓶,除了给修国公府的,剩下的本来打算送给外祖母和舅舅,没承想太上皇直接派常公公都抢了过去。 还说她不长眼力见儿,不知道主动给他送,还等着他派人来拿,白心疼她了。 黛玉想起他着恼的样子就憋不住要笑,一抬头,普惠署到了。 五皇子已经早早过来等着,见到黛玉竟然还认得,使劲招手让黛玉到自己跟前来,指指自己的腿,“姐姐看,疼。” 在他的眼里,所有人都是姐姐和哥哥,他自己还是个爱吃糖的小孩子。 黛玉问太医:“伤的重不重?伤没伤到骨头?”他的膝盖包扎得严严实实,从外面根本看不出来什么。 太医道:“骨头没有大碍,伤的是皮肉,只不过伤口很深,当时肉都翻出来了,好容易止了血,才撒上药粉包起来的。” 好像知道太医和黛玉说的是他,五皇子乖乖地不叫不闹,眼巴巴看着黛玉,等他们说完话,才又对黛玉招手道:“我听母后说你会给我治好腿的,是吗?” “是啊,”黛玉笑着点头,“我会给你治好的,但是你要听我的话,一会疼的时候可不能哭知道吗?” “知道了,”五皇子很认真的点点头,道:“我是男子汉,哭什么哭。” “嗤。”两人正说着话,身后却传来一个讥讽的声音,黛玉回头一看,是青岚进来了,旁边还跟着沈氏。 五皇子盯着青岚看了一会,道:“我不喜欢她,她是坏蛋,她骂我傻。” 这个坏蛋经常跟着一个老太婆进宫,在宫里见了他就叫他大傻。 那个老太婆也坏的很,每次进宫都要把母后叫过去教训一顿,父皇就骂母后,母后就哭。 想到这里,五皇子紧张地看着青岚,怯生生地问黛玉:“她来干什么?咱们可不可以把她赶出去?” 沈氏和青岚翻了翻白眼,不耐烦地对御医道:“还不抓紧点?” 御医赶紧请青岚和五皇子各坐一边,将两个人伤口上的包扎打开。 五皇子的伤口明显比青岚要严重的多,伤口周围的血迹还没有擦干净,肉依旧往外翻着。 而青岚的已经完全愈合,只不过愈合之后的疤痕看上去有些可怕,就好像在白皙的皮肤上趴着一条紫色蜿蜒的蜈蚣,狰狞而又令人倒胃口。 尽管是在耳后,但是因为延伸向下,耳朵和头发也没有完全挡住,还是能看出来的。 黛玉却皱起了眉头。 伤口如此深又长,如果是打架那天弄出来的,早就满身鲜血,模糊一团了。 可她明明记得那天大家都没流血,只是一些互相用拳头捶出来的青紫,除此以外没有任何的外伤和内伤,又哪来这么大的伤口? 御医们都等着黛玉拿膏药出来,见她在发愣,不禁奇怪地喊道:“林姑娘?林姑娘?” "哦,"黛玉晃晃脑袋,从紫鹃手里接过药箱,拿出一瓶换了包装的消毒水给五皇子消毒清创。 一旁的御医用同样的方法从同一个瓶子里沾着消毒水,也为青岚消毒清创。 其实青岚已经不需要这一步,但是为了公平起见,用一下也无妨。 接着,黛玉拿出疤爷,想起这个名字她就乐呵,没想到修国公如此幽默,给她的药起了个这么威武霸气的名字,好喜欢。 用一根棉签沾着疤爷,黛玉仔细向五皇子的伤口上抹去。 御医有样学样,也用棉签沾着疤爷,往青岚耳后的疤痕上抹去。 刚才清创的时候五皇子疼得都快把嘴唇给咬破了,但是他硬忍着,楞是没让眼泪掉出来。 黛玉安抚的摸了摸他的头发,五皇子抬眼看着她,苍白的嘴唇轻轻一动,问了句:“姐姐,我是不是很勇敢?” “是啊,”黛玉蹲下来,让湘云帮忙为他抹药,自己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果,递给五皇子,道:“你今天非常勇敢,这是为了奖励你,特意为你做的枇杷糖,尝尝。” 五皇子的眼睛瞬间睁大,高兴地接过来,一边往嘴里添一边道:“枇杷糖是什么?我没吃过,谢谢姐姐。” 黛玉刚要说话,沈氏那边已经不满意地喊叫起来:“公公记下来,五皇子比我家青岚多吃了一种药。” 药?什么药? 黛玉无语地看着手里的枇杷糖,往御医手里一递,道:“给,药,爱吃不吃。” 真是小人之心。 就连御医都很无奈地对沈氏道:“夫人放心,这的确是用枇杷膏熬出来的一种糖……” “别和我说这个,我又不是大夫,我哪知道你们说的是真是假?”沈氏一边说,一边从御医手里拿过一颗糖,也递到青岚嘴里道:“吃,万一是药呢。” 所有人,包括普惠署里的人,全都无语地看着她,不想和她多说话。 屋顶上的两只乌鸦气得直喘粗气,这老娘们真特么邪性,一会无论如何得想点办法整整她,简直气死鸟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青岚受伤真相 第一天的治疗就这样结束了,五皇子听说太上皇在林府,非要跟黛玉一起回去。 但是沈氏怀疑黛玉想把五皇子带回去开小灶,坚决不同意,皇上派来的公公只好出面将五皇子拦下。 五皇子忍了好久的眼泪终于掉下来了,黛玉和侯英子哄了好久,承诺以后天天过来给他亲自上药,这才哭哭啼啼地跟着宫人回了宫。 黛玉唏嘘。 侯英子唏嘘。 就连屋顶上的那两只乌鸦也唏嘘。 太可怜了,这孩子看着不咋精神啊。 那老娘们连这样的孩子都欺负,真是生孩子没p眼,不,生孩子俩p眼。 王八蛋,跟着去她家看看,怎么滴得想办法作弄作弄她。 乌鸦飞在沈氏的轿子上空,遇见同在大黑麾下的其他乌鸦,托它们带个话,它们去趟公主府,认认路,为接下来的小动作做准备。 公主府比林府大多了,俩乌鸦认了沈氏院子以后,就满公主府溜达起来。 东瞧瞧西望望,鹦鹉,画眉,百灵,金丝雀…… 公主府竟然养了这么多鸟,一只只待在笼子里,风刮不着雨淋不着,养尊处优,吃香喝辣。真它娘的不公平,明明乌鸦才是世界上最聪明的鸟,人类竟然这么不识货,竟然不肯养乌鸦,呸。 两只乌鸦愤愤不平,一边骂娘一边飞,被一只金丝雀听见了。 金丝雀柔婉地开口,向两只乌鸦招呼道:“两位大哥,下来歇息会。” 乌鸦一楞,看了眼金丝雀。 精致小巧的一小只,毛发靓丽,仪态万方,正站在雕刻精致的笼子里面,可怜兮兮地从栅栏里往外看。 那哀怨的小眼神,哎呀我的妈耶,两只乌鸦受不了了。 赶紧落下来,站在笼子旁边的树上,其中一只对着金丝雀拱了拱翅膀,“久仰久仰。” 另一只悄悄推了它一下,“是这样说吗?” “呃,”这一只也有点懵,“我不知道啊,我看人们都这样说话。” 不会是学得不像,在美鸟面前丢脸了? 偷偷看一眼金丝雀,那小鸟儿也正崇拜地在看着它们,“两位大哥这是要往哪里去?” “随便飞飞……” \"过来整人……\" 两鸦同时开口,说的却不是同一个答案。 金丝雀不在意地笑笑,说起了另一个话题:“刚才听大哥们说羡慕笼子里的生活,听的我心里好难过。大哥们是不过不知道,只要过一天,你们肯定都受不了,” “看着好像在笼子里有吃有喝无忧无虑,可是我却永远都不能飞了,每天就这样被挂在树下,从笼子里看你们在蓝天下飞翔,真是羡慕得紧,这笼子里的日子太难熬了……” 说着说着,话音低落下去,神情很是落寞,看得乌鸦们心内凄然,都不知道该怎样帮帮它才好。 乌鸦正要开口说话,就听见那边门帘子一响,两个女人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前面那个一边走一边对后面的说道:“那个小贱蹄子竟然真逼得侯家给她诊治去了?” 后面的紧跟一步,道:“主子是不知道,听说用的膏药还是林家姑娘刚做出来的呢,都说药效比碧痕膏还要好,保不齐还真能给姑娘将疤痕去掉。” “她算你哪门子的姑娘,”被叫主子的那个睨了后面丫头一眼,“这小贱人每次在府里见到我,不是辱骂就是唾弃,不光是在府里不给我留情面,就是当着来府里的客人们,也一口一个姨娘的叫我,这不是成心糟践我吗? “要不是舅妈护着她,我早就想个法子弄死她了,还容得她这么蹦跶?” 丫头赶紧俯身,道:“奴婢怕叫她贱人叫习惯了,被有心人听见了给夫人惹麻烦,所以才叫她姑娘的,夫人莫怪。” 鸟儿们都听着了,互相看一眼,乌鸦问金丝雀,“这人是谁啊?怎的就气成这个样子?” 金丝雀悠悠地叹了口气,道:“这是府里的钟夫人,老爷的表妹,前不久不是抬平妻了吗?结果沈夫人和姑娘照样拿她当下人,人前人后也不给她留脸面,她这是恨上了呢。” 而钟夫人那边依旧愤恨不平,对身后的丫头说道:“这小贱人居然到处宣扬我婚前就和表哥不清不楚,恨不得所有人都背地里嘲笑我,每每想起这些,我都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 “奈何我的力量有限,好容易有你来帮我,结果还错失良机了。唉,合该她躲过这一劫,只有下次再说了,总之不管用什么方法,我也要让她没有安生日子过。 钟夫人恨得牙齿都要咬下来了。 那天青岚回府被打成猪样,钟夫人兴奋地差点跳起来,正好自己的心腹丫头柳儿懂点拳脚功夫,便想趁着青岚受伤动点手脚。 结果等到半夜都没找到机会,眼看着天快要亮了,青岚在丫头们的搀扶下出来如厕,柳儿便冲着她的膝盖扔了块石子。 青岚的腿一疼一软,一下子向后仰去,好巧不巧耳朵正碰在一棵尖利的矮树杈上,当场就将耳后划了一个大口子,血流如注。 此事惊动了公主府所有的主子,扶着青岚的丫头差点没被打死。但是事已至此,抱怨再多也没有用,后来沈氏出主意,将青岚的伤口全都赖到修国公府身上,必须让修国公府包治包好,治不好就跟他们没完。 这才有了修国公府到处找药膏为青岚诊治这一出。 两只乌鸦听金丝雀说完,当场惊得目瞪口呆。 我的个天啊,它们只是想来搞个破坏,拉几泡屎在那老娘们头上就行,没想到无意间得知了这么大的秘密。 原来这家的姑娘是在自己家里伤着的,赖上别人不说,竟还敢这么理直气壮,对谁都龇牙咧嘴。 就连她那个娘都是,好像谁欠了她们似的,拽的二五八万。 人类竟然可耻到如此地步,赖别人都赖的如此理直气壮,刷新了它们鸦类的认知。 两只乌鸦当即决定,屎改天再来拉,现在需要的是立刻回去,得把这个消息赶紧告诉主子才是。? 第一百八十五章 吃相真难看 乌鸦们展翅就飞,刚飞上枝头觉得不好,又调转回去,对金丝雀打招呼道:“我们俩回去一趟办点事,改天再过来找你玩。” 想了想,又道:“你要是想出来的话,我们就帮你把笼子打开,不用怕。” 这样的事情对金丝雀来说太过突然,它那个小脑袋瓜子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是楞楞地盯着这俩乌鸦,磕磕巴巴地道:“我,我,再想想……” “好,你考虑一下,下次我们再过来找你,回见啊。”乌鸦不再啰嗦,腾空而起飞走了。 金丝雀的眼睛一直盯着它们飞走的方向,嘴巴嗫嚅了两下,久久都不说话。 乌鸦一回府就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大黑,大黑一听这还了得,赶紧去找黛玉,听说黛玉被人请去了荣国府,又接着往荣国府飞去。 黛玉是被贾母叫来的。 但是等在贾母屋里要见她的人却有邢夫人王夫人和尤氏她们。 见到黛玉进来,别人还没说什么,邢夫人先不高兴地怪起黛玉来,道:“想请姑娘过来一趟可真不容易,得拿出老祖宗的名头来才好使呢。” 刚才她们都在贾母屋子说话,特意将话题往黛玉刚做出来的膏药上面引,结果贾母置若罔闻,邢夫人便对鸳鸯说,“去给林姑娘送个信,就说老太太想她了,让她过来说会子话。” 然后转过脸来,讨好地对贾母道:“媳妇们也就是好奇,想听林丫头讲讲这里面的故事,可是林丫头又忙的很,除非借老太太您的面子,其他人真未必能把她请过来呢。” 贾母看都不看她,当着面就敢先斩后奏,擅用自己的名义,事都做完了还找什么借口? 要不是自己也想让林丫头来一趟,会允许她们这么放肆? 总共林丫头就做出这么点好东西来,这一个二个便都眼红惦记上了,与其等着她们以后私底下难为林丫头,跟她要东西,莫不如今天将林丫头喊过来,当着所有人的面杜绝她们的贪念。 长辈没点长辈该有的样子,合该好好教训教训。 鸳鸯看着老太太不说话,贾母一摆手,“去,让林丫头过来。” 黛玉就这样过来了。 一进门先给贾母行礼问安,又一一给舅母们行礼,这才坐到贾母身边,对邢夫人的指责没有回应,只是微微笑着,静等她们开口。 从进门的时候她就觉察到今天的气氛有点不一样,邢夫人等人盯着她的眼神让她很不舒服。 幸亏自己当初决定搬出荣国府,不然就这样的一群事妈,那日子想清净都难。 果然坐了没一会,舅母们就七嘴八舌地问起黛玉疤爷的事来。 邢夫人先道:“听外面人说姑娘自己做出一种能去疤痕的膏药,那效果竟然比宫里的贡品都要好,怎么也不见姑娘孝敬老太太几瓶?” 黛玉刚要说话,贾母扯了她一下,让她先听贾母们说。 就听王夫人也跟着道:“就是,得亏姑娘还是在我们家长大的,尽管不姓贾,可也待着比嫡亲的姑娘还要好。可如今姑娘本事大了,自己制出来的神药竟都不舍得送老祖宗这里来几瓶。真是不想便罢,想起来都让人心里有点凉呢。” 她早就说过,这丫头是个白眼狼,看看,真的被她说中了。 王夫人邢夫人对视一眼,说这么多,其实都是想要黛玉的药,还得是她主动说出来要送她们才行。 尤氏在一旁如坐针毡,真后悔自己跑这一趟来多嘴。 本来她是过来闲聊天的,说的无非是京城里最近发生的新鲜事和各种小道消息。 说着说着想起今天贾珍告诉她的一件事来,便对邢夫人道:“咱们府上林大姑娘刚做出一种膏药,听说价值千金,比贡品都难得,你听说过没有?” 邢夫人一听就上了头,“没听说过啊,真的假的,什么样的膏药还能价值千金?” 尤氏得意地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林丫头做的这种药据说能将陈年旧疤都祛除掉,还不留痕迹呢,效果比宫里的碧痕膏都好,你说它值不值千金?” 一席话说得邢夫人瞪大了眼睛。 碧痕膏她听说过,每年总共上贡三瓶,宫里的贵人们都不够用。至于宫外的人是连想都不敢想的,能听到这个名字都算是有点身份的了。 如今黛玉做出来的膏药竟然比碧痕膏还厉害,要真是这样的话,价值千金也不是不可能。 她的脑子里瞬间闪出一个念头,必须让黛玉送几瓶过来,必须的。 这事不能光自己一个人来要,得拉一个合伙的才行,到时候法不责众,贾母总不会拿自己做筏子。 想到这里,邢夫人赶紧命人将王夫人也喊了过来。 王夫人一听,心道难怪袭人说自从宝玉用了黛玉送来的膏药,腿上的疤痕明显消失了,当时自己还觉得是其他药起了作用,竟没想到还真是那瓶膏药的效果。 正暗自思忖,就听见尤氏又说起黛玉拿这膏药送给国公府嫡女的事来。 越听越忍不住,当场就骂起黛玉来:“在我们府里养了这么多年,竟是养了个白眼狼。有了这么好的东西,我们这些个正经主子都没见过,反而先去给了不相干的人用,” “难道我们就该让她白吃白住不成?不行,让人将她喊过来,就问问她眼里还有没有这些个长辈,难不成养大她的长辈还不如外人亲厚就是了?” 尤氏听到这里一下子明白了邢王二夫人的意图,脸色瞬间变得很尴尬,不愿意跟着她们趟浑水,便想告辞离开。 结果邢王二人直接将她一起拉到贾母屋里来,坐下便开始旁敲侧击在贾母面前打听黛玉的药膏了。 说来说去,还是在打着关心的幌子,算计人家的东西。 贾母一眼就看穿她们的心思,二儿媳自大傲慢,而大儿媳差点把贪婪两个字写在脸上了,两个人的吃相实在是难看。 只剩下尤氏什么都没有说,在那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第一百八十六章 不患寡而患不均 等到她们都说的差不多了,贾母拍了拍黛玉的手,道:“找你姐妹们玩会去,半个时辰以后再过来罢。” 黛玉起身行礼退下,知道外祖母有话要说,不想让她听见。 等到黛玉出去以后,贾母才放下手里的茶盏,拿着帕子擦了擦嘴角,慢慢地道:“说起林丫头到咱们府里来住,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时林姑爷其实是倾向于让林丫头住自己家房子的,” “你们比谁都清楚林家有没有钱,当初你二人千慈万爱的在我面前保证会对林丫头好,我才将林丫头接到咱们家里来养大,” “长在府里的这些年,哪一年林姑爷不提前派人将银子送过来?哪一年不是除了林丫头的使费,人家还按门按户地都送了银子,你们收银子的时候难道都忘了不成?” 贾母左右横了邢王二夫人一眼,语气冰冷地道:“趁着我还没老糊涂,我把这些账掰扯给你们自己听。林丫头在咱们府里住不假,可是却一点也没动着咱们府里的银子钱,” “反倒因为她住在这里,咱们府里多出了上百亩地和几个繁华地段的铺面,这些都是林姑爷借着林丫头的名义送给府里的,公账上记得清清楚楚呢,” “你们都是当家主事的人,府里凭空多出了这么多来钱的地方,你们不可能不知道。我且问你们,是有这么回事不是?” 两位夫人不答话,只低头瞧着自己的脚下。 贾母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你们口口声声养大了林丫头,我且问你们,她是吃你的了还是喝你的了?不就是住了我的屋子几年,就被你们动不动咬着府里养大的来拿捏她。在拿捏她之前你们有没有好好想一想,林姑爷送的这些个铺面,够不够养十个林丫头了?” 说到最后,贾母的声音已经因为声嘶而力竭起来,“我老婆子还没死,也没糊涂到不知事,往后谁要是再在林丫头面前拿着这几年的养育来压她,别说我当着众人的面不给你们留体面,” “人家把孩子放在这里,你们反倒跟着腰包鼓起来了,这些年从林丫头身上刮了多少油水,真打量我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 “你们不会以为这府里就你们最聪明?惹急了我和你们从头算算,看你们给我吐出来还是不吐出来!” 她的林丫头,孝顺又贴心,她都不舍得说句重话,什么时候轮到这群贪财鼠目的东西来糟践了? 更何况要是让北静王知道的话,他能饶得了她们? 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 “你们过来,无非是听说林丫头做出了什么厉害的神药,你们便想着来分一杯羹。我且问你们,林丫头做药的时候,你们是送过她原料呢还是帮过她熬药?要是什么都没有,你们又哪来的脸跟她开口要?” “钱钱不出,力力不出,想仗着长辈身份要点子东西,就该有个要东西的态度。结果可倒好,一见面二话不说先给她来个下马威,合着是拿了她的东西还好像是她欠着你们的了,” “我老婆子活了这么大年纪,竟也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嘴脸。你们这些作为要是传出去,人家会笑话我老太婆不会教导儿媳呢?还是会笑话你们把娘家的贪婪带了过来?” 说到这里的时候,贾母的情绪很失落,眼看着一代不如一代,她竟然有一种无力感。 这一番话将邢夫人和王夫人说的,闹了个大大的红脸,就连尤氏在一旁也跟着脸红到了脖子里。 真后悔自己多嘴,以后可得长点记性,免得被这两人连累,在长辈和小辈面前都没了脸。 黛玉从贾母屋子里出去以后,没有去找探春她们,这个时候应该都在读,她只想一个人安静地歇一会。 刚在廊下坐好,就听见半空中响起嘎嘎的叫声,“主子,主子,有大消息。” 黛玉抬头一看,“大黑?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大黑急得都要不行了,“主子,刚才两个兄弟从公主府得到消息,那个青岚,她的伤竟然是在府里弄出来的,是她府里的平妻钟夫人……” 大黑一五一十,把两只乌鸦听来的消息全都告诉了黛玉。 黛玉这才恍然大悟,难怪今天看到青岚的伤口时,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原来猫儿腻出在这里。 可是这种事情没有证据,侯英子认都认了,该给青岚治疗还是得给她治疗、 这口窝囊气就先受着,指不定什么时候便讨回来了呢。 坐了没有多一会鸳鸯出来喊黛玉,黛玉回去一看,舅母们竟然都离开了。 她疑惑地看着外祖母,“舅母们不是还找我有事吗?” 其实她们说了没几句话她就听明白了,舅母们是想要她的疤爷膏。 就是她们不说,她也打算每家送两瓶的,今天已经让小猴子将药材都买了回来,正准备再熬制一批,结果就被她们给叫了过来。 贾母拍拍她的手,将人都支出去,叮嘱她道:\"既然东西贵重,就不要随随便便谁都送,小心别人不领情反而还觉得你这膏药来的容易呢,” “岂不知秘方和原材料都价值不菲。外祖母用了一辈子药了,就是用鼻子闻也能闻出来里面有那么多昂贵的药材。更何况还有熬制的过程,还有制成膏体的过程。你不是要自己开铺子吗?这药膏要是放在铺子里卖,你得记着,工夫也是钱,\" “换算成本钱,就不能再动不动往外送了。你这孩子也是大手,要是我早点知道叮嘱你一下就好了。如今你看见了,有的人心里不平衡了,觉得你能送别人就能送她,” “要不怎么古人都说不患寡而患不均,这些事情都得有个老练的在眼前时刻提醒着你才对,我送你的那个安嬷嬷干什么去了?难道不知道劝解着你吗?改天你把她叫过来,让我狠狠骂她一顿。” 黛玉一听赶紧解释道:“外祖母说的话我都听进去了,您说的都对,我以后一定改。就不要怪安嬷嬷了,我做药的时候任何人都不能靠近,她也不知道我做了多少膏药,也不知道我送了多少人。是我刻意瞒着的。”? 第一百八十七章 鸦大和鸦二 贾母一听,没来由地心里就酸了一下,“没个娘亲在眼前,连个教导你的人都没有,唉。”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替黛玉操心起开店的事情来,“你那店铺快收拾好了?” “是。”黛玉道。 “准备什么时候开始?我提前给你准备几个掌柜和伙计过去,你年龄小,手里得用的人不多,尤其是知根知底又可靠的人不多,先从我这里给你几个,回头你自己也要学得收买人心,不然以后到了北静王府……” 贾母的话戛然而止。 黛玉的脸腾地就红了。 …… 第二天又是同样的时辰,侯英子过来接上黛玉和湘云一起向普惠署走去。 路上黛玉就将昨天乌鸦传回来的消息告诉了侯英子,并且一再地告诫她要隐忍,不就是让青岚用点疤爷膏而已,咱们用得起,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早晚有她吃亏的时候。 黛玉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从昨晚开始,她就把那两只探听消息的乌鸦派到公主府常驻了。 让它们注意那位钟夫人的一举一动,黛玉总觉得这个人不应该这么消停,保不齐在憋什么坏招呢。 而她派乌鸦过去,一是监视公主府的动向,尤其是钟夫人的动向,二是在钟夫人对青岚做什么的时候,相应的推波助澜一下。 比如,她将药粉绑在乌鸦的脚腕上,就等合适的时机,给青岚下在药碗里。 这次的药粉不具传染性,无非就是喝了以后能让人癫狂,不停地癫狂…… 普惠署到了,五皇子早早就在等着她们,一见黛玉从马车上下来便从里面跑出来,拉着黛玉的手道:“姐姐,你给我带糖了吗?那糖真好吃。” 后面的湘云笑着道了句:“真是个馋包,林姐姐不光给你带了糖,还带了小点心呢,只要一会上药的时候你不哭,这些东西都给你。” “真的吗?”五皇子高兴地跑到湘云身边,又拉起她的手,认真地道:“我肯定不哭。昨儿个回去母后问我疼不疼,我还说不疼呢,不信你问吴姑姑。” 被叫做吴姑姑的侍女上前,对黛玉她们行了个礼,道:“皇后让奴婢代她向姑娘们道声谢,昨天五皇子用了药以后一直到晚上都没再喊疼,而且睡得也香甜。一觉睡到天亮,醒来就吵着要早点过来,再也不说不让上药的话了。” 五皇子被赞扬,脸上露出得意的笑,盯着翠缕手里的提盒不动了。 这里的几个丫头,紫鹃手里的是药箱,青环手里什么也没拿,只有翠缕手里那个提盒像是装点心的。 盒子里的香味飘出来,大家都闻到了。 五皇子咽了咽口水,对湘云道:“我早上没吃饱,饿了,”然后又咽咽口水,指着翠缕手里的提盒:“可不可以先吃块点心再上药。” 湘云笑着点点头,道:“吃,这是我给你做的,你尝尝好不好吃,好吃的话再给你做。” “真的吗,谢谢姐姐。”五皇子高兴地回道。 那副乖巧的样子连侯英子都想保护他,刚才吴姑姑上前说话的时候侯英子就看出来了,吴姑姑是个练家子,吴姑姑身旁的那位姑姑也是练家子,想来皇后不放心,在五皇子的身边放了高手保护。 几个人正在门口说着话,青岚的马车也从那边过来了,五皇子一看见她,下意识地就往黛玉身后钻,拉拉黛玉的衣袖,道:“姐姐咱们进里面去。” 青岚下马车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群人护着五皇子,站在普惠署门前,示威似的看着她。 撇了撇嘴,大家各走一边,进了里面。 又开始上药了,今天都很消停,谁也没叽叽歪歪,只不过五皇子吃东西的时候,沈氏依旧照样拿过来给青岚吃,生怕点心和糖里面加了药,她的女儿吃不到。 没过多一会,大家就安安静静地上完了药,五皇子带上分了一半的点心和糖,噘着嘴走了。 另一半自然是让青岚带走了。 公主府缺那口吃的吗? 不缺,她就是成心让别人心里不痛快,只有这样了她心里才痛快。 昨天在公主府立功的那两只乌鸦已经在金丝雀顶上的那棵树上住了下来。 从今往后它们俩也有了名字,是黛玉给起的,叫鸦大和鸦二。 名字听上去有点土,但是想想丑娃,它们又觉得主子对它们算是厚爱的了。 从昨天过来的时候起,鸦大和鸦二就开始对着金丝雀撩骚。 知道自己长的不好看,但是架不住脑子聪明,于是,鸦大提议给金丝雀把笼子打开,和鸦二一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用坚硬的长喙将笼子外的插闩拔掉。 金丝雀自由了。 试探地把脚伸出来,鸦大飞在半空中,鼓励它道:“来啊,出来啊。” 金丝雀展翅一飞,差点没飞好,掉到地上。 好久没感受到飞翔的滋味,都忘了应该怎样扇动翅膀。 重新再来,一下,两下,这次终于飞起来了。 柳儿从屋子里出来,一见鸟笼门大开,金丝雀在树上飞翔,连忙喊道:“夫人,雀儿飞走了。” 钟夫人闻言从屋子里出来,抬头看了看飞得正起劲的金丝雀,嗟叹一声道:“让它去,以后不用关笼子,想走就走,等它在外面找不到吃的就回来了。” 谁还不是个金丝雀,要不是在外面不好活,她也犯不上在这受这口鸟气。 昨晚又被沈氏叫过去骂了一顿,说大姑娘受伤也没见她心疼,说她就是个狐狸精,除了讨好老爷外一无是处。 告诫她别以为有老爷撑腰就觉得自己的个角儿了,该过来伺候大姑娘就伺候大姑娘,不然断了她的食用,饿死拉倒。 钟夫人眼神暗了暗,回来以后和柳儿嘀咕到半夜,今天趁着青岚去上药的工夫,派柳儿出去了一趟,这是刚回来将买好的东西藏起来,就看见金丝雀飞走了。 接下来的日子依旧是每天都到普惠署上药,青岚的疤痕慢慢消退,而五皇子腿上的伤口尽管比青岚的严重,但或许是从开始就用了黛玉膏药的缘故,反而没有出现青岚那样的紫色蜈蚣状疤痕。而是伤口处开始愈合结痂,只剩下结痂处的颜色还有些明显而已。? 第一百八十八章 互相算计 青岚母女俩的心里又开始不平衡了。 五皇子那么重的伤口,和青岚两个人同时使用疤爷膏,五皇子的伤口应该比青岚晚几天好才是,怎么可能会同步变好? 定是她们背地里给五皇子开小灶了。 沈氏回去分析给老公主听,老公主越听越觉得有道理,只是如今没有了进宫的腰牌,于是便托人带话给皇上,说修国公府阳奉阴违,敢在皇上派去的公公眼皮底下捣鬼。 皇上问了一下没问出点什么,反而无意间得知黛玉的膏药竟然效果神奇,连陈旧的疤痕用了都能消退,还不用耗费太多时间,一时对这种膏药感起兴趣。 不仅没有责备她们,还命宫人给黛玉送了些贵重药材,让她帮忙制点膏药送进宫使用。 自此,黛玉的疤爷膏名声大噪,公主府没能达到黛玉受罚的目的,反而帮着做了一拨宣传。 公主府。 青岚几乎都要气疯了,怎么这群贱人就越打越旺,难道真的她命里和这帮人犯冲? 她不服,真的不服,明的不行,那她就来暗的。 再来上药的时候,青岚自己也带了点心了。 点心的香气从进门的时候就到处飘,五皇子咽了好几次口水,眼巴巴地看着青岚大吃特吃,实在忍不住,小声问青岚:“我可不可以和你换着吃。” 他今天从宫里也带了点心,但是不如青岚的香,提出这个要求以后他就忐忑,生怕青岚不同意,便又解释道:“我从宫里带来的点心是御厨做的,只不过我已经吃过好几次不稀罕了,不是因为不好吃才换你的。” 青岚嫌弃地看了眼吴姑姑端过来的点心匣子,想了一下,道:“这种点心我倒是没吃过,看在御厨的份上就和你换一换。” 说着,示意丫头将盘子送过去,两人端着换来的点心大快朵颐。 五皇子三下五除二将点心吃到肚子里,意犹未尽地对青岚道:“明天还换不换了?” 青岚睨了他一眼,理都没理他,闭上眼睛养起神来。 因着这几天他们的伤口早就已经愈合消退,只剩下走过场抹药而已,所以黛玉和湘云已经不用天天过来,只有一个大咧咧的侯英子在一旁陪伴。 侯英子见青岚不理五皇子,撇了下嘴哄五皇子道:“姐姐明天给你带点心,咱们不稀罕她的。” 五皇子大惊失色,赶紧摆手道:“不要不要。” 这个姐姐的点心太难吃了,上次好容易吃掉一块,差点连隔夜的饭都吐出来。 姐姐还说是她自己亲手做的,好可怜她家的亲人哦,要忍受这么难吃的点心。 三天之后,五皇子的伤口开始出现红肿现象,不等太医查看一番,五皇子竟昏迷了。 接着是青岚也昏迷了。 查来查去,都查不出问题出在哪里。 要说两人共同使用过的东西,无非就是最近天天涂抹的疤爷膏。 可是都涂抹了这么多天,要昏迷早就昏迷了,何至于等到今天? 此事一时查不清,传得沸沸扬扬,众人说什么的都有。 有说毕竟那膏药时间太短经不起检验的,有说青岚连累了五皇子的。 言外之意人家想害的是青岚,五皇子好无辜。 青岚在府里直骂娘。 她是给五皇子下药了,但那药下在点心里,而且是做了记号的,等五皇子吃了那盘点心,也得三天后才会伤口红肿。 除此之外她没动别的手脚啊,她只想让所有人都知道黛玉的药膏不好用而已,怎么五皇子就昏迷了? 关键是她自己怎么也昏迷了? 昏迷这件事可真的不是她本人干的。 …… 黛玉就这样被皇后的人请进宫了。 五皇子昏迷,伤口处红肿,她这个提供药膏的人总得给个说法。 宫里的嬷嬷一来,黛玉的心就一直忐忑,到了皇后宫殿,也不敢抬头看。 皇宫里的人她可摸不透,谁知道一个两个的心里都装着些什么呢,那心眼子比筛子眼都多。 她好心给人治病,没说得多大的功劳,反而还惹来一身骚。 她都不知道说点什么好了,还是缩着,免得一个不小心,又掉坑里了。 见过礼,黛玉便低头站在那里,一声都不吭,等着皇后向她发难。 谁知道皇后将人都支出去之后,从宝座上下来了。 一到黛玉身边就拉起她的手,笑道,“林姑娘无须如此紧张,本宫叫你来,是有事想要拜托你。” 嗯? 不是找她算账的? 黛玉奇怪的看了眼皇后,发现她眼睛有点红,好像是哭过。 就听皇后道:“皇儿的伤口有些红肿,我想请你帮忙看看弄点药吃,我知道不是你药膏的关系,因为吴姑姑亲自看到青岚给皇儿吃了带毒的点心……” 带毒的点心? 黛玉被皇后的话吓了一大跳,知道带毒还让五皇子吃? 她听着糊涂,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皇后叫吴姑姑自己跟黛玉说,黛玉这才知道,原来她没过去的那两天,青岚带了点心到普惠署,五皇子馋不过便换青岚的点心来吃。 尽管那盘子点心青岚也吃过,但吴姑姑还是不放心,便在五皇子吃的点心里,每一块都掐下来一点点,偷偷藏在袖子里,没让青岚发现。 等到将带回来的点心渣子一查验,果然发现一块带了药的,只不过这种药的作用是让伤口恶化肿胀,对人的生命倒是没有什么损害。 皇后请黛玉过来就是想问问黛玉,有没有消除肿胀的,免得五皇子的伤口看着吓人。 至于五皇子昏迷的事情,皇后和吴姑姑都没提,黛玉也不敢多问一句了。 人家让她治什么她就治什么,没让她治的她一概别打听,也别往身上揽。 青岚打死都想不到,自己的把戏被人识破,吴姑姑只需要手指一弹,就神不知鬼不觉地也将药下到了她的点心里。 吴姑姑的这种药很厉害,两个时辰后晕倒就两个时辰,绝对不会拖太久。 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敢往皇子身上打主意,只还她点晕厥粉算是轻的,过几天再送份大礼给她。 作为女暗卫当中的佼佼者吴姑姑来说,自己保护的人在眼皮子底下被人下药,这是对她职业生涯的挑衅和侮辱,她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不给对方点苦头吃,她就不姓吴。? 第一百八十九章 青岚魔幻了 第二天,萧首辅请来的名医替五皇子做了检查,然后告诉大家,五皇子昏迷以及肿胀与林姑娘的药一点关系都没有。是普惠署里这几天熬制一种汤药,那浓浓的蒸汽和当天吃的点心相克,准确地说是产生了一种酒一样的东西,暂时醉倒了而已。 至于青岚,当天也吃过那种点心,定是和五皇子一样了。 青岚一肚子火闷在心里,倒还倒不出。 什么醉倒?什么酒一样的东西? 真能扯淡。 自己当天又是恶心又是拉肚子,连着三顿吃不下饭,酒能把人搞成这个样子吗? 想对外说不是这么回事,又找不到更合理的解释,总不能咬死了说膏药不好,那样太刻意,反会让人怀疑到她头上,只得假装什么也不知道,让普惠署的人赔了不是便罢。 如此过了几日,五皇子和青岚的伤疤终于在太医院医正和胡公公的见证下,以半点痕迹都没有的效果,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 黛玉的膏药再一次声名远扬。 而胡公公也同时宣布,公主府与修国公府的这桩过节就此揭过,往后谁也不许再提。 小姑娘们打架,还闹到了朝堂上,传出去不怕人笑话。好像皇帝有多闲似的,一天到晚净管他们这些鸡毛蒜皮的破事了。 当晚,公主府汤青岚为了庆祝疤痕消除,高兴地多喝了几杯果酒。 结果喝得醉眼蒙眬,跑到钟夫人住的院子外面破口大骂,将钟夫人骂的差点自尽。 汤显淙一气之下打了青岚两巴掌,脸都打肿了,沈氏连夜找了大夫来开药消肿。 却不料青岚喝了药以后就像被什么东西附体了似的,变得癫狂而又魔幻。 魔幻到了在府里到处乱逛,而且整夜嚎叫的份上。 开始的时候都以为她是被打委屈,再加上喝了酒有醉意,是难受想吹吹风而已。 直到她非要爬假山非要爬树,谁也拉不住的时候,仆妇们才意识到不对劲,赶紧爬上去拉她。 结果她在假山上和大家玩起了躲藏,脚下一个落空,从上面摔了下来,脸一下子着地,摔得头破血流,额头上伤的最深,眼看着骨头都露出来了,血也流得满脸都是,瘆人的很。 沈氏心疼地几乎要昏死过去,当晚就杀到钟夫人院子,要跟汤显淙拼命。 如果不是他打女儿那一下,女儿也不至于大受刺激非得晚上在院子里透气。 汤显淙宠妾灭妻,灭到了自己嫡亲的女儿身上。当初自己瞎了眼帮助公主府渡过难关,没想到最后被人利用完了一脚踹开,连累得女儿也不得安生。 既然不让我们娘俩好过,那大家都别活了,要么交出小贱人,要么跟你汤显淙拼了。 好家伙,公主府那一晚灯火通明,闹的隔壁几条街都听到了动静,就是想瞒都瞒不住。 更何况,青岚的伤那么重,要赶紧找疤爷膏来治。 当初五皇子膝盖上的伤那么重那么深,就是因为从开始就及时用上了疤爷膏,所以治好了之后一点痕迹都没有,任是谁都没找到当初受伤的部位在哪里。 如今青岚的伤除了疤爷膏,其他的已经不抱希望了。 第二天天一亮汤显淙就到林府去找林如海求药了,先去给太上皇请安。 太上皇看他脸上被挠得左一道右一道,忍不住哈哈大笑,“汤显淙,你说你小子还真有能耐,家里闹得整个京城都轰动了,要不要孤找人写个戏本子,把你家的事情编成戏文来唱一唱?” 汤显淙的脸尴尬成了紫红色,“臣惭愧,惭愧。” 除了这个,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反正今天出门已经遇见好几拨当面调侃他的,他都无所谓面子不面子了,现在只想赶紧求林如海拿到膏药,回去交给沈氏才好。 不然这个疯婆子要带着女儿和离,从今往后没有了沈氏的嫁妆,公主府哪来的银子维护奢华? 今天这事就连母亲都背地里埋怨他,关键伤着的是自己嫡亲的孙女,能不气吗? 林如海过来,汤显淙把意思一说,林如海赶紧告诉他,“你可别找我,我现在想要点膏药都得往后排。没看皇上拿来那么多药材让小女帮忙熬制吗?到现在都还没做出来,小女忙的连饭也顾不得吃,哪有多余的膏药再送大人你。” 他说的一点都不夸张,黛玉确实忙的都没有吃饭的时间、 为了这个没少被太上皇埋怨,但是没办法,人家皇上又不是被让你白帮忙,人家送来那么多市面上没有的珍贵药材,面子里子都给了,你好意思不赶紧给人家做出来吗? 更何况经皇子这么一送,她的疤爷膏身价暴涨,别人就是想要,至少得付出比皇上还要多的代价,不然一膏难求。 鸦大和鸦二回来了,一回来就跑到扶玉苑去嘚瑟。 两只鸟在青岚喝醉的时候立了大功,准确地将绑在脚上的药粉泡到青岚的醒酒汤里。 那个时候所有人都关注青岚骂钟夫人去了,醒酒汤的火炉旁连个人影都没有,鸦大将药粉包用嘴巴啄开扔进去的时候,因为着急还烫了自己的脚。 它抬起脚来让黛玉看,黛玉找来烫伤膏替它抹上,接着听它讲故事。 那晚公主府里太热闹了,青岚被汤显淙打了以后回到屋子,喝上醒酒汤不久又喝了消肿汤药。 关键是鸦大亲眼看见熬药的时候,钟夫人的丫头柳儿偷偷往药里加了点什么东西,据鸦大观察得出来的结论,应该是让人糊糊涂涂不清醒的东西,反正青岚喝进去了。 这下好了,喝多了材料的青岚开始发癫了,还幻想自己是九天仙女,要爬到高处去飞天,要去勾月亮,要杀狐狸精…… 正闹腾着呢,鸦大就看见五皇子身边的那个姑姑趴在树上看热闹,等到有人过来拉青岚的时候,那姑姑手里扔出去一颗石子,正中青岚的脚腕,青岚顿时从假山上摔了下来。 假山那么高,她又是脸着地摔下来的,然后,那脸就又变成青红紫杂色的了。 脸上的伤口看得鸦大都于心不忍,那个姑姑竟还能笑出声来,鸦大觉得她真可怕。? 第一百九十章 你怎么好意思白要人家的药 黛玉喟叹一声,对此不予置评。 谁让青岚敢对吴姑姑的人下药,当暗卫的那股子尿性,怎么可能仅仅也给她下点药让她昏迷一下而已?下药是热身好不好,这不,真正的大招在后面等着呢。 青岚的伤口之严重,整个公主府的人都不敢出声了。 尤其是钟夫人,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就是让丫头弄点幻药,怎么就幻觉到从假山上飞下来呢? 不错,是飞下来的,那晚看见的丫头们都说大姑娘是飞下来的。 青岚疼得掉眼泪,非说有人打她的脚腕,她疼得受不了,一时站不住才从山上掉下来的。 怎么可能? 她当大家都傻呢。 大家都觉得大姑娘怕人笑话她喝醉闹事摔伤自己,所以咬定了有人打她脚腕,其实是为了脸上好看点罢了。 所以没人揭穿她,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反正伤已经造成了,当务之急还是赶紧弄药膏来治疗为主。 汤显淙垂头丧气地从林府回来,沈氏一看他没拿回膏药来,那脸色当场就不好看了,“怎的?不是你小老婆受伤,你不着急是吗?” 那架势只要汤显淙敢说是,她就准备骂到街上去,逼着汤显淙与她和离。 汤显淙心情也不好,听见沈氏这样阴阳怪气地说话就来气,道:“你别胡说八道行不行?这都哪儿跟哪儿。青岚受伤我心里也不好受,大清早就去找林如海拿药,” “谁知道他说最近林姑娘只给皇上做药都做不出来,没有多余的膏药给咱们,我在那里多待也没用,正在想别的办法呢。” 沈氏一听就炸毛:“你还想什么别的办法?除了疤爷膏,别的什么药都不好使。整个京城你又不是不知道,宫里的碧痕膏算是好的了,可架不住早就没有了呀,” “好容易现在有个疤爷膏,你不在那使劲磨着林如海让他给你几瓶,哪怕是一瓶也行,你倒好,人家一说没有你就回来,就你这个样子,这辈子你能要得来吗?” 汤显淙被她吵得头都大了,尤其今天还被太上皇揶揄了一顿,想起来他心里就窝火,便也不堵着自己了,对沈氏瞪眼道:“你还说,都是你教导出来的好女儿,当初想出整人的鬼点子,把人家得罪狠了,” “不说反省反省自己,只知道一味地骂别人,现如今吃亏求到人家面前了,人家就是有药也不给你用,又能怪得了谁,” “你有本事,你去林如海那里求求试试,说不定不等你进门人家就放狗出来咬你了,你也就是在公主府里耍耍威风,离了公主府,你以为人家认得你是谁,你再挑唆青岚出去惹事,别人不当场弄死你才怪。” 成天拿着手里有银子在这里呜呜渣渣,真当自己是天皇老子了,那点钱也就在公主府里是钱,到了林如海面前,给人家提鞋都不够,有什么好咋呼的? 沈氏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一番话,稍微一愣怔,却也没忘了质问他道:“我不会做人,得罪了人要不来药,你倒是没得罪人,人家怎么也不给你?你说那么多废话有个屁用,赶紧想办法给女儿弄来药才是本事,不然耽误治疗的话,受伤的还不是自己家女儿。” 这话尽管不好听,但她说的也是事实。女儿的伤口那么深,真得赶紧用上膏药。 可是林如海都那样说了,他就是再在那里墨迹也是没用,想起太上皇看热闹的神态,他都没敢张嘴求太上皇帮忙。 都是家里婆娘不会做人,连累得他出去办事都受掣肘,这可怎么办是好? 下午的时候,汤显淙已经把他能想到的人家都求遍了。说实话现在疤爷膏的名气这么大,谁家都想弄一瓶来放着,可惜的是只闻其名不见其物。 他求的这几家都无能为力,理国公府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去修国公那里试试。 前几天修国公拿着膏药去上朝的事情他们可都记得呢,就是修国公告诉大家这药叫疤爷的。 如今要说谁手里有现成的膏药,非修国公莫属。 为了女儿,汤显淙硬着头皮去了修国公府。 修国公府的人从小厮到主子,没有一个给他好脸色的。 姑娘们之间打架,公主府逼着修国公府给汤青岚治伤,那副咄咄逼人的嘴脸人家可都记着呢,这才过了几天,公主府就上门求人了。 还以为他公主府多厉害,这辈子谁都求不上呢。 汤显淙脸红,好容易将来意说明白了,修国公诧异地看着他,道:“汤大人难道没听说过这膏药是我花银子买回来的?” 汤显淙一愣,他真没听说过啊。 修国公又道:“就连给你家女儿和五皇子用的那两瓶也是我花了银子的,这些你竟然都不知道?” “这么贵重的东西,你不会以为凭脸面就能弄得到的?天啊,汤大人你想什么呢?这可是我一万两银子一瓶从林姑娘手里买回来的,就这还是看在我女儿的份上,给了我一个友情价的。” 一万两……银子?友情价? 汤显淙使劲咽了咽口水,金子做的吗?这么贵! 修国公好像看透了他心里的想法,很认真地对他道:“这膏药里用的材料比金子可珍贵多了,什么两仪花,什么火莲,噢哟,我都弄不明白那些东西,” “到底是医圣传人,这些市面上根本买不到的药材,她都用在了膏药里,难怪效果如此神奇。这可不是大街上买棵葱那么简单的东西,据说也是一年做不了太多的,” “皇上都知道先送些珍贵药材再换膏药,汤大人你准备拿什么换膏药?你不会是想动动嘴皮子让人家白给你的?天啊你怎么好意思?你哪来那么大的脸?你难道忘了你婆娘和女儿针对林姑娘的那些事了吗?天啊,天啊。” 修国公连连感叹,好像得知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似的,那一惊一乍的大嗓门嚎得汤显淙脑壳都疼。 这个老东西嘴巴一向臭,如果让他逮到把柄,第二天整个京城的人就都知道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两瓶三万两 想到这里,汤显淙赶紧道:“你别胡说,我怎么可能白要人家的东西,肯定是要花钱买的,这不是到处都买不到就找到你这里来了吗?不知道你能不能转卖给我一瓶?如果可以的话我这就吩咐人回去拿钱,我们公主府的人……” “不行。”汤显淙还没说完话,修国公就一口回绝了他,“我自己都不够用,好容易友情买到一瓶,要是给了你,以后我要用的时候怎么办?” 想了想,又好心提醒道:“我觉得你还是得去求林姑娘,看看能不能给你挤出个一瓶两瓶来,如果能的话赶紧拿银子买下,免得一会的工夫就被别人抢去了。” 汤显淙觉得修国公说的话不无道理,知道在他这里也得不到什么了,赶紧转身又往林府而去,同时吩咐亲信回去找沈氏拿钱,越多越好。 沈氏听说一瓶膏药竟然这么贵,待要不拿钱,又担心女儿脸上的伤,都一天了,只用了点普通膏药,要是再耽误下去,还真不知道会出现什么后果。 再听亲信说了修国公的那番话,膏药效果之所以神奇竟是因为用的每一种材料都是世所罕见的,有的她连听说都没听说过,想来贵有贵的道理,为了女儿,花多少钱也是应该的。 于是心疼地给了亲信三万两银票,让他给汤显淙带话,务必带回疤爷膏,女儿的伤口等不起。 就在汤显淙赶往林府的同时,修国公命儿子务必在汤显淙之前赶到林府报信,他将疤爷膏的价钱定了一万两银子一瓶的友情价,一会如果公主府来人买药,让林姑娘千万在这个价钱的基础上酌情再加。 黛玉被这个价钱吓了一大跳。 她都不知道什么是火莲,什么是两仪花,修国公可真敢吹牛。 知道他的好意,更何况黛玉也不想便宜了公主府的人,便让侯公子带话给修国公,改天必有重谢。 侯公子期期艾艾,憋了老半天才道:“我爹说,要是你觉得不过意,再送他膏药就行。” 没办法啊,他爹练兵的方式就是让大家拼命打架,打赢了的还有奖励,整个军营里斗志高昂,以打架为乐。 这样的士兵确实战斗力彪悍,可是就有一样不好,动不动受伤。 有时候伤的厉害了,他爹就到处找药给士兵们用。 如今得了林姑娘这么好的药,他爹能舍得藏在家里才怪,早就拿出去给他心爱的士兵用了,所以有多少膏药也不够这么霍霍的啊。 他们兄弟俩的膏药已经被爹爹没收了不说,如今还让他厚着脸皮到林姑娘面前指定要膏药当谢礼,他都没脸跟人家说话了。 没等黛玉说什么,门外通传汤显淙又来了。 这次是黛玉亲自接见的他。 开始的时候自然是说没有多余的膏药,汤显淙好一通卖可怜,又说她们是同龄人说又是他也与林大人交好,眼看着再不卖给他他就能说到祖父辈的交情了,黛玉及时止住了他卖惨。 为难地道:“不瞒汤大人说,我这里除了皇上订好的膏药,确实还多出几瓶准备送太上皇和外祖母的。他们等这几瓶膏药都等了那么长时间,如果我卖给汤大人的话,会落他们埋怨不说,青岚姑娘那边恐怕也不会领情。要是再说我乱收银子什么的话,我又是何苦呢对不对?” 汤显淙一听这话有门,急忙道:“林姑娘请放心,我以公主府的名誉保证,青岚不但不会埋怨姑娘,反而整个公主府都会感念姑娘的这份恩情。姑娘能不计前嫌能将膏药先挤给我家用,救人救急,我们感谢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以怨报德。” 黛玉心说你家还真有可能以怨报德好不好。 汤显淙见黛玉还在犹豫,急得恨不得把心挖出来给人家看。从大清早起来就到处找药,眼看着天要黑下来了,到现在都没拿到膏药,要是再熬一整夜,他都担心女儿能不能受得了那份痛。 越早抹上疤爷膏,越能让女儿早日康复不是。 就在这个时候亲信拿着银票回来了,黛玉觉得时候也差不多了,便满脸不情愿却又不得不勉为其难地对紫鹃道:“将我藏在匣子里的那两瓶子疤爷膏拿来,记得除了你之外别让任何人知道,免得传到太上皇耳朵里,他会发火。” “是。”紫鹃答应一声,转身往外走去。 汤显淙感激万分,点出两万两银票递给黛玉,道:“感谢林姑娘,汤某……” 黛玉竟然不接银子。 汤显淙一楞,心里一喜,难道黛玉要送给他们? 就听黛玉说道:“汤大人应该知道我和你家青岚的过节?一万两银子一瓶是友情价。这里面只包括药材的价钱,至于熬制和凝练的工夫钱以及人工钱秘方钱都还没算呢,就我和青岚的这种关系,汤大人觉得我们之间有友情吗?” 汤显淙:…… 这话让他无可反驳啊,谁让自己女儿作死,当初要毁了人家清誉呢,现在能卖药就不错了,还友情价?是自己想多了。 无奈,他继续放低身段,小心道:“是我弄错了,请问姑娘多少钱一瓶?” 黛玉想了想,伸出三根手指,道:“两瓶三万两。” 看着汤显淙惊讶的表情,黛玉心安理得道:“这也是看在汤大人说话中听的份上卖的,要是大人觉得太贵重那就算了。毕竟我这里也不多,好多人等着要用,就怕到时候真正定价的时候还不止这个数,我还能多卖点银子呢。” 汤显淙什么都没敢再说,赶紧将三万两银子全都递给黛玉,接过那两瓶疤爷膏,小心翼翼地藏在怀里,道了谢就回家了。 三万两银子就换来这么两个小瓶子,沈氏把黛玉又大骂了一顿。 但是疤爷膏的效果却是见到了,当天晚上就起了作用,青岚抹上之后,清清凉凉地不再疼不说,还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起来脸上的肿就消了。 在普惠署的时候黛玉教过御医怎么使用疤爷膏,公主府将那位御医请到府里来为青岚诊治,御医对疤爷膏赞不绝口,直说万两银子能得到也是值得的,不然青岚姑娘的脸肯定就毁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史家 沈氏一阵后怕,眼看女儿的伤口多又深,总担心膏药不够用,可要是再花钱买又太心疼,便开始打起了别的主意。 就这样过了两天,沈氏不知从哪里打听到黛玉做疤痕膏的部分原料是车夫老侯父子负责采买的,便在某一天老侯上街的时候,让自己家的车夫将他约到茶馆里喝茶,试探地问了一句疤爷膏的事情。 谁知道老侯心里当场便提起警惕,睨了汤家的车夫好几眼,摔下喝茶的钱,冷哼一声竟然甩袖离去。 汤家车夫被闹了个大红脸。 回去和沈氏一说,还被沈氏骂了两句没用的东西,车夫心里委屈便和汤显淙说了这件事,汤显淙一听便知道沈氏的目的是想白得疤爷膏,乐见其成,便也不管不问。 老侯一回府就把这事和春伯说了,让春伯告诉黛玉小心汤家的人,汤家没有一个好东西。 然后第二天,史家就来人要接湘云回家了。 湘云还在那奇怪呢,早先还因为太上皇的在这里的缘故不让自己回去,今儿这是怎么了,没事没因的就要来接自己? 总觉得这里面透着一些不对劲,联想到最近讨论最火的就是黛玉的疤爷膏,湘云基本能确定婶婶们让她回家的意图了。 果然,刚一回府,婶婶们就把湘云围起来好一通审问。 所有的问题都与疤爷膏有关。 问湘云知不知道秘方。 问黛玉做药膏的时候允不允许湘云在眼前帮忙。 还问湘云手里现在有没有疤爷膏。 再就是问那膏药是不是真的一万多两银子一瓶。 …… 就这样外面都买不到,被人炒到了两万两了。 这些消息都是今天沈氏带过来的。 沈氏从车夫身上没占到便宜,终于想到了黛玉身边的湘云是史家姑娘,便又打起了史家的主意。 史家这几年越发成了一副空架子,外面看着赫赫扬扬,里面其实过的紧紧巴巴。 一听沈氏说那膏药竟然这么值钱,而自己家的大姑娘史湘云近水楼台,天天和黛玉搅在一起,肯定能弄到疤爷膏,当即答应沈氏帮她问问。 实际上她们打的是自己的小九九。 湘云能有秘方和炮制方法最好,如果没有,那也能拿到最便宜的价格。 到时候她们再转手高价卖出去,京城里最不缺的就是有钱又拿命要紧的人,膏药只要放出风去卖,有的是等着要的,这钱挣得简直不要太省事。 沈氏一走她们就忍不住了,赶紧派人去将湘云接回来,围绕疤爷膏打起了主意。 湘云一听,自己家这叫什么事?让她到黛玉那里低价收进,自己家再高价卖出去,怎么可能? 当场就霸气回绝了。 史家夫人们的脸色刷得阴沉下来,像冰一样冷。 养了这么些年,还养出白眼狼来了? 真以为去林府住了几天,自己就不姓史了是不是? 的亏翅膀还没赢呢,这还没嫁人呢,嫁什么样人的决定权还在这些人手里呢,就想不听这些人的话了? 可真够天真! 她们忘了湘云的父母去世前给湘云留了家底,这些年府里没少花湘云母亲的嫁妆。如今只知道湘云敢不听话,那还了得? 当晚,史家就以湘云婶娘身体有恙,史家需要她回府侍疾的理由,让丫头去将湘云留在林府的东西拿回了家。 黛玉想多问几句都问不出什么来,湘云连面都没露就被家人扣在府里了。 当晚,黛玉吃完饭无聊,溜达到太上皇的崇箴堂,见太上皇正坐在院子里喝茶,想了想便也拐进去,自己搬了个凳子坐下了。 两个人也不说话,你一杯我一杯,一喝就是老半天。 直到一壶茶泡尽,常公公过来重新换茶,太上皇才睨了黛玉一眼,道:“说,又有什么事想让孤帮忙了?” 黛玉都要欢呼了。 这老头简直就是一只老狐狸,就没有他看不明白的事。 自己可不就是想让他帮忙嘛。 于是便把史家来人的事情说了一遍,太上皇道:“要真是史家夫人生病了,史姑娘侍疾也是应当的,你有什么不高兴的?” 黛玉连忙道:“您是不知道,早上过来接她的时候史家人还喜气洋洋的,晌午就派人来拿东西不让她回来了,说是主母病了,什么病得的这么快?更何况……” 她看了一眼太上皇,太上皇正闭目养神,脸上没什么表情。 黛玉接着道:“更何况家人突然来接,她就觉得不对劲。所以回去之前和我约定,如果她回不来,没什么大事的话就让翠缕过来送信,她在家住几天便回来,” “如果有事发生,翠缕就不过来了,到时候是史府里的人来。而今天过来拉她行礼的人就是那些不认识的人,一个她身边的人都没有,她肯定被关起来了。” 她越说越着急,声音里都带了哭腔。 好容易将湘云留在眼前过了几天舒心日子,这又是怎么了? 想想湘云在别人手底下讨生活的不容易,再想到幸亏有湘云作伴,帮自己挡了很多流言蜚语,黛玉心里就像针扎似的难受,不由得替湘云担忧起来。 太上皇其实多少知道点史家的情况,所以听到黛玉的抱怨也没有反驳她。 想了一下,太上皇对李德昌道:“派个人,去史家看看怎么回事。” “是。”李德昌转身不见了。 太上皇喝了一口茶,没事便罢,有事的话……还真得把那女娃子接出来。 从她为侯英子打架的时候就觉得这个女娃子人不错,性情爽朗不说,做人还仗义,英雄气概比个男儿都不差,平日里也是个乐天率直不耍心计的孩子。 这样的孩子在眼前,连他都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明亮起来,心情也跟着快活的很。 更何况听说黛玉要送她膏药,她竟然让黛玉先卖钱,说等她自己要用的时候再跟黛玉要也不迟。 太上皇感慨,这个憨娃娃,招人喜欢。 尤其那天喝醉了在自己眼前数手指的样子,憨态可掬,要是自己还有个没娶妻的儿子就好了。 太上皇瞥了黛玉一眼,这个醋坛子不许北静王娶侧妃,恐怕好姐妹也不行,还是重新给史家丫头寻摸个好的夫君。 水溶这孩子是别想了,他自己甘愿被林家丫头捏在手里,指不定心里有多么美呢。 太上皇不乐意地撇了撇嘴,儿子没出息,他都觉得没面子。? 第一百九十三章 史侯 没过太久,李德昌便过来了。 派去的暗卫回来说,史姑娘被婶婶们留下了。 今天公主府沈氏过去待了一会,沈氏走了以后史夫人就派人将史姑娘接回家,问了膏药秘方的事情,听得史姑娘什么也不知道,还埋怨林姑娘连史姑娘都防备。 然后便说没有秘方的话有现成的药膏也行,结果史姑娘说现成的药膏也没有。 史夫人气极,嫌史姑娘前头说跟着林姑娘做生意,还说帮太上皇制药,结果这么长时间什么也没见着,反倒是跟着别人去打架惹事了。 合着就是找借口住在外面疯的,于是便不让史姑娘回林府了。 黛玉一听果然和自己心里想的吻合,顿时心疼起湘云来。 这憨丫头也是个厚道的,自己明明做药膏的时候都是喊她一起帮忙,从秘方到步骤都没有隐瞒,她为了保密,竟然一问三不知,宁愿被关在府里出不来,也坚决不出卖。 这样的闺蜜,自己又怎能辜负她? 第二天黛玉就去找太上皇了,磨了半天,以再送五瓶疤爷膏的代价,请太上皇出面把湘云叫回来。 太上皇便让常公公去找史侯,问一下史家主母得的是什么病。 如果严重的话太上皇可以命太医院医正亲自去为史夫人诊治,如果病的不重的话,让史姑娘住一晚就赶紧回林府。 太上皇的药丸还等着史姑娘回去炮制呢。 常公公的话吓了史侯一大跳,侄女真的在给太上皇制药?还以为是假的呢。 不过夫人假装生病不让侄女回林府这件事,他也觉得完全没必要。 夫人说侄女生外心,生就生,女儿家长大了不都这样吗,要不怎么说女生外向,早晚也是别人家的人,较什么劲。 就这样,湘云在家里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就又回林府了,还是史侯亲自送过来的,史侯顺便向太上皇请了罪。 别人不知道,史侯可是太清楚太上皇了。 这么点小事他都能过问,肯定是已经知道所有的前因后果。 说起来也是自己家夫人眼皮子浅,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如今当面向太上皇把话说清楚,也好让太上皇知道自己是坦坦荡荡的。 太上皇似笑非笑地听完史侯的话,摆摆手让他下去,就在这个时候,林如海过来请他了。 原来是黛玉湘云有话要和史侯说。 她们的店铺马上就要开张了,外祖母送的掌柜和伙计们也已经到位,如今就剩下她们两人一起忙着做药准备上架的事。 可这种事情又信不过别人,黛玉便和湘云两人白天黑夜的做。由此耽误了湘云在史家长辈们面前尽孝,还请侯爷和侯夫人多担待着些。 她们几个之前就说好了湘云占生意份额的一成,湘云说她的这一成到时候直接交到侯夫人手里,她是史家的女儿,一切都是史家公中的,没有自己私藏这一说。 话还没说完,史侯的眼睛已经快湿了。 大哥庇佑全家,没想到府里日子艰难的时候,大哥的女儿又来继续为这个家出一份力。 回去就告诉夫人姨娘们,往后谁要是再敢阻挠湘云做事,或者是找她麻烦,自己可饶不了她们。 尤其刚才太上皇还说,史家大姑娘史湘云与黛玉情同手足,二人在孤眼前给孤带来很多乐趣,孤的心情一好,身体也觉得康健了许多。 你史家非要让她回家侍疾,她又不是大夫,回去又能做什么? 孤差点就以为你们是见不得孤心情好,所以想方设法把孤身边的孩子都给弄走,不想让孤好活呢。 史侯吓得扑通跪倒,恨不得指天发誓,让太上皇知道他的忠心一直都没变。 打死他也不敢起这个念头啊。 还不都是夫人们闹的,他也是回府以后才知道的,本来也打算让湘云住两天就回去,没想到第二天常公公就来叫了。 常公公一来,他就知道太上皇依旧是太上皇,只要他想,就没有任何事能瞒得过他的眼睛。 湘云和黛玉说完话,黛玉将丫头手里的匣子递给湘云,湘云再递给史侯。 里面是五瓶疤爷膏,二人对史侯说着是她们的一点心意,里面三瓶是湘云的,两瓶是黛玉的,希望史侯别嫌弃。 没有说自己做膏药,自己家的人反而没有的道理。 史侯再也没有二话,回府将药膏交给夫人,三令五申以后少和公主府的人来往,那是些挑拨离间的小人,谁要是再拎不清,就将她驱出家门。 黛玉的五瓶疤爷膏成功将湘云从史家的为难里解脱出来,最重要的是史夫人送话过来,是沈氏挑唆她们才上的当,让湘云别放在心上,在黛玉那里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五瓶疤爷膏啊,黑市上得值多少银子? 关键是多少银子也不能卖,往后每个月大姑娘都会着人往家里送银子,日子会越过越好,到不了卖膏药的地步了。 当天为了感谢太上皇,黛玉将太上皇要的疤爷膏也送到崇箴堂。 好奇之下问太上皇,最近怎么要了这么多疤爷膏? 她就在眼前,他要是有点什么伤口,自己会当场为他诊治,根本不需提前准备这么多的膏药。 他肯定不是为了给自己用才要的,难道是给暗卫? 太上皇的风影卫,想让他们受伤可不太容易啊,一年到头所有的暗卫加起来,恐怕也用不了一瓶膏药。 从黛玉做出膏药来,尤其是给几个人用过之后反馈回来效果非常出色,太上皇就盯上她的药了。 每次只要听到她又做了一批,太上皇肯定就要找借口从她这里要几瓶。 一次都没落下。 算一算,现在太上皇手里的疤爷膏应该比黛玉自己的还要多。 事出反常必有妖,黛玉就好奇上了。 一问,太上皇还睨了她两眼,让她不该过问的事情不要问,知道的越少越好。 还特意叮嘱她不要让别人知道他那里有好多疤爷膏,事关重大。 让她坚持原先的说法,那就是一年做不出太多,因为原料难得。 太上皇竖着大拇指,说黛玉撒谎的水平登峰造极,佩服佩服。? 第一百九十四章 太上皇往里搂钱 黛玉都要冤枉死了,她哪里就撒谎了?那膏药是真的一年做不了多少的。 因为里面的部分药材有季节的局限性,而这个时代又没有大量的暖棚种药,更何况种植出来的药效与天然生长的还差了不止一个等级。 是真的真的一年做不了多少。 太上皇竟然以为她们学会撒谎了,冤不冤枉?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黛玉还有个问题一直没顾上问太上皇。 当初公主府青岚害黛玉,太上皇罚青岚到山上禁足抄经书,后来交给太上皇十万两银子才可以下山回家。 黛玉就想知道,那十万两银子里面是不是应该有一半是自己的? 太上皇一听,我的天,你小小年纪竟然如此贪婪。 明明是我的威严吓得公主府交上来的十万两,你怎么有脸过来分一半回去? 公主府送银子有你什么事? 黛玉怅然,没有我的事吗?被绑走的人是我啊,如果没有这回事做理由,你也没法从公主府讹十万两好不好。 堂堂太上皇,竟然如此财迷,想尽办法从别人手里抠银子,包括疤爷膏也是银子好不好,也不知道他弄这么多钱,究竟想干什么? 太上皇:“……” “林如海,你是怎么教导女儿的?竟然算计到孤的头上来了?混账!混账!” 黛玉:“……” 脸呢? 两个人不欢而散,黛玉好几天都没去崇箴堂请安。 直到那天侯英子过来答谢黛玉,要去给太上皇请安,听湘云说了这回事,侯英子才告诉黛玉,太上皇积攒的银钱都去了哪里。 发给那些在战场上受伤的士兵当抚恤金了。 这些人不是少数,从战场上下来的时候每个人都发了相应数量的银子。但是那点银子真不够做什么,能坚持个三两年就不错了。 三两年之后,他们带着伤残的身体,种地种不了,找活没人要,生意又不会做,日子越过越紧巴,到最后很多人甚至出去讨饭吃。 这成了太上皇心里的一根刺。 每每和几位将军说起来,大家都能感受到太上皇的沉痛和急切。 这些都是听修国公回家说起来的。 修国公说太上皇这些年想尽办法搜罗钱财,丁点大的事都要和人家用银子来算,就是为了多替伤残战士积攒钱粮。 再者太上皇一直想找一个适合他们干的活计,能让大家老有所依,能凭自己挣钱吃饱饭,不用再出去乞讨…… 黛玉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想了想,便随侯英子一起去了崇箴堂。 太上皇很傲娇地哼了一声,故意将脸转到另一边,不去看黛玉。 黛玉在一旁坐下,从荷包里往外掏东西,一边掏一边念叨:“银票一万两,银票五千两,银票一万两……” 太上皇的耳朵支棱得老高,听着黛玉在那里清点银票,想觑一眼,又担心被黛玉发现,便一个劲地给常公公使眼色。 是让常公公记下来那都是多少银子,回头他得想办法给哄过来。 奈何常公公这个老东西体会不到他的意思,见他总是挤眼睛,便关心地问道:“太上皇的眼睛怎么了?飞进什么东西去了吗?老奴给您瞧瞧。” 说着就要往前,伸手去看太上皇的眼皮。 气得太上皇一呲牙,“你眼睛才飞进东西了。” 真是越老越愚蠢,有人在眼前点银票,点的如此明目张胆。找上门来让他打劫,这个老奴才竟然不知道警醒着些。 真是猪队友。 这个词还是黛玉教给他的。 眼看猪队友指望不上,太上皇便自己上阵了。 转过身来,眼睛紧盯着黛玉手里的荷包,荷包依旧是打开的状态,能清楚地看到里面是厚厚的一摞银票,想想那惊人的数目,太上皇的眼睛都冒起了小星星。 这林家父女两个可真是有钱,自己住进林府来,隔三岔五从林如海手里些搞银子过来,倒是忘了林丫头这边也是个有钱人了。 京中这么多大家闺秀,有几个像她这样一万一万的点银票? 想到这个丫头以后会是自己的儿媳,太上皇心里就美滋滋的不行。 侯英子上前给太上皇请安,太上皇敷衍地点点头,都没心思想别的了。 北疆最近有些动乱,受伤的兵士也不少,该积攒的银子越发要提前,总不能等到冰天雪地的时候再去想。 想到这里,太上皇故意咳嗽一声,见黛玉没反应,又咳嗽一声。 黛玉终于听见了,关切地问道:“您这是怎么了?嗓子不舒服吗?” 不像是受凉啊,刚才进来的时候还好好的,这都半天了,自己才点好银票他就开始咳嗽了。 怕不是惦记这些银票了? 没见他都装病了。 眼睛有意无意地总往荷包上瞟,想找话题找不到,便又咳嗽一声。 然后太上皇道:“最近上火,所以嗓子不好。” 说完,他就等着黛玉问为什么上火,他准备说自己缺钱。 可是黛玉什么都没问,回头吩咐紫鹃,“回去拿点清凉膏过来,化开给太上皇吃,再大的火也就消了。” 太上皇一听,口里的茶水一下子呛了喉咙,真的咳嗽起来。 惊天动地,差点把刚吃进的点心给咳出来。 黛玉见了,没好气没好笑,只得将那只惹眼的荷包递到太上皇面前,嗔道:“给,这下不上火了?” 给的太随意,太上皇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习惯性地假装推辞一下:“这不合适?” 总得有个名堂才能收这么多钱不是? 就像公主府,是因为青岚要取消惩罚,才拿钱买的。 还有丰亲王要看万鸟飞腾,他收银子也收的理直气壮。 可如今那么厚的一摞银票,要是没点名堂,是不是有些收的不太踏实? 黛玉瞪着他,“要不要?” 送上门的钱居然不要? 非得是抢的? 还是罚的? 正准备将钱收起来,“那我……” 手里的荷包一下子被抢了过去,瞬间就在太上皇手里了。 嘴里还道:“以后有事可以找我帮忙摆平。” 黛玉抬头看天,神情有些难以言喻。 这是提前收费回头办事的意思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太孙 湘云见太上皇高兴,也凑到太上皇身边,笑嘻嘻地道:“您一见了银子就沉不住气了,林姐姐本来也是拿那些银票来给您的,” “我们都听侯姐姐说了,您是为了从战场上下来的伤残将士们到处抠银子的,您还不说,是怕我们传出去吗?放心,我们出去说话都有数呢,” “林姐姐听说这件事,有个想法想过来找您商量商量……\" 转头看黛玉,黛玉也凑过去,蹲在太上皇面前,笑眯了眼,道:“您看见我做膏药往外卖了?” 太上皇点点头,看见了。 用各种药材炮制,又是烘焙又是熬制,还要挤汁液,最后才兑到一起一些,过一夜再兑另外一些什么,如此反复,到最后还要不停地搅,都累得满头大汗了,也不容易。 他的暗卫都看见了,回来告诉他,他就再也没说林丫头挣钱容易的话了。 黛玉笑了:“我也不瞒您,那膏药再好使,也没有一万两银子一瓶那么夸张,要不是修国公敢张口要价,我最多敢收五千两。” 她伸出三根手指,其实想说三千两的。 但是话到嘴边了又觉得和一万两相差太远,恐没了修国公的好意,瞬间改了口。 五千两。 就这五千两里面,成本也只是很小很小的一部分,由此可见膏药的利润有多高了。 黛玉之所以给太上皇算这些账,实际上也和最近她脑子里一直考虑的几件事情有关。 一件是她将前世自己记得住的一些药方都写了下来,这些药方都是书上记载过的,前世她曾经调试过一些,效果相当绝妙。 另一件就是因为有了这些药方,她准备把那几间店铺全都开成药店了。 随便一个疤痕膏都让她看到了挣钱的捷径,要是再加上其他的药方,她的药店铺子还愁不挣钱? 更何况她还有个药箱,里面什么药没有? 就怕到时候还得找个专门的人来数钱才是。 第三件事是她刚想出来的,她想将店里的一部分收入拿出来设立一个专项基金,专门救助那些为国作战,但是因伤失去劳动能力的人。 她把自己的这个想法向太上皇一说,太上皇看着她的眼神突然变得很认真,盯着她看了半晌,方才点点头,只说了一个字:“好!” 便不再说话了。 而是拿着手里的荷包在想什么。 荷包里是黛玉积攒的八万多两银子,光公主府就贡献了五万两,她合计着青岚的药膏肯定不够,到时候还得来找她买。 便放出风去,疤爷膏即将售罄,关键是今年的原料基本没有了。 所以,疤爷膏要涨价了…… 与此同时,安南境内。 最近安南京城出了一件大事。 二皇子有一个姓吴的美人,与家臣徐仁私通被侍卫抓获,二皇子一怒之下杀了吴美人,正准备杀徐仁的时候有点事情耽搁了,就这一会的工夫,徐仁竟然逃跑了。 其实是二皇子暴戾阴狠,府里的人私底下恨他的不少,有人同情吴美人和徐仁,偷偷将徐仁放走的。 徐仁一路向北,一口气逃到阮家地盘上,被巡山的侍卫发现带到了阮老将军面前。 一见老将军的面,徐仁便从怀里掏出了一份名单,上面是二皇子安插在阮家军的所有奸细名单。 阮家将奸细悉数抓获,徐仁立了大功。 然后,徐仁将二皇子在其他各军营里安插的人员名单也都写了下来,让阮老将军送往各地军营,但凡是与二皇子不睦的统统都做了防范。 而有几位因为大皇子摔死便想投奔二皇子的将军,徐仁也将二皇子准备陷害他们本人或者家眷的证据呈了上去。 阮老将军直接派人将证据送往这些人手里。 特意告诉他们,这是二皇子心腹揭露出来的,如果不信,欢迎亲自过来盘问。 还真的有过来的,问过之后怒气冲冲地走了,放话出去绝不拥戴二皇子。 如此半个月之后,本来拥戴大皇子的依旧拥戴,尤其是在阮家说已经找到大皇子的情况下。 而那些曾经拿不定主意的,已经因为徐仁提供的证据,与二皇子彻底离心,并且承诺在大皇子需要的时候,愿意出最大的一份力。 二皇子对这些根本就不在意。 他也得到了阮家已经找到大皇子的消息。 但他一点也不担心。 不就是个替身吗? 天朝萧首辅还真有能耐,竟然真的帮阮家找到替身了。 就是不知道到底有几分相像,可别到时候进了京,一下子就露了馅,那可就不好玩了。 就这样,当阮家军在老将军的带领下,护送大皇子进京的时候,二皇子不但不阻拦,还沿途创造便利条件,得以让他们顺利进京。 他已经在京城里摆好了阵势,只等着他们一到,便要在朝堂上当场揭穿替身的真面目,好趁机将阮家一网打尽,阮家的兵权他要尽数抢回来。 …… 就在大皇子赶往京中的时候,留在营中坐镇的那位阮老将军的孙儿,被北静王堵了在营帐里。 那小子左冲右突都没能跑得出去,突然对着北静王扔了一包药粉,要不是北静王早有防范,天天吃上一颗黛玉做的解毒丸,还真就着了那小子的道了。 小子功夫并不高,但是夜沧怕伤着他,手脚便受了掣肘,一个不留神差点被他钻出营帐,幸亏北静王及时出手,一个虎跃过去,将那小子一把抓住了。 然后北静王伸手往他的脸上一揭,一张做工精致的面皮便落在了手中。 夜沧等人一看面皮下的面容,当即跪倒在地,齐声喊道:“见过太孙殿下。” 他就是太上皇和北静王上天入地都要找的太孙,弘筠。 当年太子出事被圈禁的时候,弘筠被太子心腹从暗道里偷偷换了出来,等到皇上他们发现人不见了已经是太子自尽的时候了,那个时候他早跑到了南疆,一头钻进深山老林里,躲过了追兵。 他从东宫逃出来的时候,身边跟着几名大内高手。 其中一个叫古二的最擅易容。 一张面皮在他手里能变出各种模样,而且那面皮和平常人一样能脸红能出汗。 而且易容一次好几天都不需要换,方便又真实。? 第一百九十六章 太孙长大了 太孙是导航丫认出来的。 当初北静王曾经给导航丫闻过太孙的衣物,其实到阮家军地盘的第一天导航丫就从那少年的身上闻到熟悉的味道了。 只是听说他是阮老元帅的孙儿,便没有往那上面去想。 直到那天导航丫和呱哥聊天,这才得知那少年不是阮老将军的亲孙儿,而是阮大将军的义子。 阮大将军出去打猎,发现了被群蛇围攻的少年,将少年从蛇口中救出。 听少年说自己父母双亡,是附近村子里的人,家里只有几名老仆陪伴,其中一名病了,少年进山采药想为老仆治病,没想到无意间挖到了蛇冢,这才被它们围攻。 大将军因为救少年被一条蛇咬了一口,少年不知道那蛇没有毒,见救命恩人受伤,二话不说低头为大将军吸血,是个知恩图报的孩子。 大将军见他机灵守礼,派人问了问那个村子的百姓,确实是村子里的孩子,父母双亡,便将他认作义子,教之以武功,希望以后能在军前效力。 结果这少年对战场上打打杀杀的事情一点都不感兴趣,反而爱看医书看话本子,加上他性子讨喜,很会哄老元帅高兴,大将军便也由着他,没太约束。 日子久了,军营里都知道大将军这小儿子调皮纨绔不爱练功,说话也不着调,没事都愿意逗逗他,把他当富贵公子哥对待了。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他们大将军救下来的居然是天朝皇上挖地三尺都要找到的先太子之子,太孙弘筠。 而弘筠在安南地盘上,尤其有了阮将军义子的身份,成功躲过了许多次的搜寻和暗杀。 那些暗杀都是皇上的手笔,如今太上皇已然退居幕后,皇上派出好几拨人马寻找他的下落。 往后的事情更加说不准,太孙越发不敢露面。 即使在一开始就认出了北静王,他都没有上前相认。 当初父亲被诬陷的时候,连一向最疼爱父亲的皇祖父都认定那些污蔑是真的,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更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 那个时候父亲屡次找人上书澄清,到最后都被驳了回来。 而当时还只是亲王的皇上,都能到父亲面前告诉父亲皇祖父已经判定父亲谋反,到时候父亲的母后都要被从坟墓里挖出来鞭尸,父亲深受打击万念俱灰…… 更何况那个人现在已经做了皇上,他更不敢露头了。 他要护好自己,这条命是父亲冒着生命危险为他留下来的,他要好好珍惜。 他是被父亲安排的亲信从暗道里带出来的。 所有人都说父亲畏罪自杀,但是他不相信,父亲曾经不止一次告诉过他,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活着,只有活着才有翻身的希望。 而他收到父亲自杀的消息时,他已经到了南疆密林,在那个父亲为他准备的村子里住了下来。 村子里的人都是父亲当年的手下,本来是为了防备安南人才在这里秘密设立了一个村子,没想到最后竟成了能隐藏他身份的护身符。 村子里的人以打猎为生,偶尔会拿猎物到山下镇子换粮食,山下镇子离阮家军营地三十多里地。 那天被蛇围攻,其实是他故意在阮家军附近打猎的。 他想找机会打入阮家军,既能保护自己,也能时刻知道安南的动向。 万一有一天能用到,自己不至于措手不及。 没想到北静王也是从到达的那天就看他眼熟的,并且一直在暗处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导航丫把从呱哥那里听来的消息告诉了北静王,眼前的小子就是他苦寻许久的太孙。 北静王差点忍不住当场就把这小子揪出去狠揍一顿。 为了找到他,太上皇连病都不在宫里治了,从南到北几乎都跑遍了。 他可倒好,藏在这里不说,自己都过来了他还装作不认识。 这次能找到这里,也是因为林如海交给太上皇的那半片布帛。 布帛上画的是一幅地图,交给林如海地图的人是兵马司的霍力,霍力说大家一直寻找的人就在图上的村子里,并且叮嘱他们秘密过来,千万不能让皇上知道。 霍力还说自己是先太子的人,这些年一直在京中隐藏,经过观察看得出太上皇是真心挂念太孙,这才将实情相告。 因为太孙本人恨不得躲他们一辈子,如果没人告知,他们这辈子是不可能找到太孙的。 如今太孙就在眼前,北静王越想越生气,站起来走到跟前,就要抬手去捶他。 哪知他一个蹲身,躲过北静王的攻击不说,还趁机一个反手,一掌击在北静王腰侧,要不是北静王动作快,真就被他袭击上了。 单看他的动作,哪里还像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公子哥,平日里的不谙世事都是装出来的了。 两个人就在北静王的营帐里打了起来,暗卫们在一旁站着,都不敢上前帮忙。 一来一往,五十几个回合过去了。 太孙竟然不落下风,北静王心里暗暗高兴。 一个手刀砍下去,太孙捂着肩头嚎叫一声,战斗结束了。 太孙幽怨地瞪着北静王,埋怨道:“王叔就不能轻一点,这样砍人很痛的。” 北静王抬手就要去敲他的脑袋,道:“我还没给你个栗子呢,你还知道痛?痛就对了,要不是你皇祖父叮嘱,看我今天不打断你的腿?” 说这话的时候板着脸,眼睛却从上到下将太孙逡巡了个遍。 看得出他在这里过得很好,身手灵活不说,个子也长高了不少,那股子聪明机灵的劲头一点都没少,还多了一些沉稳在里面,太孙是真的长大了。 北静王从心底里为太上皇高兴。 太上皇有多看重这个孙儿,北静王看得是最清楚。 谁能想到这小子心肠竟然如此硬,躲了这么多年,楞是连个口信都没传过。 每当太上皇想起来的时候,都会惆怅的说一句:“弘筠肯定是在怪我,怪我不该轻信别人的污蔑,使他父亲冤屈至死……” 然后,太上皇就把所有人都赶出去,自己一个人在屋子里待上半天。? 第一百九十七章 被人摁在泔水桶里的先太子 曾经有一次北静王不放心,偷偷看太上皇在屋子里干什么,就见他红着眼眶,轻轻摩挲着一块玉佩,玉佩旁边还有一方帕子。 北静王当场就落泪了。 那块玉佩是先太子的遗物,是太子出生时太上皇特意为他做的身份佩,当时就是按照太子的标准做的,天下独此一块,很容易认出来。 而那方帕子上,据说是先太子喝药自尽之前,沾着自己的血写的两个字:父皇! 当时宫人禀报先太子自尽身亡,并把这两件东西交给太上皇的时候,太上皇一口气没上来,当场吐血晕倒过去。 太医好容易扎针救醒,太上皇就像失了魂魄一般,念念叨叨非要去看大儿子,大孙子。 谁都知道他说的大儿子大孙子就是太子和太孙,除了他们,其他人都没这个资格被他如此亲密称呼。 先太子是他和嫡皇后的孩子。当年他还是少年天子,朝中局势动荡,嫡皇后嫁给他以后一心辅佐他爱慕他,少年夫妻自然比其他人更要恩爱百倍。 谁想到嫡皇后早早病逝,去世前太上皇承诺要立两人的皇儿为太子,要好好培养他爱护他。 太上皇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只是没想到最后有人将先太子偷窥他的证据呈上。 他想的是先冷落太子一段时间,没想到先太子以为他要废掉自己,于是联络朝中党羽意图逼宫,甚至连登基的龙袍都做好了。 事欲不密,被人举报。 太上皇当即大怒,派人搜查东宫。 果然搜出了龙袍和登基诏书。 太子当即被废,并且下了大狱,朝堂上一片杀声。 只有北静王一力劝说太上皇先放一放再说,以免后悔就无法挽回了。 后来太上皇做了一个梦,梦见嫡皇后对着他流眼泪,太上皇是哭着醒来的。 第二天就下旨,将先太子一家圈禁,至死不得外出,吃喝生活一切还是按照先前的标准,不得降低,不能亏待。 那个时候北疆邻国北狄想趁乱攻打边疆城池,太上皇将北静王派去了北疆。 直到先太子自尽以后,北静王才从其他渠道得知,先太子一家从被圈禁的那一刻起,就连个最低等的奴才都不如了。 宫人阳奉阴违,每日里送到先太子府里给他们吃的是宫里的泔水,说打就打,说骂就骂,生病也只有硬扛。 而且,有人天天到先太子面前说一些刺激他的话,告诉他太上皇已经重新立了太子,告诉他太上皇准备将嫡皇后的尸首从坟墓里拉出来鞭打,以泄心头之恨,恨她生了一个大逆不道的畜生…… 先太子的信仰就是这样崩塌了…… 后来太上皇也秘密调查出这些,并且还调查得知,当初先太子的那些登基诏书和龙袍,都是别人偷偷放进东宫的,先太子是被陷害的。 太上皇痛悔万分,几乎没有了活下去的力气。 要不是北静王发现与先太子同时死去的太孙是假的,真的太孙早就已经逃走。力劝太上皇一定要好好活着找到太孙,太上皇早就万念俱灰撑不下去了。 而等北静王准备调查的时候,当初说那些话和做那些事的人都莫名其妙被杀了。 他就知道这件事情背后肯定有人指使,指使的人是谁,相信太上皇心里也不是一点数也没有。 只不过还没找到太孙,什么都不能做,什么也不能说,以免天下大乱,生灵涂炭。 如今看着眼前这个与先太子几乎一模一样的小子,北静王心里百感交集。 这些年的努力没有白费,终于找到他了。 这个消息要立即告诉父皇,一刻都不能拖。 叔侄两人将其他人都赶出去,在营帐里整整谈了三个时辰。 太孙告诉北静王,一切都是皇上的阴谋。 是皇上陷害的太子,把那些东西偷偷放进东宫。 而那些宫人到父亲面前刺激父亲,将父亲的头摁到泔水桶里的时候,他看见过那些人手上的刺青,他记得很清楚他们是忠顺王的手下。 太孙还告诉北静王,自己的父亲是不可能自杀的。 奴才们都将父亲的头摁到泔水桶里了,等奴才们走后,父亲还叮嘱他们不要怕,要好好活着,要相信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皇祖父会给他们申冤的。 有人过来说皇祖母的坟墓要被掘开,父亲还说那些人撒谎,直到那些人真的拿来了父亲给皇祖母陪葬的帕子,父皇才吐了血。 当天晚上父亲就安排人将他换了,偷偷带出了宫。 当时太孙不肯走,先太子摸着他的头,告诉他,如果有一天父亲遭遇不测,还等着他为父亲洗清冤屈。 父亲说自己就是死也要死的干干净净,不然没脸去见皇祖母。 北静王问太孙这些年为什么不去找太上皇,总不可能没听说过太上皇在到处找他。 太孙说当初自己被父亲的人从圈禁之地带出来的时候,后面一直都有追兵,他以为是太上皇派来抓自己的,所以一直不敢露头。 再加上当初陷害父亲的那个人登基做了皇帝,他就更不敢出来了。 毕竟太上皇已经年老,如果有一天仙逝,自己就成了皇上砧板上的肉,会被剁个稀巴烂。 说这些话的时候,小小的少年坐在北静王面前,阳光从他的背后射过来,整个人都像透明了一般,有幽怨,有悲伤,也有不甘心。 北静王很肯定地告诉他,当年追捕他的人不是太上皇的,如今想来应该也是皇上和忠顺王的人。 至于他以后的安全,自有太上皇和自己为他安排,一切都无须担心。 叔侄两人将话说开,太孙哭得眼睛都红了,一直揪着北静王的衣襟不肯松开。 说着说着,北静王突然想起一件事来,问道:“忠顺王世子的事是不是你的手笔?” “是。”弘筠回答的很干脆,“我永远忘不了他的人将父亲摁在泔水桶里的情景,总有一天,我要让他生不如死!” 北静王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搂着他的肩头,轻轻地拍了拍……? 第一百九十八章 安南宫乱一 当日,北静王就将太孙的消息安排导航丫亲自送了回去,用的是密信写法,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数字,每六个数字为一组,可以有空格。 是黛玉通过乌鸦教给他一种方式,两个人拿着同样的一本书,按照信里的数字查找书里的第几页第几行第几个字,以此类推,最后就破译出了这封信的内容。 太孙的事情非同小可,必须用密信才能确保万无一失地将消息传递出去。 如今已经得知太孙的身份,北静王让他依旧易容,在安排好一切之前,什么都不能泄露。 发生在营帐里的这一切悄悄的过去了,所有人都在等安南大皇子那边的消息。 太孙说阮英就是黎大皇子,当初黎大皇子从南疆进入安南境内的时候,便被二皇子的人给盯上了。 幸亏跟着他的那两只乌鸦机警,时时刻刻将那些人的动向汇报给黎大皇子,而黎大皇子为了摆脱他们,又在乌鸦的帮助下,成功将消息传递到阮老元帅手中。 阮家及时派人接应,找来一名死囚冒充死去的黎大皇子,同时将诈死的黎大皇子接回营中,为了掩人耳目不被二皇子的奸细发觉,放出风去说他是老书记官的儿子,接班来做新的书记官。 与此同时,送秘信给天朝首辅,请首辅帮忙找替身,用这封信来迷惑二皇子,让他们更加确信大皇子的死讯是真的。 其实北静王听萧首辅说过,在黎大皇子出发之前他们就商量好了,让黎大皇子以假死的方法躲过明枪暗杀,让二皇子得意忘形露出破绽,反过来抓住二皇子的把柄,要斗,就绝不能再让他活。 如今看来黎大皇子做的非常成功。 即使到了今天,他扮做书记官进京都没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而萧首辅找来的那名替身看上去非常相像,连黎大皇子的拥趸都看不出破绽,还以为阮家真的找回了黎大皇子,现在正带他们进京勤王。 没错,是勤王。 自从传出黎大皇子的死讯,二皇子俨然已经当自己是安南的太子,一举一动都以太子自居,众臣在他的淫威下战战兢兢,以至于他气焰日盛,时日一久,就连皇上的话都不放在眼里。 安南国王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眼看着自己的兄弟们对皇位虎视眈眈,而自己的儿子当中只有二皇子成年,并且为人强悍,手中也有兵权。 为了江山不旁落,便对二皇子的嚣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二皇子越发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如今竟到了在朝堂上明目张胆给自己党羽封官的地步了。 皇上被气病,二皇子直接封自己监国! 举国哗然。 天朝的圣旨还没下,他就已经当自己是安南国王。 国王危矣! …… 此时的二皇子正在京中等待假冒大皇子的到来,每天都有人通传人马到了哪里,他比谁都心急如焚。 只要他在朝堂上当场撕下假的大皇子面具,父皇必定雷霆震怒,将阮家一举拿下。 到时候,阮家兵权统统收归自己所有,整个安南,还有谁能和自己抗衡? 而父皇,最好是退位当太上皇,否则…… 至于天朝的圣旨,他其实一点都不担心。 当初忠顺王的人找到他的时候,就已经承诺未来的安南王位是他的。 而且承诺赠送安南一百二十里地作为他刺杀天朝太上皇的回报。 这些事都是秘密进行的,只要他自己能斗死大皇子就行。 他的眼前总是出现自己坐在皇位上,接受百官朝贺的场景。 他已经迫不及待了,一再地吩咐沿途大开绿灯,让阮家军进京。 是以阮家军的进京之路非常顺畅,终于在这一年的夏初,大队人马进驻京城了。 国王召集群臣到朝堂集合,他要亲眼看看阮家带来的大皇子是不是真的没死。 这个一直被他忽略甚至打压的儿子,如今想想竟是所有儿子当中最孝顺的一个。 他这个父皇当得失败啊。 黎大皇子在阮老元帅和众位将军的簇拥下进宫了。 刚进入,宫门便被关闭,宫墙上趴满了弓箭手,二皇子就在眼前对着他阴恻恻地笑,“皇兄别来无恙。” 黎大皇子静静地看着他,问道:“二弟这是什么意思?” 这满墙的弓箭手,是准备马上动手的吗? 大皇子眯起了眼睛。 二皇子摇摇头,\"没什么意思,为了维持皇家尊严,不得不做的防护而已。\" 他才不会现在就动手,大家都不知道眼前的大皇子是假的,如果自己就这样动手将他解决,所有人都会认定,自己为了争夺皇位众目睽睽之下将大皇子杀死。那些持观望态度的将军们会更加难以收服,他已经耐心等了这么多天,还差这一会吗? 宫墙上的弓箭手,是他准备收拾阮老元帅的而已。 而至于这个假的大皇子,到了朝堂上,撕掉他的假面具,父皇就能当朝要了他的命,何必自己动手呢。 禁军头领站在二皇子身后,不经意地看了大皇子一眼,大皇子手心向上,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然后把手放下了。 头领心领神会,随二皇子走了一段路后,便转身出去了。 朝堂上。 大臣们翘首以盼,看着两位皇子踏进门来。 大皇子英姿挺拔,气宇轩昂,越看越有君王之相,再看看身后跟着的二皇子,大臣们将视线转到一边,不敢与之对视。 万一他心情不好,又要被他修理一场。 安南国王眯起眼睛,仔细看着站在下面的两个儿子,在大皇子进来之前,二皇子已经告诉他今天来的这个人是替身,可他怎么越看越觉得眼前的人就是他的大皇子。 什么鬼替身? 二皇子野心太大,竟然明晃晃地撒这样的谎。 他是老了不假,可他还没老到连自己的儿子都认不出来。 今天,是时候将一切都交代清楚了。 看着跪在地上的大皇子,国王有些激动,声音颤抖地道:“上前来,让父皇好好看看。” “是。”大皇子依言上前。 “再靠前一些。”国王还是看不清楚,眼睛花的厉害,最近吃的药不对劲,他不喝,二皇子会强迫他喝,今天为了让他亲自将替身赐死,才没有喂他喝药。? 第一百九十九章 安南宫乱二 二皇子心情舒畅地看着父皇将替身叫到眼前,按他的设想,父皇该亲自揭开大皇子的假面具,然后当场赐死了。 父皇的手果然抬起来,摸上了替身的脸。 眼看就要揭开面具了。 可是,老国王的手竟然颤抖起来,脸上渐渐布满了泪水,泪水越来越多,最后泣不成声起来。 二皇子心里咯噔一下子,手按上了腰间的剑,“父皇小心,这个人是假冒的大皇子,儿臣现在就将他的假面具揭开。” 说罢便要上前。 阮大将军一个扫堂腿,将他绊倒在地。 接着一个飞跃,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猛地跪在他的腿上,将他死死的摁在地上。 然后伸手一捏,便捏住了他握剑的那只手,他只觉得一阵刺骨的疼痛袭来,“啊”地大叫一声,便被人卸下了武器。 然后阮大将军站起身来,将夺过来的剑一把折断,这才对国王拱拱手,道:“恕臣鲁莽,面君之人不得佩带武器,这是规矩,二皇子也不能例外。” 大臣们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二皇子佩剑进宫都是好久的事了,大家是敢怒不敢言,做梦都想不到阮家一来,就敢连个招呼都不打,就直接卸掉了二皇子的佩剑。 怎么感觉这么解气呢。 二皇子的人立马立刻站了出来,几名武将气势汹汹地就要上前围攻阮大将军,大将军身后瞬间也站满了人,朝堂上的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 二皇子被阮大将军下了剑,气急败坏,伸出手指,指着阮大将军,正告阮大将军身后的人道:“他带来的大皇子是假的,假的,” “你们这群蠢货被他愚弄了都不知道,上面的这个大皇子是天朝萧首辅帮阮家找来的替身,一会我就让这个假大皇子露出真容,” “让你们看看你们拥戴的那个人,他早就死了,摔死在密林的悬崖下了。你们这群蠢货,竟然相信一个假的大皇子,有你们后悔的时候!” 说罢,他三两步窜了上去,走到御座旁,伸手就往黎大皇子的脸上撕去。 却没想到黎大皇子一个反手,一下子掐在了他的脖子上,掐得他的脸胀成了猪肝色。 底下二皇子的拥趸一窝蜂地就要往上冲,阮大将军的人立刻上前阻拦下来。 两帮人马旗鼓相当,就这样在朝堂上推搡吵嚷,一时间纷纷攘攘闹得不可开交。 国王怒了,大喝一声,道:“都给朕老实点,站好!” 大家站好了,但是依旧很不服气的样子盯着对方,都恨不得眼前有武器,将对方砍死方能解气。 大皇子也将手松开了。 松开的瞬间将二皇子一把掼在地上,二皇子跌了一个趔趄,赶紧稳住自己,对父王道:“父王明鉴,他是假的,儿臣早就接到了消息,他是阮家让天朝首辅帮忙找来的替身,他脸上带着面皮,不信父王让人撕开他的脸,一看便知。” 他很笃定眼前的大皇子就是假的,但唯一出乎他意料的是没想到一个替身竟然也有这么好的功夫,倒是小瞧了阮家的实力了。 本以为只要他动手就能揭开替身的面皮,如今反被替身扭在地上,为今之计,只有让父王亲自动手,替身才没有理由拒绝了。 安南国王看着眼前的两个儿子,眼神晦暗不明。 他比谁都清楚大皇子是真是假,那头顶上的发旋做不得假,藏在发间的红色胎记,都是除了父母之外其他人不知道的标记,刚才他和儿子拥抱的时候已经看得很清楚,这是他的儿子。 可是二皇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口口声声说眼前的大皇子是假冒的,还一再地要揭下假冒者的面皮,要是不给个说法的话,就好像真的是心里有鬼不敢让人试似的。 国王心里有了数,便坐直了身子道:“二皇子魔怔了,竟敢在这里胡言乱语。但是为了让大家心服口服,朕今天就破例当着众大臣的面,让人按照二皇子的说法演示给大家看,” “不过朕有言在先,如果此事冤枉了大皇子,二皇子要当众跪下向大皇子道歉,并且将手里的兵权悉数交给大皇子,你可能做到?” 底下一片抽气声,这个条件太苛刻了,下跪没什么,但是兵权?那是说送人就送人的东西吗?万一真的冤枉了呢? 二皇子的人担忧地看着他,想劝他再考虑一下,但二皇子却笑了。 还得让他说多少遍才会相信,他都亲眼看过大皇子的尸首,也亲自检验过了,摔死的那个是真的大皇子,如假包换。 父王不愿意接受事实也不行,死了就是死了。 如今安南国能挑得起大梁的,除了他二皇子没有第二个人选,父王这些日子对他诸多不满他又不是不知道,所以父王今天不想承认眼前的大皇子是假的,可是这样拖延下去,又能有什么用呢? 他不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这件事情揭开,好给自己的上位正名,以后可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想到这里,二皇子从衣袋里掏出虎符,啪地砸在御案上,斩钉截铁地道:“儿臣做的到,但是儿臣也有条件,若是证明眼前的人的假的,儿臣也要阮家将兵权悉数交由儿臣,就问阮家敢不敢应?” 不能只给他提条件,对方什么都不用付出。 天下哪有这么好的美事? 如果将替身的真面目揭开,最后只是定一个欺君之罪的话,能有什么用? 阮家的兵权不除,欺君之罪对他们来说就算是个屁,连点痛痒都没有。 只有从根子里拔掉他们的兵权,才能彻底将他们扳倒。自己往后登基为王,方可高枕无忧。 二皇子说完这番话就看着阮大将军了,“阮大将军,你的虎符呢?” 阮大将军稍微犹豫了一下,又看了眼皇上,这才有点不情愿地道:“我没什么不敢答应的,就是……” \"就是如何?\"二皇子心内腹诽,一说拿兵权打赌,就想找理由,哪那么容易蒙混? 更何况今天即使阮家不往外拿虎符,他们也将把命留在这里,到时候从尸体身上搜就是了。 他眼神冰冷地盯着阮大将军,逼问道:“阮家不敢打赌吗?”? 第二百章 安南宫乱三 国王也转头,看向阮大将军,阮大将军无奈,只得对国王道:“不是不敢打赌,而是虎符没在臣身上。” 嗯? 虎符不在大将军身上,那能在谁身上? 这么重要的东西,他敢离身? 阮大将军接着道:“今日进宫,臣想着大皇子大难不死,王上与大皇子又许久未见,宫里必定欢庆,到时候人多嘈杂,难免有什么疏漏,” “王上又不是不知道臣就好喝两口,到时候万一喝多了,虎符被别有用心的人偷了去,那可就好事变坏事了。” 这理由实在是牵强,但虎符就是不在他的身上,你能怎么办? 又不是交战的时候耽误了战事,不过是面圣没带虎符而已,多大点事。 二皇子眼神晦暗,要不是对自己的安排有信心,他都要以为计划泄露,阮家特意将虎符藏起来,这样即使有意外,让他也拿不到了。 虎符既然不在阮大将军这里,国王就发话了,“不用阮家的虎符,如果眼前人是假的,阮家人一个都活不了,虎符不虎符的有什么要紧。” 底下人哗然! 现在竟然是决定生死的时刻,如果眼前人是真的,二皇子一败涂地。如果眼前人是假的,阮家人全部陪葬。 此事过于重大,底下站着的人都不敢吵嚷了。 国王都发了话,说再多也没用,还是赶紧查验。 国王命近身公公上前,又让二皇子和阮家各指定一人,一起围着大皇子,仔细观看他的脸。 那场景实在是有些怪异,大皇子无奈地叹了口气,对国王道:“儿臣请求父王同意让二弟过来亲自查验。” 与其都围在这里,想动手不敢动,不动手又不甘心,不如直接让那个最想动手的人上前来就是。 这是大皇子自己开口要求的,以后就是传出去,也不会对他的皇室身份有丝毫影响,反而会被人家说他心怀坦荡,光明磊落。 不等国王点头,二皇子早就已经急不住了,赶紧将围着的几个人往外一扒拉,自己挤到前面去,伸手就往大皇子的脖子扒去。 一试,没有? 没有面皮的那种厚实感? 重新尝试。 于是二皇子重新换了个角度,特意勾起指甲,往大皇子的脖子底下抠去。 大皇子嘶了一声,往后仰了仰。 二皇子的指甲都给他刮出红痕了,他再不躲一下,指不定就给他抠下块肉来呢。 从看见大皇子脖子底下的那条红痕的时候起,二皇子的心里突然有点发慌。 他不死心,想了想,脖子不行,耳朵后面是最容易有破绽的。 于是,伸手又往大皇子的耳后抠去。 耳朵后面的肉同样被二皇子抠得变了红色,却什么东西也没揭下来。 而且因为他用力太大,抠的大皇子接连嘶啦好几声,所有的人都听见了,阮家那边已经有了要动怒的迹象。 两个耳朵的后面都抠遍了以后,二皇子彻底傻眼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 眼前人的脸是真的,没有带面皮? 怎么可能呢? 大皇子已经死了,摔死了。 是亲信亲眼看着他掉到悬崖底下,而且亲信紧跟着也想办法下到了底下,一刻都没有耽搁,一下去就看见大皇子的尸体摔得面目全非…… 面目全非? 他的心没来由的突然颤抖,猛地沉到了谷底。 那张脸难道是假的? 那具尸体也是假的? 那么短的时间,大皇子是怎么做到的? 一种莫名的恐惧突然从他的心底升起,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一举一动一直都在人家的眼皮子底下,而且还被人家推波助澜,往前发展。 给他一个尸体看,蒙蔽他,让他得意,甚至得意到为真正的大皇子进京大开绿灯。 而自己还在那里沾沾自喜,以为进来的是替身,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清除障碍,登基为王。 然后,到了进宫的这一天,进来的是真正的黎大皇子。 所谓的替身,是他们的障眼法,他们故意让他劫走密信,让他以为有替身。 二皇子终于明白从刚才就有的那种异样来自哪里了,来自他认定的替身身上那股从容和霸气。 那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养出来的,那是大皇子身上与生俱来就有的,是作为二皇子的他从小就欠缺的。 大皇子是嫡皇后的嫡子,是真正的皇族传人,这是整个安南国都认可的事情,也是他从小就想推翻的事情。 大皇子身上那种睥睨天下的气势是任何人都模仿不来的,他从刚才就应该意识到这一点,可是他没有,或者说,是他不愿意相信。 想到这里,二皇子迅速将自己的手从大皇子的耳后拿开,转身就要去抢御案上的虎符。 可惜被阮大将军一步抢先,将虎符抓在手里。 二皇子一怔,凌厉地出手,向着阮大将军就劈去。 阮大将军一个闪身,嘴里一边说着“护驾”,一边又迎了上去。 这一动手,两方阵营的人便都动了手。 已经到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地步了,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安南的朝堂顿时变成了修罗场,此时的国王黯然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这就是自己经营了一辈子的天下,没想到一直宠爱的二儿子为了权势要给自己喂药,而一直被自己打压的大儿子此时成了救世主。 这是何等的讽刺。 国王从怀里掏出一柄玄金勺,战战巍巍地递给大皇子,颤声道:“拿着这个,到朕的寝室。寝室床铺下有机关,打开机关,地底下是个密室,玉玺就在密室里,这是打开玉玺匣子的钥匙,玉玺在手,你就是安南未来的王。” 轰然一声,二皇子抓狂了。 心心念念想了这么久的位子,眼看就要拿到手,绝不甘心就这么丢掉。 他对着殿外高喊道:“于统领,于统领。” 禁军头领应声而入。 他是二皇子早就安排好的退路,如果中途出现意外状况,就让他带领宫中禁军将所有人都围起来。 阮家人是最难啃的骨头,宫墙上的那些弓箭手就是为阮家人准备的,如果他们抵死反抗,那就直接将他们射杀,一个活口也不留。? 第二百零一章 秘密 刚才听到国王将玉玺交给大皇子,二皇子的人里面有人生了怯意,如今一看于统领带兵闯进来,瞬间便明白了二皇子的用意。 国王的一番话已经使二皇子没有了退路,看这架势,哪怕今天要弑君,二皇子也要将王位拿到手了。 宫中禁军也是二皇子的人,有了这个认知,大家瞬间又有了斗志,拼死和阮大将军的人打成一团。 二皇子眼看着颓势转好,转脸对着安南国王冷笑起来,“我跟父王要了那么久的玉玺您都不肯拿出来,没想到最终您惦记的还是这个杂种,呵呵,您可真是我的好父王啊。” 愤怒使他的脸色涨红,看上去有些骇人。 安南国王叹息一声,沉痛地道:“父王何尝没对你也有过期待,可是你自己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父王吗?要不是因为玉玺还没拿到手,你早就杀死为父了。你给父王喝的那些药究竟是什么,你当父王不知道吗?” 要不是他自己偷偷将喝下的药吐到袖子里,花盆里,甚至棉被里,他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今天。 这个时候的二皇子哪里还能听得进去这些,利令智昏已经使他的面容狰狞,像要吃人的野鬼一样,对着国王大吼大叫:“即使你把玉玺给了他又怎样?你以为你们今天还能逃得出去?我告诉你们,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了,哈哈哈,也是你的死期,你的,还有你的……” 他的手依次指向国王,大皇子,阮大将军…… 那股子狂妄的架势仿佛他已经将王位握在手里,眼前的人都是他的手下败将。 …… 于统领带禁军闯进朝堂,禁军们却没有动手,而是分站两旁,冷漠地看前面两帮人马在相互打斗。 二皇子吼完,转脸见于统领站在殿下没有动作,不禁急切地对他喊道:“你在等什么,还不快将阮家的人都控制住,你们手里的刀是摆设吗,快砍呐。” 话音刚落,就听见身后大皇子几不可查地笑了一声。 那声笑讥讽得很,二皇子心里不虞,刚要说什么,就听见大皇子慢条斯理地道:“可以收网了。” 闻言,于统领突然对禁军们一挥手,所有禁军立刻将刀抽出来,对着斗得正厉的人冲了进去,转眼间便听见人群里传出受伤的惨叫声。 二皇子傻眼了。 禁军们砍的是他的人。 一个都没砍错,砍的全是他的人。 阮大将军的人毫发无损,不,是大皇子的人毫发无损。 他惊呆了。 绝望涌上他的心头。 原来于统领也是大皇子的人! 其实说起来还应该感谢二皇子自己,当初要不是他要杀徐仁,徐仁从他那里逃脱,阮家也不可能知道于统领的父亲是二皇子杀死的。 阮家将二皇子杀害于统领父亲的证据秘密交到于统领的手里,几天之后,于统领回报给他们的就是二皇子在他们进宫那天的安排,和于统领的投名状。 那就是今天照旧安排,但是要砍杀的对象却变成了二皇子的拥趸。 二皇子失道寡助,早就将自己作死在半路上了。 只有他自己不知道,还在苟延残喘,妄想一举将所有人都拿下。 岂不知大皇子给他时间让他尽情表演,并且让他的拥趸悉数暴露,到最后再一网打尽,只是为了省却登基以后重新梳理忠奸的过程而已。 …… 三日后。 安南国王病重,已不能处理朝政,所有的事宜以后都由大皇子做主。 只等天朝的圣旨一到,大皇子就是安南最新的王。 营地那边坐镇的弘筠依旧没有暴露身份,自从接到大皇子即将登基的消息后,他的情绪就很低落。 因为北静王叔要回去了。 此次过来,明面上的目的就是给大皇子做后盾,如今目的已经达成,北静王要回京安排黎大皇子的册封诏书以及新国王的宝册金印和封号。 毕竟大皇子承诺过登基后将以阮为国姓,且希望封国号为越南。 需要改动的地方太多,北静王要早日赶回去亲自督促,和萧首辅商量过后再派使臣过来,到时候天朝上国派遣的宣旨使臣,是万万不能出纰漏的。 阮家对北静王毕恭毕敬感恩戴德,恨不得十八里相送都不舍得分别。 回到营地以后,侍卫们报给阮大将军,小公子不见了。 阮大将军的义子不见了。 找遍了山头都没找到去了哪里。 想了想,八成自己偷跑去了京城,毕竟以前也有过这样的情形,阮大将军没当回事,便由着他去了。 岂不知这个时候的弘筠已经和北静王同行,向着京城而去。 两个人都在古二的帮助下易了容,看上去就像两位富贵公子,一路游山玩水,优哉游哉地回了京。 此次北静王还带回来一个秘密,那就是忠顺王曾经安排人刺杀太上皇。 据安南二皇子自己交代,当初有人暗中找到他要和他合作,只要他能刺杀太上皇,那人就能保证安南王位是他的。 结果这次宫变,那人非但没有帮忙,反而在他派人去京都联络的时候还对他反唇相讥,嫌他做事不利差点坏了事,并且说他连喜乐堂一个普通杀手都不如,就这样的水平还要当国王,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当初找二皇子的人一直不说他的指使者是谁,但是二皇子早就从蛛丝马迹里知道是那人是天朝的忠顺王,而忠顺王是皇上最信任的人,所以说,这一切的背后有没有皇上的手笔,还真得好好查一查了。 二皇子还交代,扬州时候的刺杀就是那个人要求二皇子去做的,不过当初二皇子为了自保,特意给头目做了一块令牌,上面写了一个顺字。 还有太上皇回京路上的刺杀,有些是安南二皇子做的,有些不是。 他们的目的是争取让太上皇死在京外,一旦进了京,就无法暗杀太上皇了。 毕竟那里的天子脚下,太上皇要是在京里出了意外,任何人都会被怀疑,包括皇上。 同时,黎大皇子还请北静王帮忙,将他送给黛玉的谢礼带回来,感谢黛玉的药使老太后的哮喘得到极大的改善、 并且带话给黛玉,他想请黛玉到安南做客,到时候,整个安南都将以公主的规格接待她。? 第二百零二章 快来看啊 北静王到京这一天,黛玉正在院子里熬制膏药。 自从得知太上皇贪图那么多膏药原来是为了那些受伤的将士,黛玉就重新写了一张专治外伤的药方,并且亲自熬制起来。 药香的味道萦绕在扶玉苑的上空,黛玉正低着头专心搅拌,就听见空中一只乌鸦的声音叫道:“哇哇哇,什么味道这么难闻,老子出了趟远门,你们就是这样迎接老子的?” 乍听这个声音黛玉还没反应过来,刚对出远门三个字疑惑的时候,就听见大黑惊喜的叫声:“呱哥,原来是你老小子,我说谁这么大胆敢在老子面前称老子。” 黛玉惊喜,乌鸦回来了。 赶紧抬头去看。 一个飒然挺立的身影顿时映入眼帘,那人站在屋顶上,嘴角噙着笑,正默默地看着她,眼睛一眨都不眨。 黛玉的心突然跳的厉害。 是北静王。 这趟出门时间够久,两个人乌鸦传信,写信的时候十分坦然,可是真当见了面,气氛却突然变得暧昧起来。 黛玉白皙如玉的脸上仿佛被桃花晕染,添了几缕嫣红。 北静王轻轻一跃,从屋顶跳下,落在黛玉面前。 眼睛不眨地站在那里,看着她,就那么看着,一颗心像被羽毛撩拨着,酥酥麻麻。 黛玉的眼睛如碧波春水,清澈干净,唇瓣娇艳如水洗的樱桃,泛着诱人的光泽。 一阵风过。 一片落叶刚好落在黛玉发髻上,北静王伸手去拿,风带来的那股清甜的女儿香直入他的鼻腔,黛玉刚要往后躲,就被吻住了。 猝不及防,心如擂鼓。 只觉得一股温热的鼻息扑面而来,黛玉的脑袋嗡的一声,成了一片空白。 还没做出反应,腰肢就被他往前一带,唇瓣悉数被堵上,连下意识地挣扎低呼都没来得及。 黛玉挣扎了两下,没能挣脱他的桎梏,反而被搂得更紧了。 双唇交接,呼吸交融。 一股霸气对着黛玉扑来,从她的四肢百骸钻入体内,化成蜜汁将她的心塞得满满的,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仿佛要炸开一般。 不知道过了多久,北静王才抬起头,双手依旧握住她的腰肢,垂眸笑对着她。 黛玉白皙的脸上,那胭脂的艳色仿佛雪山之巅上照耀的晚霞,绚丽得无与伦比。 四目相对,眼里只有彼此。 突然,一道哑着嗓子的呱呱声响破天际,“天啊,天啊,快来看啊,主子和这爷们勾搭上啦!” 要是地上有个洞,黛玉肯定会立马钻进去。 防火防盗防……乌鸦! 又传来一阵鸟叫:“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在扬州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 是丑娃的声音,嫌弃别鸟少见多怪,它自己却也嗷嗷了两声,就像起哄似的招呼大家:“快来看啦,主子发春啦。” 黛玉尴尬地脸都红到了耳朵根,偷偷看一眼北静王,生怕他听得懂这群损友的语言。 如今什么防备乌鸦,还有鹦鹉,还有鸽子,全部都要防备。 丑娃这一喊,呼啦啦飞来一群鸟,甚至连野狼也出动了。 嗖嗖地直往这里跑,生怕落下什么了不得的大戏耽误了它们看。 直把黛玉恨得暗暗咬牙,三日不打,上房揭瓦,都给我等着。 北静王静静地笑着,看黛玉一会咬牙一会脸红,一会又拿眼睛瞟天上那一群鸟。 看得心都软了…… 崇箴堂里。 太上皇对着常公公一个劲地叹息:“回来都不到孤这里来说一声,就跑去找林丫头了。都说女生外向,孤看儿男更外向,” “保不齐这小崽子前面的不近女色都是装出来的,你看看他那猴急的样子,哪里像个不近女色的了?” 常公公呵呵笑起来,对太上皇道:“王爷不找姑娘的时候您着急,好容易有个心动的了您还抱怨,要是让王爷听见了,您说他是找呢还是不找呢?” “哼,”太上皇耷拉着眼皮,撇了撇嘴道:“你以为那小子会因为孤一句抱怨就不找林丫头了?做梦呢你。他的主意一向正,自己认准了的事谁说也不管用。等着,看看他几时才能想起来还没到老子这里来汇报。” 北静王想不起来了。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黛玉。 两个人的婚事还未谈妥他就去了安南,在安南的日子里天天想她,尤其是她送去帮忙的信件药粉和乌鸦,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黛玉的存在。 从决定回来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迫不及待要见到她了。 此时黛玉就在眼前,他怎么看都看不够,直看得黛玉脸上的红晕更深了。 北静王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地道:“我,刚回来。” “嗯。”黛玉的声音几不可闻。 北静王咳嗽一声,压住跳得厉害的心脏,道:“我一直有话想对你说。” 黛玉抬眸看他,他静了静心神,认真地道:“我有个替身。” 黛玉的眼睛闪了一下,北静王接着道:“就是北静王府里的那一个,从先太子薨后,他就代替我在京都走动,” “京城里人人都认识的那个北静王就是他,那些个妻妾都是他的,你在大街上遇见的那一个也是他,所以他不认识你。” 他拉着黛玉的手,一个手指一个手指地梳拢着。 “为了安全,这件事情除了我和父皇,以及最亲近的几个人之外,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所以林大人不敢告诉你,而我当时之所以也不对你说,主要是为了你我的安危着想,” “先太子还在的时候,我们兄弟俩的感情特别好,以至于先太子走后,皇上和忠顺王一党就开始清算。尤其是发现太孙不见之后,他们怀疑是我把太孙藏起来的,对我的监视到了无缝不钻的地步,” “这个替身是父皇早些年就准备好的,没想到竟然真的派上了用场。为了找到太孙,父皇需要我离开京城,可是这样一来就会被皇上的人跟踪,一旦他们发现太孙的踪迹,太孙就会有危险,” “所以父皇及时起用替身,将我替换出来,我才能天南海北到处去寻找太孙。父皇退位后身体日渐虚弱,生怕自己有生之年再也见不到太孙,便以离宫修养的名义也出京寻找,”? 第二百零三章 不必杞人忧天 “开始的时候皇上的人想跟踪父皇,被父皇的暗卫杀死后将尸首送回去了,从那以后皇上的人便不敢再靠近父皇,父皇走到扬州病情日重,觉得自己时日不多,便将我从外地叫过去与他见面,然后,我就认识了你。” 黛玉的脑袋嗡嗡地响,信息量好大。 尽管自己猜测过这个可能,却没想到里面还有这么多的故事。 太上皇有一个不见了的孙儿?北静王到处找这个太孙?皇上会对太孙不利? 脑子有点乱。 想得懵懵懂懂。 北静王笑着点点她的额头,“你不用太担心,这些事情你记得保密就好。我来是想问你另一个问题,听说忠顺王府到贾大人那里去请他帮忙,替世子向你求亲是吗?” 黛玉多少听说过这件事情,但她没在意,便摇了摇头,老实道:“我不清楚,我……你不是叫水溶吗?为什么又叫谦斋?” “谦斋是我的字,知道的不多,要是说水溶,你不就知道我是谁了吗?”北静王微笑。 一向冷硬的面庞在她的面前像融化了的雪山,含情带笑,眼睛总在她的身上转。 黛玉的目光躲了躲,不敢与他对视。 野狼从刚才就进来坐在那里,看见两人的表情便啧啧了两声,对停在树上的那群鸟道:“这俩人恋得扭扭捏捏,这要是我们狼族,都该商量生崽子的事情了。真没劲,我回去睡觉了。” 说罢,站起来抖抖身上的灰土,大摇大摆又回去了。 黛玉:…… 狼妈,你这样会带坏崽子的。 北静王也看见了野狼,好奇地道:“它竟然能真的听你的话不咬人,你不怕它吗?” “不怕,”黛玉觉得告诉他一点点应该没什么妨碍,便道:“我能懂得它的意思,也能让它懂得我的意思。” 说完这话她就看见北静王的表情从惊奇到疑惑,目光一直盯着那只走远了的狼,“你的意思是你能和它交流?” “嗯,差不多。” 她还没说她能直接和它说话呢。 不光是狼,还有那群鸟,不然乌鸦凭什么跑那么远去安南给他帮忙。 北静王了然地点点头,想起在扬州后花园看见的众鸟围着她飞翔的那一幕,还有她教会的乌鸦叼卡片与人交流,还有很多事情。 “你在扬州时候的那些情报,就是它们告诉你的?” 看到黛玉点头,北静王都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太匪夷所思了。 面前的姑娘可真是个宝藏,总能出其不意地带给他惊喜,她的身上得有多少才华等待他去挖掘? 而黛玉却觉得眼前的一切像梦一样不真实,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和北静王有交集,即使已经交换了玉佩,即使今天他人就在自己面前。 书里的北静王,那个被多少读者赞美过的人物,如今竟然成了和自己心心相印的人? 天啊,想想就够疯狂。 突然,她想起了看过的解说红楼梦,那里面说,北静王后来会被皇上针对,贬斥边疆,然后…… 然后怎么样就想不起来了,毕竟大家看红楼梦的关注点都在宝玉等人的身上,对北静王的结局知道的少之又少。 想了一下,黛玉就不想了。 不管什么样的结局,自己不也穿过来了吗? 连林黛玉的结局都得改变,更何况是其他人。 日子得意地过,至于最后会怎么样,不必理会,杞人忧天从来就不是一个选项。 …… 差不多又过了半个时辰,北静王才到崇箴堂去见太上皇。 彼时太上皇已经快被太阳晒糊了。 见他过来,懒懒地白了他一眼,将身子一转,继续晒。 北静王笑嘻嘻地从怀里掏出一根小木棍,伸手推了推太上皇,殷勤地道:“看看我给您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太上皇睨了一眼,一根小木棍,什么稀罕,哼。 遂把脸又转到了另一边。 刚转过来,就见从身后探出的木棍渐渐变长,变长,最后停下不动了。 太上皇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转过脸来又看,刚才的木棍已经完全伸开,原来是一个爪杖。 一截一截地套在一起,收缩起来最多手掌大小,全部伸开却有手臂那么长。用的是铁桦木,是个稀罕物,关键是做工之巧妙,看得出确实用了心思。 北静王将爪杖递到太上皇手里,让他自己挠挠后背试试,太上皇舒服的直吸溜。 常公公高兴地对太上皇道:“看王爷多孝顺,出门办事都知道给您做这么个稀罕物回来,还可以收起来随身带着,以后晒太阳再也不用痒得着急了,” 北静王从嗓子眼里嗯哼了两声,“这不是我做的,是弘筠做的。” 太上皇正在挠着的动作瞬间停止了。 常公公也楞在了那里,一时不知道说点什么才好。 太孙做的。 太孙回来了,都不敢露面,太上皇就是想见他一面都不能够。都说皇家好,有什么好?连天伦之乐都不敢享受,皇家有什么好? 太上皇默默地将爪杖从背后抽出来,一截一截地慢慢收起,刚才见到北静王归来的喜悦荡然无存,此时的他只是个沉默的老人,仿佛被千斤的石头压得说不了话。 北静王握住太上皇的手,轻声说道:“弘筠很好,长得高,身子也结实,这些年乔装混在阮大将军那里没受什么苦,父皇放心,” “儿臣将他安排在京郊那处镇子上,稍做休息,就准备按您的吩咐将他送到边疆。那里的人都是太子曾经的部下,一切都会安排妥当的,您别担心。” 太上皇没说话,想了那么多年的孙子,他最对不起的孙子,如今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见,他的心里痛得像被一只手抓住了一般,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北静王没再说话,常公公也没有说话。 天上飞过两只乌鸦,呱呱飞走了。 是鸦大和鸦二。 它们刚才听见了这几个人的谈话,觉得好无聊,便去找黛玉聊天了。 刚才它们俩出去了,刚回来就听说主子好事将近,它们俩是过来要虫子吃的。 听说有喜事的时候可以讨彩头,不知道虫子算不算彩头。 如果虫子不算,刚才听见那俩老头和那个男人说的话算不算? 总能换几只虫子吃的。? 第二百零四章 乌鸦可以帮您见太孙 扶玉苑离得并不远,这几天黛玉总在院子里熬药,整个扶玉苑的上空都是草药的香气。 鸟儿们不爱闻啊。 鸦大和鸦二一边使劲憋着气起落下来,一边对黛玉抱怨道:“主子,您能不能找个妥当的地方熬这玩意,太难闻了。” 黛玉正忙着呢,哪有空搭理它们,听见它们说话头也不回,道:“外边玩去,别来添乱。万一把羽毛落到药里,看我不拔光你们的毛。” 两只乌鸦委屈地呱呱乱叫,道:“太不知道好歹了,我们有消息报告您,您竟然撵我们走,虫子还没吃呢。” 黛玉放下手里正在搅动的木棍,没好气地看着它们俩,“说,什么消息?要是敢来糊弄我,看我不让大黑收拾你们俩。” 鸦大神秘兮兮地往前跳了两步,对黛玉道:“刚才经过那俩老头的院子,听见他们三个人在说话,哦,除了那俩老头,另外一个年轻人就是和你勾搭的那一个。” 气得黛玉抬手就要劈它,它赶紧往后一飞,着急道:“不是我说的,大家都这么说。” 黛玉:“说重点,再胡说八道看我不削死你。” “是是,”鸦大老实道:“他们三个在说话,好像看不见什么太孙,那个老头很难过,像犯病了似的,捂着心口半天喘不了气,看上去好可怜的样子,” “那个年轻人说过几天就把太孙带走,现在人在郊外……” 说到这里停住了,黛玉等了一会见它没再说话,皱了皱眉头,“就这些?” “啊,就这些。”鸦大很疑惑,这些还不够吗? 现在它们就是传声筒,只要主子自己听不见的话,管它是好是坏,全都报告给主子听。谁知道哪句有用哪句没用,万一哪天就用上了呢。 “主子,我觉得那些人就是笨,要是真想见面,不是有我们嘛。方圆多少里您说话,就没有我们监视不到的地方,” “要是真想见面,我们在空中替他们警戒,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能提前报告给您,您再让他们注意防范,还有什么做不到的?至于活人被尿憋死,都难受成那样了还不敢见面吗?” 鸦大哇啦哇啦地说。 黛玉心里一动。 是啊,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 都怪平日里惯性思维,只想到人的能力范围内有些事情做起了困难十足,却忘了好好利用天空上飞着的这群家伙。 要是有它们帮忙,监控的范围何止十里二十里,再远都可以。 黛玉越想越激动,伸手将鸦大托到手上,狠狠地亲了一下,道:“好样的,小子,奖励你三天吃虫子。” “哇哇哇娃,您可不能说话不算话,哇哇哇哇,我要连吃三天虫子啦。”鸦大激动地振翅高喊。 鸦二酸的都不行了,冷哼一声将脸撇到一边,道:“也有我的功劳,主子偏心,哼。” 黛玉心情好的要飞,笑着对鸦二道:“你也连吃三天。等我和他们研究之后,就把这件事情安排给大家,要是成功,全体鸟儿都连吃三天虫子。” “哇哇哇哇,哇哇哇哇。”鸦二也激动起来,和鸦大一起叽哩哇啦,就这样叫着飞远了。 铁定又是吹牛去了。 黛玉拿起棍子搅动了两下,想到湘云在暖云斋的暖房里研究种药草,便对屋子里喊道:“紫鹃,紫鹃,去将云丫头喊过来,让她看着熬药,我去一趟老爷子那里。” 紫鹃答应一声跑出去了。 一会的工夫湘云就过来了,裙摆上还带着泥土,边走边拍打。 黛玉一见,叮嘱道:“你来看着熬药,注意火候勤搅拌,千万别让它糊了。” “我知道了,都嘱咐多少遍了,又不是没熬过,放心。”湘云道。 说完这话,黛玉便急急忙忙出去了。 到崇箴堂的时候,太上皇依旧躺在摇椅上,北静王坐在他的身边,轻轻为他按摩着胳膊,常公公站在一边,几个人都不说话。 任阳光照过来,却没感觉到丝毫热气。 黛玉一进来,便和北静王对视了一眼,然后笑嘻嘻地对太上皇道:“听说您难过了?” 太上皇也不理她。 常公公赶紧为黛玉搬过来一条凳子,这是未来的北静王妃,可不能怠慢了。 黛玉坐下,伸手为太上皇按摩着另一条胳膊,道:“我知道您为什么难过,我是过来帮您解决问题的,您要不要听听我的主意?” 她的话终于使太上皇抬了抬眼皮,北静王也看着黛玉,问道:“你怎么会知道?你有什么主意?说出来听听。” 黛玉道:“我不是告诉过你,我和它们能交流吗?” 她抬手指了指天上的乌鸦。 接着道:“我知道太上皇见不到太孙很难过,我可以帮忙啊。” 刚说到这里,太上皇的身子就坐直了一些,黛玉知道他在听,便又道:“大家都知道乌鸦,这种鸟的智商,哦,它们是所有鸟类中最聪明的,聪明的劲头比个六七岁的孩子都不差,” “咱们院子上飞着的这一片乌鸦,其实都是来找我的,我,我有办法能驯化它们,就像驯马师驯兽师一个道理。” 常公公插了一句,“您是意思您是驯鸟师。” 这个名字真难听,黛玉和北静王同时皱眉去看他,他赶紧低下头,自己也觉得自己嘴巴好笨,恐怕连只乌鸦都不如。 黛玉接着道:“要是想见太孙,咱们可以想想到哪里见面合适,哪天见面合适,然后我提前安排乌鸦们在方圆十里范围内警戒,尤其是重点想监视的几个地方都可以安排,” “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能瞬间传递到我们这里,它们的警戒能力可一点都不比暗卫差,甚至比暗卫还方便,毕竟谁又会去警惕一只成天在头顶上飞着的鸟呢,您说是不是?” 黛玉摇了摇太上皇的胳膊,笑盈盈的眼睛里透着智慧的光。 北静王看了太上皇一眼,道:“父皇,儿臣觉得可以试一试,您说呢?” 太上皇没有说话。 他比谁都想见到太孙,从知道太孙回京的时候起,他就想过很多种和太孙见面的方法,但是风险都那么大,他不敢保证万无一失。 他要保护好他的孙儿,可不能让他有任何意外。? 第二百零五章 相见 黛玉把自己的想法说完以后就回去了,接下来如何安排是他们的事。 她往扶玉苑走,大黑在天上飞。 追上她以后落在她的肩头,问道:“听鸦大说准备让弟兄们警戒,老头子要见一个很重要的人?” 黛玉点点头:“还没定好,但是可能性很大。” 她的感觉是对的,可能性是很大。 太上皇多少年不见的孙儿,离得远也就罢了。 如今明明知道就在眼前,明明有办法保证安全,这种情况下再不见一面的话,下一次谁知道得是什么时候。 好人要做就做到底。 黛玉回去,依旧让湘云熬药,自己则到屋子里,打开药箱,从里面拿了许多消炎药和退烧药出来。 换掉所有的包装,重新找纸将药包起来,每种药的用法用量和作用都写得清清楚楚,然后便放在了一边。 等北静王再过来的时候,把这些药交给他,让他带去给太孙。 见过这一面,太孙的下一站还不知道会遇见什么凶险,多准备些药给他,能在关键的时候救他一命也是好的。 北静王将从太孙那里听来的消息都告诉了太上皇。 关于忠顺王派人追杀太孙,还有太孙对先太子自尽一事的怀疑。 太孙证明当初先太子被人陷害是皇上的手笔,并且忠顺王将先太子的脸摁在泔水桶里,以及先太子受尽的羞辱。 太上皇死死地抓住椅子扶手,手背上青筋暴起,牙齿咬得紧紧的,嘴里都有了血腥味,才没让自己因为气愤而晕厥过去。 忠顺王! 好!好! …… 第二天晚上,林府送菜的车把式拉肚子,只得让自家侄子帮忙把菜从郊外送到林府。 卸完菜以后车子就走了,那个送菜的少年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而太孙跪在崇箴堂,哭得泣不成声。 太上皇抱着太孙老泪纵横。 他的孙儿啊。 与那个受尽委屈走了的儿子长得一模一样,他的心里像刀绞一样,疼的喘不过气来。 常公公紧张地捧着手里的药丸,这是黛玉为今晚的会见准备的。 万一太上皇心口绞痛,连呼吸都困难,就要赶紧将药压到太上皇的舌底,在这之前已经吃过一把花花绿绿的药片了,大家还是不放心。 这嫡亲的祖孙俩,被人为阻隔了这么多年才相见,心情不激动才怪。 就连不相干的人想一想都替他们难受,何况他们自己。 两个人哭个不停,常公公在一旁边擦眼泪边捧着药丸,劝说道:“太上皇别难过了,太孙殿下长得这么好,您应该高兴才是,您这么难过,太孙他们心里也不好受,还心疼您,您看……” 太上皇抬头,北静王,太孙,都跪在自己脚下,眼睛通红地看着他,爷几个好不凄惨。 捂着心口,太上皇将常公公手里的药丸放在舌底,缓了一会才对太孙道:“过几天,你就到北境去,那边都是你父亲的部下,对皇祖父和你父亲忠心耿耿,” “你父亲薨逝后,孤便将他们调离京城,起初是担心他们留在京都会影响到皇上施展拳脚,没想到却无意间保存了他们,天意啊。” 太上皇停顿了一下,好像在回忆什么,然后又说道:“皇祖父的风影卫以后就交给你了。” 北静王和常公公吃惊地抬起头来,看了太上皇一眼,瞬间又垂下眸子,都不作声。 风影卫,历代皇上的专属暗卫,只听从于皇上一人指挥,等到差不多的时候,皇上会将他们交由下一任继位者。 本朝因为太上皇退位,风影卫便一直在太上皇手里,如今太上皇直接将他们交给了太孙,当中蕴含的意义,不言而喻。 屋子里一片寂静,偶尔能听见几人的呼吸声,接着又消失了。 太上皇又道:“此去万千坎坷,皇祖父不能在你身边教导,出发之前会安排师傅伴你一起,教你平衡之术以及其他,” “切记无论遇见什么样的艰难险阻都不要气馁,那都是你的历练,你除了要保护好自己,更要坚毅……” 太上皇摸着太孙的头发,说不下去了。 恨不得放在手心里疼的孙儿,眼看着又要离开他的视线,谁也不知道以后要面对的是什么,也不知道最后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他不知道自己给太孙安排的这条路是好,还是不好。 …… 太孙是第二天晚上,随着送菜的马车离开的。 在林府的时候一直待在太上皇的崇箴堂,晚上睡觉都是和太上皇盖的同一条被子。 太上皇不舍得睡着,一夜过去,为太孙盖了好几次被子,总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 太孙离开的时候,大黑它们依旧在空中警戒,一个个睁大了眼睛,在黢黑的夜里扫视着,任何风吹草动,都躲不过它们的眼睛。 黛玉睡得正香,就梦见自己一不小心掉到水里了。她是会游泳的,刚掉下去的时候并不慌张,但是无论她怎样划水,就是没法划上水面,憋得都要窒息了,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往水底里掉。 突然,黛玉猛地惊醒了。 她是在小榻上睡着的,睁开眼就看见北静王坐在一侧,正伸了两根手指在捏她的鼻子。 见她醒来,他迅速往后一跳,站起来离得远远的,看着她就笑。 难怪憋成这个样子。 黛玉深深地吸气,再吸气。 可把她憋坏了,黛玉白了他一眼。 “你怎么会在这里?”黛玉问。 这里是她的睡房,话说古人不是讲究男女有别吗?怎么这位北静王身上就没见过他有这方面的自觉? “这是我的睡房,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黛玉没好气地道。 她有起床气,要是睡得正香被人吵醒,心情就没来由的烦躁。 北静王一直笑着看她,见她脸色不好,便道:“白天忙的没空来看你,晚上有时间了你又睡着了,实在忍不住想你,我就从窗子跳进来了。” 说完假装担忧地看了看窗子,道:“明天让人把窗子修一下,要牢靠一些,幸亏今晚来的是我,万一要是叵测之人,让我怎么能放心?” 说的好像他来就没事似的。 黛玉还是烦躁的很,也不接他的话茬,也不看他,就那样低着头,皱着眉。 突然,她觉得肚子一阵抽痛,底下瞬间涌出一股热流。 然后,她就尴尬了…… 第二百零六章 没中毒 她来葵水了。 来的很不是时候。 难怪刚才的烦躁一阵接着一阵,莫名其妙的就想发火,再加上被人从梦中惊醒,便不管眼前的人是谁,都要甩脸色了。 但是从此时她却没法炸毛了。 她的肚子疼的厉害,冷汗冒上了额头,头痛欲裂,手脚就像是在水里泡过一样,冰凉濡湿,全身的力气也像被抽干了,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由着自己蜷缩起来,捂着肚子气若游丝。 北静王还想接着逗她呢,就见黛玉贴着榻侧慢慢倒下了。 看她的神情竟然是从没有过的痛苦。 紧皱的眉头,冒出来的冷汗将发丝都打湿,血色从嘴唇上一点一点的撤离,双眼紧闭,两只手紧紧地捂在肚子上,蜷起来,再蜷起来,像一只受伤的虾米一样,蜷成了一团。 眼前的情形吓坏了他,“你怎么了?”他关心地问。 黛玉没有回话,没有力气回话。 北静王伸手去摸她的额头,怎么会这么冷?再去拉她的手,竟然冰凉冰凉。 看她的样子,绝不是生病那么简单,生病她自己就会治。 他的脑子突然蹦出一个可怕的想法。 中毒! 她中毒了! 只有中毒才会让人这么痛苦,才会让她束手无策。 北静王顿时紧张地不行,双手将她拢在怀里,对着窗外冷声道:“去将乌离带过来。” 外面夜沧道了一声“是”,便无声了。 乌离是家臣,也是毒中高手。让他来,诊断一下黛玉中的是什么毒,早点解毒,顺便清查下毒之人。 敢害他的女人,找死! 此时黛玉整个人已经痛得恍恍惚惚,所有的感知都在肚子上,已经听不到也看不到周围的一切。 每次来葵水,她都要经历这么一次,自己的医术算是厉害,也吃了那么多药,却总不见好转。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只能安慰自己是因为借了黛玉的身体,所有才要她付出的代价。 但是每次都这么遭罪,她都要崩溃了。 痛到极致的时候她甚至出现了幻觉,幻觉眼前出现一个武林大侠,一掌劈晕了他,让她在无知无觉中度过这次的疼痛。 她真的晕了。 是被北静王从后颈给砍晕的。 实在是看不得她那么受罪,疼成那副样子,他觉得自己的心都揪了起来。 乌离过来的时候,黛玉都没有醒来,北静王托着她的手腕,让乌离把脉。 就见乌离的表情从紧张慎重,到疑惑不解,再到了然于胸,最后,只剩下哭笑不得。 北静王一直盯着乌离的脸色,害怕得大气都不敢出,从未见过这么厉害的毒,能让人全身冰冷,又能让人头上直冒冷汗。 等到乌离将手放下,北静王紧张地问道:“怎么样?什么毒?要不要紧?赶快给她解毒,快!” 最后一个字直接就是不容置疑,其他的问题可以一会再说,解毒是必须要抓紧的。 她的气息已经这么微弱,不能再拖下去。 乌离嘴角直抽抽,心里想笑,又有些无语,脸上还不敢让王爷看出一点端倪,忍得他好辛苦。 北静王奇怪地看着他,心里七上八下,乌离是个持重的人,如今这副古怪的表情,是不是黛玉的毒很棘手? 他不敢问,他在等乌离想办法。 乌离使劲将要笑出来的表情压下,咽了咽唾沫,才对北静王道:“王爷,林姑娘没有中毒。” “啊?没中毒?”北静王有点懵,没中毒怎么会肚子疼成那个样子。 乌离你是不是不行? 他的眼神怀疑地看着乌离,乌离很受伤,只得道:“林姑娘真的没中毒,怎么回事回头问问她的丫头就知道了。” 他们的动静这么大,丫头们早就被惊醒了,只不过王爷在里面,门口有暗卫挡着她们进不去。 听说里面有大夫在为姑娘看病,她们的心里都很紧张,就站在门口也不敢离开。 姑娘自己就是大夫,如今竟然需要找大夫来给她看病,什么情况这么严重? 临睡觉之前还好好啊,除了脾气大了些,哪里都很对劲啊。 “让丫头进来。”北静王的声音从睡房里传出。 紫鹃赶紧推开夜沧,急步走了进来。 一进门就见姑娘蜷成一团缩在北静王怀里,两只手还下意识地捂在肚子上,整个人像睡着了一般,安静地没有一点声音。 她惊惧地抬头看了眼北静王,想问姑娘怎么了,又不敢吭声,只是脚下的步子没有停,向着黛玉走去。 北静王看着怀里的黛玉,没让紫鹃扶她,而是将自己的手掌放在黛玉用手捂住肚子的部位,他发觉这样的话她好像会舒服一些,呼吸听上去和缓了许多。 “她最近病了吗?”北静王一边为黛玉用手热敷,一边冷冷地问紫鹃道。 紫鹃一愣,“没有病啊。” 没病? 北静王皱了皱眉头,“没病为什么会疼成这样,手脚都冰凉了。你们是贴身伺候的,就给我伺候成这个样子?” 他的口气里透着浓浓的不满,旁边的乌离都没眼看他了。 还给他伺候,啧啧,看看这副霸道的样子,丫头们吓得更不敢说话了。 还是乌离可怜丫头,好心提醒道:“你家姑娘是肚子疼,疼得很厉害,连带着手脚冰凉,满头冷汗……” 他还没说完,紫鹃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主子这是来葵水了。 也是她们疏忽,忙着熬膏药打下手,忘了这两天是主子来葵水的日子,更没有提前为主子准备暖炉,以至于让主子遭了罪。 每次只要将暖炉用布巾包好,让主子抱着放在小腹捂着,疼痛就能减轻很多,再煮点红糖姜水喝一喝,熬过一天一夜,主子基本就能缓过来了。 看着北静王紧张地神情,紫鹃只得小声说道:“主子没病,王爷请放心。” 没病,又是一个来告诉他没病的。 既然没病,为什么会疼成这个样子?一个个的当他傻了不成?难道他没有眼睛,自己看不到的吗? 北静王的火腾的就上来了,“混账!这是没病的样子吗?都疼成这个样子了也敢叫没病?你们是怎么伺候的?”? 第二百零七章 葵水不是病 真是越看这些丫头越不顺眼,没想到她身边的人竟然这么不靠谱,眼睁睁看着她疼得蜷缩成团,竟然这么无动于衷。一点都没有着急的样子不说,还敢让他也别着急。 越想越火,北静王是真的生气了,当即冷了脸来,道:“如此丫头不要也罢,夜沧。” “到。”夜沧在外面应了一声。 “去告诉林大人,将这些丫头统统换掉,换我安排的丫头进来伺候。” 夜沧刚要走,北静王又道:“去请太上皇的御医过来,为林姑娘诊治。” 既然乌离排除了中毒的可能,那就只有是生病了。 北静王温柔地低头看着怀里的黛玉,在想要不要让她醒来?又担心她醒来以后还会疼成那个样子,心里真是矛盾。 乌离刚要说话,紫鹃已经扑通跪了下来,刚才北静王的话吓坏她了,她可不想离开姑娘,再说姑娘真的不是生病,只是因为这是姑娘的闺事,不方便告诉外男而已。 但是眼前这个是外男吗? 紫鹃再看一眼正将主子抱在怀里的北静王,狠狠心,眼睛一闭,道:“主子没病,只是来葵水了。” 再不说,她就要被扫地出门了。 北静王一愣,葵水?什么葵水? 等等,葵……水! 所有人,鸦雀无声。 最尴尬的是北静王,最松了一口气的是紫鹃,而那边还有一个乌离,已经忍笑忍得肩膀都抖成筛子了。 终于见到王爷出糗的样子了,没想到会这么好玩。 看王爷的脸红的,跟个猴子屁股差不多。 哈哈哈。 嗝。 刚在心里笑得肆意,就看见北静王冷冷的眼睛紧盯着他,乌离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噎死自己。 “王爷,那个什么,没事我就先回去了。”乌离赶紧自觉滚蛋,溜得比兔子还要快。 再不走,那位爷会让他同样尴尬,爷有的是办法。 夜沧奇怪地看了乌离一眼,对屋子里道:“爷,御医过来了。” 北静王的脸又红了起来,对着窗外咬牙切齿,道:“滚。” 乌离:夜沧你自求多福。 夜沧:爷是怎么了?一会让人来一会让人滚的。 御医:我到底是来,还是滚? 紫鹃已经站起来吩咐其他人去准备暖炉和布巾,又让雪雁去为姑娘煮红糖姜水,等到暖炉准备好,紫鹃捧着进了睡房,北静王冷冷地看了两眼,吓得紫鹃差点拿不住暖炉。 直到北静王伸手来接,这才战战兢兢地将暖炉递到他手里,然后便像个鹌鹑似的低头站在那里也不敢动。 北静王皱眉:\"还不出去?杵在这里干嘛?\" 紫鹃的声音比蚊子还要小:“奴婢等着给姑娘放暖炉。” 王爷放错地方了,气场太吓人,她在一旁看着都不敢说。 拿过暖炉,用布巾仔细包好,然后将暖炉放在黛玉的小腹上,而不是胃上。 北静王认真地看着紫鹃的动作,这个时候他已经将黛玉放在小榻上,等紫鹃弄好这一切,又拉过一床被子给黛玉盖好,这才躬身行了个礼,赶紧退出去了。 王爷太吓人了,也就是在姑娘面前会笑,在别人面前,吓也能被他吓死。 紫鹃一走,北静王侧身坐在榻上,伸手试了试黛玉的额头。 刚才已经将她点醒,如今她头上的冷汗已经干了,嘴唇依旧苍白,小小的人儿蜷缩着,两只手抱着暖炉,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看上去可怜兮兮,让人想呵护。 “怎么样?好些了没有?” 北静王问道,却也并不指望她回答,只是习惯性地想要和她说说话,让她知道他在这里,让她心安。 黛玉没理他。 暖炉的热气传入小腹,疼痛没那么厉害,但是全身依旧懒懒的,不想说话,不想动。 “每次都这样吗?”北静王又问道。 如果每次都这样,万一眼前没有人照顾,岂不是要遭罪死。 黛玉闭了闭眼睛,权当回答是。 北静王想了想、:“连你自己都治不了吗?” 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黛玉没力气回答,也没理他。 两个人说这个话题,总觉得有些窘,屋子里一时间又陷入了沉默。 自鸣钟铛铛铛地响了十下,夜已经深了下来,黛玉掀了掀眼皮,声若蚊蝇道:“你还不走么?” 用暖炉烫了这么一会,总算恢复了一点点子力气,见他这么不长眼力见儿,黛玉便开始撵起人来。 不是她矫情,而是这个人在这里,她没法起来整理自己,要洗澡,还要换衣服,他在这里很不方便,两人在黛玉的眼里就是刚开始恋爱的关系,还没到了交流私密的地步。 见她终于有力气能说话了,北静王一直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这才对黛玉道:“其实我过来找你是有急事,结果……” 结果黛玉肚子一疼,紧张得他差点把正事忘了。 “是这样的,弘筠即将离开这里,要去的地方非常远,万一走漏风声将会引来很多性命攸关的麻烦,所以我想问问你可不可以像黎大皇子那样,也为弘筠教导出几只乌鸦来一路伴随,” “如果路上有了这些乌鸦,能提早到前面为他警戒,为他来回传信,相信对他的行程会顺畅很多。毕竟许多人所不能够的事情对乌鸦来说却很轻松,就像这次带弘筠进来见父皇一样,要是没有乌鸦将周围十里范围内都查看清楚,这件事情是根本不成的。” 黛玉闭着眼睛,已经把他的话听了进去,这样的请求不算过分,有了上次派遣呱哥的经验,这都不算什么难事。黛玉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过了一会没听见北静王离开的动静,黛玉不耐烦地睁开眼,就见他正在低头找着什么。 皱了皱眉头,问道:“你在找什么?” “父皇给我的药丸,刚才想拿给你看,一不小心掉地上了。”北静王说着,手里用帕子捏着那粒药丸。 药丸应该很脆,刚才他垫着帕子去拿竟然稍一用力就碎成了几块,他只是捏起了那块大点的,其他的捡不起来便也不再管它。? 第二百零八章 心疼她 “这是父皇交给我的,没说是做什么的,也没说来自哪里,只说交给你,让你看看能不能知道药丸里面的成分,看这样子要的挺急,你这两天不舒服,等你好些了再看就行,我先放这里了。” 说完将帕子连同药丸放在了小榻旁的桌子上,站起来试了试黛玉的脸颊,感觉到已经有了点热气,便放心地离开了。 整整一夜黛玉都睡的很不安稳,紫鹃为她换了好几次暖炉,就连脚底下都塞了暖炉,这是北静王昨晚离开的时候嘱咐的,她不敢不遵从。 第二天天还没亮,黛玉正在半睡半醒的时候,外面传来丑娃惊慌失措的声音:“黄毛,黄毛,你怎么了?怎么了?” 到最后声音里甚至都带了哭腔。 黛玉一下子醒了。 丑娃这只鹦鹉她还是了解的,成天高高兴兴的一副天永远塌不下来的乐天样子,要是连它都能哭的话,那肯定就是发生了了不得的大事。 没等黛玉喊人,丑娃呼啦啦竟自己飞了进来,一进来就哭喊着嗓子道:“主子主子您快看看啊,看看黄毛它怎么了?我叫它它连动都不动,是不是死了,呜呜呜呜。” 紫鹃也走了进来,赶紧伺候黛玉穿衣服,经过昨晚一夜的难受,黛玉今天还是全身无力的很,在紫鹃的搀扶下到门外看黄毛。 就见黄毛像睡着了一样躺在廊下的椅子上,试了试还有呼吸,身子也是热的,没有死,但是不管你怎么动它,它就是没有一点感觉,甚至湘云用针扎它一下都没有反应。 黛玉皱着眉头,想想便问丑娃:“它吃什么东西了?” “没吃什么啊?”它们俩吃的东西都一样,连喝的水都一样,肯定不是…… 等等! 丑娃一愣,猛然想起了一件事。 “它吃了点您放在帕子上的药丸,它说您的东西都是养生圣品,尝一点点也是好的,所以就啄着吃了一口。结果那药丸不经啄,一啄就碎,糊了它一嘴。它咽下去才说不好吃,没什么滋味,喝了好几口水才好,” “然后我们也就休息了,我刚醒就见它这样躺着,开始的时候还以为它睡迷瞪了。谁知道过了一会还不见它动一下,这才发现不对劲的。主子,是不是您那颗药丸有问题?只有那个东西是我没吃而它吃了的。” 丑娃平日不着调,真有事的时候头脑和嘴巴还是很理性的,说话没有废话,简单而又清晰。 问题出在药丸上,毋庸置疑。 黛玉用手捧着黄毛回了屋子,帕子上的药丸已经散成了粉渣,往地上一看,昨晚掉落的那些还在,黛玉便吩咐紫鹃小心将地上的也收起来,全都放在帕子上。 看一眼黄毛,暂时不知道药丸的成分,不能乱给它吃药,体量太小,只给它喂了点水,便让雪雁好好看着它,自己拿着药丸进了书房。 书房里只有她自己,她要想办法检查一下这药丸的成分,必须得用到药箱里的东西。 她的药箱如今能给予她的东西越来越多,已经不单单能变出各种药品给她,还能变出一些她需要的简单仪器,比如化验药物的试管试剂等。 应该是她救的人越多,药箱的智能程度就越高级。 拿出试管试剂还有其他需要的东西,黛玉将药丸的碎渣用镊子夹着开始检验,为了慎重,她每次检验的量都不多,等到全部检查完毕,她脸色郑重地从书房里出来了。 每当她一个人在书房里谁也不能进去打扰,这是她给所有扶玉苑的人定下的规矩。 所以即使北静王过来,丫头们也不敢去打扰她,即使黄毛已经有点苏醒,雪雁也不敢去找她,只是老老实实地守在那里,和北静王一起等着黛玉出来。 一见黛玉出来的脸色,雪雁吓得不敢说话,只是把黄毛捧着给黛玉看,就见黄毛的眼睛一会睁开一会闭上,嘴巴一张一合,黛玉听了一会,它说的是:“好晕,真特么恶心,晕,晕,啊……” 黛玉摆摆手,对雪雁道:“好好看着它,千万别让它飞,一飞就出事,直到我说可以放飞了再说。” “是。”雪雁行了个礼便退下了。 北静王见她神情凝重,再看她手里托着那条放药丸的帕子,便知道这东西不好。 此时也不着急问药丸的事,而是关心地看了看她的脸色,眼底有乌青,昨晚应该是没有睡好,嘴唇还有些发白,不知道手还凉不凉。 一边很自然地过来拉她的手,一边问道:“肚子还疼吗?冷不冷?” 他这一问黛玉才意识到刚才专心做试验,竟忘了肚子疼这回事了,这时被他一问,反倒立刻觉得腰酸腹胀,几乎都要站不住一样。 赶紧就着他的手坐下,抱过紫鹃递过来的暖炉,这才舒服了一些。 紫鹃再去端过红糖姜水来,刚要喂给主子喝,就被北静王接了过去,“你们下去,不叫不用进来。” 紫鹃看了黛玉一眼见黛玉没反对,不敢说什么,也行了个礼退下了。 北静王把红糖姜水放在嘴边吹了吹,自己尝了一口,这才端到黛玉嘴边,轻声道:“趁热喝,温度刚刚好。” 昨晚他回去以后恶补了一下女子葵水时候应该注意的事情,第一条就是不能吃喝凉的东西。 这是他最心爱的女子,他做这些事的时候甘之如饴,一点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尤其现在只有两个人在,又没有外人,他更觉得贴心了。 黛玉将糖水喝下,一股暖洋洋地感觉从喉咙一直到达胃里,顿时让她舒服了许多。北静王将碗放下,很自然地试了试她的额头,比昨天好多了最起码不再潮湿冰凉,而且手也温暖了许多。 “不是不让你着急吗?人不舒服就先休息好了再说,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北静王批评道。 药丸的事情再重要也不如她的身子重要,昨晚疼成那个样子心疼得他也是一晚都没睡好。 今天一早就过来了,想着看看要不要先请个大夫来照顾她,没想到她已经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开始看那颗药丸。拿自己的身子这么不当回事,他都有点生气了。? 第二百零九章 这种药会让人很悲伤 黛玉没接腔,拿过帕子放在两人面前的桌子上,指着帕子上的药渣对北静王道:“这里面有很强的幻药,对人的心理影响非常大,” “能让人产生幻觉,专门想一些悲伤的事情,觉得活着好没意思。好好的人天长日久服用的话,也会有自尽倾向。” 看了眼冷静听她说话的北静王,黛玉接着道:“昨晚我的鹦鹉绿毛以为这是什么养生药,偷吃了一点,结果今天就那样了。” 刚才北静王看见绿毛的样子了,半死不活惨兮兮的,声音比乌鸦都难听。 黛玉说完,便唤紫鹃进来,将手里的药片交给她,让她用水化开了喂给绿毛。再不用解药,绿毛那么小的体量,等到醒来会变得不太正常。 看着黛玉疲倦的面容,北静王心疼,想伸手摸摸黛玉的头发,被黛玉瞪了一眼。 暗卫们都在暗处看着呢,别以为她不知道。 北静王沉声咳嗽,外面传来夜沧的声音:“爷,属下们出去一趟,一刻钟回来。” 说的这么明白,爷要是一刻钟还占不了便宜,可怪不得他们了。 关键是一刻钟都占不了便宜,那还是他们爷吗? 暗卫们的话像是某种暗示,直接把屋子里的气氛搅动得暧昧流淌。 两个人的心咚咚直跳,北静王觉得自己内心的小野兽蹭蹭往上冒,低头看一眼黛玉,黛玉的目光躲闪不及被抓住了。 北静王往前探了探身,和她面对面,笑道:“是不是发觉我长的好看?喜欢吗?” 还能更臭美一点吗? 好幼稚,好欠抽。 黛玉本来苍白的脸色染了一抹红晕,心情一下子好了许多,葵水带来的烦躁被他这么一逗,终于消散了。 “那个,药丸里的那种幻药……”她想找点话题说,只是刚说了没几个字,嘴巴就被堵住了。 这个强势的人,再一次将她拥在怀里,就在黛玉又开始头晕的时候,他却只是浅酌一口,便放开了。 眼前的人还很虚弱,两靥生晕,娇喘点点,好像一用力就会被折断似的,总想令人护在眼前,一点委屈都不舍得让她受。 …… 一刻钟之后,外面传来夜沧咳嗽的声音,爷,小的们回来了。 北静王随手一弹,有什么东西闪电一般的射了出去,就听见漠北惊喜地叫道:“多谢爷。” 夜沧着急了:“这么大的东珠,那是老子的。” “有本事你来抢啊,打得过就是你的,打不过谁抢着就是谁的。” “这可是你说是,看老子弄不死你。” 黛玉捂着脸,简直没眼看,这还是暗卫吗?有这么明晃晃的暗卫吗? 北静王将黛玉查出来的药渣成分告诉了太上皇,太上皇听了以后,很长时间都没有说什么,只是他的手一直在抖,看上去他很努力在控制,可还是控制不住。 直到常公公过来为他换茶,他使劲压下情绪,对担忧地看着自己的北静王道:“这药丸是弘筠给我的。” 北静王心里一惊。 太上皇接着道:“当年先太子被忠顺王的人强行喂药,这是漏掉的一颗,被弘筠偷偷藏起来了。每次喂药的人走后,先太子都偷偷将手指使劲伸进喉咙里,将吃进去的药抠到吐出来,” “但还有有一些残留的药物在蚕食着他的身体,先太子渐渐精神恍惚,好几次哭着喊着要撞墙,都被人给拦住了,也由此大家才对他自尽的消息一点都不感到奇怪,” “但是弘筠说,尽管那些人天天强迫先太子吃这种药丸,并且还经常在言语上刺激他,但是每次他都在手指抠出来以后对弘筠说,自己要好好活着,绝对不能死,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弘筠说他的信念这么强,是不可能自尽的,” “弘筠还说了一件事,当初在圈禁起来,最后那几天喂药的人好像着急了,天天喂药都能活那么多年,急得他们骂骂咧咧,还说什么不行来个猛的,免得这么慢慢喂老不见效,” “最后弘筠就被人偷偷带出来了,他还等着先太子也被带出来呢,却没想到收到的是先太子自尽的消息。弘筠总觉得事情绝对不是大家看到的那个样子,这里面肯定还有其他的阴谋。但是当年孤下令所有服侍的人陪葬先太子,已经找不到知情的了……” 太上皇的情绪很低落,语气也越来越沮丧,当年他怎么就能轻易相信先太子会背叛自己呢?父子几十年的恩情,怎么就那么容易被人利用? 说来说去,根源还在于自己先起了怀疑的心思。 总觉得垂暮之人,这些壮年的儿子们都对他虎视眈眈。 总觉得是不是太子迫不及待等着登基,万一太子等不及,是不是就会逼宫? 怀疑的种子一旦产生,便看什么都是自己想的那样,任何人的劝说和解释都不管用。 是自己心里先产生怀疑的,别人利用了自己的怀疑,才能成功栽赃给先太子。 先太子百口莫辩,总想等自己消了怒火再解释,结果,别人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留,想尽办法都要让他死。 而自己也是在先太子薨后才猛然醒悟过来,可惜一切都为时已晚。 太上皇不敢回想这些事情,每次回想心口都疼的像有一把钝刀子在剜他一样,气都不能喘。 那种愧疚渗入骨髓这么多年,如今被这颗加了料的药丸猛地一激,变成了为先太子报仇的动力,一阵阵涌上他的心头,压都压不住。 …… 第二天傍晚的时候,黛玉就将为太孙准备的解毒丸和乌鸦送到了崇箴堂。 这次随行的乌鸦是大黑给挑的,除了呱哥和小疯子,黛玉还让它挑选了十几只身强力壮的乌鸦,等太孙到达的时候便要这些乌鸦留在太孙身边,作为太孙和太上皇之间沟通的桥梁,来往传递消息。 …… 黛玉的培寿堂终于开张了,专治疑难杂症,卖各种药,卖得最好的竟然是消渴症特效药和舌底丸。 这两种病在黛玉的嘴里叫糖尿病和心脏病,她从药箱里拿出来的药,每天定量摆放,结果到下午就早早卖完了,来的晚了都买不到,出乎黛玉的意料。 太上皇让她将药价提高。 他说得消渴症的都是富贵人家,都舍得花大价钱治病,他们的银子不要白不要。? 第二百一十章 又被人拿来当话题了 多要来的钱干嘛? 黛玉教会太上皇一个词叫基金,他让黛玉在培寿堂设立一个专门针对贫苦百姓和伤残士兵的基金,没有银子治病买药的可以先赊欠,等到以后有银子了再还也不迟。 只不过对外要说这是太上皇设立的,黛玉满口答应。 这老头,意识倒是蛮超前。 她哪里知道太上皇的想法,他要留着这一笔,为自己的太孙造势。 …… 青岚的药膏果然不够用了。 公主府管家再到林府来买药,林府下人直接将他们打发了出去,告诉他们培寿堂就有。 跑过去一看,好家伙,一瓶膏药两万两。 这是要抢钱呐! 公主府管家汗都下来了。 府里最近接二连三地往外出银子,主子们的脸一个比一个黑。 万一今天花两万两银子买了这药回去,主子还不得剥了他的皮? 出门之前主子说过最多一万五千两,让他酌情压压价。结果人家开口就是两万两,让他还怎么压? 能便宜点都算不错了。 无奈,管家只得舔着笑脸,问药店伙计,最便宜能卖多少银子? 伙计为难地告诉他,价随行市走,不二价。 药店里的伙计都是凤姐培训出来的,那一个个别的没学会,先学会了脸上笑得像朵花,肚子里鬼子架刀叉。 见公主府管家来问,伙计像是体谅管家难处似的,拍拍管家的肩头,叹息道:“实在不行等明年再买也行,” “因为明年的新鲜药材就下来了,就可以做新的药膏。那个时候数量多,应该会便宜一些。今年总共就剩下这五瓶,真的便宜不了,好可惜啊。” 管家愁的肠子都纠结到一块了。 赶紧派人回府禀告,沈氏骂骂咧咧了半天。 再等一年?再等一年她女儿脸上的疤都该变成紫色的了。 又心疼女儿的脸又心疼银子,终究还是没办法,沈氏又拿出了五千两银子,让管家赶紧回去再买了一瓶,以免越等越少,价钱也越高。 自此,公主府和林府修国公府的梁子算是结的扎实了。 过不了几天,外面就开始传出了黛玉的流言,这次是说她和荣国公嫡孙贾宝玉暗生情愫的。说两个人几乎都要私订终身了,所以黛玉才拒绝嫁给北静王,连太上皇的面子都不给。 王夫人最不喜欢的就是将宝玉和黛玉连在一起,如今被人传这样的闲话,气得她是心肝肺都疼。 将薛姨妈叫过来商量了半天,不如趁着这股流言,把宝玉和宝钗的事情往大了挑明,真到了无法收场的时候就连老太太也无法干涉了,正合她们意。 于是第二天,外面又传出了一个版本,是贾宝玉和薛宝钗青梅竹马,黛玉呢,见不得人家两个好,非要硬挤进去,结果被府里夫人们嫌弃,这才没脸没皮搬回林府居住。 哗!众皆哗然。 竟然有这么劲爆的故事。 人们茶余饭后最爱干的是什么?自然是流传公侯伯子家的各种韵事了。 年轻的公子小姐情投意合,要是再来个棒打鸳鸯的出来,那故事简直不要太上头。 如今棒打鸳鸯的还是另一个年轻小姐,啊呀妈呀,这得多大的信息量,想想都激动。 太有故事情节了,这样的故事谁不爱听?大家快来啊。 于是一传十十传百,大家都在争论林黛玉和薛宝钗到底谁能嫁给贾宝玉。 有说肯定是薛宝钗嫁给贾宝玉的,主要是因为薛宝钗受府里长辈夫人的喜爱,这是当下姑娘们嫁人最大的赢面。能讨未来夫家的婆婆欢心,就等于成功迈进了夫家的大门,什么样的人来插一脚也不无济于事。 而说黛玉嫁给贾宝玉的也有自己的道理。 京城里谁不知道林黛玉医术好,模样好,家里还有钱,这样的家世嫁给贾宝玉,绝对是门当户对,岂是那个商户薛家可以比的? 有人说薛家怎么了?珍珠如土金如铁。 接着就有人跳出来反驳,说谁又见过珍珠如土了? 倒是培寿堂让大家都看见了,里面卖的药,多少珍珠能换来?那叫无价好不好。 两方人马打擂台,叫板叫得整个京城都轰动了。 赌场一看这是热门话题啊,干脆,开个赌局。 还真就开设赌局了。 双方人马各执一词,数量不相上下。 赌薛宝钗嫁的,押一赔三。 赌林黛玉嫁的,也是押一赔三。 这样的动静自然也惊动了忙的昏天黑地的黛玉,此生还能成为被人设赌的话题,真特么三生有幸。 长长地呼一口气,不理他们。 结果北静王不干了。 黛玉是他的人,谁这么大胆竟敢拿黛玉的闺誉来调侃,简直就是不知死活。 查!不查个水落石出,决不罢休。 这一查,竟然还是公主府沈氏和荣国府王夫人两个人的手笔。 沈氏的人出来说黛玉和贾宝玉有私情,让大家都认定黛玉是个随便的人。 王夫人不高兴别人把黛玉和宝玉绑成一对,赶紧派人出来说贾府喜欢的是薛宝钗。 关键是你喜欢薛宝钗就喜欢薛宝钗,你不该趁机踩黛玉一脚,散布谣言说她是见不得人好的心机女,说她掺和薛宝钗和贾宝玉的情事,被府里长辈嫌弃灰溜溜地回了家。 说来说去,沈氏和王夫人都把黛玉说成了一个不自重的。 北静王阴沉着脸,一言不发,站在十米外的夜沧都感觉到了冷意,一股恐怖的威压扑面而来。 林姑娘也是你们敢糟践的吗? 不知道最近王爷挺闲啊?这下好了,这些账可以一个一个找你们去算了。 北静王最近确实没什么事,自从太孙走后,他怕太上皇受此打击身子受不住,几乎就住在了林府里守着太上皇。 天天闲的都快长草了,没事就想到扶玉苑去看黛玉。 结果黛玉大忙人,新开的店铺生意火爆,都没空搭理他。 即使这样他也高兴啊,近水楼台能天天看见心爱的人,还有谁能比他更幸福。 这么幸福的时刻,竟然有人拿他的女人当话题制造舆论,还是两家夫人无意间联手干的,这些人得多见不得黛玉好。 既然这样那大家谁也别想清净了,以眼还眼,等着。? 第二百一十一章 你家夫人爱慕我 北静王可不是个好相与的。 这个世上除了父皇和黛玉能得他的好脸色看,其他人他都懒得给个眼神。 如今最在意的姑娘被别人泼污水,简直就是在打他的脸,而且还打得啪啪响。 这几天他在京城,那个替身就隐身了去。 所以不需要戴面具,他可以大摇大摆到街上闲逛,逛着逛着,就“巧遇”汤显淙了。 当初大家各有各自拥戴的人,北静王拥戴的先太子已经薨逝,公主府拥戴的永亲王却登基做了皇上。 汤显淙见到北静王,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道:“见过王爷,王爷一向可好?” 心里撇了撇嘴,先太子走后北静王就没了指望,要不是太上皇还在,皇上早就收拾他了,这样的王爷也就有个空名号,最后的下场指不定多惨呢。 北静王睨了汤显淙一眼,从鼻孔里懒懒地“嗯”了一声,转身对随从道:“把肚兜拿过来。” 随从应声上前,捧来一件绣着荷花的碧色肚兜,汤显淙心里一紧,就听随从说道:“汤大人,前日小人到寺庙为亡母上香,邂逅贵府钟夫人被人纠缠,小人出手相救后离开,” “不知怎么回事昨晚竟然有人送了这件肚兜给小人,说是钟夫人爱慕小人所赠。小人越想越觉得此事蹊跷,便想找到大人当面澄清,” “当初救人的时候,小人与钟夫人连眼神都没对视过,之后更是没有交集,是贵府丫头道的谢,小人才知道救的是谁,回来和主子说了声便也没再当回事,” “如今有人竟然送这东西来给小人,还说这是钟夫人爱慕小人的信物,小人内心惶恐,总觉得是有人故意布局这一出,不知道目的是什么,但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小人怕给我家主子惹事,便请我家主子做主来找汤大人,请汤大人将这件肚兜带回去好好审问,若是贵府的人相互算计,但是用栽赃小人的办法,还请汤大人给小人个说法,” “若不然,那就是外面有人居心叵测,想挑拨我家主子与贵府之间的关系,那小人可就不用汤大人去查了,小人会去京兆府上告,请京兆府帮忙彻查。” 汤显淙都要被气炸了,整个人都被一口气堵着,脸红到了脚底跟。 眼前的随从浓眉大眼身姿挺拔,旁边围观的人都相信他的话,长得这么壮实的小伙子,被贵家夫人或者姑娘看上也不是不可能。 那件肚兜的确是汤家钟夫人的,钟夫人的名字叫碧荷,所有的随身物上都绣的是碧色荷花,汤显淙想不承认都不行。 不承认的话随从会把肚兜送给乞丐,恶心不死你。 但是承认的话? 这脸就可丢大了。 如果在府里查清,将证明府里不和都闹到了外面,被人笑话不说,还得郑重向北静王的奴才道歉,就跟被北静王把脸踩在脚底摩擦一样没有面子。 但是如果府里查不清,北静王这个泼皮无赖是真的能带着奴才告到京兆府的,到那个时候京兆府的人将查清这件肚兜的轨迹。想想都头大,自家夫人私密的东西被人拿着查来查去,妈的他以后也别出来见人了。 呕心死了。 这个北静王就不能私底下找自己吗? 至于在大街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个奴才来恶心自己吗? 都说北静王废了,他是真打算破罐子破摔,谁的面子也不鸟了吗? 接连三问,汤显淙自认倒霉。 今天出门没查黄历,踩狗屎了。 汤显淙恨得牙根都咬出了血,还得脸上挂着笑,感谢北静王府奴才搭救自家夫人,改日定当登门拜谢。 从刚才开始北静王就一直睨眼看这边,装无赖装得他好辛苦。 听到汤显淙说改日登门拜谢,北静王赶紧道:“登门就不必了,我这奴才如今紧等着攒银子娶媳妇呢,汤大人要是诚心想要谢,就赏他些银子行了。数目吗,你看府里夫人的清白值多少钱,就赏多少钱。” 说完还好心地笑了笑。 看我为你想得多周到,你都不用费脑筋去准备礼物答谢恩人,直接送银子就行,简单直接,还能送到恩人的心坎里,真是两全其美,两全其美啊。 汤显淙一听,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吐又吐不出,咽又咽不下。 府里夫人的清白值多少钱? 你直接说让我多拿银子就是了,废话这么多干嘛? 谁特么知道该值多少银子?少了不合适,多了更不合适…… 汤显淙摸了摸袖子里令他羞涩的干瘪荷包,有点不好意思拿出手。 最近府里接连出去好多银子,已经有点捉襟见肘。 如今但凡是大点的花销都被沈氏捏在手里,只有她的嫁妆能支撑得住府里的体面了,这也是为什么明明见了她就烦还不敢休掉她的原因。 如果要打赏北静王府奴才,赏少了说明公主府平妻的清白不值钱,打的是他汤显淙的脸。 赏多了他还拿不出来,公主府掌家男主人的手里连银子都做不了主,打的还是他汤显淙的脸。 里外里这脸在今天是要丢一把了,汤显淙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脸色已经被尬得五颜六色,咬牙咽下这口气,汤显淙拱手对北静王道:“今儿个不巧了,出门新换的衣服,忘了带荷包,回头我让管家亲自将谢银送到府上,多谢!” 说完便要伸手去拿肚兜,北静王赶紧将他拦住了。 “哎哎哎,你想干什么?” 汤显淙:“拿肚兜啊,不拿回肚兜的话如何回府调查?” 手依旧伸着,准备去拿。 北静王笑了:“汤大人,你还没说这是不是府里娘们儿争风吃醋,相互迫害,结果连累我的奴才被泼脏水呢。” “你!”汤显淙都要被他的阴阳怪气气疯了。 不这么说话他会死吗? 非得说的这么难听,围拢的人越来越多,这是打定主意要让公主府的丑事散得沸沸扬扬吗? 眼见着大家都瞪大了眼睛,等着他的回话,汤显淙小声对北静王道:“王爷,得饶人处且饶人。”? 第二百一十二章 肚兜 北静王挑了挑眉头,这龟儿子还知道得饶人处且饶人? 懒得理他,北静王继续道:“你没承认是公主府的原因造成的,那这件肚兜是不能让你拿走的。回头我还得带奴才到京兆府去,肚兜作为证据要呈给府尹大人。” 汤显淙都要被他气吐血了。 “王爷,下官也是准备拿回去仔细清查,查清了才能够给恩人一个交代。” 他的态度看上去很诚恳,没有了刚才的皮笑肉不笑,不过北静王是打定主意不想让他好过了,于是道:“你把肚兜拿走了,万一过几天,你出来说查不清楚,到时候我上哪找证据呈给京兆府?” “更何况万一你说这肚兜不是你家夫人的,是本王爷污蔑你家的,你让被王爷上哪找证据说理去?” 摆明了,你回府里查不查的老子真无所谓。 要么你今天直接在这里承认公主府内宅互相算计,都到了连私密衣物都往外扔的地步。我家奴才是好心救人反而被连累的。 要么,我也不给你,直接转到京兆府去上告,证据都在手里呢,咱们京兆府里见。 他这副混不吝的架势,还真的唬住了一直打太极的汤显淙,眼见着今天不给北静王一个明确的说法,夫人的肚兜就可能拿不回来。今天必须低一次头,才能将脸面稍微捡回来一点点,否则将丢得更多。 无奈,汤显淙只得道:“我承认,这是内子的东西,是我自家府里出了状况,才连累了王爷的奴才……” 北静王赶紧截住他的话,道:“所以你除了谢银,还要加上赔礼的银子,我这账没算错?” 汤显淙:你特么的王八蛋,老子问候你祖宗十八代。 “没有,王爷说的很对,是应该送两份银子。” “嗯,”北静王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同情地对汤显淙道:“府里这么不清净,真是难为汤大人了。拿着这肚兜,赶紧回府查查是怎么回事,” “该严惩的一定要严惩,就是对你再不满,也不能闹到外面来丢你的人是不是?”说完还拍拍汤显淙的肩膀,以示对他的鼓励。 别气馁,人生到处都是坑,往前看,你家夫人还在给你挖呢。 北静王带着一帮随从大摇大摆地走了,汤显淙将肚兜塞到袖袋里,铁青着脸,从人群中钻了出去。 围观的人可没有散开,而是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又说又笑,一会儿的工夫,公主府家这桩丑事就闹得漫天飞扬了。 汤显淙一回到府里,就气势汹汹地直奔钟夫人那里而去。 一进门便将肚兜狠狠地扔在了钟夫人脸上,钟夫人一楞,整个人都蒙了:“表哥,这不是我的肚兜吗?你拿去干吗,难怪昨天柳儿到处找都找不到呢。” 她的话把汤显淙的满腔怒火一下子噎了回去。 他疑惑地看着表妹,他们两个又不是第一天一起生活,表妹的话是真是假他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表妹说肚兜找不到,那就是找不到,不是她自己拿出去的,更不可能是她送人的。 那么会是谁呢? 他的脑子里立刻跳出了沈氏那张令人厌恶的嘴脸。 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又是她干的! 接二连三的倒霉都和她脱不了关系,没想到府里才消停了没几天,她又开始整事了。 自从上次那十万两银子开始,汤显淙就再也没进沈氏的院子,沈氏气得不轻,动不动就到钟夫人那里找茬。 但是钟夫人不和她对着干,而是伏低做小让她欺负,掉头再到汤显淙面前哭诉,段位绝对比沈氏高的多。 沈氏见自己的拳头都打在了棉花上,有火发不出,便转身对汤显淙冷嘲热讽,甚至连他出门应酬的银子钱都开始克扣。 这日子真特么过得憋屈。 汤显淙早就对她一肚子火气了,如今见她竟然将钟夫人的肚兜拿到府外,连累整个公主府出丑,心里恨得咬牙切齿。 钟夫人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事情不对劲。 刚进来将肚兜甩到她脸上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不对劲了。 只不过她没问怎么了,而是直接告诉他这肚兜从昨晚就不见了,表哥你是怎么找到的? 这还用问吗? 肯定是从沈氏那里拿来的。 就听汤显淙道:“这是北静王府的一个奴才给我的。” “什么?”钟夫人大惊之下,差点晕厥过去。 自己的肚兜,怎么会到了一个奴才的手里,表哥过来兴师问罪,自己还有活路吗? “表哥,碧荷什么都不知道,这肚兜从昨儿个就不见了,不信您问柳儿,柳儿收拾箱笼的时候看见不见了,还问了其他伺候的丫头,都说没看见。” 钟夫人吓得语无伦次,但是坚决表明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这种事情马虎不得,要是真的被人偷出去陷害她的话,她需要先得到表哥的信任,然后才能揪出那个陷害她的人。 尽管陷害她的人是那么显而易见。 将她的肚兜拿出去给一个奴才,这得多么狠毒的招数,沈氏是想往死里害她。 想到这里,钟夫人当即跑到绣篓子那里,拿起一把剪刀就往自己的脖颈上插去,脸上早已经布满了泪花,痛不欲生。 “我没脸活了,只求表哥看在情意一场的份上,替我洗清冤屈,来世……来世”她哽咽地都说不下去。 疼得汤显淙的心都碎的不能再碎了,二话不说过去,不等钟夫人将剪刀再往里插,便被他抓住了手腕,好说歹说将剪刀夺了下来。 柳儿在一旁吓得脸色苍白。 知道夫人在演戏,可是差点被老爷演成真的,看着那剪刀在夫人脸前晃来晃去,她的魂都快吓掉了。 这日子一天到晚鸡飞狗跳的,好好的人都能折寿十年。 汤显淙抱着钟夫人,任她在自己怀里哭得稀里哗啦,差点断了气。 后来还是柳儿掐人中,才把已经晕厥的钟夫人掐醒过来。 这情形一看就明白,没什么好审问的了,钟夫人肯定是无辜的。? 第二百一十三章 他要毒死沈氏 尤其柳儿告诉她,今天问过扫地婆子,婆子说青岚那边的李嬷嬷昨天过来借鞋样子,走的时候鬼鬼祟祟的,也不知道往怀里藏了什么东西。 汤显淙安顿好表妹以后就找沈氏去了。 在这之前他已经让人将那个婆子抓起来打了一顿,问出了他想问的东西,他是拿着证据过来的。 沈氏早就知道钟夫人那边刚才都快闹翻天了,她是掌家夫人,她的耳目到处都是。 是什么肚兜什么给了外人的消息,听到以后她都要高兴坏了。 简直就是意外之喜,省了她算计姓钟的力气了。 今天这事还真不关她的事,所以她连怕都不怕,冷眼瞧着汤显淙气冲冲地进来,还踢翻了门口的一盆花。 沈氏撇了撇嘴,一个连锦衣玉食都给不了她的人,有什么资格在她面前趾高气昂。 转身就要回屋子,却不料一个荷包砸过来,正好砸在她的脸上,里面的银子砸得她眼前直冒金星,差点晕了过去。 “汤显淙,”沈氏气得咬牙切齿,骂道:“你发什么疯?” 汤显淙阴沉着脸,整个人像从冰窖里刚出来的一般,带着周身的寒气走向沈氏:“荷包里的东西,是你的?” 沈氏一怔,低头看向荷包,荷包不是自己的,做工还行,但是料子粗糙,一看就是下人用的。 这样的荷包里面能装什么? 贴身嬷嬷走过去将荷包捡起来,打开,嬷嬷的脸色接着变了变,看看汤显淙的脸色,嬷嬷没敢说什么,在他的注视下将荷包里的东西哗啦一下子倒了出来。 东西散落一地,里面的两颗金锭子很是夺人眼球,闪着金灿灿的光,让人想不关注都难。 沈氏心里一紧,顿时汗毛都竖起来了。 那是她给青岚院子里的李嬷嬷的,李嬷嬷懂点毒,她让李嬷嬷去买药制毒,不是说已经花出去了吗?怎么还在这里? 她哪里知道李嬷嬷制毒用的药根本花不了几个钱,李嬷嬷故意说得很昂贵,只要能达到毒害钟夫人的目的,沈氏也就不追究具体花了多少。 这两颗金锭子上有沈家商号的印记,所以她就是想赖都赖不掉。 脸上刚才被荷包砸到的地方开始隐隐作痛,不用想也知道汤显淙用了多大的力气,这个男人对她从来就没有过温柔呵护的时候,沈氏的心里突然就很悲凉。 看了眼地上的东西,沈氏冷冷地道:“东西不是我的你也会强摁在我的头上,就别说那些没用的了,你就说找我有什么事。” 她就不信他会不说肚兜的事,而肚兜的事确实不是自己干的,她都好奇姓钟的肚兜怎么会到了外男的手里。 她巴不得让汤显淙和姓钟的离心,迫不及待等着告诉汤显淙,肚兜是姓钟的自己送的人,他被戴绿帽子了。 哈哈哈,想想就从心底里高兴,她都要笑出声来了。 果然,汤显淙的脸色染上阴冷,眼睛里没有一点热度,而是死死地盯着沈氏,冷冷地问:“你给碧荷下毒了?” 李嬷嬷已经交代了,夫人让她给钟氏下毒,不要一下子毒死,免得引起别人的怀疑,要让钟氏慢慢地死。 下的是毒害肝脾的毒,所以钟氏总是肚子疼,当初还以为是女科不好,自己一直吃着调理身子的药,岂不知是毒入膏肓的缘故 沈氏心里激灵一下子,怎么不问肚兜的事?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道。 汤显淙突然笑了一声,然后漫不经心地道:“到底做还是没做你自己比谁都清楚,我也很清楚,所以你承不承认有什么关系,呵,我再问你,碧荷的肚兜是你让人偷出去的?” 终于问到了肚兜,沈氏赶紧道:“少来往我身上栽赃,你自己被人戴了绿帽子,自己不敢去面对,就愿意当个睁眼瞎自己骗自己,那是你的事,” “但是你少来污蔑我,我倒是劝你有过来质问我的工夫,赶紧去查查肚兜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说不定你的绿帽子不止这一顶呢,哈哈哈哈。” 她的笑声太尖锐,像一根刺一样刺激着汤显淙的耳膜,汤显淙脸一沉,挥起巴掌,便狠狠地甩在了她的脸上。 沈氏的笑声戛然而止,捂住脸颊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脸上被打得火辣辣的疼,她的眼泪都出来了,“汤显淙,你个没用的东西,除了在我这里耍威风,你还能干点什么?连养家都得靠着我的嫁妆,你就是个窝囊废,你敢打我?有本事你跟我和离,你个活不起的狗东西……” 她的话越骂越难听,下人们都吓得不敢出声,一个个恨不得自己变成土元,瞬间就能消失在地里面。 汤显淙摔完那一巴掌反而平静了,背着手冲沈氏笑了笑,再也没说什么,转身出去了。 他这个样子别说下人们看不懂,就是沈氏也没有看懂。 看了一眼贴身嬷嬷,沈氏的眼里全是疑惑。 嬷嬷叹了口气,怜惜地道:“夫人何况去招惹他们,每次都是自己吃亏,奴婢看着都心疼。” 说到这里眼泪都下来了,眼看着沈氏是脸颊开始红肿,嬷嬷赶紧扶着夫人进屋,找出去淤膏来抹上。 汤显淙一身戾气地回了钟夫人那里,此时钟夫人已经得知沈氏让人给自己下毒的事,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会被自己一直看不起的人给算计。 那个李嬷嬷之所以能得手,是因为干妹子就在钟夫人的院子里服侍,而李嬷嬷的干妹子恰好掌管厨房熬煮的差事,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得了手,李嬷嬷还经常给她银子花,毒就这样下到钟夫人的药了里,神不知鬼不觉。 见汤显淙回来,钟夫人的眼泪又掉了下来,这次不是演戏,是真的掉眼泪,她心疼自己服了这么久的毒药,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解,好害怕。 汤显淙眼里的狠戾还没有消散,见到表妹哭成那个样子,心里顿时绞成了一团,疼得手足无措。 “你放心,这次我坚决不会放过她,”他道:“我已经命人去寻制毒高手,我要用她对待你的方式对待她,让她在疼痛中去死,她死后,所有的嫁妆都是公主府的,到时候你就是公主府的当家夫人,这口恶气,我不能让你白受……”? 第二百一十四章 送上门的银子 至于沈氏说肚兜的事情不是她做的,汤显淙是一点都不相信,就像她说没有给表妹下毒一样不相信。 他做梦也想不到肚兜真的不是沈氏偷的。 是北静王的暗卫夜沧,闭着眼睛摸到什么算什么,去偷出来的。 作为王爷身边的暗卫头子,作为一名武功高强的侠义之士,竟然沦落到去偷女子的贴身衣物,他自己想想都臊得不行。 偏偏那是王爷的命令,王爷说必须要偷点能让汤显淙抓狂的东西,而且还必须要汤显淙那位爱妾的,啊不,是那位平妻的。 抓狂的东西? 除了偷心爱之人的贴身衣物,谁告诉他还有什么能让一个男人抓狂? 好在摸出来的是肚兜,要是亵裤的话,他这辈子都不要再见人了,麻蛋的,这辈子还能有这么一段经历,也算是齐活了。 而汤显淙这边既然认定了是沈氏作践表妹,便要着手准备银子给北静王府那位口口声声被扣屎盆子的随从送去。 派人去沈氏那里拿银子被沈氏骂了出来,只得到长公主那里去要。 长公主对儿子的这些烂事都有了免疫能力了,听说来龙去脉以后眉头都不皱一下,就点了三千两银票出来交给汤显淙。 汤显淙还想多要一些,关乎他女人的清白值多少钱的问题,也关乎他的面子问题,给的太少他担心北静王那张嘴又不知道该怎样损他。 结果长公主把眼一瞪,不屑地道:“不过是是从妾室扶起来的平妻,你还想着她值多少银子?更何况要是觉得自己委屈的话她可以自己拿钱,拿多少我都不会过问一句的,没事就下去,别在我眼前杵着碍我的眼。” 就这样轻飘飘地打发了这个不省心的儿子,自己进到佛堂念经去了。 第二天。 北静王差人送信给汤显淙,自己带着随从在公主府附近的茶楼里等他,要是银子还没准备好,那就改天给也行。 只不过公主府又要被人多议论一天,他也无能为力。 汤显淙一点时间都没耽误就把银票送来了,随从接过银票点了点,才两千两,有点不满地嘟哝了一句:“早知道这么不值钱,我费那个事去救干嘛?还给自己惹了一身骚。” 话刚说完就被北静王手里的扇子敲了一下脑壳,“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啊,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管值不值钱见人有难就得救,连只猫儿狗儿都得救呢,何况是个娇滴滴的美人,她不值钱是她的事,你不救人就是你是不是,我说的对汤大人?” 这主仆俩表面上说的是该不该救人的事,实际上却是在讽刺他拿的银子太少。 汤显淙的脸青红紫轮换了变,心里都要把眼前的这俩人恨死了,脸上还不敢让他们看出来,还得挂着谦虚的笑,对北静王道:“王爷说的对,王爷心地醇厚,定会有福报。” 北静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昨晚暗卫就告诉自己汤显淙回府以后发生的事了,当初派人去偷贴身物件的时候就知道那只是个引子,只要点燃了汤显淙的怒火,肯定还能查出其他出其不意的东西来。 他就是要让汤显淙去查,如果汤显淙不查,他还有其他的办法让沈氏不得安宁。 她是自己把自己作死的,尤其是在她针对黛玉散布谣言的时候,她就已经没有资格再安生地活着了。 沈氏果然也没让他失望。 竟然给平妻下毒,手段不可谓不狠辣。 而汤显淙果然也没让他失望,竟然反过来给自己的嫡妻下毒,不得不让人感叹,这可真是一对好鸳鸯。 公主府的事情告一段落。 赌场这里还没有完呢。 竟敢拿黛玉的闺誉来设赌,谁给他们的胆子? …… 赌场最近刮起了一股风,这股风还是因为外面的一个传闻刮进来的。 传闻说贾家当家做主的老祖宗其实已经对贾宝玉的亲事有了目标,其实就是江南甄家的姑娘。 贾家与甄家既是故交又是亲眷,且都是金陵人士,尽管甄家不在四大家族之列,但是身份地位也不低于他们。 甄家的姑娘配宝玉,门当户对。 有了这样的传闻,当初赌场设赌贾宝玉要娶的那两个姑娘似乎都没了希望,那些投进银子去的赌棍们就不乐意了。 眼看着自己的银子打水漂,要是输给对方了也就罢了,偏偏对方也同样一头懵地打了水漂,这算哪门子赌局? 别是被赌场骗了? 果然,过不了两天赌徒们就得到消息,赌场从开始就知道贾宝玉和甄家姑娘的事,但还是就着外面传言的由头设了这么个赌局,可见就是为了糊弄大家投注的。 而外面的传言都是赌场造势才传得那么轰轰烈烈的。 不传的热闹点,怎么找理由设赌局?不设赌局?怎么搞他们这些冤大头的银子? 赌徒们冒火了。 聚集在一起到赌场要说法,闹得赌场都没法开赌了。 如此过了两天,赌场都要闹心死了。现在别说是往赌局里投银子,都逼着赌场把他们投进去的吐出来呢。 还说要是赌场不把银子还给大家,就要到官府去告他们了。 尽管赌场有后台,可是如果真到了到官府打官司的地步,对赌场生意的影响还是不小的,京城里又不是只有他们一家。 只不过他们家后台是忠顺王府,所以胆子大一些,敢拿贾府林府的公子小姐当话题罢了。 正躁着呢。 这天赌场就来了个更大的冤大头。 一进门就嚷着要往薛宝钗嫁给贾宝玉这一组里投银子,还一投就是三万两。 我的乖乖,当即就把赌场的人给镇住了。 三万两。 那人嘴里念念有词,赢了就是九万两,老爹再也不能说我不会挣银子了。 说完咧嘴笑一笑,满脸往外冒傻气。 赌场的伙计本来被赌徒们闹得不敢随便往这个赌局里收银子,尤其是三万这么一大笔,万一收了以后也闹着来退,可不是那些投百两的人那么好打发的。 伙计赶紧去禀告掌柜,被掌柜的骂了一顿:“送上门的银子不收,老子特么剁了你?” 吓得伙计一溜烟的跑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宝玉睡在宝钗闺房里 伙计回去就把银子收下,写了张回执给那袁大头。 袁大头高兴,随手从荷包里摸出一块银锭子扔给伙计,道:“喏,赏你的。” 伙计赶紧千恩万谢地收下,尽心伺候,心里多少也同情这傻孩子。 傻孩子说他叫柱子,他家是县城里最大的财主,老爹就他一个儿子,成天说他只会吃不会挣,唉声叹气要再找几个妾室重新生儿子,他就拿着家里的钱到京城来了。 转了大半个月发觉京城里的赌场比他们县里的大多了,里面可赌的玩意也多,就是不知道哪种可以快速挣钱,就有一个一起赌了好几天的赌友告诉他,赌薛宝钗嫁给贾宝玉,绝对能赚钱。 这个赌友最近帮他赚了不少钱,只要听赌友的,投哪个哪个就能赚。 所以他毫不犹豫,拿出三万两就投上了。投完这些他身上还有三万两呢,不怕。 赌场伙计一听他说赌友帮他出的主意,直觉就觉得他上当了。 赌场里面专门有一种人,扮成赌徒在场子里面转悠,看见人傻钱多的就凑上去,帮着赢一场,很快获得对方的信任,等到时机合适的时间再让对方投一个猛的,血本无归。 眼下赌场里正为贾宝玉娶谁的赌局头疼,眼瞅着退钱的呼声越来越高,赌场正愁从哪填这个窟窿了,就来了个傻柱子。 唉。 伙计同情地看看他,看在刚才那颗银锭子的份上,小声提醒道:“千万别和人说你还有三万两在手里,赶紧回家去。” 柱子瞪大了眼睛,不明所以道:“你这人好没道理,我还没挣到钱呢,怎么能回去。我不和你说了,找我朋友赌钱去了。” 说完气呼呼地走了。 只留下伙计自己凌乱地看着柱子,心里暗暗叹息,又是一个即将输掉底裤的。 赌徒们依旧缠着赌场要退钱,赌场是吃钱的地方,从来没听说过还要往外退钱,要不是赌徒人数太多,早就给轰出去打出去了。 于是便给了赌徒一个方案,可以把投在贾宝玉娶妻赌局里的钱转到别的赌局里,同意就同意,不同意就拉倒,反正钱是不会退的,自己看着办。 赌徒们闹腾了这么久都没有下文,心里也大概猜得到赌场后台硬的很,如今赌场给了方案,对于赌徒来说赌什么不是赌,于是纷纷点头,转向其他的赌局。 伙计好心提醒柱子要不要也跟着转到别的赌局,还被柱子给骂了一顿,“你们赌场鬼的很,怕我赚你们的钱,就派了你这么个小鬼头来哄我,你当我傻呢,我才不转,气死你气死你。” 天地良心,伙计真的是不忍心,如今他这么不知好歹,伙计也只能摇摇头,再也不说什么了。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赌棍要输钱,谁能管得住呢? 这一天,风和日丽,晴空万里。 京城里人头攒动,议论纷纷。 昨晚荣国府贾宝玉睡在薛宝钗的闺房的消息再一次刷新了众人流言包里的库存。 消息刚传出来的时候大家还以为是恶作剧。 最近被流言扰得脑子都糊涂了,大家也对各类消息有了免疫,再劲爆的消息都要沉淀沉淀,等到十足确认了,再口口相传也不晚。 结果这次根本就不给大家沉淀的机会,几乎是同时,薛家的婆子出来买菜,遇见相熟的婆子,便神秘兮兮地点头确认了这件事情的真实性。 贾宝玉确实睡到薛宝钗的闺房里了。 有没有把薛宝钗睡了先不说,反正第二天大清早进去伺候的丫头惊叫一声,便惊慌失措地跌了出来。 过了一会,贾宝玉睡眼惺忪地从里面出来,院子里洒扫的婆子们个个张大了嘴巴,老半天都没合上。 再然后,薛宝钗就在闺房里哭哭啼啼,薛姨妈和王夫人就急急忙忙地凑到一起,又不知道嘀咕什么去了。 总之这个消息是得到主家确认的,再也不是什么谣言不谣言,也不是赌场故意拱火的故事了。 贾宝玉到现在脑子里都嗡嗡直响。 昨晚怎么就去了宝钗的闺房了呢? 他明明已经在自己的屋子里睡着了呀?睡觉之前还和袭人晴雯说说笑笑,还被她们调侃京城里以他之名设的赌局,说他到哪都能引起轰动。 他也很无奈,又不能去找赌场砸场子,相信过段时间人们就慢慢淡忘了。 尽管他的心里是愿意大家把他和黛玉联在一起谈论的。 不管到什么时候,他对黛玉的那份心思都始终如一。 薛宝钗那边哭得都要背过气了,她昨晚睡的好好的,而且是从没有过的香甜,中间连个梦都没做,早上还是被丫头的惊叫声吓醒的。 一睁眼就看见同样刚被吓醒的宝玉,正迷迷瞪瞪地躺在她身边。 当时就哭了。 她在这里哭,宝玉在那里满脸不解的走了出去,院子里的婆子们窃窃私语,她都没脸见人了,只闹着要死要活,丫头们拉都拉不住。 直到薛姨妈承诺立刻去找王夫人讨论她和宝玉的婚事,她才渐渐止了哭声。 结果等王夫人去和宝玉说让他娶宝钗的时候,宝玉死活都不答应。 王夫人气极了骂他道:“你都跑到人家的屋子里睡觉了,不管你做没做什么,宝钗的清白都没有了,你要是不娶她,她还怎么活?” 把宝玉说的一愣一楞的。 难道真的不是母亲和薛姨妈搞的鬼? 他可是知道母亲和薛姨妈有多希望他娶宝钗的,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到了宝钗屋子里,还以为她们着急了,所以来算计自己呢。 宝玉不想娶的消息一传到宝钗那里,宝钗连死的心都有了。 开始的时候她还以为是宝玉自己进来的,所以尽管哭哭啼啼,但其实她心里很是窃喜。 可是现在,跟宝玉一点关系都没有,而且宝玉也不打算和她有关系,顿时心里又羞又恨,一口气没上来,背了过去。 薛姨妈在家里怆地呼天,薛宝钗的哥哥薛蟠跳着脚的骂宝玉,要去把宝玉劈了给他妹妹解气,好容易被薛姨妈给拉住了,过不了一会,他又要去烧贾府的房子,又要带着母亲和妹妹赶紧搬出去。? 第二百一十六章 早该下蛋了 本身他们住的就是贾府的地方,如今薛蟠说出这样的话来,难免给人过河拆桥的感觉,吓得薛姨妈赶紧去捂他的嘴,生怕他再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赶紧将他哄了出去。 当初从金陵进京,她就没打算去住薛家在京城的房子,奔的就是贾府来的,要是自己这个孽障儿子一句话惹怒了贾府老太君,分分钟就能让他们走人。 她当初之所以住到贾府里,等的还不就是这一天,把宝钗嫁给宝玉是她多少年的心愿,眼看就要成事了,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放弃。 如今她们要做的就是装弱,装给所有人看,让大家都知道女儿受了委屈,但是还在隐忍。 这样的印象一旦确立,女儿贤惠识大体的名声就传出去了。 只要有了这个好名声,再加上女儿受的委屈和她们母女的退让,贾府想不给她们一个说法都说不过去。 光他们自己的唾沫就能淹死他们。 贾府里的事情还没个说法呢。 外面却已经疯传两家在商议婚事。 赌场设的赌局一下子热火起来了。 那些转换赌局的赌徒再想回到这个局里已经不可能,赌场谁的银子也不收。 唯一一个投了三万两以后高低不转赌局的,就是那个叫柱子的傻孩子,按照三倍倍率算的话,他可能要赢九万两了。 赌场这边这几天就开始盯上了他,担心他不定哪一天就要和赌局兑现。 见他还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打听了一下周围认识的人,都说这孩子来自乡下小地方,家里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总之就是钱好多,人好傻。 赌场算是放了点心,真要是这傻孩子要钱的时候,多少糊弄糊弄给他点也就过去了。 贾宝玉和薛宝钗的流言还在发酵,甚至连林府里的黛玉和湘云都知道了。 前几天黛玉听说赌场拿自己设赌的时候,没好气没好笑,但也没搭理。 她又不是真的林黛玉,被外人多说几遍名字都仿佛受到亵渎一样。 她是穿过来的,跟这些人的思维不一样。别人爱怎么说怎么说,爱怎么做怎么做,又没抠了她一块肉去,能娱乐娱乐大众,她无所谓。 但是她知道北静王很不高兴,前段时间说起黛玉这次被人非议,北静王说是公主府沈氏先挑起头来的。 他让黛玉安心等着,有他在,谁也不能欺负她。 过了没两天,黛玉就听紫鹃回来说外面的人都传遍了,公主府正妻与平妻争风吃醋,闹得相当难堪。 正妻把平妻的肚兜偷出去给了别的男子,把汤显淙气炸了。好像回府以后把沈氏狠狠打了一顿,到现在沈氏都起不了身。 黛玉不知道沈氏起不了身不是因为被打那一巴掌,而是汤显淙给她下了毒。 汤显淙找来的制毒高手果然厉害,只下了三次毒,沈氏的身子就开始颓废,就连找来的大夫都看不出是什么毛病。 人人都以为她是被汤显淙打的,连她自己也这么认为,毕竟当时汤显淙的那一巴掌打得她头晕目眩,恶心呕吐了好几天。 黛玉在北静王又过来找她的时候,问道:“公主府那件事情,是不是你命人去做的?” 北静王假装糊涂,道:“哪件事?” 黛玉嗔了他一眼,没说肚兜两个字。 揣着明白装糊涂,说的就是北静王这一类的人。 她这一眼嗔过去,眼眸水光潋滟,发丝落在光洁的额间,红唇似桃,北静王只觉得喉咙一紧,眼眸倏然暗沉,一手揽过她的腰,一手托着后脑勺,就低头吻了下来。 要不是暂时还不能公开,他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黛玉是他未来的王妃。 以此警告那些胡编乱造的,黛玉是他的人,谁要是再敢说她的谣言,小心牙都给你敲掉。 直到过了好久北静王才松开怀里的人儿,黛玉的脸上已经绯红一片,低着头,扭扭捏捏地搓着衣角,那副小女人的羞涩与悸动就这样绽放开来。 北静王笑了笑,笑声很轻很温柔,有点沙哑的嗓音轻声问她:“怎么了?” 这么磁性的声音,像是微风拂过黛玉的心头,她的脸更加红透,心跳得不行。 这个男人有毒,魅惑人的那种毒。 明明长着一副不可一世高傲冷峻的样子,尤其在公开场合,就连爹爹见了他跟他说话都拘谨。 可是每次私下对她说话的时候,语气总是温柔的,眼光也总是充满柔情的,任是再铁石心肠的人也会被这样的柔情融化,产生一种被他深爱的幻觉。 这个男人太会了。 黛玉一向冷静的头脑每次都能被他带着节奏走。 就像这次,他说要黛玉跟他去看热闹。然后眼看天黑下来,二话不说将黛玉拦腰抱起,一个跳跃飞上屋顶。黛玉只来得及惊呼一声,双手攀上他的脖子不敢撒手,稀里糊涂便被他带着飞了出去。 终于停下来的时候,黛玉才知道自己被北静王带到了荣国府,而且是东北角上的梨香院,薛宝钗薛姨妈和薛蟠的住所这里。 这里有什么热闹可看? 黛玉疑惑地用眼神问北静王,北静王将嘴巴靠近黛玉的耳边,轻声道:“耐心点,一会就有热闹了。” 好像是怕黛玉冷,北静王还将自己的玄色披风摘下来披在黛玉身上,然后将黛玉拢在自己怀里,静静躺在屋顶,看向漫天的星光。 如此静谧的时刻,如此醉人的夜空,突然,旁边响起一个粗哑的声音,“主子,你俩这是犯什么病了,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人家房顶上来躺着?” 旖旎的心情顿时烟消云散。 关键是就这还不完,呱哥刚说完话,就听见大黑冷静的声音也难听地传了过来::“这下你相信了?我就说他俩在一起没劲的很,你还不信,非要悄悄跟来看看,” “这要是咱们,早就该下蛋了,说不定蛋也早已经孵出来了,哪用得着费这么多劲?磨磨唧唧还不赶紧下崽,成天啃来啃去,也不知道啃的是什么。” “信了,真信了,早知道咱们俩就不跟着来了。”呱哥道。 大黑有点鄙视地笑了声:“嗤,你以为来的只有咱们俩吗?从主子被人抱着飞起来的时候,兄弟们该来的也都跟着来了。” 话音刚落,其他乌鸦也呱呱起来。 夜沧一颗石子射出,周围又一片寂静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 亲哥算计她 院门吱嘎一声,有人鬼鬼祟祟地进来了,而且进来的还不止一个。 影影绰绰就见几个人影抬着什么进来,其中一个不小心趔趄了一下,其他人赶紧小声叮嘱道:“小心点。” 接着就是“嘘”的一声,大家都不说话了。 这几个人影一路往里,看着看着,黛玉就傻眼了,他们去的竟然是宝钗的屋子? 这都已经戌时了,古人睡的早,整个院子里早就一片寂静。这么晚的时候,一群男人往一个大家闺秀的睡房里去,他们是想干什么? 黛玉紧张的一手抓住北静王的胳膊,瞪大了眼睛看着底下这群人。 北静王被她一抓,扭过头来看了一眼,见她紧张,轻笑一声,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 这群人已经打开了宝钗的房门,奇怪的是里面竟然没有一丝动静,宝钗好像睡熟了似的,浑然不觉自己屋子里进了人,就那样让这群人进去,再出来。 出来的时候他们手里已经没有抬东西了,而且刚才进门的时候黛玉已经看清他们抬的是一个人,黑夜里看不清模样,但是轮廓还是能看出来是个男人的。 黛玉的心里咕咚咕咚直跳,总觉得这事不大地道。 自己不知道便罢,如今亲眼看到有人往宝钗的身边放男人,破坏她的闺誉,而自己竟然只在这里看热闹,总觉得有些太不人道。 想了想,她推了推北静王,冲着下面呶了呶嘴,那意思就是咱们要不要帮帮她? 可爱的模样融化了北静王的心。 摸摸黛玉的头发,他摇摇头,顺手把黛玉往怀里一带,抱着便跳到了另一座屋顶,黛玉使劲压着惊呼声,低头便见刚才那群人已经从巷子里一转,又进了梨香院里面的另一个小院子。 而这个院子是薛蟠的。 黛玉都要被自己所见惊炸了。 偏偏北静王还一副所料之中的样子,气定神闲地看那些人跪在薛蟠面前,听薛蟠给他们训话。 薛蟠道:“今天的事谁都不准走漏风声,事成之后我有重赏。” “是,爷放心,小的们知道。” 黛玉心里激灵跳了一下,这群人竟然是薛蟠的手下,也就是说,宝钗是被她亲哥哥给算计了。 为什么呀? 她都要被这个大瓜给砸晕了,脑子里面全是问号。 猛然想起来北静王说带她出来看热闹,而且很精准地就到了这里,可见他是提前知道这回事的。 糊涂了,越琢磨越糊涂。 总不能薛蟠和北静王合计了一番再算计自己的亲妹妹? 又或者说,北静王在薛蟠这里也安排了自己的人?所以提前得到了消息? 不应该啊。 据黛玉所知,这个薛蟠也就是个标准的纨绔,败家子。为人冲动,没有脑子,是个出了名的呆霸王。 这样的一个人哪里值得北静王在他身上多费心思呢?不值得的。 北静王就看着黛玉在那里一会揪眉,一会摇头,再一会还看他一眼,然后再摇头。 心里忍不住就笑,就软成了一摊水了。 习惯性地摸摸她的头发,在她耳边轻声道:“想什么这么专心?” 黛玉把头发从他的手里解救出来,伸手指了指下面这群人。 薛蟠进了屋子,这群人已经散开,正络绎地朝下人房走去。 可见事情已经办妥,没有在这里继续待下去看着的必要了。 北静王抵近黛玉的耳边,轻声说了句:“我们回去了。” 然后将黛玉往怀里压了压,将黛玉的双手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在黛玉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一个腾跃,飞快而又悄无声息地向着林府而去。 不等靠近林府,就已经闪身出来好几拨暗卫。每一拨暗卫都是出来一看,是王爷抱着一个姑娘来了。 赶紧闪身假装没看见,连个照面都不打就躲开了。 要是坏了王爷的好事,第二天绝对会被针对被折磨,他们可不想当那个头铁的。 暗卫里面有太上皇的人,有林如海的人…… 翌日。 吃早饭的时候,太上皇看一眼北静王,北静王低头吃饭没看见。 太上皇再看一眼,北静王还是没理他,知道父皇在看他呢,他就是不说话,看看到底谁急。 果然,太上皇急不住了,使劲吭吭了两声,板着脸,对北静王道:“昨晚抱着谁回来的?” 其实知道是黛玉,他这个儿子,对别的姑娘不感兴趣,靠近一点都不行,又怎么可能会抱? 但是他还不能说林姑娘的名字,当时都大半夜了,儿子不睡觉带着人家姑娘在屋顶上飞,不说姑娘害不害怕,就是他想想都觉得十分不妥,这要是让林如海知道,不得连劈了儿子的心都有。 北静王的表情很镇定,道:“带林姑娘出去看了会热闹。” 那口气就跟带兄弟出去喝茶一样平常。 越这样,太上皇越不高兴,恨不得踢他两脚。 于是气哼哼地道:“姑娘家都要脸面,你别仗着武力欺负人家。要是让孤知道你欺负人,孤可是向着那丫头的,到时候你别说孤修理你就行。” 北静王拧眉看了眼父皇,心里在偷偷地笑,但是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还故作奇怪地道:“老爹,您看您家儿子是那样的人吗?” 他一叫老爹,太上皇就知道他又要耍赖了,要么是他真做了什么但是怕自己清算他。要么是他什么都没做,所以才能在自己面前这么放松。 这个儿子,一向是让人看不透的。 太上皇懒得搭理他,话都说过了,以后再出现这种事情就得说道说道了。 没看见天还不亮林如海就到崇箴堂附近,等着自己出来散步的时候趁机抱怨吗? 人家的女儿也是金尊玉贵养大的,可不兴仗着孔武欺负人,被人家的爹找到眼前,连自己这太上皇都觉得有点不敢见人家好不好? 以后再有这种事情,想办法不要让那么多人看见就是嘛,真是的。 撇了撇嘴,太上皇自顾自吃饭。 暗卫说这几天王爷很忙,外面传出林姑娘的传言,王爷很生气。 平日里他不在京城有人欺负林姑娘,王爷回来以后都想去找人算账。 更何况如今他就在京城,眼皮子底下竟敢欺负他的姑娘,能饶得了他们才怪。? 第二百一十八章 找赌场算账 这也是今天大清早太上皇打发林如海的说辞。他说北静王在为林丫头争气呢,昨晚肯定也是带她出去算计谁了。 让林如海少安毋躁,再等等,过几天肯定又有谁要倒霉了。 太上皇的话就是金口玉言,一说一个准。 大清早。 从早市上买菜的开始,到吃早点的,有一个消息很快便扩散到所有人都知道。 荣国府贾宝玉和薛宝钗再一次被人发现睡在一个屋子里,依旧是在薛宝钗的闺房里,所以这次,两家是不定亲都不可能了。 一次可以说喝醉,也可以说梦游,接连两次总不能还说喝醉或者梦游。 再说了,要是接连两次喝醉和梦游都只到一个地方去,不正好说明贾宝玉潜意识里就是想去睡薛宝钗的吗? 这件事情板上钉钉,是薛家下人自己出来说的,别人还没等问呢,就主动说的。 听到消息的人里有一个是赌场常客,心里那个后悔哟。 前段时间自己刚把投到宝玉娶宝钗里的一百两银子转到别的赌局里玩,还赢了十五两。 正美着呢,就得到这个消息了。 那十五两瞬间就觉得不香了。 后悔得像百爪挠心似的,要多难受就有多难受。当初要是不退出来,今天铁定就是三百两银子到手了,自己可真特么手贱。 赶紧往赌场那里赶,老远就看见赌场门口围满了人,挤进去一看,那个被叫二傻的柱子正被围在中间,跳着脚地骂赌场。 “混你奶奶的球,小爷赢了银子你们想耍赖,门都没有,我告诉你们,今天要是不给我银子,我就一把火把你这赌场给烧了,不让我好过,你们也别想好过。” 边说边拾起地上的石子,使劲往赌场里面砸去。 赌场里的人要出来抓他,却被围观的赌徒们挡住了去路。 赌徒们的肚子里全是火气。 从传出贾宝玉娶定薛宝钗的时候起,就有人说赌场早就料定了这一出,不是薛宝钗就是林黛玉。 所以赌场故意出去散风,说贾宝玉要娶甄家的姑娘,让赌友们料定没有挣钱的指望,纷纷将投进去的钱拿出来去投了别的。 要是没有那些风声的话,何至于他们今天挣不成钱而在这里生气。 尤其是那些投到薛宝钗身上的,心里更是窝了好大一股火。 谁也不肯承认是自己不坚定,怨不得别人。 谁都说自己是上了赌场的当,所以该赢三倍的钱没有赢上。 一个这么说两个这么说,到最后竟然都这么说,赌徒们将赌场围得水泄不通,连生意都做不成。 无奈之下,赌场派人去官府,说有刁民闹事,找来兵马司的人维持秩序。 赌徒们你一句我一句,全部都是指责赌场骗人的。 兵马司也不好明目张胆的抓人,怕万一引起民怨,小小的钱财纠纷再变成民变,到时候责任没法担当,便让赌场和事主商谈。 抓紧解决,不得有误。 路堵得都走不了人了。 事主就是柱子。 见赌友们如此仗义,柱子感动坏了。 当场宣布拿到赌赢的钱以后,要答谢今天帮忙的赌友们每人一百两银子。 赌友们轰动了,该帮忙的不该帮忙的都站在柱子身后,为他和赌场的谈判打气助威。 大张声势,浩浩汤汤。 柱子有模有样地挑了一个赌友出来帮他统计总共都有多少人,免得到时候有遗漏。 然后,坐在赌友们提供的椅子上,喝着赌友端来的茶,优哉游哉,等赌场的人出来。 事情越闹越大了。 看热闹的人里三层外三层。 赌场里面早就已经派人去忠顺王府禀报场子里发生的事情。 忠顺王不在家,在家也不可能亲自过来,他那个倒霉儿子忠顺王世子在家。 听说有人竟敢到自家的场子闹事,哪还了得,也不用派别人了,当即自己带上一帮府兵去了赌场。 还没等到了眼前呢,就有人认出了他,人群里顿时传出阵阵嗤笑声。 他的不能人道已经在京城里街知巷闻,如今竟还能大摇大摆带人过来,绝对也算是牛人一个。 赌场的人一看主子到了,赶紧往里面请,本来想把那二傻也请进去,大家关起门来再商量。 结果平日里二傻一样的柱子突然不傻了,坚决不进门。 要谈就在大庭广众面前谈,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无非就是我柱子赢钱了,你赌场耍赖想不给我钱的问题,有什么好墨迹的? 这事谁都可以听上一耳朵,犯不上搞得这么神神秘秘。 就在外面谈! 赌徒们也跟着吼道。 看见忠顺王世子那一瞬间生出来的恐惧被柱子的淡定赶跑,自己人这么多,俗话说法不责众,世子还敢把所有人都抓走不成。 众怒难犯。 无奈,赌场只得也给世子搬来一把椅子,和柱子面对面,请世子坐下了。 赌场自认晦气,大清早生意没法做不说,还被要账的堵在了门口。 今儿个这事处理好了还行,万一处理不好,就不仅仅是九万两银子的事了。 还是那句话,京城里的赌场可不光只你一家有,别人家也有。 可是一下子九万两…… 我的天,想想就心疼,怎么舍得给出去? 世子冷冷地睨了眼柱子,这就是那个乡下地方来的二傻? 竟然敢到京城来闹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东西。 看起来家里面也没有个明白的,不然怎么能放心让这么一个脑袋被门挤了的出门。 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就敢到京城里来闯,整个就是一个二愣子。 世子上上下下地打量主子,越看越碍眼。 偏偏这种人最是难缠,因为他不知道京城里这些权贵和他们村子里的里长有什么区别,说不定他还觉得都差不多呢。 里长管一个村子里的人,见了他爹都要点头哈腰,你京城里的赌场老板总共就那么几个伙计,在他眼里算个球。 柱子见世子老是打量他,也不说话,便不耐烦了。 鼻孔一扬,对着世子就道:“哎哎我说,看什么看,还不赶紧给你家小爷我算银子?你就是再拖,早晚也是得给,还在这墨迹个屁啊。”? 第二百一十九章 赌场被烧了 自从赌场里这帮孙子说不给他钱,柱子就对赌场里的人没一口好气。 平日里来玩钱的时候恨不得叫他大爷,今天过来兑自己赢的银子,竟然叫他滚蛋。 我你妈。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骂人的词,都还没来得及骂呢,就来了这么一个不男不女的东西,来了不赶紧说事,还打量起他来了。 有什么好打量的? 老子再不济也是个爷们,而你? 柱子也上上下下打量起了世子,心里嘀咕着:被人给阉了?啧啧,好可惜啊,不能娶媳妇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心里这么嘀咕着,嘴上一不小心就问了出来:“听说你都不能娶媳妇了,怎么还这么拼命的坑钱?以后又没有人继承家业,坑了这么多都不知道留给谁……” 话还没说完,世子那边就已经炸了锅。 世子身后猛地窜出一个黑衣高个的男子,对着柱子就一脚踹过来,将柱子踹倒在地。 柱子一个鲤鱼打挺,腾地就从地上跃了起来。 众人都还在惊愕中呢,两个人就在场地中央打了起来。 所有人都惊住了。 做梦都想不到,这个二傻竟然会功夫,而且武功还不弱。 难怪他家里放心让他自己一个人拿着这么多钱出门呢,闹了半天,这一身武功还真没人能抢得了他。 世子的护卫们见一个人和柱子对打有点吃力,立刻又跳进来一个,再打,还是有点吃力,又跳进来一个…… 柱子一边打,嘴里一边不闲着,嘲讽道:“怎么的?仗着人多欺负人啊?输了钱不认账啊?出来开赌场……” 砰砰砰,将眼前人打倒,接着说:“出来开赌场,竟然还耍赖,啧啧啧……” 砰砰砰,又打倒一个,“这赌场也别开了,直接开个抢钱馆得了,何必挂着羊头卖狗肉。哎我说……” 妈个蛋的,人还越上越多了,真是连脸都不要了。 柱子把脸一拉,瞬间集中精神,对着眼前的一群侍卫打去。 看得出后来的侍卫武功高了很多,柱子一个人打得有点吃力。 但是每当有侍卫要占柱子上风的时候,就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扔出来一颗小石子,正正打在侍卫的身上,将侍卫的力道卸去,帮柱子解围。 接二连三这样,就连世子都看出了端倪。 本来柱子嘴巴那么贱,世子气得毛都快炸了,结果自己一群人还打不过一个二傻,世子顿时火冒三丈,拿起椅子就砸了过去。 柱子刚要硬刚,就被一个人拉到了一边。 拉他的人力道很大,都容不得他迟疑,他就已经离世子三丈远了。 旁边围观的赌徒们早就被柱子的武功惊得目瞪口呆,也早被这场力量悬殊的打斗吓得后退了好几步,中间留下的位置足够宽敞,视野也绝对的开阔。 所以帮柱子的这个人就是想混在人群中,都不可能了。 打斗静止了。 柱子和一个黑衣蒙面的男人一起,对面是世子和他带来的那帮人。 竟然有人敢给这个二傻撑腰,世子盯着蒙面男子,阴冷地笑了:“阁下好身手。” 蒙面男子点点头:“说的很对。” 我草。 还有这么说话的? 真特么拽。 柱子身后的赌徒们崇拜地看着蒙面人。 蒙面人说完这句话,好像还不够,又扎心地加了一句:“你这些人都不够我打,赶紧乖乖把我兄弟赢了的钱兑给他,不然别说我没打招呼,直接给你烧赌场。” 哗! 简直就是嚣张。 不光赌徒们惊愕,就是忠顺王世子都惊愕。 都知道赌场后台是谁了,还敢这么硬刚的人,除了那个什么都不懂的二傻,竟然又出来一个? 曾几何时,忠顺王府混到人人都敢踩一脚了? 世子眼神阴沉,冲着身后一摆手,一群侍卫同时涌出,对着眼前的两个人便打了过去。 这次的打斗不论章程,赌徒们怕祸及自身,都离得远远的。 兵马司的人想管却管不了,因为兵马司想抓的那两个人武功太高,不是他们这些大头兵可以抓得住的。 眼看着打斗越来越激烈,甚至连赌场旁边的店铺和摊位都跟着遭了殃。 那蒙面人猛地一个旋腿踢出去,瞬间踢翻了围着他的一圈人,而柱子那边也恰好刚捶青了一个侍卫的眼睛,正准备去捶另外一个。 就在这个时候,不知道怎么了,赌场里面突然乱哄哄的涌出来很多人。接着就是滚滚的浓烟,也从赌场里面冒了出来。 人们惊慌失措,有尖利的声音大喊着“失火啦失火啦”,这一喊不要紧,隔壁店铺里的人也都惊慌失措地往外跑,一时间街上乱作一团。 兵马司的人也顾不得抓人了,赶紧招呼着去帮忙救火。 忠顺王府的赌场就这样在忠顺王世子的眼皮子底下被点燃了。 那两个口口声声要烧他家赌场的人一直在外面和他的侍卫们打斗,这是所有人都看见的一幕,所以这把火很明显不是他们点燃的,谁都赖不到他们的头上来。 嗯,现在好像不是谁赖谁的问题。 是忠顺王家的赌场赌输了不给人家银子,还带了一帮人来打人家,结果有人看不惯,抱打不平把赌场给烧了。 所有人都认定了,就是这么回事。 可见人坏自有天收,真是公平。 等到救完火以后再找那两人的时候,不管是蒙面人还是柱子,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不见了。 火终于熄灭了。 赌场被烧得面目全非,甚至连隔壁都有所累及,邻居怨声载道,和赌徒们一样对忠顺王府充满怨怼。 忠顺王世子看着眼前的残垣断壁,恨得脸色铁青,正在想着回府如何与父亲交代,就听见赌场掌柜“啊啊”大叫着跑了出来。 他的叫声太惊悚,众人被他吓得心都要跳出胸腔了。 “世子爷,银票不见了!” 整整十二万两啊。 赌场十二个时辰都在开张,每天的银子都兑换成银票,等到第二天午时的时候王府管家亲自过来收走,雷打不动。 昨天管家没有来。说是陪王爷出远门,今天才能回来。 所以掌柜的便把两天的银子都兑换成银票放在一起,要不是世子来了只顾得和外面的人打斗,他早就把银票交给世子带回去了。 一场大火烧掉了赌场店铺,损失惨重。再加上刚刚失窃的银票,合计起来至少将近二十万两。 转眼的工夫,就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说没就没了。? 第二百二十章 暗卫扮演的 “银票不见了?”世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可是知道这个赌场每天的进项是多少的,大几万甚至十几万两银子,说不见就不见了。 怎么敢让人相信! “都找遍了?”不死心,再问一遍。 “都在这个匣子里,”掌柜将手里的匣子递给世子,“奴才今天早上还清点了一遍,整整十二万两都放在里面了。” 掌柜哭丧着脸,简直都不想活了。 那么多银子,要是被烧了也罢,可是哪有只烧里面的钱而外面的木头匣子完好无损的。 银票丢得这么莫名其妙,他就是再攒一百年也还不起,还不知道王爷会怎样惩罚他呢。 世子的脸色阴沉沉的,大白天的让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偷走了那么多银子,窃贼明晃晃的在打他的脸。 告诉他们都是脓包,废物。关键是还不知道这事是谁干的,白白的抓狂,找不到方向。 忠顺王府这是让人骑在头上拉屎了! 与此同时。 一群暗卫正在北静王的屋顶上数银票,一张,两张,三张…… 一阵风吹来,银票被刮走了。 夜阑赶紧抓过来,重新放在一起,重新数。 一张,两张,三张…… \"都数了五遍了,还没数清楚,笨死了。\"漠北抱怨道。 夜沧扭头看了他一眼,嫌弃地道:“快把你那张二傻柱的脸去洗了去,看着就生气,给你三万两去赌钱,你倒是演二傻演上瘾了,” “今儿个要不是老子帮忙,几个侍卫都能差点给你亏吃,平日里的功夫是白练的吗?” 漠北嘿嘿一笑,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功夫承自谁,我要是使出真功夫,万一让那帮侍卫看出来,不就给咱们王爷露馅了吗?” 所以他刚才扮做柱子跟人打架的时候,不敢放开手脚,要不是夜沧帮忙,说不定今天真的能吃点亏。 王爷让他去赌钱,这样的任务简直不要太畅快。 他这几天到赌场,赌场人人都叫他大爷,还好茶好水的伺候着,生怕他一个不高兴再也不去了。 除了起头的时候他投了三万两到薛宝钗身上,其他时间他都是在赌场里面玩其他的。 赌场为了哄他高兴,有时候还故意输给他一些,算下来他这趟办差事,自己还赚了一百多两银子的私房钱呢。 越想越美,漠北道:“改天我请兄弟们喝酒去。” 夜阑怀疑地上下打量他,然后眼珠子盯着他的胸口不动了。 漠北警惕地捂着怀里的银票,眼睛躲闪,不看面前越围越多的脸,“干,干什么?” 话音刚落,暗卫们便一拥而上,将他摁倒下去。 有人拢住他的手,有人困住他的脚,还有人直接伸手到他怀里,左摸右摸,将他藏得严严实实的银票给搜了出来。 “哇,这小子藏了一百两。” “好小子,什么时候藏的?老实交代,不然到王爷面前告你。” “难怪一向抠门的人要请咱们吃饭,原来偷藏银子了。这么多银子不说分一分,想用一顿饭来打发咱们,想的美。” “就是,想的美。” 漠北急得都快哭了。 这是群什么损友,什么狗屁兄弟。 天地良心,这是自己赢来的银子,与匣子里的银票无关。 匣子里的银票是其他兄弟进去偷的,他从头到尾都没动一指头,可别想冤枉他。 “这是我自己赢的,是我自己赢的。”他分辩道。 夜沧伸手就给他爆了个栗子,严肃地道:“自己赢的又怎样?没有这帮兄弟给你搭台,你能有机会去赢银子?” “就是就是,不是大家帮忙你就能赢银子了?” 漠北心痛地看着被抢走的银票,一百两啊,他得攒多久才能攒起来,心好痛。 看着他痛不欲生的眼神,暗卫们心里偷偷发笑,嘴里却依旧折磨他道:“说,这银子准备怎么办?是分了给大家还是请大家到风华楼去大吃一顿?” 风华楼? 漠北心里哀嚎一声,风华楼是他能吃得起的吗?真要是让这群饿鬼去吃,一百两哪里会够? 算了自认倒霉,他耷拉着脑袋,沮丧地道:“分了分了。” 一百两被分,娶媳妇的银子又得重新攒了。 眼见着大家逗他差不多了,夜沧又劈了他一巴掌,没好笑地道:“看把你心疼的,那点出息。等会王爷给咱们分银子你可别抢。” 什么?王爷要给大家分银子? 漠北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 看看夜沧手里抓着的那张银票,不自觉地咽了咽唾沫。 刚才终于数清了,大家都听得真真的,是十二万两,减去王爷给的那三万两,还有九万两。 王爷准备给大家分多少? 众人都望着夜沧,眼巴巴的等着他给大家说个数。 夜沧这才把王爷说过的话告诉大家道:“王爷说过,不管抢的还是偷的,只要是从忠顺王府弄来的,都会拿出银子的百分之一来奖励大家,” “且王爷还说,针对忠顺王府家的行动,不管参与没参与,所有的兄弟都有份分钱。目的是让大家同仇敌忾,有难同当然后有福同享。” 百分之一? 也就是说一会王爷会拿九百两银子分给大家? 天啊,好激动。 大家欢呼雀跃,差点把屋顶闹翻。 趴在树上看热闹的大黑被吵得头疼,很是嫌弃地撇了撇嘴。 不是它看不上这帮只会打打杀杀的莽夫,实在是他们和它的主子相差太大。 它的主子随便做点膏药就是两万两一瓶,随便开个店铺就能日进斗金。 而这些莽夫,忙了好几天分九百两银子都能高兴成这样,论挣银子的水平,可真和它的主子差太远了。 算了,真没什么好看的,还是找主子汇报汇报这帮家伙的情况,跟主子要虫子吃去。 大黑一展翅,大摇大摆地飞走了。 刚到扶玉苑的上空,就看见北静王又跟在主子的后面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北静王道:“拿你开涮的那家赌场彻底烧没了。” 黛玉忙着手里的事,闻言停顿了一下,看了眼北静王,没说什么又继续低头兑药。? 第二百二十一章 第一次是我干的 就听北静王又说道:“也不光是我的事,老爷子也睁只眼闭只眼,同意这么干。你知道为什么吗?” 黛玉摇摇头,天天忙着给药店备药,她哪里会知道这些,就连他收拾赌场都是今天才知道。 “因为那赌场是忠顺王府的,不然谁敢拿你们这些人打赌?” 北静王道:“自从弘筠把忠顺王当年做的事情告诉父皇,父皇表面上不做声,实际心里存着盘算呢。且等着,合适的时机一到,忠顺王的下场比谁都要惨。” 他说这话不是空穴来风,太上皇从来就不是一个会被人欺辱的人,更何况被欺辱的那个还是他最对不起的太子。 忠顺王已经入了他仇恨的名单,等待忠顺王府的只有更加狠戾的报复。只是他的脸色云淡风轻,什么都让人看不出来而已。 像今天这样的烧掉一所赌场,顺手拿点银子,只是热热身,对太上皇和北静王来说,这都算不得什么。 黛玉忙着忙着,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充满疑惑地放下手里的药,问北静王道:“宝玉接连两次睡在宝钗的房子里?都是薛蟠捣的鬼吗?” 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可能啊。 尤其第一次传出这个消息的时候,她还特意让大黑带鸟到荣国府和梨香院都去转了转。 大黑回来说薛蟠在院子里骂人,骂那个坏他妹妹名声的人生孩子没p眼。如果是他自己干的话,他不应该这么骂的。 第二次是自己亲眼看着薛蟠干的,但是第一次应该不是。 见北静王没有回应,黛玉怀疑地看看他。 他正仰着脸看天,天蓝云白,实在不宜说这些不愉快的事情。 但是他的表情出卖了自己,因为他用眼角偷偷瞄黛玉。 黛玉没看见,站在黛玉头顶树上的大黑看见了,大黑告诉黛玉道:“主子,他心里有鬼,他在偷偷瞧您。” 黛玉点点头,不动声色道:“好,我知道了。” 心里有鬼,宝玉第一次睡到宝钗的屋子里,肯定是这人干的。 黛玉说着,走到一边拿出一个筛子一样透气的小匣子,匣子里是大黑最爱吃的黄粉虫。 大黑一见,激动地上蹿下跳,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了,“谢谢主子,谢谢主子。” 北静王奇怪地看着黛玉,刚才那句“好我知道了”,是对他说的吗? 他明明还没回答她的啊。 但见她端着虫子喂乌鸦,北静王又疑惑地看了看乌鸦,实在忍不住,好奇地问:“这玩意黑乎乎的,丑的都没人喜欢,你怎么就愿意跟它们打交道呢?” 黛玉喂着手里的虫子,憋不住要笑。 因为大黑听见北静王的话,已经气得鼓鼓的,边吃虫子,边回嘴:“你才丑,要不是主子喜欢你,当我们爱见你呢?” 转脸,又吃了一条虫子,才对黛玉道:“主子,能不能换一个喜欢的,这个太坏,傲慢自大,脾气还坏……” 想了想,又加了一条:“不睡觉的时候还经常大半夜的在您屋顶上躺着。” 黛玉挑了挑眉,没事就在她屋顶上躺着? 她还真不知道有这回事。 话说在她屋顶上干嘛? 想起在扬州的时候,他夜深了跑到自己屋子里,被自己放倒的那一幕,憋不住就要笑。 如今只是跑到屋顶上躺着,是放倒被放怕了,知道别造次了? 不过后来他也说了,扬州的时候就喜欢她,但是心里还没那么确定。只是总忍不住想去看看她,越想越睡不着,管它什么时辰便跑去了。 那个时候他自己也不知道这就是喜欢一个姑娘的感觉,还以为她给他下药了,想去找原因呢。 结果真到了那里,找原因的理由早就跑到爪哇国了。只剩下要和眼前的姑娘拉拉手,甚至要抱人家。 他说从没想到喜欢她的感觉是这么样,脑子里全是她。睡觉,吃饭,就连出去寻找太孙的间隙,脑子里也全是她。 黛玉边想边抿着嘴笑,北静王却突然冒出了一句:“第一次是我干的。” 嗯? 黛玉疑惑地一抬头,猛然明白过来,他是说宝玉第一次到宝钗屋子里的事是他干的。 这脑回路,黛玉都差点被他带得转不过弯来。 “你为什么要把宝玉……这样子是不是不太好?”黛玉有点无语,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北静王沉吟了一会,道:“其实也没什么,当初是为了搞赌场,先让人出去传贾宝玉要娶的是金陵甄家姑娘,等到大家都闹着要退赌资的时候再派人过去往赌局里投钱,” “赌场还以为来了一个人傻钱多的,尤其还一下子这么多钱,再加上暗卫演得好,赌场赶紧将钱收下了。说起来也是赌场仗着忠顺王的势力嚣张惯了,从来不往谁敢给他们下套上想,这才能够上当,” “等到差不多了,再将贾宝玉弄到薛宝钗的屋子里……” \"等等,\"黛玉截住他的话,皱着眉头问:“宝玉睡觉有那么老实吗?你们是不是?” 剩下的话就不用说了,是不是给宝玉下药了? 这还用问吗。 北静王紧盯着黛玉的眼睛,心里有点吃味,忍不住地问道:“怎么?给他下药你还心疼了?” 那股子醋味隔着老远都能闻得到。 黛玉白了他一眼,这跟心疼不心疼有什么关系? 好歹宝玉是和原主一起长大的,在荣国府里对原主照顾颇多,听到宝玉被人算计,黛玉心里肯定不会舒服。 好在北静王接着道:“没敢弄些乱七八糟的药给他,只是一些让他睡的很沉的药,不会对他有害。” 那样黛玉也不乐意,在她心里,荣国府那边最亲近的也就是贾母和贾政宝玉。 北静王这么做,就是没把她心里重要的人当回事,无论怎么说她都很不高兴。 好像猜到了黛玉心里的想法,北静王道:“你知不知道荣国府里那个王夫人和薛姨妈,私底下合计儿女婚事都合计多久了?从你回京以后就经常合计,” “她们不知道你我的亲事已经定下,一直还当你是个障碍,总在一起琢磨怎样算计你?按她们的心思,那个名声受损的人最好是你,” “但凡是算计你的人,我都要让她付出代价,”北静王的神色突然冷厉起来:“她们不是盼望着让你名声受损吗?那我就先让她们的儿女受损,看看她们还怎么去嘲笑别人。”? 第二百二十二章 气死人不偿命 他一点不觉得自己这样做有什么错,谁要是敢动他心尖尖上的人,他就让谁倒霉,就是这么简单,没有什么道理可讲。 “如果不是看在老太君和贾宝玉对你还算好的份上,你以为我会只让贾宝玉在薛宝钗屋子里昏睡而已吗?至于会发生什么事,那还用得着我描述吗?” 看一眼黛玉,北静王警告道:“其他什么事我都依着你,就她们算计你这件事我不能依你,这次只是给她们一个小小的教训,以后若是再让我知道她们背后琢磨着要害你,别怪我对她们下狠手。” 他没告诉黛玉的是,乌鸦里面有一只特别爱跟他讨酒喝的,因为跟黛玉学过叼卡片认字,他经常和那只乌鸦用卡片交流,还给乌鸦起了个名字叫酒鬼。 那天酒鬼无意间听到王夫人竟想将黛玉算计给薛蟠,要将消息告诉黛玉的时候结果黛玉出门了,酒鬼便将消息告诉了他,气得他差点一把火去点了王夫人的房子。 强忍下这口气,他要徐徐图之。 给贾宝玉下点药让他整夜昏睡,然后再把他扔到同样被下了药的薛宝钗屋子里,他都觉得自己简直太仁慈了,仁慈得自己都不适应。 后来薛蟠以为那晚是宝玉自己跑去他妹妹屋子里轻薄他妹妹,事后宝玉竟然拒绝娶宝钗,宝钗伤心得几乎不想活了。 恨得薛蟠便找人,准备把宝玉再次扔到他妹妹的屋子里,造成第二次轰动,然后派人出去大肆宣扬,逼着贾宝玉娶薛宝钗。 北静王得到消息的时候吗,还高兴了半天,敌人里面有这样的猪队友,简直不要太爽好不好? 那晚带黛玉去梨香院看热闹,纯粹是让黛玉亲眼看一看薛蟠蠢成什么样子。也让她看一看,这贾宝玉接二连三都能被人算计成功,可见也不是个有魄力的。 这样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配不上他的黛玉,只有他可以。 男人的小心眼要是计较起来,比个针尖都要细,更加幼稚。 偏偏黛玉听了他说的这些话,还没好气地道:“要不是我回了趟扬州,说不定这个时候早就和宝玉定下婚事了,说来说去,你这是挖人墙角。” 话是这么说,其实黛玉心里很明白书里的情节,宝玉和黛玉到最后也没能走到一起,说这些话只是为了气气北静王,谁让他自作主张了。 结果人家根本就不气,还自我感觉良好地道:“你能看得上他?我就是挖人墙角了,又能怎么样?除了我,你谁也看不上。” “你,”黛玉五味杂陈,第一次听到有人把撬墙角说得这么不以为意,“王爷,挖人墙角不太好。”“ “没事,我挖到了就算我的。”北静王骄傲地答道。 黛玉仰头看了看天,天蓝云白,真不适宜跟这种不讲理的人争论。 …… 当初想开店铺的时候,黛玉一肚子雄心壮志,又是要开药铺,又是要开首饰铺子,还要开化妆品店。 等到真正自己干了才知道,一间店铺开起来,里面的事情千头万绪太牵扯精力,对于她这种懒得动手动脑的人来说简直就是度劫。 无奈只开了京城最大的药铺,还将药铺的管理交由凤姐儿和湘云做主。 自己只负责不要断货就行,否则真的是无法分心。 好在凤姐儿和湘云都很理解。 对黛玉来说脑袋都要愁大了的事情,对凤姐儿来说就是小菜一碟。 人家都不用多么费心,几天工夫就将店铺里的一切梳理得清清楚楚。 谁该干什么该管那样,应该管到什么程度才算好,出现纰漏怎么处理,凤姐儿全都列了出来。 黛玉看过凤姐让人挂在后堂里的店铺规章制度后,当时就惊呆了。 赏罚分明,分工明确,责任到位,甚至都细化到了谁关门谁扫地,更不消说谁管药谁管熬了。 那规章制度即使放在前世,都一点也不落后于人半分。 不得不让黛玉连连感叹,凤姐儿生不逢时,假如生在自己的那个时代,绝对是一枚妥妥的女强人,定能做出一番成就,傲视群雄。 这天,又到了凤姐儿到黛玉这里碰头的日子。 这也是凤姐儿要求的,每隔十天,就到黛玉这里来和湘云一起碰个头。 谈谈店铺里货的情况,店铺里伙计的情况,还有接下来该重点售卖的是哪些药品等等。 自从开了这家铺子,凤姐儿可是亲眼见到了什么叫日进斗金。 黛玉很大方,给她和湘云的都是分红。 想想自己以前出去放印子得点利钱还高兴成那样,再看看如今,她就是再不识字也能算得出店铺里每日的进项,就按最少里算,每天能分给她的都比她放一个月的印子得来的利钱还要多。 凤姐儿对黛玉感恩极了。 在她眼里黛玉就是她的知心人,是她的贵人。所以但凡是对黛玉不好的事情和言语,她都是第一个站出来维护黛玉。 也由此,她昨晚得罪了王夫人和邢夫人。 因为她们两人竟然让她去贾母面前探探口风,想替薛蟠求娶黛玉。 她都要崩溃了,真不知道她们的脑子是怎么长的,脑壳里面全是屎吗? 就薛蟠那个样子不用她再说什么了? 她们怎么就敢起这个念头呢? 敢情最近名声不好的不是宝钗,而是黛玉不成? 不说黛玉的模样出身,十个薛蟠都配不上。就单单黛玉对她这么好,她也不会做对不起黛玉的事。 于是她当场就拒绝了这个请求。 王夫人脸色立刻变得很不好看,邢夫人更是直接冷冷地对她道:“你父亲想从侍妾里面选一个可心的送琏儿,回头让琏儿过去一趟。” 我草。 威胁老娘都威胁上瘾来了。 凤姐儿当时就在心里骂了脏话。 真特么的,每次只要不如邢夫人的意,就要鼓捣着大老爷给琏二爷塞小妾,乐此不疲。 而姑妈只是在一旁看热闹,除了让自己无条件的出力办事,从来不问问自己的心里是不是舒服。 相比较黛玉,对自己的好罄竹难书,既然这样,她凭什么要帮她们去坑自己的贵人? 门都没有。 所以邢夫人说完以后,凤姐儿当即脸上挂着笑,对邢夫人道:“这事还得太太自己派人去和琏二爷说,万一送的人不合琏二爷的心思,儿媳怕他骂。” 说完也不等邢夫人再说什么,便告了个罪说贾母那里还等着,施施然地走了。 边走边听见邢夫人在身后骂骂咧咧,也不知道是骂她还是骂琏二爷,她都懒得去搭理。 不就是气死人不偿命嘛,谁还不会用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太上皇赏凤姐儿念珠 轿子在林府门前落下,凤姐儿从轿子里刚一出来,就看见黛玉和湘云又站在门口等着接她了。 每次都是这样,说不用她们接也都不听。 姐几个几天不见就亲的不行,挽着手说说笑笑就往里走。 凤姐儿突地想起什么,赶紧回头看过去,见平儿和丫头们手里正抱着坛子,这才松了口气对黛玉道:“太上皇老人家喜欢吃我做的酿茄子,我索性多做了些带过来,免得过段时间茄子没了,想做也做不成。” “酿茄子?”黛玉纳闷,自己怎么没听说过这件事情。 凤姐儿看黛玉的表情就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不无得意地道:“你啊,脑子里只知道兑药制药,除了这个什么都不关心,” “上上次我过来的时候给你带了点自己做的小菜,结果正好遇见在府里遛弯的太上皇。见了我之后,太上皇问我带的是什么,我把小菜打开让他老人家看,” “结果你猜怎么着,太上皇挨个尝了尝,便把酿茄子和糟鸭掌拿走了。说这个他爱吃,还说咱们心里没有他,带东西过来都不想拿给他看,私底下背着他吃独食。说你小气的很呢,哈哈哈。” 凤姐儿的声音很爽朗,湘云也在一边跟着笑。 黛玉想起来了,那次凤姐儿过来的时候,她正好来葵水,而湘云回了趟史家,所以没人接凤姐儿,巧不巧就让太上皇遇见了。 平日里到林府来,所有人都要绕开崇箴堂走。 太上皇那里不召见是不能去打扰的,所以凤姐儿过来好几次都没看见过太上皇。 那天巧遇的时候一看俩老头悠哉悠哉的遛弯,一个头发白成雪的不用说也能猜得到是常公公。 另一个目光如炬,那浑然天成的帝王霸气一看就是太上皇,就连凤姐儿这样一向胆大的人,都下意识便跪了下去,叩头行礼。 她都绕着崇箴堂走了,没想到还能遇见他们。 谁不知道太上皇的周围全是暗卫,岂是眼前看见的这这两个老头。 凤姐儿记得自己当时都有点腿软,心里咚咚直跳,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冒犯天颜。 好在太上皇只淡淡地问了几句话,听说是来看黛玉的,知道她是荣国府琏二奶奶,也没再说什么。 她正打算赶紧走呢,结果身后丫头们捧着的食盒被太上皇看见了,一问是自己做的小吃食,便吩咐她打开,要挨个尝一尝。 常公公紧张地要试吃还被太上皇骂了一顿,说常公公嘴馋,看见稀罕玩意就想先吃第一口。 凤姐儿瞠目结舌,这是那个人人敬畏的太上皇吗?怎么跟个老顽童似的,那张脸说变就变。 见凤姐儿发呆,太上皇眉头一皱,“还不快打开?发什么呆” 霸气又回来了。 吓得凤姐儿亲自拿着食盒里的短箸,挨个夹起来给太上皇尝。 尝完之后指了指酿茄子和糟鸭掌,“这两样合孤口味,端到崇箴堂去。” “是。”常公公答应,一招手,不知道从哪出来一个人,端着就走了。 凤姐儿还以为这下总没事了呢,就听太上皇说道:“你们这群丫头忒狡猾,难怪饶这么远的路躲着孤走,原来是做了好吃的怕被孤看见,不地道,忒不地道。” 天地良心,太冤枉人了,明明是不敢打扰才绕路走的,到了他这里就成了躲着他偷吃好东西。 可太上皇不管啊,一边说,还一边背着手哼哼咧咧地走了。 把个凤姐儿数落的一愣一愣的,都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好了。 到了扶玉苑一看黛玉疼成那个样子,凤姐儿也就没说这事。 但是心里总算是记着太上皇爱吃的口味了,这不,紧赶着又做了几样吃食出来,拿过来送太上皇尝尝。 自从定下来贾妃要省亲,荣国府里便是日日忙乱,凤姐儿能忙里偷闲为太上皇做吃食,足以看得出虔心之诚。 黛玉忙带着凤姐儿去了崇箴堂,将那几个坛子送上,请太上皇挨个品尝。 太上皇吃得心里高兴,想赏点什么,眼珠子转了转,对黛玉道:“孤是不是赏过你什么东西。” 这么一说,黛玉愣怔了一下。 太上皇赏赐的东西?赏过一串念珠,赏过银子,还赏过一张欠条。 欠条上写的是今欠林黛玉承诺一个。 他要是不提,黛玉都几乎忘了这回事,难道他想把东西要回去重新赏给凤姐儿? 就听见太上皇说话了:“常公公,你把剩下的那串念珠拿过来,孤要赏给凤丫头。” 嗝! 黛玉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不是说那念珠独此一串吗? 这是从哪又来了一串? 黛玉就这样带着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常公公又从寝室里面又拿出一串念珠。 常公公还带着骄傲的口吻对凤姐儿道:“这念珠可是太上皇亲自加持过的,非寻常可比,二奶奶可得好生保存。” 天啊天啊,黛玉真想捂着自己脑袋,仰天长啸。 如果没记错的话,当初常公公拿来念珠赏赐她的时候,说的也是同样的话,一个字都不差。 闹了半天,这不是独一无二的,是太上皇批发回来,按时候打发她们的。 这个老头,还有什么是他不能干的? 凤姐儿激动地语无伦次:“是是,谢太上皇赏赐,谢谢谢谢。” 实在不忍心打破凤姐儿的喜悦,黛玉只能无语望天,再望天。 就听太上皇问道:“府里修建得差不多了?” 凤姐儿还沉浸在得到赏赐的惊喜中呢,当下也没多想,赶紧老实回答道:“是啊太上皇,刚刚还采买回一些唱戏的女孩子,还有家庵里的小尼姑小道姑,” “另外还有一位带发修行的姑子,听说原先也是苏州书香仕宦人家出身,法号叫妙玉的。府里为了表示诚意,特意命书启相公写了请帖去请,还命人备下车马软轿去接了呢,” “妾身往这里来的时候还没接回来,要不是惦记着过来给您送小菜,臣妾就在家里等着看稀罕了。” “稀罕?什么稀罕?”太上皇被她的语气感染,不禁好奇的问。 不就是一个尼姑吗?带发修行的又怎样?谁还没见过似的!? 第二百二十四章 药箱有点疯狂 凤姐儿却道:“众人都说她孤高清傲,气质如兰,犹如山巅上的雪莲。臣妾是个俗人,最崇敬这样的人,自然喜欢多看两眼,在臣妾眼里可不就是稀罕嘛。” 一席话把太上皇和常公公都逗笑了。 常公公哎哟笑着对凤姐儿道:“二奶奶往后多来两趟,没事往这里这么一站,随便说点什么都能把人引的格外高兴,太上皇心情一好,再尝尝您做的小菜,定能多吃两碗饭。” 众人说说笑笑了好一会方才散去。 直到人都走远了,太上皇才对常公公道:“荣国府修个省亲别院竟然修了这么长时间,花费如此巨大,难怪有人弹劾,你派个人去与贾政说一声,让他酌量收着点,落人口实总不是好事。” “是。”常公公躬身退下。 凤姐儿这里一边往扶玉苑走,一边看着手腕上的念珠爱不释手。 湘云也不无羡慕地道:“我都在这里这么长时间了,见了太上皇也好几次,他都没说赏我个什么东西。你可倒好,做点小菜就能得串这么好的念珠,早知道我也学着做点小菜哄太上皇高兴了。” 说归说,看得出她是真心为凤姐儿高兴。 凤姐儿乜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你还说,早先时候在府里你做过点心给大家吃,人家放的是糖,你放的是盐。做的时候还大言不惭只给老祖宗一个人吃,别人想吃门都没有,” “好嘛,老祖宗一尝,差点把舌头给咬下来,齁得嗓子咳嗽,喝了一晚上的水,觉都没睡好,从那以后是不是你自己说的再也不到厨房了?” 想起这一出大家就要笑,她还好意思说要做小菜。到时候可别赏赐没拿到,还被太上皇揪耳朵就好。 一路说说笑笑,等到了扶玉苑后,凤姐儿让丫头们把东西放下就出去。 这才收起笑脸,对黛玉道:“昨儿个府里两位太太找到我,让我到老祖宗面前探探口风,你道她们打的什么主意?” 黛玉纳闷,问道:“什么主意?” “说出来你都不能信,”凤姐儿道:“她们竟然想替薛蟠那个浪荡的玩意求娶你,真真我都不知道该说她们什么好了,” “要说别人便也罢了,薛蟠算得个什么东西?要人才没人才,要出身没出身,竟然也敢肖想你。关键是我到现在都没弄明白两位太太那么精明的人,怎么就能张口提这个要求的呢。” 凤姐儿百思不得其解,到了林府见到太上皇,更加不明白了。 黛玉要什么有什么,地位,金钱,模样,哪怕这些都没有,光是太上皇那么明显的宠爱都足够她在京城贵女中脱颖而出,什么时候轮得到已显颓势的薛家来惦记了? 想不透,真的想不透。 一时间没人说话。 一向大咧咧的湘云突然冒出一句:“说不定她们的目的不是真的让这桩亲事成功,而是告诉其他更多的人,林姐姐在荣国府心目中,最多也就能配得上薛蟠这样的人物了。” 毕竟黛玉是在荣国府长大的,如果荣国府都没有高看她一等,那只能说明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瑕疵。 醍醐灌顶。 湘云的话一下子惊醒了凤姐儿。 “你的意思是说,她们成心糟践林妹妹?”凤姐儿皱眉问,转念一想又不对:“糟践林妹妹,不同样说明薛蟠也上不得台面吗?按理说不应当啊?” 好歹薛蟠还是薛姨妈的儿子,是王夫人的亲外甥,是她王熙凤的亲表弟。 这么贬低薛蟠,好像她们面上也不光彩。 但是黛玉一听却明白了什么似的,越想越觉得薛蟠算计贾宝玉的事恐怕是暴露了。 见黛玉一直不吱声,凤姐儿以为她生气,小心地看了一眼,道:“林妹妹不用生气,她们被我当场拒绝了,大太太还给我甩脸子看,又拿送……\" 她差点说出“送小妾吓唬”的话,猛地想起眼前这俩还是未出阁的姑娘,不能在她们面前胡说八道,便又咽了回去。 接着道:“这次我可没惯着她,直接让她自己找你琏二哥哥去,爱怎样怎样。有在她面前赔小心的工夫还不如过来,咱们姐妹商量商量怎样把店铺开好了才是正经事。” 湘云也在一旁忙着点头,嘴里道:“对对对,莫要跟蠢人生气,咱们挣钱才最要紧。” 黛玉笑了笑,喊着紫鹃,将凤姐儿要的药都拿出来,分门别类地码好,对凤姐儿道:“每种药的作用禁忌用量等,我都写在这张纸上了,价钱还是你和掌柜商议着定,” “药天天都有,一些常见疾病的平常药不用定价太高,免得老百姓吃不起。一些特殊需要定高价的我都做了标记,价格的上限我也都写在上面了,回头你再看一下,统计钱额的时候心里好有数。” 黛玉找出纸笔,边说边在纸上写写画画。 凤姐儿奇怪地看着她手里的笔,“这是什么玩意?还有这样的笔?你还别说,用这玩意写字看上去还挺好看,你别看我不识字,别人写得好看不好看我可是能看出来的,” “林妹妹从扬州回来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字丑得不能再丑了,今儿个看看可比那个时候好看多了。” 拿着黛玉刚做出来的蘸水羽毛笔,凤姐儿学着写了几个字。 湘云笑道:“二嫂嫂可别表扬林姐姐,你没看她写的字里十个能错九个吗?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的亏她自己每次都能读出个大概,不然还以为她是随机造的字呢。” 两人一边揶揄黛玉,一边清点刚拿出来的药品。 每次过来都这样说说笑笑,点完之后还要聊聊最近的售卖情况,还有坐堂大夫反馈回来的急需药品。 只要坐堂大夫能说出来病症和药品要求的,黛玉都能拿得出来。 最近药箱有点疯狂,也不知道是不是开了大药房,救治的病人越来越多的缘故,总之药箱每天都疯狂地往外吐药。 以前准备十盒就够卖的药现在能吐出二十盒来还不够,看那个架势只要黛玉把药箱开开合合,它就能无限地往外变,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黛玉一个头两个大。 感觉有点把握不住啊。? 第二百二十五章 薛蟠不承认也没人信了 好容易忙完这一通,就到了午饭时间,凤姐儿从过来的时候就没打算回去,自然是留下来用饭的。 黛玉也有好几天不曾去看过外祖母,心里很是记挂,如今见了凤姐儿不免多问了几句。 凤姐儿道:“老祖宗那里还好,就是为宝兄弟的事愁了好几天。你又不是不知道,宝兄弟被人闹着打赌……” 她停了停,想起打赌这件事里还有黛玉的名字,赶紧去看黛玉。 见黛玉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便放了心,于是接着道:“前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宝兄弟竟然出现在薛妹妹的睡房里,外面传得沸沸扬扬,好容易压下去了。结果才过了没几天,宝兄弟竟然又出现在薛妹妹的睡房里……\" 说到这里,凤姐儿神秘地左右看了看,没有不相干的人在,这才压低了声音,对她们道:“你们猜,宝兄弟为什么会睡在薛妹妹的屋子里?” 湘云直愣愣地摇头。 这哪能猜得到?想想都玄乎,宝玉不像是那么没有分寸的人啊? 更何况她们这些亲近的都看得出来,宝玉一直喜欢的都是黛玉,哪有宝钗什么事? 凤姐儿神秘兮兮地笑了,道:“就知道你们打死也猜不出来,不光你们,连我听到的时候都以为是别人弄错了呢,” “谁会相信,亲哥哥会帮妹妹帮到这个程度,不但没帮成,反而还惹了一身骚回来。” 听她越说越不明白,湘云赶紧止住道:“等等,等等,什么亲哥哥,亲妹妹的……你是说,这件事,是薛蟠干的?” 我的天,湘云刚说完就领会过来了,凤姐儿的意思可不就是薛蟠干的吗? 黛玉看着这两人那副惊愕的表情,心里在想自己要不要也表现得惊讶一点。就听湘云道:“这是怎么知道的?能确定是薛蟠干的吗?可不要弄错了。” 怎么想怎么觉得这事不大可能,哪有亲哥哥这么坑妹妹的? 凤姐那里连连点头,咽下嘴里的菜道:“确定是他,不会弄错的,是梨香院里的一个婆子半夜起夜看见也听见的,那婆子是咱们老祖宗送给薛姨妈在二门上守夜的,” “婆子曾经受过老祖宗的好处,知道她最在意的就是宝兄弟。这不,婆子就把那晚的事都偷偷告诉老祖宗了。老祖宗再三确认后大怒,当时就想把薛姨妈叫过来对质,” “婆子提醒她得先找到证据,老祖宗便让老爷派人去查,都没过半晌就查清楚了,” “确实是薛蟠带着人干的,弄了个什么迷香给宝兄弟点上,宝兄弟和屋子里伺候的丫头全都被香迷倒了,之后薛蟠便让人把宝兄弟搬到宝钗屋子里……” \"等等,\"湘云还是觉得不对劲,止住凤姐儿道:“宝姐姐就同意她哥哥胡闹?她哥哥把宝玉弄到她的睡房她就让他们弄?” 凤姐儿笑了,道:“那倒也不至于,她应该是不同意的。但是架不住她有个自以为是的哥哥,为了促成这件事,薛蟠把宝钗的屋子里也点了迷香。” 说到这里,凤姐儿喝了一口汤,抬头就见黛玉和湘云都顾不得吃饭,大眼瞪小眼地等着她往下说。 便道:“然后就是你们外面听到的那样,第二天就被人发现了,外面也都传遍了,搞得宝兄弟不娶宝钗都不行了似的,” “本来老祖宗都没有办法,觉得不管宝兄弟是怎么进去宝钗睡房的,总归人家女孩儿才是受委屈的那个,” “想着实在不行就给他们把亲事定下,结果还没等和薛姨妈商量呢,薛蟠这事就曝光了。这下可好了,不光亲事黄了,老祖宗还要薛姨妈就宝兄弟被迷香晕倒对身子受损的事给个说法,再把宝兄弟名声受损的事给个说法,” “怕婆子回去受折腾,老祖宗让薛姨妈把婆子的卖身契也一并带回来,婆子以后就在老祖宗的院子里干活了,” “薛姨妈开始的时候还不承认,说她知道自己的儿子,尽管不着调但是也不至于这么荒唐,” “还是老祖宗把老爷找来的证据甩在薛姨妈面前,并且告诉她再不承认就准备告官了,薛姨妈才讪讪住了嘴。听说回去以后问薛蟠,薛蟠高低不承认第一次是他干的,” “气得薛姨妈犯了心口疼,差点没倒厥过去。宝钗也是,在屋子里哭得不行,说自己以后再也没脸出门见人了。” 湘云和黛玉对视一眼,可不是没脸出去见人了。 自己亲哥哥干的,目的昭然若揭,还不是为了逼宝玉答应婚事。 结果被人家给发现了,说不定人家还以为他们全家都有份呢。 想想都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的亏还一直得人家的照应,完了就是这么报答人家的? “老祖宗不让声张,”凤姐儿边吃边说:“你俩听听也就罢了,回头谁也不准出去说。记得了?” 她的神情严肃起来,郑重地叮嘱眼前这俩懵懵懂懂的姑娘。 黛玉和湘云忙不迭的点头,忙着挣钱呢,谁有空搭理这些? 姐妹几个吃完饭又说了会子话便散了。 凤姐儿回府的时候,就看见宝玉身边的小厮茗烟正带着一帮人在搬什么东西,看那样子好像是往老祖宗的院子里搬。 凤姐儿拦着茗烟,问道:“这是在干什么?宝兄弟呢?” 茗烟赶紧行礼,老老实实地道:“宝二爷让小的们把他的东西搬到老太君院子里,以后还跟着老太君住。” 其他的话他没敢说,宝二爷刚和太太吵了一架,气势汹汹地回来就让他们赶紧搬。 还说以后坚决不许太太过问他的事情,太太气得跳着脚地骂,可把底下这些人吓坏了。 不用多说凤姐儿大概也知道是怎么回事,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赶紧饶道走。 可不能再让两位太太得知她回府的消息,不然这一天的好心情肯定会破坏殆尽。 正这样想着呢,那边邢夫人就过来了。 一看凤姐儿鬼精鬼精想躲的样子就来气,赶紧让丫头:“快,将她喊住。” 丫头大声叫道:“二奶奶,琏二奶奶。”? 第二百二十六章 凤姐儿色厉内苦 凤姐儿暗自咬牙,无奈转过身来,堆起满脸的笑,对邢夫人行礼道:“太太过来了?我这也刚进门,正想回去换身衣服就到老太太和太太们那里去请安呢。” 不管怎么样,该有的礼节总不能丢。 然而邢夫人却不领她的情,冷冰冰地道:“我可不敢当二奶奶的安,叫住你也没别的事,就是想问问,你们两口子对刚领回去的人可还满意?” 凤姐儿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当即气得涨红了脸色。 要不都说这个邢夫人不会做人,送相公小妾也就罢了,还特特地将她喊住问问她感觉如何。 这就好比是打了她一耳光,还逼着她说打得真好。 简直欺负人欺负到家了。 凤姐儿脸上的笑再也挂不住,强忍下那口气,疏离地对邢夫人道:“太太还是去问琏二爷,自打老爷赏了那侍妾,琏二爷就没到过媳妇的屋子,” “侍妾也没把媳妇放在眼里,从到了就没过去给媳妇请过安,好不好的媳妇也不知道。太太既然这么关心,何不亲自去问问琏二爷和那侍妾,” “瞧,媳妇连人家叫什么都还不知道呢,实在不行要不要媳妇叫她作二奶奶?只要太太您一句话,媳妇就到老太太面前去禀了,甘愿给太太您挑选的人儿让路。” 说完也不等邢夫人说什么,凤姐儿转身便走。 真是不爱怼她,还蹬鼻子上脸了。 论身份,不过是个继室,真当自己是棵葱了。 能吓住她王熙凤的无非是让贾琏休妻,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有本事问问贾琏,他敢休妻吗? 就冲我王熙凤金陵王家的出身,你们想休妻也得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顶得住贾氏族人的拷问。 有本事到老太太面前去分辨分辨,咱们走着瞧。 王熙凤大摇大摆地走了。 脊背挺得直直的,内心却是说不出的悲凉。 一个接一个的妾室,从没见贾琏说过拒绝的话。 反倒是自己全心全意为了他,最后却没见在他眼前落个好。 但凡自己对他收妾室有点言语,就给自己甩脸子,还出去说自己是个妒妇。 这日子过得,真他娘的憋屈! 她这里走的利索,邢夫人在那里却已经恨得咬牙切齿。 尤其还被凤姐儿当着一众丫头妾室的面给驳了面子,恨意无处发泄,狰狞的神情吓坏了旁边的小丫头。 小丫头不敢抬头看,使劲低着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也不知道是吓得还是怎么样,总之邢夫人说了一句“走”之后,小丫头没有跟上,等到会意过来的时候刚要迈步,就被邢夫人一把揪住头发,狠狠地甩了出去。 “小贱蹄子,平日我给你脸了是不是?竟敢把我的话当耳旁风,还真以为我收拾不了你了?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死,让你死。” 一边骂一边摘下发钗,狠狠地扎在小丫头身上,脸上。 扎得小丫头一边躲一边哭着求饶,血从头上身上流出来,不敢擦,湿透了衣服,头发蓬乱,看上去瘆人的很。 其他人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 平儿从附近路过,听见动静探头看了一眼,见是邢夫人在处罚小丫头,赶紧低头从另一侧过去了。 回去以后见凤姐儿在换衣服,平儿一边上前伺候一边纳闷地道:“今儿个大太太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在院子里就动手打丫头,动静还挺大,骂的可难听了,什么给脸不要脸,让谁死不死的。” 凤姐儿一听就变了脸色,这些话很明显就是在指桑骂槐,都恨不得让她死了,可真够可以的。 且等着,谁先弄死谁,还不一定呢。 …… 宝玉搬到贾母院子,想的是和王夫人来个眼不见为净。 然而他却低估了王夫人的执拗。 自己的儿子竟然不许自己管他的事,这对她的打击不可谓不小。 都是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薛蟠,王夫人想起他来就气得不行。 就是再着急想定下宝玉宝钗的婚事,也犯不上将宝玉迷晕搬到宝钗屋子啊。 这事说出去对谁都不好听,但是他做的时候难道不带脑子的吗? 想来想去,王夫人对彩霞道:“去,把姨太太请过来。” 彩霞俯身称是,转身出去了。 薛姨妈来的很快,见到王夫人以后脸上有点赧然。 自己的儿子做了不体面的事,幸亏是自己亲姐姐,要是搁在别人身上,能这么轻易放过他们才怪。 于是讪讪的走上前去,伏低做小地道:“姐姐可消气了?” 这厢说着,那厢低头擦起了眼泪。 王夫人本来一肚子的气等着数落薛姨妈,如今一见她这副样子,心里又不忍了起来。 终究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还有谁能比她们更亲近?妹妹守寡多年,家里没个当家作主的男人始终不行,最后也管不了儿子,她又有什么办法? 长叹一声,王夫人道:“好了,别哭了。” 说着,递过去帕子,让她擦擦眼泪,脸色依旧不好看,但是心里的火已经去了一大半。 薛姨妈擦完眼泪,低着头对王夫人道:“我也知道蟠儿这次做错事了,心里对他恨得什么似的,但凡他在我眼前我都能把他摁在地上狠狠地往死里打一顿,” “这个孽障自己也知道闯下祸了,从被咱们发现的那一天之后就再也不见人影,我派出去那么多小厮出去找都没把他找回来,” “幸亏姐姐替我们娘几个担待着,若是不然,放在别人家里早就饶不过咱们了。姐姐……” 薛姨妈说着,伸手过去拉着王夫人的手,又掉起了眼泪:“还是姐姐心疼我,这个孽障……” 声音哽咽到她说不下去了。 王夫人见她哭,心里也酸的不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使使劲又咽了回去。 这才长长地叹了口气,对薛姨妈道:“事已至此,多说也没用。如今就连宝玉也对我横竖不是模样,直说是我和你一起算计的他,” “我是他亲娘,本来做什么都是为他好,如今被蟠儿这么一弄,宝玉认定了还会遭我算计,非闹着又搬回老太太那里去了,” “都是蟠儿干的好事,就连我都跟着被老太太和宝玉埋怨,还不知道我们家那一个会怎么跟我发火呢,唉!”? 第二百二十七章 宝钗没脸见人 王夫人说的是贾政,这件事情到现在为止,贾母把她叫过去狠狠地骂了一顿,宝玉对她狠狠地发了一通脾气,就剩下贾政还没有找她了。 不过她自己知道这也就是早晚的事。 本来贾政就不待见薛蟠,嫌弃他花天酒地不务正业,如今薛蟠把手伸到宝玉身上,把宝玉算计得接连两次都名声受损,对贾政这种名声大过一切的人来说,这事肯定就不能就这样算了。 她哪里知道贾政已经接到太上皇的提醒,心里正惴惴不安着,哪还顾得上这些破事。 姐妹俩长吁短叹,心里各自愁绪满怀,老半天都没说话。 还是薛姨妈打破了沉默,对王夫人道:“宝钗自从这件事之后,高低不肯出房门,说是哥哥把她害惨了,她以后再也没脸见人了,” “我想着,如今这种情形,除非是有人能过去开解宝钗一下,总不能真的让这孩子在屋子里躲一辈子,我这俩孩子也就是她还能按时候宽慰宽慰我的心,这些年要不是有个她,我早就……\" 她说不下去了,眼巴巴地看着王夫人,想从王夫人嘴里得到肯定的答复。 见王夫人还在犹豫,她又接着说道:“我就想着,能请宝玉亲自过去一趟最好。宝钗最担心的无非就是宝玉误会她,要是宝玉亲口告诉她这件事情不怪她,相信她也就放下心结,能出来见人了。” 说到最后她眼里又涌出了眼泪,心里对女儿是真心的疼惜。好好的女儿被哥哥连累,弄得里外不是人,要不是担心她这个做娘的,说不定女儿早就不想活了。 她说的这些话,王夫人何尝不知道都是真心的。 可是宝玉现在见了她连站都不站下,恨不得点个头就赶紧躲了,她又怎么能吩咐得动宝玉去劝解宝钗? 无奈摇了摇头,王夫人道:“宝玉这里我是没有办法了,你要是能说得动他你就自己去说,我绝对好好配合。只不过我觉得你去说也够呛,他执拗起来也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 “这件事情才发生这么几天,他还没能从脑子里清除,接着就让他去哄宝钗,怎么可能?” 王夫人这么说也没错,薛姨妈不是钻牛角尖的人,听到这里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宝玉不成的话,让凤丫头去劝解劝解行不行?” 王夫人冷哼一声,道:“你还敢指望她?你知道她昨儿个办了件什么事?” “什么事?”薛姨妈不解地问。 除了宝玉就是凤姐儿,这俩孩子好歹跟她们王家有关系。不找他们,难道去找个不相干的人吗? 王夫人道:“昨日我越想越觉得蟠儿做了这糊涂事,万一老太太一怒之下把黛玉指给宝玉怎么办?为了杜绝老太太的这个念头,便找大太太一起合计了一下,” “大太太是知道我心里的想法的,宝玉娶的只要不是黛玉就行。看在我以前在老太太面前帮过她的份上,给我出了个主意……” 她看了眼薛姨妈,别扭地道:“大太太出了个主意,去老太太面前探口风,就说薛家想求娶黛玉,看老太太会是什么意思。” 薛姨妈那里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失声道:“我何曾敢起这个念头?那林丫头是薛家敢肖想的吗?你这么说可是害苦我了。往后,往后我还怎么到老太太面前去啊?” 对于这个指责,王夫人可不接受,立刻冷了脸,怼道:“我可没那个能耐害你,要害也是你家的蟠儿害,这次的事以后你以为你还能再像以前那样到老太太面前自在?做梦呢。” 说完,王夫人冷冷地瞥了薛姨妈一眼,真看不上她那副惊慌失措的模样,遇见点事就一惊一乍,跟宝钗比都差好远。 懒得跟她废话,王夫人接着道:“当时已经想到了即使去说,老太太也不可能会答应。只不过是要这么件事情当由头,让黛玉嫁不成宝玉。” 对于这一点薛姨妈也非常赞同,黛玉的出身和本事都在那里放着,要是黛玉和宝钗比,贾家肯定选黛玉也不会选宝钗。 她重新慢慢坐下,听王夫人说道:“黛玉是老太太的心头肉,听见咱们打黛玉的主意肯定生气。她要是发火就会被人听见,到时候蟠儿求娶黛玉的消息就会传出去,” “她要是不发火,也会明白我这个当娘的死活看不上黛玉,只要不怕到时候黛玉在我手里头吃苦,她就别着我的心思强行将黛玉定给宝玉试试。” 当时邢夫人确实就是这么说的,王夫人被薛蟠的事搅得心里失了理智,只想着能解气就行。 当下就要到老太太跟前去说,被邢夫人给拦了下来。 邢夫人当时说的是:“你我的面子在老太太面前连个屁都不是,我们要是去说,再好的事也能被骂回来,这事得让一个人去说……” 王夫人问道:“让谁?” 邢夫人笑道:“瞧你,这个时候脑子反而糊涂起来了。除了凤丫头还能有谁?她那张嘴你又不是不知道,再加上她在老太太面前的体面,不比你我强的多?” 王夫人忙不迭的点头,可不是强的多吗,见了她们就耷拉着脸,见了凤姐儿就满脸都是笑。 既然这样,还真的只能让凤姐儿去说了。 于是,两个人便去找凤姐儿了。 王夫人做梦也想不到凤姐儿会当场拒绝她们。 现在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本来还想再问问凤丫头,结果邢夫人两句话把凤丫头惹着了,话都没说完人就走了,她也就没顾上再问。 如今薛姨妈想让凤姐儿去劝解宝钗,王夫人直觉觉得凤姐儿不会趟这个浑水。 自己的侄女什么样自己又不是不清楚,那就是个比猴子还精的东西,想让她冒着得罪老太太的风险去劝解宝钗,恐怕比登天还要难。 王夫人巴拉巴拉说了这么一大通,薛姨妈越听心里越凉。 没了求凤姐儿的指望,还有谁能帮她解开宝钗心里的结?? 第二百二十八章 鸩毒 凤姐儿不知道王夫人和薛姨妈在嘀咕她,换好衣服之后便去了贾母那里。 今天到林府去,太上皇赏赐的东西得交给贾母看一看。 离开林府的时候湘云在记账,是黛玉单独送她出的门。 凤姐儿一边往贾母处走,一边想着黛玉叮嘱她的那些话:“要是有放印子钱的事情,就停了。” 当时还把凤姐儿唬了一跳。 这件事情除了她自己和平儿,就没有其他人知道。 平儿是不可能告诉黛玉的,而那些经手的人平日里想见黛玉一面都难,即使见了都没有说话的机会,更不可能凭空和黛玉说这些,她是怎么知道的? 黛玉只笑不回答。 没法回答啊。 总不能说我从书上看来的,你王熙凤放印子钱,后来贾府抄家的时候被搜出许多单据,还成为连累家族的一大祸事。 有些事情既然知道了,那就提前防范,能断掉的还是断掉比较好。 不仅印子钱不能放了,就连在培寿堂的合伙份额都不能放在府里。 凤姐儿不明白,印子钱可以不做,毕竟不是什么能见光的事情。 培寿堂为什么也要这么小心,自己现在对培寿堂可是倾尽了心血,能在这里面参一脚简直不要太自豪。 这样长脸的事也得躲躲藏藏,凤姐儿真的不明白了。 问黛玉,黛玉说的也含糊,总之就是我都是为你好,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想了想,凤姐儿不是个听不进劝告的人,她一向愿意接受黛玉的建议,毕竟接受了黛玉建议之后,很多事情确实尝到甜头了。 既然黛玉这么说,凤姐儿决定一会从贾母那里回来,就把放在自己屋子里的那些培寿堂分红都转移出去。若有必要,把自己陪嫁里那些贵重点的也都转出去。 总觉得黛玉的话里有话。 想起当初她叮嘱自己置办祭田的事情,竟和秦可卿去世前留给她的话不谋而合,凤姐儿就觉得黛玉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到了贾母那里,贾母问了问黛玉的事情,又看了太上皇赏赐的念珠,正在高兴着。 贾母冷不丁地问了句:“听说昨儿个被你家太太穿小鞋了?” 凤姐儿嗓子一窒,眼眸渐渐红了起来。 贾母叹了口气,伸手将凤姐儿搂在怀里,拍打着后背道:“你家太太就是个小性的,一向不得你公公待见,有气没处撒,在你面前耍耍威风也是有的,” “你以后能躲就躲着她点,实在躲不过了就说我找你有事赶紧到我这里来,好歹我还现在能护着你点,等我百年了,我就是想护都没法护了。” 手里有规律的慢慢拍着,思绪已经不知道飘向了哪里。 屋子里一时寂静,只有自鸣钟的滴答声传入耳中。 凤姐儿忍了忍,还是对贾母说道:“府里两位太太想替薛蟠求娶林妹妹,您说她们这不是成心糟践林妹妹吗?就薛蟠那样的谁家有女儿会嫁给他?林妹妹是北……” 她把声音压了下去,小声嘀咕道:“薛家要是真有这个胆子,万一让那位爷知道了,指不定怎么收拾他呢。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也没法说什么了。” 贾母一直安静地听凤姐儿抱怨,对于两个儿媳的作死行为,她还没想好怎么警告她们。 且放着,总有一天,会有人替她警告她们的。 日子好像过得越来越平缓,黛玉心里却总有一种隐隐的不安。 贾妃省亲之后,贾府便开始走了下坡路。 当时看红楼梦只顾得看热闹,现在就是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为什么会走到被抄家的那一步。 故事流于表面,背后牵扯的东西作者描述很隐晦,岂是她一个外来者能参详得透的。 …… 这一天天还没有亮,扶玉苑的外面突然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声音太大,连黛玉都被惊醒了。 就听见婆子打开了门闩,接着是春伯声音很焦急地对婆子道:“快,快喊姑娘起床,老爷吐血了。” 黛玉一惊,腾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紫鹃和雪雁赶紧进来伺候穿衣。 急急忙忙地穿好衣服,黛玉把头发简单一挽便带着丫头往墨韵院而去。 此时,各院的灯都亮了起来。 有的院门已经打开,守夜的婆子从门口探出头来,紧张地看着黛玉急匆匆走过的身影,谁都不敢说话。 整个府邸笼罩在黑暗和恐惧里。 墨韵院。 众人看见黛玉来了,赶忙给黛玉让出来一条路。 春伯和戴着面具的北静王早就等在了那里,一见黛玉,春伯便沉声道:“姑娘,老爷中毒昏迷了。” 中毒! 昏迷! 听到这些字眼,黛玉觉得自己都要窒息了。 临睡前她习惯性打开药箱的时候,药箱里莫名其妙出现了很多解毒药。她还纳闷,不知道又是谁需要用到这些药了。 做梦都没想到,用这些药的人会是父亲。 伸手去摸父亲的脉搏,她的手有些抖,根本就抓不住父亲的手腕。 在心里告诉自己冷静,要冷静,但是,还是抖得诊不了脉。 索性放下,问太医道:“中的是什么毒?中毒多久了?” 太医擦了擦额上的汗,慢慢道:“林大人体内有好几种毒,最厉害的一种是鸩毒。其他那些都是陆陆续续中的,只有鸩毒是今天刚中,而且分量不低,所以……” 他看了眼面色死灰的林如海,沉重地摇了摇头,不再说什么了。 林大人已然弥留,中毒时间太久,该用的方法一刻都没耽误给他都用上了,却一点作用也没有。 如今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他了。 太医同情地看看黛玉,对北静王摇了摇头,低头提着药箱退到了一边。 紫鹃走上前来,将手里一直提着的药箱递给黛玉。 黛玉打开药箱,整个人顿时如坠冰窟。 药箱里的解毒药,全都不见了! 黛玉就觉得自己的双腿在迅速地往下坠,整个人都软软地往地上堆去。紫鹃赶紧伸手扶住她,却拉不住黛玉下坠的身子。 北静王走上前,从紫鹃手里接过黛玉,轻轻将她扶到床侧坐下。 黛玉身上冷汗直流。 解毒药不见了! 意味着什么? 她不敢想。 手脚都发软,低头想看看父亲,眼睛里已经蓄满了眼泪,一低头,眼泪嗒嗒掉了下来。? 第二百二十九章 林如海殁 心里慌得不行,黛玉强忍着眼泪,将药箱合上。 闭上眼睛祈祷药箱里面赶紧变出解毒药,或者有胃管也行。 打针,洗胃…… 还有没有其他药? 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绞尽脑汁,双手合十,黛玉不敢睁开眼睛,生怕药箱带给她的是失望。 但是时间不敢耽误。 黛玉睁开眼睛,对春伯道:“你们先到外面去等一会。” 春伯和北静王都出去了。 太医也出去了。 睡房里只剩下黛玉和紫鹃。 黛玉将药箱拿到面前,再一次使劲闭了闭眼睛,然后睁开。 破釜沉舟。 啪,打开药箱。 药箱里空空如也! 黛玉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再合上,闭眼祈祷,再打开。 还是空的。 连她给父亲打点滴的最低愿望都不肯实现了。 不能慌,绝对不能慌。 黛玉告诫自己。 只觉得体内丹田在往下坠,头嗡嗡直响,全身的毛孔都要炸开了一般,头发凌乱,额头冒汗,更多的是心慌。 父亲! 父亲! 她抵近林如海耳边叫着。 地上有林如海的呕吐物,她也不在意,蹲在父亲跟前,眼泪像开闸的洪水一样向外翻滚。 不能死,千万不能死。 “快,去药堂,拿药过来,快去。” 黛玉大声嘶吼着,药堂里有平日里制的各种药粉,全部拿过来,统统用上。 北静王闻声进来,正看见黛玉从袖袋里拿出随身携带的解毒丸,想给林如海喂进去。 但是林如海的嘴巴闭得很紧,黛玉喂不进去,眼泪糊住了眼睛,擦一下继续喂。 北静王伸手捏着林如海的下颚,迫使他张开嘴巴。 药喂进去了,林如海已经不能吞咽,是捏碎了用水灌进去的。 黛玉从紫鹃身上拿过一根针,顾不得消毒,就往父亲的手指上扎去。这才看见所有的手指已经全部被扎过,分明是太医也用过这个方法了。 还有其他的药没有? 还有其他的办法没有? 黛玉觉得自己的脑子从没有像现在这么混沌过,整个都乱成了一团。 所谓一身医术,竟然在自己最亲的亲人面前一无是处。 除了药箱给的药,给的针,给的仪器,离开这些,她竟然什么都不是。竟然也和其他人一样,用那些好笨的方法,一遍遍徒劳地抢救。 太医再一次被召了进来,看见黛玉蹲在林如海面前把脉,抠喉咙,不禁叹了口气。 这些方法刚才都用过了,林如海该吐的也都吐出来了。奈何这次的毒来势汹汹,即使是往外吐,也仅仅吐出来很少一部分,其他大部分都已经侵入了他的五脏六腑。 太医将诊断日志递给北静王,上面记载着林如海中毒解毒的全部过程。 吐血数次,继而昏迷,脉搏沉缓无力,嘴唇紫绀。从嘴角取血验证,鸩毒的痕迹最明显,其他朱砂类次之。 底下还记载着太医为林如海催吐的过程,还有药方。 是中药的解毒方,但是服药之后的情况没有缓解。 换言之,中毒太深,时间太久,药石罔效了。 太医在跟北静王说话,黛玉仿佛听进去了,又仿佛没有听进去。 和父亲的最后一面那么清晰地显示在脑海里,父亲摸摸她的头发,说自己今日当值,第二天回来顺路给她带最爱吃的糕点。 父亲总是把她当小孩子,即使这个女儿已经救治了那么多人,即使人人都说他的女儿本事大。 什么医圣医仙,在他眼里只是自己嫡亲的女儿,是需要他无条件宠着的小女娃。 耳边隐隐传来太医沉痛的声音:“没有呼吸了。” 黛玉猛地清醒过来,把手放在父亲鼻子下方,没有气息。 北静王也上前探了下鼻息,没有气息。 心内惊骇,震惊地退后一步。 黛玉立马跪在父亲身边,双手交叠放在父亲胸口上,用手按压,捶打…… “黛玉!”北静王想去拉她。 “滚开。”黛玉嘶吼,手上用着力,按压,捶打…… 父亲要死了么? 一条生命在眼前消逝,这条生命是她在这个世界最亲的亲人。 心里难受的很。 “拖开她。”北静王沉痛地道。 他没有想过,林如海竟然会这么死去。 连点征兆都没有,连点该交代的话都没有。 就这么突然的,中毒吐血,呼吸渐渐停止,说没就没了。 生命的脆弱,暗处的凶险,让他不得不打起精神,将黛玉护在身后。 紫鹃和雪雁去拉黛玉,黛玉大怒,“别碰我!” 说完,拿起父亲旁边的枕头扔了过去。 丫头们惊愕地看着黛玉,没想到她突然会发疯。 而黛玉继续做着心外按压,希望父亲只是休克。 北静王心头贯彻着一种悲哀,几乎不能直视黛玉的行为。不得不自己上前,强拉住黛玉的胳膊,紧紧将她抱住。 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的。 黛玉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体力透支,滑倒在北静王怀里,眼神惘然,眼泪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流得满脸都是。 她头昏脑涨,吞下一口血腥。心里憋着一口不甘的气,很想放声大哭,但是只能发出急促的气息和啊啊的嘶哭声。 北静王将她抱开。 春伯忍着悲痛,上前轻轻扶着林如海,命人赶紧为他穿衣。 地下随从们已经将床安设停当,铺了被褥,急忙停床。 北静王示意紫鹃扶着黛玉在一边跪着,黛玉喉咙里堵了一口血,就觉得眼前有一个无底的黑洞,直勾勾地凝视着她。 眼前越来越黑,越来越黑,一口黑血喷出来,黛玉头一歪,晕倒过去了。 …… 林府从大门到内宅门,扇扇大开,一色的白纸糊了。孝棚高起,大门前竖起牌楼,上下人等全穿上了孝衣。 春伯命人各处报丧,众亲友都来探丧。 选了吉时入殓,停灵正寝。 灵前有黛玉跪着,日夜守灵。 探望的亲友们见林府人丁单薄,不免感叹一番。 没想到湘云二话不说,换上与黛玉相同的孝服,以孝女身份陪伴在黛玉身边,一起守起灵来。 对外说,自己与黛玉情同姐妹,早就认了林如海为义父,为义父守灵,天经地义! 礼部奏闻,皇上念在林如海世代功勋,又是死在当值时,鞠躬尽瘁,便赏了两千两银子,谕礼部主祭。 圣恩浩荡! 第二百三十章 葬礼 黛玉哭得哑了嗓子,整个人都是恍惚的,只有眼泪直滚滚地往下落。 来到这个世界不到一年,林如海给了她无尽的疼爱和信任。 让她有足够的勇气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活下去。 也给了她有足够的自由,去做她自己喜欢的事情。 只要她高兴就好。 只要能看见她高兴的样子,父亲也就是高兴的。 父亲对她的宠溺历历在目,可是她为父亲做什么了? 什么都没做,就做了一些调养心脏的药丸,还被人动了手脚。 她是多么不称职啊,她不配当父亲的女儿。 父亲吃了被动手脚的药丸,感觉到心跳紊乱了,竟然以为是自己心脏的问题,歇息歇息就好。 见她忙药堂的事,父亲还叮嘱春伯不许告诉她打扰她,而她竟然连父亲的异样都没看出来。 她是多么不配当父亲的女儿! 春伯将父亲去世前吃过的最后一批药丸交给她,里面有几颗被人加了毒。 那么明显的味道,但凡她对父亲多关心一点,也不至于拖到药石罔效,不至于让人在最后一天,给父亲喂了鸩毒,解都无法解。 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父亲的心跳停止,一句道别的话都来不及说。 黛玉不敢回想,心里剧痛难忍,就像硬生生被人劈成了两半,那么地痛,那么地猝不及防。 内疚,悔恨,哀恸,愤怒,想杀人的心都有。 贾府派了贾琏和贾蓉过来帮忙,内宅有凤姐儿和安嬷嬷,中间还有个周姨娘,事情办得倒也没有急乱。 只是事出突然,探丧的亲友们都强忍着悲痛,又暗暗纳罕,待要问什么,却都说是旧疾发作,不治而亡。 守着医圣传人竟然也能不治? 有人心里嘀咕,但见人家已经悲痛成那个样子,纵有天大的疑惑也不是这个时候该说的。 林氏族人有在京中的,或者在京城附近的,也都相继奔了过来。 剩下的已经送了信到苏州去,过不了多久也将到达。 只是已经到达的这些,在葬礼的事情上总是挑刺。不是说不懂礼节了,就是说没把林氏族人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了。 这些闲话贾母吩咐一概不许传到黛玉的耳朵里,都是春伯和贾琏在跟他们支应。 他们便说这是林氏家族的事,犯不上和外姓人说。 嫌黛玉到底是姑娘家,早晚都是人家的人,既不能传宗接代也不能顶门立户,连个葬礼都由一些外姓人来操弄,委实不像话,等等等等。 平日里见不到人影的人,连认识都不认识的人,就仗着姓了个林字,这个时候都拿自己当了盘菜,在林如海的丧事上指手画脚,争着抢着要当家做主。 要不是北静王出来镇住了场子,说不定他们就闹到黛玉面前去了。 北静王这几天直接将替身藏了起来,自己以真正的面目展示在人前。 其他时候都可以隐藏,但是如今正是黛玉最悲痛无助的时候,他要是藏起来,贾琏等人会被说名不正言不顺,不敢当面硬刚。 除了他,还有谁能为黛玉抵挡那些魑魅魍魉? 京城里的人有点头懵,林如海病逝,怎么镇场子的竟然是北静王? 这不得不让人多想,难不成北静王一直对林家嫡女没有死心? 趁机殷勤,势在必得? 北静王不管别人怎么想,自己的女人只有自己来护着,指望谁都不行。 更何况林氏族人的心思如此昭然若揭,岂能惯着他们! 大家都是人精,谁还看不透他们心里的算计? 无非就是惦记林如海留下的偌大家业,坚决不想留在黛玉的手里。 所谓族人,隔着远的还是不太远的,这个时候都统一起了嘴脸。对外只有一个意思,把林如海的东西都算清楚,统统收归林氏。 修建宗祠,广置田产,供族中子弟读书立业。 宗族中会相应的给林如海立一块单独的牌坊,以供后世子孙祭拜。 然后,是一副施舍的嘴脸,等着黛玉对他们感恩戴德。 做他娘的春秋大梦! 北静王吩咐夜阑等人守护好黛玉,又命其他的侍卫将林府围得严严实实,然后命夜沧等人趁夜问候了一遍闹腾最欢的那几个林氏族人。 有罪的没有罪的,都给他们扔了套罪证书在睡房里。 第二天起来,看见屋子里凭空多出来的罪证书,好几个人吓得没敢到林府里去。 本来约定好的一起露脸,突然少了这几个能说会道的,剩下的人贼眼乱转,却都不敢吱声。 着人去请那几个,竟然都说不舒服,要在家里歇息歇息。 这一歇,就歇到了出殡之日。 刚到五更天,外面的人就已经准备齐整。 到了辰时初发引。 起棺了。 黛玉肝肠寸断,被人拉开,看着其他人将父亲的棺椁抬了起来。 在凤姐儿和湘云的搀扶下,衰麻哭泣,极尽孝女之礼。 在林氏族人的眼里,这个时候应该是林氏男丁在前才对,偏偏让那个孤女顶在前头。 于是暗暗生恨,可是没有人敢冒头说话,只等着后头苏州来人以后再算总账。 灵柩出了门,便有各家的路祭,一路上各种风光。走了半日来到铁槛寺安灵,黛玉便留在寺里伴灵。 府邸里只留下贾政派来的赖大等人看家。 赖大带人拆了棚子,将门窗全部上好,打扫干净了院子,分派好巡更的人晚间打更上夜,便费力守在外院处,很是尽心竭诚。 当晚,天气突然变得冷了下来,伴随着一阵阵的大风乱刮。 赖大一再叮嘱小心火烛,直到最后一丝灯火灭了才放心去歇下。 只是还没等他多睡一会,就被吵吵嚷嚷的喊叫声惊醒了过来。 门被拍得啪啪响,赖二带着惊慌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哥,哥,进来贼人了。” 赖大一惊,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摸了一件衣服往身上一披,赤着脚就去打开了房门。 “怎么回事?什么贼人?贼人哪里去了?” 他焦急地问。 赖二牙齿打着颤,好像刚从惊悚里回过魂来似的,伸手指向内院,道:“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里面? 赖大心里咯噔一下子,坏了,里面全是女眷,贼人去了内院,得出大事。 第二百三十一章 太上皇为黛玉筹谋 赖大赶紧回头去找鞋子穿,身后赖二说道:“二门上的婆子说贼人是从房顶跳进去的,没等惊动谁就被野狼发现了。贼人赶紧逃命,有一个被小狼生生撕咬住喉咙没能逃脱,已经毙命了。” 野狼? 林姑娘养的那两只? 春伯离开之前还叮嘱这两只野狼最通人性,晚上千万记得把它们从笼子里放出来,整个内院交给它们巡逻就行。 当时赖大还问放它们的时候咬人怎么办,春伯说它们比人还精明,是敌是友清楚的很,不会咬的。 晚间赖大不放心,自己亲自去放的野狼。野狼出来果真不咬人,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找个地方自己趴着去了。 如今听到贼人被野狼吓跑,赖大的心这才放回了肚子里。 抚了抚心口,抱怨地对赖二道:“你就不能一次把话说完吗?差点没被你给吓死。” 赖二也抚了抚心口,对赖大道:“我到现在也都吓得心里发慌,脑子里也乱。刚才已经派人去将那贼人的尸首收起来了,等明儿个天一亮,就送到衙门上去。” “不行,”赖大摇了摇头,道:“不能先送衙门,还不知道这伙贼人是什么来路,送去衙门万一对老爷不利,那岂不是给老爷惹事吗?” “其他的贼人呢,都跑脱了吗?”赖大问。 “不知道是谁派了好多高手在周围,有几个追踪贼人去了,还不知道能不能追上。”赖二回道。 “高手?”赖大疑惑地喃喃自语,“那这尸首更不能报官了,明天派个人去铁槛寺问问老爷怎么办再说。” “好。”赖二答着,见赖大已经穿戴整齐,奇怪地问道:“哥,你这是要去哪?离天亮还早着呢。” “不睡了。”赖大道:“让你这么一说,一点睡意也没有了,总觉得不太放心,还是起来到处去查看查看,” “看看当值的有没有偷懒,搞不好都听到了贼人的事情,过去安抚安抚他们,都警醒着点。好不好就这么几天的工夫,大家辛苦一些,回头都会有赏。” 这个时候,内院里的人也被惊醒了,各个院子陆陆续续亮起了灯。 有那胆小的姨娘甚至吓得哭出了声,丫头婆子小声安抚着,但是也吓得瑟瑟发抖,一夜再没敢入睡。 从林如海出事那晚,太上皇就被北静王连夜送回了宫里。 宫外发生的事情都惊动不了他,但是林如海的突然病逝却扎扎实实地打击到他了。 天色刚露出鱼肚白。 常公公端着灯进来,见太上皇又一个人坐着发呆,心里忍不住叹息,悄悄走到太上皇身边,小声道:“怎么又这么早就起来了?也不多睡一会。” 边说边拿过太上皇的衣服侍候他穿上。 太上皇长长地叹了口气,道:“睡不着啊,一闭上眼,就是孤和林如海在扬州的一幕慕,孤心里特别的难受,孤想他啊。” 他的情绪特别低落,耷拉着头,谁也不看,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看见太上皇这个样子,常公公心里也不好受,扶着他道:“老奴陪您出去溜一圈,回来就进点小米粥,昨晚一点东西都没吃,到这个时辰也该饿了。” “孤不饿,吃不下。”太上皇说着话,就着常公公的手披上一件薄披风。 尽管正是暑日,但是早晚还是有些凉气,太上皇回宫以后总觉得有些心气无力,干什么都没有劲头。 吃不下,睡不好,还怕冷。 老了,不服老都不行了。 要做的事情还有那么多,想查的东西都还没查清。 林如海一死,失去了自己为太孙准备的最隐秘的依仗。往后的日子,有些事该抓紧安排了。 “咳咳,咳咳。”走了没有几步,太上皇就重重地咳嗽起来。 “大清早还是有些凉,唉。”太上皇说完这句话,抬头就看见早起干活的宫人们热得擦汗的情景,不禁自嘲的摇摇头,道:“不是天气凉,是我不行咯。” 这几天特别容易伤感,看见什么都觉得自己时日不多,真他娘的晦气。 转头睨了常公公一眼,太上皇问了句:“今天是初几?” 常公公知道他想问的是林如海葬礼的事情,赶紧悄声道:“昨儿个就送到铁槛寺了,停灵七七四十九天之后,再送回苏州老家去安葬。” “哦。”点点头,住了一会,太上皇又问道:“林丫头那里怎么样了?” “唉,”常公公叹气:“林姑娘像个木头人似的,不吃不喝好几天,硬撑到了现在,过后恐怕会大病一场,王爷连太医都准备好了。” 太上皇也跟着叹气,道:“除了太医,还要给她撑好腰,林如海财产的文书都整理清楚了吗?” 不怪他操心。 这么大的家业留给一个孤女,这是根本没有过的事情。 林如海有几房远支亲属,根据宗法和惯例,他们的继承权比林丫头可大得多。 若是这些远亲堂族的兄弟子侄上门,别说是一个孤女,就是夫人还在,财产都不见得能得到几分。 族人想让她净身出户的话,再贤达的官员也没法帮忙,毕竟律法和民俗都是站在族人这一边的。 “林如海这一死,家里的财产被人惦记上是在所难免的事,林丫头是个不懂俗务的,有些事该提前为她筹谋就提前筹谋,” “林府里的姬妾奴仆,除了买断了的,其他人想随去苏州守陵看护老宅的,都得把他们安顿好了些。若是想自谋出路的也得给一笔遣散费,” “还有那些族人,说不定要把林丫头带回苏州本家,让水溶好好想想这事该如何处置……” 宗法社会,女子不能立户。林家的亲戚再远,也是最合法合理的收领人。 就连贾家都没有和林家争论的资格。 但明眼人都知道林家的宗亲们是为了林如海的遗产来的,目的不在遗孤。 黛玉若是跟了他们回去,哪里会有个善终? 要是强行拒绝也不是不行,但是会授人话柄。 一个女娃子,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总不能一辈子都带着一个六亲不认的名头过活。 常公公听着太上皇唠唠叨叨,一个劲地点头称是。 走到一处六角凉亭,太上皇停住脚步,“在这里坐着歇会。” 身后的小公公赶紧上前将软垫铺好,一应茶点也都摆满,这才躬身退下。 远处,另有一行小公公端着食盒过来了。 自从太上皇回宫,皇上见太上皇憔悴萧索,便命御膳房每日为他炖一碗血燕羹。 太上皇本就不喜欢吃这些东西,他更喜欢的是黛玉给他熬得浓浓的小米粥。 但是待要不吃,又见不得儿子那副他不肯赏脸的委屈样,只得当吃药一样,每次都拧着眉头使劲咽下去。 咽完了,还得将碗给小公公带回去,好向皇上交差,证明父皇受了他的孝心了。 “真他娘的麻烦。”太上皇嘀嘀咕咕,骂了一句。 转头看向初生的太阳,又自言自语道:“孤往后还是要回崇箴堂住,孤在那里才更舒坦。” 这皇宫他住了一辈子,现如今是越来越不喜欢住在这里了,总觉得处处都看不顺眼,那种窒息的感觉令他喘不过气来。 常公公沉默,两个人一坐一立,都看着升得越来越高的太阳不说话。 第二百三十二章 醒悟 黛玉病倒了。 从铁槛寺回来的当天就病倒了,病得人事不知,发着高烧。 断断续续地,她梦见各种各样的人。 有她前世的父母,有这一世的林如海,她叫着父亲,转头再看,人却不见了。 出来一些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对着她笑个不停。 她的心里好痛。 头脑清醒,但是却醒不过来,睁不开眼睛,满脑子都是父亲最后离开时的样子。 父亲脸色苍白,吐出来的黑血留在嘴角,渐渐地没有了呼吸。 再抬头。 父亲在对岸向她招手,她高兴地眼泪都出来了,向着父亲奔去,一脚踏入水里,便直直地往下落去。 “爹爹。” 她大喊一声,惊醒了,人也从躺着忽然坐了起来。 一旁的紫鹃喜极而泣,“姑娘醒了,快,快告诉琏二奶奶,姑娘醒了。” 黛玉只觉得自己全身都是湿透的,许是刚才的噩梦惊出了一身汗。 脸上有点湿,伸手一摸,竟然全是泪水。 凤姐儿从外面进来,眼眶通红地看着醒过来的黛玉。 昏迷了多少天,便梦魇了多少天,谁叫都不醒。 太医来了一拨又一拨,北静王急得都要把太医都杀了泄愤了,也没能把她从昏迷中叫醒。 刚才还在说着呢,要是今天再不醒,就要用那种长长的针扎她的手指。 凤姐儿看着都心疼。 没等说什么,外面湘云也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林姐姐醒了吗?林姐姐醒了吗?” 一看见坐在床上的黛玉,湘云接着哭了:“呜呜呜,你,你可醒过来了,你要是再不醒,你要是有个好歹,我,我……” 气得凤姐劈头给了她一巴掌:“放你娘的狗屁,胡说个什么,没看见人好好的吗?能有个什么好歹,再胡说看我不打你。” 一边说一边自己的眼泪鼻涕也下来了,吸溜吸溜的。 湘云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凤姐儿把她和黛玉当自家妹妹才用心教训,也不在意凤姐儿的巴掌,依旧呜呜地哭着。 几个人对着看,眼泪涟涟。 终于醒过来了,终于熬过来这一关了。 感觉天都蓝了许多。 凤姐儿把眼泪狠狠一擦,吩咐紫鹃道:“快,派人去通知老祖宗。就说姑娘醒了,人好好的呢。让她老人家赶紧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来看林妹妹不是?” 紫鹃“哎”了一声就跑出去了。 凤姐儿又回头,对雪雁道:“把熬着的粥赶紧端过来,喂姑娘吃一点。” 再转过头来的时候,看了眼黛玉濡湿的头发,对一直陪在床前的周姨娘道:“赶紧吩咐人烧热水,一会喝完粥以后给姑娘洗个澡换身干净衣裳,身上这么湿着会得病,快去。” 周姨娘二话不说,俯身称是出去了。 所有的人都行动了起来,外面一叠声地传来“姑娘醒过来了”的惊喜声。 黛玉听着听着,恍如隔世一般。 看了眼窗户,阳光明媚。 纸糊的支摘窗已经支了起来,透进来的空气里带着花香的清甜。 窗外是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和小丫头子悄声问熬药的火候够不够的娇嗔声。 还有屋顶上的呱呱声和小狼偶尔传过来的尖嫩嚎叫。 一切都是那么的鲜活,形象而生动地展示在她的面前。 梦里的一切变得越来越遥远,遥远到她都看不清他们的脸。 而眼前却有这两张又哭又笑的脸正在对着她晃,她闭了闭眼睛,使劲抽抽鼻子,想说一句别担心,我都好了。 但是没说出来。 一阵小米的香气传过来,正好被她抽进了肚子里。 好香。 肚子咕噜咕噜响了两声,凤姐儿笑着道:“快趁热喝,看把你给饿得。” 小米粥端过来,紫鹃已经传话回来,侧身坐在床边,接过小米粥,喂黛玉喝了一口。 这人间的烟火气,久违了! 小半碗饭喝下去,黛玉吃不下了,摆摆手,示意紫鹃放下。 歇了一口气,黛玉终于有力气开口说话,嗓音变得有些沙哑:“今天什么日子了?” 她不知道,自己昏迷三天三夜,滴水未进。 这几天所有的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好容易她醒了,大家几乎击掌相庆,整个府邸都从死气沉沉里重新活了过来。 湘云胡乱擦了擦脸上哭出来的泪,对黛玉道:“你都躺了三天了,这才刚醒来,别多说话。一会让她们伺候你梳洗一下,换身衣服舒服些。” 三天了? 黛玉闭目,父亲已经走了这么多天了吗? 心口一痛。 一股热气涌上眼睛,她没睁开,使劲将那股热气压回去,让自己重新安静下来。 凤姐儿走近一些,将她身后垫得更舒服些,理理她的头发道:“你昏睡了多少天,老祖宗就多少天没能进饭,听说也消瘦了不少,” “本来我想回去看看她,结果被她派人骂住了。她说我要是敢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不管,以后就别想再进贾家的大门,” “你瞧老祖宗多么偏心,要是伺候不好你我都要被赶出婆家了。你可得赶紧给我好起来,好多事还等着你来干呢," "姑丈已经仙去,他唯一不放心的人就是你,他的死这么不明不白……” 这是个沉重的话题,谁都不忍心去提,但是前厅里的林家人已经闹了两天了。 凤姐儿觉得,有些话早晚要说,与其遮着掩着不敢吱声,还不如将针往痛里扎。 扎过了,将脓放出来,便不会再痛,说不定还会结上厚厚的痂,刀枪不入。 …… 父亲的死不明不白! 黛玉的心揪成一团,一股浓浓的情绪充斥着她的心房。 里面有悲哀,有无力,还有四处乱撞的恨。 那种穿越而来的优越感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有深深的挫败感,还有一颗想为父亲报仇的心。 这是个吃人的社会,父亲的死绝对不是那么简单。 不知道他动了谁的奶酪,碍了谁的眼,要用置之死地来对付他。 整个大天朝谁不知道林如海的实权?谁不知道林如海的财力? 父亲和太上皇的关系那么好,都说弄死就被弄死了,究竟是什么样的势力会这么可怕? 他们的下一个目标会是谁?还有谁? 每次闭上眼睛,父亲对自己的舐犊之爱就历历在目。 而自己呢,一直活在自以为是的优越感里。 如果没有药箱,自己什么都不是,穿越过来的第一集就死透了,还能无忧无虑地活到现在? 你是沾了父亲的光,沾了药箱的光,沾了所有爱护你的人的光。 你救了那么多人,假装了那么多的本事,结果呢,连自己最亲最敬的人都救不了。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在面前,一点办法都没有。 你还算什么医圣传人! 想想都脸红。 第二百三十三章 记在父亲名下的儿子 黛玉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如今的她只有一个念头,要为林如海报仇。 晚间的时候北静王回来了。 凤姐儿她们刚走,黛玉睡了一天,晚上有点失了觉,正一个人瞪着房梁发呆。 北静王进来的时候她都没有听见动静。 直到他走过来,伸手试了试她的额头,烧已经退了。 黛玉晚饭的时候又喝了点小米粥,人也有了点力气,还洗过澡换过衣服,状态看上去好了许多。 北静王彻底放下心来,坐在床边拉着她的手,斟酌片刻,对黛玉道:“我去宫里看望父皇了,他这些日子心里也很难受,” “整个人没有一点力气,太医说他忧思过重,气血不顺,给开了调理身子的药。他说让你也快点把身子养好,他还等着回崇箴堂。” 黛玉眨巴眨巴眼睛,表示自己听到了,情绪依旧不高。 北静王盯着她看了一会,好像在考虑接下来该怎样跟她说话似的,慢慢道:“林大人的事如此突然,我们的心里都很难过,” “知道他中毒的只有很少几个人,你要记得保密。我会去查是谁下的毒,帮你报仇,不能让林大人白死。这件事情背后的隐情肯定很危险很复杂,我希望你不要参与。只安心等待我的好消息就行,明白吗?” 透过黛玉的眼睛,他能看得出里面的恨和迷茫。 这个时候的黛玉不知道自己的方向在哪里,更不知道如何才能让自己变得强大。 在北静王的心里,她不需要多么强大。他更希望她永远是那个无忧无虑有点傲娇的姑娘,安心躲在他的身后,由自己来为她冲锋陷阵就行。 黛玉将手收回来放在胸前,脑子一片空白。 从醒过来的那一刻她就在想如何为父亲报仇的事情。 醒过来的她已经不再那么自以为是,觉得自己作为穿越人士,定能在金手指的保护下逢凶化吉劈山开路。 她现在很清楚自己的能力,知道单凭自己一个人根本就不可能做得到。 所以,她需要人帮忙。 她不想躲在身后,她要亲手为父亲报仇。 只有这样做了,她才能真正的原谅自己,才不枉父亲对自己的舐犊之情。 否则的话,她岂止是不配做父亲的女儿,她连人都不配做。 北静王看着她眸里的执拗,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就知道她肯定不能这么轻易的答应。 此事还不着急,以后再慢慢商量。 眼前急需解决的是林氏族人赖在这里不走,等着黛玉清醒以后解决林家财产的问题。 北静王眯起了眸子。 那些所谓的至亲,在这之前甚至都没有见过面,这个时候蹦出来,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一副贪婪的嘴脸,看着就碍眼。 有两个自称林氏宗族的老者,一个说自己是黛玉的叔公,一个说自己是林氏的族长。 北静王派了几名暗卫盯着他们,暗卫监听他们的意思,竟是想将黛玉带回苏州老家,随便配个人家了事。 这么美的春秋大梦,气得北静王差点送他们去西天再做。 贾政拦住了他。 贾政说走了这几个还会来那几个,既然被他们给盯上了,不想个能让他们彻底死心的法子他们是不会罢休的。 彻底死心的法子? 北静王眼眸冰冷。 法子早就准备好了,只等黛玉恢复过来就可以议定。 而那几个自诩为宗族长者的人,如此舟车劳顿,回去的路上恐怕会突发疾病,不治而亡。 敢打黛玉的主意,没让他们全家陪葬已经算是他仁慈了。 想到这里,北静王伸手揉揉黛玉的头,对她道:“林大人的事情暂且不提,如今那几个林氏族人一直在等你答话,” “这几天你先安心休息,不用搭理他们,等把他们磨得差不多的时候再出去,” “至于他们会提出来的要求我也已经了解了个大概,无非就是财产要收归林氏宗族,再就是女子不能立户,他们要把你带回苏州林氏老家。” 黛玉楞了楞,女子不能立户? 什么意思? 就是说家里只剩下她一个姑娘家了,没有男丁可以依附,等于林如海这一支就此没有后代了吗? 是啊,在族谱上林如海名字的下面,将是一片空白。 黛玉觉得自己的心又痛了起来,是心疼父亲的那种窒息。 她的父亲,往后没有人继承香火了。 她的这么好的父亲,为什么最后的结局要这样…… 北静王眼看着黛玉又要难过,赶紧抵近过去,将额头触在她的额头上,安慰她道:“你别难过,我已经都解决好了。” 然后,他压低了声音,道:“过两日春伯会带一个少年来见你,他是林大人的义子,已经被林大人记在名下三年,一直在京城里跟着贾府政大人历练,” “林大人有自己的继承人,往后过年过节的祭奠洒扫,林大人有自己子孙奉承,还轮不到那些远支的宗亲来装孝子贤孙。你懂我的意思?” 记在名下的儿子? 黛玉楞了一下,抬眼看北静王的时候,瞬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但是,这种事情岂是嘴上说说就能行的? 北静王给了黛玉一个笃定的眼神,对她道:“父皇命人为林大人做财产文书的时候,还发现了一份几十年前的文书,” “这份文书即使没有这个义子也能让那些所谓的族人退回去,认下这个义子只是为了避免以后再有其他人来叨扰你而已。” “文书?”黛玉嗓子有些沙哑,许久不说话,连舌头都打结了似的:“什么文书?” 北静王笑笑道:“这事明天再说,你累了,早点休息。” 边说,边为黛玉掖好了被子,用手轻轻拍着她的胳膊,不再说话。 黛玉确实累了,虚弱至极的身子过不了多一会就犯困,在北静王一下又一下的轻拍下,渐渐合上眼睛,睡熟了。 翌日清晨。 淡淡的薄雾散去,鸟儿站在枝头欢叫。 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屋子,添了几缕温暖。 黛玉睁开眼睛,盯着桌子上的药包发了会呆。 这是抢救林如海的那天晚上,她吩咐人去药堂拿回来的。 等到药拿来,人也已经走了。 如今就那样静静地躺在桌子上,包得严严实实。 第二百三十四章 野狼咬你们算谁的责任 凤姐儿大清早就过来了,见她恰好醒来,说了几句话,一再告诫她不要下床走动。 还说这是老祖宗叮嘱的,必须让她多躺几天,把身子养好了再说。 春伯也过来了,凤姐儿出去和他在外面嘀嘀咕咕了半天,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凤姐儿就让春伯回去了。 再进来的时候见黛玉盯着她看,凤姐儿就笑了,道:“没什么事,姓林的远亲一个个大清早又闻着肉味来了,在前面闹腾着要见你呢,” “真他娘的拿自己当个玩意,你也是他们想见就能见的?我让春伯回了他们,就说你身子不适不能会客,他们爱等就等,不爱等就滚蛋。” 一群出门不带脑子的蠢货。 北静王说过了,晾着他们,谁闹事把谁扔到街上去。 起先有一个不服气的刺头见这么多天了总是让他们坐着喝茶静等,跳起来说再不回复就要见官。 一向笑脸迎人的春伯把脸一板,转身就对小厮说:“去,带他见官去,免得他找不到衙门在哪里。” 还怕了你不成,也不看看这是哪里,岂能轮得到你来威胁? 那刺头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春伯冷笑一声道:“我家姑娘因为老爷的事病倒了,没有说主人病了还逼人家出来见人的道理,” “各位是自己找上门来要说法的,不是我家主子请你们过来的。所以就安心等着,什么时候我家主子好了,自然就出来见你们了。” “你。”那刺头还是有些不服气,但是对上春伯冷冰冰的眼神,气势也短了下去,只不过依旧嘴硬道:“叔祖公和族长年纪大了,天天从客栈过来一坐一天,身子骨怎能受得了?” 春伯点点头,道:“是啊,要不怎么说你们就是假孝顺呢,明明知道他们二位年纪这么大,还让他们天天陪你们在这里坐,难道就不会让他二位在客栈休息,由你们过来坐等吗?” 刺头他们被气得噎了一嗓子,谁跟你讨论过来坐等的问题了。 “我们的意思是说,最好是让他们搬到府里来住,这样也省却了两位长辈来回奔波之苦。” 天天住客栈,天天花钱,哪有住在林府舒坦。 那雕梁画栋,杯碗茶盏,无一不体现出林家的精致和奢华。 想到这一切都将是他们的,众人的心里怎能不激动? 春伯诧异地看着他们,这样过分的要求都能提,你们怎么不上天呢。 “府里还在白事期间,你都说他们年纪大了,你确定他们不忌讳?要是出了什么事算你的还是算我的?再说了,我们府里还养了两只狼,万一发起狂来追赶两位老人家……” 他故意没把话说完,最后的语音拖长了些,那恐惧的口气,让他们自己去回味。 果然,刺头还没说什么,族长和叔公先坐不住了,连连摆手道:“不用搬不用搬。” 就这样坐着等,反正早晚都要见,除非病死了。 病死还好了呢,连最后的孤女都没有了,更得由着他们林家人出面来接收林氏子弟的家业了。 一群人心怀鬼胎,又坐了整整一天。 这一天里,黛玉的屋子里就没断过人。 先过来的是贾母和三春姐妹,还有宝钗。 趁着黛玉生病,薛姨妈让宝钗出门探望,算是借机打开了出来见人的第一步。 众人围着黛玉嘘寒问暖,贾母心疼地掉了几次眼泪,都被姑娘们哄好了。 说到林氏族人的事情,贾母镇定地对黛玉道:“咱们有这么多人在,谁也欺负不了你,放心,” 停顿片刻,贾母摸了摸黛玉的脸颊,柔声道:“等把这些杂七杂八的事都料理清楚了,你和云丫头还搬回到外祖母那里去住,守着外祖母和姐妹们,心里也好过些,” “至于这边府邸,外祖母和你舅舅也商量过了,照旧着人打理,反正离得也不远,白天的时候你还可以回来做你的事情,什么也不会耽误你的。” 当着宝钗和三春的面,老太君没说白天回来制药的话,相信黛玉也能听明白。 从听说那晚进了贼人起,老太君的心就没放下来过,要不是林氏族人的事情还没解决,她恨不得今天就把黛玉领回家,好好养起来。 凤姐儿这段日子被贾母留在林府里,帮忙打理后宅事宜。 林府的后院人口简单,凤姐儿管起来就跟玩似的,都没耽误她同时管理荣国府里的事情。 荣国府里的管事嬷嬷们每天都早早地到林府来找她,将头一天晚上合计好的事情过来说一遍,领了对牌回去干活,一切都有条不紊。 贾母心里欣慰,越发喜爱凤姐儿,随手从头上摘下碧绿的翠玉发簪,赏给了凤姐儿。 凤姐儿一边接过来往头上插去,一边对众人道:“你们知道老祖宗今儿个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众人知道她又要插诨了,就都笑着对她摇头。 她道:“还不是我给她最心爱的林丫头儿干活干的好,给支簪子,好让我接着干。反正我也是个出了名的劳碌命,干就干,” “就盼望着林丫头回了咱们府里以后,老太太别翻脸不认账,再跟我讨回这根簪子去。非说只是借给我戴几天的,那时候我还能怎么办?只好现在赶紧戴上,好歹还能臭美这么几天不是。” 贾母噗嗤笑出声来,差点喷了嘴里的茶,伸手就要去打她:“你这泼猴,你这泼猴……” 众人也都笑,纷纷放下茶盏,追了过去要拧她。 直把个凤姐儿逼到了墙角,可怜兮兮地对坐在那里的贾母道:“老祖宗高抬贵手,还得留着我给林妹妹当丫头子呢。等林妹妹大好了回府以后,您再炖了我啃骨头也不晚。” 这回就连鸳鸯也笑得没法了,过去接连拍了她几下,气笑道:“真真你就是个破落户,还敢调侃老太太,看把老太太笑岔了气再收拾你。” 贾母抹着笑出来的眼泪,一个错眼看过去,就见黛玉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等到贾母带姐妹们走后,凤姐儿又叮嘱了紫鹃几句,伺候黛玉躺下便也出去了。 这一觉,直睡到晚霞满天。? 第二百三十五章 多了个孤儿当弟弟 吃过晚饭以后,紫鹃进来对黛玉道:“姑娘,春伯问您休息得怎么样了?要是感觉可以的话,他有一些老爷留给您的东西想请您看一下。” 黛玉点点头,道:“拿进来。” 东西拿进来了。 春伯很细心,将东西分开装在两个匣里。 黛玉打开第一个盒子,翻开一看,对着满满一匣子的地契房契惊呆了。 这么多? 苏州的,扬州的,京城的,金陵的,还有其他什么地方的,黛玉连听说都没有听说过。 这还不算,关键是那地契房契都不普通,不是上等水田就是城中旺铺。 这么多的东西,随便拿一张出来就能过一辈子了。 黛玉又打开了第二个匣子。 刚一打开,她的眼睛就瞪大了,满满的银票,还都是大额的,随便抓起一把,一万两竟然是当中最小的面额。 她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伸手又抓了一把。 果真,一万两真的是里面最小的面额。 黛玉说不出话来了。 紫鹃悄声道:“春伯说还有呢,这只是一部分,让姑娘看看心里有个数,该想想如何处置这些东西了。” 难怪林氏族人宁愿冒着得罪荣国府的风险也要将林家财产拿过去。 这么多财富,谁会不动心? 黛玉看着这些东西犯起了愁,她哪知道该怎么处置? “以前怎么样,以后也还怎么样。其他的也不用拿来给我看了,有春伯打理着就行。”黛玉道。 紫鹃俯身道了声“是”,转身出去给春伯回话了。 春伯道了声明白,然后便将一叠写满了字的文书递给紫鹃,请黛玉翻来看看。 紫鹃不识字,见上面的字密密麻麻而且很小,便将黛玉头顶的灯挑亮,端来绣篓子,坐在一旁陪着黛玉。 黛玉一看,先是一份户籍,户籍上户主的名字叫林如海,林如海的下面有一个叫林言煦的名字,旁边标注户主儿子,今年八岁。 儿子? 八岁? 这就是北静王说的那个男孩吗? 再一看手里还有一份入籍证明,这个孩子入到林如海的户籍上,从此以后认林如海为父,改林姓,为林家传宗接代,绵延子嗣。 上面的日期是三年前的。 也就是说,三年前父亲就将这个孩子认到自家名下了? 怎么从来没有听父亲说过这件事情? 字太小,黛玉闭了闭眼睛,就觉得有人拿走她手上的东西,睁眼一看,是北静王。 紫鹃赶紧退下去了。 北静王看了下手里的文书,对黛玉道:“不用看了,我告诉你怎么回事就行。” 原来,这孩子是山上的一个孤儿,曾经受过林如海的恩惠。 从那以后,他每隔几天就捡一堆柴火送到林府门前,放下就走,也不多说话。 如此知恩图报,春伯早就关注他了。 这次林如海过世,这孩子也不知道从哪得到的消息,就到林府门口跪着磕头。 北静王听说后便让春伯将他带进来,到林如海灵前磕了三个头。 磕完了再带到黛玉面前磕了一个,让他叫黛玉姐姐。 黛玉当时伤心的几乎麻木,实在是没有什么印象。 然后这个孩子就被北静王带走了。 这几天林氏族人不是在酝酿着闹事吗?北静王准备给他们来个釜底抽薪,断了这帮孙子的发财梦。 当初一见这孩子眼神清澈干净,五官周正身板挺直,北静王就满意了。 问那孩子愿不愿意给恩公当儿子的时候,那孩子拍着胸脯说愿意。 就是住到恩公的陵墓旁边守陵都愿意。 反正自己也是个孤儿,娘亲将他生下以后就死了,连爹是谁都不知道,更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北静王点点头,直接给孩子办了个三年前的入籍证明,让他给林如海当儿子,叫林言煦。 整件事情就是这么简单,他也跟春伯和林言煦都交代好了,等到和林氏族人对质的那一天该怎么说怎么做。 一切都安排的明明白白,让黛玉放心便是。 至于送灵去铁槛寺那天为什么没让林言煦在前面。 一是因为黛玉伤心之下还不知道这回事。 二是那天是林言煦刚给林如海当儿子的第二天。还没教会什么礼数,路上那么多路祭,担心他会露出破绽来。 等到林氏族人问起来的时候,就说孩子因为伤心过度,病的起不来了就行。 这几天北静王将林言煦藏起来找人来教各种礼节,他说林言煦很聪明,学什么都很快。 假以时日,肯定很有出息 听完这些话,黛玉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这样的孩子她一听就满意,如果父亲还在世的时候认下该有多好。 北静王将厚厚的一摞文书放下,对黛玉道:“这些东西你就不用看了,里面除了林言煦的入籍之类,还有一些是几十年前的一份分家声明,” “这些字太多,看了累脑子,你先休息。等到和林氏族人对质的那一天,自然会请公中的人来做个见证。到时候拿出这些来给他们,苏州府衙都有档底子,这都不算什么事。” 分家声明? 什么分家声明? 黛玉心里好奇,但是看那纸上的字,确实是又小又多,尤其还都是繁体字,她还没等看就已经感觉到头皮发麻。 既然北静王说不算什么事,那就不管它了。 一夜好眠,连个梦都没做。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黛玉明显感觉到身子轻快了许多。 窗外,朝霞绚丽,明亮动人。 紫鹃和雪雁听到动静进来,伺候她梳洗。 黛玉道:“唤她们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姑娘大清早就沐浴吗?”紫鹃奇怪地问。 “是,”黛玉道:“沐浴之后换身在外的衣服,一会我去院子里走动走动。” “啊?”紫鹃犹豫了,道:“奴婢不敢答应,琏二奶奶发话了,没有经过她的允许,谁也不准带姑娘到屋子外面乱走。万一姑娘被风刮着了,她就剥了奴婢的皮。” 黛玉哭笑不得。 她是医者,很清楚自己已经没有大碍。 前几天是伤心过度,再加上没吃没喝熬了好几天,一时虚脱就晕倒了。 并不是得了什么大病,只要好好养一养,用不了两天就恢复了。 哪有凤姐儿说的那么娇气。 黛玉坚持让婆子们准备热水,紫鹃没有法子,只得先伺候她坐起来。 喝上一碗燕窝,之后垫好靠垫,这才拿着空出来的碗,出去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 变得沉稳了 没过一会,凤姐儿风风火火地过来了。 不等进门便吆喝起来:“听说你要洗澡换衣服,还要出去走一走?” 待到进来,见黛玉倚靠在软垫上,正对着她笑,便没好气道:“我的话不好使是不是?怎的让你多躺几天你就非得不听?” “这次晕倒连太医都说你气血不足,可得要好好将养一番。这才过了两天,你就要下来,万一被老祖宗知道了,又要惦记得睡不着觉,说我照应的不好了。” 她的样子又气又委屈,眼里的担忧却是真的。 但是看黛玉今天的气色,确实比昨天要好看的多。 便稍稍安心了一些。 不由得想起那些年黛玉在府里的时候,随便受点风就要咳嗽好些天。 那药吃了一副又一副总不见好,成天躲在屋子里不出门,说是出去被风一吹就头痛。 所以这次过来之前,老太君一再的叮嘱她要看好黛玉,不能被风吹了不能被水凉了的。 总之就是各种嘱托,生怕黛玉又像以前那样久病不好。 如今再看黛玉的样子,哪里是久病,连轻病都不像。 直接就是一个疲惫极了的人休息几天,又恢复体力了的模样。 看黛玉这么轻松,凤姐儿也打心底里高兴。 但是关于黛玉饭后要到院子里走一走的请求却一直不肯松口。 北静王进来了。 这位王爷不太有自己不适宜进内宅的自觉,尤其是进黛玉的院子,就像进他自己的院子一样自在。 来的次数多了,凤姐儿和湘云她们也都不大惊小怪了。 见过礼之后,凤姐儿便对北静王说道:“王爷您来评评理,林妹妹说今儿个天气好,非要出去走一走。可是这才刚躺了没两天,身子哪有那么快就养好的,” “我说不许她出去,她还跟我在这分辩,仗着自己懂了点子医术,非说自己没有病。没有病能昏迷又发烧吗?烧的都糊涂了,胡话说了一箩筐,” “什么马啊巴啊的,还说什么铜什么靴的,难不成林妹妹梦见自己穿着铜靴子金戈铁马上了战场杀敌么?现如今梦醒了,” “你就老老实实地给我待在屋子里,哪也不准去。什么时候老祖宗说你可以出门了我再放你出去,否则门都没有。” 黛玉被她说的笑,心里却是一阵的刺痛。 原来她梦里喊爸爸妈妈了,喊同学了。 凤姐儿什么也不知道,乱猜。 见凤姐儿坚持,黛玉无奈地道:“好,我不出去了,但是洗完澡我在屋子里走动走动总可以的。” 凤姐儿假装严肃地盯了她一会,黛玉赶紧做出一副我很受教的模样,凤姐儿这才点点头,对雪雁道:“吩咐人给姑娘准备热水,” “再找一身稍厚点的衣服,只准扶着姑娘在屋子里走动,谁要是让我知道背地里带姑娘出屋子了,看我不剥……” 想到北静王在这里,凤姐儿及时止住了话头。 但是雪雁她们也已经听明白了,心里吓得哆嗦,赶紧出去准备。 嘱咐完之后凤姐儿便出去了,荣国府过来的管事婆子们都在前厅里等着她,还有那一头的事情需要她处理呢。 等到凤姐儿出去,北静王才放下手里的茶盏,对黛玉道:“再多歇息几天,和林氏族人会面的事不用着急,我想的是拖他们十天半个月,先让他们受受折磨再说,” “一会吃完饭走动一下,累了就睡一觉,午饭后春伯会带林言煦过来见你,见面礼我已经帮你准备好了。” 说着,对窗外说了声:“拿来。” 夜沧腾地从窗户跳进来,双手递上一个小包袱,然后又腾地从窗户跳了出去。 黛玉一直盯着窗户看,心里疑惑他是怎么跳上去还绊不倒的。 北静王将包袱打开,里面是一套上等的文房四宝,湖笔,徽墨,宣纸,端砚。 黛玉道了声谢,将包袱包好接过来,放在桌子上。 听北静王继续说道:“春伯已经将你的情况都讲给林言煦了,这孩子从心底里认可自己是林大人的儿子,是你的弟弟,你见了就知道了。” 端起茶盏,北静王用杯盖拨了拨茶叶,轻轻地啜了一口,茶香四溢,人的心情也好。 “你们俩就像亲姐弟一样,长得也像。那孩子很聪明,见面之后如果你同意,我想亲自为他挑几个夫子来授课……” 说完这一句,他停了一会,按照以往黛玉该说点什么了,可现在她只是静静地听他说,没有言语。 北静王接着道:“挑选的夫子都是鸿学大儒,学问自然不一般,先跟他们学几年,十几岁的时候再让他考书院。” 一直到他说完,都没听到黛玉就这件事情发表意见。 她只是淡淡地听,淡淡地笑,然后点头表示感谢。 北静王敏锐地感觉到,黛玉好像变了。 如果认真追溯的话,从她醒过来以后就变了。 或者说,从林如海被毒死这件事情发生后,她就变了。 变得不太爱说话,多了倾听的耐心。 更变得会隐藏心事了,不再是那么的光芒四射,反而看上去沉稳内敛了许多。 将该叮嘱的事情讲完,北静王又坐了一会便离开了。 林如海中毒事情好像有了一点眉目,今天要去他当值那天住的屋子去在看一下。 还有去铁槛寺那晚林府出现的贼子,父皇安排的暗卫抓住了他们。 总共五个人,除了被小狼咬死的那一个,其他人竟然都咬碎毒丸自尽了。 连个活口都不留,哪里会是毛贼能做出来的事? 是谁这么迫不及待地趁着林府空虚跑过来? 这么着急究竟是为了什么? 夜沧跟上来,装作很随意的样子走着,用口哨声对北静王道:“王爷,有人跟踪。” “屋顶?树木?还是街道?”北静王同样用哨音问道。 “都有,好像是谁家的暗卫,水平不咋地,要不要解决掉?” “不用了,告诉兄弟们,隐藏起来,不要打草惊蛇。” “是。”夜沧应了一声,吹起快乐的口哨:“兄弟们都藏好了,别让狗子发现,让他们先欢脱欢脱。”? 第二百三十七章 北静王府侧妃 知道有人跟踪,北静王从林府直接回了北静王府。 替身早就被他送出去。 这几天他都是在王府里居住。 刚进门,乌离就过来了:“王爷,小主们又吵闹着要给您送炖汤,一早上来了三个了。” 看一眼易过容的夜沧,乌离笑得嘴巴都歪了:“还有一个是白侧妃的丫头,非说你摸过她的脸,她要你负责。” 夜沧炸毛似的往后一跳,眼睛瞪得大大的,道:“老子什么时候摸过她的脸?你别听她胡说八道。” 乌离笑得鸡贼:“这可不好说,你一向是有便宜不占白不占的主,说不定趁黑干过这事呢。” “王爷,”夜沧急了,“您管管乌离,要不然我可和他动手了啊。” 转头,上下打量乌离:“你可不会武功。” 乌离刚要再说什么,就听见身后传来几个娇嗔的声音:“王爷,您可回来了。” 回过头来一看,吕侧妃和一名侍妾正从那边回廊上下来。 吕侧妃一边撒着娇,一边焦急地向王爷奔来。 北静王眸子一冷,淡淡地扫了乌离一眼,乌离心领神会,赶紧上前拦住吕侧妃,道:“王爷有事要忙,吕侧妃勿要打扰。” 眼看着王爷走远,那副俊逸出尘的脸已经想了好几天,如今竟然被乌离挡住了道路,吕侧妃把脸一沉,骂道:“狗奴才,敢拦我的路,滚开。” 乌离知道这些侧妃都是各个府邸送来监视王爷的,所以对吕侧妃的出言不逊也不在意,最后都是要当炮灰的角儿,懒得和她们一般见识。 所以照旧堆着一脸笑容,恭敬而疏离地对吕侧妃道:“下官劝侧妃不要去打扰王爷是为您好,王爷最近心情不好,看谁都不顺眼。昨晚白侧妃已经因为触怒他被侍卫扔出去丢了人,您觉得您比白侧妃会不一样吗?” 真的,不是在吓唬她。 昨晚白侧妃穿了一件披风,端着一碗汤非要进书房,被侍卫拦下后骂侍卫瞎了眼。 王爷正因为林大人中毒的事情绞尽脑汁,被外面的嚷嚷声打断,一怒之下只说了一句:“扔出去”。 那个被骂瞎眼的侍卫二话不说便将白侧妃拎起来,像捉小鸡似的扔到了后院。 这一拖一扔,白侧妃的披风掉在地上,里面竟然只有一块纱布遮着,吓得侍卫闭上眼就跑。 后院那么多来来往往的丫头婆子,还有前院干活的小厮和在书房当值的侍卫全都看见了。 白侧妃的脸一会红的像猴子屁股,一会黑的像锅底,贴身丫头赶紧将披风蒙在她的头上身上,狼狈离开了。 这件事像旋风一样瞬间刮遍整个王府。 乌离不相信吕侧妃不知道。 果然,听了乌离的话,吕侧妃幽怨地盯着王爷远去的背影,恨恨地跺了下脚,说了声:“我们走。” 浩浩荡荡地回去了。 乌离长长地舒了口气,女人真特么麻烦,汗都出来了。 吕侧妃一边走,一边听身旁的侍妾道:“王爷最近天天往林府跑,都不知道避讳,京城里人人都在说王爷想娶林姑娘当正妃。” 正妃? 吕侧妃停住了脚步。 前王妃病逝以后正妃之位一直空悬,娘亲给她出了好多主意让她去争这个位子。 每当和王爷亲热的时候,她都意有所指地试探王爷,结果王爷从来都不给她个准话。 实在问急了就说这事他做不得主。 他自己做不得主? 难道要由太上皇和皇上作主吗? 吕侧妃皱起了眉头,冷冷地对侍妾道:“传言岂能当真。那林黛玉要为父守孝三年,王爷难道会等他三年不娶正妃吗?别听风就是雨,还是想想怎样抓住王爷的心,让他少往外走才是。” “是。”侍妾道。 这个时候,北静王已经换过衣服,从书房的密道出去了。 监视他的那帮人他猜着是忠顺王和皇上的人,替身说已经跟了他好几年了。 见替身也没什么动静,再加上府里姬妾们通风报信一切正常,基本上便对北静王府放松了警惕。 所以派来的暗卫不用是高手,随便凑个数就行,反正替身也发现不了。 最近他去林府去的频繁了些,可能又引起他们的警惕了。 得想个法子,将他们的视线转移才好,免得给黛玉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林府。 北静王走后,黛玉在丫头的伺候下吃饭沐浴,然后在屋子里来回走动起来。 凤姐儿过来看了一下,见黛玉确实没有出门吹风,便放心出去忙别的了。 一时间屋子里很安静。 黛玉正慢慢溜达,心里想着下午见林言煦的事情。 这个时候,门口传来一个怯生生地声音:“主子,主子。” 转头一看。 竟然是大黑带着一帮鸟,蹲在门口地上和回廊上,眼巴巴地盯着她看,叫她。 今天阳光很好,黛玉让丫头将门大开,让阳光和暖风透进来,屋子里的空气也焕然一新。 乍一看见大黑它们,黛玉都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从父亲出事到现在,这么多天没有听见它们的动静,还以为它们去别处玩了呢。 黛玉慢慢走过去,蹲下,用手摸了摸大黑的羽毛。 大黑的眼圈都红了。 灰鸽子跳到前面来,也想让黛玉摸它。 接着是丑娃,呱哥,鸦大鸦二…… 大家都不出声,老老实实让黛玉抚摸它们的羽毛。 丫头走过来,惊奇地对黛玉道:“姑娘,这些鸟都不怕您,好奇怪。” 鸦二翻了个白眼,这个丫头片子真倒胃口,没见大家都在安慰姑娘吗,大惊小怪,没见识。 黛玉蹲的有些久,扶着门框慢慢站起来,眼前一阵一阵冒星星。 闭上眼睛,等到不再眩晕的时候睁开,就见大黑和呱哥它们都停在桌子上,正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黛玉笑了,对它们道:“我没事,别担心。正好想找你们问点事情呢。” 旁边的丫头以为黛玉在和她讲话,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俯身道:“姑娘请说。” 黛玉扶额。 对丫头道:\"你们都出去,不叫你们就别进来。\" 丫头疑惑,但是姑娘是主子,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于是招呼其他丫头放下手里的活,就都出去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 众鸟来探望她 黛玉这才问众鸟道:“我父亲去世那一天,府里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众鸟楞了楞,歪着脑袋想了一下,摇头道:“没看见。” 黛玉想想,换了另外一种方式问道:“我父亲去世之前,你们有没有发现府里有异常?不管是人还是事。” 众鸟的神情也郑重起来,仔细想了一下,还是都摇头道:“没发现。” 黛玉沉默了。 这么说,父亲的毒应该不是在府里中的。 那就是在外面了。 只是父亲随身的药丸怎么会被人给调换了呢?而且还没有人发现,谁又会神不知鬼不觉接触到他的药呢? 大黑见黛玉问完一句话以后一直低头沉思,于是往前跳了两步,对黛玉道:“主子是有什么弄不明白的事吗?需不需要我们做点什么?” 做惯了任务的鸟,闲下来这么长时间,觉得很不适应。 兄弟们都盼着主子再分派点事情做,谁都觉得自己是只好鸟,都想找机会证明自己。 但凡是任务完成好的,都会在主子面前露脸,平日里虫子分的也多。 黛玉坐在桌子旁,盯着大黑发了会呆。 她的脑子里一团浆糊,以前的自以为是从父亲走后荡然无存,不管什么事情她都愿意去多想想再做,而不是单凭头脑发热,就去做了。 比如现在,大黑问需要它们做什么,她还真被问住了。 父亲中的是剧毒,又是在外面中的,她连点方向都没有,怎么能安排它们帮忙? 如果说眼下真需要它们探听消息的,倒是天天坐在前厅里等着见她的那些林氏族人。 黛玉摸着大黑的羽毛,说道:“要不你给大家分派一下,让它们去监视前厅里的那些人。跟去他们居住的地方,听听他们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回来再告诉我。” “好嘞。”大黑欢呼一声,呼啦啦飞了出去,其他的鸟也都跟着飞了出去。 大黑道:“现在都跟我去前厅,各自认领一个目标去,认好了之后仔细监视,走到哪跟到哪。把听到的看到的都汇报给我,做得好的有奖励,明白吗?” “明白。”众鸟异口同声,洪亮地道。 呼呼啦啦,鸟儿们都飞走了。 黛玉又在屋子里走了一会,便自己回去躺下了。 走一走才知道,凤姐儿说的对,自己确实还很虚弱,只活动了这么短时间都累,幸亏没有到院子里去逛。 其实她是想去看看野狼母子。 好久不见,听说它们赶跑了晚间来偷东西的贼,立了大功。 想着想着,黛玉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许是和乌鸦说话的缘故,黛玉又做梦了。 梦见父亲笑着摸她的头发,想说什么但是还没说,父亲就吐了血,然后就是父亲疼得捂着肚子的样子…… 黛玉猛地睁开眼睛,心慌的几乎要跳出来,裹着被子,看着天蓝色的锦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些刻意不去回想的画面,会在梦里不经意的出现,深深刺痛着她的心。 一定要为父亲报仇,她想着。 紫鹃过来,把纱帐拢起来挂在折枝梅花银钩上,看见她醒了,就道:“姑娘醒了,奴婢正要喊您起来洗把脸,一会该吃午饭了。” 黛玉将眼睛从纱帐挪开,落在紫鹃身上,爬起来道:“该吃午饭了?” “是啊,”紫鹃拿过衣裳来给黛玉披上,笑着道:“马上就午时了,姑娘起来清醒一会,午饭就该上来了。” 北静王说,今天午饭后春伯要带林言煦过来见她。 想到这里,黛玉掀开被子下床,对紫鹃道:“跟厨房去说一声,晚饭多做几个菜,我要和小少爷一起用。” “小少爷?”紫鹃疑惑? 什么小少爷?姑娘睡糊涂了? 看一眼黛玉,眼神清明,神清气爽,不像是睡糊涂的样子。 就听黛玉道:“是啊,咱们林家的小少爷。” 见紫鹃还愣怔在那里,黛玉就道:“去,一会吃完午饭小少爷就要过来了,到时候你还得在跟前伺候,没空去传话。” 其他人也可以传话,但是都不如紫鹃说话有分量。 厨房里的人还不敢多问她,问了紫鹃也不会乱说话。 紫鹃没再多问,带着疑惑去厨房了。 回来的时候,顺便把午饭也带了回来。 一顿饭,紫鹃站在旁边满脑子的问号,黛玉那里却吃的其乐融融。 吃完黛玉便让紫鹃和雪雁赶紧就着桌子吃,也不用管那么多规矩不规矩了。 自己则慢慢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消消食。 等到紫鹃等人吃好饭将桌子撤下去,刚为黛玉泡上一壶茶,就听见外面传来小丫头的声音,道:“姑娘,春伯来了。” 黛玉忙道:“请。” 眼神热切地看向门口,就见一大一小两个人影从门外走来,小影子身板挺直,规规矩矩地跟在大影子旁边,迈步进来了。 四目相对。 黛玉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孩子。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像真的有血缘在中间流淌一样。 他的眼睛像黑曜石一样闪亮有神,里面充满了孺慕。 先是怔忡地看了黛玉一眼,屋子里只有她是坐着的,显而易见就知道她的身份。 男孩二话不说,立刻双膝跪地,砰砰砰对着黛玉磕了几个头,磕完抬起脸来,额头有点发红,但是他的神情却是喜悦的。 春伯躬身行礼:“姑娘,这是……小少爷。” 他知道昨晚北静王已经把过程都告诉姑娘了,当着丫头的面,只能这么介绍,希望姑娘不会怪他自作主张。 哪里知道午饭的时候黛玉就已经对紫鹃说过,而且故意让紫鹃去厨房传话。 为的就是厨房里来来往往的人最多,嘴最杂,这件事情很快便会阖府皆知。 那就是,林家也有小少爷了! 她相信府里的人都会对这个消息欢欣鼓舞,毕竟府里有了小主子,他们这些人再也不用担心重新被遣散被发卖了。 父亲也会高兴的? 他有儿子了,能继承香火的儿子,能为他洒扫祭奠的儿子,更是能帮他最惦记的女儿遮挡宗法俗世的儿子。? 第二百三十九章 我叫林言煦 黛玉的眼圈有些发热,一眨不眨地看着这个孩子。 伸出手,对着他道:“起来,别磕那么重,头会疼的。” 男孩瞬间笑了,露出雪白的牙齿,笑容很干净,道:“谢谢长姐。” 长姐! 黛玉听到这个称呼,都有恍惚的愣怔,接着也笑了,道:“来,过来。” 男孩站起来,走到黛玉身边,澄澈的眸子仔细看着黛玉的脸色。看到黛玉脸上没有对他的不满意,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他喜欢这个姐姐,喜欢当林老爷的儿子,林老爷曾经看见病倒在街头的他,赶紧让药堂里的人治好他并给他留下银子吃饭。 这样的老爷他很少遇见,其他人都是对他翻白眼的。 只有林老爷不嫌弃他还救他,就冲这个他也愿意给他当牛做马,更何况是当儿子,他都觉得自己定是上辈子做了大好事,所以这辈子得福报了。 “长姐。”他靠近过去,又怯生生地叫了一声。 黛玉摸了摸他的头发,拉起他的手看了看,有些粗糙,甚至还有细微的伤口,是一双受过苦的手。 轻轻抚摸了一下,黛玉抬头看着他的眼睛,温柔地道:“以后就是这个府里的小主子了,不要动不动就跪下,除了天地君亲,其他人都得向你下跪,记住了吗?” “记住了。” 黛玉点点头,道:“好,那你告诉长姐,你叫什么名字?” “林言煦。”男孩的声音很大。 平生第一次有了自己的名字,而且还这么好听,还姓了恩公,不,姓了爹爹的姓,他很自豪。 晚上做梦都能笑醒,如今长姐问起来,当然要大声地说出来。 黛玉越看他越喜欢,忍不住又伸手去摸他的头,男孩怕黛玉伸着手累,还特意将脑袋歪过来一点。 长姐的手好软,他从小就没被人这么疼爱过,好舒服。 山下村子里的大妈大婶们都是粗声粗气的,他去讨饭的时候,有的人家甚至放狗出来咬他。 有几个好心的婆婆也都天天忙着干活,谁会有空像长姐这样轻轻地摸他的头发,好像很心疼他的样子。 他的眼睛有点湿,喉咙也有点哽咽。 使劲眨一眨,又咽回去了。 “好。”黛玉也很感慨,摸着他的头发。 头发有些枯黄,不过不要紧,多吃点好的,很快就能养回来。 “好,以后有弟弟保护,谁也不敢欺负长姐了,”黛玉眨巴着眼睛,温柔地对男孩说道:“林言煦,你要好好学本事了,知道吗?” “嗯,”获得肯定的林言煦,很郑重地点点头,道:“长姐放心,春伯对我说过,王爷也对我说过。我会好好读书,练好功夫的。” 屋子里只有春伯和紫鹃雪雁,其他人都出去了。 春伯咳嗽一声,躬身提醒道:“姑娘,要不要老奴通知各大管事过来拜见小主子。” “不急,”黛玉道:“等和前厅里的那帮人见面之后再说。不过您得去厨房说一声,这个消息不能透露给前厅里的那帮人,谁要是敢泄露出去,您就将他全家发卖出去。” “是,老奴知道了,”春伯道:“那……小主子这里?” 他抬了下头,接着又低下了,道:“小主子这里老奴该怎么安排?” 两个人说话的时候,林言煦一直站在黛玉的身边没吭声,此时听见春伯说起他的安排,他紧张地看了眼黛玉。 黛玉转头看向他,笑容很温和,问道:“这几天家里有些人想找麻烦,暂时还不能让他们看见你,等长姐把他们打发走了,再接你进府住如何?” 林言煦眼神清亮,重重地对黛玉点了点头,道:“好,都听长姐的安排。” 那些找麻烦的人他听王爷说过,王爷还告诉他,等到长姐和那些人见面的时候可能需要他出来面对。 他捏了捏自己的小拳头,只要有他在,谁也别想欺负他姐姐。 事情就这样说定,春伯暂时还将林言煦带到北静王安排的地方安顿下来,从府里拨几个小子过去伺候。 回头等回府的时候,再重新挑选几个合他心意的小厮,好从小跟随。 春伯带着林言煦回去了。 从后门悄悄的来,又是从后门悄悄的走的。 等到接回的那一天,再为他大开正门,夹道恭迎。 好让所有的人都知道,林如海有儿子,她林黛玉也有弟弟。 坐了这么长时间,紫鹃扶着黛玉站起来走了两步,黛玉一边走一边想着事情,“紫鹃,你去把凤姐儿和湘云叫过来。” 这两人八成已经得到消息了,不然每天午饭后都过来看看她,今天怎么都这个时辰了还不过来? 紫鹃应了一声出去了。 凤姐儿来的很快,进来以后先四处打量了一下,这才神秘兮兮地盯着黛玉的脸,问道:“姑丈真的有儿子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保密工作做的这么好,连她都能瞒得住,林妹妹可真够可以的。 黛玉笑,刚要说话,湘云也进来了。 一进门就到处看到处寻摸,转了一圈什么也没找到,这才疑惑地道:“不是说你有了个弟弟吗?怎么没看见,人呢?” 黛玉示意两人坐下,这才道:“叫你们俩过来就是为的这件事,不是我故意隐瞒,实在是见到这个孩子之前我还不确定留不留他,” “直到见了之后,我发现和他之间特别有眼缘,我一下就喜欢上了这个孩子,就好像他一直都是我弟弟似的,没有丝毫陌生感,” “这才把你们俩叫过来说一下,其实这件事舅舅是知道的,”毕竟北静王说过,“对外就说三年前入籍的,只不过一直由舅舅安排在外边历练而已,” “舅舅都知道,是不是外祖母也知道了?我也不确定,想请凤姐姐去和外祖母打声招呼,这么大的事总得有个章程,我什么都不懂,到时候还得外祖母和凤姐姐帮我的忙才是。” 凤姐儿还没说什么,湘云那里瞪大了眼睛,“三年前就入籍了,我的天,这么大的事,也太能保密了。” 她的肠子是直的,拐不了那么多的弯弯绕。 凤姐儿仰脸看房梁,不想和她一起思考事情了。? 第二百四十章 大黑说 关于林言煦,黛玉又说道:“再过个几天,我也该和前厅那帮人见面了。他们做梦也想不到爹爹名下有儿子,还在那里做梦等着抢走我的家呢,” “等到弟弟一出来,他们的美梦也就破了,到时候还不定会怎么纠缠呢?好在所有的文书都是齐全的。自从爹爹死后,要不是舅舅和春伯他们,我现在早被外面那帮人生吞活剥了。” 她没说北静王,但是凤姐儿和湘云也都知道,这里面说起来功劳最大的应该的北静王。 如果没有他,贾政和春伯哪能想的如此周全?更别说直接让衙门做了三年前的文书出来了。 凤姐儿思忖片刻,对黛玉道:“我想着件事,不得不提醒你一下。” 黛玉赶紧坐直了,她知道凤姐儿一向考虑周到,遂诚恳地道:“请讲。” 凤姐儿道:“既然知道弟弟露面以后那帮人会震惊,你得知道那里面有两个年岁特别大的,” “我想着万一他们晕厥过去或者假装晕厥,在咱们府里可就说不清楚了,我倒是建议你们见面的地点最好不要在咱们这里,” “这种事情想要掰扯清楚不都会请衙门里的人来当见证吗?莫不如直接让衙门里的人安排地方。到时候不管他们是真晕还是假晕,那都是在衙门口,都与林府无关,想必在官家面前他们也不敢胡搅蛮缠。” 到底是管得了偌大家业的凤姐儿,连这个都能想到。黛玉连连点头,道:“有道理,我会和春伯说,让他们早点安排下去。” 说着,扯过凤姐儿的胳膊抱着,娇嗔道:"幸亏凤姐姐替我多想想,不然谁知道我哪里有遗漏就被人给讹一下呢。" 凤姐儿怜惜地拍拍她的胳膊,声音放得温柔,道:“说句不怕你伤心的话,姑丈这一走,我好几天都没睡好,想起来就替你难过和担忧,” “万一苏州林家非要把你带回去,谁又能拦得住呢?但我终究只是内宅里的妇人,纵有天大的想法也没处去实现,” “好在妹妹你吉人天相有贵人相助,现如今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去解决。我们姐妹帮不上其他的忙,那就替你在小事上多操点心,” “总归是要把你护好了,我们这心里才会好过些。”边说,边轻轻地拍着黛玉,黛玉的眼睛红了红,没再说什么,就那样趴在凤姐身上,撒了会娇。 如此又晾了林氏族人三天,黛玉终于答应要和他们见面了。 已经休息的差不多了,早点见面把事情解决,就可以早点将林言煦接进府里。 那天他跟春伯离开之后,黛玉总是会不自觉的挂念他。 人的情感真的很奇怪,一个从未谋面的陌生孩子,只见了一面,就能让黛玉像有了血缘牵绊似的,总是记挂在心里。 明明知道北静王安排的,肯定不会委屈了他。 但还是担心刚选出来的那些小子们伺候的不好,担心弟弟能不能压得住他们。 还担心他吃不吃得惯饭菜,睡不睡得惯床。 她把顾虑说给春伯听,春伯笑道:“姑娘放心好了,小主子能吃能喝还能睡。” 沉默了一下,春伯接着道:“小主子说以前在山上住,都是随便找个草墩子或者找一棵树睡觉的,哪里还能像现在这样高床软枕的,” “小主子还说,他在山上都没有人和他说话,他就和兔子交朋友,和老鹰交朋友,还和狼……” 湘云进来,见两人在说话,便安安静静地待在一旁,等春伯说完话出去以后,方才对黛玉道:“林姐姐,我给弟弟准备了礼物,你看一下。” 是一只绣得精美的荷包,天蓝的锦缎上飘着几朵白云,底下趴着一只鹿。 看上去意境特别好,黛玉喜欢得爱不释手。 湘云道:“回头我再给你也绣一个,绣一个大鹿的,姐弟俩戴一样的,多好看。” 正说着话,大黑飞了过来,停在回廊上,对着黛玉叽叽呱呱地叫了一会。 大黑最近天天过来跟黛玉汇报监视的情况。 它说,那群人里的两个老头打算好了,见面那天不管贾府的人说什么,他们都准备直接躺在地上不起来。 他们会提前在林府门外留几个自己人,到时候会趁机大声呼喊,将外面的人也都惊动起来,让所有人知道贾府欺负林氏族人。 不但不让人家收回自己宗族子弟的东西,还不让人家把族里的孤女带回家。 居心叵测,是想独吞林氏家族的家产。 总之怎么说都行,只要能把气势造起来,使劲往外面传就是。 黛玉瞠目结舌,再一次佩服起凤姐儿的心思细腻。 也只有凤姐儿这样跟管事婆子们打惯交道的,才能明了人一旦没有了底线,是什么都能做的出来的。 黛玉打了个激灵,直接无语望着天。 大黑还说,那帮人最怕的是北静王出面。 这几天想了个坏招,准备出去宣扬已经为黛玉选好了夫家,也已经替黛玉收了对方的定情信物。 只等将黛玉带回苏州就可以行三书六礼了。 这样的话如果北静王出面,他们就说北静王坏人姻缘,强抢民女。 尽管这样得罪一个王爷有些冒险,但是最近有忠顺王府的人和他们联系给他们打气。 让他们使劲往大了闹,到时候北静王要是敢出面阻拦,自然会有忠顺王府的人出来和北静王抗衡。 林氏族人这里只是个起事的引子而已。 大黑这里向黛玉汇报的起劲,黛玉那里已经被这些消息砸的外焦里嫩。 真是太毁三观了。 林氏族人就已经够让她大开眼界了,如今又出来忠顺王府的人。 他们究竟想干什么,自己没有得罪过忠顺王府啊。 为什么要跟自己这么过不去! 为什么? 将这些消息告诉北静王,北静王说忠顺王府针对的是他,不是黛玉,是他连累黛玉了。 不过他说,如果林氏真的说已经收了对方的定情信物的话,这件事情恐怕会有点棘手。 说完以后他的眼眸闪了两下,狡黠地从黛玉脸上滑过。 第二百四十一章 默契 黛玉愁眉苦脸,道:“爹爹刚走,我还有三年守孝期。” 北静王道:“万一他们说对方愿意等三年呢?难道这件事情不当场解决,还要留到三年后再麻烦吗?” 这一下子黛玉更愁了,“那可怎么办?” 为什么自己的婚事非得让族人做主? 如此不公平的事情大家竟然都觉得理所当然,宗法族人,这算什么社会啊。 黛玉的头发都要抓乱了。 北静王眸底藏着笑,假装很不经意地道:“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公开我们已经订下婚约的事实了。” 说完便低头喝起茶来,坚决不去和黛玉疑惑的眼神对视。 黛玉见北静王淡定地坐在那里,总觉得有些地方好像不对劲,但是自己又说不出是哪里。 林氏族人如此胡搅蛮缠,她现在一个头两个大。 要不是有大黑它们,她绝对能被人啃得骨头都不剩。 今天大黑过来,是想告诉她另外一个消息的。 俩老头当中的一个好像有病,经常说着说着话就喘不了气了。 那些人说万一见面的时候犯了病就赖到林府头上,让所有人都咬死这一说法。 正商量着呢,黛玉这里递信过去,约好明天一起到有司衙门会面。 一下子打乱了他们想在林府闹事的计划。 如今所有在前厅等待的人都回客栈了,聚在一起商量明天怎样来应对。 大黑说完,静静地停住枝头,等着黛玉的回应。 湘云不知道什么事情,只看见那只黑丑黑丑的乌鸦在头顶上呱呱乱叫,吵得人耳朵疼。 便对黛玉道:“你说奇怪不奇怪,按理说鸟都是到处飞的,可是这些鸟怎么就知道在咱们府里待着不走呢?” “等晚上的时候你看看,还越来越多了。要我说,都是林姐姐你给它们喂虫子吃才把它们招引过来的,” “真不明白这些丑东西有什么好的,肉又不能吃,下的那蛋比个拇指肚子都小,哪里值得特意花银子为它们买虫子了。” 说完,嫌弃地看了一眼大黑。 她是特意这么说的,这个黑老鸹子能听懂她的话。 不然为什么每次她说它的坏话都能见它对她凶巴巴的,还特意带着其他鸟等在她的必经之路上,使着劲地拿鸟屎招呼她? 今天,她就想故意刺激这黑老鸹。 等它再带鸟抵近往她身上拉屎的时候,她要抓住它们,拔光它们身上的毛。 为了抓鸟,她还特意做了一张网,就等着它们往里投呢。 果然大黑听了湘云的话生起气来。 这个臭丫头老跟自己过不去,下次不给她拉屎了,直接多带几只鸟到她窗外去叫唤。 一睡觉就叫,一睡觉就叫,让她睡不成觉,气死她。 一人一鸟,在心里暗暗较着劲。 湘云回去以后,大黑也走了。 回去继续监视,有情况随时来报。 黛玉将明天要做的事情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不知不觉躺在罗汉床上睡着了。 正睡得熟,梦见和同学一起吃火锅,吃着吃着,就觉得呼吸困难,好像鼻子被人捏住了一般。 黛玉伸手去扒拉,可是没能解救下鼻子,手也被人握紧了。 呼吸越来越困难,一个激灵袭来,黛玉猛然睁开眼睛。 就看见一张近在咫尺的俊颜,双眸黑亮如墨玉,闪着星辰般耀眼的光,正眸底带笑地看着她。 黛玉一把挣脱开他的手,深深呼吸几口,这才奇怪地道:“你怎么来了?” 夜阑说他最近不能过来,有人跟踪,怕连累她不得安宁。 怎么今天又来了? 看着黛玉眸底的好奇,北静王看上去心情很好,他站直了身子,对黛玉道:“明天不是要见面了吗?有些事情我过来叮嘱你一下。” “明天贾大人和贾琏会陪你过去,我要去接一个很重要的人,可能会晚一点到。” 黛玉眼底眸光一闪,“那我弟弟……” "明天贾大人会带着他,这几天他们在外面已经见过了面,而且该叮嘱林言煦的也都叮嘱过了,他聪明的很。" 说到这里北静王笑了,道:“超乎你想象的聪明,而且很惦记你,每天都要问问你怎么样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俩是亲姐弟。” 看得出北静王对林言煦也很满意,这是自己为黛玉找来的弟弟,一切都是缘分,充满玄机。 “文书都在贾大人那里,你什么都不用管,甚至连话都不用说,没人敢为难你。你只需坐着静静喝茶就行,没有我点头,谁也带不走你。” 黛玉心里一暖,点了点头。 她和北静王之间没有像别人那样爱的你死我活,但是两个人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默契。 如果说以前还有一点虚荣的成分在,现在则完全是那种见到他就心动,而且很依赖的感觉了。 就像细水长流一样,很温暖,很宁静。 不用惊天动地,也能刻入骨髓。 北静王走后,接着过来的竟然是侯英子和萧安然。 父亲病逝的时候她们都来过,还陪着黛玉在灵前守了半晌。 这次来,她们告诉黛玉:“明天一早我们俩过来,陪你一起去衙门。” 黛玉:…… 嘴巴张的老大老大,还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听错了。 这两位在京城可是数得着的高门贵女,衙门这种地方竟然都能陪自己去! 这让她说点什么才好? 眼眶突然就一红,怕人看见赶紧低下了头,假装揉了两下道:“进了飞尘了。” 几个人相视一笑,再没说什么。 第二天。 天蓝云白,空气清新,大地一片明艳。 鸟儿们站在枝头,叽叽喳喳地叫着,“姑娘早,主子早。” 仿佛知道黛玉今天要去跟人打擂台,它们是来给主子加油的。 好懂事的鸟。 黛玉心情大好。 湘云过来时,眼眶有些深色,好像没睡好的样子。 黛玉看着好笑,问她:“怎的你比我还担心的样子,夜里没睡着吗?” “我哪有,”湘云大呼冤枉,道:“天大的事我都睡得着,更何况今天你稳赢。还不都是你养的那群丑八怪,也不知道犯了哪股子邪了,” “跑到我的窗外一个劲地叫,打跑这一只又来哪一只,没完没了。太气人了,赶明儿我非弄几张网,把它们全都网起来喂狼不可。” 黛玉一听就知道这事是大黑干的,八成那天湘云说它丑鸟它又记仇了。 没好气地看了眼停在树上假装看天的大黑,抬高了声音说道:“下次再敢调皮,罚你去边疆。” 大黑的翅膀嗒耷拉下来,像一只拉肚子拉到虚脱的鸟,二话不说趴在树杈上,蜷缩起来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居心叵测 等到侯英子和萧安然一来,几个人说说笑笑一起上了马车,往衙门而去。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是作伴逛街,哪里有点是去和人对垒的紧张。 马车晃晃悠悠,不过片刻的功夫就到了。 待到进得门来,里面已经坐满了人。 居中正对着门口而坐的是衙门里的通判老爷,旁边跟了两个录事。还有几位黛玉不认识的老人家。 侯英子小声说:“都是些在当地颇有威望的老人。” 黛玉意会。 再看两侧坐着的人。 左边是两位年事已高的老者,应该就是大黑汇报的族长和叔公,挨着老者的都是苏州林家子弟。 右边是贾政和贾琏,没看见林言煦在哪里。 姑娘们全都戴着帷帽,在春伯的陪同下缓步走进。 众人的目光顿时落在当中的那一个身上。 只见她在众人的簇拥下,仪态从容,落落大方地走在前面。不卑不亢地昂着头,微微向贾政示意了一下,便将手往腰侧一拢,莺声道:“见过大人。” “见过大人。”其他姑娘也齐声道。 通判笑着摆手,“众位姑娘请坐。” 他早就接到消息了,这群女娃子一个比一个的来头大,他哪敢安心受礼? 若不是在公堂上,他连到人家面前露脸的机会都没有。 黛玉走到贾政身边,微微俯身行礼:“舅舅。” 贾政点头,道:“坐。” 黛玉刚要坐,就听对面一声咳嗽,有人不虞道:“目无尊长,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吗?还不快过来给叔公行礼。” 贾琏冷笑一声,对黛玉道:“妹妹尽管坐,究竟是谁的长辈还说不定呢,莫要听狗吠。” “你!”对面一怒,转脸对通判道:“大人……” 通判好像什么都没听见,转脸和身旁的威望一群说起了话。 对面刺头气得脸通红,下马威没给成,反倒弄了自己一个没脸,熄火了。 等到进过一盏茶之后,通判扫视了一圈堂内众人,这才道:“今日各位到此,便是要议一议苏州林氏和京城林氏之间的事。” 这话说的有些生分,左边的老者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什么苏州林氏京城林氏的,都是同一个祖宗,宗族子弟散落各地而已,怎能再以地域区分开。 当即,长者中脸庞黑瘦的那个遍道:“大人,今日是来解决我林氏子弟病逝后所遗孤女的事情,是我林氏家族内部的事情,不是两个林氏之间。” 通判板着脸听他说完,反问道:“既然是你家族内部的事情,自己处理就是了,怎么还闹到我这里请我出面作见证?” 黑瘦老者道:“有人从中作梗,有些事情说不清楚,只得请官家老爷来主持公道。” 说这话的时候,意有所指地看向对面的贾政和贾琏。 贾政老神在在地喝着茶,贾琏笑眯眯地看着通判,好像对面老者说的不是自己似的,理都不理。 通判是个说话很干脆的人,听到老者这么说也不回应,而是对着堂下众人道:“承蒙大家信任,愿意请我来做个见证,” “既然人都来了,咱们就有事说事,双方把自己的需求都说出来听听。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们也不知道,总的听明白了才能帮忙分辨。” 说完,看了下左右两边,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对左边道:“这边先请。” 事是他们提出来的,自然得他们先说话。 左边两位老者小声商议一番,便由另一个胖头红脸的老者开口,道:“本人乃苏州林氏宗族第七世族长林士钊,此来京城,为的是带我族中孤女林黛玉回归林氏祖籍抚养之事,” “我林氏子弟林如海壮年病逝,全体族人心内悲戚哀痛,立刻派人赶来处理丧葬事宜。林如海身后无有男嗣,只有一孤女林黛玉尚未成年,” “丧葬之后本应由林氏族人接管林府事宜,但是贾府一直从中作梗。不仅不让林氏接管自家子弟产业,还阻拦族人见林氏孤女,更别提带我林氏女儿林黛玉回乡之事了,” “不得已,我等求到通判大人这里,请大人主持公道,满足我族人所求之愿。即接收林如海所留产业,并将林氏孤女林黛玉带回祖籍由族人抚养。” 族长到底是族长,说话言简意赅,句句不离中心。 黛玉心里默默赞叹了这么一句。 就听通判大人道:“苏州林氏这边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 左边这一群窃窃私语了一会,便道:“没有了。” “好,”通判点头,接着看向右边,对贾政道:“大人,您看……” 贾政是荣国公后人,又是官身,通判很客气,想问这边有谁答话。 没等说完,贾琏那里便回道:“大人容禀,此事由下官来说即可。” 之所以自称下官,是因为贾赦给他捐了个同知的官位,不是布衣。 通判点头。 贾琏便道:“此事说来也没那么复杂,无非就是我家姑丈病逝,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这群人,自称是林家亲人,” “可是这么多年我们从没见过这群人当中的任何一个,只不过葬礼的时候也不好分辨这些,便由着他们先参加葬礼再说,” “本还以为葬礼之后他们就会自行离开,没承想他们竟然提出来要接管我姑丈的家业,还要将我表妹带走。天啊,简直就是居心叵测,” “别说我姑丈还有儿子,就是没有,也轮不到一帮陌生人来管啊?随随便便来一帮人,说自己是族人就是族人啊?我还是你家族老爷呢,你信吗?” 最后这句话他是冲对面的族长说的,口气调侃,流里流气,看那样子这要不是在公堂上,他都能吹上两声口哨。 黛玉在心里偷笑。 对付那帮贪婪的家伙,还就得靠琏二哥哥这种人。 对面的老者显然被贾琏的话给吓着了。 更准确点说,是被贾琏那句我姑丈有儿子的话吓着了。 所有人都愣怔在那里,老半天没有反应。 通判等了一会见左边没有声音,便咳咳两声,道:“你们说自己是林氏族人,可有什么凭证没有?” 左边的人却仿佛刚清醒过来,接连问向对面的贾琏:“你说林如海有儿子?他哪来的儿子?这根本就不可能,你在胡编乱造。” 第二百四十三章 证明上说是林如海的儿子 贾琏嘴角往上一歪,笑得很是邪性,“有儿子还要让你知道啊,你算个老几?” “你,”族长一窒,胡子都快气歪了,“林如海名下没有儿子,这在我林氏家族是众人皆知的事情,岂是你凭空说有就有了的?没有儿子的氏族子弟逝后,自然由我族人出面处理所有事宜,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说话。” 通判这个时候插话进来,“本官问你,可有什么凭证能证明你们确实是林氏族人没有?” 族长连忙道:“有,自然是有的。” “好,呈上来。” 族长从身后取过一个包袱,打开,在里面翻了翻,拿出一本册子一样的东西,递给一名年轻人。 年轻人双手捧着走上前去,将册子郑重地放到通判的桌上。 通判一看,林氏族谱。 打开,按照年代往下翻看,果然有林如海的名字。 籍贯年龄,生平概况都很详细。 一看就不是重名重姓,而是同一个人。 通判将族谱合上,不置可否。 族长旁边的叔公忍不住,盯着对面的贾琏,很严肃地道:“你说林如海有儿子,空口白牙,你凭什么这么说?” 这个疑惑在所有林氏族人的心里爆开了花。 林如海有儿子。 怎么可能? 这些年他们一直关注着这边的动静,林如海从嫡妻病故后就再没有过子嗣,苏州那边的人都暗自高兴。 正好族里有几个在京城和京郊的,族长吩咐他们时刻探听林如海的消息,及时报信,不得有任何疏漏。 子嗣这么大的事情,要是真的有儿子,怎么可能连点消息都没有,? 这么多人在盯着林如海,不可能全都疏忽没看见。 叔公的话问出口,所有人都看向贾琏,贾琏笑着拂拂衣袖,侧身,对后面站在的小厮兴儿悄悄低语了几句,兴儿点头出去了。 春伯也跟了出去。 不过一会的工夫,就见兴儿和春伯从外面簇拥着一个面容俊美的哥儿走了进来。 那哥儿稳稳地迈着步子,气度悠然,目不斜视。一身素色锦袍透着隐隐的出尘清雅,黑曜石般的眼睛像浸在水中的水晶一样,澄澈明亮。 他直直地走到通判面前,认认真真地行了个礼,道:“林如海之子林言煦见过大人。” 通判:…… 族长和叔公:…… 惊得嘴巴都快合不上了。 这孩子一看就七八岁了,七八年之前正是林如海正妻贾氏刚去世的时候。 肯定不会是贾氏的孩子。 那会是谁的呢? 难道是林如海的姬妾? 也不对。 他们当时在扬州有眼线。眼线每天都往林府里送菜送肉,从没听他们说过林如海那几个姬妾怀有身孕的。 反倒说的最多的就是可惜林如海偌大的家业,一直没能有个哥儿之类的话。 可如今,眼前明晃晃站着一个气度不凡的哥儿,自称是林如海之子。 在场的贾政和林黛玉都没反驳,反而都微笑地看着他。 怎么看都不像是假的。 林氏族人那边有点慌了神。 “我不信,”族长笃定地道:“随便找个人来就说是林如海的儿子,你以为我们是三岁小儿吗?能被你这些把戏所骗?哼,简直就是儿戏。” “就是,当我们是三岁小儿吗?岂有此理。” “岂有此理。” 通判抬手,阻止众人吵嚷。 此时那哥儿已经对贾政行礼:“见过舅舅。” 再转身对贾琏:“表哥。” 贾政颔首,笑道:“过来坐。” 那个自称林言煦的哥儿喜笑嫣嫣地走过去,特意挤到黛玉身边,抱着黛玉的胳膊晃了晃,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线:“长姐。” “嗯。”黛玉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今天摸上去感觉顺滑一些了,还是得继续养一养。 姐弟俩的互动看得众人一愣一愣的。 莫说是通判,就连通判身旁坐着的那些德高望重之人,也觉得这是亲姐弟之间才会有的亲昵。 可是对面的林氏族人还是不愿意接受,毕竟他们在过来之前还胸有成竹。如今却凭空出现一个从来没听说过的关键角色,这事怎么看怎么让人心堵。 族长站起来,对通判大人行了个礼,道:“大人,林如海有没有儿子,不是单凭谁一句话就能定下来的。贾琏口口声声说这个哥儿是林如海的儿子,凭证何在?谁能作证?” 是啊,凭证呢?人证呢? 你贾琏让我们证明我们是林氏族人,我们证明了。 你呢? 如何来证明这哥儿就是林如海的儿子。 此事岂能由你胡吣。 通判的目光看向贾琏,贾琏也不着急,而是回头示意春伯。 春伯便从随身携带的匣子里取出几张纸来,那纸从背面看过去像是文书类的东西。 林氏族人这边相互对视了一眼,眼里全都充满了惊疑。 通判示意人将文书接过,打开一看,是一份有官府盖章的入籍证明和户籍册。 证明林言煦于三年前入籍到林如海的户头上。 且户籍册上明明白白地写着林言煦的出生年月日,以及与户主的关系是父子。 也就是说,官府盖章认定,林言煦是林如海的儿子,且是唯一的儿子。 通判神色复杂地抬起头来,多看了林言煦两眼。 容颜俊朗,神采飞扬,这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那文书从纸质到印章,甚至到书写,无一不透露着官家的威仪。 也就是说,这是一份没有任何问题的真实有效的文书,完美极了。 有了官家的认定,林言煦肯定且必须是林如海的儿子。 哪怕有人会质疑为什么三年前才入籍都不好使,不用管他什么时候入的籍,他都是人家林如海的儿子。 摆摆手,通判命人将入籍证明和户籍册都拿给族长等人看。 族长他们看完,瞬间一个晴天霹雳,震惊地怔在了当地。 半晌。 叔公突然暴躁地吼出一声:“不可能,这不可能。” 刚吼完便泄了气,双脚软得站不住,踉跄两下,猛地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 林如海怎么可能会有儿子? 他怎么可以有儿子! 谁准许了? 他们筹谋了多少年,等的就是这一天。 却被一个突然蹦出来的小子打破了所有的期望,期间毫无预兆。 哐当,打击就这样兜头砸了下来。 砸得他们眼冒金星,五雷轰顶! 第二百四十四章 北静王和忠顺王都来了 不管苏州林氏认可不认可,官府盖章的证明,谁也改变不了林如海有儿子的事实。 通判不想在这件事情上继续纠缠,于是问道:“此事不必再议,林族长还有没有其他事情要说?” 没有的话就赶紧打道回府。 林族长没说话,林叔公却神情不虞,对通判道:“即便林言煦真是林如海的儿子,那也是我林家的子弟,” “如今他们姐弟父母都不在了,自然该由我们林氏家族将其接回到苏州照顾和教导,不管是从哪里论,姓林的孩子都轮不到其他人来做主。” “哈。”贾琏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个老匹夫,说起人话来一套一套的,可惜就是不办人事。 千里迢迢舟车劳顿过来,就为了吞掉人家姐弟俩的财产。 还当别人都是看不透他,装的那副清高样。 吃相真特么难看。 林叔公没有搭理贾琏的讥笑,而是义正词严地对通判道:“况且,我等已经为林黛玉在苏州老家定下一门亲事,定情信物也已经收下,” “没等来得及告知林如海一声他就病逝了,不过没关系,等守孝期满后再行三书六礼也行。” “放屁,”贾琏听到冒火,当即破口大骂,道:“你算那根葱?谁给你脸让你给我表妹私自定亲?还收你妈的定情信物,” “你收了你就自己去嫁,只要人家能看上你那张老脸。但是我表妹这里我可警告你,都特么少打她的主意,不然小爷弄死你们丫的。” 通判赶紧咳咳两声,示意贾琏收着点。 贾政假装没听见,看着门外走了神。 姑娘们: 好似这么骂人不太对,但是听着好过瘾的样子。 真特么痛快! 林叔公一时被骂的愣了神,后面站着的一个刺头却跳起脚来,指着贾琏骂道:“你特么算是个逑,我们姓林的事情跟你姓贾的有什么关系,” “你这么着急蹦出来,还不就是惦记我们林家的那些财产?我告诉你,你就死了那条心,哪怕是将官司打到皇上面前,你姓贾的也落不到一毫银子。” 他这一开口,贾琏反而不生气了,笑眯眯地盯着他,跟身后的兴儿说了几句什么。 兴儿也笑眯眯地盯着他,连连点头应是。 刺头被这主仆俩盯得有些发毛,禁不住打了两个寒颤。 贾琏转头看着通判,道:“定亲一说纯粹胡说八道,要真定亲的话怎么我姑丈都不知道这回事?除非是刚定下不久" "就是刚定下不久。"林叔公赶紧抢话说道。 “哦,”贾琏装作明白了,又问道:“不久是多久?” 林叔公道:“刚好半个月。” “那么,定的是哪一家?男方家里是做什么的?男方今年多大?收了人家什么信物?”贾琏一连声地问。 林叔公觉得自己的脑子今天有点转不动了,这一下又被贾琏问住了他。 通判不想看他,只得向贾政拱拱手,道:“大人,您看” 话音还没落下,就见北静王从外面带着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走了进来。 一看见老者的模样,林族长和林叔公俱是脸色一变,相互对视了一眼,心脏噗通噗通跳得厉害起来。 众人赶紧站起来给北静王行礼,通判命人为北静王搬来一把椅子坐下,添茶倒水,殷勤一番。 北静王道:“你忙你的,我就是来随便看看,不打紧。” 通判心里好苦,王爷坐镇还说不打紧,他都要被吓尿了好不好。 硬着头皮,通判道:“刚才林叔公说要将林如海所遗子女接回苏州,还为其嫡女定好了亲事,对吗?” 苏州林氏众人:“对。” 通判又对贾琏道:“这边不同意对吗?” 贾琏:“对。” 通判刚要再说话,北静王却好奇起来,问道:“给林黛玉定亲了?什么时候的事?谁定的?” 边说边看了一眼黛玉。 再转头,眯起眸子盯着对面,像一只蓄势待发的豹子,伺机就要咬上一口。 那副混不吝的表情一下子提醒了众人。 都说北静王最近天天往林府跑,京中又开始传他们的闲话,说北静王盯上林黛玉了,势在必得。 看这架势好像是真的了。 北静王嘴角一挑,睨着林叔公,说道:“姑娘家面皮薄,婚事不婚事的还是别乱说的好,不然万一说错话,这么大年纪再丢了脸,多不好看。” 林叔公敢要说话,林族长抢在前头,对北静王拱手道:“好听不好听的,都是自家的孩子,没什么说错话不说错话的,王爷多虑了。” “哦?”北静王的声音沉了下来,“是本王多虑了吗?可本王今天就想护着她不让说她,你能怎么的?” 林族长:你 林叔公:你 众人:我 姑娘们:羡慕!霸气,好喜欢! 门外传来哈哈大笑的声音,忠顺王边笑边走了进来:“怎的,北静王想英雄救美啊?” 众人连忙再一次站起来行礼。 只有北静王稳稳地坐在那里没有动。 贾政有一瞬间的愣怔,忠顺王怎么也来了? 通判都要后悔死了,早知道会来这么多大神,打死他也不接今天这活。 他都快要吓尿了。 忠顺王不给他撒尿的机会,一坐下就直奔主题,对北静王道:“不是本王说你,就是再喜欢人家姑娘,也不能干那种强抢民女的勾当是不是?” “莫说林姑娘的族人已经为他定了亲事,就是没定,你想娶她也得林氏族人点头。何必说话这么冲呢?今天给哥哥个面子,别去掺和别人的家事,如何?” 语气很温和,但是眸子却是冷的,就那样死死地盯着北静王,恨不得将他抽筋扒皮。 手下来报,他们家赌场那场火,就是北静王的人干的。 马的,他想杀人的心都有。 这小子竟敢跟他玩阴的! 当初带人去揍他的时候那副酒醉烂成一滩的模样才过去多久,就又好了伤疤忘了疼。 骨头又痒了? 行,本王成全你,回头就让你好看。 今天嘛,先过来给你从中作作梗,就是不让你如愿。 你不就是想娶林家姑娘吗? 老子偏要叫你娶不成! 第二百四十五章 太上皇可以证明我们定亲了 从忠顺王进门起,北静王连眼皮都没抬起来看他一眼。 如今听到他半温和半威胁地和自己说话,便冷冷地道:“我也很想给你面子,可惜啊,今天是给不了了。” 忠顺王声音一凛,道:“什么意思?难道你想仗势欺人吗?” 北静王嗤嗤笑了两声,道:“本王怎么可能做那种仗势欺人的事呢?真要是仗势欺人的话就不会这么客气了,本王就直接就将他们提着衣领子扔出去了,” “本王今天过来,不是以北静王的身份,而是以林黛玉未婚夫的身份过来的。所以本王可算不得外人,明白吗?” 他的眼里带着戏谑,带着嘲讽,更带着一丝得意。 众人却全部哗然! 包括贾政,贾琏,湘云,侯英子 忠顺王就觉得自己的脑袋嗡嗡直响,怎么可能? 他怎么一点消息都没听到? 这家伙肯定在胡说! “信口雌黄!”忠顺王有些怒了,道:“本王劝你不要为了私心做出强逼百姓的事情,不然到了朝堂上,可不要怪别人参你一本。” 正愁找不到借口整你,你最好是自投罗网! 北静王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笑道:“你想参我一本吗?” “如果你敢逼迫别人,本王参你又如何?”忠顺王道。 听他这么说,北静王露出一副很懊悔的样子,满脸惆怅地道:“早知道先不定亲,让你参一参就好了,可惜啊可惜。” 表情很遗憾,在忠顺王的眼里是相当的欠揍。 暗暗咬牙,忠顺王冷冷地道:“苏州林家为林姑娘定了亲,你也说和林姑娘定了亲。你说的在苏州林家的后面,以先来后到为准,你的自然是做不得数的。” 听到忠顺王的话,苏州林氏众人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感谢忠顺王,他们不敢对北静王说的话,终于有人替他们说了。 刚才北静王说自己是林黛玉的未婚夫,差点没把他们给吓死。 今天来的时候胸有成竹,没想到意外情况一出接一出。 一会蹦出来一个林如海的儿子,一会蹦出来一个林黛玉的未婚夫,把他们的路都堵得死死的。 他们想质问北静王还不敢质问,现在忠顺王替他们撑腰质问,看你北静王还怎么说。 谁知北静王一点都不紧张,反而若有所思地道了句:“哦,原来是先来后到啊?” “是。先来后到。”林叔公大起胆子道。 北静王眯起眸子,笑着问:“苏州给定的亲有多久了啊?” 林叔公咽咽唾沫,想说的久一些,可是刚才已经当着通判和其他尊者的面说了才半个月,没法再改口。 贾琏赶紧抢着道:“他说半个月。” 北静王听后,满意地连连点头,道:“先来后到好啊,先来后到好。本王和林姑娘的亲事已经定了数月,可比你这半个月往前多了,” “所以你看,忠顺王做主先来后到,那咱们就按照先来后到算,我也是林姑娘的未婚夫。” 说到这里他的眉眼都笑了起来,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对外宣告这件事,心里是相当的痛快。 偷偷瞄一眼黛玉,他是被逼的,不是他非要说的,这可怪不得他。 黛玉低着头,谁也不看,要不是看她正拢着林言煦的胳膊,都以为她睡着了呢。 心可真够大,别人都为了他们兄妹的事吵翻天了,她还能如老憎入定般禅坐。 北静王看得嘴角都笑弯起来。 “你说什么?你和林姑娘的亲事已经定了数月?哈哈哈,你是在做梦,如果本王没记错的话,林姑娘可当场拒了你的婚。”忠顺王不客气地道。 北静王斜睨了他一眼,道:“怎的?谁家规定拒绝了就不能再求了?又是谁家规定再求就不能答应了?我再求了,人家也答应了,不成吗?” 两位王爷斗嘴,别人都没有插话的份。 就这样看他们唇枪舌剑斗来斗去。 忠顺王道:“你怎么能证明你在数月前就已经和林姑娘定好了亲事,空口白牙吗?” 北静王笑得很得意,道:“证明?有啊。婚书算不算?定情信物算不算?太上皇和贾府老太君以及林如海三人都在跟前,他们做证算不算?” 太上皇作证! 通判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旁边本来观望的几位尊者也都吃了一惊。 而忠顺王听到北静王这么说,眼睛先是睁得很大,接着就眯起起来。 神色晦暗不明,眼里隐隐透出一股恨意。 话说至此,已经不需要北静王真的将婚事展示出来了。 都敢说是太上皇和贾府老太君亲自见证的婚约,此事绝对不会有假。 苏州林氏那群人的心里顿时凉了大半截。 忠顺王觉得自己额头上的青筋汩汩在跳,几乎要爆炸开一般。 使劲摁了摁太阳穴,他放下手,手指紧握,一字一句地道:“定不定亲先不说,但是林如海已死,林家没有长辈亲眷在京城。” “苏州本家要带他们姐弟回去却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本王觉得这好像没什么需要讨论的了。” 这话是对北静王说的,也是对贾政贾琏说的。 说破天林氏自己家族的人来领林氏子弟遗孤回家,谁也没有阻拦不让人领的道理。 天皇老子都不行,你贾琏凭什么三番两次出面拦住? 忠顺王都发话了,无奈之下,贾政对两位王爷拱拱手,又对通判和几位尊者拱了拱手。 这才不疾不徐地道:“妹夫去世后整理物品的时候,我等发现了一份几十年前的分家文书,还有林氏族谱,请大人和诸位尊者过目。” 一摆手,春伯又一次打开匣子,从里面拿出一个包着的帕子,帕子有些旧。 打开,里面是一些已经泛黄的纸张。 通判接过去,一张一张地看起来。 几十年前的分家文书? 这几个字一说出来,苏州林氏那边的族长和叔公脸色就变了,两个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惊慌。 虽然极力掩饰,垂下眸子,但是脑子里却乱成一团。 通判看得很仔细,看完之后便递给旁边的几位尊者,尊者们也轮着看。 其他的林氏弟子有些疑惑,想问族长什么但被族长用眼神制止了。 贾政和贾琏气定神闲地坐在那里,偶尔喝一口茶,轻轻的喝,再轻轻地放下杯子。 看到族谱的时候,通判将苏州林族长给他的那一本拿过来,和这本放在一起,一页一页地比较。 全场都没有人说话,气氛有些凝重。 第二百四十六章 七十六年前的分家文书 终于,所有的文书都看完了。 通判和尊长们将头聚到一起,小声议论了一会。 通判便道:“林族长,这里有一份七十六年前的分家文书,您看一下。” 拿起文书,命人递过去。 林族长接过来,象征性地看了两眼,将文书递回。 通判便问道:“林族长对于这份文书,可有什么异议没有?” 族长没有说话,旁边一个年轻一点的男子有些着急,靠近过去催促道:“族长,您倒是说话啊?” 到底看的是什么? 竟然连话都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通判笑了笑,对一头雾水的众人道:“这份分家文书乃七十六年前,林如海曾祖母与苏州林氏曾祖母之间所订。上面有中立之人做见证的手印,还有各级官府的所有印章,” “内容是苏州林氏接管祖辈所有产业,而林曾祖母带三千两白银和九岁的林如海祖父离开苏州,苏州林氏从此由一家分为两家,” “此后即便相逢也当是陌路,生老病死婚丧嫁娶各不相干。大体就是这么个意思,我说的对林族长?” 林族长擦擦头上的汗,说对也不是,说不对也不是。 这份分家文书他知道,也看见过,甚至苏州府衙那里也有一份底子。 都七十多年了,他以为他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尤其林如海死的这么突然,林府其他人更不可能知道。 做梦都没想到,文书不仅被找出来了,连当年分家的见证人的后代都找到了。 他神色复杂地看了眼北静王带来的那位老者,眸光暗淡,一言不发。 上座的一位尊者哀叹一声摇了摇头。 众人却都被通判的话惊呆了。 三千两! 林家世代勋爵,祖辈的产业不会是个小数目,为什么要全部留给苏州那边?为什么只分给林如海曾祖母那么一点点? 差别这么大,肯定有原因。 这事就连黛玉都是满脑门的问号,用眼神问一下琏二哥,琏二哥回了她一个少安毋躁的眼神,回头再说。 如今,就剩对面那帮苏州林氏的人自己难堪了。 这瓜不光能震惊黛玉他们,也能震惊这帮自诩的林氏一家人。 他们震惊的不是只分给林如海曾祖母三千两,而是那句生老病死婚丧嫁娶各不相干的话。 而且相逢也当是陌路。 这次他们千里迢迢从苏州到京城来,是不是太师出无名了。 我的天,刚才他们还觉得自己名正言顺,过来接收的是林氏子弟的遗物,天经地义。 没有人告诉他们分家文书的事。 结果,哐当一声惊雷,他们被打成了碎渣。 丢死人了。 忠顺王也是,被这波操作搞得有点懵,消化了一会才明白,人家手里还有这么个东西。 这特娘的还怎么办?还有什么可辩的? 脸色有些难看。 谁会想到七十多年前的东西? 不对啊,这东西是真的吗?管用吗? 忠顺王眸子一拧,对通判道:“那文书是真的吗?七十多年前的东西可最没法说,毕竟年代久远,又没有人作证。” “谁说没有人作证?”北静王在他身后悠悠然地来了这么一句,道:“证人就在这里呢,还是让他跟大家说说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众人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正是他刚才带进来的那名头发花白的老者。 老者站起身来,冲在座的诸位拱了拱手,道:“小人乃苏州林氏家族第七世孙林如皓,小人的祖父与林如海的祖父乃是堂兄弟,小人唤他祖父一声堂伯祖,” “从小,祖父和父亲就叮嘱小人,家里有一份堂伯祖家的分家文书,以后如果他们不在了也要保存好这份文书,因为这是小人曾祖当初做中间人留下来的文书,” ”祖父他们说曾祖直到死之前都念叨着一定要找机会向堂伯祖的后代解释清楚,这份分家文书为什么会如此不公平,为什么他要去做这个中间人。” 众人都不说话了,只听着老者一个人娓娓道来。 原来,这位老者的曾祖父和林如海的曾祖父是亲兄弟。林如海的曾祖父是老大是嫡子,这老者的曾祖父是老四是庶子。 老大宠妾灭妻,将发妻和两个儿子扔在乡下庄子里,带着姓姚的小妾在城里住。 后来在一次意外中被摔出马车,都没来得及将家里的事情做个交代便死了。 按理说该是原配和儿子们回城接收府里的一切,但是姚小妾在府里经营那么多年,府里的管事婆子等早就全是姚小妾的人,甚至连城里那些能说得上话的亲戚也都已经被姚小妾收买。 所以原配依旧带着儿子在乡下生活。 就这样也没过多久,姚小妾便断了他们的供应。 那个时候原配的大儿子,也就是林如海的祖父才八岁,祖父的弟弟才七岁。为了两个孩子,原配去城里求姚小妾,却被姚小妾的人打了一顿撵出来。 在街上被老四的婆娘遇见接回家中。 那个时候老四在外地做事不知道这些变故,老四婆娘有心想去帮大嫂母子讨公道,但姚小妾一向财大气粗,看不起其庶弟这般穷困潦倒,所以一个庶弟妹说的话根本就不管用。 反而让姚小妾抓住把柄,说原配败坏她的名声,找人将她撵回了乡下。 老四婆娘便让大嫂母子每月过来拿一些粮食铜板。 奈何家里生计也艰难,帮不了太多,大嫂母子几个就饥一顿饱一顿地过。 等到了年根下,一场大雪封了路,老四回家过年,听说了大哥家的事情,去姚小妾那里闹了一场。 雪刚化开,就带着婆娘到乡下去找大嫂和侄子,到了那里一看,侄子冻得脸色乌青,瑟缩地蜷在大嫂的怀里。 娘两个好几天都没吃东西了,已经饿得奄奄一息。屋子里也没有柴烧,冻得人从骨头里发凉。 而里屋的冷炕上直挺挺地躺着另一个侄子,也就是林如海祖父的弟弟,他得了风寒,高烧三天三夜,母子几个无人求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去,” 第二百四十七章 忠顺王你得付银子 老四便将他们带回到家里,然后出去找城里的长辈们议事,想为大嫂和侄子争取应有的份额。 奈何人心不古,易被钱财迷良心。 竟然没人愿意出头去为他们母子争,且有人去向姚小妾通风报信。 姚小妾便派人来要把原配儿子抢过去,说替老爷抚养骨肉,说原配是不守妇道被老爷撵出去的…… 眼看母子要被强行分离,老四警告姚小妾如果做事太绝就要到京城告状。姚小妾的姐夫在衙门里做事,买通了官府,将老四抓了起来。 老四婆娘就到城里面去传,说姚小妾做事太毒辣,要害死大哥的原配和嫡子。姚小妾的姐夫怕被上司知道,便让姚小妾差不多就打发原配母子分家。 这便有了那份很不公平的分家文书。 大嫂当初只提了一个要求,那就是让姚小妾放出老四,并且让老四做中间人,她们母子才会签字。 老四被放出来了,一看文书不公平不想签字。 但是大嫂说自己已经不想再在这个地方待了,要到边关投奔娘家舅舅。 请求老四签字做个见证,她拿着这两千两银子,就此分割清楚,此后一家变两家,永远相逢也不识。 老四看大嫂哭得可怜,叹气签了字。 也是因为老四担心再在这里待下去,大嫂母子早晚会被姚小妾害死,早点离开也是为了活命,这个时候人命比银子更重要。 不争就不争。 这个家就是这样分了。 与偌大的家业相比,原配母子等于是净身出户! 等到原配找到舅舅,其子在舅公的培养下读书练武。不仅能在战场上屡立战功,更在科考中高居榜首。 当即便被首辅榜下捉婿,娶了首辅的女儿为妻。 后来在一次接待外来使臣的时候为朝廷争了光,太祖皇帝龙颜大悦,当场封爵。 一时风光无两。 只不过那首辅的女儿身子骨孱弱,只生了一个儿子便再没生养。 那就是林如海的父亲。 等到林如海父亲的时候也只得了林如海一个儿子,再无其他子嗣。 也就是说,京城里的这一支林氏子嗣不是太旺。 而当年一别,老四的日子过的艰难,和大嫂这边的差距越来越大,再加上当初没能护得住大嫂母子,一直心存内疚,自然不肯到京城探亲。 后来大嫂让儿子回原籍寻找他们想报恩,奈何他们已经搬离了。 就这样,两边渐渐断了音讯。 …… 林如皓的话说完了,大堂里一时寂静无声。 林言煦眼睛通红,默默地站起来,从身后绕出去走到林如皓跟前,屈膝跪下。 林如皓刚要扶起他,被他用双手挡住了。 仰起脸,他满怀恭敬和感激地对林如皓道:“伯父在上,请受侄儿林言煦一拜。” 说完,左手按在右手上,拱手于地,头缓缓地靠在手上。 抬起。 再拜! 礼节隆重,神情虔诚。 黛玉隔着帷帽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眼眶有些发热。 对面的苏州林氏族人站在族长和叔公身后,好像有些石化了似的,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刚才那老头说的是啥? 分家文书是几十年前的事,那老头说的就是几十年前发生的事? 他们是该信,还是不该信? 听上去好像他们这边的曾祖当年是个小妾生的,逼迫原配之子背井离乡。结果原配之子飞黄腾达,而那帮小妾生的却一代不如一代。 到了如今,他们竟然混到要靠算计原配之子的后代来过日子了? 这…… 说的是他们吗? 这帮人面面相觑,躲闪的目光里都露着恐慌。 接连碰壁,他们已经对算计林如海的财产不抱一丝希望了。 原本就不该是他们的东西,都怪那个自称是忠顺王派去的人,说的天花乱坠将他们全都鼓动了来。 说林如海富可敌国,林如海没儿子,林黛玉没订婚,还说…… 殊不知全是假的,所有的消息都是假的。 还说包了他们所有的费用。 天啊,不会连这个都是假的? 要是没人给他们付费,他们连客栈的门都出不了,更不必说路途遥远回乡的路费了。 不行不行,他们得赶紧跟忠顺王要钱,不然等人走了他们找谁要去? 想到做到,林氏族人当即低声商议起来。 忠顺王从听到林如皓这番话的时候就知道这事没戏了。 白特么费劲了。 都怪苏州这帮蠢货,自己家里有那么一份分家文书也不和他的人提起交代一下,最起码能让他的人有所准备。 结果可倒好,什么准备都没有,被人家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措手不及。 看那一帮怂货的样子,真特么倒胃口。 本来还打算过来看北静王的热闹,趁机将林府收归囊中。结果找来的猪队友节节败退,还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懒得替他们收拾烂摊子,忠顺王掉头就往外走。 “王爷,王爷。” 林叔公站起来便追了出去,其他人也都赶紧跟了过去。 只留下一个林族长尴尬地看着通判和那几位尊者。 通判手里不仅有分家文书,还有一本族谱,这本族谱和苏州林族长交给通判的根本不一样。 苏州林族长那本里面将自己这一支写成嫡出。 还把林如海这一支也写在他们的族谱上面,只不过笔迹有些新,想来是为了到京城来讹人家银子而现写上去的。 林如海这本族谱上则写着历年历代发生什么事,祖辈都有谁,从分家之后就只有自己家和老四家了,老四家的后人这里全都空着,如今找到林如皓,老四的后人也能填写上去了。 林族长看了眼对面的林如皓和站在林如皓身边的林言煦,在他们嘲讽的目光里,灰溜溜的走了。 一场闹剧就这样结束。 林言煦和林黛玉极力邀请林如皓到府里小住,林如皓推辞了好几次都没辞了。被林言煦拉着胳膊拖上了马车,再也不肯松手。 姐弟俩自称晚辈,对林如皓的儒慕之情溢于言表。 一边将林如皓留在京城,一边快马加鞭派人去苏州,找寻当年老四的后人。 在曾祖置下的老宅旁广置房屋田舍,安置老四后人。 又将林如皓的家眷统统接到京城,林如皓夫妇从此被他们留下来当长辈奉养。 此是后话,不多赘述。 第二百四十八章 骂贾琏的那个人被揍了 等苏州林氏一行人追出去,忠顺王早已经不见了人影。 众人气极跺脚。 林叔公怅然半天,看着迎面走来的林族长,道:“着几个人去客栈收拾行李,其他人一起去忠顺王府,无论如何这回程的银子得让他付了,不然又是雇马车又是人吃马喂,开销肯定不小,“ “况且,”他四处看了看,恨恨地道:“况且他特意派人去把我们叫来,去的时候说保证万无一失?结果连给的信息都不准确,白白让我们过来被人奚落一场,” “整件事下来,除了恶心了林府一下,我们也把贾府他们彻底得罪透了,里外里只有他忠顺王府毫发无损,” “敢情这挑唆的啥事没有,我们倒成了出头鸟,被人打了个稀巴烂。当初为了让我们过来,他的人可许诺了不少实惠给我们,如今到了该兑现的时候了,走,咱们找他们去。” “对,找他们去。” 众人肚子里窝着火,大声叫嚷起来。 事情办的不光彩,丢脸都丢到姥姥家了,正找不到发泄的由头,当即便吵吵嚷嚷着就往忠顺王府而去。 出了府衙大门这条街,一拐弯,远处墙边歪靠着两个一脸痞子气的人。 嘴里叼着一根草,嚼过来嚼过去。 歪过头来看着苏州林氏这帮人,嘴里的草呸地一声吐在了地上。 众人一怔。 难道是冲他们来的? 果然,那两人晃荡晃荡地过来了,众人都不敢动弹,也不知道他俩究竟是要干嘛。 晃着晃着,就走到刚才在里面说话嚣张的刺头身边。 两人二话不说,胳膊一抬就搭上了刺头的肩膀,一左一右将他圈了起来。 “走,换个地方,跟咱哥俩出去会一会。” 二人一看就不是好东西,刺头别他们圈的喘不过气来,赶紧“啊啊”地喊了起来。 其他人听见,就要过来帮忙。 拽着刺头的两个人把腰间的衣服一撩,露出腰上别着的尖刀。 道:“兄弟今天找他只是跟他切磋,给他知道山外有山,以后嘴巴不要那么臭,不会伤他性命的,” “但谁要是敢过来帮倒忙,那刀子可不长眼睛,万一误伤了他或者是其他人,可就不关我们的事了啊。” 这话一听就知道,肯定是刺头刚才在里面说贾琏是个逑才招来的祸端。 其他人一听,也不敢再往前追,只得眼睁睁看着刺头被人拉走。 族长无奈,派了两个年轻一点的远远跟着,等人家揍完了好把刺头带回来。 在京城地底盘上来恶心了贾府一把,还当面指着鼻子骂贾琏,只凑其中一个,他们都该庆幸才是。 是北静王让贾琏留着他们的,还等着他们去忠顺王府讨账呢。 北静王早早就等在忠顺王府门口,将马车停在一棵树的阴凉下,优哉游哉地喝着茶,不时地掀开帘子看一眼王府大门。 贾琏找人出去散布消息,说忠顺王府今天下午有喜事宣布,还要给大家派银子。 呼啦啦来了一群人,有闲散百姓,还有满街跑的乞丐。 乞丐小头目蹲在墙角,一边掂量着兴儿给他的荷包,一边笑得见牙不见眼地道:“爷放心,今儿这活小的绝对给您办漂亮了,情好您就。” 正乱哄哄的呢,苏州林氏的人就从那边过来了。 看见忠顺王府门前这么多人还吓了一跳,以为发生什么事了呢。 一打听,王府有喜事,还要往外派银子。 他们的心里多少松了一口气,看起来今天运气还不错,趁着王府有喜事,肯定能多要一些银子了。 人群越聚越多,越聚越多。 有人干脆在门口玩起了杂耍,其他人一看手痒,也加入进去,直接摆开摊子,给人卜起了卦。 更有甚者摇着拨浪鼓,唱调悠长地吆喝道:“针头线脑咯……” 忠顺王府门房迟钝的很,听着动静响,探头看了一眼又把门关上了。 王爷刚才回来带着好大的火气,莫名其妙骂了他一句废物,狗屁不是。 吓得他大气都不敢喘,低头看着脚底,直到王爷怒气冲冲地走远了,才偷偷擦了擦头上冒出来的汗。 差点就要挨板子了。 谁敢到王爷跟前去凑? 门外这么热闹,要不要去向王爷禀报? 好纠结。 那边管家过来,皱着眉头问他,“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吵嚷成这个样子,连王爷在书房都听到了,让他过来看看怎么回事,将人撵得远一些去。 敢在王府门前嘈杂,不想活了吗? 门房一边摇头,道:“奴才也不知道。” 一边把门开了一条缝,陪管家出去看一看。 门一打开,热闹的人群一下子安静下来了。 人们睁大了眼睛看着从里面出来的人。 旁边弯着腰的肯定是小喽啰,中间腰板挺直穿着精贵的八成是主子的。 主子来了,派钱的出来了。 人群兴奋的很,快速向门口聚拢过来。 看着像潮水一样涌来的人群,管家懵住了。 这是要干嘛? 一个个像恶狼闻着肉似的,就差眼睛是绿色的了。 “大胆,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在王府门前吵嚷,想进大牢吗?还不快滚。”管家板起脸来,喝道。 凑到近前的人正亢奋呢,突然被管家一骂,愣怔了一下,也有点不高兴了。 “不是说王府今天有喜事,让大家伙过来帮忙把场子热闹起来,有赏钱吗?” “怎的?看人来的太多,想不认账吗?”底下一个尖细的声音嚷道。 “就是,想不认账吗?” “把我们招了来,给你们带了人气了,竟然想耍赖不给银子,想的美。” “对,想的美。” 有人起哄,就有人呼应。 大家都能得银子的事,谁不积极谁脑子有坑。 本来就是一群赤着脚的家伙,还怕你个穿鞋的威胁吗? 输无可输,还不如跟着一起闹一闹,万一能闹到点实惠呢。 门房被这些人吵的一楞一楞的。 王府有喜事?找人来热场子?然后给银子? 看王爷那副恨不得杀人的样子像是有喜事的吗? 瑟缩地看一眼管家,管家的脸色阴的像要下雨,“王府从没有让人去把大家招来,你们恐怕是上了别人的当了。都散了散了,别在这里堵着了。”? 第二百四十九章 忠顺王府门前 看管家的脸色,再不听劝堵在这里,可真就要打人了。 底下的吵嚷声变小了,不过转瞬间又高了起来。 谁在意是不是有人骗他们,他们更在意是今天能不能拿到银子。 所谓法不责众,来了这么多人,大家都不走,你能全都打一遍吗? 众人顿时又吵嚷起来,人群里有人喊道:“是王府的人说你们今天要发大财,让我们过来热场子,还说只要是过来的都给五两银子。” “对,我们也听见了,是王府的人说的,让我们这个时辰过来。” “就是就是,王府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 “翻脸不认账,以后谁还敢给王府办事?” 吵嚷声越来越乱,管家脸色乌青,胸膛一起一伏幅度很大,看得出他在极力地压抑着怒火。 声音冷肃地道:“王府什么时候派人找的你们?有什么凭证能证明找你们的人是忠顺王府的人? 底下的人一愣,面面相觑。 就听见人群里一个尖细的声音道:“这么多人都听见了他说的是忠顺王府,而且也有人看见他进了王府的门。” “对对,”这一提醒,有人猛然记起来了,道:“对,我们看见他进了王府的门。” “他要不是你们的人,怎么可能进得了王府?” “就是就是,他腰上也有你挂着的那种木牌,那不就是忠顺王府的进出令牌吗?” 不好,说这话的人一个闪身,赶紧换了个位置。 说的太专业,差点被他们看出破绽来。 这帮人里面有贾琏找来的丐帮,有北静王安排的暗卫。 暗卫就在底下藏着起哄,而丐帮等会要帮苏州林氏的人闹事。 就连他们说的那个挂着忠顺王府木牌进大门的人,其实也是北静王命人易容成忠顺王府里一个侍卫的模样混进去的。 为了就是让这帮百姓亲眼看到他进了忠顺王府的门,对他说的话深信不疑。 就是他说的,忠顺王府今天要发大财,要大庆三天。请大家捧个人场,来者每人五两银子,不见不散。 好大的口气! 每人五两,眼前至少百十个人,还没怎么着呢,至少五百两银子就出去了。 到底是王府,就是阔气。 眼见着底下群情亢奋,管家眯起了眸子,他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便也不想在这多纠缠。 转身对后面的护卫道:“把他们统统赶走,谁若胆敢在门前,狠狠地打。” “是。” 护卫们大叫一声,呼呼啦啦跑下了台阶,冲着底下的人群就来了。 人群被他们冲散,有人躲避太慢被冲倒在地,痛的哇哇直叫:“打人了,打人了。” 确实打人了。 忠顺王府的护卫打人,那不是很正常的吗? 不打反而不正常。 玩杂耍的卜卦的,还有那个卖货郎,因为随身带了东西,挪动得稍微慢了点,就被护卫将东西砸的乱七八糟。 没了吃饭的家伙什,几个人哭得好可怜。 那边,苏州林氏的人被眼前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 从到了这里就看到门前这群人起哄,还想着等他们起完哄了再说自己的事情,没想到热闹没看完,王府的人二话不说就打人了。 怎么办? 他们的盘缠还没着落,是来找王爷讨公道的。 护卫凶神恶煞般冲散了人群,每个看见他们的人都往四周拼命地跑,护卫一转脸,看见了苏州林氏那群人。 人人见了他们都恨不得多长两条腿赶紧逃命,这群人竟然连动都不动,胆子真不是一般的肥。 保不齐这就是给刚才那些闹事的人撑腰的? 护卫自行脑补,脸色阴沉地向他们走去。 渐渐的,护卫们将苏州林氏围在了中间,包围圈越来越小。 林叔公和林族长强自镇定着,胆小的躲在他们身后,胆大的和他们站在一起,看着越围越近的护卫。 警惕地道:“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呵,”护卫气笑了:“特么还敢问老子想干什么,老子想弄死你,还能干什么?敢跑到王府门前闹事,简直活腻了。” 口气这么狂躁,把林氏一帮人震得心惊肉跳。 林叔公就觉得自己的喉咙好像被什么抓住了似的,憋得喘不过气来。 “我,我们,是来找王爷的。”林族长道。 “是,我们是来找王爷的。”林叔公也道。 一边说,一边捂着胸口难受起来。 憋气的感觉越来越严重,他的心里有些慌乱,一着急汗也冒出来了。 不行,他要吃药,要找大夫。 再晚就会出事。 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 快,他伸出手,想对护卫说一声:“大夫,大……” 呼吸急促,拖着长长的破风箱般的声音,眼看就要断掉似的让人揪心。 林族长一看不好,赶紧扶住叔公,大声对身后的子弟道:“快,快,叔公犯病了,快。” 只会说快,却忘了这里不是苏州,他们根本不知道到哪里找大夫。 他们连找大夫的银子都没有。 护卫看这俩老头演得还挺像,笑着嘲弄道:“演,使劲演,演得好了小爷有赏。” “哈哈哈哈。”其他护卫也大笑起来。 林族长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哀求道:“求求你们帮忙找个大夫来,他真的有病,憋气……” \"去你丫的,\"护卫们道:“给你脸了是不是,还演上瘾了。赶紧麻溜地滚蛋,再不滚小爷打你满地找牙。” 一边说一边伸过手去,将那个倒在地上喘粗气的老头领子一抓,随手扔了出去:“叫你再装。” 啪。 林叔公被扔到了两米开外,狠狠地掼倒在地上。 破风箱般的声音瞬间提高了八个分贝,只听见他狠狠地吸了一口气,就在所有人都等着他再把那口气呼出来的时候,他的头一歪,憋死过去了。 扔他的护卫顿时傻眼了。 敢情这老头是真的有病,不是在演戏。 坏了! 把人弄死了! 死在王府门前,出大事了! 北静王悄无声息地放下帘子,对易了容的夜沧道:“走。” 夜沧扬起马鞭,将缰绳轻轻一拉,“驾。” 马儿嘚嘚嘚地走了……? 第二百五十章 三百两 好在只是虚惊一场。 忠顺王府就有府医,府医一刻都没耽误地出来,拿着银针好一顿扎,林叔公苏醒了。 他得的是喘鸣症,刚才一时气短,憋了过去。 若不是府医救助及时,今天铁定就交代在这里了。 林氏族人抓住护卫伤人这个机会,不依不饶。 非让忠顺王府给个说法,更让忠顺王兑现承诺。 管家气急败坏,将林族长叫到另一边,恼怒道:“你想要银子,多少方法不能够,非得这么大张旗鼓,你要是悄悄的来,王爷给你也就给了,” “可是现在闹得动静这么大,王爷要是给你银子的话,岂不就是对外宣称自己给林如海家……”管家没有说下去。 就是给林如海家下套,惦记的都是林如海家的财产,但是这话不能说。 他说他的,林族长却有自己的小九九。 悄悄的来要钱? 真要是悄悄的来,王府里来个抵死不认,他找谁主持公道去。 来了趟京城,该得罪的都得罪的差不多了,到最后连回程的盘缠都没有,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好歹得把盘缠拿到手。 他不怕拿到银子以后忠顺王府找他们麻烦,毕竟王府也不想这件事情被所有人知道。 万一找他们麻烦,谁也不敢保证他们被惹急了的时候会不会将事情的真相说出去。 如今一群族人都过来,到王府要银子,他们对外说的是见王爷在公堂上仗义执言,觉得王爷宅心仁厚,所以想请王爷资助点回乡的盘缠。 就是这么简单。 都这样了你管家要是还吹毛求疵,那是你的问题,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拿钱! 管家看着林族长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连他现在都怀疑门外那一群闹事的人是林氏族人带来的。 话不投机半句多,管家恨恨地走了。 过了一会,从里面出来一个小厮,将林族长叫到门房里面。 再过了一会,林族长从里面出来,表情平静地走到族人面前,道:“咱们走。” 摸了摸袖袋里的银票,他的脸上火辣辣地疼。 刚才小厮拿出银票递给他,他刚要伸手去接,小厮一个巴掌拎过来,将他打懵了。 小厮说:“想要活命就赶紧滚,晚一天都让你们活不成,滚。” 说着,将银票往地上一扔,转身回去了。 林族长捡起银票一看,三百两银子,跟当初承诺的一万两差了十万八千里。 但是他不敢再进去讨要,三百两就三百两。 路上省着点花,回去应该就够了。 这京城就不是他们能来的地方,早知道不起那个贪念,也不至于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一朝错,步步错。 “走。”林族长内心颓唐,耷拉着脑袋,一副被人捏住死穴的模样,背着手在前面走。 身后一群人抬着林叔公,也是低头耷脑的样子,没有了在林府前厅时的嚣张模样。 深深的挫败感刺痛着他们的心。 自己的老祖有那么不光彩的过去,这下就是想到人家姐弟连面前去攀交情都攀不成了。 看看林如皓,苦了这么多年,现在一步登天。 说不眼红是假的,好羡慕。 忠顺王府门外那群等着闹事的人看见他们走了,猜测再也从王府拿不到好处,呼啦啦全都散开了。 王府的人告诉管家,果然林氏族人一走,那些乞丐们也都不见了。 管家最终坐实了这些人都是林氏族人找来的。 等到林氏族人到客栈拿上行礼,雇好马车,便将林叔公抬到车厢里,往运河码头驶去。 到了码头之后还得雇往苏州去是船,如果当天找不到就要在码头上住一晚了。 晚上。 码头水汽重,总有一种朦朦胧胧的感觉,就连天上的月亮都像蒙上了一层纱,看不清晰。 谈妥了回去的船,一行人终于可以放心地睡一觉了。 族长和叔公却待在屋子里,看着头顶的房梁发起了呆。 来时的意气风发和现在的如丧家之犬,使他们有一种说不出的挫败感。 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冥冥中的报应,当年老祖做事太绝,没想到有朝一日她的子孙要自动送上门来走绝路。 六个人,三百两,还不如来时他们自己带的银子多。 早知道是这么个结局,无论如何也不会把带来的钱都花光了。 现在可好,只有手里的这三百两。付了客栈的钱,又付了船老大的定金,剩下的可得仔细着花。 一个叔公喘鸣症,一个刺头被人揍得浑身都是伤,这俩人路上可千万不要犯病,不然还要给他们买药,哪里还看得起病呢? 唉! 林族长叹了口气,翻个身准备睡觉。 却觉得眼前一花,一个人影倏地落在自己面前,黑衣蒙面,在黑夜里很难辨认。 “什么人?”林族长翻身而起,大声喝道:“来人……呃” 一柄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冰凉的很。 他不敢出声了。 黑衣人看一眼林叔公,林叔公早就吓得捂住心口,一副马上要断气的模样,哪里还敢说话。 黑衣人笑了,对林族长道:“怎的,以为拿了银子就能走得了啊?” “你,你”林族长吓得全身哆嗦:“你想,想干什么?” “嘿,”黑衣人好像觉得这个问题很可笑,用刀拍了拍林族长的脸,道:“你说我想干什么?总不能这么晚过来找你喝茶的。” 林族长快被吓尿了,好歹在宗族里都拿他当个角,从来没被人这么恐吓过,更别说是用这种屈辱的姿势。 “有什么好商量,好商量,”他的语气带了点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卑微,对长刀贴在脸上带来的冰凉甚是恐惧,“大侠请坐下说话。” 伸伸手指向那一边的凳子,期望对方能把刀拿开。 黑衣人对他的提议连看都不看,不耐烦地道:“别特么废话,把银子拿出来。” 听到要银子,林族长几乎快要窒息了,总共就这么点银子,回去都不一定会够,天啊,这是要绝他们的路吗? 他哀求着道:“求大侠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求……”? 第二百五十一章 银子又被抢回去了 \"再特么啰嗦砍掉你的脑袋。\"黑衣人将刀往林族长的脖子上一紧,林族长只觉得脖子一疼,有一股热热的东西顺着脖子流了下来。 伸手一摸,手上顿时黏糊糊的。 尽管屋子里很暗,但是从窗户透过来的光还是能看清,他的手上全是血,那股血腥的味道直冲头顶。 林族长顿时想晕了。 然而黑衣人却不给他晕倒的机会,几乎是瞬间就又将刀贴在了他的脸上,声音阴狠地道:“还想再来一下吗?” “呜呜呜,呜呜呜,”一直在旁边喘不上来气的林叔公先吓哭了,“给他,快给他。” 喘几口气,接着道:“快给他,命要紧……” 再使劲喘几口,“命……要紧。” 听到他这么说,林族长将手上的血胡乱往被子上一擦,颤颤微微地伸进袖袋里,拿出剩下的银子。 黑衣人将银子抓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冷冷地问:“怎么只有这么点了?” 林族长也快哭了:“大侠,住客栈付了一些钱,还有乘船的定金,还有……” 门外传来了喵呜的声音,黑衣人一听,没等林族长把话说完,一把将银子塞到胸前。 低头的时候太忙乱,一不小心将脸上蒙着的面巾扯了下来,慌乱间一抬头,被林族长看见了他的模样。 林族长伸出手指,“你,你……” 你了半天也没敢说出他的身份,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黑衣人腾空跃起,从窗户飞了出去。 一时间屋子里没人敢说话。 直到过了好久,林叔公才小声问了句:“他走了吗?” 林族长没回答,又听了一会外面的动静,除了风声和虫鸣声,再无其他声响。 一个激灵,林族长像被针扎了一样跳了起来,猛地下了地,鞋子都顾不得穿便窜到窗户边,砰砰两下将窗户死死的关上。 这才像泄了气的皮球,瘫软在窗户底下。 黑衣人走了,林族长刚才看得清清楚楚,他是忠顺王府的一名护卫,林族长进去拿银子的时候看见过他。 没想到忠顺王表面把银子给了他,背后竟然派人来再把银子抢回去。 要不是他怕路上把银子弄丢,提前将银子分开放在好几个地方,他们就要饿死在路上了。 黑衣人从窗户跳出,和那只“喵呜”一起一路狂奔,终于在一片小树林里停了下来。 两个人对视一眼,突然就指着对方大笑起来。 那个被林族长认出来的护卫伸手,在脸上好一顿摩挲。 哧啦一下子,就见他的脸上突然揭起了一层皮,这层皮被慢慢撕下来,转眼间,眼前的护卫变成了另外一个年轻人。 而那个叫“喵呜”的人也将脸色的蒙面解开,竟然是漠北。 两人将东西塞进腰带里,漠北大咧咧地问:“的了多少银子?” 年轻人得意地一笑,道:“还没看,掂量着能有一二百两。” 主子说了,这些钱有多少算多少,都是他们的。 要不是漠北在外面叫他,他本来还打算再搜一搜的。 年轻人问:“你那边怎么这么快?听到你喵呜我便赶紧跳出来了,感觉都没过去多长时间。” 他们两个一到客栈便兵分两路,他负责去林族长那里拿银子,漠北去其他人那里搞破坏。 “我把他们的头发都剃了,当年他们的老祖做事太绝,没砍他们脑袋就算不错了,” “本来一个个睡的跟猪似的,结果我给最后那一个正剃头的时候,他放了个屁,差点没把我给臭死,” “气得老子一拳头砸在他肚子上,结果又给他砸出一个屁来,呕,不说了不说了,太特么臭了。” 漠北对着地上呕吐了几下,好容易过去那股子恶心劲,这才接着对年轻人道:“我这一砸,惊醒了好几个,” “要是真打起来咱还真不怕他们,但是主子说过不要把动静闹大,我就只好给你发暗号,撤了。” 抬头看一眼年轻人,漠北问道:“你呢?让他看见你的脸了吗?” “看见了,本来还可以更从容点让他看见,结果你这么快就发暗号,没办法只好凑合着装作不小心把蒙面掉下了。” 说完砸了一下嘴,好像对今天没能发挥演技而遗憾。 连个人说完话,各自撒了一泡尿,便往地上一顿,噌地一下子窜到了树上。 漠北喊道:“看谁先回去,输了的一两银子。” “好。”年轻人的声音已经渐渐飘远了。 话分两头说。 黛玉姐弟从府衙回到府中以后,先将林如皓安顿在前院,拨了小厮婆子过去照顾。 并请春伯派人去接他的家眷过来,然后便回内院了。 春伯将府里所有下人召集到一起,将林府小主子林言煦正式介绍给大家。 其实刚才在府衙里的时候,这个消息就已经飞遍京城各大府邸。 不管是等着看林府笑话的,还是真心为林如海无子而唏嘘的,都被这个消息惊得差点失手掉了茶盏。 林府下人买菜时听到这个消息,简直都要激动坏了,菜都顾不得拿便连滚带爬跑回了府里。 “大消息大消息,主子有儿子,咱们有小主子,咱们不用害怕了。” “什么?”其他人以为听错了,对那下人道:“你慢点说,你说什么?” 下人道:“刚才去买菜,外面的人都在传,说咱们主子有儿子,今年都八岁了。此时正和姑娘在一起对付苏州来的那帮讨债鬼,这事千真万确,是刚从府衙回来的人说的。” 厨房一个婆子恰好经过这里,听到这个消息顿时一惊:“天啊,那天紫鹃姑娘到厨房说给小主子准备饭菜,有人还说姑娘魔怔了,原来是真的呢。” “是真的,是真的。”买菜的下人一叠声地喊道。 “天啊,天啊。”其他人激动的快要晕倒了,“天啊,这是天大的好消息啊,这,这……” 担心了这么多天,今晚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自从主子病逝,他们就成天提心吊胆。 女子不能立户,这个家眼看就要散,将由宗族里的其他人过来接手。 这几天大家都在私底下议论,主子和姑娘对下人一向宽厚,大家都舍不得离开。 却又不知道接下来的新主子好不好伺候,更不知道新主子是继续留着他们,还是把他们发卖了。 有的人全家都在林府,如果被发卖,一家人岂不是要分离? 越议论心里越七上八下,总没有个安定的时候。 即使听到紫鹃去厨房说什么小主子之类的话,都没能打消掉他们心里的恐慌。 如今听到这个消息,很多人在心里默默感谢起了佛菩萨。 谢天谢地,他们主子自己有儿子,不用让连面都没见过的宗族之人过来接手了。 大家可以继续在这个府里待着,不用担心被发卖了。 阿弥陀佛,老天爷长眼啊!? 第二百五十二章 给小主子行礼 所有下人都聚集在院子里,听春伯对他们训话。 “主子宽厚,咱们自己得知足,得感恩。如今小主子归府,咱们的日子有了盼头。主子对咱们好,咱们该做的就是尽心尽力把主子伺候好,” “打今儿个起,府里的一切就算焕然一新了,大家该干什么的接着还干什么,谁要是敢趁主子年幼耍小手段,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底下的人赶紧齐声应道:“不敢。” “放心春伯,我们不会。” “是啊春伯,大家伙高兴着呢,感激还来不得,放心。” 春伯抬手,将底下的声音压住,接着道:“那就好,本该就是大家一条心,主子好,咱们才能好。还有件事情,主子让我征求大家的意见,” “老爷在铁槛寺停灵之后是要送回老家安葬的,如今府里要找几个回老家守陵的人,还有看守老宅的人,” “大家看谁想回老家和家人团聚的,或者不想在京城里待着的,这两天都可以过来找我,我会酌情安排好大家,” “守陵的人除了每个月的月钱翻倍,还可以在陵寝周围的祭田里自行种植作物,地里出产的东西都归守陵人所有,” “每年的四时节气,主子都会首先赏赐各种供应给守陵这边,一切都会按最好的条件来对待,这个大家可以放心。” 看了一眼四周,有人在斟酌,春伯也不着急。 姑娘说过,这种事情讲究个你情我愿,不用硬性指派。 如果实在没有人愿意回去也不怕,再从苏州当地买几个人就是,正好找到四房的后人了,可以请他们帮忙 大家在底下窃窃私语,期盼的目光一直盯着正厅门口。 姑娘和小主子都在里面,刚才还见到紫鹃姑娘出来接了一壶茶进去。 大家都很好奇小主子的模样,伸长了脖子,恨不得探进脑袋去瞅一眼。 今天的春伯也比较和气,没像往日那样训斥他们没有规矩,笑眯眯地看着大家着急。 有大胆的就催他了:“春伯,快请主子出来,我们都想给主子行个礼。” “是啊是啊春伯,我们都想给主子行礼,好着急。” 春伯笑了,骂道:“一群鬼东西,别说那么好听,什么着急给主子行礼,是着急想主子给你们发赏钱了?” “哈哈哈哈。” “哈哈哈,春伯,您这样说就不对了,您不能这么曲解我们迫切想见主子的心意,大家说对不对?” “对。”众人齐声答道。 春伯也笑了。 好久都没这么畅快,仿佛压在心底的石头一下子被掀开,瞬间轻松了许多。 黛玉对林言煦今天的言行大加称赞。 他能主动站出来对林如皓下跪道谢,并且能拉住林如皓的胳膊请他到府里居住,包括今天在那么多人面前,自豪地介绍自己林如海儿子的身份,都令黛玉满心满眼的感动。 越看自己的弟弟越喜欢的不行。 黛玉拉着弟弟的手从里面走了出来。 本来还在嘻哈大笑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 大家赶紧低下头,主子不发话,是不敢直瞪瞪地盯着主子看的。 “都抬起头来。”黛玉道。 众人抬起头来,眼前顿时一亮。 姑娘衣袂飘飘,像仙子一样。 哥儿玉树临风,气质出尘,小小年纪就给人感觉很是沉稳。 所谓三岁看到老,一看哥儿就知道长大以后定是一副好光景。 众人的心里顿时生腾起了浓浓的希望,日子有了盼头,谁的心里都充满欢喜。 心甘情愿的跪下,众人齐呼:“给主子请安。” 林言煦看了眼黛玉,黛玉鼓励地对着他笑。 记起刚才姐姐教会他的事情,便道:“都起来,今儿是个高兴的日子,每人赏银一两。以后的日子里只要大家齐心协力,好好做事,我不会亏待大家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众人的心情已经雀跃起来。 大部分人的月例银子最多也就是半吊钱,一两银子是他们两个月的月钱,而且是无差别都有。 高兴得恨不得欢呼。 众人齐声谢道:“谢主子赏。” “自当为主子效力。” “请主子放心。” 众人喊得激动万分,天上一群乌鸦也跟着呱呱直叫。 “主子,我们今天是不是也要加虫子?” “主子主子,你男人呢?” “呸,你这只鸟好不文雅,什么叫你男人,应该叫你爷们。” “呕,你特么真恶心,装什么文化鸟,老子就问你,爷们跟男人有什么区别?” “都别吵了,都别吵了,赶紧跟主子要虫子吃。” "就是就是,主子,今天我们也有赏?" “主子,要虫子!” 黛玉被它们吵得头都大了,当着一众下人的面又不好说什么,只得安静地站在那里,面带微笑,抚摸着眼前架子上的鹦鹉。 趁着用手帕捂嘴的时候,咬牙对鹦鹉道:“赶紧让它们闭嘴,晚上都到我院子去领虫子吃,谁要是再吵吵,一条虫子也不给。” 喳,喳喳! 鹦鹉赶紧引颈高歌,大声警告大家,跳着脚地让树上的鸟都闭嘴。 声音太尖利,下人们恨不得捂上耳朵。 主子这是养了些什么破鸟,叫声都那么难听不说,还会偷肉吃。 要不是主子严令不许抓它们,早把它们鸟过拔毛了。 主仆相见就这样结束了,从今晚起,林言煦就要住到以前林如海的院子里去。 那是整个林府的的中枢,府里所有的命令都从那里发出,主屋,书房,密室,都有了它新的主人。 林如海已经不是一个名字,而是太孙左膀右臂的代号。 林言煦的使命不仅仅是林如海的儿子,还是太上皇为太孙预备下的后备力量的一份子。 所以即便是林如海死了,太上皇依旧将春伯留在林府。 林如海的儿子这个角色非同小可,不管怎么说,林言煦通过了太上皇和北静王的考核。 他要接受的学习不光是简单的当家作主,还有文治武功,忠心治国,辅佐君王。 从现在开始培养他,他和太孙之间的联系才会更深,用着更放心。 林如海去世带来的震撼就这样平息了。 查找下毒之人的事情挪到了私底下。 第二百五十三章 故友相逢 北静王进宫探望太上皇去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宣布了自己和黛玉的婚事,他总得去和太上皇交代一声。 他的那点子小私心,太上皇一眼就能看穿,这次他先斩后奏,还不知道太上皇会怎样消遣他呢。 黛玉带着林言煦去了自己的院子。 今天没有其他事情,便想让他熟悉一下府里的布局,明天还要带他去贾府给众人见礼。 想到今天北静王将婚约的事情说出去,她的心里就说不出的烦恼。 刚进院子,湘云的丫头从那边走了过来:“林姑娘,我家姑娘被侯姑娘和萧姑娘请过去了,留下话说大家想认识一下哥儿,改天要到咱们府里来正式见一下。” 黛玉点头表示知道。 正说着话呢,转眼就不见了林言煦,只听得屋后野狼木屋那里传来了令人惊恐的狼嚎声。 黛玉暗叫一声不好,脸色瞬间吓得惨白。 林言煦没见过野狼,野狼也不知道他是府里的小主子,铁定把他当作陌生人了。 可千万不要伤着他。 黛玉心急如焚,什么也顾不得了,提起裙摆就往后院跑去。 没等转过拐角,就听见后院传来哈哈哈的大笑声,接着,又是一声小狼的嚎叫,声音高亢而欢乐。 黛玉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 小狼竟然和林言煦抱着滚在了地上的草坪上,林言煦笑得嘴巴都咧到耳朵后了,而小狼则伸出舌头,舔舐着林言煦的脸庞,两只耳朵使劲往后拉开,拿着脑袋就往林言煦的怀里拱啊拱。 老狼眯着眼睛,看得出它也很高兴,对黛玉道:“这是我们在山上的时候,经常陪我儿子一起玩的孩子。” “啊?”这下连黛玉都觉得不可思议了。 天下还能不能有比这个更巧合的事情了? 弟弟竟然就是当初猎户说的那个孤儿。 当初从猎户手里买野狼的时候,猎户说有个孤儿经常和小狼一起玩,大狼为了感谢孤儿,还会抓野鸡野兔的送给孤儿。 做梦都想不到说的就是林言煦。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黛玉不由得在心里感叹,何谓命运,这不就是吗? 林言煦和小狼玩了好一会,才站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土,蹦跳地跑到黛玉面前,高兴地道:“长姐,它们怎么到你这里来了,” “它们是我在山上认识的朋友,老狼帮我打退过好多次豹子和蛇的攻击,那个时候小狼才这么大点,”他伸出手,比量了一尺多的长短,接着道:“没想到它现在都长这么大了,” “刚才我还以为认错了呢,我太高兴了长姐,好高兴好高兴。”他说不出更多的词语,走近两步抱住长姐的腰,将脸贴在长姐的身上蹭了蹭。 小狼见了,也跑过来,站起来伸出爪子,学着他的样子抱住黛玉,把嘴巴往黛玉的身上蹭了蹭。 黛玉没好气地拍拍小狼的嘴巴,嫌弃地道:“衣服都蹭脏了,是不是又偷吃了。” 这满嘴的油,一看就是吃出来的。 最近活动少,加上喂的好,小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胖了起来,身子圆滚滚的,走起来像个小猪崽子,都快要滚不动了。 老狼一直眯缝着眼睛,脸上露出的是慈母般的笑,它把林言煦也当作自己的孩子一样疼。 黛玉对林言煦道:“我是从猎人手里买的它们俩,真没想到你们竟然认识,你不害怕它们吗?” “不怕,”林言煦道:“我上山找吃的,不小心掉到了陷阱里,是老狼想办法把我救上来的,它不但不咬我,还扔了条鸡腿给我吃,” “从那以后我就经常上山去看望它们俩,那次小狼被猎人的夹子夹伤了腿,老狼急得直转圈圈,也不知道它怎样就想到了我,” “偷偷跑到山脚下找到我,咬着我的裤脚往山上拖。我没见到小狼就猜到是小狼出事了,赶紧随它爬到山上一看,果然小狼的腿已经被夹得血肉模糊,” “我费了好大的劲才将夹子掰开,掰开以后见小狼的腿都被夹断了,我又不会接骨,便安抚了几句下山去找大夫。问明白了怎样给狗接骨,我又回山上去找它们想给小狼接一下腿,” “结果,就再也找不到它们了。后来听山下村子里的人说它们俩被猎人抓走了,我难过了好长时间,经常到原来的地方去等着它们,” “本来已经不抱希望了,没想到会在咱们自己家里看见它们,而且它们过的还这么好。长姐,它们是你救的吗?你真好长姐,谢谢你,” “我,我替它们高兴。”说到最后他的嗓音竟然哽咽了,足见他对狼母子的感情是真的深。 毕竟小小年纪的他为了活下去而拼命挣扎的时候,帮助他活下来的是狼母子,带给他温暖和快乐的也是狼母子。 黛玉突然灵机一动,对林言煦道:“既然是老相识,不如以后就把它们弄到你的院子里去,后院养狼毕竟不是那么回事,有的丫头到现在见到它们都能吓哭,” “你那里来来往往的都是男子,不会出现这种被吓哭的情况。再者,有它们守护着你我也放心。你可知道,为父亲送灵去寺庙那晚,府里进了贼寇,” “幸亏它们把贼寇吓跑,府里才安然无恙。它们现在不仅仅是狼,更是我们的家人。你和它们感情这么深,我相信你会对它们好的。” 黛玉说话的时候,不光林言煦在听,狼母子也竖起耳朵在听。 当听到黛玉把它们送给林言煦的时候,老狼和小狼的脸上都露出欣喜的笑容,嘴巴和耳朵都拉到了后头,一副狗腿子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两只二哈。 林言煦自然是一万个愿意,连声说着感谢的话,人已经欢跳着将小狼又抱了起来,三下两下将老狼腿上的链子打开,道了句:“在我那里就不用栓这劳什子了,爱往哪跑往哪跑,只要别咬人就行?能做到吗?” 他认真地对小狼说,以为小狼听不懂,说完自己便笑了,“说你也听不懂,没事,我慢慢教你就行。” 就听黛玉在他身后淡淡地道:“它们能听懂你说话,是你听不懂它们,不信你试试。” 林言煦有些疑惑地回头看了眼长姐,见黛玉正鼓励地看着他,示意他试探一下。 于是他回头,盯着小狼看了一会,尽管还是不太相信,但他还是对小狼说道:“一会我说话,你听懂了就抬这只手。” 他指了指小狼的右爪。 又道:“要是听不懂就抬另一只手。” 然后又指了指小狼的左爪。 小狼眨眨眼睛,安心地看着他。 第二百五十四章 只有她配当我的王妃 就听林言煦对小狼说道:“你一会要搬到我住的院子里去了,听懂了吗?” 小狼笑着咧开嘴,抬了抬右爪。 林言煦一怔,这是真的听懂了吗? 他压着狂喜的心情,又试探着小声问道:“到了我那里可以不用栓脚链子,只要你答应不咬人,明白吗?” 小狼抬了抬右爪,表示听懂了。 至于咬不咬人,它没弄明白,一会要问问狼娘。 林言煦已经激动地快要跳起来,但他还是强忍住,为了更确认些,便再多试一次,于是又道:“唧唧复唧唧。” 小狼一怔,什么意思? 鸡鸡不鸡鸡? 不给吃鸡? 还是…… 没听懂。 小狼缓缓的抬起了左爪。 林言煦的心都要跳出胸腔,一下子蹦了起来,叫道:“天啊天啊,长姐,它真的能听懂我说话!真的能听懂我说话!这下好了!我可以和它们说话,它们会听从我的指令。对不对长姐?对不对?” 黛玉微笑地看着他,道:“对。” 林言煦转脸,对着小狼:“起来跟我走一圈。” 小狼腾地从地上爬起,走到他的身边,侧仰着脸看他。 林言煦道:“咱们去院子里巡视一圈,你紧跟着我,不要吓到别人,能做到就点点头。” 小狼点点头。 黛玉和老狼只看着笑,不说话。 眼前就是两个欢快的孩子,且让他们乐一会子。 皇宫,洪寿宫。 北静王站在太上皇身后,轻轻为他按摩着肩膀。 隔天不过来,就发现太上皇憔悴的越发厉害了。 看到父皇精神不振,北静王心疼地很,道:“实在不行,父皇还是搬回林府。” 刚说完这话,就被太上皇一个巴掌拍在了手上。 太上皇没好气地道:“还不是你,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订婚那点子事。现在好了,你把目光都引到她的身上了,” “本来那府里还算清净,没有乱七八糟插进去的探子。如今你这么一弄,过不了几天她那里也别想安稳了,孤要是这个时候过去,岂不是添乱,” “孤已经命李德昌为他安排人了,等把人安排好再过去也不迟。你说说你,都经历这么多事了,怎的还跟个毛头小伙子似的沉不住气呢?没什么事赶紧滚蛋,省的孤看见你就想打人。” 北静王闷声笑了一下,“你现在还有砍人的力气吗?” “你,”太上皇刚想骂人,结果喉咙一痒,便拼命地咳嗽了起来。 北静王赶紧为他轻轻抚着背,顺势将内力灌入他的体内,一股暖流缓缓经过肺腑,太上皇瞬间觉得舒服了许多。 接过常公公端来的茶,北静王喂太上皇喝了一口,这才慢慢地对太上皇道:“父皇别着急,您慢慢听我说,” “关于林姑娘这件事情,儿子原先想的是保护她和林如海,有些事不着急公开。但是林如海一死,儿子突然就觉得小心过了头,反而掣肘了保护她的力度,” “说起来也是太在意的缘故,儿子都恨不得把她藏得严严实实的。结果呢,照样没耽误别人去害他们。今日他们害的是林如海,谁又敢肯定明日会不会害她,” “林如海尸骨未寒就已经有人过来和她打擂台了,如果儿子还像以前那样不声不响,她这次肯定会被人狠狠地咬一块肉下来,” “既然公开不公开都没阻挡他们算计林家的心思,那儿子何不大大方方地告诉所有人,林姑娘是我的人,以后由我来保护她,名正言顺,也不会让人背后说她的闲话。” 北静王一边说话,一边为太上皇捏着肩膀。 太上皇受用地眯着眼睛,静静地听他讲,“儿子在遇见她之前,从来没有过和一个女子共度一生的想法。那个时候满脑子想的都是帮父皇完成心愿,并且找到大哥的孩子,” “直到遇见她之后,她和其他女子不一样,她不怕儿子王爷的身份,也不循规蹈矩,自己有自己的想法,很特别,不知不觉的儿子就放不下她了。” 他好像想到了什么,自己便笑了起来,“父皇的儿子不是孬种,喜欢就喜欢了,放不下就不放了。这辈子除了她,别人都不能叫北静王妃。” 一时间,父子二人竟都没有人说话。 阳光从外面照进来,屋子里有些热,太上皇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北静王悄声吩咐常公公去拿冰过来,常公公摆了摆手,轻轻地道:“太上皇不让用冰,他总说身上觉得冷,晚上睡觉盖被子,露出脚来脚都冰凉。” “唉,林如海这一走啊,太上皇的身子一下子垮了,就好像被抽走了全身力气似的,干什么都打不起精神来。” 北静王听常公公絮絮叨叨,疑惑地回头看了眼父皇,脑子里瞬忽闪过什么东西,却又没有抓住。 直到他离开的时候,太上皇依旧睡得很沉。 听常公公说最近太上皇晨昏颠倒,晚上睡不着白天睡不醒的,北静王叮嘱他好好伺候,为太上皇盖了盖被子便离开了。 他得找黛玉说一下,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情形有些不太对劲,如果可以的话,改天得带黛玉到宫里来为父皇看一下。 想到这里他又怔住了。 黛玉带丧,不能进宫。 万一被有心人抓住了把柄咬着不放,反而会引来事端。 他的心里禁不住又沉了沉。 出得宫来,翻身上马,还没等他策马呢,忠顺王从那边过来了。 忠顺王的身边跟着汤显淙,二人一见北静王,便都将马停住了。 汤显淙赶紧从马上下来,对北静王一拱手,道:“见过王爷。” 北静王“嗯”了一声,扬起马鞭就要走,忠顺王将他喊住了,“你小子可以啊,不声不响就捞了条大鱼,什么时候勾搭上林如海女儿的?连婚约都定下了,保密工作做的不错嘛。” 阴阳怪气的表情和语气听得汤显淙心惊胆战,赶紧悄悄往后面移了两步,生怕被殃及池鱼。 北静王冷冷地看了眼忠顺王,就在汤显淙以为他要动怒的时候,他却突然笑了。 阳光下的笑容像箭一样射进忠顺王的心里,刺激得他牙齿都快咬碎了。 第二百五十五章 忠顺王被弹劾 将马掉了个头,北静王绕着忠顺王转了两圈,嘲笑道:“眼红是?啧啧,眼红也没办法,该是我的就是我的,谁也弄不走,” “可惜啊,有的人机关算尽白费工夫,丢了夫人又折兵,气急败坏了?” 说着,手里的马鞭好心地伸向忠顺王的马,只轻轻一戳,那马就像被什么扎了屁股似的猛地往前窜了出去。 忠顺王被带得往后一仰,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只来得及紧紧地抓住缰绳,马儿便像离弦的箭,嗖地没影了。 北静王哈哈大笑,笑毕,嘴角挑起一抹嘲讽,悠哉悠哉地往手上甩了两下马鞭,摇头叹息道:“连自己骑的马都压不住,看得出王兄老了。” 然后,边摇头边叹息地夹了一下马肚子,慢慢悠悠地走远了。 谁也不知道他往马鞭里夹了一根软针,软针上淬了能让人发狂的毒,今日只是轻轻扎了忠顺王的马一下,算是对他最近算计黛玉的报答。 汤显淙的冷汗都下来了,赶紧命宫门口的禁卫军去追赶忠顺王,自己一时站在当地,吓得脚都软了。 从先太子走后北静王就萎顿至极,时间久得大家几乎都忘了他曾经是出了名的混不吝。 今日突然来这么一出,倒叫人猛地想起了他的这些脾性。 他这是要干什么? 物极必反吗? 是不是因为最近针对他们的动作太大,让他有所察觉了呢? 直到过了好一会,忠顺王才在禁卫军的保护下骑着另一匹马赶了回来。 汤显淙赶紧迎了上去,将马拉停,伸手扶着他从马上下来,关切地问:“王爷没事?啊?您没事?” 忠顺王摇了摇头,“没事,马被他扎了一下,受不得痛才跑的,我没事。” 说是这样说,走起路来的时候却见他的脚有些歪斜,汤显淙关心地看了他一眼。 忠顺王悻悻的道:“路上为了躲避孩子使劲拉缰绳,结果马歪倒了,压了我的脚。幸亏禁卫军过去,否则今天还真不一定能及时赶回来。皇上还在御书房等着我们呢,快走。” 然后伸手扶着汤显淙的胳膊,一脚一崴的往里走去。 哪里是为了躲避孩子? 是他的马不听指挥,眼看着就要跳到湖里去。他只得从马上一跃而下想躲开。 谁料到许久不曾练功,身手有些迟钝,一时没刹住结果自己崴了脚。 如今这一走一崴的,没过一会就痛的受不了了,忠顺王忍不住嘶嘶地抽了两声。 汤显淙一看干脆将他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两个人走了好一会才到御书房。 门前,胡公公正着急地等在那里,老远一看他们俩搭肩搂背的过来,忠顺王还一瘸一拐的,不由得一楞:“王爷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皇上等急了?”忠顺王问道。 “是啊,刚才问了好几遍您怎么还没来,这……”胡公公指了指忠顺王的脚,道:“真的不要紧吗?要不要老奴去请位太医过来替您看一看?” “好,那就劳烦公公了。” “哎哟王爷不客气,老奴这就去请。” 胡公公将御书房的门打开,看着他们进去,又把门关上,转身招呼了一名小公公过来吩咐了几句,小公公便向太医院跑去。 皇上坐在御书房里批折子,抬头见他们两人进来,刚要责问为什么来的这么晚,就见忠顺王的胳膊搭在汤显淙身上,汤显淙被压得脸都憋成了紫红色。 而忠顺王的一条腿好像受了伤,连落地都不敢落。 “这是怎么了?受伤了派个人来说一声就是,何必非得进来?” 皇上道。 忠顺王在汤显淙的搀扶下行了个礼,道:“皇上召见哪能不来?再说臣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都走到宫门口了,遇见北静王说了没两句话,” “他竟然用针扎臣的马屁股,马儿瞬间吃痛撒腿就跑。一不小心就把臣从马上摔了下来,崴了脚,然后就这样了。” 皇上看着忠顺王,没说话,眼睛微微眯起来,让人看不到他心里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皇上摇头笑了笑,对他们道:“赐座。” “谢皇上。” 汤显淙扶着忠顺王,在下首的椅子上坐下,然后自己站在一边,擦了擦额头的汗。 皇上将桌上的折子扔给忠顺王,道:“你看一下这个,这是萧首辅今天呈给朕的,御史台有人弹劾你,说你最近又抢了一个民女,是有这么回事吗?” 忠顺王一怔,道:“这怎么可能?皇兄……皇上可千万别听他们胡说,臣要是真有心想迎个人进府,直接上门求就是,” “凭臣的身份又不是求不来,何必非要用抢的?这又是谁见不得臣好,想陷臣于不仁不义,请皇上明鉴。” “嗯,”皇上点了点头,道:“是啊,直接上门求就是,何必非要用抢的?可要是这女子不是为你自己求的,而是为世子求的呢?” 毕竟,忠顺王府世子不能人道,可是京城里人人都知道的秘密。 有个这样的毛病,家世再好又有什么用?谁家的女子会嫁给一个太监一样的男子,这不是进门就当活寡的吗? 更何况外面都在传忠顺王世子十分变态,娶回去的女子不好好对待,反而变着法的折腾人家。 已经在他手里死了好几个了,听听都让人害怕,如今忠顺王府就是出再多的彩礼,都很难找到愿意嫁进门的女子。 而用抢这种手段,即使不是忠顺王本人做的,也是世子做的,这件事怎么都和忠顺王府脱不了干系。 到了被人弹劾的地步,可见是有人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皇上低头看折子,许久听不到忠顺王的回答,不禁抬眼看了一下,皱眉道:“为什么不回答?若是为世子抢的呢?” 忠顺王垂下脑袋,沉痛地道:“臣,教子无方。” 他早就听到过风声,说儿子欺男霸女,抢了好几个姑娘,那些人家说要到京兆府衙门去告他家。 他没当回事,不过也训了儿子一顿,让他收敛一些。 奈何儿子自从出事以后性情大变,有时候就连他的话都不听,他只好派人去给那些人家赔银子,说好话,总之想尽办法不让他们把事情闹大。 特么的,竟然还有人不知死活,还告到了御史那里。 “怎的,世子的伤确实治不好了吗?”忠顺王正在思忖,就听见皇上问他话。 赶紧躬身答道:“唉,臣福薄,只有这一个儿子,还被人断了根本,臣不知道找了多少名医,都说……” 都说让他再想办法重新生个儿子。 可是那么多姬妾,竟然一个有身孕的都没有,连他自己都绝望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 问题出在药丸上 胡公公进来,禀告道:“皇上,御医来了,在门外候着。” “让他进来给忠顺王看看。” “是。” 御医进来了,忠顺王的脚已经肿胀了起来。御医蹲在脚下仔细看,眼见着脚踝位置变得肿亮,拱手对忠顺王道:“王爷这是扭伤了,需得静养一些日子……” 只是扭伤,好在没伤到筋骨。 御医为忠顺王上了药之后就离开了,皇上接着道:“回去管管家里人,你不要以为这是小事情。都闹到被御史弹劾的地步了,不给个说法总归是过不去的,” “你自己琢磨一下该怎么处理,拿出个章程出来。御史台那边得能交代过去,家里面你也得想办法压得住,不然总这个样子怎么能行?” “这次弹劾你强抢民女,下次能不能弹劾你其他事情?难道每次都让朕帮你遮掩吗?好歹把家里人管好,别在这个节骨眼上闹出事端来。” 皇上的语气很平淡,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在里面。 林如海死了,太上皇也已经回宫,太孙依旧没有找到。 他曾得到密报称太孙出现在安南,不过后来被几个戴着面具的神秘人带走了,至于去了哪里还不知道。 这几天他一直在考虑那几个神秘人的身份,把能想到的人都想到了,最终也没想出来会是谁。 首先能排除的就是北静王,他从头到尾都在京都,在府里。 府里的几个侧妃都能证实这件事情。 说他一会对她们宠溺有加,一会又对她们冷的像块冰疙瘩。 就像他今天不知道抽的哪门子风,拿针去扎忠顺王的马屁股一样,净干一些荒诞不经的事情。 看起来是彻底的自暴自弃,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怎么想他了。 可见带走太孙这件事还真和他无关。 除了北静王还有太上皇,太上皇一直在林府里住着,若是他的人将太孙带走,他们肯定会见面。 但是据忠顺王派去监视的人说,林府里一切照旧,从没见过什么太孙什么太子的。 太上皇也从没出门。 只有林黛玉和一帮姑娘家进进出出,倒腾了好多药材,再把药材制成药膏药丸,摆在新开的药堂里往外卖。 这么说来,太孙也不是太上皇带走的。 更何况忠顺王还在林如海送灵去铁槛寺那晚派人潜入林府,想去搜检一下太上皇住过的地方,看看会不会找到与太孙相关的痕迹。 结果一到林府就被野狼发现并且追赶,什么也没搜到不说,去的人还全军覆没。 这几天忠顺王府接二连三地被人弹劾,民间的口碑相当不好。尤其那个王府世子,再这样下去,不光他的世子之位保不住,就是忠顺王也得跟着背黑锅。 这对皇上的布局十分的不利,皇上十分不满意。 今天当面提醒他让他注意,再这样下去,皇上一点都不介意替他除掉那个废物世子。 御书房里的人垂头丧气,一时间气氛变得十分压抑。 北静王的心情却变得意气风发,从宫里带出来的郁闷一扫而光,想象一下忠顺王吃瘪的模样他就想大笑。 不错,弹劾忠顺王世子的折子就是他促使萧首辅去做的。 忠顺王不是弄了几个人天天盯着林府盯着黛玉吗? 他就给忠顺王府找点麻烦,让他们自顾不暇,让他们乱一下阵脚。 这是他对他们的回报。 …… 翌日一大早。 黛玉便和湘云带着林言煦到了贾府,正正式式地来拜见贾母和其他各位长辈。 贾母一看见林言煦就喜欢的不行,尤其是看见他和黛玉之间处的像亲姐弟一样,顿时放了心。 不过,她依旧坚持等贾妃省亲之后,就把黛玉和湘云接回到自己身边来住。她说女娃儿家越发大了,家里没个正经女眷长辈,是会被人说闲话的。 三春她们都围着林言煦看稀奇,还拉着宝玉过来一起看,笑着说宝玉不如林言煦好看。 宝玉笑得很勉强,惜春还以为他是因为别人说林言煦比他好所以不高兴了,便哄他道:“大家开玩笑呢,你也一样好”。 宝玉连忙摆手,解释道:“我不是,我不是……” 偷偷看一眼黛玉,见她面若桃花,正笑得灿烂迷人。 想到她和北静王的事,宝玉的心里突然一痛,顿时觉得连呼吸都不敢用力了一样,难受的紧。 王夫人突然来了一句:“外甥女的嘴巴可真够严实啊,和北静王定亲这么大的事情竟然一点口风都不露,我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了。” “不知道怎么说就别说,”贾母听见她说话的腔调就憎恶,很毫不客气地道:“这件事我知道,她父亲知道,男方那边的太上皇也知道,怎么的?这些人的分量还不够吗?还需要向你禀报一声吗?” “我,我,”王夫人被贾母呛白了一场,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讪讪地道:“儿媳没有其他意思,请老太太明鉴。” “那你是什么意思?”贾母毫不客气地问:“不对外宣称自然有不对外宣称的道理,这事只要我们三位长辈同意,就没有别人说闲话的份,” “你们这做人家舅母做人家长辈的,别人说她的闲话尚且还得护着呢,更不用说自己阴阳怪气了。这件事既然已经公开了,以后谁也别说什么保密不保密的话了,” “真要说起来,保密也是太上皇他老人家让保密的,谁还敢去指责太上皇有所隐瞒不成?” 王夫人和邢夫人站在地下,一声也不敢吭。 其他人也不敢出声,林言煦紧张地握着黛玉的手,连大气都不敢喘了。 黛玉摸摸他的头,示意他不要害怕。 这就是她不喜欢到贾府的原因。 总有不喜欢她的人,也有她不喜欢的人,心里很烦。 不过这次过来,她除了带林言煦来给大家行礼外,还要将她为贾母做的养生药丸检查一遍。 父亲之所以中毒,问题就出在每日用的药丸里。 这种药丸每天三次都要服用,为了让父亲当值的时候也别落下吃药,她还特意为父亲准备了一个能放在荷包里的小小瓶子。 里面装着她为父亲做的药丸,随时都可以服用。 第二百五十七章 风寒药莫名大卖 林如海中毒那天,正好在衙门当值。 晚饭随便用了点东西他就歇下了,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总觉得心里慌的难受,以为是累得。 便坐起来,让小厮拿过随身药丸来服上两颗,接着又躺下了。 过了没有多久,小厮听见里面动静不对赶紧冲了进去,就发现他已经口鼻流血,四肢抽搐着,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幸亏小厮机灵,喊人进去的时候顺便把他吃过的东西,不管是药还是茶末子,统统都收集了起来。 先是找了就近的大夫,同时抓紧去请御医,等到把御医过来诊治时,林如海已经失去了意识。 是御医建议赶快回林府找黛玉诊治的,因为那个时候御医们将所有的方法都试过了,除了寄希望于黛玉,其他任何希望都没有了。 这些都是后来春伯告诉黛玉的。 黛玉也将父亲吃过的药和喝过的茶末子都将化验过了,药丸被人动了手脚。 里面有几颗带朱砂的,还有一颗带鸩毒的。 过了这么久黛玉早就分析明白了,药丸里的朱砂是平日里就被换上的,为的是将父亲的身体伤害到被风一吹就倒的程度。 而彻底将父亲毒倒的则是带鸩毒的药丸,是父亲当值那天,现被人放进他的药瓶子里的。 为了增加中毒概率,他们放了不止一颗,所以,瓶子里还剩余了一颗。 分析出这些事情的不光有黛玉,还有北静王。 他还特意去了林如海当值时住过的屋子,在窗户外边发现了几个陌生的脚印。 按理说有脚印不算什么稀奇,但奇怪的是那几个脚印不仅在窗户外边,还在窗户台上踩过。 这可就不对劲了。 尤其那脚印还是练武之人的鞋子留下的,按照落在窗台上的痕迹来看,落脚的时候用了轻功。 用轻功的目的无非就是怕被屋子里的人发现。 那就肯定不会是中毒之后的事情,中毒之后人来人往,就是一只猫躲在窗台上也是会被人看见的。 由此可见,这人是在林如海中毒之前跳上窗子。如此的鬼鬼祟祟,定是和当天往林如海药瓶子里放鸩毒的人有关,保不齐就是放鸩毒的人。 北静王把这些信息都告诉过黛玉,让她心里也有点数,黛玉当时就建议他们将太上皇吃着的药丸都拿过来检查了一遍。 今天到贾府来,黛玉也是要把贾母的药丸检查一遍的。 长期服用她做的养生丸的人也就这几个了。 检查过之后,她便叮嘱鸳鸯务必要做到丸药不离身,不要给叵测之人任何换药的机会。 而且,在老太太用药这件事情上,谁都不要相信,包括太太们。 鸳鸯见她说的严肃,当即也郑重地点头承诺,绝不会令药丸出一点差错,请黛玉放心。 就在两个人低声私语的时候,薛姨妈带着宝钗也过来了。 自从薛蟠做了那一出丢脸的事之后,薛姨妈都有好长时间没到贾母这里来,对外说是被薛蟠气病了,实际上是怕被人议论。 今天趁着给林言煦送见面礼的由头过贾府这边来,贾母还真不好说什么,就连黛玉和林言煦也一再地感谢她和宝钗的厚爱,拜了再拜。 屋子里“其乐融融”,只有宝玉的心情从头到尾都很难受。 眼神不由自主地总往黛玉身上瞟去,哪怕是宝钗过来了,他也没有多看一眼。 而是整颗心都扑在黛玉的身上,越想越难过,越想越难过,低落的情绪让人一眼就能看透。 王夫人气得牙根都疼了,当着老太君的面还不敢说什么,只在心里把黛玉骂了又骂。 真是个害人的妖精! 想到省亲之后老太君要把黛玉接进府来住,她的头就疼开了。 吃过饭之后黛玉便和湘云带着林言煦回了林府。 她得回去为药堂准备药了。 这几天药堂里不知道怎么回事,风寒药卖的特别好。 而且每天一打开药箱,药箱里都是满满的各种清瘟胶囊和什么宣肺败毒的中药。 问过坐堂的大夫,大夫说病人的症状都是咳嗽胸闷,有的还带发烧。 这种现象越来越严重,每天来买药的人翻着番的增长,不得不让黛玉提高了警惕。 按理说现在正是最热的时候,不应该这么多得风寒的才对,可偏偏这场病如此的来势汹汹,让人防不胜防。 刚下马车,春伯便已经等在门口,一见黛玉姐弟,春伯赶紧行礼道:“见过姑娘,见过少爷。” 说着还伸出胳膊去,想将林言煦从马车上抱下来。 哪知道林言煦噌地一下子从马车跳到了地上,转过头来又对黛玉道:“长姐,你摁着我的肩头下来,我保证跌不着你。” 他做孤儿的时候成天在山上爬上爬下,下个马车怎么还用别人搀扶? 春伯含笑看着姐弟俩,弓着腰跟在身后往府里走,对黛玉道:“姑娘,太上皇安排了几个人进府,防备有人动咱们的歪脑筋,” “老奴已经将这些人分派到了各处,还有两个是太上皇指定到少爷身边保护的。一个叫南星,一个叫夜震,夜震是太上皇身边夜侍卫长的儿子,老奴特来跟姑娘禀告一声。” 黛玉停住脚步,夜震? 没等她说什么,就听见头顶传来夜阑惊喜的声音:“我三弟从山上下来了?他在哪里?我去见见他。” 他不说话黛玉差点都忘了北静王安排的这两个人,成天跟在她的身后,来无影去无踪的,连点动静都没有。 这冷不丁地一开口,别人还好说,倒是把林言煦给吓了一大跳。 抬头四处观望的时候,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不禁疑惑地问黛玉:“长姐,刚才是不是有人在我们上方说话了?” 黛玉笑而不语。 春伯跟上林言煦的步子,躬身说道:“少爷没听错,他们是姑娘的暗卫。今儿个太上皇派过来保护您的这两位也是您的暗卫,” “不管您以后去哪里,他们都会跟在您的身后保护您,除了您之外,其他人根本就不会发现他们的行踪。” 林言煦很新奇,认认真真地听春伯讲话,不时地抬头看看周围,还真就看不到夜阑等人的行踪,心里便越发地好奇起来,拉着春伯的手问个不停。? 第二百五十八章 北静王脸上有口脂 黛玉回院子去备药了,林言煦的暗卫她没有去见,知道这是太上皇为弟弟安排过来的,这才意识到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太上皇的消息了。 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在宫里住的可还舒服? 毕竟他当初搬到林府来的时候,说是因为在宫里全身都不自在才出来的。 要不是父亲出了事,太上皇根本就不可能搬回宫里去住。 突然,黛玉的脑子里猛地炸了一下,一个念头倏地闪了出来。 父亲死了,太上皇不方便继续住在林府里,必须回宫居住。 这两者之间会不会有联系? 这个念头一旦在头脑中生成,便如扎了根的树一样,越扎越深。 连耽误都没耽误,黛玉赶紧吩咐紫鹃纸笔伺候,坐下来写了一封信。 写好之后便命紫鹃把夜阑叫过来,她有话要说。 紫鹃打开窗户,对着树上喊了声:“过来,有事找你们。” 唰! 夜阑一下子出现在窗边,问道:“什么事?” 紫鹃吓得差点关了窗子,“你要吓死人啊?出来连点动静都没有。” 夜阑挠挠头发,怪不得都说女人麻烦,明明是她喊自己出来的,结果还骂人。 “找我什么事?”又问。 紫鹃没好气,道:“我们姑娘有话要说。” 黛玉走到窗边,紫鹃往一旁让了让,黛玉便对夜阑道:“我这里有一封很重要的信,你给王爷送去,要快。” 说着便把信递给夜阑,夜阑将信往怀里一塞,抱拳说了句:“姑娘放心。” 然后转身。 唰的一下。 人又不见了。 那封信里写的是黛玉对父亲之死的猜测。 她怀疑此事与太上皇回宫有关,只是她想象不出太上皇回宫会对谁最有利。 她不懂,但是她相信北静王肯定会懂,也肯定会从各种蛛丝马迹里分析一下所有的可能性。 送完信之后黛玉进了自己的小药房,把门一关便不许人打扰了。 她要在里面整理药堂里需要的药材,还有药箱里突然冒出来的这么多风寒药,又是换药盒又是重新包,委实忙的晕头转向,一时间都忙忘了时辰。 直到紫鹃过来招呼她吃饭,这才发现外面已经是晚霞漫天。、 晚饭端上桌,黛玉手里夹着一只蒸饺发了呆。 药箱里的风寒药越冒越多,每当她将满满一箱的药拿光之后合上药箱,再重新打开的时候,里面便又是满满一箱的药。 这种现象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 自从药箱有了自动预警的功能,黛玉对它出现的药物也多少有了预感。 药箱里的风寒药物这么多,而且药堂里买风寒药的人也这么多,这一切难道都是在提醒她,最近要有大的流感出现吗? 正百思不得其解时,就听见珠帘一响,北静王走了进来。 四目相对,两个人竟然同时一愣怔。 黛玉因着刚忙完,加上忧虑药物的事情,看上去脸色不是太好,北静王以为她又病了。 不由得心里一紧,赶紧大步过去,伸手便要去摸黛玉的额头,“怎么了?不舒服吗?” 黛玉往后一闪身,躲了开去。 同时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北静王的脸颊。 左侧下颚,有一处浅浅的红印,是口脂擦过的痕迹。 黛玉放在桌下的左手紧了紧,慢慢垂下眸子,将右手夹着的蒸饺递进嘴里,细细地咀嚼起来。 北静王就站在身边,他身上有若有若无的香气,他是从哪里过来的? 还有那红印是怎么回事? 他自己都没发现。 他的暗卫也没发现。 发现的话早就提醒了,怎么可能让他就这样明晃晃地带在脸上,还到自己这里来? 北静王还要去摸她的额头,黛玉将头往一侧偏了偏,淡淡地道:“我没事,许是刚才准备药材的时候累着了,你坐。” 抬头示意紫鹃端茶过来,黛玉一边吃一边对北静王道:“你看过我的信了吗?” “看过了。” 北静王一边点头,一边吩咐紫鹃:“再拿一副碗筷,我也饿了。” 紫鹃愕然,看着黛玉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尽管二人已经许了婚约,可毕竟还没有行三书六礼,平日里这北静王动不动到姑娘的闺房里就已经够出格了,如今竟然还要在姑娘的屋子里一起吃饭,这…… 黛玉不是个太讲规矩的人,若是放在平常,让他在这里吃也就吃了。 可是今天他身上的淡淡香气总往鼻子里钻,影响食欲。 黛玉低头看着碗里的汤,一边又吃了一只蒸饺一边道:“今日做的饭菜量不够,你还是回去吃。” 北静王没说话,歪头看了她一会,道:“你好像不高兴?谁惹你了?告诉我,我帮你出气。” “没有,”黛玉掀起眼皮看他一眼,脸颊上的口脂是那么的刺眼,黛玉心里说不出的烦躁。 想到他最近一直住在王府里,还有王府那些上赶着往上贴的侧妃侍妾,遂又垂下眼眸,咀嚼着嘴里的东西。 原谅她还没自信到北静王离不开她。 本身就是稀里糊涂定下的婚约,被迫的成分居多。 这个时代有这个时代的规则,她没觉得自己有那个能耐,能让别人为她改变从小到大受过的教育。 “我给你的信看了吗?”她问。 北静王坐到餐桌旁,伸手捞了一个蒸饺扔进嘴里,含含糊糊地道:“看了。” 咽下蒸饺,又伸手端起黛玉面前的汤碗喝了两口,这才对黛玉道:“你分析的对,我也想到这一点了,林大人中毒确实应该和太上皇回宫这件事联系在一起想。” 黛玉愕然地看着他手里的汤碗,道:“那是我的,我喝过了的。” 北静王盯着她的眼睛,笑道:“没关系,我不介意。” “紫鹃,”黛玉不让他说下去了,“再去拿一副碗筷过来。” 这个人太不拿自己当外人,黛玉不想和他多说话。 北静王却接着说道:“早在几天之前我就带人检查过林大人当值那晚住的屋子,也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一直都在调查着,有消息了我会及时告诉你,放心。” 第二百五十九章 太上皇病了 黛玉端起茶盏,双手举起对北静王道:“我父亲的事情麻烦你了,以茶代酒,我敬你一杯。” 父亲的仇她一定要报。 她自己的能力有限,那就依靠所有可以依靠的力量。比如北静王,太上皇,或者其他。 北静王盯着她看了一会,渐渐皱起了眉头,放下刚拿起来的筷子,很认真地道:“你今天有些不对劲,究竟是怎么了?” 突然对他这么客气疏离,这种感觉他很不喜欢。 黛玉否认,“没什么,一个下午都在整理药材,累了。” 北静王没说话,而是多看了她两眼,默默地拿起筷子,陪着她吃起饭来。 一看就知道她在撒谎,先让她吃饭,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 一时间屋子里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 北静王身上那股香气被风一吹又飘了过来,黛玉的胃口顿时不好了。 刚要说什么,就听北静王道:“对了,差点忘了一件事,我到宫里探望父皇,发现他的身体十分虚弱。听常公公说他晚上睡不着觉,白天又总昏昏沉沉,走不了几步就气喘吁吁,还咳嗽。” 黛玉的心一揪,问道:“太医怎么说?” “太医?”北静王摇头,“我没问,只想着带你进去帮他治疗了,后来才记起来你身上带孝不能进宫,正愁着呢。” “那帮太医我信不过,父皇也信不过。都是一帮贪生怕死的东西,开点养生的方子可以,真让他们治病,全是以稳为主,” “哪有一个真心为父皇开药方的?都怕治不好还要担责任。找他们问也是白问,改天我想办法把你带进去,偷偷为父皇诊治一下?” “好。” 对于太上皇的事情,黛玉一向都不含糊。 只要北静王有办法带她进宫,她就好好为太上皇做个全身的检查。 两个人吃的很快,紫鹃将桌上的饭菜撤了下去,又重新上了茶水。 每次北静王到屋子里来,紫鹃都只一个人在里面伺候,其他丫头一律不许进入,便说是姑娘烦躁不许人打扰。 今天也和平日一样,端上茶水之后紫鹃便站在角落,等着听黛玉吩咐。 北静王见黛玉喝了茶,伸手拿过她的茶盏放下,这才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问道:“说,为什么不高兴?” 黛玉一愣,敢情他就没相信刚才的说辞,还等着问她呢。 看了眼他脸上那抹依旧刺眼的红痕,黛玉反过来也盯着他的眼睛,想看看里面有没有慌乱或者心虚。 过了一会又觉得自己很可笑,这样的时代,这样的事情在他们眼里就是理所当然,怎么可能有慌乱和心虚? 自己可真能哄着自己玩! 在心里嗤笑了一声,黛玉垂下了眸子。 “真的没什么,就是有些想我父亲了。” 这样一说,心里突然涌上来一股浓浓的悲伤,悲伤像海一样淹没了她,将她笼罩在无边的痛里,直接揪碎了她的心。 眼里顿时有些发热,黛玉低着头,装作喝茶的样子端起杯子,轻啜了一口。 北静王一直盯着她所有的动作,心里就是有种说不出的不对劲。 伸手就要去抬她的下巴,想起紫鹃就在旁边,北静王对紫鹃道:“你出去。” 紫鹃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装聋作哑。 北静王把脸一板,刚要发怒,便听见外面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姑娘,史姑娘又不舒服了。” “谁不舒服了?”黛玉没听清楚,问道。 外面是雪雁,她道:“史姑娘啊,之前就咳嗽。” 黛玉问道:“不是说好了吗?怎么又不舒服了?” “是好了的,不知道怎么回事,昨晚竟然发烧了。随便吃了点退烧的药没什么事了,今天便跟着姑娘回了趟贾府,” “谁知道回来就开始难受,睡了一觉起来还说胸口憋闷得难受,问姑娘有没有治憋闷的药给她点吃。”雪雁道。 “有,我现在就找给她,”刚要起身,黛玉又觉得有些不放心,“算了,要不我去看看。” 又对外面的雪雁道:“你去说一声我这就到。” 雪雁应了一声赶紧出去了。 黛玉摸了摸袖袋里的药箱,亲自过去看一下再给她找药吃。 以前都是她关心自己,尤其是最近,里里外外没少跟着自己操心,如今也该换自己关心关心她了。 云丫头身子骨结实,平日里有点头疼脑热的也不娇惯自己,随便弄点对症的药吃上就管用,鲜少见她有这么遭罪的时候。 不亲自看一眼还真的不放心。 黛玉看了眼北静王,知道他还有话想对自己说,但是今天她没有心情,便对他道:“我得去看看云丫头了,改天安排好了进宫的时间你让夜沧通知我,争取早点去为太上皇看一下。” 北静王站起来,二话不说走前两步将她拥进怀里抱了一下,低头亲了一下她的头发,道了声:“好。” 转身出去了。 他的举动吓得紫鹃大气都不敢出,直到脚步声走远了才胆战心惊地看了眼黛玉,道:“姑娘,咱们走。” 湘云病了两天,时好时坏,吃过药之后退了烧,早上的时候还跟黛玉说自己没事了。 但其实在贾府的时候她就又开始不舒服,午饭也没好好吃,好不容易回到自己院子,倒头便睡。 睡得眼睛都有点肿起来了,见黛玉进来,她勉强坐起身来,对黛玉道:“林姐姐,快找点药给我吃,太难受了。” 黛玉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有点发热。 示意翠缕在湘云的腰间垫了一个软垫,黛玉顺势坐下来问道:“你都觉得哪里不舒服?” 湘云有气无力道:“说不出是哪里,全身都难受得紧。热过之后,人有点晕。” 她揉了揉太阳穴,脸色苍白的很。 黛玉仔细地看着她的脸,湘云是属于那种非常健康的姑娘,鹅蛋脸一向肉肉的,五官大气,肤色白净,谁看了谁觉得舒服。 可如今她的脸上似乎透着不正常的红晕。 黛玉不放心,伸手拉过湘云的手腕,替她把起脉来。 第二百六十章 湘云也病了 一边为湘云把脉,黛玉一边问道:“除了头晕,身上痛不痛?” 她这一问还真提醒了湘云,湘云道:“痛,关节和肌肉都痛,酸痛肿胀那种感觉。” 黛玉点了点头,轻声道:“你躺下,我给你再做做其他检查。” 黛玉从药箱里拿出听诊器,顺便拿出几个口罩分给众人,道:“都戴上。” 众人依言都戴上了。 湘云躺下,手微微颤抖,口罩遮住了半张脸,能看见她的眼神有些慌张了。 黛玉笑了一下,安慰她道:“别紧张,有我在,这些都是小毛病。” 那为什么还要戴口罩? 湘云想问但没敢问。 其他人的病情再厉害都没见黛玉让大家全都戴口罩,怎么临到自己的病了就需要所有人都戴。难道这病能传染? 黛玉戴好听诊器,从湘云的心肺处开始听起。 “使劲吸气。”黛玉道。 湘云使劲吸了一口气,忍不住咳嗽起来。 过了一会,“好,吐气。”黛玉又道。 湘云都快憋坏了,赶紧吐气,又狠狠地呼吸了一大口气,这才缓了过来。 黛玉的表情有些凝重。 肺部有很明显的湿啰音,且弥漫于全肺。 翻过身来再听,背部两边正下方和记住两侧都有中细湿啰音。 气管等地方都没有杂音,只有肺部有,而且很明显。 不是简单的感冒,是肺部炎症。 脑子里闪现出自己的药堂里最近大卖的药,就说怎么这么热的天还会这么多得风寒的?原来是肺炎。 看起来传染性挺强。 湘云喜欢在外面跑,药堂里跑腿的事情都是她过去,想必就是那个时候被传染的。 “你好好回想一下,前几天有没有接触过咳嗽不止的人?”黛玉道。 湘云这病不应该只得了两天,只是她身子骨结实,刚得病的时候都不当回事,直到这两天严重到不舒服了才觉察到的而已。 黛玉直起腰,将听诊器收好,对湘云道:“你好好休息,我这就给你开药,这段时间,暂时你就在院子里头,不要到处去走。” “我这是什么病?”湘云听到不让她出门,便知道这病有些麻烦。 黛玉看着她紧张的表情,拍拍她的头道:“是肺炎,你别担心,这病我能治。只不过会传染人,所以需要隔离一段时间,直到痊愈。” 湘云混乱地点点头,想了想对黛玉道:“林姐姐,你把我送回史家,我不能住在这里连累你。” “瞎说什么?”黛玉轻声责备她,道:“不许回去,就在这里养病,这病不难治。” 如果回到史家才坏了呢,史家谁都不会关心她。要是叫他们知道这病传染,说不定还会把她当作不详之人给挪出去,让她自生自灭。 可是湘云却倔强起来,坚持道:“不,我不能留在这里,我要回去。那里是我家,我得病了,回我自己家才安心。” 传染性的病可不是好病,万一有点什么不对劲,她的婶娘们铁定会来找林姐姐的麻烦,说不定还会讹人家。 她不能留在这里连累林姐姐。 黛玉知道她在说违心话,强行下命令道:“说什么都不准你走,只管在这里好好养着。这病又不难治,你别自己吓唬自己。你忘了我都敢给人开肚子了?你现在这点毛病在我眼里算什么?” 湘云看着她的眼睛,声音有些哽咽,道:“我知道你是好意,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能留在这里,你还是让我回去。我留在这里,万一她们过来讹你……” 她终于说出来了,尽管有这样的家人让她很难为情。 黛玉摇摇头,道:“这又不是绝症,只要按照我的方案治疗,很快就会痊愈。她们讹不成我,你放心好了。这病在我眼里一点难度都没有,别人不相信,你还不相信我吗?” 望着她笃定的眼神,湘云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 “林姐姐,你说的是真的吗?” 黛玉点点头,“是真的。” 转身,从药箱里取出一大堆的药。 这药箱有了灵性,可以随心所欲出现她想要的药,更可以提前出现她即将用到的药。 比如这一堆药里的抗病毒药,止咳药,化痰药,解热镇痛药,中药西药都有,都是药箱提前出现的。 说起来黛玉都想感谢药箱,要不是它,自己也不敢在没有化验仪器的前提下,认定是肺炎而不是肺结核。 就是因为出现的这些药,里面没有治疗结核病的。 找出合适的药给湘云,湘云赶紧接过来吃上。 黛玉给她吃的药里有安眠的成分,此时见她吃上,便为她掖了掖被子,安抚她好好休息。 这病得上便是个急的,上午还能说笑几句的人,到了晚上竟然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湘云的身体平日里还算是个好的,得了这病都这样,那些身子更弱的会怎样呢? 想起前世自己曾经历过的世界性肺炎大流行,死的都是本来就有基础性疾病的,或者是那些体质虚弱的。 黛玉的心里不由得一紧。 要是太上皇还在这里就好了,可以和他好好说一下这件事情。 他肯定会立刻派人到外面去查访,并且把查访到的情况告诉自己,说不定还会找她商量该如何诊治,不要造成大面积的恐慌。 药箱里出现这些药都有段日子了,可见这病早就已经扩散了。 平日里只顾得关在院子里忙着拆盒子包药,也没到外面去了解一下病情到了什么程度。 黛玉突然意识到,自己空有神奇的药箱也没能将它的作用发挥到极致,好像有些愧对这份能力了。 想及此,黛玉看了眼已经入睡的湘云,叮嘱了贴身伺候的丫头注意事项,便带着紫鹃回了扶玉苑。 她想写封信,让大黑帮忙送进宫去给太上皇。 一进院子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鸟儿们都在她院子里的树上叽叽喳喳,大黑告诉她:“树上趴着三个人,两个是成天跟着你的。” 她知道它说的是夜阑和漠北。 “还有一个是……” 没等大黑说完,北静王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黛玉一怔,他怎么又回来了?? 第二百六十一章 误会 北静王本来已经回了王府。 乌离伺候他换衣服的时候,纳闷地看了眼他的下颚,“爷,这是吕侧妃的口脂?” 今天吕侧妃嘴巴上涂的就是这个颜色。 北静王一楞,什么意思?什么口脂? 乌离见他不承认,嘴巴都笑歪了,道:“爷,睡就睡了,没人敢说什么?” 这群女人天天在王爷的必经之路上晃悠,为的不就是想让王爷宠幸吗? 能被他家爷睡,是她们的福气。 都是些炮灰的角色。 这位吕侧妃也算是有点本事,敢在他家王爷脸上留下印记的,她是头一个。 还真当自己是青楼里的头牌了。 乌离指了指北静王下颚,道:“这里,口脂印子,吕侧妃今天问奴才您的行踪的时候就是涂的这个颜色。” 话还没说完,北静王的脸色刷得便阴沉了下来。 吓得乌离赶紧道:“奴才可没告诉她,王爷的行踪岂是她们想问就问得的。” 殊不知,北静王变脸却是想起了今天出门前的一幕。 下午难得有点空闲,他便在院子里的躺椅上睡了一会。 这几天在林府屋顶上发现了林如海窗台上同样的鞋印,连续几天夜里他们都潜伏着等鞋子的主人出现。 接连熬夜,特别缺觉,他在躺椅上便睡得香甜。 夜沧被他打发出去办事了。 尽管自己一个人,但是在院子里睡觉又能有什么事? 结果倒好,这么一会子工夫就被钻了空子。 他睡着睡着就感觉到不对劲。猛然睁开眼睛,只觉得眼前一花,一个女人“啊”地一声跌倒在了他的怀里。 下意识地,他一脚便踹了过去。 同时狂怒,“来人……” 侍卫和小厮瞬间便到了眼前,见到被踹的吕侧妃,不禁面面相觑。 以前对侧妃们宠爱有加的王爷,最近火气好大。 前段时间刚把白侧妃从书房扔出去,今天就又踹了吕侧妃。 主子的心思他们不敢揣测,但是隐隐也听说过主子和林府嫡女的婚事。 看起来侧妃们以后的日子不好过了。 侍卫们把趴着的女人拖走了。 要不是夜沧赶过来有急事禀报,他差点把那个女人碎尸万段。 夜沧说已经发现了鞋印的主人,也安排人跟上去了,初步的方向看上去倒像是皇宫。 北静王眯着眸子,脑里在一瞬间过了好多个念头。 此时恰好灰鸽子又送来了黛玉的信,信里问林如海的死会不会和太上皇回宫这件事情有关联。 他便站起来去找黛玉了。 …… 乌离一说他脸上的口脂,他瞬间明白过来今天黛玉的态度为什么莫名的疏离,肯定是看见口脂误会他了。 问夜沧为什么不提醒他脸上有东西,夜沧竟然还疑惑地问他什么东西? 以为那是王爷跟谁过招,被打红了的。 算了不和直男多说,他现在需要做的是赶紧去找黛玉解释清楚,这样的误会可不能过夜。 洗澡换过衣服,北静王又重新回到了林府。 自己进了扶玉苑等了一会,黛玉就从湘云那里回来了。 一见到北静王,黛玉还愣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今晚就要去见太上皇吗?这么快就安排好了? 北静王却二话不说,拉着她的手就进了屋子。 紫鹃刚要进去却被夜沧拦住了,“主子们有话说,你凑什么热闹?” 气得紫鹃瞪眼看他,“我们姑娘还没嫁过去好不好?” 说归说,却争不过夜沧,只能被夜沧拦住门外干着急。 黛玉一进屋子就把北静王的手甩开,皱眉看着他道:“有话直说就是,干什么动手动脚的。” 外面的丫头仆妇们都还在呢,她可不想被人家背后说闲话。 尤其还是因为这只公蝴蝶 想到这里,她抬眸看了下他的下颚,又不动声色的转过头,看向别处。 北静王笑了。 缓缓地靠近,黛玉向后退了两步。 他再靠近,她再后退。 身后就是小榻,黛玉停住了,伸开手臂,将北静王隔在一臂之外,道:“停,停,有什么事就说,说完赶紧走,我累了想休息。” 北静王笑得更得意了。 猛地一步跨过去,一把将黛玉拉到怀里,不等她挣扎,低头宠溺地道:“生气了?” 黛玉心里的反感达到了顶点。 什么叫生气呢? 是失望了好。 一个和自己三观不一致的男人,也配让自己生气? 一边这样想着,一边肚子里的火却蹭蹭地往上冒。 毕竟是自己喜欢的人,两个人之间还有婚约,晚饭时的伤心是真的,现在的生气也是真的。 她很想将这件事情当作误会,但是她更清楚他的武功有多高。 如果他不想让人靠近,是任何人都靠近不了的,更何况还是女子。 所以,如果他说不小心被女人靠近,把口脂抹到了脸上,黛玉觉得他就是在侮辱自己的智商。 北静王开口了:“晚饭的时候我过来,脸上的口脂是府里的侧妃不小心蹭上去的。” 说完,他诚恳地看着黛玉的眼睛,就见黛玉的脸色以肉眼看见的速度黑了下去。 府里的侧妃,叫的好亲热。 不小心?王爷手无缚鸡之力,连个女子都躲不过。 呵呵。 黛玉一下子推开他,冷着脸对他道:“夜已经深了,王爷如果没什么重要的事就请回。” 北静王弯下腰,将脸凑到她的面前,“真的生气了?” 黛玉把脸一沉,转脸对门外喊道:“紫鹃,准备热水,沐浴歇息了。” 辞客之意如此明显,王爷请自觉。 偏偏北静王从来都不是个自觉的人,眼见着黛玉真的生了气,赶紧挺起腰来,认真地对黛玉道:“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 “这几天发现了一些关于林大人中毒的蛛丝马迹,我带着人熬了几个通宵蹲守,今天下午实在熬不住便睡着了,” “我错在不该跑到院子里放心地睡觉,尤其夜沧还被我打发出去办事了,结果睡的太沉,等到觉得不对劲的时候,” “一睁开眼就看见眼前一个女人跌了过来,我赶紧一脚踢出去,结果还是被她给蹭了一下,你看……” 第二百六十二章 黛玉的择偶标准 说到这里,他委屈地弯下腰,将脸凑到黛玉面前,“你看,就是蹭的这里,恶心死我了,” “刚才一听乌离提醒,我赶紧洗了又洗,不但差点洗破皮,就连穿的那身衣服也从里到外都让夜沧拿出去烧了,” “当时蹭了之后侍卫们当场把她拖了下去,要不是夜沧回来有紧急事情禀报,转移了我的注意力,我肯定会洗完之后再过来见你。” 说了这么多,见黛玉依旧面无表情不表态,北静王着急了,道:“你要是不相信,把夜沧喊进来问一问,我可从来都没正眼看过她们一眼。别说她们都是监视我的,即便不是,我也看不上,” “我能看得上的,可一直只有你一个。”他再一次凑近过来,将头抵在黛玉的额头上,可怜兮兮地道:“我被人占便宜了,你不安慰安慰我吗?” 黛玉依旧有些半信半疑,以他的武功会在睡着的时候被人揩了油水? 她怎么信不太下去啊。 北静王不给她怀疑的机会,对她道:“我洗澡的时候问过侍卫了,他们说那个什么侧妃是从小门溜到我休息的院子里去的,为了不弄出响动还脱了鞋子,” “凑到我面前的时候把我惊醒,便往我身上扑……”说到这里他看了眼黛玉,生怕她生气,接着道:“被我一脚踢了出去,听说踢断了一根肋骨。” 黛玉的眸子终于动了动,眼神不再那么冷冰冰,北静王赶紧伸手将她环在怀里,对她道:“我过来的时候你明明看见我脸上的口脂了,为什么不当场问我?” “可见你还是不相信我,也对你自己没有信心。你可知道,除了你之外,我对其他女子一点兴趣都没有。更何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父皇的情况,我怎么可能拿我们的身家性命去胡闹?”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黛玉彻底相信他说的都是真的了。 想到刚才自己生闷气,黛玉就觉得脸上发烧,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但也不肯承认。便低着头,身子转向另一边,不去看他。 北静王见黛玉不说话,就知道她心里赧然了,于是将她转过来,低下头哄着道:“以后可不能再冤枉我了,这样的事情你尽管问,万万不要再一个人生闷气知道吗?” 黛玉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但是想到既然有了这一次,不如趁机把事情讲开的好。 便对北静王道:“我从小可是立了誓的,我的夫婿不但不能纳妾,也不能去青楼欢场,更不能和别的女子逢场作戏,” “但凡有一件不符,我都宁愿一个人青灯古佛也绝不将就。我知道自己的这些想法很难让人接受,但这是我对自己的交代,不想改变,” “总之能接受就过不能接受就散,王爷要是觉得这些要求太苛刻,随时可以跟我说。我不会勉强你为我改变。你有你的生活方式,我会尊重。” 说的时候心里还很悲壮,觉得自己的这些思想到了这个时代是不被接受的,说不定还会被人认定犯了什么女戒女训。 去他的。 她心里恨恨地想着。 自己已经够悲催了,莫名其妙穿到了这里,想苟命都苟不了。 赶鸭子上架被架到了这个位置上,若是不能随心地活,人生乐趣还能剩多少? 原着里的这个社会尚算清明,贾府被抄检有被抄检的道理。事情尚未发生,总不能让她为了多少年以后的事情,为了保命,便提前委屈自己。 她在这里思忖着,觉得自己的想法过于惊世骇俗,北静王听了肯定会反驳。 殊不知北静王心里却早已经满意到不行。 越看越觉得黛玉就是上天赐给自己的福气,真是哪哪都合适。 他的身份,他现在做的事情,还有他的父皇,哪一条都容不得他有丝毫懈怠。 人心叵测,其他人不值得他相信,哪里有黛玉这样知根知底的好? 他低头下头来,亲了一下她的额头,这才抵着她的鼻尖,轻啄一口,宠溺地道:“你说的这些我都能做到,我也很愿意这么做,相信我。” 气氛顿时旖旎起来,黛玉脸颊通红,就像着了火一样烫。 紫鹃敲了敲门,喊了声:“姑娘,水烧好了,奴婢提进来?” 黛玉赶紧推开北静王,让脸上的红晕吹点凉风,对紫鹃道:“提进来。” 却听见外面传来夜沧的声音:“不能进,我家爷有事商谈,你这丫头好不开眼。” 北静王顿时觉得自己选夜沧当暗卫真是选对了,年轻人大有前途啊。 紫鹃被拦住外面,着急黛玉要沐浴休息,便对夜沧喝道:“你让不让?再不让用热水泼你了。” “不让。”夜沧斩钉截铁地道。 开什么玩笑,今天没看见王爷脸上的口脂,差点让王爷在林姑娘面前吃瓜落。 王爷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和林姑娘单独待一会,哪能让这个蠢丫头破坏了。 今天说什么都要把好门,坚决不让她进去。 调整了一下站姿,夜沧堵住门口,将紫鹃拦住了外面。 黛玉知道时辰已经不早,便对北静王道:“今天早点回去休息,明天最好去宫里给太上皇带句话,有件事情得请他老人家帮忙。 “最近有许多人得了肺炎,病情有些棘手,传染性特别强。得请太上皇安排人手去调查一下。越快越好,每拖延一天得病的人就多一倍,很可怕的,” “查完之后看,实在不行恐怕要设立隔离点,将得病的人都隔离开。” 北静王见她说的郑重,便也认真起来,尽管有些词语没听说过,但是她的意思他还是听明白了,最近出了一种新病,能传染人,还要隔离…… 是瘟疫?! 他的脸色顿时大变,“是瘟疫?什么症状?你是如何知道的?” 黛玉一看他紧张,赶紧笑着安抚道:“是一种流行性的病,不算瘟疫,最起码我能治。只不过我一个人的力量有限,需要太上皇安排人手帮忙,” “不管是找人协调各个部门相互合作还是准备大量的药品,都不是随便几个人就能做得了的,此事除了太上皇,谁都没有他出面组织合适。” 第二百六十三章 太上皇身边需要一只乌鸦 北静王点了点头,道:“也好,那我明天一早就去父皇那里,你也休息。听夜阑说你天天在小药房里忙着制药,你也辛苦了。” 两个人说定,北静王便告辞了。 一场误会引起来的风波就这样停息,反而还顺带着黛玉把自己的心里话讲了出来。 这一晚,黛玉睡得尤其香甜,连个梦都没做。 第二天醒来,外面阳光明媚,花香鸟语,心情没来由地高兴起来。 刚走出房门,两只乌鸦便吵吵闹闹地飞到黛玉面前,要找黛玉评评理。 竟然是大黑和呱哥。 它们俩能吵架,这可真是稀奇了。 平日里别人吵架它们都嫌无聊,一向自诩满腹经纶的两只高级鸟,原来也有与俗共舞的一天。 大黑一见黛玉就叫开了:“主子,这个老东西想回北疆找太孙。” 黛玉愣了两秒钟,这才想起呱哥是被她派去跟随太孙来回传递消息的。便对大黑道:“它本来就是跟随太孙的啊,更何况小疯子还在那里呢,你为什么不让它回去?” 大黑瞪了呱哥两眼,这才气哼哼地道:“它的腿受伤了,不能长途跋涉,不让我告诉你。我正想跟您商量一下换别的兄弟去,结果就听说它偷着飞走了,” “气得我把它给追了回来,它还不服气,叽叽歪歪跟我吵个不停。说我耽误了它的志向,要跟我玩命。呸,狗屁的志向! 呱哥一听大黑又藐视它的志向,当下大怒起来,跳着脚地就骂道:“你个黑老鸹子,带着一群大老粗,有什么资格在老子面前装,” “老子这叫有追求,这是太孙说的话,你懂个屁。等你长到老子这个岁数再来和老子聊鸟生。妈个蛋的,再让老子听见你说志向是狗屁,看老子不踩碎你丫的。” 说着话的工夫,却差点从树枝上掉下去。 看得出它的腿受伤不轻,随便跳两下就把脚收到了肚子里,更别说是站在树上多待一会了。 黛玉对呱哥招了招手,“你下来,我看看你腿怎么了。” 呱哥眼神飘忽,道:“没什么,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它撒谎,”大黑蹦了蹦,揭发道:“开始的时候我就说找主子治一治,它怕你看见伤口太深会不给它安排活计,便说自己养养就好了。结果呢,越养越差,越养越差,到如今都有脓血了。” 呱哥刚要反驳,就见黛玉板起了脸,赶紧把话憋了回去,讪讪地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是和其他鸟干架的时候,一不小心撞到了网子上,挣脱的时候割了一下,一点也不严重。” “还不严重?都能看见骨头了,”大黑拆穿它的谎言。 从它的语气里听得出十分心疼,毕竟是共同应敌的战友,吵吵闹闹也是为了对方好。 黛玉理解它的心情,同样也理解呱哥的心情。 呱哥带领队伍好容易从一群野鸟被收编,还被派了守护太孙这样重要的任务,经常来回帮太孙和太上皇之间传递消息,简直不要太威风。 如果因为腿上的伤便再不能回到前沿,对于它来说绝对是致命的打击。 黛玉又一次伸出手,对呱哥道:“赶紧下来,抓紧治还能治好。你要是再偷偷摸摸的不肯治疗,小心到时候连命都没了,更别提去做什么任务。” 一席话让呱哥放弃了反抗,乖乖地从树上飞下来,看得出行动十分不方便。 落在黛玉手上的时候,差点摔个趔趄,黛玉赶紧双手将它捧住了。 掀起它的左脚一看,腿关节靠上一点的那个位置,有一道深深的勒痕,用深可见骨来形容一点都不夸张。 就连黛玉这样看惯了伤口的人都连连咂舌,仔细检查过之后,黛玉从屋子里拿出消毒药水来给呱哥涂上,疼得呱哥哇哇乱叫。 周围人被这难听的叫声吵得头都大了,真不明白这些丑出天际的鸟,怎么就能入了姑娘的眼? 涂抹好药水以后,黛玉又拿出纱布,将呱哥的腿包扎起来,这么一弄,它便彻底飞不动了。 大黑在一旁看着直乐,告诉呱哥道:“这下好了,你哪也去不了了。老老实实在这待着。” 呱哥垂头丧气,也懒得和它去争执。 黛玉将东西收起来,想了想,对呱哥道:“别灰心,你这不算什么大毛病,好好治疗还是能飞的。只不过长途不行,毕竟伤到了肌肉。即使愈合了也会留下疤痕,飞起来会很吃力,短途飞一飞没有问题。” 见呱哥的情绪很低落,黛玉往四周看了一下,仆妇们已经打扫完院子,陆陆续续撤了出去。 黛玉假做抚摸呱哥的羽毛,抵近它耳边轻轻地道:“你好好养伤,养好之后安排你去太上皇身边,帮忙接收来自太孙的消息,不耽误你和小疯子见面,” “有你在太上皇身边,我们都很放心。毕竟你比它们都能沉得住气,也更聪明,很多事情不需要多说就能明白其中的意思,” “如果入宫的话,你得多带几个兄弟一起。除了帮忙传递消息,还要安排它们监视你认为所有可疑的人。帮手不够的话就找大黑,让它全力配合你的任务,” “你看看,尽管不能去北疆,但是你的作用可一点不比谁弱,甚至可以说更加重要了,你说对不对?” 呱哥激动地抬起头,忘记了疼痛,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又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只来得及“呱呱”叫了两声,眼泪就下来了。 大黑眼里也发酸,伸出翅膀扇了它一下,没好气地道:“还回不回北疆了?还说不说老子不安好心了?王八蛋,一步登天,竟然比老子的地位还要高,太没天理了。” 呱哥忍着痛也扇了它一下,眼里却充满了感激,对它道:“滚蛋,再敢在老子面前称老子试试。” 听着这俩家伙又开始互损,黛玉笑了。 昨晚睡不着的时候她就想着让大黑安排几只鸟去守护太上皇,只不过数来数去都没想好这件事情让谁带头比较好。 出色的鸟都早早有了各自的任务,剩下的没有几个能担大任。 尤其是到太上皇的身边,更需要那种心思细密,能当机立断敢自己做主的鸟。 好巧不巧大黑把呱哥留了下来,简直就是她的及时雨,再也没有比呱哥更合适放在太上皇身边的角色了。 同样的狡猾,同样的年龄大到成了精。 完美!? 第二百六十四章 肺炎 黛玉又去了小药房。 今天的药箱里出现了很多抗生素之类的药物。 她的心里有种隐隐的不安,总觉得要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午饭的时候北静王过来,告诉她说,自己大清早就去和太上皇说了黛玉的担忧,太上皇当场让他去找萧首辅,抓紧把事情调查清楚。 萧首辅的效率相当高。 还没到午时就把调查结果反馈了回来。 事情果然如黛玉所料,街面上咳嗽和发烧的人越来越多,已经从开始的寥寥几个,到了如今十之五六的地步。 这是从来都没有过的现象。 尤其是有几个年纪大了身子本身就弱的,都是最近染上风寒之后,没能治好便撒手人寰了。 还有几个眼看着也像是要不行。 更严重的是,他们的家人也都陆陆续续得上了所谓的风寒,一个接一个,就连接触过的亲戚邻居也都被传染了。 有银子买药的还好些,多少也吃好了几个。 但大多数都是普通老百姓,有几个能舍得抓药的? 都是能熬就熬,不能熬了便想想其他办法。 比如喝点姜汤,或者自己去挖点草药回来煮水喝。 往常的时候那些身子骨比较结实的,用这些方法确实能治好风寒。 可是没想到这次的风寒与往常不一样,无论他们挖了多少草药回来煮,喝的嘴巴都发麻了,效果不但不见好,反而更加严重。 听到北静王这样说,黛玉的脸色渐渐严肃起来,“这种情形很不对劲,看起来我们得抓紧了。” 想起药箱里自动出现的各种药物,还有昨天给湘云诊治出的结果,黛玉对北静王道:“恐怕不是风寒,而是肺炎?” “肺炎?那是一种什么病?”北静王忍不住问道。 “就是肺部有了炎症,哦,就是肿疡,或者是热毒,”黛玉有点不知道该怎样解释了,古代竟然没有肺炎这一说,“总之就是肺部有了毛病,而且很棘手。” 北静王好像听懂了,不由地点点头,道:“确实棘手,往年也有风寒,也有咳嗽发烧,但是也没有这么大的传染性,” “这次却与以往不同,应该就是你说的这个肺炎的缘故。据首辅说,外面的形势很严峻,好多村子里都是整村整村的人都得这种病,” “大家都以为是风寒,还说从来没有过这么多人在暖和的天气里都得风寒的,总之奇奇怪怪的地方很多,大家心里都有些恐慌,” “幸亏你发现了这种现象,我们现在赶紧着手解决,说不定还能来得及。如果没有你提醒,说不定直到局面严重发酵了才会被关注,到那个时候可是会出大事的。” 他说的绝对不是危言耸听,这个时代缺医少药,很多疾病在民众的心里都彷如洪水猛兽一般可怕,更何况如今这个突然暴发而且能致人死亡的病。 “首辅还让我请教你一下,你是怎么发现这种情形的?他还问你有没有把握治好这种病?治疗的话都需要我们做什么事情来辅助你?” 到底是首辅,说话办事直接都点在最关键的地方。 黛玉一边吃饭一边对北静王道:“其实我也没有看到多少病人,只不过最近药堂里的风寒药卖的特别多。每天的销量都是翻着倍的增长,就这样掌柜的还说不够卖。那个时候我就已经开始怀疑了,更何况……” 她刚要说药箱里自动出现的都是这种药,猛地意识到不能说,又赶紧咽回去了。 “更何况,史姑娘也病了,我检查了一下,她的症状正是药堂掌柜说的那一种。而她之所以会得病,是因为药堂那边有什么事都是她去联系的缘故。她出门多,接触病人的机会也就多,很容易就被传染上了。” “昨晚去为她诊治的时候,联想到最近风寒药反常大卖,我就决定请太上皇帮忙调查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如今事情果然如我猜测的这般,只不过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如此严重罢了。这种病我能治,但是需要的时间可能会长一些,过程可能会复杂一些,” “另外我们得准备大量的药材,还有,最好能有个什么地方可以隔离开生病的人,免得相互传染,越传越多,” “这些事情还是得从官府层面来推进效率才会更高一些。至于药材有两种,一种是预防为主的方子,给那些没得病的人喝,喝了之后被传染的可能性就会少很多,” “另一种是治疗轻症的药,针对那些病情还不是太严重的人吃的。这两种方子等会吃完饭我就给你写下来,你替我转交给首辅。” 这样说着,她已经将筷子放下,接过紫鹃递给她的茶来就准备喝。 北静王连忙拦住她,道:“不着急,你先把饭吃好。” 黛玉道:“我吃好了。” “就吃这么点吗?”北静王皱着眉头问道。 吃这么少怎么能行? 听夜阑说她每天都忙的晕头转向,有时候在小药房里一待就是一天。要不是有丫头提醒着,连喝水的工夫都没有。 做事这样拼,男子都不见得能坚持得住,更何况看上去那么娇柔的她。 北静王心疼道:“你再吃点,我看着你,把这碗蒸蛋吃了,再喝点汤。不许这样糊弄自己。” 见黛玉一副吃不下的表情,他哄着道:“首辅说下午还要去更远的地方调查,染病人群的范围可能比你我想象的都要大。到时候需要你帮忙的地方可就多了去了,” “你听话,好好吃饭才有力气帮大家。否则你不把饭吃好,不把自己养结实了,后面的事情那么多,你的身子扛不住怎么办?” “你可要知道,像这么大的瘟疫大家都没经历过,心里都有些慌,现如今也只有你出面才能安抚住这些恐慌,” “毕竟你是医圣弟子,就连太上皇的病都是你治好的。更何况你药堂里卖的那些药能治很多疑难杂症,大家都说那些药是你炮制出来的,除了你之外任何人都做不出来,” “那些药的效果出奇的好,所以大家对你十分的信服,都希望这次的治疗以你为主。这些人里面不光包括百姓,还包括首辅和内阁官员,以及御医他们。” 黛玉一怔,道:“不是刚刚才调查回来吗,什么时候就连内阁和御医们都知道了?” 北静王得意的笑了,“这你就不懂了?首辅的人一查清楚,首辅就把所有的官员都召集到宫里去了。如今宫里正议论的热火朝天呢,” “我是收了一会消息才到你这边来的,自然是知道他们态度的。听说御医们也都吵着要跟你一起做事,谁也不想失去这个跟你学习的机会。”? 第二百六十五章 病情蔓延很严重 在北静王关切的目光下,黛玉只得又吃了一点东西,这才喝了茶,将饭菜撤下。 北静王也喝了一口茶,润润冒火的喉咙,对黛玉道:“你只说了轻症病人的治疗,还没说重症病人该怎么办呢?” 是啊,轻症的和预防的都有方子了,都可以根据方子准备药材。 那重症的呢? 黛玉没有回答他,没法告诉他重症的药都在药箱里,每天都会自动往外吐,要多少有多少。 只得淡淡地道:“重症病人得根据病情,随时调节用药的种类和分量,这不是一个方子就能解决的事。” 北静王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当下也点点头,道:“那我一会再去趟首辅府,将话都带给他。你说的这些都很重要,必须由他才能安排下去。” 这件事情他是不能出面的。 本来大家已经都知道黛玉和他有婚约,聚在她身上的目光就够多了。 好在她现在是孝期,做的又是救人性命的事,为了不引起众怒,也不会有人在这件事情上针对她。 可是他就不同了。 他一出面,牛鬼蛇神全都会出现,除了给他制造麻烦,阻止他在这件事情上立功,其他一点人事他们都不干。 他不能连累黛玉。 北静王就这样又急匆匆地走了。 黛玉到湘云那里去看了一下,湘云的烧退了一些,咳嗽和身上的疼痛却一点不没减轻,整个人昏昏沉沉,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使劲睁开眼睛,看了眼黛玉,湘云几乎都要哭了。 “林姐姐,生病太难受了,你给我也打一个那种什么针。” 她见过黛玉给太上皇打针,不管太上皇病的多么重,林姐姐打几针就给他治好。 没想到生病这么遭罪,她现在算是领教过了。 每天喝那种苦哈哈的药,喝得她都想吐。 真不明白太上皇是怎么想的,竟然宁愿吃药也不爱打针,和她正好相反。 她现在是只要能早点好起来,打多少针都行。 黛玉道:“暂时没有针对你这个病的药水,所以你只能先吃药。” 关键还在于湘云现在只算是轻症,喝点中药就能治的好。 能不打针还是不打针,抗生素也是,能不吃尽量别吃。真要是算起来,还是中药的安全性更高一些。 为湘云把脉以后,黛玉让丫头继续为她熬药,并且叮嘱她这几天多吃清淡,不能着凉。 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正准备离开的时候,湘云迷迷糊糊说了句:“林姐姐,你比我家人对我都好。” 黛玉笑了笑,没说什么便走了。 一个下午,黛玉都在小药房内忙活。 药箱里的药已经疯了一般地往外溢,黛玉的心里不但没有喜悦,反而开始急躁和惊慌起来。 这不是好现象,这是一种预警,预示着有更多的人在得病。 几乎到了每天都翻番的地步,病情还越来越严重。 医者的天性使她做不到袖手旁观,可是这个时代的局限又让她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她只能等,等萧首辅那里的消息。 黛玉不停地将药箱里的药换好包装送出去,药堂掌柜一趟趟地来取药,并且递话给她:“不够卖,还是不够卖。” 边说边不停地擦着头上的汗。 可见,病情的蔓延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了。 下午的时候,萧首辅又一次将所有大臣召集到了宫里,这在天朝的历史上是从没有过的事情。 皇上也表情凝重,听萧首辅说外面的情形。 不光是京城,方圆几十里都没能幸免,病情以锐不可当的速度暴发了。 因为时间紧急,还不知道几十里之外是什么情形。 萧首辅的心情很沉重,如果不是北静王一再的跟他保证,他都觉得这就是瘟疫,而且是全国性的瘟疫。 他把自己的担心对皇上和盘托出,在这件事情上,皇上和他的立场是一致的。 都是不管算不算瘟疫,都要赶紧阻断病情的扩散。 皇上二话不说便吩咐户部拨银子,购买药材,建立隔离点。但凡是萧首辅提出来的所有的建议,他都照单全收。 萧首辅没有提一丁点北静王的事情,只告诉皇上这是他的孙女无意间听林府嫡女念叨,最近药堂里的风寒药快卖疯了。 回家跟他提了一嘴,他便上了心,这才派人出去调查得知的。 在这件事情上皇上对萧首辅充满感激,到底是两朝元老,对时事的敏锐性不是一般人可以相比。 如果不是萧首辅关注民生,及时发现了病情的异常,等到死的人越来越多的时候,全国性的恐慌将带来什么样的动荡,不用想都知道。 这是自皇上登基以来最大的一场危急,所以当萧首辅说林黛玉有药方的时候,皇上当场便下了一道旨意。 指定林家嫡女林黛玉带领众御医,共同研制药方炮制药材。 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控制住病情,以免造成更大的恐慌。 忠顺王一再地请求皇上让自己也出一份力,皇上想了想,便把置办药材的事情交给了他负责。 萧首辅眸子闪了闪,什么话都没说。 只不过回府之后和北静王说起的时候,两人都是瞬间明白皇上的意思。 还是对林黛玉存了防备的心思,更确切一点说,防备的是北静王。 晚饭之前北静王又到了林府,听说黛玉还在药房里忙碌,便没去打扰她,一转身去了林言煦的院子。 墨韵院里传出郎朗的读书声,北静王站在外面听了一会,直到夫子说课毕,北静王才迈步走了进去。 夫子是他找来的,林言煦的基础差,学堂里的课肯定跟不上。便先请来夫子在府里授课,等到差不多的时候才能进学堂里读书。 北静王先向夫子了解了一下林言煦的课业情况,听说他进步神速,聪明,领悟力强,满意地看了看一脸紧张的林言煦,便请夫子下去休息了。 招手将林言煦唤到跟前,北静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府里只有你和长姐两位主子,你长姐是女子,很多事情得有你才能撑下去,你可要记得争气,知道?” “嗯,知道。”林言煦敬畏地看着他,郑重地点了点头。 第二百六十六章 秘方要花钱买 他是真的知道,从府里众人都见过面的那一刻,关于自己是林家男儿的信念就深深地印在了他的心里。 有那么优秀的长姐,还有个这么出色的姐夫,他想不努力都不行。 听春伯说,姐夫的文治武功样样精通,他早就把姐夫当作了自己仰望的对象。 只要能得到姐夫的首肯,吃再多的苦他都愿意。 陪着林言煦说了一会话,再将春伯叫来问了问府里最近的情况,北静王便回了扶玉苑。 晚饭已经摆上桌,听说他去了墨韵院,黛玉低着头没有说话。 知道他关心自己,她的心里彷如有春风拂过,一股暖流就那样润遍了她的四肢百骸,心中瞬间便有了底气。 紫鹃多添了一副碗筷,对于北静王留在姑娘的屋子里吃饭已经不再大惊小怪。 两个人静静地吃着饭,北静王时不时地给黛玉夹点菜,逼着她又多喝了半碗汤。 饭菜撤下,北静王这才擦擦手,对黛玉道:“下午的时候萧首辅又将所有人都召集进宫,商讨了一下病情蔓延的情况,” “据说他的人跑出去很远,同样都发现了许多得病的人,可见疫情已经非常严重。而且离京越远,因病死亡的人也越多,毕竟那边买不起药的人多,买不到好药的人也多,” “皇上也着急起来,对于首辅的所有建议都全盘接受,也降了旨意由你带领御医们共同抗疫。不过……” 他沉吟了一下。 黛玉抬头看着他,“有人从中作梗吗?” 北静王笑了,对她道:“那倒不至于,现在这个时候谁也不敢这么做。只不过皇上把购买药材的事情交给了忠顺王,首辅和我都觉得这是皇上不信任你的表现,” “或者说,是皇上防备我的表现。毕竟他们都知道我和你之间的关系,怕我中饱私囊,更怕我将功劳揽在自己身上,” “在他们找到太孙之前,他们都在监视我。我所做的任何事情,他们都会想到我是在为太孙回归做准备。所以,他们是绝对不会允许我做利国利民的事情为太孙赚名声的。” 他能对黛玉说这些话,是已经将黛玉当作最重要的人来对待了。 毕竟这些秘密一旦说出口,就等于把自己的生命和把柄都交到了对方手里。 黛玉心里的很多疑问早就已经化解,此时听见他这样说,便伸出手去,握住他的手,什么话也没说。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黛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轻轻地笑了起来。 北静王疑惑地看着她。 黛玉道:“由忠顺王负责药材采购也好,我只出药方,药方还得经过御医们查验,查验之后都说可以用才能用,” “所以说御医们和我都绑在一起的,中间不管出现什么状况都不会算到我们头上来,只剩下药材没有经过我们的手,” “不出问题便罢,出了问题便是药材的事,就冲着这个,他们也不会从中作梗,而我们只要能顺顺利利地治病救人就行。” 北静王啼笑皆非,还以为她想到什么好主意才高兴的呢。 就听黛玉接着道:“重症病人的药是没有地方可以买的。” 全是从药箱里出来的,可不就是没有地方买。 “那种药只有我自己能制出来,这是不对外传的秘方,既然药物的事情由忠顺王负责,那我就狠狠地敲他一笔。” 她的眼里闪着光,想到可以从自己讨厌的人手里占便宜,高兴地眼珠子滴溜滴溜转。 看得北静王恨不得将她团在怀里使劲揉,真真就让他喜欢得欲罢不能。 果然,第二天一大早,宫里的圣旨就到了林府。 命黛玉每天上午到顺河大街那家普惠署坐诊两个时辰,也就是当初黛玉为五皇子和青岚去疤痕的地方,是离皇宫最近的国立医馆。 医馆所在的地方是皇上未入宫前太上皇赏赐给他的一片林子,后面就有很大一片空地。黛玉到达的时候,见到很多工匠在忙着建简陋棚子,便知道他们在建隔离的地方。 好在现在天气暖和,晚上也不冷,棚子简陋点也不打紧。 黛玉看了两眼便进了医馆。 御医们早就已经等在了那里,见到黛玉进来,纷纷站起来行礼。 黛玉作为医圣弟子的名声早就传遍太医院,终于能和她一起共事,对御医们来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大家都想看看她那个奇怪的药箱,结果她今天没带药箱,而是由身后跟着的丫头们背进来几个包袱。 包袱打开,里面是已经换过包装的一些药,和一些奇形怪状的东西。 是黛玉带来的口罩,帽子,还有洗手的酒精凝胶。 御医们围上前去看着那些药,眼里都充满了好奇。 全是花花绿绿的药片,和见惯了的草药不一样。 太医院院判问道:“能否请林姑娘告知,这是什么样的草药?老朽竟从来都未见过,实在是孤陋寡闻,孤陋寡闻。” 黛玉回了一礼,对院判道:“这不是草药,是我自己提炼出来的药物,专门针对重症病人使用。” “哦?”御医们更加好奇了。 “提炼出来的?” “是用什么提炼的?” “这是药吗?敢吃吗?” 众人议论纷纷,都用疑惑的目光看着黛玉。 黛玉微微一笑,对众人道:“这是师父留下的秘方,恕小女子不能公开。别看药片小,可是能治大病的。当初太上皇就吃过,大家可以问问为太上皇请脉的太医。” 大家的目光又看向曾经为太上皇治过病的几位太医。 那几位太医都点头,确实见过林姑娘喂太上皇吃这种药。 听说太上皇第一次吃的时候不知道用水送服,直接扔到嘴里就开始咀嚼,苦得他差点要砍人。 得到太医的确认,其他御医都放心了。 便问黛玉接下来该如何去做。 黛玉先将口罩都分发了下去,告诉他们为病人诊治的时候必须要戴上,以免被病人传染。 然后又给每一位御医都分了一瓶酒精凝胶,教着他们怎么用它洗手。 还说这是为了消毒,和戴口罩的功能相同。 御医们简直是大开眼界,没等看病人,先在黛玉这里上了一堂防护课。 第二百六十七章 药材短缺 最后终于进入正题。 黛玉和御医们商量了一下,打算先接诊几位病人,将所有的症状做个总结。 再针对病症开出药方,命药童抓紧熬药,先给病人吃下观察观察效果。 在这之前黛玉已经将预防性的药方交给了诸位御医,御医们研判过后,一致认定这是他们见过最好的预防风寒的方子。 于是,方子便被人交到了忠顺王手里,忠顺王按方购药,再按方包成一份一份,按照每人一份的量往下分发。 只分发给那些尚未的病的,预防被传染。 已经得病的吃这个也没用,还得按照病情的轻重程度重新换药方。 事急从权,尽管准备并不充分,但是黛玉和御医们也赶紧开始诊治起来。 黛玉在把脉和研判方面不如大家,只是脑子里的药方多而已。 便很自觉地跟在御医身后,根据他们诊出来的症状,和医正院判等人一起研究药方。 她写一个,其他人看一个。 一连写出来好几个方子,每一个都令大家赞不绝口。 其实都是后世流传下来的名家医方,黛玉上学的时候都背下来了,此时拿到这里来,正好物尽其用。 医正从中选出来一个药方,是专门用于轻症病人的,命药童赶紧照方抓药,熬出来试试。 刚才的预防药早就已经熬好,黛玉请药童端过来给每人都喝了一碗。 还不知道传染性到了什么程度,小心点总是没错的。 两个时辰过去,众人已经看过了不下百十个病人,所有的病人都有发烧的经历,甚至有的到现在都还在发着烧。 除了发烧,他们还咳嗽,喉咙疼痛。病情严重者就连身上都疼,没有一丁点的力气。 如果给重症现场熬药喝的话,就怕见效太慢不管用。 有的人已经拖拉不起,眼看着再过两日就要弥留似的,很是令人揪心。 黛玉拿出那种花花绿绿的药片,从中选出几片给几位重症患者服用上,御医们眼巴巴地看着病人,恨不得瞬间就能看见他们生龙活虎起来。 黛玉笑了,道:“哪有这么快,总归要有个过程,只不过用不了半个时辰应该就不会那么憋气了倒是真的。接下来咳嗽也会减轻,还有喉咙痛……” 众御医了然,继续为其他病人诊治。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名御医突然想起来去看吃过药片的几个人,发现他们竟然真的不憋气了,咳嗽也减轻了许多,不再像刚才那样惊天动地。 药效竟然这么快,这么神奇! 御医们兴奋起来。 病情蔓延带来的惊慌被一扫而空,大家纷纷聚在黛玉身边,问她何不给所有人用一样的药,不用分什么轻症重症。 黛玉无奈地道:“这种药的数量有限,而且炮制成本很昂贵,人人都用的话会用不起。给轻症用这个会造成浪费不说,这种药还会有副作用,” “就是说服药过后会产生一些不舒服的地方,比如心慌,发抖。如果不是病情严重到再不抓紧救治就会死亡,一般是不建议吃这些药的。” 黛玉将药物的副作用当众讲一下,为的就是万一有一天病情不紧急了,忠顺王会腾出手来从她的药上做文章。 反过来污蔑她,说她的药有问题。 毕竟忠顺王和北静王之间的争斗已经白热化,她得防着忠顺王从她身上下手,连累北静王。 与其等到以后着急解释,不如把丑话说在前头,反正副作用就这些,想吃就吃,不想吃的也不勉强。 而且她也说了,她的这种药价格很昂贵,可不是谁想吃就能吃得到的。 她的目的在于治病,顺便从忠顺王身上刮银子,不是做慈善。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你白送给他药说不定他还不相信你呢,这样的傻事她可犯不着去做。 御医们一听,还以为林姑娘带来的这些药是的呢,原来需要花钱买,瞬间后悔刚才没有先讨几颗了。 一上午就这样乱哄哄地过去了。 黛玉回府,院判留下其他人继续救治病患,自己赶紧进了宫,去向皇上禀报一上午统计下来的情况。 得病的人非常多,整个普惠署被病人围得水泄不通,林姑娘已经出了好几个方子。 方子的效果还在测试中,想必应该错不了,毕竟所有的御医都认定那方子非常精妙,其他人再也出不了比这个更好的方子了。 皇上忧心忡忡,尤其是听说仅仅一个上午就已经出来好几个奄奄一息的重病患者。 那些重症病患吃了林姑娘自制的药之后,看上去有点好转,但是因为时间太短,还不敢确定后期就一定有效。 也就是说,他们还在命悬一线中徘徊。 忠顺王这边也将药材的采购情况向皇上讲了一下,世面上用于治疗风寒的药材都短缺,据说最大的药材交易集市也出现了药材荒。 现如今京城里最不缺药材的只有寥寥几个药堂,其中就有林府的培寿堂。 只不过这几个药堂不想转让自己店里的备用药材,说是数量也不多了。 另外,林姑娘的方子只针对轻症或者预防,这些人喝的是药草熬出来的汤药。 而那些重症患者所用的自制药片,据林姑娘说是她自己提炼的。 至于从什么东西上提炼,和提炼的药方,她不打算公开。 她说这是师父留给她的秘方,师门规定不能曝光。 一席话,巧妙的告了黛玉两状。 院判和医正两个人在一旁,低头拿着黛玉的药方轻轻研究,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皇上心里恼怒,还不好当众发作。 正是用人之际,没有说请人家帮忙治病,还得逼着人家往外让药材,逼着人家送秘方的。 斟酌一番,皇上对忠顺王道:“扩大采购范围,再去想别的办法。” “是。”忠顺王看上去很为难,却也不得不答应,“那重症病患所用的药片……” \"问问林姑娘,和她谈一下价钱,该花钱买就花钱买。\"皇上咬咬牙,道。 “是。”忠顺王躬身答应,眸底明暗不定。 谁都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 第二百六十八章 贾母也病了 如此又过了两天,终于将病患的所有症状都摸得差不多,预防性药方和轻症药方也已经初见成效。 贾府来人禀报,贾母和李纨都病倒了。 症状就是外面正蔓延的那些。 尤其是贾母,有了春秋,一病便是最严重的。 贾政赶紧派人来请黛玉,过府为老太君诊治。 此时湘云已经好得差不多,听说贾母生病,非常地感同身受,想要跟着去探望却被黛玉给拦下了。 黛玉对她道:“你也是刚刚才好转,过去的话万一再被老祖宗传染了,岂不是又要重新遭罪?” “更何况你过去的话说不定有人会说你传染,你自己想想是不是这么回事?你的孝心我会帮忙转达,人就别过去了啊。” 湘云听得进意见,点点头道:“好,那你替我问候老祖宗,就说我想她,希望她能早日康复。” 知道她是担心老祖宗,黛玉笑着拉过她的手,对她道:“放心好了。不然这样,我后院还有好多药没有包,你去帮我把药包起来,” “最近每天上午到普惠署,下午才有点空,如果再去给老祖宗治疗的话就没有时间包药了,药堂那边要的还着急,” “你要是能帮我,我就不用着急回来,可以专心在老祖宗那里多诊治一会,你这也算是变相地在尽孝了。” “好。”湘云赶紧答应下来,生怕黛玉心疼她刚刚病愈再反悔。 歇息了这么多天,她都觉得自己身上要生锈了。 黛玉便去了贾府,刚到了门口,就看见宝玉正好从马上下来。 宝玉转头看见是黛玉的轿子,心里一喜,赶紧走到轿子一旁随着往里走,直到二门的时候黛玉下来,二人才相视一笑。 宝玉道:“林妹妹是来看望老祖宗的?” 黛玉点头,道:“府里派人过去找我,说是老祖宗病了。” “是啊,”宝玉道:“昨儿个白天的时候就说不舒服,都以为是没睡好的缘故。结果到了晚上便发了烧,吃了府医的药将烧退了,” “殊不知第二天一早又开始烧了起来,而且喉咙也疼得厉害,咳嗽得连饭都吃不下。看得我心疼,想去找你过来看一看,又听父亲说你在普惠署,” “皇上的旨意在那里,你也不能说走就走,把全家人急得都不行。我这是出去到培寿堂买了些药回来想着先应应急再说。” 说着,他指了指茗烟手里抱着的几盒子药给黛玉看。 黛玉听的心里发酸,按理说宝玉到她的药堂里拿药是不需要花钱的,怎么他们两人竟生分到如此地步了。 “宝哥哥,你我之间不需要分得这么清楚,以后你到药堂里去,不管需要什么东西都尽管拿,不用付银子的。” 宝玉听得一怔,缓缓地摇了摇头道:“那怎么可以?老祖宗早就叮嘱过府里的人,到你那里去必须付钱,谁要是不付钱被她知道了,她可是要找人算账的。” 这话说的黛玉也怔住了,原来是外祖母在这里发了话,应该是怕王夫人和邢夫人这几位占她的便宜,所以提前杜绝了她们的念头。 宝玉的眼睛一直都盯在黛玉的身上,见她低头在想什么,心里百转千回,终究没忍住,问道:“林妹妹,你什么时候和北静王定了婚事?这是真的吗?为什么我一点都不知道?” 黛玉被他问得愣了三秒,喃喃地道:“是外祖母和太上皇定下的,很久的事了,定的时候我也不知道。” 不过,知道了之后她也没反对。 如果一定要在这个时空里找一个与之相伴的人,她觉得北静王应该是最好的选择。 想到这个人,她的眸子里染了一丝缱绻,像春日里的一缕微风,轻轻拂过人的心头,整个人都仿佛罩在一层温柔里似的,散发着娇美的光。 宝玉的眼睛一直都没有离开过黛玉,此时见到她这副旖旎的样子,哪里还会不明白。心里顿时一沉,浓浓的伤怀涌上心头,再没说出其他的话来。 已经到了贾母的屋子,丫头一看见黛玉,赶紧对里面喊道:“林姑娘来了。” 一边掀起门帘,请黛玉进去。 宝玉接过茗烟手里的药盒,和黛玉一起迈步进去。 屋子里坐着一大群人,邢王二位夫人和尤氏,还有凤姐儿和三春宝钗。 大家全都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见到黛玉进来,仿佛松了一口气。 凤姐儿赶紧拉着黛玉的手,道:“你可来了,快看看老太太。找了好几个大夫,吃了好几次药,到现在都没能退烧,眼看着都要把人给烧糊涂了。” 黛玉握了握她的手,让她安心,转身对几位夫人行了个礼,便急忙走到贾母的床前坐下。 一眼看过去,贾母的脸烧的有些红,呼吸急促,喉咙里好像含着什么东西似的,嘶拉嘶拉地响。 黛玉拿过贾母的手腕把起脉来,凤姐儿在一旁说着大夫诊断的结果,也是发烧,咳嗽,全身都疼,折腾地一宿没是睡,这会是吃了大夫开的安神药,才睡下没多会儿。 放下贾母的手腕,黛玉心里多少已经有了眉目。 打开紫鹃提过来的药箱,黛玉从里面拿出听诊器,顺手拿了一只温度计出来,示意凤姐儿掀起贾母的胳膊,将温度计放在腋下。 众人惊奇地瞪大了眼睛,第一次亲眼见黛玉如何给人治病,大家心里都稀奇得很。 就见黛玉将贾母的胳膊放好以后,便把那个奇奇怪怪的东西挂在脖子上,拿着有个圆圆东西的一头,掀起老太太的衣襟往里伸去。 “咳咳咳咳,咳咳咳……” 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猛地响起,众人被吓了一跳,老太太咳得惊天动地,整个人都震动起来,几乎都要憋过去一般,眼泪都出来了。 黛玉心疼坏了。 迅速拿过药箱,取出一盒长针,在众人诧异的眼光里,迅速扎进了老太太的穴位里。 咳嗽声戛然而止! 鸳鸯从身后扶着贾母,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 贾母缓缓地睁开眼睛,看着黛玉,慈爱地一笑,道:“你来了?”? 第二百六十九章 亲眼见黛玉治病 黛玉伸出手去,握住贾母的手,笑着对她道:“是啊,我来了,好几天没能来看您,可想您了。” 重新拿过听诊器,将带着圆盘的一头握在手里,笑眯眯地道:“这个有点凉,您稍微忍受一下啊。听听呼吸和心跳,一会就好。” 众人越发的稀奇,这玩意竟然还能听心跳? 就见黛玉将挂在脖子上的那一头插进耳朵里,示意鸳鸯扶着贾母躺好,凝眉低头,手拿圆盘伸进贾母的衣服里,慢慢移动起来。 大家的目光都随着黛玉的手在动,偶尔还会转到黛玉的脸色,那副认真的样子令人不由得生出一股敬畏之意。 过了一会,黛玉抬起头来,从耳朵上摘下听诊器,对贾母道:“没什么问题,我弄点药给您吃,很快就能好。” 说完,眨巴眨巴眼睛,像哄孩子似的对贾母道:“咱们该拔针了哦,刚才您都要把肺咳出来了,可把我们心疼坏了。” 手下一用力,针便被拔出来了。 扶着贾母躺好,黛玉从药箱里拿出针剂。 外祖母的身子骨本来就弱,这场病来势汹汹,单纯靠喝药的话恐怕会让她多遭好多罪。 不如先给她打点吊瓶,再配合着吃药,中西医结合治疗效果应该更快更好一些。 “咱们先打个针啊。” 黛玉一边说着,一边将吊瓶绑在贾母的床头上。 手里拿起针管,黛玉有条不紊地为外祖母消毒,扎针,输液。 看着药水一滴一滴地开始进入贾母的身体,这才直起腰来,将掉落下来的头发塞到耳后。 她的手法那么娴熟而专注,看得众人一愣一愣的。 邢夫人忍不住,好奇地打量着黛玉,问道:“你这是什么时候学了这么多本事,这么多年我们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转脸,又对身后的人道:“我就说她能藏得住嘛,你们还不信。” 谁也没说不信,她这个人就这样,见缝插针总想说说别人的不是,大家也都见惯不怪,没人接她的茬。 光是看黛玉给老夫人治病都看不过来,哪有空去理她的闲言碎语。 就连王夫人也没有附和她。 自从知道黛玉和北静王已经订下婚约,王夫人对黛玉的敌意便没有那么大了。 如今见到黛玉有条不紊地为婆母治病,心里直恨不得黛玉的这一身本事都长在宝钗身上才好。 黛玉将贾母安抚好,转过身来,这才有心思对众人道:“刚才着急了,没顾得上和大家说一下,外祖母得的这个病恐怕是被别人给传染的,” “这种病的传染性还挺强。有的人身体底子好,病症就轻一些。有的人身体底子差,病症就严重,都是因人而异,” “说这些呢也没什么意思,就是希望咱们府里能排查一下,看看最近都有谁发烧咳嗽喉咙痛身上痛,这些症状有一条都算,” “查出来之后也不用怕,这个病很好治,就是传染性强一些。回头我让人送些药过来,没得病的喝点预防的药,得病轻的喝另外一种药,病重的现在来看咱们府里还没有,” 其实贾母就属于重症,但是不能在这里说,怕吓着她。 “排查之后,把得了病的人隔离一下,赶紧吃药治疗,用不了几天便能痊愈。大家不用太担心,如今外头好多得病的,皇上已经在普惠署里安排御医为百姓义诊,相信这股疫情很快就能过去。” 想了想,她又从药箱里药箱里拿出几包口罩,对凤姐儿道:\"这是口罩。\" 她给自己戴上一个,示范给大家看,“暂时就带了这几包,先分给大家戴,戴着这个可以避免被传染。明天过来的时候我再多带一些来,” “不光主子要戴,下人也要戴。他们每天进进出出采购办事,和外面的人接触最多。除了戴口罩,还要叮嘱他们勤洗手,洗过手之后才能去拿其他的东西。” 需要叮嘱的事情那么多,黛玉一一讲解。 说这些的时候,她的身上好像会发光,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的身上,目光里充满了钦佩和喜爱,听得认真而又虔诚。 宝玉眼里的爱慕浓得几乎化不开,而宝钗的眼里除了震撼,更多的是心有余悸。 如果不是北静王出现,抢走了黛玉。就凭黛玉如今的优秀,还有宝玉对黛玉的执着,她哪里有和黛玉竞争的优势? 黛玉待到贾母的吊瓶打完,烧便退下去了。 一直到老太太吃了饭,喝了药,也再没有发烧,黛玉这才放心地回了家。 回到府里就听说湘云已经把她留下的所有药都包好了,便又拐去看了下湘云。 湘云的病情一天比一天轻,见到黛玉过来,一边帮黛玉倒茶,一边心疼地道:“你都这么累了,还来看我做什么?” “我能有什么事?还不是吃了睡睡了吃。反倒是你,天天忙得像陀螺似的,连点歇息的时间都没有。” 说到这里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便对黛玉道:“我听药堂掌柜说,店里的药供不应求,拿得再多都能被很快抢光。他问你能不能包再多的药给他,最好是上午一次下午一次,” “如果可以的话,你早上离开之前便把上午要包的药留给我,我在家里包好让他来拿。等下午你去看望老祖宗之前再把下午要包的药留给我,还是我在家里包好了等掌柜来拿。” 这样说话的时候,她一直不停地为黛玉揉着肩头,看到黛玉的眼睛里带着疲惫,偏偏自己病了帮不了太多忙,想想都心疼。 两个人的感情早就如嫡亲姐妹一般。 自从黛玉带她一起赚钱,她都回史家送了好几次银子,现在的史家对她简直就像财神爷一样供着。 她终于靠自己挺直了腰杆,不用再被婶娘们甩脸色了。 这样的日子总是能给人带来希望,就像春天的野草,透发着勃勃的生机。 哪怕是帮黛玉做一点点的事,她都觉得有无限的力气,越做越有劲头。 二人又说了一会话之后,黛玉便回扶玉苑了。 她在贾府许诺的口罩可还没有着落,明天过去的时候就都带过去。 于是,除了从药箱里不停地拿药出来,她还默默地祈祷了起来:“口罩,口罩。”? 第二百七十章 吏部驴大人府如夫人 默念完毕,睁开眼。 药箱里满满的都是口罩,如此反复几次之后,地上就堆了一大堆的口罩了。 而且连消毒的酒精凝胶都给了她不少。 谢天谢地,她抱着药箱亲了一口。 要不是这家伙陪着她一起穿来,她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第二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黛玉是被贾府的马车拉去普惠署的。 听说黛玉一个人忙得够呛,探春和侯英子都自告奋勇地跑来帮忙了。 姑娘们像黛玉那样戴着口罩和帷帽,本身就遮得严严实实,再加上做的又是救人疾苦的事情,不但没有人说闲话,反而赢得了相当多的赞誉。 没等过去一个时辰,陆陆续续又来了几位公侯官邸的姑娘。 到了之后也像侯英子和探春那样帮忙维护秩序,分发号码条,并且将重症和轻症都分拣出来,分别带到不同的御医面前,进行不同的治疗。 普惠署瞬间有了条理,不再乱哄哄吵成一团。 疾病是不分高低贵贱的,不会因为你是官员或者宗亲便放过你。 就有病了的官员亲眷听说皇上将最顶尖的御医都派到了普惠署,而且医圣弟子亲自写了方子为大家诊治,据说那方子效果确实很好,已经有好多病人都已经见好,痊愈指日可待。 于是便不肯在家请大夫,也到了普惠署去找御医看病。 本来以为的是到了那里递上帖子,便会有人将她们请到前面去先问她们诊治。 殊不知帖子是递上去了,但是半天都没有人搭理她们。 她们便不乐意了。 派侍女去问,侍女见只有黛玉一个女医者,便直接走到黛玉面前,道:“我家主子是吏部吕大人府上如夫人,刚才递了帖子过来的,你先给我家夫人诊一下脉。” 黛玉疑惑地抬起头,满脑子都是眼前那位病人的病情和应对方法,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便喃喃地道:“如夫人?什么东西?” 那侍女当时就怒了,斥道:“大胆,你竟敢辱骂我家夫人!” 黛玉正打算对眼前病人叮嘱点什么,闻言愕然,我什么时候辱骂你家夫人了?我连你家夫人是谁都不知道! 侍女的斥责声惊动了正好在旁边维持秩序的侯英子,侯英子赶紧走过来,问道:“怎么了?什么情况?” 严厉地看了一眼侍女,皱眉道:“大声吵嚷做什么?” 侍女气极了,她家夫人是老爷最宠爱的如夫人,生了两个少爷一个姑娘,姑娘还是北静王府的侧妃,什么时候出来被人这么轻视过。 尤其听到侯英子的口气充满了不耐的时候,侍女当时就沉下了脸色,道:“我家夫人是吏部吕大人府上的,刚才已经递过帖子,怎么还不安排人先为我家夫人看病?” 这下子,黛玉终于听明白是什么事了。 原来是想走后门插队的。 还递了帖子。这里是普惠署,是医馆,递什么帖子?又不是上门拜访,摆什么身份? 黛玉连理都不理,命药童将眼前的病人带去后面吃药,便对帮忙排号的姑娘喊道:\"下一位。\" 而侯英子则直接睨了眼对面的侍女,冷冷地道:“要么取号,按号码排队。要么滚蛋。再敢在这里叽叽歪歪,信不信打得你满地找牙?” 特么的一个吏部什么驴大人家的丫头,就敢到林姑娘面前颐指气使,真不知道是谁给她的胆子? 难道没听说过林姑娘是皇上亲赐圣旨请来帮忙的吗? 人家又不拿朝廷俸禄,和御医是两码事,就连医正和院判都对林姑娘客客气气,你个驴大人算特么老几? 侯英子把眼一瞪:“滚。” 她的彪悍一下子便震慑住了用鼻孔看人的侍女,欺软怕硬的本性使她瑟缩了一下,什么话都没敢再说,转身便离开了。 她去找自家夫人告状去了。 一见到夫人,侍女便添油加醋,满怀委屈地道:“夫人,那边有个女医,奴婢过去告诉她咱们老爷的名讳,结果,结果……” 夫人见她期期艾艾,便知道不会是好话,心里的火腾地就升了起来,瞬间把脸一拉,厉声道:“结果怎么了?说。” 侍女一个哆嗦,委屈地道:“那女医连理都不理,还说夫人算个什么东西。奴婢听到她侮辱夫人便生气地说了她两句,结果她的丫头竟然让奴婢滚蛋,还说要是再不滚就把奴婢打得满地找牙,” “奴婢一个人又不是她们的对手,更怕在那里吵了影响不好,便赶紧回来了。” 听了侍女的话,这位夫人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 尽管不是府里的正室夫人,但是她在府里却说一不二,就连未曾生育的正室夫人见到她都得矮上一截。 毕竟她的肚子太争气,一连为老爷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府里的老夫人都说她是吕家的大功臣,看在儿子的面子上,处处给足了她体面。 府里下人都知道以后她才是吕府老太君,都对她恭维敬重。 就是外面那些官员家眷,也都在每次吏部考核的时候,到她的面前来极尽讨好,只期望着她能为自家夫君到老爷面前说两句好话就行。 而今天,有人竟然不卖她面子,还要打她的丫头? 这跟打她的脸有什么区别?她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 一生气,喉咙一痒,使劲咳嗽了几声,她便招手将侍女唤到跟前,低声吩咐了几句。 自己便到隔壁茶馆坐下喝茶,等着看好戏了。 侍女领命而去,过了不消一刻钟的工夫,便带着一队侍从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 一到普惠署,那侍女便指着黛玉对侍从道:“就是她,给夫人治病结果越治越厉害,我过来问个究竟,她的丫头竟然要打我,真是没有天理了。” 边说边转着找刚才那个要打得她满地找牙的丫头。 正好侯英子和萧安然她们到后面送重症病患隔离去了,眼前没有其他姑娘在,只有黛玉一个人孤零零地落了单。 听到侍女的话,有一名侍从二话不说便将黛玉面前的病人一把揪开,接着就要去掀黛玉面前的桌子。 手刚伸出来,便见一道亮光闪过,只听得侍从“啊”地一声,瞬间捂着自己的手,疼地倒在地上打起滚来…… 与此同时,他的手血流如注……? 第二百七十一章 官威真不小 众人惊呆了。 尤其是那侍从捂着手,还在地上打着滚。 今天带御医过来的是院判。 看见有人过来闹事,当即拉下脸,对那侍女道:“什么人?敢到普惠署来闹事。” 排队的病人也议论纷纷,“是啊,好不讲理,二话不说就砸东西,太吓人了。” “说是医女给她家夫人治错病了?” “怎么可能,医女的医术好着呢,我婆母快不行了都给治了回来。” “就是,还有我家祖母,眼看着都要憋过去了,医女一针下去就醒了。人家还把我祖母留在这里天天问诊,再过几天我祖母就可以痊愈回家了。” “就是就是……” 病人们全都附和起来。 正在纷扰之际,有人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惊疑地看着地上鬼哭狼嚎的侍从。 侍从的手还在流血,其他侍从正在想办法为他止血,捂了半天捂不住,抬头吼道:“大夫,大夫……” 没有大夫敢上前。 好家伙,一言不合就要砸人砸东西,谁还敢给他们看病? 无奈之下,有一个稍微懂点医理的侍从自己动手,从柜台上拿过止血散就倒了上去,然后在找东西包扎的时候没找到,只得将侍女的手帕拿过来凑合着包了一下。 侯英子等人早就已经从后院回来,听说了刚才发生的事情,眼神防备地看着这群人,冷冷地问:“你们是谁家府上的?你家夫人得了什么病给治坏了?人已经死了吗?” 最后一句话她是故意这么说的。 妈的都要气死了,那侍女不就是什么大人家的吗? 这是丢了面子来找茬的。 侍女果然也变了脸色,刚才她还来过,明明知道她是谁还敢诅咒她们家夫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你好大的狗胆,”侍女怒目圆睁,对着侯英子喷了起来,“一个医女的丫头子,竟敢三番五次地羞辱我家夫人,谁给你的胆子?信不信让你家主子吃不了兜着走?” 听了她的话,排队的病人不敢吱声了。 能这么说话的人,非富即贵,不是他们这些普通百姓能得罪得起的。 侯英子听了也很害怕,转回头去看了一眼黛玉,似笑非笑的眸子透着精光,用怯弱的声音道:“主子,怎么办?她要让我吃不了兜着走了,我好害怕。” 院判刚要说什么,被侯英子拦住了。 萧安然和探春等人是知道侯英子身份的,听到她这么说都啼笑皆非地看着她,也不吱声。 所有的人仿佛都被侍女的霸气唬住了,侍女心中不免得意。 地上的侍从已经站了起来,他的手是被一柄细长的刀片削过去的,伤口很深,差点把肉削下来。 刀片就拿在他的手上,疼得他额头直冒汗。 侍女恰好看见侍从手里的刀,直觉觉得这是黛玉伤人的证据,便对侍从道:“拿好凶器,回头等夫人来了替你收拾他们。” 话音刚落,门外就有人说了一句:\"什么凶器?拿来我看看。\" 众人闪开,回头去看,就见一个满头珠翠的夫人,捂得严严实实地走了进来。 侍女一喜,赶紧走上前去,行了一礼道:“夫人您可来了。” 然后指着黛玉,委屈地道:“奴婢带人来找她,还没说上一句话,她便出手伤人,把侍从的手扎了一刀,出了好多的血。” “您看,”拉过受伤的侍从,她道:“看这刀口多深,没想到会有这么狠的人,青天白日就敢拿凶器伤人。” 夫人的眼神划过侍从,冷冷地瞥向黛玉,刚要说什么,就觉得喉咙里像有一条毛毛虫游走过一般,顿时一痒,便惊天动地的咳嗽起来。 这一咳可倒好,旁边排队的病人也跟着觉得喉咙痒了起来,于是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咳嗽的队伍。 整个普惠署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咳嗽声。 过了好一会,咳嗽声才渐渐停止下来。 那夫人在侍女的搀扶下已经坐在黛玉面前的凳子上,咳嗽过后的呼吸也变得十分急促,胸口的憋闷使她顾不得兴师问罪,直接伸出手去,一边捂着胸口一边命令黛玉道:“快,咳咳,给我看看怎么回事。” 黛玉:呵呵…… 好大的脸! 理都懒得搭理她,黛玉站起身来,招手唤过侯英子等人便要往后院去。 夫人的侍女赶紧出声呵斥,道:“站住,我家夫人让你看病,谁让你走了?” 身后一个嬷嬷模样的人也满脸不悦地对其他人道:“你们这里的管事呢?怎么连个答话的人都没有,这里不是官署吗?” 官署里面竟然有这么不懂规矩的医女,知道她家夫人是官眷,还敢如此无礼无视,真是向天借胆,不给她点颜色瞧瞧,她都不知道人有高低贵贱之分。 别看她家老爷不是吏部尚书,但也是能在上司面前说的上话的人。 多少官员家眷见了她们家夫人都毕恭毕敬,只盼望夫人帮她们的夫君吹吹枕头发,帮他们官升一级。 这个医女可倒好,没把她家夫人放在眼里不说,还敢用刀伤人。这是送上门的把柄让她们夫人要挟,且等着。 一个小小的医女不知道得罪吏部官员的厉害,但看她的上司怕不怕。 让她的上司收拾她,罚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医女干不成事,有她哭着喊着求她们夫人的时候。 心里想的解恨,嬷嬷的口气便也带了狠戾。 正好黛玉和侯英子她们都停住了那里,嬷嬷便对身后的侍从一挥手,道:“把那个小医女拿下,我们夫人吃了她的药病情越发严重,让她的上司来给个说法,否则……” 否则她的上司也别想在这个位子上待了,这里的油水也别想捞了。 想想都痛快。 夫人憋着气,咳嗽使她说不了太多话,嬷嬷替她说了出来,她的侍女和侍从也是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势。 侯英子不让院判说话是想看看这群人还能出什么幺蛾子,如今看她们一个个耀武扬威的姿态,禁不住翻了个白眼,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她最佩服的就是这种官员家眷,手里有了一点点权柄便忘乎所以,官职还不知道有多大,官威却大的惊人。 总觉得天底下的人都得给他们面子,谁要是敢不给那就是不想混了,她们会有一万种方法让你不好过。 殊不知她们今天碰见的人,岂是她们能够招惹的?? 第二百七十二章 侧妃的娘说她医术不精 她嘲讽地哼了一声,说了句:“好吓人啊,但不知你家老爷是哪位?你家夫人得的什么病会越治越厉害?她是什么时候过来治的?谁能作证她来过?” 侍女一听她说话,立刻指着她对夫人道:“夫人,刚才就是这丫头对您出言不逊,她还诅咒您。一会得连她主子和她一起带走……” \"胡闹,\"院判在一旁看不下去了,忍不住站出来发声道:“这位是修国公府嫡姑娘,岂是尔等可以指手画脚的?简直是无礼至极。” 侍女的手指瞬间弯曲下来,迅速抽回手,嗫嚅着往后退了一步。 就听院判又问道:“敢问夫人是哪家府邸?何时来看过病?” 那夫人听到修国公府几个字心里也抖了一下,暗自庆幸好在只是个姑娘,面皮薄,不会揪着错处不放。 遂对院判的话不予回答,而是指着黛玉道:“误会,我们来抓的是她,是她给我治错了病的,与其他人无关。” 说完这句话,才想起来问院判道:“你是不是她的上司?这种医术不精的人你们怎么敢放她在这里行医?这是要草菅……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袭来,将她的话掐断在了喉咙里。 她带来的侍从已经窜到黛玉身边,伸手就往黛玉身上抓去。 殊不知,就在他们伸手的瞬间,只见数道寒光闪过,顿时响起几声凄厉的“啊啊”声。 几乎就是在一瞬间,这群侍从便已经捂着受伤的手,鲜血哗哗地往下流,痛地满地打滚 刚才受伤的侍从惊恐地看着他们。 终于领悟过来,那刀片不是眼前的医女插在他手上的。 刚才还以为是自己眼花,现在看来,根本是有人在暗地里保护她。 夫人也双目圆睁,同样惊恐地看着鲜血直流的侍从们。 大庭广众这么多人,大家都看到黛玉站在那里连动都没动,再不能说是她持刀行凶了。 普惠署里的气氛刹那间诡异起来。 病人们不敢说话,御医们不想说话,就连驴夫人也一时不敢说话了。 过了好一会,她才捂住几乎要跳出来的胸腔,使劲压下涌上来的咳嗽,眼珠子咕噜咕噜转向院判,“你……她” 她想说,你们普惠署里大白天发生流血事件,都和那名医女有关,你们得给个说法。 可是,证据在哪里? 是她的人要去抓医女,人家可连动都没动,所有人都看见了的。 不光是她吃惊,就连院判也吃惊不已。 没想到有人在暗中保护着林姑娘,眼前的这位夫人今天是别想善后了。 夫人仿佛也意识到了事情有些不对劲,眼里陡然生出了退意。 本来是想过来看病,结果受了气。 本来是想拿医女出气,结果自己的人被打到流血受伤。 关键是还不知道谁打的。 此事处处都透着诡异。 越是摸不透缘由,越是让她心里不安起来。 她咳嗽了一会,好容易止住咳嗽,对嬷嬷使了个眼色,嬷嬷心领神会,走过几步扶着她,焦急地道:“夫人咳嗽越发的严重,不然您还是回家歇着。回头等老爷从衙门里回来,再给您请大夫看一看。” 转身,几人便要往外走。 身后的侍从们赶紧跟上,一个个手上的伤口都没顾得上包扎,任由血往下流着,生怕落在后头,再被不知道从哪里出来的刀片刺上一刀。 “慢着。”侯英子和黛玉同时出声道。 两个人对看一眼,侯英子先开口,对门口的护卫道:“将她们拦下,话还没说清楚就想走?门都没有。” 她说的话充满了霸气,驴夫人心头咯噔一下子。回身看着她,憋下胸中的不满,陪着笑脸道:“刚才是丫头不懂事,得罪姑娘了,妾身回去就处罚她,还请姑娘莫与她一般见识,妾身在这里多谢了。” 说罢福下身,对侯英子行了个礼。 岂不知侯英子连看都不看她,而是满脸寒冰,对院判道:“这帮人一来就说咱们这里给她治错了病,今天必须让她们把话说清楚,决不能让她们就这样离开,不然咱们普惠署要背着这个黑锅摘不下,院判大人会愿意吗?” 不愿意,当然不愿意。 皇上明旨令太医院消除这次的病情蔓延,他和医正大人忙的昏天黑地,有时候连饭都吃不上。 就为了能早日消除病患,也好在皇上面前得一个功劳不是。 结果这帮人一来就说林姑娘给她们治错了病,还说普惠署用的是医术不精的人。 这样的罪名他可不想背,也背不起。 万一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再万一被有心人渲染一番,到时候他还能在皇上面前解释清楚吗? 他们太医院的名声,他主持普惠署的名声,都还要不要了? 想到这里,院判的脸色也肃正起来,对夫人拱了拱手道:“这位夫人请留步,既然夫人说是普惠署的大夫给您治错了病,那我普惠署就有义务为夫人重新诊治,” “有这么多父老乡亲在普惠署里为夫人作证,定不会让夫人受了委屈就这样离去。更何况,本院判还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一下夫人,还请夫人不吝赐教。” 驴夫人有点骑虎难下了。 本来就是无中生有的事,想着先发制人吓唬住那医女再说,哪里会料到每当自己的人想对那医女动手,就会有暗器突然射出来刺伤侍从。 此处种种令她不得不重新审视那位医女的身份,恐怕是她得罪不起的那一类,也是她家老爷得罪不起的那一类。 今天真是够倒霉的,早知道还不如不出门耍这番威风,现在被院判拦住走不了,这下可如何是好? 脑子迅速地转起来。 突然间,她灵光一闪,气势陡然又升了起来。 抬起高傲的头颅,对院判道:“我家女儿可是北静王府侧妃,院判大人真的打算强行留下本夫人吗?” 院判心里一惊,北静王府侧妃?那林姑娘…… 不露声色地看了眼黛玉,黛玉眉目平和,眼里连点波澜都没有。 侯英子却不管什么侧妃不侧妃,她只知道有人想污蔑林姑娘的医术,她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在她面前发生。 当时便把脸一沉,不客气地道:“管你谁家的侧妃不侧妃,先把你污蔑林姑娘治错病的事情交代清楚了再说。” 林姑娘三个字一出门,驴夫人的脸色当时就变了。 既懂医术又姓林的女子,京中最着名的只有一位,那就是未来的北静王正妃,林黛玉。? 第二百七十三章 北静王来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驴夫人,看她接下来会说什么。 北静王侧妃的娘,噱头确实不算小。 今天在普惠署里的绝大多数人听到这个名头都得偃旗息鼓,自认惹不起。 但驴夫人不知道的是,今天还来了好多名门贵女,随便一个都是给人做正室的身份,又岂是她一个妾室能唬得住的? 尤其那些贵女们都知道黛玉的身份,只有驴夫人自己有眼无珠罢了。 驴夫人看看黛玉,再看看侯英子,心里噗通噗通直跳,直觉得喉咙里的那条毛毛虫已经咬破了皮肉,如今不光是痒得想咳嗽,还有一股腥甜的滋味冲上心头。 一阵猛烈的咳嗽袭来,她赶紧捂住嘴巴,咳嗽过了好一会才停歇。 驴夫人将手拿开,捂嘴的手帕上沾了一点血丝,站在一旁的嬷嬷惊呼一声,下意识便冲口而出:“天啊,您吐血了。” 浅色的手帕上沾染的血迹触目惊心。 先不论对错,她的病是已经很严重了。 院判皱了皱眉头,回头冲着一名御医招了招手,道:“你先为这位夫人诊治一下,开点药吃上,她的情况不能再拖了。” 御医的徒弟过来,将驴夫人带过去坐下。 把脉,开药,要求她隔离。 全程都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进行,驴夫人想不隔离都不行。 不光是她,就连她带来的人也都走不了了。 普惠署里关于病情防控方面的规定是得到皇上首肯的,但凡是在普惠署里确诊的,都要听从普惠署的安排。 想不听从也可以,让一家之主亲自过来领人,且得保证病人在家里也是隔离。 朝廷会派人过去在隔离院子的门口监视,这些人的费用都由主人家出,直到再一次诊断全都病愈了,才能解除监视。 就像贾府的老太君,尽管不是在普惠署里发现的病情,贾政却也主动向太医院报备了家里有病人,且趁机报了在家侍疾。 多事之秋,还是少出门为妙。 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真心理解不了驴夫人的行为。 在府里请大夫诊治不香吗?非得到普惠署里刷刷存在感,这一刷把自己给刷在外面回不去了。 直到这时,院判才有空闲问一问驴夫人,“夫人说到普惠署里看错病了,敢问夫人是哪一天过来的?是谁接待的夫人?有谁能够证明?夫人过来的时候拿的号码牌是多少号?” 一连串的问号下来,驴夫人的脸上已经挂不住了。 周围的人全都好奇地看着她,不回答还真说不过去。 于是她咬咬牙,嗫嚅地道:“妾身倒是没有亲自过来,是我那侍女过来取的药,结果回去吃了也不见好,” “妾身病的难受,听侍女说是医女开给她的药,自然就认定医女医术不精,害得妾身病情恶化。这才一气之下带人过来,为的也是提醒大人一下,免得误了别人的病情就不好了。” 院判唔了一声,点点头,对驴夫人道:“普惠署里所有的大夫都是男的,统共就一位林姑娘还不归老夫所管。如果夫人的侍女认定是林姑娘为您看错了病,那就请夫人的侍女仔细回想一下当天的情形,老夫也好向皇上禀报。” “什么?”驴夫人大吃一惊。 “多大点事还要向皇上禀报,我看就不必了。” 说话的底气很不足。 院判是肯定不会同意的,郑重道:“莫说夫人是官眷,即便是普通百姓,在普惠署里误了病情,也都该由普惠署负责的,” “只不过呢,这位林姑娘是皇上请来帮忙的,老夫断不敢质疑她的医术。既然夫人认定是她给您耽误了病情,那老夫就只能禀报给皇上,由皇上定夺了。” 这里说着,侯英子那里已经把黛玉桌子上的东西收了起来,往丫头手里一塞,拉着黛玉的手道:“林姑娘,我看你也别在普惠署里待着了,等这件事情掰扯清楚了再说,” “今天幸亏是院判大人在,改天要是没人压得住场子,随便来个人就敢往你头上泼脏水,泼不上就要动手抓人,那这日子还有法过吗?” “更何况万一说不清楚,你还得连累普惠署的名声。连累御医们的日夜辛劳都白忙活了不说,医正和院判还得在皇上面前被训斥,哎呀想想都后怕,” “要我说,今天咱们先回家。等这位驴夫人还是骡夫人的把事情搞清楚了,咱们再决定回来还是不回来。” 说完拉着黛玉就要走。 驴夫人下意识地站起来,伸手想要去拦阻,却不知从什么地方射出了一颗小石子,恰好射在她的脚踝上,疼得她哎哟一声,扑通跪倒了。 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吓得,眼泪立刻流满了她的脸颊。 她一边抚着脚踝,一边焦急地对嬷嬷道:“快,快拦下来。” 嬷嬷和侍女刚要动手,几颗石子从天而降,唰唰几下落在她们的周围。石子中间夹着一柄刀片,准确无误地扎进桌子上,刀身进去很深,留下小小的刀柄嗡嗡作响。 所有的人,吓得一动都不敢动。 就听见房梁上传来一声轻笑,接着就是一个嘲讽的声音,懒洋洋地说道:“你家老爷是吏部文选清吏司的书令史吕占奎?” “一个小小的吏部文官,好大的官威,竟连府里的小妾都敢到官署来拿人,本王今日可真是大开了眼界。” 话音刚落,一个身姿俊美的人影从房梁轻轻落在了地上。 只见他身姿颀长,气质非凡,头上的紫金冠耀眼夺目,却在那张犹如冠玉的面容下黯然失色。他的眸光里透着一股狠戾,就那样冷冷地瞥了院判一眼。 院判心中一凛,连忙闪身出来,对来人拱手行礼道:“下官见过北静王爷。” “见过北静王爷。”其他御医齐齐站起来行礼。 底下的人倒吸一口凉气。 天啊,这位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北静王。 此时再去看驴夫人,早已经面如死灰,吓得瑟瑟发抖。 哪里还有刚才的嚣张气焰。? 第二百七十四章 你先回家吧 北静王拂了拂袖子,没有去看任何人,转身面对黛玉,唇角微弯,柔声道:“既然有人说你治的不好,那就不治了,先回。” 黛玉点点头,道了声:“好。” 对侯英子和探春等人一示意,便带着众姑娘施施然走了。 这一走,整个普惠署瞬间空荡了许多。 病人们窃窃私语,对驴夫人不满的声音渐渐高了起来。 院判看着北静王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道:“王爷,这位夫人说她女儿是您的侧妃,下官才不敢太强硬的。您看这” 他是不敢乱说话的,只能拣最贴近事实的话讲。 不是他不保护林姑娘,实在是这位夫人太强势,又是官眷,又是北静王府侧妃,搁在谁身上也得掂量掂量。 毕竟曾经听说北静王对他的两位侧妃还的很宠溺的。 可是从北静王刚才的话里面,怎么也没觉出他要给侧妃的娘留面子? 搞不懂,真的搞不懂。 北静王听了院判的话,冷冷地睨了一眼驴夫人,嘴唇轻启,不屑地道:“侧妃?侧妃不也是个妾吗?什么时候妾室的娘家能上得了台面了?怎的院判大人连最起码的等级尊卑都不懂了吗?” 此话一出,底下顿时传来哄笑的声音。 驴夫人的脸刹那间窘成了紫红色,涨得连耳朵根都发起烧来。 院判一听这话大有深意,当下便拱手作揖,道:"是下官的错,王爷批评的对。" 转身,把脸一板,对门口守卫厉声道:“来人,带上我的帖子,去京兆府请人,让他们把闹事的全部带走。” 驴夫人一听就急了,赶紧哀求道:“大人,不,王爷,妾身不是来闹事的,妾身是来,是来” 一时焦急,编不出合适的理由。 咳嗽的越发厉害,急得眼泪都出来了。 院判毫不理会,回过身来面对着北静王,满脸恭敬地道:“王爷铁面无私,下官不胜感激,也打心底里佩服,佩服!” 边说边抱起拳头,连连称谢。 从先太子还在的时候,院判就在太医院里行走。 那个时候经常见到北静王,他比谁都清楚,眼前这位王爷的文韬武略几乎无人能及。 这些年外面关于北静王的传言甚嚣尘上,但院判心里都信不下去。 哪怕是亲眼见到过王爷在大街上喝醉酒,他也不觉得北静王会成为废物。 相反,他一直觉得总有那么一天,这位王爷会大放异彩,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只不过这样的话谁也不敢说出去。 就像现在,明明是北静王要趁机除掉府里的眼线,他却还要假装十分感激王爷不徇私。 哪怕这个人是北静王府侧妃的亲眷,王爷还支持他让人来抓驴夫人,支持他对破坏普惠署名声的人大加鞭笞, 王爷真乃高风亮节啊! 北静王拂了拂衣袖,淡淡地对院判说了声“客气”,转身便走了。 全程都没看一眼鬼哭狼嚎的驴夫人。 院判看了看医署的房梁,暗暗抹了一把汗。 得亏自己这几天对林姑娘客客气气。 这位爷得多有心,竟然躺在房梁上护着林姑娘。 京兆府的人来的很快,只是还没等将人带走,吕占奎也匆匆忙忙赶了过来。 一进门,什么都还没说,便狠狠地甩了驴夫人一个耳光,骂道:“瞎了眼的东西,什么人也是你得罪得起的吗?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普惠署里的病人早就被隔开,没有人见到眼前的这一幕,但是声音还是能听到的。 众人面面相觑,侧耳倾听隔壁的动静。 刚才还气焰嚣张的驴夫人此时一点都不敢反驳,只能听得见她嘤嘤哭泣。 吕占奎对院判躬身抱拳,恳求道:“院判大人,您看这后院妇人不懂事,可否容我带回家好好管教。还请通融一下,就不要麻烦京兆府的人了” 说着从袖袋里拿出一个荷包,往院判的手里塞去。 院判叹了口气,并不敢接荷包,拱手回礼道:“先不谈夫人到了这里破坏普惠署的名声,单单就她把治错病的缘由全部怪罪到林姑娘的身上,老夫就已经做不得主了,” “你可知道,这次是皇上特意下旨,请林姑娘带众御医为百姓治病的。林姑娘研制出的药方对所有病人都有效,只有贵府夫人说越治越严重,” “这件事情是真的还好,可以让林姑娘重新诊治看看问题出在哪里。但是,吕大人自己难道不知道此事是真是假吗?” “林姑娘无端被人污蔑,夫人还让下人动手抓她,她已经生气回府了。吕大人还是先想想怎样向皇上交代,其次,北静王刚才也在场,听他的口气唉,” “有些话相信不用老夫多说,吕大人心里也应该明白。夫人这次得罪的可不是老夫。这个人情老夫实在是不敢给吕大人,还望吕大人海涵。今日能够和您说这么多,也是看在您如此谦逊的份上。” 说罢,无奈地摇了摇头,对京兆府的人说道:“看在吕大人的面子上,就不要动粗了,请夫人和侍女们自己去往京兆府,诸位差官跟在身后即可。” 不是他非得把人送进府衙,而是他不这么做的话,吕家夫人惹的祸就要他来背锅。 其中的厉害关系他已经都说清楚,去还是不去,就是吕府自己的事情了。 吕占奎听完这些话,心中暗恨,却也不敢当着院判的面对北静王破口大骂。 这件事情明明可大小,如果林姑娘不甩手回府,如果北静王不逼院判,一切都到不了京兆府抓人的地步。 如今可倒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如夫人要被抓进京畿衙门,他连阻拦下来的办法都没有。 当下一甩袖子,悻悻地出了普惠署的大门,命小厮牵过马来,快速向忠顺王府赶去。 院判见吕大人走远,也二话不说上了马车,匆匆忙忙往宫里赶去。 事情既然发生在普惠署,他是有义务去向皇上禀明所有情况的。 第二百七十五章 为了让你躲开是非 黛玉回到府里以后,稍事休息便去了贾府。 外祖母还病在床上,看上去比昨天好了许多,只不过人依旧恹恹的没有力气,胃口也不太好。 黛玉先将吊瓶为外祖母挂上,又命人去熬点小米粥来,伴着清口小菜,一会要喂外祖母吃上。 贾母见时辰尚早,心里纳闷,便问道:“今日怎的来的这么早,普惠署那边都忙完了吗?” 黛玉沉默了一会,心想反正早晚也得知道,也没有瞒着的必要,便向左右看了看。 从昨天的时候起,黛玉就已经让所有不相干的人不要到贾母这里来,就连李纨那里也一样被隔离起来治疗。 如今贾母屋子里只有鸳鸯等几个大丫头在伺候着。 贾母示意众人出去,黛玉这才小声道:“上午的时候,吏部有位姓吕的官员家眷,到普惠署污蔑说吃了我的药病情越发严重,” “侯英子跟她理论,她竟然想让家丁来抓我,要不是北静王恰好在那里,出手把那些家丁打伤,我今天可就吃亏了。而那位夫人说,她女儿是北静王府的侧妃” “北静王示意我先行离开,我便回了府。回去没多久就听说院判让京兆府的人去把闹事的都带走了。左右我也没什么事,还不如早点到外祖母这里来陪您呢。” 贾母闻言,诧异地道:“那位吕夫人为什么要针对你?是因为她女儿北静王侧妃吗?” 要是这样的话,那可就有点过分了。 莫说黛玉还没嫁到北静王府里,就是真嫁进去了,你一个侧妃的娘,轮得到你出头争风吃醋吗? 黛玉摇了摇头,笑着对贾母道:“外祖母多虑了,我在普惠署里包得严严实实的,开始的时候她还不知道是我。看那样子是临时起意找的茬,八成是被人怠慢所以不高兴了。” 还有这样的理由? 贾母不由得挑了挑眉头,道:“若真是这样的话,那这个侧妃也够倒霉了。” “哦?”黛玉纳闷,道:“为什么这么说?” 贾母道:“咱们又不是不知道北静王府里那几个侧妃是怎么回事,王爷正愁找不到把柄一个个清理出去呢,这吕侧妃的娘就蠢的自动送来把柄了。” 听了外祖母的话,黛玉依旧有些不是太明白。 一个成天搞医学的人,脑回路没有那么多,怎么也没法把北静王清理侧妃跟今天的事情联系在一起。 贾母解释道:“北静王为什么让你回来?” “我以为他是怕我吃亏,且想让我多休息。”黛玉道。 贾母摇头道:“哪会这么简单?王爷之所以让你回来,是想借着这个由头让你躲开是非,” “你且看,在你回家的这段日子里,外面的病情如果得不到遏制,皇上自然会生气。皇上一生气,就要追究责任。太医院的院判和医正可不会背这个黑锅,便会将原委报于皇上,” “如果皇上得知,遵自己旨意而来的医者被一个什么吕夫人欺负得不敢出门了,你说他会不会更生气?皇上如果生了气,事情就得有个说法了,” “而这个说法是大还是小,是道歉还是入狱,全在你和北静王的一念之间。那吕大人肯定是要遭殃的了,而一个娘家遭了殃的侧妃,北静王怎么可能还留她在府里作妖?还不得趁机拿掉她?这不都是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嘛。” 黛玉的脑子跟着贾母七绕八绕,终于明白了其中的关联。 这才恍然大悟道:“难怪王爷让我先回来的时候,院判什么都没敢说,而王爷看上去还挺高兴。” 原来是要借这件事情清理门户了。 “不过,真要是说起来,还是侯英子先提议让我回府的,”黛玉道:“外祖母,改天您请侯英子来做客。她在外面特别维护我,我好喜欢和她做朋友,她也没有母亲和祖母” 说到这里,她都觉得侯英子比她还可怜了, 浑然忘了人家好歹还有亲爹和兄弟。 贾母怜爱地摸摸她的头发,承诺道:“好,等外祖母大好了,就将你那几个朋友都请家里来做客。年轻小姑娘家就该这样,多走动走动,往后不一定谁和谁就亲厚了呢。” 祖孙二人说着话,不知不觉一瓶药水就打完了。 贾母的咳嗽已经轻了许多,喉咙也不痛了。 说起来这个时代的人从来没用过这种药,体内没有抗药性,反而药效发挥得特别好,才打了两次就明显看得出病情有了好转。 黛玉决定从明天开始就不用给外祖母打吊瓶,改用中药治疗就行。 忙完贾母这里,黛玉又去看了看李纨。 昨天过来的时候急匆匆地看了一眼,病情不是太严重,黛玉留下一些药就走了。 今天时间充裕,黛玉过来认真为她把了把脉,叮嘱她继续吃药即可,便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就在这个时候,贾兰从外面走了进来。 一见黛玉要离开,赶紧快走几步到了黛玉面前,恭恭敬敬地对黛玉拱手行礼道:“姑姑在上,请受小侄一拜。” 小孩子不大,不知从哪学来的老学究做派,拜完这一拜,还想再拜,黛玉连忙拦住了,道:“过来,我看看你多高了?” 拉过贾兰,站起来和自己比较了一下,将近十岁的孩子个子窜的还挺高,几乎都到自己下巴了。 李纨见到儿子,眉目里都带了温和,又见黛玉和儿子姑侄俩这波互动,竟然莫名的温馨和谐,充满了人情味。 不由得感叹道:“自打妹妹从南方回来以后,人人都说你变了。如今一看还真是,变得越发让人喜欢。往后要是妹妹不嫌弃我这里寡淡,就多来坐一坐。” 黛玉莞尔一笑,道:“好说好说,只要嫂嫂不嫌弃,我定是要多来几趟的。” “求之不得,哪里还敢嫌弃。”李纨连忙道。 如此说说笑笑一番之后,黛玉便带着紫鹃离开了。 正是盛夏,枝繁叶茂,两个人说着话,在树荫里慢慢踱着步子,往贾母那里走去。 突然,两只刚刚飞过去的乌鸦折返了回来,老远就冲着黛玉哇哇叫道:“主子,呱哥有事找您。” 第二百七十六章 有人害太上皇 黛玉一怔。 呱哥? 前两天呱哥的伤口刚有起色,它就急不可待地去了太上皇那里。 灰鸽子为此还特意陪着它一起,并把它领到太上皇面前去转了一圈。 太上皇一眼就认出它们来了,知道它们是黛玉养的那群带毛畜生里的两只,还很惊喜地对常公公道:“你看看,林丫头知道派鸟儿来看我了。 常公公闻言,也十分惊喜。 两个人自从回到宫里以后,除了北静王和五皇子会经常过来探望一下太上皇,其他人都是偶尔才来一趟。 整个洪寿宫显得冷冷清清。 如今见到黛玉养的鸟,而且鸟腿上还绑了一张纸条,太上皇和常公公都要高兴坏了。 纸条上面是黛玉那笔难极了的字,写的是:老爷子,我派乌鸦去陪您,您有事可以和它讲,它会把消息传给我。还有,我好想你啊,你还是回来住。 这张纸条当场就把太上皇和常公公看哭了。 自从林如海去世以后二人回到宫里,先是林丫头病了好长时间,接着是太上皇开始病怏怏的哪里都不想动。直到现在外面又开始暴发疫情,还不如宫里安全,就更没法出去了。 更何况这什么肺炎还是林丫头发现的,她现在带着一群御医忙着为百姓治病,哪有时间在府里待着陪太上皇? 太上皇急得天天上火,牙都开始疼了。 再等等,等合适的时机再回去住。 这宫里真特么不是人住的地方,连点人味都没有,每天就两个老头子在宫里看着天亮了又天黑,有时候一天都说不了几句话。 太上皇越发没精打采,晚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白天随便走到哪里,坐下就开始昏昏欲睡。 常公公看着揪心,总觉得这种状况有些不太对,只盼着时机合适了早点和太上皇搬回林府。 他想着可能换换地方,人的精神一好,这些症状就都消失了。 呱哥到了洪寿宫以后,太上皇见它飞起来有些别扭,仔细检查发现它的腿部有伤刚愈合,便为呱哥在自己的寝宫里做了个窝,让它不用费力上树,直接睡在宫里。 宫人们见了稀奇,以为是太上皇闲极无聊养了只丑老鸹玩,便也都没当回事,随它去了。 这一天,太上皇又在常公公的陪同下到院子里晒太阳。 呱哥无聊,便自己跑到了洪寿宫外面的花丛里,跳来跳去地找虫子。 找着找着,就见两双靴子从前面不远处慢慢走了过来。 它赶紧装作害怕,跳到了树丛后面。 便听见一个鬼鬼祟祟的声音道:”都喝了那么久了,怎么还是能走得动?“ 接着,另一个声音悄悄道:“哪有那么快,主子说慢慢来才不会引人注意。太急促了反而不好,万一被人看出不对劲,可就出大事了。“ ”嘘。\" 两个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了。 呱哥疑惑地跳出来,看着两人的背影陷入沉思。 这两人是刚给太上皇送完补汤的小公公,每天雷打不动准时过来,直到看着太上皇将补汤喝完才走。 皇上孝心可虔,连呱哥都觉着感动。 那两个小公公的身影早就不见了,呱哥站在那里好久,眼看着夕阳西下,这才跳着回到了洪寿宫。 刚进门,就见太上皇在常公公的搀扶下,颤颤微微地从躺椅上站起来。 躺椅晃晃悠悠,太上皇手里没个支撑,差点把常公公带着一起摔倒在地。 一旁伺候的李德昌赶紧上前,瞬间将两人护在身前。 常公公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叹息道:“老奴老了,这要是搁年轻那会,哪里还会……\" \"哼,”太上皇不服气地哼了一声,道:“你年轻的时候也不行,跳个悬崖还得孤提溜着你。孤那个时候才是真的厉害,二十米的树三两下就窜上去了。 说着,他的眸子深远起来。 常公公扶着他,主仆二人转脸看向夕阳,好久都没有再说话。 呱哥看的叹息,想起进宫之前黛玉叮嘱它的那些话,“到了那里替他们掌好眼,宫里是个吃人的地方,说害人就害人。太上皇和常公公又有了春秋,很多事情自然没那么周全,” “而你过去,最大的优势是没人会防备你,有些事情别人做不了,你却可以轻而易举就做到。更何况你比其他的乌鸦的鸦生经验多,所以,把你派去太上皇的身边,我心里才算是真的放心了。“ 这些话言犹在耳,从它到了这里,还未曾为太上皇做点什么呢。 太上皇对它那么好,天天让人喂它虫子,还对伺候的人说难得这乌鸦愿意来陪我老头子,你们都要对它好一些,谁要是敢怠慢它,孤便打谁的板子。 当时就把呱哥感动到不行了。 直叹应该早点进来守护太上皇,也好对得起老人家的这份心意。 所以,那俩小公公的话令它心里十分的不安,总觉得他们说的事情应该和太上皇有关。 当晚它就给两名手下布置了任务,让它们严密监视那俩小公公的动向。 本来还以为很多天才会有消息反馈,没想到第二天,两只手下就急急忙忙地找到它,说是看见小公公一个放风一个往补汤里放调料。 还说那调料应该不是什么好东西,因为这两人像做贼似的,听见点动静就紧张地不行,差点将手里的汤洒了。 抬头一看是两只乌鸦,还骂它们晦气。 其中一个小公公拍着胸口说:“吓死老子了。” 另一个小公公也连连喊娘,过了好一会,才鬼鬼祟祟地问:“被乌鸦看见,不会有什么事?” 第一个小公公摇摇头,也像是为自己打气似的,道:“不会有事的,肯定不会有事的。两只丑八怪能有什么事。走,快点给太上皇送过去,再耽误一会就凉了。” 然后两个人就把补汤送给太上皇喝了。 呱哥当初吩咐手下监视的时候就说了,看见什么情况不对劲要及时汇报。 两只乌鸦就觉得,往补汤里放东西可以大大方方地放,这么鬼鬼祟祟就很不对劲。 便赶紧跑来找呱哥,让呱哥给分析分析。 听完它们俩的话,呱哥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当下也不敢耽误,立刻命手下去请大黑过来,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大黑。 并且让大黑立刻马上通知主子,请主子定夺。? 第二百七十七章 通知北静王 黛玉听完乌鸦的汇报,惊得脚都软了。 立刻到贾母那里去告辞,急急忙忙地回了林府。 一回去,黛玉便吩咐夜阑想办法将北静王请来,说自己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王爷商量。 春伯恰好过来,见她面色焦急,以为出了什么事,连忙问道:“姑娘是有什么事吗?老太君那里还好?” “已经大好了,”黛玉道:“春伯请放心。” 春伯“哦”了一声,对黛玉道:“听伯老爷说,他今日收到一封信,好像是林族长和林叔公那帮人寄来的,” “伯老爷说改天等你不忙了要和你聊聊一些事情,免得吃了别人的亏都不知道是谁给下的套。” 他说的伯老爷就是林如皓,见黛玉点头应下,春伯也没多说话,便又去忙别的了。 老爷不在了,姑娘最近又天天到普惠署去帮忙,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得他操心,他都忙成什么似的。 改天可得教教小主子才是,好歹有些事情能自己解决,就不用借他的手了。 黛玉转了一圈,见夜阑还未去送信,疑惑地问:“不是让你去找王爷吗?怎么还不出发?” 夜阑咧嘴一笑,得意地道:“姑娘有所不知,属下已经通知到夜沧了,王爷很快就到。” “通知到了?”黛玉更加疑惑了,没见夜阑和漠北出去啊,他们是怎么通知到的,难道也有乌鸦帮他们忙? 漠北笑了笑,将手指蜷拢,伸进嘴里使劲一吹,一声悠扬的口哨声顿时从他的嘴里传出来,听上去一点都不显眼,就好像是有人开心地在哼小曲似的。 吹完口哨,漠北憨笑着对黛玉道:“林姑娘,夜阑就是用这个传信的,能传很远呢。沿途有其他兄弟听见会帮忙继续往更远的地方传,用不了多久就有回音了。” 他刚说完,黛玉便听见远处传来另外的口哨声。 夜阑侧着耳朵听了一会,告诉黛玉道:“这是夜沧的回信,他告诉咱们,王爷在糕点铺子给您买糖糕,稍等马上到。“ 黛玉又是稀奇,又是甜蜜,转身回屋子里等着了。 过了还没有一刻钟的时间,北静王就到了。 手里的糕点刚递给黛玉,黛玉便将紫鹃等人都支了出去。 见她如此这般郑重,北静王奇怪地问道:“什么事这么着急?你可是头一次主动催我过来的。” 黛玉到门口看了看,叮嘱紫鹃看住,不让任何人靠近,这才悄声对北静王道:“你听我说,太上皇有危险。” 腾! 北静王瞬间站了起来,眸底透着震惊和诧异:“什么?” 父皇在皇宫里,有危险?! 黛玉连忙安抚他,道:“你先听我说,别慌张。太上皇现在每天喝的那碗血燕窝里,可能被人下了毒。你得进宫去查验一下,” “如果真是有毒的话,你得想办法带我进宫为他老人家解毒。另外,最好是赶紧将他接出宫来住,不然隔着宫墙,总是有很多不方便,我们也不放心。” 北静王像不敢相信似的,眼珠子都快瞪圆了,紧紧地盯着黛玉的脸,问道:“你确定?” 他没问黛玉是如何知道的,从扬州的时候黛玉的情报能力就得到过验证,还有后来的很多次,她都比其他人的消息更加灵通。 如果没猜错,他觉得又是她养的鸟儿们帮的忙。 毕竟这样的忙在他去安南的路上他都见识过许多次了。 今天能得这样的消息,他一点都不怀疑消息的真假,唯一想问的就是消息是否已经确定。 黛玉郑重地点点头,对他道:“很确定。你也知道我稍微能和鸟儿们交流一些,所以前段时间,我让一只老乌鸦到太上皇身边去陪他,并且让它替我监视太上皇身边的人,“ “让它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随时记得通知我,毕竟乌鸦做这种事情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谁也想不到自己会被一只乌鸦监视,更不会在做什么的时候知道避开乌鸦,” “他们只知道避开人就好,殊不知乌鸦就在他们的头顶,明明白白地看他们把太上皇的血燕窝里放进去粉末,关键还鬼鬼祟祟的,生怕被人发现。” “据说每天的补汤里他们都放,一天都没落下。那老乌鸦叫呱哥,你也知道它到底有多聪明,就是它分析出了事情不对劲,赶紧过来通知我的。” 说到这里,黛玉紧盯着北静王的眼睛,心疼道:“我记得你说太上皇回宫以后身子就不好,当时还以为宫中憋闷,他是心情不舒畅,” “如今看来是我们想的太简单了。敢在宫里面下毒,而且是给太上皇下毒,这人铁定不一般,“ “我通知你来这里,是想告诉你事不宜迟,你一定要想办法早点带我入宫。我得抓紧为太上皇用上解药,否则毒入骨髓便什么都晚了。” 此时的北静王已经从震惊和狂怒中冷静了下来,听到黛玉这样说,他连连点头道:“我有数了,马上就安排。这几天你哪都不要去,“ “普惠署那里正好趁着吕夫人闹事,你就装病不去。不管谁来请都不去,宫里如果来人传,你就让他们看到你都病倒在床上起不了身,” “谁都知道你胆子小,人家弄了家奴要抓你打你,你是被她们吓病的,记得了?” 他这样叮嘱黛玉,本来想再跟黛玉说说他这么安排的用意,结果不用他多说,黛玉便点头应下道:“我明白,刚才从外祖母那里过来,外祖母已经将其中的关系讲给我听了,你就放心好了。” 北静王心中一暖,环住黛玉拍了拍后背,说了句:“把糕点吃了。”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他恨不得立刻赶到父皇身边,去守护着父皇才是。 想到父皇那张疲惫的脸,和病怏怏的身子,再想到父皇在宫里都能被人投毒,他的心里就像刀绞一样的难受心疼。 若是让他知道这是谁下的命令,他定要让他们付出血的代价,绝不手软!? 第二百七十八章 装病 进宫之后,北静王直接找到呱哥,他知道呱哥它们都跟黛玉学过认字,于是,当着太上皇的面,他写了几个字让呱哥认。 呱哥先是认出了一个毒字,叼出来。接着叼出一个公字,还在公字上接连啄了两下,意思就是公公,是太监。 然后,将公字叠加在毒字上,北静王问道:“你是意思是不是公公下毒?” 呱哥连忙点头。 北静王又问:“毒都下到哪里了?” 就见呱哥在一堆字里找了找,从中叼了一个汤子出来,然后还把那个汤字叼到太上皇身上,这才松开口。 北静王沉声问:“你的意思是,毒下在汤里,汤被老爷子喝了,对吗?” 呱哥又狠狠地点了一下头。 众人看着北静王和乌鸦的互动,全都看呆了。 李德昌在一旁,脸色变得铁青难看。 他是专职负责保护太上皇的,太上皇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人算计,是他的失职。 如果不是王爷进宫提醒,还不知道会酿成什么样的大祸。 他缓缓地跪下来,脸色沉重,道:“臣失职,请太上皇责罚。” 太上皇没有说话,枯瘦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只有眼睛渐渐眯起来,像个深潭,谁都看不透里面是什么。 过了好长时间,太上皇对李德昌摆了摆手,示意他起来说话。 太上皇问北静王道:“是林丫头告诉你的?” 也只有她了,不然谁能指挥得动一只乌鸦进宫当太上皇的眼线。 要是没有乌鸦,天知道太上皇还要喝多久的毒汤。 北静王点了点头,蹲在太上皇跟前,握住他的手,道:“是她提醒的。这乌鸦聪明,”他指了指呱哥,”偶尔发现了这个秘密,便想办法通知林姑娘,“ “林姑娘吓得不轻,让我赶紧进宫来看看。接下来这几天就不要喝那东西,找个理由先搪塞一下再说。我尽快将她带进宫来给您解毒。” 这样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从里面倒出两颗东西道:“这是林姑娘让我带进来的,常公公端水过来,伺候太上皇服药,先把毒压制一下。” 常公公道了声是,转身出去了。 林府,傍晚。 黛玉吃晚饭的时候,安嬷嬷进来说,刚刚贾母派人来告诉她,明天太医院的人会到林府来找她,让她在家装病,哪都不要去。 是贾政告诉贾母的。 贾母还说自己喝着黛玉开的药,病情已经好了许多,明天就不用黛玉过去诊治了。 她这几天喝药就行,等到差不多要改药方的时候黛玉再去也不迟。 翌日。 天刚亮,黛玉便让紫鹃进来伺候着梳洗吃饭。 还顺便去了趟林如皓那里。 林如皓将苏州林族长他们的信拿给了黛玉看。 信里说,是忠顺王派人去找的他们,并给了他们进京的路费。 忠顺王的人说林如海死后没有子嗣,他们是本家,只有他们有资格去拿回林家的财产。 那可是最少几百万两的身家。 如果他们不去,偌大的家业全都便宜了贾府。 还许诺说只要他们出面,剩下的事情忠顺王会帮忙促成。 而且到了京城之后,王府会给他们一万两银子的活动资金。 条件就是事成后将林如海的家产分一半给他们。 分一半出去,剩下的一半也相当可观。 对于已经日落西山的苏州林氏来说,这也是一笔连想都不敢想的财富,更是他们唯一一次重新辉煌的机会。 于是他们便进京了。 结果到了京城,王府承诺的那一万两没给他们不说,最后他们找上门去要钱的时候,忠顺王府居然只给了三百两来打发他们。 就这三百两,还在半路上又被忠顺王派去的人抢走了。 导致他们从京城回苏州的这一路,简直不能用历尽艰辛来形容。 那简直就是惨绝人寰! 族人的头发被剃了,银子被掳了,剩下的钱连吃饭都不够。更别说是住客栈了。 他们只得席地而卧,一路乞讨着往回赶。 幸亏天气热,晚上还不至于把人冻死。 如今他们向林府揭发这一切,实在是因为忠顺王做事太过分,他们恨之入骨。 如果林府或者北静王想要弹劾忠顺王,他们愿意作证。 证明忠顺王为人刻薄歹毒,竟然趁林如海尸骨未寒的时候便算计他的财产。 做人如此贪婪,枉为臣子楷模。 …… 黛玉看完信之后将信折起,又还给了林如皓。 只说了句“现在还不到算账的时候”,便道谢出去了。 从林如皓那里回来以后,紫鹃就从外面打听了许多消息回来。 外面都在说重症病人比昨天多了许多,而且传染性特别强。 还有人说本来林府姑娘在,重症还有指望能治好,可如今林姑娘被吕大人的小妾欺负走了,没人再管病人,往后会怎么样还不知道呢。 据说有的病人家属特意到吕府门前去扔烂菜叶子和臭鸡蛋了。 黛玉听了捂嘴笑,她怀疑这些话是北静王让人出去传的。 辰时刚过,春伯来报,太医院院判带着礼物过来拜访。 而此时屋子里,黛玉正坐在桌前看紫鹃绣的手帕,偶尔假装对着窗外咳嗽两声。 春伯道:”奴才已经告诉院判大人,姑娘自昨日回来就不精神,今日直接病的起不了身,” “是伯老爷出面接待的院判大人,说这几天姑娘已然累得够呛,还被人欺负差点挨揍。便被一口气堵在了心口,呼吸都疼,“ “还说姑娘饭都吃不下了,听到普惠署几个字就害怕,总觉得有人要对您动手,睡觉都做噩梦。伯老爷对院判大人说,姑娘这是被人恐吓所致,得了心病了。“ 说到这里,春伯左右看了看,往窗户边走了几步,小声道:”院判刚来的时候挺着急,听了伯老爷的话也不好意思坚持要见姑娘,便留下礼物回去了。“ 屋子里又传出两声咳嗽,春伯抱拳行了个礼,道:“老奴去前面和伯老爷说说话,这几天太医院的人还会来,姑娘这种气出来的病最是难好,还得靠伯老爷帮忙周旋呢。” 说完便背着手出去了。 第二百七十九章 解毒 当天晚上,正在装病的黛玉就被北静王带进了宫。 两个人都乔装作了打扮。 黛玉扮成一名小公公的模样,脸上抹了一些液体,看上去蜡黄寡淡。 跟着北静王扮成的侍卫后面,低着头,快速来到洪寿宫。 太上皇一直在等着黛玉。 一见到她,太上皇的眼睛都红了,不过嘴巴依旧还很硬,张口便骂道:“没良心的东西,你们都不管孤了,让孤在这这里被人毒死算逑。” 骂人的时候他的脸故意撇向另一边,不去看进来的这两人。 等了一会,怎么没有回音?他疑惑地回过头来,这才发现黛玉已经跪在地上,瘪着嘴,一副马上就要哭出来的表情。 太上皇立刻皱起眉头,嫌弃地道:“丑死了,谁给你化的妆?” 这老头,脑回路跟人不一样,明明这么伤感的时候,他还非得说一些让人啼笑皆非的话。 黛玉忍不住,没好气地笑了。 这一笑,结果又引来了太上皇的嫌弃,“一会哭一会笑的,哎哟我才多久没教你,就又这么没规矩了。“ 旁边趴着的呱哥嘎嘎叫了两声,乐不可支地道:“主子,这小老头还挺有意思,我现在越来越喜欢这份任务了,不错不错。” 而太上皇这一打岔,屋子里的人都不伤心了。 常公公赶紧扶起黛玉,殷勤地道:“林姑娘您可来了,太上皇可想您了,天天念叨您,说……" "胡说,孤什么时候念叨了,是你自己念叨好不好。动不动就要回林府去住,还说想野狼了想安嬷嬷炖的汤了。“太上皇中气十足地道。 常公公撇嘴。 也不知道是谁惦记安嬷嬷炖的汤,太上皇这个人不老实,不说实话。 黛玉弯下腰,在太上皇膝前蹲下,将手搭在太上皇的手腕上,为他诊起脉来。 在黛玉看不见的时候,太上皇用眼神示意常公公为黛玉端一条凳子来坐下。 屋子里的人都没出声,生怕打扰到他们。 过了好一会,黛玉换了另一只手腕,继续把脉。 从她的脸上看不出什么,不过把脉的时间却是出奇的长。 直到太上皇快要睡着的时候,黛玉终于将手拿开,让常公公端过蜡烛照亮,想要掀起太上皇的眼皮看一看。 太上皇被她的动作一下子弄醒,睁开茫然的眼睛,环顾四周。 看他的表情,过了一会才想起是黛玉和北静王进宫来看他了。 黛玉在心里咯噔一下子,保不齐这是毒素伤到太上皇的脑子,开始出现很明显的记忆衰退。 好在她还有药箱。 进宫之前,黛玉打开药箱拿东西,发现里面不仅出现解毒针剂,还出现许多补脑丸之类的药物。 黛玉把药箱交给北静王,让他想办法带进宫。 除了外祖母,她从来没在其他人面前从袖袋里拿出药箱,当着他们的面让药箱变大。 自始至终她都是提前将药箱拿出来,让丫头提着出现。 这次没有丫头跟着,提箱子的任务便是北静王的了。 示意北静王拿过药箱,黛玉扶着太上皇躺下,先从药箱里拿出针来,将太上皇的中指肚使劲一扎,血迅速涌了出来。 太上皇吃疼,想骂人,结果看见自己血的颜色愣住了。 那血是黑紫色的。 今晚的寝宫里只有太上皇,常公公,北静王,黛玉,可能还有暗卫黛玉没看见。 黛玉也不避讳,当着他们的面便做起实验来。 众人只见她一会从药箱里拿出一些奇怪的容器,一会往容器里滴两滴什么东西,再把太上皇的血挤一些进去。 容器里的颜色开始发生了各种变化,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就连太上皇,都好奇地瞪大了眼睛,目光随着黛玉转来转去,像个好奇宝宝一样。 做完这一切之后,黛玉收起那些容器,把太上皇的手指用酒精消了消毒。 这才开始从药箱里拿出针剂,为太上皇扎上针,打起吊瓶来。 通过刚才的实验,她已经大体知道了太上皇中的是什么类型的毒。 这种毒令人精神萎靡,有气无力,时间久了会出现老年痴呆一样的症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小病,谁也想不到其实是中了毒。 下毒之人其心可诛。 这是想神不知鬼不觉地谋害太上皇,让人看不出破绽。 幸亏呱哥啊。 黛玉感激地看向呱哥的窝,才发现这货已经两爪朝天,姿势难看地睡着了,因为睡的太沉,嘴巴都张开了。 那形象哪里还有点乌鸦的样子,反倒更像是一只癞皮狗,尽情地在主人面前掀起了肚皮。 药水一滴一滴地进入太上皇的体内,就像催眠的画面似的,没一会的工夫,太上皇就睡着了。 这要是放在以前,那么长时间没见过黛玉,他才不舍得睡。 可是现在不行。 常公公说,太上皇这是扛不住了。 最近都睡不好觉,今天可能知道有王爷和林姑娘在眼前,他反倒安了心,不知不觉睡着了呢。 黛玉做了个噤声的姿势,让大家都别出声,就让他多睡会。 时间不知不觉的过去,黛玉中间为太上皇换了一次药水。 太上皇翻了个身,嘴里嘀咕了一句什么,又睡熟了。 药水里有黛玉加的助眠药物,因为是给太上皇用,所以黛玉对药的分量把握很严格。 绝对不会出现第二天头昏脑涨的感觉。 这一觉,她给太上皇用的量,至少能保证六个小时的深度睡眠。 等到太上皇醒过来,她和北静王就该回去了。 差不多凌晨三点,终于打完三个吊瓶,太上皇又翻了个身,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北静王一直坐在床边守着他,见他醒来,赶紧您凑到跟前,道:“父皇。” 太上皇一愣,过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 儿子和林丫头进来给自己解毒,自己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 “孤睡了多久?你怎么还没走?林丫头呢?” 北静王轻声道:“你都打了三瓶子药水了,林姑娘换完药也睡着了,儿子一直守着您,您睡了差不多三个时辰。” “三个时辰?”太上皇很意外,同时也很高兴,“还是林丫头的药管用,孤都多久没好好睡一觉了。” 说完仰脸看着帐顶,仿佛陷入了沉思。 第二百八十章 乌鸦要和老爷子一起捉鬼 黛玉也听到动静醒来了,走到跟前为太上皇试了试脉搏,很平稳。 北静王道:“父皇,一会我们就要离开,接下来的几天,我们每晚都会过来为您解毒。只不过您最好也尽早出宫,这里太危险,儿子又不能住进来,天天提心吊胆,总归不是个办法。” 他说的确实是那么回事。 当年禅位,太上皇已经将绝大多数权利都移交了出去,如今在宫里也就是个普通的老人一般,能调动得了的资源有限。 而且还不能保证那些人会对他绝对忠心。 太上皇和常公公就像两叶大海里的小舟,随时都有被风暴吹翻的可能。 另外,皇上和太上皇的关系现在也很微妙。 皇上在找太孙,几乎到了不遮掩的地步。 对外美其名曰,想为太子哥哥抚养遗孤。 天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 况且,因为四王八公这帮老臣依旧对太上皇忠心耿耿,一切以太上皇马首是瞻,皇上嘴上不说,心里却很介意。 但是有太上皇在,皇上不敢对老臣动手,所以心里总觉得自己这个皇帝当得憋屈。 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太上皇中毒的事情还真不敢告诉皇上让皇上去查。 说白了,北静王信不过他。 甚至他还有个不能让人知道的怀疑,那就是,这次的下毒事件皇上心知肚明。 眼前最紧要的,是让太上皇赶快离开这里。 太上皇沉吟片刻,对北静王道:“先按你说的办,每天晚上你们过来为孤打这个什么针。至于其他的孤自有安排,你就不要管了,” “还有,林丫头,你这次可给孤安排了一个好帮手啊,没想到乌鸦竟然这么聪明。孤昨天已经和乌鸦,哦,它说你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呱哥。孤已经用你那个认字的方法和呱哥交流过,毫无障碍,“ “孤委任它当孤的眼睛耳朵,替孤监视一切可疑的人,孤要和这只鸟留在宫里一起捉鬼。有它在,孤有十足的信心亲手抓出下毒之人。“ 他的话音刚落,呱哥便适时地嘎嘎了两声,别人听不懂,黛玉却听得明明白白。 它说的是:“没错没错,已经说好了,我俩要合伙捉鬼,不出宫不出宫。” 听了太上皇的话,北静王和黛玉对视了一眼,知道只要太上皇拿定了主意,便是谁也更改不了的。 黛玉只得将呱哥托在手上,对它说道:“我们只能晚上偷偷过来,我们不在的时候,你可要警醒着一些,实在不行我让大黑再给你多调些帮手来,你们务必要保护好老爷子,明白吗?” “明白。” 呱哥很俏皮,也很激动,平生第一次被人这么重视,这个人还是当朝最有权势的人,他说了,事成之后将封它们为国鸟。 国鸟哎,想想就威风。 看以后还有谁敢叫它们丑老鸹! …… 趁着天还未亮,北静王带着黛玉,悄无声息地混在倒夜香的车队里出宫了。 回到府里稍事梳洗,黛玉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直睡得昏天黑地,连梦都没做一个。 快到未时左右的时候,黛玉才在鸟儿们叽叽喳喳的叫声里醒了过来。 闭着眼睛听了一会外面的吵闹声,黛玉听明白了。 原来大家都想被派去皇宫里面,和呱哥一起为了国鸟的名誉而战斗。 尽管有些吵闹,但是精神还是非常可嘉的。 黛玉忍不住嘴角上弯,心情说不出的好。 紫鹃悄悄地进来,想看一眼黛玉是否还在熟睡,一看黛玉醒过来了,赶紧问道:”姑娘起来吃点东西?“ 黛玉点点头,道:“好。” 声音都睡沙哑了。 紫鹃一边伺候黛玉穿衣,一边絮絮叨叨道:”史姑娘来过这里,见你睡着了,看了两眼才放心。太医院的院判又来了,被伯老爷打发了去,“ “听说外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按春伯的话说,叫病情汹涌,群情激愤。呵呵,奴婢也不懂,反正就知道生病的人家都着急了。尤其是得知吕夫人已经被京兆府放了回去,大家便都堵在吕府门口,非让给个说法,” “还说如果吕府给的答复不满意的话,他们就到有司衙门去闹。看这情形,这次的事情想要善了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 与此同时,忠顺王府。 吕大人低着头,被忠顺王骂得狗血淋头。 出事那天他求到忠顺王面前,忠顺王便让他对外说夫人有癔症。 他是出去这么说的,而且还为此花费了不少银钱。 从院判到京兆府尹,全都塞足了银子。 皇上本来是想惩罚吕占奎的,是忠顺王在皇上面前替他说了好话。 尤其提到吕家女儿还在北静王府当侧妃,皇上什么都没再说,便道既然吕夫人有癔症,关着也没用,那便放她回家。 放是放了,但吕夫人引起的动荡却不能视而不见。 为今之计只有赶快把林姑娘请回来,才能镇得住这次的场子。 于是皇上命院判到林府安抚黛玉,想办法请她出来帮忙。 却不料,林府说林姑娘被气病了,院判连人家的面都见不到。 这可如何是好? 毕竟重症病人确实一天比一天多,药材根本就不够用。 忠顺王的人已经把采购范围扩大到京外数百里,药材还是两个字:短缺。 无奈之下,忠顺王派人去林府商议,看林府能不能匀一些药出来。 春伯说姑娘病了,让老奴回个话,我们府里也匀不出来。 况且前面用了我们的药片,药钱到现在还没结清,现在我们连购药的钱都没有了。 如今府里剩下的药材都是早先购进来的,实在是不敢往外再分了。 毕竟自己的药堂也是药堂,也能给病人治病,病人去买药的话总不能让人空手而归。 忠顺王一听,这是提醒他赶紧把前面的钱结清啊。 如果不结清的话,往后不管你给多少钱也不会再配药给你。 无奈只得派人到林府,和春伯对对账,把前几天用的药片钱结清。 结清之后总可以再卖药片给他了。 结果林府回复说,林姑娘因为被气得肋疼,什么事情都做不了,更没法制药。 且先等着。 第二百八十一章 快引起民愤了 忠顺王气得七窍生烟,正好吕占奎又来找他商量怎么办。 当时便把所有的火气都发到了吕占奎身上,把他好一顿臭骂。 且不说黛玉当晚又偷偷进宫去为太上皇解毒,就说第二天,她正在屋子里补觉,睡的香甜的时候,突然被紫鹃给推醒了。 费了好大的劲睁开眼睛,黛玉神情不虞地看着紫鹃,刚要呵斥她。 就见紫鹃冲她眨了眨眼睛,并向身后使了个眼色。 黛玉脑子忽得清醒过来。 有外人进她的屋子了。 会是谁? 从紫鹃的身后慢慢走出一个人,是个上了点年纪的嬷嬷。 看她身穿宫装,不苟言笑的表情就知道,是宫里头过来的。 她的眼神十分犀利,从紫鹃身后绕出来以后就一直紧紧地盯着黛玉的脸去看。 因为是皇上让她来突然袭击的。 想看看黛玉到底是真病还是假病。 没想到,眼前的林姑娘确实正躺在床上昏睡,而且脸色很憔悴,眼底很明显发青,一看就是夜间失眠造成的。 原来林姑娘的丫头说她晚上心口疼的厉害,一夜未睡是真的。 这名老嬷嬷本身就懂医理,不然皇上也不可能让她过来探听虚实。 就是为了当场捉到林黛玉装病的证据,没想到证据没找到,反而坐实了黛玉确实被气病了的消息。 嬷嬷回宫复命之后,皇上和忠顺王都没了办法。 总不能逼着一个病的起不了身的姑娘家出面,为朝廷维护这场乱局。 说是乱局,是因为疫情一天一个样,即使有黛玉的药方可惜药材又严重短缺,所以得病的人只见多不见少,而且很多轻症都转向了重症。 而闹事的,几乎都是病人的家属。 因为他们都得到一个消息,之所以轻症能转成重症,是因为有个很有背景的官家夫人,将能帮大家控制病情的医女打回家了。 据说那个医女被打得躺在床上好几天都起不来。 原因没有别的,只是因为医女正在为其他病人诊治的时候,没有将病人赶走先去为官家夫人看病。 换言之,官家夫人觉得自己被怠慢了,于是便动手打人了。 这还了得?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天子脚下! 竟然还有人敢这么嚣张? 一打听,原来是吏部吕大人家的小妾。 我滴乖乖,一个小妾都敢在外面这么猖狂,这得是多么厉害的后台? 肯定不是一个吏部小文官这么简单。 于是,百姓们越传越玄乎,到最后,竟传有人说,姓吕的背后是某一位高权重的王爷,而王爷的背后很有可能是皇上。 皇上?王爷? 百姓们哗然。 怎么可能?皇上不是还让普惠署为百姓治病吗? 尽管也收费,但是都在百姓能承受的范围内。 因为这个,百姓们对皇上感激不尽,纷纷表示能遇见如此心系百姓的皇上是人生之大幸。 这样体恤爱民的皇上,怎么可能明明知道小妾将为民治病的医女打走,还包庇小妾的? 谣传,肯定是谣传。 说不定是姓吕的为了吓唬人,故意往皇上身上泼脏水。 于是,愤怒的百姓浩浩荡荡地又来到吕府门前抗议。 砸石头,砸臭鸡蛋已经不足以表达他们愤懑的心情。 他们请来饱读诗书的人写檄文,以此讨伐吏部吕占奎。 说他欺压百姓,他是硕鼠,是腐败的代表。还说他祸国殃民,恨不得都要说他谋反了。 寥寥几笔,就把这件事情定了性。 会耍笔头子的人就是厉害,随便几个词便把节奏往民愤上带。 都这种程度了,要是姓吕的一家还是毫发无损,那只能说明外面的传言是真的了。 确实有谁也撼动不了的势力在保护姓吕的一家了。 至于这个势力是谁,那还用多说吗? …… 事情演变到这个程度,忠顺王骑虎难下。 要惩治吕占奎的话,吕占奎是他的人,他保吕占奎是天经地义的事,如果惩治,以后谁还敢给他卖命? 可是如果不惩治,连累的不光是他自己的名声,关键还有皇上那里。 皇上为此都特意将他叫进宫去骂了一顿了。 皇上说好容易得了点民心,还没来得及继续巩固,不过两天的工夫竟然让吕占奎的小妾给作没了。 这样的蠢货还保她干嘛? 别说什么她女儿是侧妃,为我们提供了不少情报的话。 她们能为朕做事是她们的荣幸,这不是她们肆意破坏大好局面的理由,更不是他们的免死金牌。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忠顺王还能怎么做? 更何况因为这件事情,都坏了他的财路了。 因为他的人又一次去林府里求购药片的时候,林府不仅拒绝了,还让重症病人到培寿堂去购买。。 林府当时的回复说,药片在培寿堂就有的卖,而且价格也不贵。 重症病人如果急需的话,便到培寿堂去买,就不必费事巴拉地把药片调到普惠署了。 而且如果病人负担不起,培寿堂也可以赠药。 这怎么能行? 那种药片给他的价格是五文钱,他报上去的是十三文钱。 为了不露馅,他特意说动皇上,将重症病人的药片供应。 当时购买药片的时候他是让太医院的人出面去谈的,双方还为此签订了保密协议。 这样一来,谁也不知道他从中赚了多少钱。 每天的用量那么大,银子哗啦啦往他的口袋里淌。 他指望着从重症病人身上捞银子呢。 如果病人都转到培寿堂去了,他还赚谁的银子去? 越想越恨。 忠顺王又一次将吕占奎叫到府里,给了他两个选择。 一是撤职查办,吕府被抄检。 二是赶紧把小妾休掉,越快越好。 只有这样,林姑娘心里堵的那口气顺了,病才好得快,才能早点回到普惠署。 吕占奎本来还想为小妾求情。 吕家的两个儿子都是如夫人生的,如果有一个被休弃掉的娘,会对儿子的前程有影响的。 忠顺王连连冷笑,道:“你还担心以后儿子的前程受影响?你要是还心存侥幸,皇上为了平民愤,说不定连满门抄斩的事情都做得出来。到那个时候,你连命都没有了,还谈什么前程不前程?” 吕占奎脸如死灰,失魂落魄地回了府。 第二百八十二章 将吕侧妃从玉牒除名 当天傍晚,吕府外面围着的人便看见吕府终于打开大门了。 出来的人是吕大人,吕大人亲口许诺,已经将得罪医女的小妾休弃,而且自己会亲自去向医女赔罪,请医女早日回普惠署为大家治病,请大家放心。 围观的人里陆陆续续有几个声音传来:“既然如此我们回去等等看。” “要不是吕家小妾,咱们大哥也不用病重不治。” “就是就是,如果医女再不来,死的人肯定更多。” “过两天看看,要是医女没来,就是姓吕的骗人,我们再来找他。” “好,再来找他。” 吕占奎擦了擦额上的汗,一再地作揖保证说到做到。 围观的人群才慢慢散去,里面有几个人相互对视了一眼,便随着人群消失了。 他们是北静王安排过来,专门拱气氛的。 吕占奎当然不知道这些。 他现在着急的是如何才能偷偷将如夫人留下,想来想去,他想起了正在北静王府里的女儿。 北静王府,后院。 吕侧妃远远地看着正在晒太阳的王爷,有些不太敢上前。 上次她趁王爷身边没人的时候,假装跌倒在王爷怀里,差点没让王爷给踢死。 要不是自己天天和王爷见面,她都要以为踢自己的是个假王爷。 以前的王爷对她们是那么的好,自从传出和林姑娘的婚事,王爷就变了。 变得冷酷无情。 说起来都怪林姑娘这个贱人,都是她迷惑了王爷,王爷才看她们不顺眼的。 正当她在不远处转来转去的时候,乌离从那边走了过来,“侧妃,王爷请您过去。” “啊?” 吕侧妃高兴坏了,王爷看见自己了? 赶紧殷勤地跟在乌离身后,向王爷走去。 到了跟前,北静王躺在躺椅上。 阳光照过来,他的肌肤上隐隐有光泽在流动,那双蕴藏着锐利的眸子,和高高的鼻梁,搭配在邪魅的面容上。吕侧妃直直地看着他,都不舍得移开视线。 长得这样好的男子,有幸能当他的侧妃,经常令她忘记进府的目的。 要是王爷也像忠顺王那样依附于皇上就好了,就没有那么多的烦恼,可以放心地爱恋王爷了。 唉,可惜啊。 “找我何事?” 一道冷冷的声音,打断了吕侧妃的遐想。 她记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扑通一下对着北静王跪了下来,“王爷,妾身是来求您的。“ 北静王没有说话,继续眯着眼睛晒太阳。 吕侧妃咬了咬牙,使劲挤出几滴眼泪,开始嘤嘤抽泣起来,“王爷,妾身的娘亲得罪了林姑娘,差点连累父亲,父亲一气之下将娘亲休了出去,“ “娘亲没有地方投奔,暂时住在府中的柴房里。妾身想求王爷,求王爷到林姑娘面前讨个人情,娘亲她真的知道错了,只要林姑娘肯原谅她,“ “她愿意给林姑娘跪下赔罪,再送林姑娘三万两白银。妾身全家,包括父亲和哥哥们都将记住林姑娘的大恩大德,求王爷成全。” 说完,她趴在地上,砰砰地磕了几个响头。 看得出是真磕,不是做做样子。 北静王听了她的话,疑惑地坐直了身子,皱着眉头问:“你是说你娘亲得罪了林姑娘,要我去帮忙说好话,是吗?” 看他的表情,他对这样的提议很诧异,好像有些不可思议似的。 北静王睨了吕侧妃一眼,又嘲讽地问:“你觉得本王爷的身价已经低到要为一个小文官府里的小妾求情?还是觉得林姑娘会稀罕吕府的三万两银子?” 真不知道哪来那么大的自信?哪来那么大的脸? 说完那些话,北静王也不去看吕侧妃煞白的脸色,而是淡淡地对乌离道:“吕侧妃藐视皇室。概因其母自身不正,更没教导好子女,“ “以致吕侧妃行为不轨,乖张跋扈,将自身凌驾于王府之上。通知一下宗人府,将吕侧妃的名字从玉牒中除去,自今日起,北静王府便没有吕侧妃这个人了。“ “是。” 乌离立刻答应着,转身便出去了。 吕侧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是过来求个情,怎么就把自己给除了名了呢。 “王爷,王爷不能啊。”吕侧妃赶紧跪着上前,想去拉北静王的胳膊,被北静王一下甩了出去。 吕侧妃哭着道:“妾身对王爷一片痴心,妾身……\" 一抬头看见北静王眼里的杀机,吓得她猛地把话噎了回去。 就听北静王冷冷地道:“记住本王的话,自今日起,北静王府不再有吕侧妃这个人。” 是赶紧滚蛋? 还是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会选吗? …… 外面的人说,北静王因为吕大人和如夫人行为不端,尤其得知如夫人竟然在外面以北静王府侧妃的身份恐吓百姓,一气之下将其女儿撵出了王府。 并通知宗人府立刻将吕侧妃的名字从玉牒中除去。 百姓们纷纷称赞,说北静王与百姓同仇敌忾,做的好。 等到忠顺王急急忙忙进宫向皇上禀告这个消息的时候,北静王派的人已经在外面完成造势,皇上根本无法左右这个决定,气得又把忠顺王训了一顿。 至此,北静王府里的侧妃终于被清理走了一个。 黛玉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好在院子里和春伯说话。 春伯说北静王将吕侧妃从府里撵走了,说到这里春伯还笑着道:“王爷真是把姑娘放在心坎里了,谁要是敢给姑娘气受,那他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个声音从屋顶上传来:“春伯,又说我什么坏话?” 众人一抬头,北静王正坐在屋顶上,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春伯赶紧笑着道:“找遍王爷全身,也没有坏话可以让老奴说啊。” 这话说的连黛玉都笑了。 真是个老狐狸,拍马屁。 春伯是过来告诉黛玉另一个消息的:院判又来了,刚被伯老爷送走。 这样天天过来,看得出太医院是有多么着急。 只不过黛玉不打算再回普惠署去,治病的流程就是那些,只要按照原先商定的来做,肯定不会出错。 现在之所以出现难以控制的局面,不在于治病的方式方法上,而是因为买不到药材。 忠顺王还会派人来和她谈药片的事情,等到价格达到她满意程度的时候,她会适当松口。 不急于这一时。? 第二百八十三章 乌鸦叼出两张卡片 不是黛玉心肠硬,实在是那些重症去世的老人本身就有其他疾病,与她给不给药材都没有关系。 更何况外面之所以传的那么严重,是北静王命人渲染的结果,与事实是有出入的。 再者说了,普惠署没有药,可培寿堂那里有啊。 而且她也命春伯叮嘱过药堂里的伙计了,对那些花不起钱的病人可以直接送药,都是先救人为主。 这些事情与她从忠顺王的荷包里拿钱是两码事,得分开了说。 皇宫。 自从答应和太上皇一起在宫中捉鬼,呱哥就成了大天朝最有权威的乌鸦。 它把大黑派来的帮手分成好几个小分队。 但凡是接近太上皇的人,统统都在它们的监控范围内,一个也没落下。 除此之外,它还余留出几只脑子活泛的,专门跟踪宫中那些过来给太上皇请安的人。 至少跟踪一两天,直到觉得没有问题了,才收队回来复命。 这架势简直就是鸟版的特务组织,更或者是,乌鸦版的凌凌漆。 太上皇直呼应该早点征用乌鸦部队,惋惜这是自己当政时候的一大损失。 就连李德昌也感叹不已,没想到乌鸦一出场,就打破了传统的监视手段。 许多以前他们做不了的事情都可以交由乌鸦去做了,毕竟再高级的暗卫也没有它们那么好的隐秘性。 被监视的人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树上的丑老鸹看了个清楚。 大到是否谋反,小到一天吃了几粒米,全都被乌鸦事无巨细地传到了太上皇的耳朵里。 能够与乌鸦共事,李德昌与有荣焉。 这一天天刚亮,李德昌还在太上皇寝宫里站着迷瞪呢,就被一阵呜哩哇啦的乌鸦声吵醒了。 太难听了。 要不是太上皇不允许,李德昌都想一掌拍死丫的。 好容易睡一会还被它们吵醒,搁谁都上火。 呱哥却不管他高兴还是不高兴,兴冲冲地飞到他的肩头,伸出坚硬的长喙,对着他的肩膀就啄了两下。 “停停,停,”李德昌喊道:“有事?” 乌鸦笃笃又啄了两下。 这是它和李德昌的约定,两下就是肯定的意思。 一听呱哥说有事,李德昌立马就不瞌睡了,顺手便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卡片,往地上一铺,道:“呶,什么事?” 呱哥从李德昌的肩头跳下来,落在那堆卡片里,蹦蹦跳跳地挑起来。 这个时候,太上皇和常公公也听到动静过来了。 几个人蹲在地上,看着呱哥从里面挑字。 先叼出来的是一个毒字。 接着又在里面挑。 扒拉了好几遍,才叼出来一张画着人像的图片。 太上皇的眉头皱了起来。 那图片上的人是太上皇比照自己画的皇帝像。 呱哥继续在一堆卡片里面挑。 这堆卡片都是太上皇亲手画的,而且为了呱哥叼起来方便,卡片都做的不是太大。有时候为了方便,太上皇直接将词语画成了一幅小像,这样就不用写好几张字卡了。 没事的时候,太上皇就和呱哥在院子里晒着太阳识卡片。 一个教一个学,有点像长辈教孩子识字识图识颜色似的,看得常公公和李德昌都乐呵呵的。 呱哥很聪明,学东西特别快,几天下来就能很轻松地和太上皇交流。 它叼完这两张卡片之后便停下了,抬头看着太上皇,一双闪着晶晶亮光的眼睛连眨都不眨,等着太上皇来问它话。 太上皇的眉头都快拧成疙瘩了。 盯着那两张卡片,久久都没有问出来。 不光是他,就连一旁的常公公和李德昌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吓得一声也不敢出,更不敢像往日那样替太上皇问呱哥话。 良久,太上皇拿起那两张卡片,缓缓地道:“你是不是想说,是他……" 他指着卡片上的皇帝像,道:“是他,命人下的毒?” 常公公闻言,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李德昌也单膝下跪,不敢抬头。 呱哥点点头,蹦跳了两下,再点点头。 常公公吓得汗都下来了。 天啊,但愿是自己理解错了。 不会的,肯定不会的。 怎么敢? 不管是与不是,这个话题都已经不能进行下去。 因为他们都听不懂乌鸦的话,卡片上的字毕竟有限,想要知道详细的情形,只有等晚上的时候北静王和黛玉进宫了。 整整一天的时间,洪寿宫里都很沉默。 太上皇安静地吃饭,安静地晒太阳,甚至还安静地午睡了一会。 晚上。 北静王和黛玉又来了。 刚进来就感觉到这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劲。 黛玉循例先为太上皇把脉,把着把着,黛玉皱起了眉头,道:“谁惹您生气了?怎的肚子里有一股火,到处乱窜?” 常公公小心地看了眼太上皇。 到底瞒不过林姑娘,太上皇表现的再平静,林姑娘一把脉都能看出来,太上皇他窝了一肚子火。 黛玉问完,见太上皇阴沉着脸不说话,便也不再说什么。 低头从药箱里拿出药水,像往常那样挂在太上皇的床架子上,又拉过太上皇的手,开始为他消起毒来。 太上皇全程冷着脸,看黛玉为他打吊瓶。 黛玉慢慢将针扎了进去,今天太上皇没有像往常那样抱怨针太疼而骂人,黛玉反而不适应,抬头看了太上皇好几眼。 “老爷子,您怎么了?是不是心里有什么不痛快。您跟我们说一说,看我们能不能帮您开解开解?” 黛玉问道。 太上皇没有像往常那样嗔骂,也没有说生的什么气。 转而对常公公道:“去,将呱哥带过来,让它跟林丫头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们顺便也听一听,皇帝是如何给他老子我下毒的?” “什么?”黛玉和北静王同时出声,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猜想过无数种可能,想的最多的是后宫倾轧,是不是当年太上皇收拾过哪位后宫主子的家人,所以被人下毒报复。 即使猜的再过分,都没敢往皇上身上猜啊。 天啊,呱哥快来,快来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黛玉一边等待,一边给太上皇扎针。 心里紧张,手抖得厉害,扎了几次都没扎进去。 太上皇抬眸看了她一眼,”不用打了,孤的儿子都想毒死孤了,打不打针有什么用?“ 语气里,满满的失望与颓败。 第二百八十四章 皇上下的毒 呱哥过来了,一见黛玉就嘎嘎起来。 叫得黛玉脑子都乱了,大喝一声:“停,慢点说,说详细点。” 众人早就发觉黛玉不用卡片也能和乌鸦交流,对于黛玉懂点鸟语这件事已经不足为奇。 所以黛玉听一句,为大家讲解一句,众人也顾不上惊讶,全都默默地听她和呱哥说话。 呱哥道:“主子你可来了,今天有个重大发现。我不是安排了俩手下监视给老爷子下毒的那俩小公公吗?“ 黛玉点头。 呱哥接着道:“这几天老爷子不喝他们端来的东西,他们俩在一起嘀咕,说是事情不对劲。然后,他们和头商量事情,商量完了之后,您猜那头儿和谁去接头了?“ 黛玉摇头,道:“那谁能知道。” 呱哥得意地道:“幸亏我告诉手下弟兄们,要一层一层追查下去,绝不放过任何一个环节。负责监视那俩小公公的兄弟见他们和头儿嘀咕,自动便又监视起了他们的头,结果昨晚还真抓到大鱼了,” “那头儿去和胡公公见面了。见面之后两个人到了一个很隐秘的院落,太监头儿跟胡公公说老爷子开始不喝燕窝好几天了,问胡公公怎么办?被胡公公给臭骂了一顿。“ 胡公公? 黛玉皱眉,将呱哥的话全都翻译给大家听。 就见太上皇的脸色像暴风雨来临一样,乌云密布,阴沉得有些吓人。 呱哥继续道:“说起来真得感谢这帮弟兄,它们自己不用我吩咐便知道追踪胡公公。果然,等太监头子走了以后,胡公公转身便去找皇帝了。而且他和皇上说的话也都被兄弟们听见了,“ “胡公公说,老爷子最近不喝燕窝了,是不是发觉到了什么?皇上看上去挺吃惊,问最近北静王有没有进宫。胡公公说好几天没进宫了,北静王只顾得在外面给他喜欢的林姑娘出气,” “皇上还嘲讽北静王说他早晚会死在女人手里。不过,他说一定不能让北静王和林姑娘见到老爷子,否则林姑娘医术那么高,一见老爷子就能看出来不对劲,“ “他又问最近都有谁到老爷子那里请过安,听胡公公说只有皇后和五皇子,皇上道这俩人都不可能发觉什么,有可能是老爷子喝够了,不行就做其他的给老爷子喝,“ “如果老爷子还不喝,那就是发觉了什么,就要警惕起来了。计划有变,一切都要更加小心。“ …… 呱哥每说一句,黛玉便讲解一句。 说到这里的时候,呱哥停住了。 使劲顿了顿,道:“能不能给点水喝,嗓子都哑了。” 黛玉赶紧让常公公端点水过来,呱哥低下头猛喝,接连喝了二十几口,这才抬起头来,满意地道:“可把我给渴死了。” 大家一直看着呱哥喝水,如今见它已经喝完,俱都眼巴巴地看着它,等着它继续往下说。 只有太上皇躺在床上,一边打着吊瓶,一边闭着眼睛,呼吸很平缓,好像睡着了似的。 呱哥道:“接下来就没什么了,监视的弟兄蹲守了一夜,天不亮就来找我禀报了。还留了其他兄弟在那里监视,有消息都会及时送过来,放心。” 整个过程就是这些,黛玉说完,屋子里陷入了沉默。 儿子杀亲爹! 皇上杀太上皇! 这样的事情骇人听闻,一时间,竟没有人敢说一句话。 除了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和咕咚咕咚的心跳声之外,空气都像是已经凝固了。 黛玉抬头看了看瓶子里的药水,好在还不用换药,不然这个时候站起来从药箱里拿药,该是多么的尴尬。 良久之后,众人听见床上传来一声叹息,太上皇道:“林丫头,你给孤带点药进来。要那种无色无味,慢慢将人蚀烂的药。要让任何御医请平安脉的时候都诊不出来,而且没有任何解药可以解。” 他一说完,大家都知道他想干什么了。 幸亏今晚的这几个人没有心脏病,有的话绝对被这一出接一出的惊天消息给活活地吓死。 就连黛玉心里都咯噔一下子,差点将手里的帕子掉在地上。 太上皇老半天不说话,一张口就要这样的东西,看起来都已经在心里合计好了。 他要反杀皇上了! 没错! 从早上呱哥告诉他下毒之人是皇上的时候,反杀皇上的念头就在他的心里生了根。 他还曾经猜想过给他下毒的人是不希望太孙回来的人,就是当年逼过太子的那些人。 只有太孙不回来,那些人做过的事才不会暴露。 而他是太孙的靠山,有他在谁也不敢动太孙,所以他们就直接对他动手了。 做梦也没想到,真正对他下手的是他自己挑选出来的接班人,是他的儿子。 这可真是他娘的讽刺。 他今天想了许多许多。 从皇上小时候想起,到先太子出事,到先太子莫名自杀,到他心灰意冷禅位。 好像都有皇上的影子。 要不是有这群乌鸦帮忙,这辈子他都不可能想到自己会被儿子下毒弄死。 这个儿子还是他千挑万选出来的,曾经很满意的接班人。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皇上不满起来的? 他想了一天都没想起来。 这脑子被毒害的有些迟钝,还得解毒好些日子。 真他娘的想骂人,想砍人,想亲手杀了这个逆子。 不用召集隐藏起来的那帮风影卫,就用同样的法子。 不是给他下毒吗,那他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让这个逆子尝尝中毒的滋味。 天家父子,也终于走到了这一步。 太上皇闭上眼睛,仿佛能听见药水滴下来的声音。 “林丫头,最迟明天,必须将药送进宫。” “这件事情让谁去做都有可能暴露,只有乌鸦不会引人怀疑。告诉乌鸦,每天将药下给皇上,“ “皇上有个习惯,每天午时必须点安神香午睡一会,任何人不能打扰。” “你将药制成可以点燃的香饼,让乌鸦每天午时趁着皇上在寝宫里午睡没有人注意,扔到香炉里,让他在不知不觉中吸入毒气,” “不得有误!” 第二百八十五章 我要当收妖大王 黛玉真希望今晚是做了一场梦,梦里太上皇让她准备解药。 太上皇说既然皇上打算换成别的东西继续下毒,为了不引起怀疑,他决定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吃下去。 让黛玉准备解药,就是为了解那些毒。 黛玉说即使有解药,毒也会对身体有损伤。 让他不要拿自己冒险,还是跟他们出宫。 皇上总不能撕破了脸,阻止太上皇出宫,他也没那个本事阻止。 况且在明面上,皇上还想让所有人都认定他至孝纯仁,体天格物的一面。 太上皇没有同意出宫的建议。 他说,只有自己继续住在宫里,没心没肺地吃着皇上送来的东西,皇上才会掉以轻心,他的计划才会顺利进行。 他的计划就是将没有解药的更辣的毒悄无声息地下给皇上,他要亲手了结皇上。 黛玉的心里扑通扑通直跳,这不是在做梦,这一切都是真的。 一转头看见北静王的脸,却发觉他的表情很平静。 就好像今天听到的这些事都算不得什么惊天秘事一样。 黛玉忍不住好奇,问他道:“你……你没有什么想法吗?” 听了她的话,北静王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冷血?“ 停顿了一会,他看着依旧漆黑一片的远处,淡淡地道:“我只是习以为常了,所以没有你那么震惊,更没有什么好感慨的,“ “从当初太子哥哥被圈禁诬陷的时候起,我和皇上之间就成了恨不得弄死对方的关系。太子哥哥死后,皇上是被长公主和其他宗亲推上皇位的,“ “父皇当初心灰意冷,好在还知道帮我找来替身,可能他潜意识里也知道皇上不会放过我,” “皇上之所以一直没动手,一是那些作为眼线的侧妃侍妾把替身当作是我,报告说我已经自暴自弃醉生梦死,皇上便不着了,“ “二是有父皇在,他还不敢明目张胆地杀了我。如果他那么做了,便很有可能被父皇打下皇位。他有耐心着呢,等父皇宾天以后再杀我也不晚,“ “本来父皇病重,他以为不用等太久就可以达得偿所愿,却没想到父皇的病竟然被你给治好了,你说他心里会不会焦急?尤其他还觉得拥戴父皇的几位王公一直在朝堂上掣肘他,“ “他可能是在这种情形下等不及了,才迫不及待对父皇下手的。父皇没有将此事公之于众,是不想引起朝堂震动,所以父皇选择让他悄悄地死,“ “等他临死的时候,父皇会告诉他真相的。而我,肯定乐见其成。” 他说话的语气一直很平缓,就像在谈论今天的天气一样随意。 谁敢相信他现在正在说的是,皇上快要被毒死了,而他很高兴。 黛玉觉得自己的脑回路已经装不下这么多的震惊,这一夜过的简直就像是过山车一样,差点得了心脏病。 她需要好好睡一觉,睡醒之后最好不要去想这些事情,太烧脑了。 快到林府的时候,北静王好像想起了什么,转头盯着黛玉的眼睛,认真地问:“你还真的能听懂鸟语啊?我以为只是一点点呢。昨晚一见才知道你竟然是个鸟语通。” 已经都到了这个份上,黛玉想瞒也瞒不住,但是也不想说的太明白。 于是道:“是能听懂一些,再加上猜测,所以基本上八九不离十。” 北静王又问:“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有这份本事的?” 黛玉道:“记不得了。” 北静王道:“如果不是昨晚事出突然,你还不打算让我知道?” 黛玉点了点头,道:“是啊,万一说出来你不相信,反而把我当妖怪怎么办?” 北静王噗嗤笑了,道:“你要真是妖怪我也认了,你这样的妖怪我可喜欢,我就当一个收妖大王如何?” 黛玉心里一暖,忍不住抬眸看向他。 见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是认真的,当下便有些感动,心道以后若是有机会,把实话告诉他应该也无妨。 晚上去皇宫,白天自然是黛玉补觉的时候。 院判到林府见不到黛玉,忠顺王的人便去了培寿堂。 午时正的时候,药堂掌柜到府里来告诉春伯,已经按照黛玉的意思和朝廷负责购药的人签好供药合约,并把合约交给春伯,请他转交给黛玉。 黛玉拿着合约,湘云道:“林姐姐,咱们是不是又赚钱了。” 黛玉点头,见她表情欣喜,自己也跟着高兴,调侃她道:“是不是又可以攒一大笔嫁妆了?” 湘云脸一红,道:“我才不是为了攒嫁妆,我只是攒多了银子,心里不慌,不用再看人脸色所以才高兴的。” 她说这话一点都不假,如今她在史家的地位可是水涨船高,不光当家主母史夫人见了她亲热得很,就是史侯见了都对她嘘寒问暖,一再的叮嘱她多回家来。 等她假装想搬回侯府来住,史夫人却又赶紧拦住,道:“可怜林姑娘父母都没了,正是孤单的时候,作为好姐妹还是多去陪陪她,” 湘云心里冷笑,明明是想让她留在林府赚银子,偏偏做出一副善良疼惜的模样,真够能装的。 回来和黛玉一说,黛玉笑着道:“这样岂不是正好,咱们还乐意了呢对不对?往后咱们一心赚钱,谁的脸色也不用看。回头找一个好夫婿,富贵平安地过一生,想想就开心。“ 听了她的话,湘云心生向往,越发和黛玉亲厚起来。 这几天黛玉晚间出门,白天回来睡觉。对外说是病重,没法到贾府为外祖母看病。 湘云便充当起了黛玉的角色,天天过府为贾母送药检查。 现如今她不仅学会了用听诊器诊病,还学会了打针消炎。 为贾母听诊时候的那架势就跟黛玉似的,有模有样。 看得贾母和凤姐儿等人直乐,就连三春都羡慕她,她们也想跟黛玉学东西,便追问贾母什么时候才能将黛玉接过来。 当初林如海去世的时候贾母就说过这个话,结果一会是苏州林府来打官司,一会是暴发疫情怕相互传染,一会又说黛玉病了,拖来拖去,此事便遥遥无期了。 贾母想了想,说道:“不然,就等娘娘省亲之后。” 娘娘省亲? 那得是什么时候? 姑娘们闷闷不乐,再也没说什么。? 第二百八十六章 又被人下套了 皇宫。 御膳房为太上皇新做了一种点心,不甜不腻,口感软糯,很对太上皇的胃口。 要不是上了年纪,他都想一次吃一大盘子。 还是常公公劝着,这才吃了两块便放下了。 不过太上皇也说了,让御膳房以后每天做一份过来,自己喝茶的时候要吃。 为此还打赏了研究这道点心的御厨,鼓励他以后多出新品,送到洪寿宫来。 皇上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可见前段时间确实是天天喝燕窝把太上皇喝腻了,并不是他发觉了什么。 将毒换在新做的吃食上,太上皇照样吃得香。 送点心的小公公走了以后,常公公强忍着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哽咽着道:“太上皇,您先用筷子抠一下喉咙,再赶紧把药吃上。” 林姑娘说过,每天提前吃一颗药,等到中毒以后再抓紧吃一颗,方可将毒素清除干净。 绝对不能拖延,以免毒入血液,更加难解。 看到太上皇抠喉咙抠的那么难受,常公公心疼得都要揪成一团了。 皇上这么阴毒,会遭天谴的,绝对会遭天谴。 抠完喉咙,太上皇将能吐的东西都吐了出来,吃上药,这才闭目躺在摇椅上。 起伏的胸口显示着他此刻的沉痛,过了好一会,就在常公公以为他睡着的时候,突然,就听太上皇咬牙切齿,冒出来俩子:“孽障!” …… 忠顺王很是纳闷,自己派了那么多人出去购药,偏偏哪里都有大量病人,哪里都说缺药。 唯独林姑娘的培寿堂有药。 她却也不卖高价,甚至有时候卖的比进价还要低。 想说她囤积居奇都说不过去。 就因为这个,所以忠顺王府想从这次购药差事中大捞一笔的想法几乎落了空。 真正赚到手的和预想的差太多,难免心里不痛快,言语间,便对培寿堂充满怨怼。 此话恰好被忠顺王世子听了去。 忠顺王世子便道:“父王就为这个发愁吗?” 见父王没理他,世子自己接着道:“要我说,咱们随便想个招收拾她一顿就是,凭什么让她挡了咱们的财路,这事父王交给儿子,不出两天儿子就能让她出事。“ 听他这样说,忠顺王终于正眼看了看他,问道:“你有什么主意?不妨说来听听,为父也好先斟酌一番。” 忠顺王世子上前,贴在父亲耳边悄悄说起话来。 忠顺王听得频频点头,父子俩如此一合计,当即决定就这么干。 接下来的日子里,明明病人越来越少,忠顺王从培寿堂采购的药材数量却越来越多。 黛玉听掌柜的说了以后心里也纳闷,难道是前段时间买不到药材所以害怕了?想趁着天冷之前多存一些? 这样做也没错,黛玉也没当回事,便任由他买去。 这一天,黛玉正在府里和湘云一起做药丸,春伯突然满脸焦急地赶了过来,刚进门就对黛玉道:“姑娘,京兆府来人找您,“ “老奴说您病了一直没好利索,京兆府说不管那么多。有人吃了咱们的药死了,苦主家把姑娘告了,他们是来拿人的。” 黛玉一听,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问道:“您说什么?吃了咱们的药死了人了?” 春伯道:“是。京兆府的人就是这么说的。听说忠顺王府世子也关注了此事,他说死去的病人是在普惠署里出的事,而出事的时候吃的就是姑娘您卖给他们的那种重症药,” “忠顺王世子还说,必须让姑娘您给他们一个说法,为了不能让您的药连累了普惠署的名声,他愿意出钱为苦主打这个官司。” 忠顺王世子? 忠顺王府? 怎么哪哪都有它? 黛玉皱起了眉头。 她对自己的药是很有信心的,一听就知道这是有人想讹她了。 她已经知道忠顺王是皇上的狗腿子了,可是自己现在制药救人,稳定民心,说起来帮的还是皇上的忙,皇上是不可能让忠顺王来给自己制造麻烦的。 那又是因为什么呢? 京兆府的人就在前院等候,早晚也得要见,黛玉回屋子收拾一番,便随春伯去了前院。 京兆府的人一见,便问:“是林姑娘吗?” 黛玉道:“是的,敢问官差老爷找我是因为什么事?” 京兆府的人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因为什么事?有人吃了你的药,没过一会便死了。如今死者家属到衙门状告你,说你拿人命换钱,要求必须严惩。怎么样?跟我们走一趟。” 说完,便想上前拿人。 春伯和府丁赶紧拦住,春伯怒道:“岂有此理,哪有这样拿人的?有批捕文书吗?有定罪书吗?什么都没有就想动我们家姑娘,谁给你们的胆子?” 此时,黛玉也从袖袋里刷得抽出一卷东西,这东西被她卷成了一圈又一圈。等到她一圈一圈地打开之后,众人这才看明白,原来她手里握着的竟然是太上皇赐的那柄软剑。 这软剑可以当腰带,但黛玉觉得如果从腰上抽剑会显得不够庄重,于是便自己将软剑一圈圈的卷起来,没事的时候也不动它,时间长了都快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件宝贝了。 今天突然记起来,还是第一次拿出来耍威风,看见京兆府里的人明显退缩的态度,这感觉简直不要太爽。 刚才换衣服的时候她就想明白忠顺王为什么要这么做了。 因为自己动了他的奶酪! 难怪前段时间忠顺王突然加大了药材的购买量,数量相当惊人。 原来那时起,他就已经打定主意要逼自己药堂关门了。 出了人命官司,不关门也不行啊。 忠顺王这里早早的多备下些药材,等到培寿堂被封门的时候,他那里却还有药可卖,而且是独一份,肯定会大赚特赚。 他就不怕买了培寿堂那么多的药,也让黛玉大赚吗? 当然不怕。 因为出了人命,黛玉要付巨额的赔偿,所有她从他手中拿走的钱,到最后都将重新回到他的口袋里,甚至比原来还要多出许多。 为此,他特意找来一名本身就是心脏有毛病的耄耋老人,强行喂下重症药片。 他听说过这种药有副作用,他也打听过这种副作用会对人的心脏产生不好的影响,比如心悸。 事情果然没有让他失望,吃上药片没过多久,老人便去世了。? 第二百八十七章 人命关天 老人一死,普惠署的人便说是黛玉的药片所致。 老人的儿孙哭成一团,便在旁人的怂恿下去了京兆府,状告黛玉害人性命。 不过,也有其他病人的家属敢说公正话,道是自家老人吃了黛玉的药就没事,而且病情好转很快,可见林姑娘的药是治病救人的。 京兆府派人去拿黛玉,等了半天,一名差役回来说黛玉拿着太上皇赏赐的软剑,会也不敢靠前,问府尹该怎么办。 府尹头也大。 一边是忠顺王世子,一边是北静王未来的王妃。 两头谁也得罪不起。 实在不行,就别说是拿人,还是说请人来一趟。 果然,换了一个词,黛玉便来了。 身后跟着春伯和贾琏。 出了人命关天的大事,春伯早早就去通知了贾府。 贾母一听着了急,命贾琏立刻到林府去,陪着黛玉直到将事情解决。 贾琏这边也命人去通知了北静王,好歹是表妹的未婚夫,有事的时候该用就得用。 北静王回复说,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到了京兆府什么都别怕。 你们先过去,我在外面做点事情。 贾琏一听便秒懂,护妻狂魔妹夫要发力了。 京兆府里。 黛玉进来,京兆府尹便客气地道:“今日请林姑娘过来,是因为这位老人家说,他的父亲之所以突然死去,是吃了林姑娘的药所致。不知林姑娘可有什么说法?” 他说的那位老人家此时正坐在府衙内的一张凳子上,应该是年纪大了的缘故,府衙也没有非得让他跪着或者是站着等。 黛玉转身看了眼老人家,客气地道:“既然您说您父亲是吃了我的药才亡故的,请问是您亲眼所见?还是听别人说的?如果是听别人说的,老人家可问过那人有什么凭据没有?” 凡事总得凭证据说话,只要有证据,该怎样解决就怎样解决。 如果没有证据,事情都闹上了公堂,那也得有个说法。 不能空口无凭,随便说什么就是什么的。 那可是人命啊。 来告状的老人家是附近村子里的村民,一家子都是老实人。 父亲不幸被人传染上了病,本来从普惠署买来药吃的好好的。也不知道为什么,里长非说他父亲病症严重,必须换一种药吃,而且越快越好,再晚就救不了父亲的命了。 家里人又不懂这些,一听都害怕了,赶紧在里长的帮助下借了辆驴车将父亲拉到普惠署。 普惠署里的重症都留在后院,老人家还觉得父亲能在那么多御医的眼皮子底下治病更加放心呢,结果当天晚上就接到消息,说他父亲吃了林姑娘的药片之后当场毙命。 家里人全都过来了。 看见父亲的遗容差点没哭死过去。 听一位姓郑的御医说,本来父亲还好好的,留在这里陪护的孙儿出去吃东西的时候,父亲突然觉得憋闷难受。 郑御医连忙喂父亲吃下普惠署里准备的药,就是林姑娘的那个什么秘方炮制出来的五颜六色的药片。 没想到药片吃下去没有多久,父亲就开始口吐白沫,眼白上翻,眼瞅着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郑御医连忙招呼其他当值的御医一起来抢救,可惜的是众人用尽全力,把所有的办法都使出来了,都没能将他老父亲挽救回来。 前后不过一刻钟的工夫,老父亲就在众人面前没了气息。 咽气的最后时刻,嘴里还满满都是吐出来的白沫。 一家人哭得肝肠寸断,恨不得打死那个出去吃东西的孙儿。 这个时候,郑御医将老人家悄悄拉到一边,告诉他罪魁祸首不是孙儿疏于照顾,而是那种药片要了他父亲的命。 郑御医说他也是后来才知道那种药片对有心疾的人是催命符,怪只怪林姑娘拿着赚钱比人命还要紧,不肯早点说明这药的禁忌,白白害了他家老父亲。 是啊,他家老父亲有心疾,这事本也不是什么秘密,不光里长知道,就连普惠署这里的御医他们也都特意告知过了。 听郑御医的意思,不是他们明知道父亲有心疾还用错了药,而是那林姑娘故意隐瞒药片的忌讳,这才害了自己的父亲。 若真的这样,作为人子,岂有不为父亲争个公道的道理。 老人家当即气得满脸涨红,指天发誓要到有司衙门状告林姑娘草菅人命,还说如果这事没个说法,定要和姓林的不死不休。 恰好忠顺王世子到普惠署送药,听说了这件事之后,怕老人家到了衙门里被人唬了吃亏,便自告奋勇地对老人家道:“此事既被我遇到,合该着是咱爷俩的缘分,我就不能不管一管。不如我陪您一起到京兆府去走一趟,最起码有我在,京兆府和林家都不敢仗势欺人。” 老人家顿时对忠顺王世子感激涕零。 一行人就这样到了京兆府。 头发花白的老人家哭得满脸泪花,细数父亲如何一个人将他们拉扯大,好容易父亲高寿他们兄弟还有机会多孝顺几年,没想到被林姑娘一把药给送走了。 只求青天大老爷能为他父亲做主,将那林姑娘绳之以法,也好令他那枉死的父亲在九泉之下得以瞑目。 府尹心中不忍,赶紧命人去林府带林姑娘来问话。 林姑娘来是来了,也对老人家父亲的去世表示了哀痛,但是在论及责任的时候,却是一副谁对谁错还不一定的架势。 一下子就惹恼了一直旁观的忠顺王世子。 忠顺王世子当即便跳了出来,指着黛玉道:“你林家不要欺人太甚,人家的父亲都死了,你还质问人家有没有证据?推诿责任也没有你这样推诿的。你就是想不承认,也得看看这些人答应不答应。” 还没等黛玉说什么,贾琏从身后走了出来,看着忠顺王世子,皮笑肉不笑地道:“哦?照世子这么说,只要有人污蔑就得受着,但凡是想问个清楚的都属于推诿,是这个意思吗?“ “你?”忠顺王世子一听贾琏说话,知道他是个最会胡搅蛮缠的,当下也不和他争辩,只对老者道:“老伯不必害怕,想说什么就说,有府尹大人为你做主,总不会让您父亲白死就是。”? 第二百八十八章 老人病发 老者一听,当下便又哭了出来,对众人道:“我老父亲死的冤枉啊,家里本还等着给他过八十大寿,谁承想只是一场小小的风寒,就因为吃了这位姑娘的药,老父亲便归了西了,” “姑娘问小老儿有什么凭据,普惠署里的病人都可以作证,证明我家老父亲吃了您的药以后,口吐白沫,双眼上翻,之后便陷入昏迷,不治而亡的,“ “尽管小老儿没有在眼前,但我家孙儿是在的,同时还有普惠署里面的御医们,大家一起抢救过我老父亲,他们都可以作证。呜呜呜……\" 花甲之年的老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哭得如此惨淡,就连黛玉看了都于心不忍,更何况是府衙里的人。 但是再不忍心,这人命关天的大事,也不能随随便便就这样应下来的。 府尹安慰道:”老人家莫要伤心,本官定会秉公执法,给您一个公道。“ 忠顺王世子也道:“就是就是,您放心好了,本世子盯上这件事了,打官司的银子也由本世子来替您出,谁也不敢徇私枉法,定要将害死您父亲的元凶缉拿归案。” “说的好。”贾琏啪啪鼓掌,对着忠顺王世子拍起手来,转脸又对老者道:“老人家放心,不光世子爷能帮您出银子,就是本公子也要帮您撑腰到底,“ “而且本公子还决定多派些人手过来,帮您将官司打到金銮殿上去,一定要帮您老人家弄明白这里面的子丑寅卯不可。” 老者本来还悲痛欲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谁承想还没哭多长时间,眼前就出来这么多要帮他主持公道的。 当下心中宽慰,只是转眼想起父亲的死,不免又悲从中来,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哭着哭着,老人就觉得心口一阵阵的发痛,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绞动一般。 下意识地捂住心口,老人疼得弯下腰来,像一只虾米一样,脸上的神色突然就痛苦纠结 看到这一幕,黛玉不禁皱了皱眉头。 怎么感觉老人像是犯病了? 那脸色?还有他捂着的那个部位…… 眼瞅着老人的额头上满是大汗,没等问他什么,老人就突然往地上一扑,晕厥过去了。 不好。 心梗! 黛玉什么都顾不得,连忙从人后挤过去,走到老人跟前,蹲下…… “你想干什么?”老人的亲人边哭喊着,边恨恨地盯着黛玉。 “他得心梗了,必须急救,否则很快就会没命。”黛玉道。 不是她危言耸听,心梗这种病莫说是在这个朝代,即使是在二十一世纪,如果犯病的时候眼前没有人抢救,都能随时要了人命。 黛玉一边说,一边又伸出手去想为老人急救。 殊不知一个少年一把将她推倒在地,哭红了的眼睛里是一副恨不得要杀人的目光,咬着牙对她道:“滚,你滚,再敢碰我曾祖一下,我……你滚。\" 他本来想说再敢碰一想我就打死你,但是看黛玉一个姑娘家家,下不去手,只得改了口。 只耽误这么一小会的工夫,老人的脸色已经开始变得涨紫起来。 黛玉哪还管他家亲人的态度恶劣不恶劣,她如今满脑子想的都是各种急救的方案和步骤,当下便冷着脸,对身后的贾琏道:“表哥帮我拦着人,这位老伯有生命危险,再不救就来不及了。” 说完便跪在地上,简单为老人一检查,便双手重叠,摁在老人的心口处,一下又一下的按压起来。 众人有些懵,从老人捂着心口到没有任何征兆地晕倒,再到黛玉跪在跟前抢救,事情发生的太快,都没给大家反应的时间。 这是怎么了? 老人怎么就突然昏迷了? 林姑娘这是在做什么?她说要抢救,怎么也没见她像其他大夫那样把脉灌药,而是在这里使劲摁着老人的心口干嘛? 黛玉还在一下一下的按压着。 老人的亲人最先反应过来,纷纷上前就要挤过去,嘴里大喝道:“快住手,太无礼了,你快住手。爹啊……\" 哭声凄惨,眼睁睁地看着自家老人被气倒,竟然还被人如此对待,他们悲愤至极,只想冲过去,将黛玉痛打一顿,将老人从她手里抢回来。 若不是贾琏带的人足够多,早就被他们冲开了一道口子。 就在僵持不下的时候,忠顺王世子站起来,对手下道:“给我上。” 手下应声,呼啦呼啦地就上前冲去。 府尹已经不知道该帮哪一边了,正记得六神无主的时候,就听黛玉回头对刚才那少年喊道:“你,快过来帮忙。” 少年正在往里冲,听得黛玉叫他,二话不说从人群里钻了过来,对着黛玉就抡起拳头。 黛玉冷冷地看着他,道:“听我的,你曾祖还能活。但是如果你想让你曾祖死,那你就动手。” 少年满腔的激愤被黛玉的淡定和威严镇住了。 一时觉着拳头愣在了那里,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府尹却是看出了门道,猛然记起好像听说过黛玉就是用这种方法救活了首辅府老太君。 当下大喊一声,“快,林姑娘是在救你曾祖,快听她的去做,快。” 懵懂的少年见这里面最有权威的官老爷都发了话,哪怕再怀疑黛玉,但官老爷总不能害自己老祖。 更何况这么多人在这里,她就是胆子再大,难道还敢当众杀人不? 说不定,她真的有办法将曾祖救醒过来。 黛玉根本就不给他多想的时间,登时又大喊一声:“快点,还愣着干什么?” 少年一个激灵,也像黛玉那样跪在了曾祖跟前。 就听黛玉道:“快,掰开他的嘴,往里吹气。” 见少年不会,黛玉便道:“你来,像我这样摁压他心口,我示范给你看。” 每当救人的时候,她就忘了男女之别,房梁上的夜阑和漠北互望一眼,正准备往下跳的时候,贾琏说话了:“怎能让妹妹示范,你说的这种救人的法子在咱们府里曾经教过,让府里小子来就行。” 回头喊了声:“来人。” 立刻就有小子上前,殷勤地道:“琏二爷,奴才学过这个,让奴才来。” 说完便上前,推开那少年,为老人做起了人工呼吸。? 第二百八十九章 救醒 正在推搡的众人一时都没了声音。 全都呆愣愣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只见黛玉摁压累了,便换了那少年,而贾府的那个小子便在少年摁过一阵之后,趁机往老人的嘴里使劲吹起气来。 老人的胸口便肉眼可见的起伏起来。 摁一阵,吹一会。 摁一阵,吹一会。 大家屏住呼吸,直直地盯着这几个在老人跟前忙得满头大汗的年轻人。 就这样做了没有几次,老人忽然就呼出来一口气。 众人一怔,真的活了? 老人的儿孙先哭喊了起来:“爹,爷爷,曾祖……\" 眼前的少年更是激动的语无伦次,也顾不得老人是刚醒,更顾不得黛玉是个姑娘家,当下把黛玉往旁边一划拉,抱着老人又哭又笑道:“曾祖,曾祖,您可醒了,吓死小五了,呜呜呜……\" 其他人,包括府尹在内,都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只有那忠顺王世子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眼睛里好像淬了毒一般,看一眼都让人心惊肉跳。 贾琏把黛玉拉起来,本想踹那少年一脚的,却被黛玉给拦了下来。 “算了算了,”黛玉道:“看他也是孝心虔诚,就不跟他计较了。” 她是不计较了,殊不知房梁上的夜阑却不高兴了。 不说林姑娘是他们未来的主母,单就林姑娘的为人处世,也不该被人这么对待。 更何况她还刚刚救醒那小子的老祖,毛头小子转脸就不管不顾的推倒林姑娘,这事回头要是被主子知道了,他们又得吃瓜落。 想到这里,夜阑伸指一弹,便将手里捏着的一颗豆粒弹到了少年头上。 少年正哭得凄惶,冷不防头上被什么东西给射了一下,再一摸,竟然火辣辣的疼,哭声一下子噎了回去。 傻乎乎地愣了愣,这才发觉曾祖还半躺在地上,便赶紧招呼家人一起将曾祖扶起来。 就这一会的工夫,额头被弹到的地方便肿起了一个小红包。 看上去就像被什么虫子咬了一口一样。 府尹拱手对黛玉道:“林姑娘高义,今日若不是林姑娘当机立断,这位老伯恐怕凶多吉少了。” 他说的一点都不夸张,就刚才那样的情形他以前也见过,人说走就走了,连等大夫过来的时间都没有,很快的。 而老人的儿孙们此时也有点感激了。 本来是在跟林姑娘掰扯官司的,谁也没料到老人突然就犯了病,结果林姑娘不计前嫌赶紧救人。 就冲这份医者仁心,自家老祖真的是因为林姑娘的药才丢的性命的吗? 怎么突然不敢确定了呢? 黛玉从袖袋里拿出一瓶舌底丸,递给老人的儿子道:“赶紧拿几颗放在老人家舌底下含化,往后若是再有心口疼痛,记得赶紧放几颗,“ “等会让普惠署里的御医帮忙开个治病的方子,老人家这是心脏不好,平日里看着没什么事,犯起病来却时刻都能要了他的命,万万不可大意。” 她这样嘱咐着,忠顺王世子那里却冷笑出声,嘲讽地道:“谁知道你给的药里是什么东西。还不是你的药害死了人家父亲,老人家悲恸之下这才背过气去的,你这个时候又出来装的什么好人?” 这话说的实在是刻薄,就连府尹听了心里都不是太高兴。 真要是说起来,这位京兆府尹也算是个公正人,只不过在这偌大的京城里怎样都不敢冒头是真的。 从刚才刚才黛玉救人的时候,府尹心里便对老人家父亲的死因产生了动摇,决定一会要好好理清楚,争取让事情公平公正的解决,让哪边也不要受了委屈。 尤其是林姑娘刚救了差点断气的老人家,相信在这种气氛下两边都愿意冷静下来好好讲讲事情的脉络 只是他还没说什么呢,忠顺王世子就又开始阴阳怪气地凑过来,怎的就让人觉得是在故意搅局呢。 当下府尹便对那老人家的儿子道:”本官就在这守着,想来林姑娘这药应该没什么问题。还是先按照林姑娘的嘱咐给老人家用上,毕竟刚才有多么凶险咱们也都看见了的。“ 那儿子深以为然,当下也不再犹豫,赶紧倒出来几颗药丸,放在了父亲的舌根底下。 看他不拒绝用自己的药,黛玉稍稍松了口气。 从刚才这一家人说话做事的态度来看,不像是胡搅蛮缠不讲道理的人家。 想必这次来闹事,是受了别人蛊惑的缘故。 而那位刚被救过来的老人家好像也脑子清醒了一些,睁开眼睛左右瞧了瞧之后,便对儿子说道:“为父突然犯病,幸亏了这位林姑娘相救,也不知道是不是你祖父在警示与我,” “如果还说你祖父是死在林姑娘的手里,为父心里总觉得不太踏实。为今之计,倒是觉得和林姑娘一起,梳理一下这件事情的前后经过才是。就是不知道林姑娘是怎么个意思?“ 尽管他的声音不是太大,但是里面的人却也是全都听见了的。 所以他这样一说,还没等黛玉说什么呢,贾琏先就替她答应了下来,道:“此话正合我意,难得老人家如此通情达理,“ “有您这样表态,咱们两家只要齐心协力,肯定能将事情的真相弄明白的,还请您老放心。” 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那边忠顺王世子已经耐不住了。 今天的事情就是他搞出来的,目的就是给黛玉制造麻烦,将她拉下马来。 本来一切都进行的好好的,谁承想竟然出了犯病这回事。 眼看着两家不但闹不起来,竟然还有了合作查真相的意图。 这怎么能行? 万一他们互相交流一下信息,发现很多事情和认定的不是一回事,到时候他可怎么来圆谎? 他希望的是这两家吵得越凶越好,可不是让他们有商有量寻找死因的。 想到这里,他赶紧向前一步,对那老人道:“老人家良善,却也不要上了别人的当。即使她救了你的命,也不见得你父亲的死和她没有关系,“ “可千万不要一时心软,倒放过了自己的杀父仇人,万一要是传出去,被人说闲话的。”? 第二百九十章 烧药风波 黛玉很不爱听忠顺王世子说这话。 眼前这些人除了他,谁还能说闲话? 竟有脸在这编排别人,什么东西! 正准备说他两句,殊不知老人发话道:“唉。有没有关系总得查清楚了才能定断,现在想想,刚才是小老儿莽撞了。“ 连他都这样说,其他人自然更没有意见。 只一个忠顺王世子反对,可惜反对无效。 府尹请两边人分开坐好,便想询问。 黛玉眸子一转,问府尹道:“请问大人,像忠顺王世子等与此案无关的人是不是该离开才是?” 府尹一怔,按理说还真是。 与案子不相干的人在眼前,时不时的还多插一句嘴,算是怎么回事?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忠顺王世子的身上。 …… 他们不知道的是,此时外面却闹翻了天。 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地传着一件事情。 林府的培寿堂不干了。 是不干了,不是暂停,也不是被封门,就是不干了。 下达这命令的人是北静王。 北静王到了药堂以后直接告诉大家,关门,烧药。 烧药? 当时大家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北静王却点头,道:“把那些药片统统拿到门外,就在大街上,当着所有人的面烧。“ 掌柜的见他语气坚决且冷冽,什么也没敢问,赶紧吩咐伙计照做。 于是,京城里的百姓就见到了百年难得一见的一幕。 药堂里的人在店铺门外敲锣打鼓,招呼众人道:“本药堂的药救人无数,抵不住忠顺王府污蔑一句致人死地,这样的罪名本药堂承担不起,” “可惜的是药堂主人都被忠顺王世子勾结官府拿走了,连让人分辨的余地都不给,分明就是想屈打成招。“ “我家药堂究竟好不好,问别人不管用,父老乡亲们心里是最清楚的。此次疫情如果没有我们家的药片,怎么能保得这么多重症病患由危转安?“ “忠顺王府见我家把药片便宜卖给大家,私底下商量过好多次要共同涨价,我家主子都不同意。眼见我主子挡住了他们发财的脚步,他们便出此阴招,污蔑我们,“ “我们家人微言轻,自知没有忠顺王府那样大的权势,也得罪不起人家。随随便便就能被人扣一顶草菅人命的帽子,听说还要来查抄我家的药堂,“ “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他们家想的是什么,无非是借着抄检的名义将药堂里的药据为己有,然后再提高价钱往外卖,“ “想的倒是挺美。我家主子去府衙之前说了,药堂里的药就是烧了扔了,也不会留给他们。大不了药堂不开了,也不能如了他们的意。” 说完一挥手,“烧。” 噼里啪啦,火点燃了,药堂里的伙计将药搬出来,一份一份地往火里扔。 围观的人越聚越多,众人窃窃私语。 “太可惜了,好好的药,怎么就能吃死人呢?我家叔父就是吃了这药才好的,还有隔壁大娘……\" \"是啊,我们村子这次病了好多人,眼看着有几个年纪大了就要熬不过去了,幸亏吃了培寿堂里的药,人都渐渐缓过来了的。“ “怎么我们吃了好好的药,到了他们嘴里就成了害人的了呢?是不是那家的老人本身就有什么毛病,趁机来讹人的?” “这种事还真不好说,他们打是什么算盘咱不知道,咱就知道这药吃了特别管用。哎哎,这位小哥,与其这么烧了怪可惜的,可不可以问问你家掌柜给我们。” “是啊是啊,给我们。” “我们家还有病人呢,吃了这药特别好,也没吃死人。我们可以作证,也不怕。我们要这药,别烧了……\" \"就是就是别烧了,好好的药,治病救人,烧的真是心疼人,别烧了。“ …… 声音越来越大,甚至有那大胆的已经从火堆里往外抢药了。 有人这样开了头,其他的人也一哄而上,纷纷从火堆里往外扒拉,将那些还未燃尽的药拣出来,伸脚跺去上面的火星。 更有那大胆的直接伸手从伙计怀里抱着的药抢过来,嘴里还说道:“祸害东西会遭天谴的,不如给我们用,还能救人命,多谢小兄弟了。” 伙计瞠目结舌,结结巴巴地道:“你们……你们不是说我家的药能把人吃死的吗?干嘛还来抢?” “放屁,谁说的?我们可没说,明明你们家的药效果那么好,说那话的人是在昧着良心污蔑你们,我们可没说。” “对对,说那话的人就没安好心,是在污蔑你们。我们都没说,我们都说你家的药好,是救人的。” 这人边说边从伙计的手里拿药,见伙计抱着不想给,便转身面对众人,大声道:\"大家说句公道话,培寿堂的药管不管用?有没有害人?“ “没有害人。” 底下有人大声回应。 伙计还是不肯放手,嘴里念叨道:“万一你们拿回去治好了病,回头不认账,反过来也像忠顺王府这样污蔑怎么办?我可不敢让你们抢去这些药,还不如烧了干净。” “别别别啊,我们不但不会像忠顺王府那样,反而还都感激你们家呢。小哥行行好,我们家里都有病人,这要烧了还不如让我们拿回家去救人,这份恩德我们肯定都忘不了的。” “是啊小哥,我们家里都有病人,培寿堂今天关门的话,我们往后还到哪里去找这么便宜的药?” “小哥烧药也是为了不让忠顺王府得便宜,可不是为了只剩下忠顺王府有药,逼得大伙不得不去买他们家的药。不如小哥把药给我们大家伙分一分,等我们家里的病人治好了病,我们也就没必要非得去买是忠顺王的药,他就是涨钱也没人去买,这才是正道,小哥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伙计愣愣地想了一下,听上去确实很有道理。 旁边的人一看,赶紧伸手去拿他手里的药,伙计的手松了。 拿过药的人对围观的人道:“大家别抢,我把药分一分,谁家有病人谁上前来拿药。\" “不过我还有个条件,大家出去要凭良心说话,要记得培寿堂的好。” “好。” “没问题。” 底下有人高呼。 眼见着百姓们纷纷上前,要么从熄灭的火堆里拣药,要么从伙计那里分药。 刚才一直带节奏的几个人相互对视一眼,瞬间又将视线移开,混入了人群里。 王爷这波操作,牛!? 第二百九十一章 真相 京兆府这边。 黛玉从老人那里听说,他家老父亲原先确实是病了,但还不至于到了病得起不来的地步。 不过村子里的里正说,他父亲这种病表面看着没什么,实际上内里已经十分危急,如果不赶紧送到城里普惠署,恐怕会有性命之忧。 他们也不懂这些,听了里正的话几乎都要吓死了。 里正说普惠署里面有专门收治重症的地方,而且还有专门的药片给重症病人吃,他家老父亲只有到了普惠署才会有救,越快越好。 就这样,一家子人什么都还没弄清楚呢,就稀里糊涂地将父亲送到普惠署了。 到了那里一看,还真就像里正说的那样,一色都是齐全的,家人也都放下心来。 听了里正和郑御医的话,只留下一个孙儿守候,便回家了。 当时想的是家里的农活还没安排好,好在普惠署离的也不远,第二天把家里活计安排好了早点过来就是。 哪承想当天夜里老父亲就不好了。 里正去通知他们的时候,他们都不敢相信。 郑御医说晚饭时间老父亲突然病重,赶紧喂他吃上专为重症准备的药片,结果没过多一会,不仅不见好转,反而吐起白沫来,且逐渐气息微弱,憋闷的脸都紫了,最后就是生生遭罪走了的。 说到这里,老人家又痛哭起来,“里正说我父亲病重我还不信,总觉得父亲能吃能睡只是有点咳嗽不算什么大病,要是早点把父亲送到城里就好了,呜呜呜呜……" 哭声很悲恸,所有人的心情都很沉重。 老人家觉得说来说去还是自己没把老父亲的病放在心上,才拖拉到药石罔效的。 可他打心底里不敢承认啊,所以一听到郑御医说父亲的病和林姑娘的药片有关,便赶紧也跟着这样说。 谁也没料到他也犯了心疾,而林姑娘不计前嫌出手相救,醒来以后他心里内疚得都不敢抬头看人家。 亏得父亲从小就教导他们做人要正直,还要知恩图报,他也是这样教导子孙的。 可是到了自己这里,竟为了不想把父亲的死因归咎到自己身上,便随着别人的话硬往林姑娘的身上安。 自己的行为和林姑娘的一比,连个女子都不如了。 究竟是不是药品的原因,林姑娘当场表态说愿意配合一起查清楚。 这就好办多了。 京兆府尹问完老人家这边,又问黛玉这边:“这药品是不是真的有禁忌?交付药品之前有没有把禁忌跟御医们说清楚?” 黛玉答的很痛快:“这药品的禁忌我在开始的时候就告诉了诸位院判和医正,普惠署里的御医也都是知道的,“ “因为这药用上之后会心慌嗜睡,还会恶心无力。所以我都一再告诫给心疾之人用药的时候,分量上一定要把握好,” “把握不好的话人是会遭罪,但也不至于要了人命。这种药唯一能要人命的是不能喝酒,这个我也都早早地都告诉大家了,” “这件事情太医院院判和普惠署里的御医都可以为我作证,很容易查清的。所以我觉得那位吃药之后去世的老人家,恐怕不一定是因为心疾或者药片才丢了性命,这里面肯定还有其他的原因。“ 她说话的时候神情十分坦荡,一看就不是胡编乱造,更何况这些事情到普惠署里一查便知,她也没有撒谎的必要。 为今之计最重要的,应该是去普惠署,问一问那位郑御医。 毕竟老者说,这位郑御医可一再地说林姑娘隐瞒药片禁忌,害死了老人家的父亲。 说到吃药片再喝酒会要人命,老人的孙儿突然喊了句:“老祖刚死的时候身上都是酒味,我闻到的。” 石破天惊。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孙儿身上。 孙儿道:“是真的,我吃完东西回来,看见好多人在抢救老祖,我挤进去抱着老祖的头,闻到他身上好浓的酒味,当时只顾得哭了,竟忘了这事不对劲了,因为老祖是不喝酒的。” 是谁给老人灌的酒? 是谁? 此事越分析疑点越多,一行人决定到普惠署去问个究竟。 就在此时,门外走进来一名少年,灰衫青巾,背着药箱。 老人家一看,激动地指着那少年便道:“他是,是郑御医的徒弟……” 少年将药箱放下,对众人行了一个礼,道:“我是郑御医的药童,此次前来,是受不得良心谴责,过来跟大家道明真相的。” 真相? 老人的死果然有蹊跷? 就听少年说道:“前几天郑御医一直想寻找一名濒死重症病人,结果重症的人因为吃了药片大多好转,濒死的根本没有,找了好几天都没找到,” “后来郑御医又打听哪里有得了心疾的病人,也不知道通过哪里,就找到了那位去世的老人家。等到老人家的亲人不在跟前的时候,郑御医便哄骗老人吃上了药片,“ “实际上老人的病根本就不重,很没有必要吃那种药片,不过就是吃了也不要紧,即使有心疾也不要紧,最多能遭些罪,多喝水也就慢慢好了,” “所以等了一会见老人吃过药也没事,只说是心慌想睡觉。郑御医便对老人还要再吃一次药,而且为了效果好,必须得用酒送服,“ “然后他拿过药片,又一次将药给老人喂上,这次没用水喂服,用的是白酒。老人挣扎说自己不喝酒,咽不下去,郑御医他……他便把酒给老人灌了下去,” “当时把我都吓坏了,因为从一开始进普惠署我就知道吃这药片千万不能喝酒,更别说老人还有心疾,还接连吃了两次药……" "没过多久老人就不行了,郑御医警告我不要乱说话,我,我一家都在郑御医手下吃饭,我什么都不敢说。可是那位枉死的老人总出现在我的脑子里,太难受了……" 少年双手捂住头,蹲在了地上,看上去真的很痛苦。 是北静王的人让他过来的,他们找到他,一再地逼问出真相。 他说了。 前后不过一会的工夫,他们便将他爹爹和娘亲带到他面前,也不和他废话,直接告诉他,要么到京兆府说实话,要么现在就杀了他父母替枉死的老人报仇。 他快吓死了。 第二百九十二章 釜底抽薪 那帮人自己说是北静王的人。 也告诉他,如果到京兆府来说出真相,现在就可以将他一家人送到一个谁都不认识的地方,并且保证他继续学医。 但是如果他不把真相告诉大家,那么不仅他身败名裂以后再也做不成医者,就是他父母肯定也活不成。 他说人不是他害的,更与他父母无关,都是郑御医的事。 可那帮人说了,郑御医是帮别人做事的,等到这件事过去,那个人肯定不会留着郑御医当活口。到时候他们全家更会给郑御医当陪葬。 思来想去,他便过来了。 不来也不行,那帮人的刀一直都架在他父母的脖子上,凶神恶煞一般,他都要吓尿了。 到了这里把实情一说,京兆府尹带人直奔普惠署,到那一问,郑御医没来。 又赶紧带人去郑御医家里找,结果刚走到巷子口,就听见里面传出呼天怆地的哭喊声,府尹心里咯噔一下子,抬腿便往里冲。 就见郑御医家里挤满了人,郑御医躺在正屋的地上,已经咽了气。 房梁上还挂着一根绳子,很显然是悬梁自尽的。 郑御医的夫人却说,自家相公绝对不会自尽。 昨儿个夜里还说等过段时日便带一家老小回江南,免得大家都不适应北边的气候老是生病。 一个打算这么长远的人,家里又没发生什么事,怎么可能突然就不活了? 她家相公定是遭了什么人的毒手,府尹大人来的正好,求大人追查真凶,为她相公报仇。 府尹问药童,平日里郑御医都和什么人来往多,有没有跟他提起过什么人? 药童一再的摇头。 郑御医确实什么都没跟他说,他就是个小小药童,是个干活的,跟他也说不着啊。 此事就这样搁置了下来。 不过由此带来的关于黛玉药片害人的传言和官司也就此烟消云散了。 本来皇上和忠顺王已经在商议如何逼黛玉交出高额罚款,并且将药铺封门了。 起的名头就说她对自己的药片有所隐瞒,以至于出了人命。 没想到不等他们动手,那边就传来消息说培寿堂自己主动关门不干了。 而且在关门之前将所有的药都拿到门外去烧,被百姓们拦了下来。百姓们纷纷作证说培寿堂的药好,争着抢着把那些药都拿走了。 这下子忠顺王可傻眼了。 他还等着将培寿堂的门一封,里面的药前都归到他自己家的药堂里,何愁不会大发一笔横财。 做梦也没料到培寿堂竟然釜底抽薪,自己做了了断。 让他连根毛都算计不到。 那他忙了这么多天,还有什么意义? 尤其是出宫以后,听说京兆府那边不仅没有打起来,反而让黛玉机缘凑巧救了苦主,两边不再吵闹,而是商商量量地找起线索来。 那还了得? 这样的话郑御医很容易就会露馅。 本来也打算事成之后就送郑御医去见阎王,现如今只得把事情提前了。 于是忠顺王二话不说,派人将郑御医挂在了房梁上,直到亲眼见他咽了气才回来复命。 据派去的人说,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京兆府尹带人去了郑御医家,再晚一点就坏事了。 幸亏郑御医的家人什么都不知道,否则一个也别想活。 如果京兆府对郑御医的死有疑问,那就把郑御医勾搭官员家眷的事情传出去,让人把郑御医的死往官员的身上引。 满打满算这么多天,费劲巴拉地囤了那么多的药,结果可倒好,囤药花出去的银子没有培寿堂来填补,囤下来的药还卖不出去了。 因为京城里的百姓听说了培寿堂往外散药的事,有事没事的都去抢了一些回来存着,一时半会谁家也没有买药的必要了。 其他的还好说,那些药材可是最不好放,时日一久就要生虫长毛,白白的让忠顺王府又损失了一大笔银子。 不过京兆府尹这里却从老人的叙述里听出了一点蛛丝马迹,循着线索将里正抓了进来。 据里正交代,郑御医是他家亲戚,一直让他帮忙找一名年长且有心疾的病人,找到以后让他想法子把人弄到普惠署。 为此还给了他三百两银子。 想来想去,他便把老人家的父亲骗去了普惠署。 做梦也没想到当天晚上人就去世了。 这才意识到,当初郑御医说找老人的目的是治好病以后,为自己夺个名声的说法纯粹就是扯淡。 保不齐是在拿人命合计什么阴谋。 为了这事,他提心吊胆的都不敢睡觉,真后悔自己不该贪那三百两银子,如今就是想择出自己都晚了。 先是听说苦主一家和培寿堂打官司,接着听说培寿堂的药被抢,最后听说郑御医竟然上吊死了…… 消息一个接一个,全是能吓死人的。 里正捂着心口,吓得几乎晕过去。 京兆府的人一来,他老老实实地跟着走了,还把自己所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都交代了。 无非也就是大家知道的那些,唯独有一点,他好像听郑御医提过一句王爷高兴了自有好处的话。 他也没问郑御医是什么王爷,郑御医也意识到自己多说话然后住了嘴。 今天把这些都告诉了京兆府尹,府尹一听,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忠顺王。 只不过这话他谁也没敢说出去,甚至连里正说的那句关于王爷的话都没往笔录上记。 而里正那里不用叮嘱,只让衙役在他面前提一提郑御医死的时候有多凄惨,眼珠子合不上,舌头都勒出来了,就吓得里正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京兆府把审问下来的结果通知了老人家和林府。 林府这里倒是没什么,从一开始就知道罪魁祸首是谁,他们也不指望京兆府能给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可老人家那里却是在回村以后,直接带人打上了里正的家门。 一家人素服缟容,在里正家门外为老父亲烧起了纸钱。边烧边哭,将里正做的事情全都哭着说了出来。 村里人想到去世的老人一向慈爱,左邻右舍都得过他的照应。如今听了里正做事如此歹毒,心里便已经对里正咬牙切齿。 再加上老人的子孙哭得如此凄惨,任是铁石心肠的人也都忍不住流了眼泪,于是众人气愤填膺,一齐动手,将里正家给砸了个稀巴烂。? 第二百九十三章 太上皇健忘了 事情基本上已经尘埃落定。 北静王终于来了林府。黛玉这才知道,原来在京兆府的时候,那位状告她的老人家之所以犯病,竟然也是北静王的手笔。 他让夜沧口哨通知夜阑,将那种能致人心跳加速的药粉弹到老人的茶水里,那茶水是京兆府见老人年纪大,赏了个凳子坐下且送上的一杯热茶。 所以即使被人发觉茶水有问题,那也是京兆府自身的问题 巧不巧的,老人正好遗传了老父亲的心疾,那种药粉一喝,当即心脏便受不了,差点要了那条老命。 北静王对这种事是不会内疚的。 毕竟那老人不问青红皂白就状告他的小未婚妻,他没让那一大家子人都得上病就够宽宏大量了。 当初让老人犯病的目的也是为了给黛玉一个收买人心的机会。 黛玉果然没让他失望,将人救了回来,那家人不但不告她,还对她感恩戴德。 要不是看在这家人还算厚道的份上,北静王本打算让他们在回去的路上出点事的。 黛玉听了北静王的叙说,尤其是听说他让人把培寿堂的门关了,把里面的药也全分了,心疼的板着脸,拉着北静王就往门外推。 “你走你走,我好容易攒的那点家当,你全给我烧了分了,你走,回去拿银子来赔我,否则别想再来我们家。” 看她气得小脸都白了,北静王笑得促狭,道:“你不说感谢我,倒还埋怨上我了?” “要不是我当机立断这么做,说不定这个时候衙门的问罪文书已经下来了。你的药堂不但开不成,你还得老老实实上缴所有的药材和巨额财产,到那个时候你再哭鼻子可什么都晚了,” “再说了,我在烧药之前已经命人将贵重的药材提前藏起来了,烧的那些都是些草根树皮,不值几个钱。” 说到这里,见黛玉的脸上没那么生气了,北静王伸手握住她的手,小声地道:“我会做那么傻的事吗?这不是事急从权吗?“ “与其等到被封门以后再想办法利用舆论来扳回名声,不如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我们已经自己将好名声扬了出去,” “还把自己打造成了受害者,人人都有同情弱者的心理,现在不用我们说什么,外面的口水就能淹忠顺王府一个半死,现在该换成他们绞尽脑汁想办法挽回名声了,” “他想耍阴招,咱们偏偏不让他如愿,就是要把他的阴毒心思大白于天下,他承不承认都已经让大家都认定了此事,更别说这里面还有了人命官司,够他手忙脚乱收拾烂摊子一阵了。“ 说完这些,他得意地将脸凑到黛玉面前,道:“怎么样?找了我这么一个聪明的夫君,是不是心里早就乐开花了?” 门外,夜沧假装什么都没听到,仰头看了看天。 他们那个不苟言笑的主子,那个龙章凤姿的主子,哪里去了? …… 皇宫里。 最近常公公忧心极了。 每当皇上来看望太上皇的时候,经常看见常公公那忧心忡忡的眼神,心疼地盯着太上皇,眼看着都要掉出眼泪来。 离开的时候常公公送皇上出去,皇上问他是否有什么心事。 常公公左右看了看,小声对皇上道:“老奴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太敏感,总觉得太上皇最近好像被什么魇着了,经常自言自语,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看了一眼皇上,见皇上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面露不悦,常公公接着道:“皇上莫要怪罪老奴多想,实在是太上皇从来没有这样过,看着也不像是病了,就是脑子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老奴问过太医,太医也说不清这是什么原因,太医还说太上皇的脉象一点毛病都没有,老奴便胡思乱想,担心得很。” 皇上一听,使劲压着狂喜的心情,假装沉着脸,思忖了一会才道:“也恐怕是太上皇年岁大了,你且好好服侍着,叮嘱底下的人也用点心,回头自有你们的好处。” 常公公赶紧躬身,哽咽道:“老奴只希望太上皇康健就好,跟了太上皇一辈子,老奴……\" 字里行间,他的哽咽也都是真的。 皇上慨叹一声,背着手,不发一言,就这样走了。 直到皇上走远,常公公还站在那里看着皇上的背景,好像依旧伤心不已,不敢回去面对太上皇一般。 胡公公回头看了一眼,见常公公落寞地低着头,呆呆地盯着自己的脚尖连动都不动,转头对皇上道:“那老东西是真伤心了,正一个人在那掉眼泪呢,八成是怕回去被太上皇看见,哭一会再走?“ 皇上没有说话,脚步走的很是轻松,由此可见心情该有多好。 下的毒终于开始起效了。 当初制毒之人就说过,这种毒的症状从轻到重,依次是无力,贪睡,健忘,到最后的人事不知。 现如今太上皇这种颠三倒四的症状,不就是健忘吗? 好啊。 真是太好了。 离自己的目标越来越近了。 皇上的心情高兴得简直都要飞起来。 “胡公公,传谕敬事房,今晚由贾妃侍寝。” “是。” 好久没听贾妃抚琴了,皇上龙心大悦,又有了听曲的心情。 洪寿宫里。 皇上已经带人离开很久,太上皇依旧一副呆愣愣的模样坐在那里,直到一只乌鸦落下来,抵近他的耳边,轻轻蹭了蹭他的脸颊。 他才转过脸来,眉眼弯弯笑着道:“你这鬼机灵,孤知道了,一会就奖你两条虫子。” 呱哥又蹭了蹭他。 这是它和太上皇之间的暗号。 只要它这样蹭一蹭太上皇,就表示周围一切安好,一个盯梢的都没有,让太上皇放心。 自从有了这群乌鸦,皇宫里的一举一动都在太上皇的眼皮子底下,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呱哥都能随时将消息传到太上皇的耳边。 如今在太上皇的眼里,呱哥地地位都不亚于北静王和黛玉。 甚至比他们两个都要亲近,因为呱哥每晚都睡在太上皇寝宫,就在他的床旁边。 晚间太上皇起夜,呱哥都会帮他喊人了。 功能堪比常公公。? 第二百九十四章 太上皇和乌鸦 洪寿宫里的几个风影卫都和呱哥混熟了,有时候在树上警戒的时候顺手还帮呱哥抓几条虫子吃。 所以但凡皇上那边要过来,呱哥都会提早递来消息,风影卫便会找好合适的地方隐藏起来,避免和皇上带来的暗卫碰面。 每次皇上请安之后回去,都会把带来的暗卫留下再盯梢一会。 皇上疑心的毛病越来越重了。 他想看看自己走了之后太上皇这里有没有什么异动,更想看看太上皇是真病还是假病。 暗卫们回去说,太上皇从躺椅上站起来的时候差点摔倒。 他就知道那是无力到了极点。 暗卫们又回去说,太上皇一直打瞌睡,常公公喊了好几声他都没醒。 皇上就知道,那是嗜睡。 显而易见,太上皇身上的毒已经开始发作,可见这次的点心做的实在巧妙,真正将毒都下在里面,太上皇竟然什么都不知道,还一个劲地赞叹厨子手艺好。 这次他的暗卫回去后,告诉他,太上皇一直呆呆地坐着,常公公和他说话他都没有反应,看了一会还问常公公是谁。 总是就是一句话,有点记不清谁是谁了。 且不说皇上那边有多么得意,就说太上皇这边,呱哥停在他的手上,吃着汁多肉美的虫子,时不时地还伸嘴啄啄太上皇的手心,逗得太上皇哈哈大笑。 他的那些呆板,无力,还有健忘,都是故意装出来的。 黛玉为他准备的解药十分管用,即使吃再多的点心,他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适。 之所以做出好似中毒的样子来给皇上看,是为了麻痹他,让他先得意些日子。 如果不这样,怎么能让皇上放松警惕,好每天闻他准备的毒香。 父子算计到了如此地步,这皇家尊贵真他娘的,连个屁都不是。 既如此,那他这个太上皇也该着手自己的计划了。 北静王现在不用每晚都到洪寿宫了。 因为呱哥会派兄弟出来送信给他们,告诉他们这一天发生了什么事。 而太上皇每天都要用的解药,也不用他过去送了。呱哥会自己飞出来拿,或者是让大黑亲自送进去,总之也是不假鸟手。 这两只老乌鸦,很负责。 这样一来,黛玉只需要天进去为太上皇把把脉就好,省了不少事,也少了很多危险。 太上皇现在有了呱哥陪伴,天天和呱哥商量着如何交流,学着翻译呱哥的语言,玩得不亦乐乎。 不但不再埋怨他们不进宫看他,反而还让呱哥捎信出去说,没事少进去烦他,别耽误他跟乌鸦学鸟语。 呱哥深有同感。 乌鸦如果成了精,能力比人还要高。 比如,北静王苦恼许久的林如海中毒真相,竟然无意间让呱哥破解了。 呱哥是回林府拿解药的途中,看见北静王蹲在一处屋顶,正在研究一串脚印。 便好奇地落在北静王身边,歪着脑袋看了一眼,看完之后伸开翅膀拍拍他,示意他跟自己走。 北静王问了一句:“你可识得这个脚印?” 呱哥嘎嘎回应了两声,还飞到北静王肩头,蹭了蹭他的脸颊。 北静王知道这是太上皇和乌鸦之间的暗号,这个动作基本上是表示肯定的意思。 这是告诉他,是的,它知道这个脚印。 这个脚印之所以有如此高的辨识度,是因为这双鞋子与众不同,鞋底与他们常穿的都不一样。 他们的鞋子都是千层底万层底,针脚细密,前后一致。 而这个脚印不是,这个脚印前后很不一致,前面很平坦,后跟处是单独的一个印记。 怎么说呢,就好像这双鞋的鞋底在后跟处又单独附上了一层。仅仅在脚后跟这个地方,脚印便前后不一致。 前面清浅,后面独独的一个椭圆形。 大小和脚后跟一样大。 就是因为这脚印太独特,才一直印在北静王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听夜沧说这里又发现了脚印,他连夜赶来了。 看脚印的方向,竟是皇宫。 呱哥对着北静王叫,叫完之后从他的手上飞下来,落到树上,等到北静王的目光追过来的时候,它又飞了起来。 一边飞,一边回头看一眼北静王,示意他跟上。 北静王迅速跃上屋顶,跟在呱哥身后向前奔去。 没过一会便到了宫墙处。 北静王刚要跳上去,就听见呱哥嘎嘎大叫两声,接着城墙里面传出几个人的骂声,“妈的,这黑老鸹子真他娘的邪性,叫的那么难听,别让老子逮到,逮到的话非弄死它不可,“ “是啊,好讨厌的东西。” 是一队巡逻的侍卫。 呱哥及时给他报了警。 等到侍卫们过去,北静王轻轻地落在墙头,在黑暗的掩饰下,几个起落间,悄无声息地跟着呱哥,来到了皇宫的东北角。 这里是冷宫。 晚间的冷宫一片凄凉,破败的门窗,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偶尔传来一阵野猫的叫声,听上去十分瘆人。 呱哥飞到一座假山旁停了下来,回头对北静王点了点头。 北静王落地,夜沧警惕地躲在树上,听着远处的动静。 这么荒凉的地方,如果不是呱哥引路,谁也想不到这里会有什么猫儿腻。 就见呱哥蹦蹦跳跳地到处转了转,然后对着上空叫了几声,没过一会,就飞来了几只乌鸦,纷纷落在呱哥旁边。 叽叽嘎嘎叫了一会,就好像是讨论什么似的,几只乌鸦接着飞上半空,有落在树上的,有落在远处角落的,还有重新叫几声,直到远处有回应的。 北静王猜测,它们应该是在提醒其他地方的乌鸦,注意警戒,老大这里有情况。 果然,呱哥安排好这一切之后,方才转过头来,对着北静王嘎嘎叫了两声,好像在说:“过来,过来。” 北静王便过去了。 假山外面什么也看不出来,就见呱哥从突然降落,在北静王还没看清楚的时候,一下子飞进了一个洞口,然后从里面又嘎嘎叫了两声,呼唤北静王随它往里走。 北静王进去一看呆住了。 从小在皇宫里长大,竟然不知道冷宫这里的假山里面,兜兜转转,原来有一条不知道通往哪里的暗道。 第二百九十五章 冷宫暗洞 暗道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北静王摸向腰间,想要点起火折子。 呱哥好像知道他要做什么似的,哗啦啦飞到他的手上,轻啄了一下。 提醒他不要轻举妄动。 其实点火的念头也是在北静王的脑海里闪了一瞬,他就打消了。 里面还不知道通往哪里,更不知道有没有人,黑成这样的地方随便一点光亮都特别引人注意。 他要隐藏好自己,跟着呱哥继续走。 一人一鸟,就这样静悄悄地往里摸去。 走了没一会,北静王的眼睛就适应了黑暗。 转了好几个弯,幸亏有呱哥在,如果单凭北静王自己,早就已经迷路了。 因为有的弯道都是岔路,不知道那些岔路后面又是什么。 呱哥一直停住北静王的手上,每到一个岔路,它就伸出翅膀往相邻的方向一指,北静王二话不说便往那里走去。 也不知道在里面走了多少个弯,呱哥突然从北静王的手上跳起来,倏地往前一飞。 洞里的尘土被它带得纷纷扬扬,呛得北静王赶紧掩住了口鼻。 呱哥全身都是黑的,在这样的黑洞里实在是不好辨认,北静王睁大了眼睛,看了好一会才发现它落在一个洞口,正转过头来盯着他。见他注意到了自己,呱哥便嗖地一下,从洞口飞进去了。 北静王快走几步到了洞口,从洞口看进去,里面黑黢黢的,影影绰绰只能看见洞不算大,地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左一堆右一堆地放着。 闭了闭眼睛,北静王再睁开,模模糊糊看见呱哥停在其中一堆东西上面,正老老实实地盯着他看。 仔细听了听外面,什么声音都没有,北静王拿出火折子,放在眼前一吹,火折子点着了,洞里顿时亮了起来。 低头一看,地上是一堆一堆的麻袋,里面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看上去鼓鼓囊囊的。 呱哥在自己脚下的那只麻袋上跳了两下,然后,伸嘴对着麻袋的口子啄了起来,看那个架势,是要打开麻袋。 北静王赶紧走过去,用嘴巴咬着火折子,空出手来,帮呱哥去解麻袋。 麻袋刚一打开,他就被里面的东西给惊住了。 麻袋里全是黑色的鞋子,拿出一只来看,鞋子的底子不知道用了什么材质,竟然非常硬,用手掰了一下根本就掰不动。 而且在脚后跟的部位上,额外多做了一层。 只一眼,北静王便知道,那些奇怪的脚印就是来自些鞋子。 顾不得多想,北静王将鞋子放回麻袋,再把麻袋重新扎好口子。 这才抬起头来,看向洞里四周。 墙上什么都没有,摸上去光秃秃的,看了一圈,除了地上放着的这些麻袋,洞里再也没有其他东西。 北静王重新蹲下来,打开了另一只麻袋。 这次的这只麻袋里面装的是一种很奇怪的衣服,衣服是连体的,用的也是一种他从来都没见过的材质。 这种材质很硬,但是不脆,弯曲起来十分有韧性。 用指甲使劲掐了掐,竟然掐不破。 北静王皱了皱眉头,心里升起一种危险的感觉。 水透不过,针扎不破。 这是什么东西? 就在他打算再打开另外麻袋看一看的时候,呱哥突然飞了起来,冲着他的火折子扇动着翅膀,拼了命的想把火扇灭。 北静王一看就明白了,二话不说把火折子插进暗筒里,洞里瞬间陷入了黑暗中。 过了一会,就听见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走动声,声音很轻很轻。 幸亏北静王是练武之人,耳力比常人要灵敏许多,才能从轻微的像风吹过似的声音里,听得出那是使了轻功落下的脚步声。 北静王屏息敛气,将身子紧贴在墙壁上,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 希望此人只是路过,不会进到这个洞里来。 如若不然,只有杀了他了。 想到这里,北静王把袖箭握紧,微眯起眼睛,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外面的脚步上。 脚步声走到门口便不动了。 过了好久,外面竟然再也没有任何响动,如果不是北静王笃定刚才的声音是脚步声,真的会让人以为那是错觉。 就在里外的人都屏住呼吸的时候,呱哥突然飞了起来,北静王惊悸之下来不来阻止,赶紧握紧袖箭,蓄势待发。 接着,呱哥飞出了洞口,只听得洞口外一阵窸窣,瞬间又安静了。 “主子,主子。” 竟是夜沧的声音。 北静王大大的松了一口气,闪身从里面跃了出来。 “你怎么来了?” 北静王小声问。 夜沧道:“这么久不见主子出来,属下怕有什么事。安排其他人在外面守着,属下便进来了。” 难怪刚才听着外面的轻功不错,怎么还会发出响动。 原来是因为里面太黑,夜沧路况不熟的缘故。 也幸亏他们主仆提前有约定,会在经过的地方随手撒一点特殊的粉末。 这种粉末时隐时现地闪着荧光,夜沧就是随着这些荧光找过来的。 而呱哥之所以突然飞出来,应该也是感知到了外面是自己人。 毕竟相对来说,动物比人的感觉敏锐许多。 两个人重新进去洞里,夜沧一见地上的诸多麻袋,不待北静王吩咐便蹲下来,将麻袋挨个打开,仔细检查起来。 麻袋里的东西五花八门,除了衣服鞋子,还有一些刀剑之类的东西,和许多的干肉和水囊。 其中一只麻袋里还有一个小油纸包,里面竟然包了许多小巧的瓶子。 二人十分谨慎,没敢将瓶子打开。而是就着原有的油纸包,将小瓶子全部装进怀里。 把其他的麻袋又翻了一翻,再也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 北静王示意夜沧拿出一双怪底鞋,二人便带着呱哥出来了。 刚才的洞是一个小型的库房。 从这里继续往前,好像还很长。 尽管心里有无数的好奇,但北静王还是带着夜沧呱哥出来了。 今夜是临时起意跟呱哥来的这里,提前没有做任何准备,他不想带大家冒无谓的险。 改天让黛玉问明白呱哥这里面的情形再做打算。 带回来的鞋底果然和奇怪的脚印重合上了。 杀害林如海的人,就是洞里那些东西的主人。 第二百九十六章 伊贵人和德妃 北静王带着这些收获直接到了洪寿宫。 太上皇已经睡下。 自从黛玉帮他调整了药方,他最近的睡眠好了许多,每天到点就睡,到点就醒。 北静王没让人喊醒太上皇,而是将李德昌叫到门外,把手里的东西拿给他看。 李德昌一看,神情立刻变得凝重起来。 对北静王道:”这是水耗子们穿的衣服,之所以这么硬,是因为外面涂了一层特殊的黑漆,这种黑漆是从猛火油里面提炼的,“ “还有这种鞋底,属下倒是没有见过,不过一看就是练家子穿的,因为不容易打滑,上山下海都相宜。这些东西王爷都是从哪里得来的?” 北静王眼底风云狂起。 “林如海被害那天正好当值,在他睡觉那间房子的窗棱上有个脚印,就是这种鞋底留下的。“ 李德昌倒抽一口凉气,“这么说,凶手就是这些东西的主人?” 北静王点了点头,道:“对。你知道冷宫假山下有一条通道吗?通道通往哪里暂时还不知道,这些东西就是在其中的一个洞里面发现的,” “为了不打草惊蛇,我只让夜沧拿了这些东西就出来了,里面究竟还有什么,这条通道以及里面的洞是谁挖的?挖出来是准备做什么的,一切都还未知,“ “这次幸亏有呱哥带路,才找到的这些东西。接下来咱们谨慎些,就等林姑娘问过呱哥,了解里面的情形之后我们再进去。“ 李德昌点点头,道:“属下明白。” 此时已经是子时,常公公听到动静出来了。 见是北静王,忙问是不是找太上皇有话要说。 北静王摆摆手,道:“不要惊动父皇,我来找李德昌问点事情。” 说到这里,猛然想起常公公在宫里这么多年,想必应该知道冷宫地道的事情,忙问道:“常公公可知道东北角冷宫那里,曾经有什么人住过?” 常公公眯起眼睛,想了好一会,才道:“很多年以前了,曾经有一位伊贵人被太上皇罚入冷宫过。这话说起来可就长了,” “那位伊贵人是牵扯到先太子一案才犯的事,太上皇差点要了她的命,是德妃娘娘求的情,说是为先太子积福,才饶了她的,” “老奴还听说,她……\" 常公公有些迟疑,停顿了片刻。 北静王忙道:”听说什么了?“ 常公公叹了口气,道:“老奴也是后来才听人说的,伊贵人在冷宫那些年,常得德妃娘娘看顾,按理说也没遭什么罪,“ “但是后来她死的时候,老奴带人去查验,却发现伊贵人全身青紫,像是受过刑罚。老奴当时也是满心疑虑,问别人,别人都说不知道,“ “那个时候太上皇心情不好,一个冷宫里的废妃也不值得去叨扰太上皇,这件事情便不了了之了。“ 常公公说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不明白北静王为什么突然问起冷宫里的事情。 北静王的脑海里却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 伊贵人? 先太子? 德妃? 那条神秘的地道,还有里面隐藏的这些东西。 地道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不是新近才挖出来的。 但是里面的衣服鞋子等却是新出现的,连北静王都没见过的东西,想必也就是最近才制作出来,在伊贵人那个年代是没有的。 由此可见,有人知道这里有条地道,而且一直在使用,甚至还隐藏了这么多令人胆战心惊的东西在里面。 最关键的是,使用这些东西的人武功高强,而且经常在京中走动。 光北静王自己就发现过好几次这种鞋印了。 北静王拧着眉头,低头思忖了一会,对李德昌道:“太上皇身边多加派一些人手,这件事情不太对劲,提醒大家小心一些。“ “是。” 李德昌连忙答应下来。 一旁的常公公一头雾水地看着表情凝重的两人,忍不住好奇地问:“是出什么事了吗?用不用向太上皇禀告一声?” “不用。” 北静王和李德昌异口同声地道。 尚且不知道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还是先不要惊动他老人家的好。 等到事情查出点眉目来了,再说也不迟。 回头李德昌自会将事情的始末告诉常公公,眼看天色不早,北静王问了问太上皇的情况,便出宫去了。 翌日。 天气渐凉。 黛玉从清早起来就觉得右眼跳得厉害,这心里就像被什么捶了似的,扑通扑通有些慌。 刚吃过早饭,春伯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气喘吁吁,拿只帕子擦着汗,对黛玉行了个礼,道:“姑娘,忠顺王府来递帖子,说他们王妃今天辰时三刻过来拜访您。” “什么?” 黛玉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谁要来拜访?” 春伯的气息已经平缓下来,“忠顺王妃。” 忠顺王妃? “她来做什么?” 黛玉脱口而出。 真是奇怪,相互又不认识,连面都没见过,她来递的哪门子帖子? 春伯摇了摇头,老实道:“老奴也百思不得其解,别说姑娘不认识她,即使认识,就如今咱们两家之间的关系,也远远到不了相互走动的地步。” 是啊,都恨不得弄死对方了,突然对方的婆娘要上门来,是接待?还是不接待? 黛玉可没有那种好奇的心理,她一点也不想知道对方找她究竟所为何事,当即便对春伯道:“回拒了,就说我身子不适,不能待客。” 春伯原本也是这个意思,听到黛玉这么说,当即便答应一声,转身出去了。 等到北静王过来的时候,黛玉便知道了忠顺王妃找她的原因了。 忠顺王岳母病重,只一夜的工夫,听说就只剩下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要不怎么说自作孽不可活,她岳母得的正是重度肺炎。 也吃了那种重症药片了,憋闷的症状却丝毫不见好转。 据说把太医院的御医都请了过去,从医正到院判,全都摇头,无能为力,让家里人准备后事。 忠顺王妃娘家姓万,父亲早年间病逝,母亲乃当今皇上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 有一个哥哥,现任太常寺卿。 一听说母亲无救,当即跪在母亲床前,哭得不能自已。? 第二百九十七章 回拒忠顺王妃 后来还是院判见万山基哭得凄惨,实在不忍心,便说了句:“为今之计,如果还有人能救令母,那就只有林府林姑娘了。“ 万山基听了,恨不得立马就到林府去请人,却被忠顺王世子拦了下来。 世子道:“我们府里刚刚和她斗了一场,正琢磨着怎样去扳回一局呢。这个时候去求她,岂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这些话在万山基听来,简直就和放屁一般臭。 他的亲娘眼看都要不行了,这个小兔崽子竟然为了他们自己的所谓面子,阻拦找人来救他亲娘。 王八蛋。 平日里对忠顺王府的不满,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万山基爆吼一声:“滚开,我看谁敢拦?” 众人吓得纷纷后退。 没承想那忠顺王世子是个软硬不吃的东西,即使是亲舅舅,在他的眼里也是他们家的下人。 官职都是靠他父王赏脸才能坐得住,谁给的胆子敢不维护忠顺王府的脸面? 于是忠顺王世子把脸一沉,眼睛盯着身后的随从,却是对万山基道:“你要是真去把姓林的请来,可别怪我丑话没有说在前头,以后官场上再有什么事情有本事别来求我父王。” 他这些话简直大逆不道,不等万山基怎么样,忠顺王妃先被气炸了。 好歹是她哥哥,是世子的亲舅舅。 这个混账儿子竟然能说出如此六亲不认的话来,这让她以后还怎么有脸回娘家。 更何况她的娘亲还躺在床上,等着救命呢。 王妃黑着脸,怒喝道:“混账,怎么跟舅舅说话的?” 转过脸来又对万山基道:“哥哥莫怪,我这就吩咐人去递帖子,天一亮我亲自去请林姑娘。” 万山基点头。 都懒得多看一眼那个出了名的断袖外甥。 快步走出去,来到御医休息的前厅,恭恭敬敬奉上茶水,请求他们务必在林姑娘过来之前,保住母亲的性命。 忠顺王妃的帖子递出去了,王妃稍事休息,准备过会去林府请人。 却没想到派出去的人回来说,帖子被林府管家退了回来。 管家很抱歉,说他家姑娘上次被人在普惠署羞辱,本来就气病了还没好利索。 结果又被污蔑药片治死了人,还差点担上人命官司。 从衙门回来便又病倒了,如今还躺在床上,滴水未进呢。 而且那个说药片害人的是忠顺王世子,因为怕了世子爷,所以即使林姑娘病好了,也是断然不敢来给世子外祖母治病的。 万一到最后又被说害人性命,那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还请见谅! 忠顺王妃一听傻了眼。 没想到自己的帖子竟然也会被回拒,林姑娘是真的病了吗? 还是被她儿子给得罪狠了,不肯过来。 忠顺王妃气急败坏,转身便找她那个败家世子算账去了。 而北静王这边,一到林府便将其他人屏退,拉着黛玉进了屋里。 这才悄悄对黛玉道:“我好像找到害你父亲的凶手了。” 黛玉一听,瞬间坐直了身子。 北静王道:“说起来还得感谢呱哥,它见我研究脚印,便带我去了一个地方。”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黛玉,道:“你猜呱哥带我去的是哪里?” 黛玉摇头,有些着急道:“猜不到,你快点说。” 北静王道:“不光是你猜不到,就连我也吃了一惊。它竟然带我进了皇宫东北角的冷宫,” “冷宫荒凉破败,平日里从来没人关注那里。后院有一座假山,呱哥带我钻进假山,原来里面藏了一条地道,地道里还挖了好些洞,“ \"在其中的一个洞里发现了一些很特殊的衣服鞋子,我一直查找的那枚脚印就是这鞋子留下来的。由此可见,害死你父亲的凶手就是这些东西的主人,\" \"现在需要弄清楚的是,这些东西是谁的?什么时候放进去的?放在这里准备做什么?还有那条地道,我在宫里长大都不知道,呱哥又是怎么发现的?\" \"我想问呱哥,但是又听不懂它说话,便来找你,看你什么时候方便把呱哥喊来,我有好多问题需要和它聊一聊。” 黛玉早已经被北静王的话惊呆了。 暗道,凶手的脚印…… 此时听到他这样说,当即便道:“我随时都可以,要不然现在就把它喊过来?” 北静王点点头,道:“行,那样更好。” 冷宫里神秘的地道,那些可怕的东西,无一不让他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父皇一个人在皇宫里,他的身边太危险了。 越早知道细节,才能越早做好防范。 就见黛玉走到院子里,对着树上的一只乌鸦说了句:“把大黑叫来。” 那乌鸦便扑棱棱飞走了。 这是大黑每天派在她院子里的喽啰,一为传信,二为保护她。 万一有点什么不对劲,这乌鸦就可以随时呼叫,瞬间就能把消息传出去,不至于到时候眼前连个人都没有。 大黑一眨眼的工夫便过来了。 一过来就问:“主子,找我什么事?” 黛玉喂了它一条虫子,道:“赶紧通知呱哥到我这里来一趟,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问它。” 大黑听罢,从黛玉的手上腾地飞起来,对着跟来的两只乌鸦道:“快去找呱哥过来,就说主子找它有急事。” 那两只乌鸦二话不说飞了出去,瞬间便不见了身影。 大黑又落回来,就着黛玉的手喝了一口水,这才对黛玉道:“主子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去前院守着了。最近家里没什么事,主子放心好了,\" \"小主子在练功,野狼母子跟在身后,把小主子保护得很好。那位伯老爷人也不错,总找活干,春伯不让他干,他就说自己做惯粗活了,在这里白吃白喝闲不住,\" \"春伯跟他说,派去接伯老爷家人的人快回来了,马上就可以一家团聚了。伯老爷说自己一家子都是粗人,住在府里实在是局促,他们想去庄子上住,问春伯可不可以。” 大黑这么一说,黛玉这才意识到难怪每次去给伯父请安,伯父总是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搓着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当时还以为是伯父跟女孩子没话可说,却没想到这是他局促的表现。? 第二百九十八章 抽丝剥茧 每次看见伯父,黛玉都会想起枉死的父亲。 因为她的疏忽和自以为是,父亲被人下了那么长时间的毒她都没发觉。 想起这一点她的心里就像被火烤一般的难受。 便恨不得把所有的关心都放在伯父身上,仿佛这样便能减轻一些她心里的愧疚似的。 却没想到这样做反而增加了伯父心里的负担。 伯父一家都是老实人,你对他太好,他无以回报,便会着急,想躲开。 这可不是长久之计。 想到这里,黛玉对大黑道:“我知道了,你过去,家里有你操心,谢谢你。” 说得大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羞赧地摆了摆翅膀,赶紧飞走了。 北静王现在对黛玉和乌鸦们之间能直接对话已经不再惊奇,但心里还是钦佩又羡慕。 大黑一走,他就忍不住道:“我这是一不小心捞了个宝贝。” 满脸的欣赏和骄傲。 黛玉微微一笑,也没去嗔他。 北静王又道:“刚才还没顾上告诉你,听常公公说冷宫曾经住过一位伊贵人。伊贵人在里面住的时候,颇得当初的德妃娘娘照应。而德妃娘娘,就是当今皇上的生母……” 黛玉闻言,吃惊地抬起头来,看着他。 北静王看到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和自己想到一处了。 对她道:“我们先不下结论,问过呱哥再说。” 答案仿佛就在眼前,隔着薄薄的一层纱,只等呱哥来揭开它。 黛玉默然。 心里却犹如惊涛骇浪般,沸腾起来…… 不用等呱哥过来,她已经可以肯定那个答案。 皇上有太多的动机来这么做。 首先可以把太上皇逼回皇宫。 只有太上皇回了宫,皇上才有机会下毒。 其次林如海的财力一直被各方所觊觎,如果不能为皇上所用,那么留着林如海反而有可能便宜了太孙。 毕竟谁都知道林如海是太上皇最忠实的臣子,太上皇一直不放话让皇上使用林如海的财产,应该就是有了别的打算。 而能让太上皇费心替他打算的,除了太孙也没有别人了。 既然如此,皇上何必还要留着林如海,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杀了他。 更何况林如海一死,太上皇心里肯定会大受打击,如果能因此出点什么意外的话,说不定连毒都省下了…… 难怪忠顺王能在林如海出事前便安排人去苏州林家挑拨,竟是因为只有他能提前得知皇上要杀林如海,说不定就是借了他的手去做的。 黛玉和北静王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答案揭晓的笃定。 呱哥来了。 一边歇气,一边听完黛玉问它的几个问题。 这才对黛玉道:“我也是偶然间发现的那个地道,” “前两天夜里飞到那里,正和一名弟兄在树上聊天,就见墙上翻进来两个人,都穿着黑色的衣服,蒙着脸,“ “这两个人转来转去到了假山那里,然后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消失了。我们钻进他们进去的那个洞口,这才发现里面竟然还有路,” “好在那两个人点了蜡烛照明,才能看得清里面。那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说话,听语气是到什么大臣家里找罪证但是没找到,还说改天再去,” “那条地道里挖了好几个洞,他们两个走走停停,到一个洞里去放下武器,又到另一个洞里去换了衣服鞋子,” “哦对了,放武器的洞和放衣服的洞离得不远,昨晚时间来不及没带你去看武器,改天。” 最后一句话它是对北静王说的。 它说一句黛玉重复一句。 北静王听得很认真,一个细节也没有放过。 当听呱哥说到武器的时候,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一下子想起那几个小瓶子。 对着窗外拍了拍手,夜沧冒了出来,将手里的包袱递给北静王,嗖的一下又不见人影了。 北静王打开包袱,对黛玉道:“这是在洞里发现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不敢随便打开……” “那是毒药。”呱哥着急喊道:“千万别乱动,是剧毒,我听见那两个人说的。” 它的一名兄弟就是曾经死于剧毒,死状特别惨,不怪它看见毒药就害怕。 黛玉一听是毒药,脑子里立刻便想到父亲中毒而死。再联想到窗户上那个脚印也是和毒药在同一处发现的,当即意识到,毒死父亲的药就在这里面。 果不其然,在黛玉戴上隔离手套和面罩,小心翼翼地打开小瓶子挨个检查的时候,就在这一大堆瓶子里发现了父亲身上的那种毒。 她颤抖着手,闭了闭眼睛,让自己平静,再平静。 越来越接近父亲死亡的真相了…… 北静王问呱哥:“你知不知道那条暗道是通往哪里的?里面的人是谁?他们和不和宫里的人接触?都和谁接触?” 呱哥刚好在喝水,听到这个问题着急回答,差点被水呛着了,道:“我还差点忘说了,那俩人中的一个我们认识,他是宫里的一名侍卫,经常在宫里到处巡逻,看上去很普通,我听见有人叫他万楷。” “万楷?”北静王重复了一遍,“万山基的儿子?” 黛玉一愣,山鸡的儿子? 北静王道:“就是来找你看病的忠顺王妃娘家,她哥哥万山基,侄子就叫万楷。” 黛玉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蒙在眼前的薄纱越来越透明,离揭开真相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有没有这种可能?皇上给忠顺王下令杀死林如海,忠顺王便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内侄子? 可能性简直太大了。 他们竟还敢来让自己去救他家老人,真是好大一张脸。 呱哥又道:“这条暗道通的是京城里的一家粮行,我们还过去瞧过。” 粮行? 黛玉和北静王同时想到扬州,暗杀太上皇的那帮人也是藏匿在粮行,粮行里也有暗道。 越想,越觉得形势危险。 如果这两家粮行真的有什么联系的话,太上皇危险了。 扬州的那家粮行背后还有安南二皇子,如果京城这家粮行也是…… 天啊,安南人随时可以进宫,要了太上皇的命! 北静王和黛玉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第二百九十九章 与有荣焉 许多事情经不起推敲,越推敲越觉得真相是那么的胆战心惊。 现在再从头想一想,扬州粮行里的刺客,和冷宫通道那头的粮行,相似之处巧合得令人窒息。 北静王唤来夜沧,低低说了几句话,夜沧领命而去。 让他下去安排人手,一会便在呱哥的带领下去找那家粮行。 找到之后,严密监控。 转身,北静王对呱哥道:“兄弟,我们来了大任务了。你安排几个兄弟,分布在粮行,暗道,和宫中各处,帮助我那些暗卫们刺探情报,更为太上皇做好预警,帮李德昌保护好太上皇。能做到?“ 呱哥二话不说点点头,”能,多大点事,找我们做这个简直不要太合适。“ 黛玉翻译给北静王听。 北静王伸出手,摸了摸呱哥的羽毛,以示鼓励。 该问的差不多都问完了,黛玉叮嘱呱哥道:“这次回去,要比以往更加用心,你去跟大黑多要些兄弟带进宫,” “在太上皇周围多布防一些,要做到全天候大范围的守护。更要对那些可疑的人严密监控,听到的任何消息都要及时反馈给我,” “形势严峻,咱们都要打起精神来了。现在不仅仅是皇上那边下毒的事了,就是其他人也得监视起来,绝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疑点。“ “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太上皇在宫里的安危,全都交给你了。” 黛玉的表情很凝重。 托付谁也不如托付这群乌鸦方便。 当年先祖皇帝起兵之初,被前朝军队追赶,眼看就要追上了,一群乌鸦飞来,盖在他的身上。 前朝军队远远见到一群乌鸦,断定这个地方肯定没人,便又朝前追去。 乌鸦就这样救了先祖皇帝的命。 所以自先祖皇帝立朝以来,便将乌鸦封为神鸟。 还特意在宫里立了一根高高的索伦杆,杆顶上有一碗状之物是专门用来在祭祀之时敬饲乌鸦的。 别看人们私底下骂乌鸦晦气,骂它们叫得难听。明面上还真没有人敢伤害它们。 尤其是宫中,谁要是伤害一只乌鸦,就等于是把小辫子交到对手手里,对手完全可以说他藐视先祖圣令,居心叵测。 所以宫里的乌鸦们数量再多也不会引起人们的怀疑,说不定还会说这是先祖庇佑,派来的护主使者。 黛玉让呱哥加派乌鸦在洪寿宫周围,一点也不用担心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反而因了先祖皇帝的缘故,给乌鸦们带来了许多方便之门。 它们可以随心所欲,爱飞去哪里就飞去哪里,谁也不敢驱赶它们,也不会想到这是一群在监视他们的乌鸦,能听懂他们的话,更能把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汇报到北静王和太上皇那里。 新发现的暗道,新出现的粮行,还有宫里那个不起眼的侍卫万楷,无一不昭示着太上皇的周围已经全是定时炸弹,随时都有引爆的可能。 形势如此危急,人力无法企及,只有乌鸦,能胜任这项任务了。 北静王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意识到了黛玉带给他的究竟是什么,即使知道皇上给太上皇下毒的时候,他都觉得人手也可以保护好父皇。 而此时此刻,他却不得不打心底里承认,如果没有这群乌鸦,这辈子他们也不会知道冷宫有暗道,粮行有刺客,侍卫里有杀手。 这群乌鸦就是黛玉带给他的惊喜。 更准确的来说,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一笔用金银都无法衡量的财富。 它们聪明,机敏,所向披靡,无所不能。但凡是人力所不能及,都是它们的天下。而人力所能及之处,它们也不落于人下。 只因为,人们从来没把它们当成需要防备的对手来设防。 这是一支神秘而又勇往无前的部队,抵得上百万雄师,神出鬼没,战无不胜。 而黛玉就是它们的拥有者和指挥者。 这是黛玉带给他的部队。 北静王看向黛玉的眼神,除了缱绻和爱慕,更添加了许多的钦佩,还有与有荣焉。 与呱哥交流过后,北静王写了一封信绑在呱哥的脚腕上,托他带给李德昌。 昨晚没让他们告诉太上皇的事,今天可以说了。 现在的形势已经等不及晚上他进宫再说,必须争分夺秒,随时随地传递消息,提高所有人的警惕性,时刻都能做到严密防范。 相信李德昌看到信之后,知道侍卫里有杀手,会做必要的布置的。 比如在万楷的周围安上自己的人手,必要的时候直接杀了他。 有一个算一个,这些人统统不能留。 正在算计万家这位大少爷呢,外面就传来春伯的声音,“姑娘,万家又来人了,求姑娘去救他们家老夫人,这次来的是万家的当家人万山基。” 山鸡是? 黛玉心内腹诽,哪里就有那么大的脸?谁给他的自信呢? “你去回复他,我病重起不了身,实在无能为力,让他们另想办法。” 黛玉道。 春伯摇头道:“老奴就是这样说的,他也不走,非得当面求姑娘不可,” “伯老爷出来对他发了一通火,嫌他说话不尊重姑娘,咱们家姑娘岂是他想见就能见到的,简直欺人太甚,” “伯老爷说要不是看在他救母心切的份上,早就拿棍子打出去了,” “他倒是也不恼火,只一个劲地求情,说只要姑娘答应救他母亲,什么代价都可以。” 这些话如果在黛玉刚穿越过来的时候说,她还真的能相信,也很有可能衡量衡量以后跟着去救人了。 可惜的是经过那么多事之后,黛玉已经不相信口头承诺,更何况那承诺还是杀父仇人家给的。 没捅他们一刀就不错了,还去救他的人? 做梦去。 黛玉沉下脸,刚要说让人打出去,就听北静王道:“你歇着,我去打发他走。” 说罢,北静王便带着春伯出去了。 府里没有正经男主人,什么阿猫阿狗都敢赖上不走。 嘴上说的好听,实际上不也是对林府的轻视吗? 这事如果是搁在萧首辅府,兰太傅府,甚至是贾府,他万家也不敢如此蛮缠! 给了他脸,让他有话进来说,倒是惯大了他的胆子了。 第三百章 晕了 北静王一路走,一路的脸色已经阴沉到了极点。 就像是乌云盖顶,只需一个暴雷,倾盆大雨瞬间便会落下。 一进前厅,万山基正等得心急,抬头看见进来的是北静王,心里咯噔一下子,赶紧站起来行礼道:“见过王爷。” 北静王坐下,撩起衣服下摆。 春伯已经命人奉上茶来。 北静王端起茶,打开茶盖,吹吹上面的浮沫,轻轻啜了一口。 这才慢慢地放下茶盏,盯着手里的扳指转了一会,才漫不经心地问道:“本王听说,你逼着林姑娘带病去为你家人看病?” 万山基从北静王进来的时候就站起来了,一直再没坐下。 刚才北静王一套喝茶的动作下来,把他晾在一边半天没理,他就知道要坏事。 如今二话不说先给他扣了一顶逼迫孤女的帽子,关键是这个孤女还是眼前人的未婚妻,万山基的腿都吓得打颤了。 北静王名声在外,有说他儒雅随和的,有说他颓废荒诞的。 只有他们这些人知道,这就是一个心黑手黑,狠戾决绝的人物。 谁要是惹了他不痛快,那就离倒霉也不远了。 关键是没想到他会在这里啊,未婚男女不是应该避嫌的吗? 如今可以怎么办才好? 北静王再不受皇上待见那也是皇亲国戚啊,更何况人家还有太上皇当靠山。 万山基眼珠子转来转去,嗫嚅着说不出话。 北静王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端起茶盏,吹了吹上面的热气,嘴唇轻启,道:“三个数之内消失,否则,后果自负。” 一。 还没等他数数,那个“一”也是万山基自己在心里数的。 万山基转眼间就溜没影了。 万一挨打,挨了也是白挨。 后悔没让王妃姐姐过来了,北静王总不至于跟忠顺王妃动手? 想到这里,他脚步一转,又去了忠顺王府。 …… 下午的时候,黛玉刚睡醒午觉起来,春伯又急匆匆过来了。 这次不光是他自己,他的身后还有几名太监模样的人。 那些人板着脸,摆明了一副问罪的架势,一进院子便展开手里的东西,装腔作势地道:“宣。” 按照常理来说,每次说完这个字,主人家都会忙不迭地从里面屁滚尿流地跑出来迎接他们。 生怕怠慢了被穿小鞋。 可是今天邪了门了,领头太监都大声喊了好几声“宣”了,又是咳嗽又是跺脚,里面就是连点动静都没有。 太监火了。 “怎么个意思?林家这是打算藐视皇威吗?” 这大帽子扣的。 春伯在心里不屑地呸了一声,躬着身子,满脸堆笑道:“我家主子病重,病容难堪,恐出来冲撞了各位,还请公公见谅。” 照惯例说完这些话是要接着塞荷包的,可是林府的管家,号称千万银钱手中过的春伯,竟然抠抠搜搜地一文钱都没有往外拿。 也太不给太监们面子了。 太监们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 领头太监怒极,当即脸色一甩,大声道:“宣林黛玉,赴太常寺卿府为万家老夫人诊脉,不得有误。” 合着,这是万山基被北静王赶走,求到忠顺王府,忠顺王直接到皇上面前求了一道旨意。 你林家嫡女又如何?未来的北静王妃又如何? 不去也得去。 屋内传来几声咳嗽,气喘吁吁,声音孱弱。 接着,从里面出来一个婉转风流的美人,正是林黛玉。 只见她摇摇欲坠地在丫头的搀扶下走来,脸色就像抹了一层白霜,惨白惨白,额头上冒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颤颤微微地准备跪下,宣旨公公刚要怒斥,黛玉两眼一翻,头往紫鹃身上一歪,咕咚,晕了过去。 这这这。 宣旨公公简直都要呕死了。 自己可真的什么都没干,这怎么说晕倒就晕倒了呢? 想讹人的? 公公一个眼神给了身后的小太监,别看小太监其貌不扬,却是正儿八经从太医院出来的学生。 平日里都叫他小御医,今天带他来,就是为了揭穿林黛玉装病的真相。 小御医上前,二话不说拿起黛玉的手腕把起脉来。 把着把着,眉头皱了起来。 众人全都屏气敛息看他的表情。 紫鹃一看他皱眉就着了急,连连追问道:“我家姑娘到底是什么病?怎么说晕就晕了?“ “本来就被人欺负的受了一肚子的气,郁结难舒头晕目眩,都病的起不了身了,如今偏偏还被人打上门来逼着去给别人看病,” “呜呜呜,姑娘啊,老爷啊,咱们没有活路了啊,呜呜呜……" 她一哭,旁边的丫头们更害怕了,一个接一个的全都哭了起来。 刹那间扶玉苑的上空便传出尖锐而又凄厉的哭喊声。 领头公公脑门上直冒冷汗,暗自庆幸多亏是在后院,离大街尚远。 不然让外面的人听见,还真以为京中贵人们欺负林家,连一个孤女都不放过,竟是不给人活路了呢。 这圣旨宣的,早知道不来揽这个活,真是倒霉透了。 宣旨公公放下圣旨就想走,春伯却把他拦了下来。 “公公先别走,皇上既然下旨命我家姑娘去给万家治病,定是要公公亲自监督的。如今我家姑娘晕厥过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诸位就先等在这里,等我家姑娘醒来好跟公公去万家。万一公公们回去了,等我家姑娘醒来之后,是去还是不去?” “去的话我家姑娘这个状况万一出点什么事算谁的?不去的话被人说抗旨冤不冤枉?这些事情既然说不清,公公就在这里留着做个见证。” 说完对家丁一使眼色,家丁站成一圈,将太监们团团围了起来。 太监头子一听急了眼,按理说是该带林姑娘直接去万府的,可如今人都晕了还怎么带? 还不如把圣旨留下,回去就说已经宣了旨,林姑娘暂时头晕还没去,醒来应该会遵旨的。 这样不管是去还是不去都和自己无关,最多被责备没有守到林姑娘醒来。 没想到林府这管家如此老奸巨猾,竟敢拦住不让走,这下可怎么推托责任? 第三百零一章 扣下传旨公公 宣旨公公急得都要把头发薅下来了。 走不成,去不了,这下可进退两难。 去? 人都病的晕倒在地了,路上万一有点什么事,被老百姓们知道不得喷他一脸唾沫? 毕竟林府嫡女治病救人的名声还是很得人心的。 不去? 他怎么敢发这个话? 圣旨是他读的,难道要他带头抗旨吗? 哎呀呀,太监头子哭丧着脸,色厉内荏对春伯道:“大胆,你敢阻拦我等回宫复命?莫非是想造反吗?” 春伯大惊失色,委屈极了,道:“公公何出此言?我家姑娘醒不来,还没遵旨去万府给人看病呢,” “你都还没看到结果,回宫如何复命?我好意留公公在这里等我家姑娘苏醒,然后好跟您去万府,完成圣命。这怎么就成了阻拦你了呢?更怎么就能说成是造反呢?” “难道公公的意思是让我们阳奉阴违?还是说您可以不管我们是否遵旨您说走就走,别人劝诫都不行,劝诫都算是造反?皇上都还听御史们劝诫呢,怎么公公比皇上还厉害吗?” “你,你你。”宣旨公公都快被春伯的话吓死了,这个死奴才,怎么比他还会给人往头上扣大帽子,他什么时候是这个意思了? 这话要是传出去,他还要不要活了? “你究竟想怎样?”公公咬牙问。 春伯依旧是一副委屈的模样,道:“公公,不是我想怎么样?而是现在就这种情况,你怎么能一走了之呢?“ “起先我就说姑娘病了晕了,公公要是没宣读圣旨也就没这么些事。可公公偏偏不信,非把我家姑娘嚷嚷醒,好容易挪步出来接旨又晕死过去,” “我们也不敢和公公讨公道,但是公公既然逼着我们听完了圣旨,那么公公就不能走,必须等我们完成圣旨才能回去,“ “不然我们怕说不清楚。除非公公亲自说我们可以不用去万府才行,否则咱们就这样等着。“ 说完,春伯对一众家丁道:“好好伺候着公公们,不可怠慢了。” “是。”众家丁齐齐应声。 春伯躬身对公公们道:“前头还有事情要忙,我就不在这陪着公公们了,还请公公们见谅。” 从头到尾那态度恭敬的,鸡蛋里挑骨头都挑不出他的毛病来。 黛玉早已被丫头们扶着进屋里,公公们被带到前厅,奉茶,上点心,伺候得比什么都周到,但就是不许走。 一个小公公实在忍不住,小声对领头太监道:“早知道咱们先让小御医进去看看真病假病就好了,真病就不宣旨了,回去也好交代。如今咱们人都走不了,这可如何是好?” 领头太监愁眉苦脸,这趟差事出的,真他娘的出门踩狗屎了。 左右看看林府的家丁,几个公公小声商量道:“不如先派个小子回宫禀报一声,好歹听听上边是什么意思。是让咱们在这跟林府耗到底呢?还是让咱们算了回去?” 领头太监想想也是,还真得派个人回去说一声。 不然照这个苗头下去,林姑娘很可能彻夜不醒,难道他们还在这干坐一晚不成? 看林府管家那个老东西的态度,是铁了心要把他们留下了。 你还不能治他的罪,他是为了共同完成旨意,他没毛病。 这些想赶紧溜走的公公们才有毛病。 想到这里,领头太监对一名家丁道:“这位小哥,麻烦你去跟管家说一声,我们这边得回去一个人说一声。不然时间长了总不见回复,那边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了呢。” 小家丁犹犹豫豫,一副不敢去问的样子。 领头公公咬咬牙,从袖袋里摸出一块银角子,塞给小家丁道:“麻烦小哥了。” 小家丁捏了捏,笑得眉眼弯弯,对他道:“放心,我这就去,公公稍候。” 说罢转身便跑了,哪里还有刚才那副害怕的样子。 领头太监恨得牙根都痒痒。 谁家的公公像他这样窝囊,出门办差不但没捞着油水,还反过来倒贴钱。 这他娘的哪是出门踩了狗屎,这是脑袋被门挤了,想不开才会抢这么个活干。 从今往后他可算记住了,打死也不再到林府来宣旨了。 一不小心就可能掉进坑里,想上来就得倒贴银子。 公公仰脸望天,生无可恋。 过来一炷香的时间,小家丁才姗姗而来。 “好容易才找到我们管家,腿都跑细了。我们管家说了,只允许回一个人报信,其他人不能走,万一我们姑娘醒了去万府,还需要公公们扶着呢,人少了恐扶不好。” 领头太监:…… 我可不可以骂你娘,滚你妈的蛋。 小太监跑回去报信了。 其他人坐着的歪着的,百无聊赖。 扶玉苑。 黛玉坐在屋子里,吃着刚洗出来的葡萄,悠哉悠哉。 宫里这群蠢货,不等他们从宫中出发呢,呱哥就已经派乌鸦过来报告,说是有几个公公要到林府来。因为忠顺王找皇上要了道圣旨,命黛玉去给万家老夫人治病。 切。 黛玉当时就气笑了。 天底下还有强逼着大夫去看病的?也不怕大夫搞点药弄死病人。 真是活久见。 公公们一路来,乌鸦们一路过来报。 “报,出宫门了。” 机灵鬼,主子喜欢,奖虫子吃。 “报,走到一半了。”又有一只来报。 机灵鬼,主子喜欢,奖虫子吃。 “报,还差二里地。”第三只来报。 机灵鬼,主子喜欢,奖虫子吃。 算算时间差不多了,黛玉拿出一粒药丸。 她最近在研究假死药,还处于初级阶段。 假死达不到,假晕倒是没问题。 就它了。 端过水来吃上药,就在公公们迈进林府的时候,黛玉开始头晕目眩了。 隐隐约约中,听到太监那公鸭般的嗓子,在院子里叽叽歪歪的。 恍恍惚惚中,黛玉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强撑着被丫头们扶出去,不,更像是拖出去,黛玉只觉得眼前一黑,终于晕倒了。 小太监上前试脉的时候,她是真的昏迷不醒。 所以,懂点医术的小太监是打死也看不出问题来的。 第三百零二章 妖娆的御医 黛玉吃药前叮嘱过紫鹃,什么时候太监们走了,弄条湿巾给她擦脸擦脖子就成。 多蘸点水多擦几下,她就会醒了。 之前她拿这药在北静王那里做过实验,是拿狗和猴子做的,都成功了。 在人身上实验今天还是头一次,要是让北静王知道,肯定得骂她拿自己冒险。 这不是没办法吗? 被人逼得,不冒险就得受屈辱,去给杀父仇人家看病了。 好在药的效果很好,而且很安全。 增强了她继续研制假死药的信心,加油! 黛玉又往嘴里扔了一颗葡萄,甜得眯起了眼睛,道:“给史姑娘送一盘子。” 紫鹃笑道:“早就送过去了。史姑娘让您尽管昏迷,她在那里做药丸呢。” 黛玉关了培寿堂,可不代表不往外发药了。 哪怕是不卖,白送,她也愿意。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逼得忠顺王家的药卖不出去,发霉长虫子。 已然到了这个地步了,谁也别让谁好过。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什么医者守则? 什么无边界? 屁! 讲得那么高大上,哄鬼呢。 小太监回宫禀报说黛玉真的昏迷,胡公公不信。 特意又派了一名更稳妥点的太监,还带了一名真正的御医,又来了林府。 同样,呱哥早早便派乌鸦来报了信。 黛玉又吃了一粒药丸。 御医一诊断,天啊,是真的昏迷。 听说从刚才就晕着,到现在都没醒,用银针偷偷扎一下都没反应,再扎一下,血都出来了,还是没反应。 这种情形再逼下去,搞不好会出人命的。 御医冷汗直冒。 赶紧离开林府回宫复命了。 胡公公一听,连忙去向皇上禀报。 皇上愣了愣,林姑娘的身子骨怎么会如此孱弱? 就受了那么几场气,竟然都能病到这个地步? 看来不是长寿之相啊。 皇上想到了什么,心情突然又好了。 “既然病成这样了,那就宣那帮人回来。”皇上道。 胡公公道:“不是他们不回来,是林府管家不让走。” “林府管家说既然已经宣了旨,他们也不敢不完成,可如今他家姑娘晕着,除非公公们自己说可以免了他家姑娘的旨意,否则他们是不敢不遵的,” “更不敢放公公们回去,不然事情没个结论,他们家怕到时候说不清楚,” “知道的是他家姑娘病重无法起身,不知道的污蔑他家姑娘抗旨不遵呢,他们可承受不起这个罪名。” 皇上放下手里的笔,骂道:“这个老东西真是老奸巨猾,一点把柄都不留。” “谁说不是呢,”胡公公道:“能跟林如海这么多年的人,哪里会差了。” “嗯,”皇上道:“告诉那老东西,就说皇家体谅林姑娘身子孱弱,免去万府了。” “是。” 胡公公答应,刚要转身出去。 皇上又道:“去挑点补品之类的东西一起带过去,免得那老东西出去添油加醋乱说话,传出去又被人说贵人们合伙欺负孤女,不好听。” “是。” 胡公公弯身退出去了。 头一次听说宣的旨不作数,还反过来从皇宫送东西赔礼的。 终于,宣旨的这帮太监离开林府了。 来的时候有多趾高气昂,走的时候就有多狼狈。 北静王急匆匆来了,听说林姑娘晕倒了,说是被他们给气得,非让他们给个说法不可。 否则就要他们好看。 要不是胡公公派人送来补品给林姑娘,他们今天真有可能就走不了了。 见识了这一波之后,以后打死他们也不抢着来林家宣旨。 黛玉摸着被御医偷扎的手指,拿出一包药粉,递给北静王道:“找机会帮我把这包药粉撒到今天来的御医身上,他偷着扎我手指,那个时候没感觉,可是醒来以后好痛。” 说着,抬起手指让北静王看。 北静王真是生气又心疼。 既气她不爱惜自己,竟敢拿自己做药品实验。 又心疼她被人欺负,动不动就被人给算计一遍。 一时又找不到能够避开的方法,看起来贾母那个搬到贾府住的建议还真得好好考虑一下。 北静王接过那包药,递给夜沧道:“这就去给他撒上,让他御前失仪。” “是。”夜沧兴冲冲地走了。 好期待看林姑娘用药粉作弄人,感觉比他们一刀子把人砍了都过瘾。 果然,等到夜沧将那包药粉撒到御医身上之后,过了不消半刻钟,御医便在大庭广众之下跳起了妖娆的舞蹈。 当时正好是在御花园,眼前除了皇上和忠顺王,还有几位娘娘。 见到妖娆万分的御医之后,贵人们全都目瞪口呆。 过了好一会才意识到不对劲,可是不管用了什么方法,都无法阻止御医那妩媚多姿的仪态。 他跳得起劲,甚至在侍卫们上前拉他的时候,还抱住一名侍卫撒娇道:“奴家跳支舞给小哥瞧,小哥可不要眨眼哦。“ 呕。 侍卫当场就把隔夜饭都吐出来了。 夜沧回来说的时候,眉飞色舞,笑得肚子都疼。 就连北静王也憋不住笑了。 黛玉这个小促狭鬼,让他说她什么才好。 这又是研究了什么新药?听都没有听说过。 还以为她又拿痒痒粉去的呢。 问黛玉,黛玉道:“这是一种幻药,吸入鼻腔之后,过不了半刻钟,就能把这个人平日里隐藏的性格显露出来,能清楚地知道这个人私底下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那是不是也就说明,这名御医其实私底下是个娘炮。 骨子里动不动幻想自己是个女子,甚至脑子里会出现那些跳舞的画面,画面里的女子就是他本人。 今天用了药,他把自己的潜意识完全表演了出来。 恭喜,以后在宫里他算是名人了。 夜沧道:“也算不上宫里的名人,因为皇上当场大怒,让人把他赶出宫了,而且以后再也不得入宫伺候。直到出宫的时候,他都还没清醒呢。“ 北静王笑着摇摇头,伸手摸了摸黛玉的脑袋,道:“为什么不干脆多给夜沧一份药粉,让他再撒到今天来的公公身上?” 黛玉道:“要不是因为那样子太明显,很容易让人猜到是我搞的鬼,你以为我不想啊。” 北静王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好在这小家伙还没被气坏了脑子,知道适可而止就行。 第三百零三章 培寿堂重新开张 第二天天刚亮,黛玉就得到消息,万山基的娘在昨儿夜里死了。 重症肺炎,本身又常年吃药,哪能熬得过去?就这样多遭了几天罪,终于西去了。 万府听说御医都去了林家验证,林姑娘是真的病重起不了身,便也顾不得再恨她见死不救,都忙着为老夫人治丧。 结果却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当天晚上,万山基的儿子万楷因为祖母病逝心情不好,晚间多喝了点闷酒。 喝到难过之际,小妾不小心砸碎了祖母送他的花瓶,万楷一怒之下把小妾踹了几脚。 谁成想小妾竟然有了两个月的身孕,这一踹,直接把肚子里的孩子踹没了。 万府里的人也不敢出去声张。 本身在家中长辈去世的当口就不该喝酒,甚至连荤腥都要忌。 万楷犯了忌讳不说,还亲手害死了自己的孩子,这是何等的恶劣! 都不用特意败坏他的名声,光只是参加吊唁的来宾们口口相传,万家就够被人在私底下嘲讽半天的了。 万山基急怒攻心,气得把万楷叫到跟前,狠狠地打了一顿。 谁料第二天,万楷的屋子里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叫声。 竟是那个被万楷打掉孩子的小妾趁着晚上熟睡的时候,将万楷给刺死了。 用的是万楷赐给她的簪子,簪子很尖锐,直接扎在万楷的心脏部位,准头很好,一击毙命。 而万楷之所以睡的那么熟,是因为头一天被父亲鞭打,为了减轻挨打的痛楚便吃了一种能暂时麻醉的药。 这药还是忠顺王世子给他的,说是再痛的伤吃了这药之后都感觉不到,一觉醒来便什么事都没有了。 果然,确实是什么事都没有,再也不用痛了,因为这一觉再也不用醒来了。 刚刚死了一个娘,又死了儿子,万山基更加的悲恸万分,直恨自己手贱,后悔不该打儿子那一顿。 悔恨,愧疚,折磨着他的内心。 想到如果没有忠顺王世子那种麻醉药,儿子不至于被人刺了都不知道反抗,便又把儿子的死因归咎到忠顺王世子身上。 对忠顺王府的不满和愤恨几乎到达了顶点。 北静王府里。 夜沧正在和北静王说起昨晚的经过。 “那个小妾是真的想杀万楷,不过没有力气,属下派去的人见状,便帮了她一把。握着她的手将簪子扎进去,当时小妾便吓瘫了。还是派去的人帮忙,帮她把梁上的绳结打好,套在脖子上的。” 他说的是真的,不是调侃。 那小妾真的是一心求死,只不过够不着房梁,将绳子甩了好几次都甩不上去。 派去的杀手本身干的就是杀人的营生,他们可不是圣母,不可能做出救人性命的事。 倒是可以帮一把小妾,将绳子甩上去,系好。 然后又用凳子摞凳子,扶着小妾爬上去,直到小妾将头套进去,杀手才把凳子歪倒。 小妾的脚下没有了支撑,所有的力气都在脖子上,脸色迅速胀紫,双脚乱蹬,只一会,人便没有了声息。 杀手将小妾临死前交给他的东西放进怀里,连夜到了小妾让他送去的地方。 是小妾的竹马。 竹马抱着小妾的遗物,痛哭流涕。 杀手的任务完成了,替小妾告诉竹马道:“赶紧走,走得越远越好,她让你忘了她。” 竹马摇了摇头,他要为小妾报仇,当初是万楷强抢的她,如今连命都丢在万府,他要去报仇。 后来的某一天,万府火光冲天,主屋被人一把火烧了个干净,据说是一个新买的奴仆干的。 那奴仆放火烧了万府主屋之后,被人发现死在了小妾曾经住过的房间里,手里紧紧地捏着小妾留给他的发钗。 下人们唏嘘不已。 这是后话,不提。 单说眼前,忠顺王府的药逐渐生了虫子,放药材的屋子里飞蛾乱舞,药堂掌柜愁的头发一把一把的掉。 不是他不想卖,现在就是降价卖也没人要啊。 随着肺炎病人的减少,外面的药材过了短缺的那股紧张劲,开始充盈起来。 尤其是林府,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存放的药材,不但没有生虫子,而且一直都很新鲜。 掌柜的曾经连续几天偷看林府的药,发现那药每一天都是新鲜的。 百思不得其解,掌柜的便把这件事情上报给了忠顺王府管家,管家又上报给了王爷。 忠顺王心里别提多怄气了。 成天打雁反叫雁啄了眼睛,本来想着将林家培寿堂里的药都据为己有,谁料北静王先出招,直接将培寿堂里的药往外送。 这一下弄的他想抢都不敢了。 万一没把药抢来还被人诟病,说他与百姓争利,他以后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可是老让林府往外送药也不是办法,林府财大气粗送得起,他们这些药堂却耗不起。 听说京中其他几家药堂想联名为培寿堂求情,让它重新开业了。 只有它开了业,大家重新做起生意,才有钱赚。 不然培寿堂打的主意就是我不好过,大家都也别想好过。 我卖不成药开不了门,其他药堂也都别想卖药了。我白送,看看谁还傻的花钱去买你们的药。 一看就是北静王那小子出的坏主意,忠顺王想起来就恨得牙疼。 皇上因着他的面子一直没有点头让培寿堂开业,忠顺王想来想去,亲自去找了一趟皇上。 皇上把北静王叫进宫中训斥了一顿,罚了一年的俸银。 培寿堂第二天便又开业了。 开业三天大酬宾,全部药品半价。 包括名震天下的疤爷膏。 说是新鲜药材下来了,疤爷膏也就是这个季节可以多做一些,多做的时候价钱好商量,等到过段时间天冷了,可就一膏难求,翻倍涨价了。 于是,培寿堂门前被人挤破了门槛,有钱人家都派出人来,争抢半价的疤爷膏。 忠顺王府不好明着抢,便派了几个生面孔来。 刚抢到手,银票也付了,便被培寿堂的人“认”了出来。 灰溜溜地走了,重新换人,再来抢。 不为别的,就为了多抢一些疤爷膏,好在天冷的时候拿出来卖。 当然不是在京城里卖,是卖到关外。 关外也有他们的药堂。 第三百零四章 遗诏 这边培寿堂的生意如火如荼。 那边,夜沧派出去的暗卫跟着呱哥找到了它说的那家粮行,严密监视起来。 果然没过两天,就发现了粮行里的不对劲。 里面的伙计个个下盘稳健,都是练家子不说,就连他们用来拉粮食的马匹都比普通的马健壮有力,像是战马一般。 不应该啊,谁家会舍得用战马来拉粮食? 难道是淘汰下来的战马? 但即使是淘汰下来的战马,那也不是一个普通粮行能用得起的。 由此这家粮行一点也不普通。 如今的风影卫和呱哥它们已经是一种战友间的合作关系,对于一些不好深入靠近的监视行动,都可以请乌鸦兄弟们去干。 乌鸦们侦查到的所有消息都汇总到呱哥那里,再由呱哥告诉太上皇,或者黛玉和北静王。 太上皇从得知冷宫里有暗道之后,便把身边的护卫又加了一层。 他比谁都清楚,既然能把暗道通到冷宫而神不知鬼不觉,就肯定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保不齐这事就是皇上的手笔。 且不论皇上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单就看他的目标,很大的可能便是自己这个太上皇。 野心终究连最后一点的父子情义也消耗殆尽了。 太上皇更加肯定了自己的计划。 于是这天晚上,就在北静王和黛玉又进来为他试脉的时候,太上皇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纸卷。 递给北静王,很平淡地道:“这是我的遗诏。” 扑通。 北静王吓得一下子跪在地上。 就连黛玉都唬了一跳,赶紧跟着跪了下去。 难怪今天一进来,太上皇就把常公公和李德昌都赶了出去,说是有话要对他们俩说,敢情说的就是这个事。 吓死他们了。 好好的,写的什么遗诏? 北静王心里难过,跪过去几步,趴在父皇腿上,悄声问道:“父皇您怎么了?儿臣还等着您长命百岁护佑儿臣呢,没事写的什么遗诏?” 太上皇看着跪在眼前的两个人,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冷宫地道的事提醒了孤,危险无处不在,“ “如果现在孤被害了,谁来护佑你和弘筠?谁又能为孤找回公道?” “没有人。” “孤必须提前把这些事情安排好,方不至于到了那一天,使你们手忙脚乱没有方向。 “你听着,孤的这份遗诏里,秘密立了弘筠为储君。万一哪一天有事发生,你什么都不要管,赶紧带着这份遗诏去北疆找他,“ “孤的人马……”太上皇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北静王,道:”给你。“ 纸条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人名和所属军营,从侍卫处开始,亲军营,护军营,前锋营,健锐营,步军营,骁骑营,都有太上皇的人手。 “前锋营健锐营和步军营都在孤的手里握着,孤把兵符都给你。这应该也是皇上一直不敢对孤轻举妄动的原因。当初无意间留的这一手,没想到如今成了孤的保命符,” “皇上阴狠狡诈,明着不敢来,他可以来暗的。没看他已经着手给孤下毒了吗?和下毒一起的,恐怕就是那个暗道了,” “孤有强烈的直觉,皇上在下一盘很大的棋,在这盘棋见光之前,他是能隐忍的,万一哪天见光了,就是孤和你们的死期,” “孤不想等到那一天活活地被气死,孤要提前防备,这遗诏就是孤送给皇上最好的礼物。他做梦也想不到孤已经找到了太孙,更想不到孤早就看透了他,“ “如果他老老实实做他的皇上,孤本打算遗诏上等他百年善终再把皇位留给弘筠的,可惜的是他不想老老实实的当皇帝,” “他不知足,嫌孤碍事,想先下手为强,想弑君父。这个畜生!既然如此,孤就成全他,让他过一把狂妄自主的瘾,哼!。“ 太上皇的嘴角浮起一抹冰冷地笑,看上去就像一名胸有成竹的猎人,挖好了坑,等在一旁,看猎物一步一步地进入他的陷阱。 黛玉突然意识到,眼前的这位老人看着像是个邻家老头,他真实的身份却是一个王朝的帝王。 是万千生命的主宰。是所有人头顶上的那片天。 高兴了可以晴空万里,惹怒了便是雷霆万钧,寸草不生。 太上皇郑重地将遗诏交到北静王的手里。 让他和黛玉站起来说话。 太上皇是放心这个儿子的。 人人向往的皇宫玉阙,在这个儿子的眼里是令人窒息的牢笼。 他没有野心,喜欢过自由自在的日子,不想被这个四方城拘禁住。 当年先太子薨后,太上皇是想将皇位交给他的。 可是他不要,宁愿交给当今皇上,陪太上皇到处寻找太孙,也不当什么劳什子皇帝。 遗诏交到他的手里,太上皇一点都不担心他会据为己有,夺取太孙的天下。 反而松了一口气,终于把最放心不下的事交代清楚了,接下来,该说说他的计划了。 太上皇回过头去,对外面喊了一声:“李德昌。” “到。” 李德昌应声出现。 太上皇道:“带上来。” “是。” 李德昌话不多,答应一声出去了。 只一会的工夫,他带进来一个人。 这个人穿着一身玄色的斗篷,斗篷是带帽子的,帽子盖住了他的脸,看不清他的模样。 但是他走路的姿势,和他通身的气势,却给北静王和黛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看着看着,北静王和黛玉震惊地张大了嘴巴。 看一眼太上皇,再看一眼这个人,终于知道那种熟悉感来自哪里了。 果然,当这个人把帽子摘下来,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二人的眼帘。 父皇! 太上皇! 北静王和黛玉同时脱口而出。 眼前人的这张脸,和太上皇分毫不差,就像是用模子印出来的一般。 从眉眼到头发丝,无不透着太上皇的倔强和孤傲。 分明就是一个翻版的太上皇。 北静王惊讶地看了这人好一会,实在找不出破绽来,不禁疑惑地转过头去,“父皇,这是怎么一回事?” 第三百零五章 太上皇的替身 太上皇笑了,对那个人道:“坐下。” 那人没说话,李德昌为他搬过来一张椅子,他真的就坐下来,一点也没有在上位者面前的胆怯,更没有回一声“是”或者“不是”。 北静王和黛玉的眼睛一直盯在他的身上,眨都不眨。 不怪他们吃惊,这件事情太匪夷所思,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任是谁眼前突然出现两个一模一样的人都会吓上一大跳,更何况这个人还是太上皇。 北静王再一次疑惑地转过身来,惊疑不定地问道:”父皇,您这是?“ 这是打算做什么? 太上皇眯起了眸子,看着眼前自己的替身,道:“先说说你们的感觉,怎么样?像还是不像?” “像,太像了。”黛玉忍不住,赞叹一声。 北静王也是,再多看了两眼,也不得不点点头,叹道:“像。“ 确实像,从他进来到现在,如果不是父皇已经在屋子里,自己真的能认错人。 不管是从动作上,还是从外形上,这个人都完全是太上皇的样子,就连看向北静王的眼神,都能像真正的太上皇一样,眼神里充满了慈爱和舐犊。 此时的他闭目养神,你们说你们的,我自睡我的。 哎呀真是不能看,越看越像。 看多了,都担心会不会出现错觉,把真正的太上皇和他调个个儿。 黛玉看了一眼李德昌,觉得以后如果认不出来的话,还是看看李德昌站在谁的身后。 不过问题是,万一李德昌也认错了呢? 她的头都大了。 黛玉看了眼太上皇,试探地向那个人走了两步,问他道:“你,你知道我是谁吗?” 谁知那人把眼一瞪,顿时不高兴了,“大胆,谁让你跟孤这样说话的?” “啊呀妈呀。”黛玉吓得往后一退,差点跌倒在地上。 天啊,天啊! 这就是个真的。 是个克隆的。 不是模仿秀,也不是什么替身梗。 而是一个真真切切的太上皇。 简直太像了。 这个人不光是外形和仪态,就连声音都没错,都是太上皇说话的声音。 北静王的替身她没见过,不知道能达到什么程度的相像,竟然将京中所有的权贵包括皇上都蒙混过去。 如今见到太上皇的替身,她终于不得不佩服起古人的易容术。 他们不仅仅将面貌弄得一模一样,就连这个人的仪态体型声音甚至眼神都模仿得完全一样,让你找不出丝毫的破绽。 她都懵了。 和北静王一起,齐刷刷地看向太上皇,想听听他怎么说。 太上皇对李德昌摆了摆手,李德昌走到那个人面前,恭敬地道:“属下带您下去安置。“ 然后,就在北静王和黛玉诧异的眼神中,将人带走了。 从头到尾那个人都是一副吊炸天的姿态,跟太上皇简直不要太相像。 黛玉都快要被一肚子的问题憋坏了,人刚带走,就急得摇着太上皇的胳膊,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个人他……" 太像了,不怕弄错吗? 她始终没敢说出口的是,可靠吗? 毕竟这是在宫里,万一出错,将万劫不复。 太上皇示意他们俩坐下,对他们道:“孤准备了这个人几十年了,从孤在位的时候就有他了,本来以为这辈子都用不上,没想到临了临了,竟然就要用了。” 几十年了? 北静王和黛玉瞠目结舌。 觉得今晚的信息一个接一个的炸裂。 个个都能惊掉人的下巴。 就听太上皇接着道:“最近这几天的毒点心一直都是他在替孤吃,那些解毒的药也给他吃了,这些事都将慢慢移交给他,“ “孤有个计划,你们不妨听一听。他是孤的死士,他说往后的毒点心就不吃解药了,这是他的一片忠心,孤得接受,同样孤也会妥善安置他的家人,” “他想让毒药真正地在他身上发作,该有的症状全都让皇上看个清楚。这样才能彻底蒙蔽皇上的眼睛,让皇上以为自己目的得逞,忘乎所以,彻底暴露出来,” “而孤将离开皇宫,去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看看皇上在这一期间会干什么。孤和太孙分布两处,万一某一处出了事,还能保全另一处,” “而你,”太上皇看了眼北静王,“你护好遗诏,等孤离开,你见机行事。必要的时候留下替身,你自己赶紧去北疆找太孙,不要在京中逗留。“ “至于丫头,想跟着走就带上你,不想走的话也不用担心,别说皇上不会杀你,就是想也做不到,我们都留下足够多的人护着你,随时都能带你离开这个地方。” 太上皇一口气交代了那么多,黛玉都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早知道今天还不如不过来,知道了那么多秘密,还是要人命的秘密,他们却快要离开了。 走了之后自己怎么办? 要跟着一起走吗? 不行啊,外祖母怎么办?湘云怎么办?还有凤姐儿,还有林言煦,春伯,野狼…… 她不敢想了,越想,离不开的人越多。 她真的走不了。 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太上皇道:“现在想这些为时过早,距孤离开的日子还早呢,怎么也得过完冬天了,” “这段日子丫头赶紧为孤做一些药备着,要多做,什么解毒丸,救心丸,还有什么痒痒粉,迷幻粉,听说那个跳舞的御医也是撒了你的新粉的缘故,也给孤备一些,“ “还需要什么药等着让常公公告诉你,你都给孤备上些。也不知道这次离开要多久才能回来,万一孤病了,好歹还有药吃,孤可不想把这把老骨头留在外面,” “哦对了,还有乌鸦,孤喜欢极了这个呱哥。呱哥。”太上皇冲着呱哥叫了一声,呱哥嗖地便飞到了他的肩头上。 伸嘴啄了他的手心一下,还把脸往他的脸上贴了贴,看上去好亲昵。 太上皇道:”还有呱哥,孤是要带着它一起走的,呱哥也愿意跟孤走,对呱哥?“ 呱哥嘎嘎叫了两声,黛玉听明白了,它说:“是的我想跟他走。” 没想到太上皇也听明白了,问黛玉道:“它说的是不是想跟我走?” 第三百零六章 换个皇上而已 黛玉一楞:“您是真的能听懂还是猜的?” 太上皇美滋滋地笑了,像个孩子一样得意,道:“孤都跟它学了那么多天的鸟语,当然能根据它们的音调听懂一些了,不过这些还不够,孤还得继续跟它学。” 黛玉都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好了。 一只聪明绝顶的乌鸦,遇见一个同样聪明绝顶而又好学的老头。 便使得一切皆有可能。 北静王还没从太上皇准备离开的消息里走出来,看上去好像受了打击似的,蔫蔫的。 只有在太上皇面前,他才露出了自己孩子似的一面,有些委屈地道:“父皇,儿子不想你走。不然干脆让儿子杀了狗皇帝算了,咱们便都不用离开了,还可以让弘筠回来登基。” 太上皇知道他只是说说而已,他不是个没有分寸的孩子,更不是个没有脑子的孩子。 皇家儿女,从小见多了宫廷倾轧,哪个会是头脑简单的? 为什么不直接杀了皇上,那还用说吗? 动摇国本,伤筋动骨。 朝堂动荡是一方面,还有另一方面,就是没法给皇上定罪了,那么皇位就得传给皇上的儿子,铁定没有弘筠什么事。 如果强行扶弘筠登基,长公主府这些人,还有那些皇室宗亲和皇上的亲信,谁知道他们私底下会做什么小动作。 万一太上皇不在了,说不定他们便要起来造反,推翻弘筠的皇位,说他名不正言不顺,要再立新皇。 更何况通过粮行得知,皇上还和安南二皇子勾结。 万一大天朝出事,安南那边会不会趁机作妖?其他蕞尔小国会不会趁机劫掠? 边境那边的兵马,北疆,南疆,西境,能否抵得住这些国家的伺机入侵? 到那个时候,就不仅仅是朝堂动荡,而是天下大乱了。 太上皇只是想安安稳稳地换个皇上而已,可不是想将祖宗打下来的江山霍霍没了,被人四分五裂。 说起安南,这一次安南大皇子登基之前,求天朝给册封圣旨的时候,皇上一直压着不肯给。 还是太上皇得知之后,亲自命人写就,盖上玉玺,才交给安南使臣带回去的。 这也是皇上想让太上皇死的其中一个小原因。 …… 北静王蹲下来,趴在太上皇的膝盖上,太上皇拍了拍他的头,叹了口气,没说话。 一时间屋子里难得的安静下来。 黛玉悄手蹑脚,想出去,却被太上皇喊住了:“丫头,孤要离开,唯一不放心的就是你。孤想过了,离开之前必须先将你送回贾家去,知道吗?” 一个无父无母的姑娘家,幼弟弱小,是护不住她的。 有些事情暗卫们不好出面,而北静王的那个替身到时候就是个摆设。 必须有能舍命护她的人才行,那就是贾母和贾政。 黛玉点头,从善如流。 北静王看着她,心里突然有些说不出的疼痛。 还没离开呢,就已经想到了分别之后的日子该是多么难熬。 如果在自己离京这段日子里,她出点什么事情的话,自己的天铁定就塌了。 从小到大天不怕地不怕的北静王,第一次有了提心吊胆的感觉。 看向黛玉的眼神便添了许多的担忧和不舍。 如果早知道会有这些变故,便不那么高调对她了。 本来是想告诉所有人不能欺负她,她有人护着。 如今却成了一把双刃剑,让人自动将她归到自己的阵营里,明里暗里的都要针对她。 离开之前定要想个法子,好好地将她择出来才是。 寝殿外,常公公见到去而复返的李德昌,悄悄指了指里面,摆摆手,意思是还没说完呢,先别进去了。 李德昌会意,三两下窜上屋顶,吹了两声口哨,呼啦啦飞过来几只乌鸦。 这是他和乌鸦之间的暗号。 每次晚上值夜,他都会装几只虫子到屋顶上来,和同样在洪寿宫周围值夜的乌鸦们玩一会。喂它们吃点虫子,再摸摸它们的脑袋。 乌鸦们除了不会说话,就没有什么是它们做不了的。 今晚北静王准备再入冷宫暗道,这次会带上许多人一起。需要乌鸦们提前行进去打探一番,安全了再进。 现在感觉一时半刻也离不开乌鸦了。 他们之间早就成了生死与共的兄弟。 等了没有多一会,李德昌便听到太上皇在叫他:“李德昌。” “到。” 只是一眨眼的工夫,李德昌便已经站在太上皇的面前。 但是手里的虫子还没来得及收起来,就那样明晃晃地捏着。 呱哥一看,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 客气地道了句:“多谢。” 便毫不客气地伸嘴一啄,一条虫子瞬间进了它的肚子。 爆汁美味啊。 太肥美了。 此虫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吃。 正回味呢,黛玉伸出手,捉住它的脖子便把它提了出去,“走,过来聊聊。” 她看出来了,北静王和李德昌要商量什么事,她不想在跟前凑热闹。 还是出来找常公公,问问太上皇需要什么药。 李德昌将这两天探得的消息都告诉了北静王,“冷宫这边经过属下和呱哥它们的多方查找,目前为止只发现假山那边是唯一的出口,“ “但是据说粮行那边的出口有两三个,而且经过观察,他们晚上不进去,反而白天进进出出的挺频繁,可是冷宫这边却没有任何动静,” “属下猜着,他们从粮行入口进去之后,不是为了通过冷宫进入皇宫,而是在暗道里面干别的事情?” 北静王点点头,道:“说的对,上次进去太匆忙,没来得及看清里面的构造,影影绰绰觉得挺复杂。说不定里面真的还有其他的事情,这条暗道的作用不见得是为了入宫方便才挖的。” “对,”李德昌接着道:“接连几天呱哥都派乌鸦们进去观察过,白天里面人多,乌鸦们无法放开了飞,怕动静太大惊动了那些人,”? “不过乌鸦们出来说,那些人都换上衣服下水了……" ”下水?“ 北静王一惊,里面有水? 第三百零七章 再探暗道 李德昌点点头,道:“呱哥就是这么说的,多了也交流不清楚,毕竟叼卡认字还有些局限性。” “不过它说那些人白天换着岗下水,有时候还带着干活的工具,还曾经见他们往里运过砖石。” 这可奇怪了?暗道里带工具,运砖石。 难道接着挖暗道的? 还是挖其他出口的? 不对,还下水了呢,水下怎么挖出口? 肯定是在水下干别的事情。 但是水下能干什么事情呢? 北静王的脑子飞快地转,百思不得其解。 与其在这里瞎猜,都不如亲自下去探一探。 看了看时辰已经差不多,人手已经等在冷宫。 李德昌说,这个时候冷宫是没有人过来的,而且粮行那边的人也不会晚上进暗道。 正是前后都没有人的时候,可以下去了。 北静王带着李德昌派来的人手,一行人鱼贯而入,进入暗道。 几个出口都派了人和乌鸦把守,这次便可以点上火折子了,火折子把里面照的清清楚楚。 暗道里的洞壁光滑平整,一看就不是新近才挖出来的,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暗道不宽,只能并排走两个人,里面弯道不少,想来应该是为了避开地面上的建筑或者古树根之类。 走着走着,前面的呱哥叫了两声,提醒众人,这里有一个洞,要不要看看? 当然要看。 前面的人先进去,将火折子吹亮一些。 后面的人让开路,给北静王空出地方来看一眼。 洞太小,没看出来是干什么用的,地上堆着几块砖,再没有其他的东西。 上上下下都照了一圈,再没找到其他东西,众人便继续往前走了。 接连又过了几个像刚才那样的小洞,放的都是些没什么用的东西,要么是砖,要么是石头,还有一个放着一些长长的石条。 一名暗卫啧了一声,若有所思地道:“刚才那些东西,全部一起看的话,好像是用来盖房子的。” 见众人都看他,他肯定地点了点头,道:“这些石条和盖房子需要用的地基石一模一样,还有那么多的砖和石头,很明显就是盖房子用的。我老家的亲人都是干这一行的,所以我知道。“ 叫他这么一说,还真是,如果没有石条的话还可以当作是铺地或者垒台子用的,可是加了那么长的石条,摆明了就是做基石的,不是盖房子又是什么? 只是盖房子不是都在地面上盖吗? 把这些东西放到地道里算怎么回事? 既然弄不明白就先不管他,众人继续往前走。 终于走到了那晚北静王进入的那个洞里。 开始的时候北静王并没有认出来,毕竟那晚很黑,他也不知道自己都经过几个弯道几个地洞,当走到这个洞的时候,还以为也是像前面那几个一样,放的是一些砖瓦土石。 结果先进去的两名暗卫咦了一声,招呼道:“这里有新情况。” 众人便被吸引了过来。 北静王一看就知道了,这就是那晚发现鞋子的地方。 那几个麻袋还放在地上,里面还是那些衣服和鞋子,看起来那天晚上自己拿走的没有被人发现。 北静王也奇怪,衣服和鞋子少了发现不了,怎么那几瓶子毒药少了也没发现呢? 要不是通过这些日子的监视,知道外面没有异样,他还真得考虑是不是人家想瓮中捉鳖,故意不声张的呢。 又是一个疑点。 地上的干肉水囊依旧都还在,也有几把普通的刀剑。 看看干肉和水囊的样子,应该是新换进来的。 可见这个洞里经常来人。 再仔细看了看,没有什么东西了,就在众人准备离开的时候,一名一直蹲在麻袋旁看连体衣的暗卫忽然站了起来,对北静王道:“我知道了。” 众人看着他,“知道什么了?” 他道:“我知道这是干什么用的了。” “干什么的?” “这是下水穿的。” 废话,北静王早就知道了这是水耗子们穿的衣服,何况乌鸦也传了这样的消息出来。 想必这就是乌鸦说的那些人换上衣服下水所换的衣服。 那名暗卫又道:“我是说,我知道他们穿着这身衣服下水干什么了?” “干什么?你快点说,真能墨迹。” 暗卫道:“他们应该是在水下建房子。不知道你们注意到了没有,刚才放砖石沙土的洞里,有股淡淡的糯米香味?” “我曾经抓过一个盗墓的,他说过,如果是水里建的墓室,想要防水的话,会用沙子,小石子,糯米水,还有树汁等东西,做成一道厚厚的防水墙,” “盗墓的都将这个叫做平水墙,防水性能特别好,很密很紧实。咱们刚才不是奇怪地底下怎么建房子吗?说不定咱们都想差了,” “这些人压根就不是在地底下建房子,而是在水底下建。” 他这样一说,北静王瞬间将收集到的信息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乌鸦说那帮人白天换着下水,穿的就是这些衣服,地洞里放了那么多建房子用的东西,还有糯米水…… 别人不知道,他可是非常清楚的,皇陵里面为了防水,用的可不就是这些东西吗。 由此可见,这些人不是在水下建房子又是什么? 北静王鼓励地拍了拍刚才说话的那名暗卫,能动脑子多思考而且记忆力还好,有前途。 大家接着往前走。 果不其然,就在紧挨着的另一个洞里,发现了盖房子用的瓦刀之类的工具,还有一些梯子和木板,看上去都有些湿润,像是从水里捞上来还没干透的样子。 看到这里,已经基本可以认定,乌鸦反馈回来粮行里那些进进出出的人,就是从这里进入水下建房子的。 而他们进入的那片水在哪里,只有乌鸦能带大家找到了。 呱哥带进来许多乌鸦,前后左右都有。 据黛玉翻译,呱哥要求它们进入暗道以后,一是要提高警惕,做好警戒任务。 二要记住里面的路,回头等再下来的时候,要保证能做到自己单独也不会迷路 众人跟在呱哥身后,接着往下走。 第三百零八章 暗道里有火器 暗道里挖了许多的洞,这些洞都不大,当作库房用,能放东西就行。 洞里的东西大多是建房子的材料。 不过呱哥说有的洞里放了一些宝贝,左绕右绕,它终于带大家来到了它说的那个地方。 这是到现在为止最大的一个洞,众人进去一看,顿时都惊呆了。 一屋子的兵器,就那样明晃晃地摞在里面的架子上。 洞里面做的架子,一层又一层,一排又一排。 密密麻麻,空隙间刚刚能走开一个人。 北静王从空隙里穿过,一排排地看过去,大刀,利剑,弓弩,刺枪…… 种类很多,甚至还有绳梯。 就在北静王在里面细细查验的时候,一名暗卫从外面进来,禀道:“王爷,隔壁几个洞里也有武器,其中一个里面还有……” 他压低了声音,走到近前,小声道:“还有火器。” “什么?” 北静王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火器! 父皇登基之初,火器因为其不灵便性,并不太受重视。 可是经过和准噶尔的几场战争之后,火器在中间发挥了不可估量的作用,父皇认识到了火器的重要性,从那以后便设立了火器营。 经过这么多年的经营,火器已经增添了许多的种类,火铳和兵丁鸟枪,还有各种大炮。 这个暗道如此狭窄,想必不会是大炮,但即使是火铳等物,能够出现在这种地方,也足够令人惊悚。 北静王跟着那名暗卫便去了他说的放火器的地洞。 这个洞比刚才的那个还要大。 站在洞口看,一排排的架子上也是刀枪剑戟,进去,拐个弯,转到里面来。 在中间的两排架子上,摆满了火铳和兵丁鸟枪。 这两排架子的底层,竟然还有几枚炮弹和火药! 北静王惊得几乎不能呼吸。 离皇宫这么近的地底下,放着如此多数量的火药,相当于把皇宫放在火上,随手都能烤成焦炭。 不敢想象父皇在这里该有多危险,一想就冒冷汗。 简直太可怕了。 在没摸透这里面的情形前,这些东西暂时还不能动。 北静王想了想,和夜沧低语几句,夜沧赶紧亲自带人,把火药包一一打开查验,记住数量和形态,再一一包好。 回头要用其他东西将火药置换出来,或者掺点什么,或者淋湿,总之要破坏掉它的威力,确保太上皇离宫之前的安危。 这里既然有火药和炮弹,那么炮台呢? 那么大的东西会放在哪里? 一路走来,北静王被里面的发现惊得体无完肤。 谢天谢地,留下的那枚脚印。 谢天谢地呱哥看见过那脚印而且知道来自这里。 中间少了任何一个环节,他都永远不会找到这个地方。 这个地方是怎么挖出来的? 当年的伊贵人和德妃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皇上弄这个暗道的目的是什么?他怎么能允许有人在皇宫旁边放火药? 他想干什么? 造自己的反? 不可能。 保不齐,这是在他登基之前就准备好了的。 万一他不能登基做皇帝,他就想…… 北静王只觉得后背一阵冷风吹过,汗毛都竖起来了,顿时后怕无比。 皇上是个狠人! 没等他在里面想太多,外面又传来暗卫的惊呼:“王爷,发现水下密道。“ 密道? 还是水下的? 北静王狠狠地咽了口唾沫。 转身出了火器库,跟在暗卫身后,向他们发现的水边走去。 暗卫说,呱哥它们走到这里就不再走了。看着情形好像也没有从密道进去过。 也就是说,密道里面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 北静王想了想,将呱哥托在手上,问道:“你们没进去过?” 呱哥点点头。 北静王又问:“说是许多人换好衣服就下水,指的就是这里吗?” 呱哥又点点头。 北静王明白,没再问其他,而是盯着水面想了一会。 转身,他对夜沧道:“把漠西叫来。” 漠西,北静王身边大暗卫之一,最擅长的是记方位,不管是在地下还是野外,随时都能准确说出自己所处的位置,以及相对应的周边环境。 漠西过来以后,不用北静王问什么,他便道:“这片水域在粮站和宫墙中间的位置,如果属下没猜错的话,这片水直通的是宫里面的那处柳堤湖。“ 说着,他把手上的纸笔拿起来,旁边的人赶紧将火折子吹亮帮忙照明。 就见那纸上画着许多弯弯曲曲的线条,还用文字做了标记。 北静王拿在手里一看,标记上写的是一号洞二号洞…… 字的旁边用更小的字标明洞里的东西。 那些曲线一直画,直到水面这里停住了。 这张纸的下面还有一张纸,漠西将两张纸都托在手上,对北静王解释道:“王爷请看,这里是冷宫入口……” 接着指向另一张纸的那个位置,道:“这里也是冷宫入口,从这里开始,我们进入暗道,暗道里的方向是往北,王爷请看,就是这个方向……” 北静王看了看那张纸。 漠西接着道:“这是我们在暗道里一路走来,所处的方向和地洞。属下手里有罗盘,丝毫不差。而另一张纸是地面上的建筑和距离,“ “把两张纸摞在一起看的话,现在这片水域应该是粮行附近的一条暗河。而这条暗河里的水直接通往宫墙里面的柳堤湖,” “咱们一路走来,一直走的都是上坡,所以柳堤湖的水面在这里就成了咱们脚下的这一片水面。” “宫里的水都是活的,这一点王爷比属下还清楚。现在就等着从眼前这条水下密道走走看,他们在水底下建的房子究竟是在宫墙外还是宫墙内了,“ “如果是在宫墙内的话,那肯定就是建在柳堤湖的湖底。而且,且不管他们将房子建在哪里,单就这条暗河直通柳堤湖,就说明了一件事,” “从粮行通往这里的暗道,在宫中的出口不光是冷宫那一个。还有整个柳堤湖,都是出口。” 听完他的话,北静王看了眼夜沧,夜沧将手一挥,身后过来几名身穿水衣的男子,冲北静王拱手行礼后,几人二话不说,从密道旁边的水面走向水里,渐渐的,潜入水中不见了。 自从呱哥说暗道里面有人换衣服下水,夜沧便挑选了这批水士准备着。 这些人的祖辈都是太上皇和先太子的人,相当忠心不说,而且水下功夫还非常了得,能一口气憋一刻钟而不需换气。 第三百零九章 水下宫殿 众人站在水边,都盯着水面。 哗啦啦,远处好像有人浮出水面,但是暗道里很黑,火折子的光线照不出太远,所以看不见浮上来那边是什么情况。 接着,便听见咕噜一声,好像浮上来的人又潜下水去了。 又过了一会,又有一个浮上来的声音。 接着,又一个…… 当然同时伴随的,也是浮上来之后换一口气,然后再潜下水的声音。 如此接二连三,众人都静静地站在远处,特意将火折子点亮,举得高点,好让远处水里的人能看到这丝光亮,找到回来的路。 除去潜入水底的人,夜沧派了另外一拨人顺着密道下去探查。 漠西与他们一起下去,好继续画完他的图纸。 同时进入水底密道的还有呱哥安排的几只乌鸦。 这密道修得结实,入口的地方垒了高高的防水台,即使暗河涨水也不会倒灌入密道里。 而从入口将火折子照亮了看,能看得出密道墙壁上的防水做的相当成功,手摸上去没有一点湿意,可见水是根本渗不进去的。 北静王一直等在那里,看着黑暗的水面,久久不说一句话。 夜沧站在他的身后,跟来的人已经被他打发去了其他地方,不能所有人都等在这里,必须抓紧时间,将这暗道里面的结构都走一遍,并且画下来。 今天晚上就得把暗道里面全部摸清楚了,他们的时间不多,很多事情都要抓紧了去做。 终于,等了差不多半个多时辰,潜水的人游回来了。 一上岸,领头的那一个就对北静王道:“启禀王爷,属下们潜下去,摸着水下密道的外墙走,结果发现,密道尽头是一座很大的方形房屋。” 他歇了口气,接着道:“摸到尽头以后,属下们浮出水面,发现上面果然就是宫里的柳堤湖。方形房屋恰好是在湖的中心位置。“ 说完这些话,他依旧有些呼吸急促,北静王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先休息一下。 另外一个水士走过来,接着刚才的话道:“那密道从外观看很宽很长,属下们已经将尺寸都记了下来,除了长长的密道,其他倒是什么都没有,“ “一直到了尽头之后,瞬间变成了好大一个方形。水下所见,整个造型就像是一把方形的斧头,密道就是斧头的把,房屋就是斧头的头。“ 他这样一说,北静王的脑海里瞬间出现了造型的模样。 对于他们所描述的那个方形的屋子,心里充满了好奇。 如此又等了一会,探查密道的人也出来了。 每个人的表情看上去都很激动,尤其是漠西,一上来便迫不及待地对北静王道:“王爷,那里面修了座水下宫殿。” 见北静王盯着他瞧,赶紧将手里的纸张拿给北静王,道:“王爷请看,这是属下画出来的,画了好几张,有大图有小图,小图主要画的是那座水下宫殿。” 北静王接过来,打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条长长的通道,通道里面的尺寸标记得很清楚,和刚才水士们记下来的尺寸一对比便发现了差距。 差出来的就是密道墙体的厚度,那厚度竟然和密道内侧的尺寸一样厚,可见防水层做了足够多,真是浩大的工程。 再回过来看漠西的图,画的最精细的是他所说的那座宫殿。 果然是宫殿。 里面不仅有偏殿,主殿,还有如意房,睡房…… 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因为北静王一看那图纸就知道,这是仿着洪寿宫的形式建造起来的。 如果把漠西的这张图和洪寿宫的建造图放在一起对比着看,很明显漠西的图就是缩小版的洪寿宫寝殿建造图。 看漠西记下来的尺寸,确实都缩小了不少。 但是里面的构造还是一模一样的,如意房的位置,寝殿的位置,还有偏殿的位置等等,竟然全部都一样。 北静王的心扑通扑通直跳。 一种说不出的危机感瞬间充满全身,里面还夹杂着狂怒和劫后余生的后怕。 他知道皇上建这座宫殿是用来做什么的了。 皇上想将太上皇软禁在这里,或者说,皇上想趁太上皇神志不清的时候把他当囚犯一样锁在这里面,让他永远待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一天比一天绝望,直到死去。 好歹毒的心思。 太上皇都把皇位传给他了,他还想怎样? 他为什么会对父皇有着如此大的恨意? 带着这个疑惑,北静王准备接着看那图纸。 夜沧却面带凝重地走过来,小声道:“王爷,有情况。” 北静王转头,便见夜沧身后的暗卫押着一个人走了过来。 那人一身苦力打扮,脸带惊慌,黑色的衣服和鞋子,融入这黑夜里倒是一点都不起眼。 夜沧道:“我们的人顺着暗道一直走下去,查探到粮行里面有三个出口,顺着出口出去,没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 “正巡查呢,就听见乌鸦和放哨的提示说有人过来了,大家刚藏好,便看见这个人鬼鬼祟祟地顺着一个出口进了暗道,” “他连火折子都不用点,一看就是很熟悉暗道的人,属下直接把他抓了起来。王爷有什么想问的直接问他,如果他不说,属下直接将他溺死在这水里。“ 那人听到要溺死他,着急地挣扎起来,被夜沧一脚踹在腿弯处,扑通跪在地上。 北静王命人将他嘴里塞的布取出来,冷冷地看着他。 夜沧瞬间懂了,转脸便对那人道:“有什么想说的,自己说,别等老子问。说的满意饶你一命,说的不满意了直接溺毙。” 那人大口地喘着气,好一会仿佛才缓过来似的,眼睛盯着北静王,道:“小人有话要说,请王爷让人都退后。” 夜沧一摆手,身边的人都退到了远处。 那人这才对着北静王郑重地磕了一个头,道:“王爷,属下是太孙的人。” 北静王倏地一惊,眯起了眸子。 “有何凭证?”夜沧赶紧问。 “有,在小人衣服内衬,有一小薄片,王爷一看便知。” 夜沧伸手便去撕他的衣服,那人不但不生气,还指点着夜沧在什么位置。 撕开内衬,就在衣角那里,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竹片掉了出来。 第三百一十章 太孙的人 夜沧将竹片捡起来,擦了擦上面的灰尘,交给北静王。 北静王接过来一看,竹片上面写了一首诗的前半句:横看成岭侧成峰。 这是当初他和太孙约定的暗号,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能对得上后半句。 那人依旧跪在地上,见北静王已经找到竹片,而且也看了上面的诗句,于是便对北静王道:“王爷,属下知道后半句是什么。” 后半句很机密,不能让别人听到,他的意思就是让北静王靠近。 夜沧二话不说蹲在他前面,眯着眼睛道:“说。” 那个人没有说话,而是侧过身子看了看北静王,直到北静王点头示意他没有问题,他才对夜沧道:“一览众山小。” 夜沧站起来,将他的暗号低声告诉了北静王。 北静王听罢,没说什么话,继续盯着那人的眼睛,那人瞬间懂得,赶紧道:“在属下的包袱里有一件灰色的衣服,衣服用特殊材料浸泡过,上面是太孙写给王爷的信。“ 事情越说越令人迷惑了。 太孙和太上皇之间一直都有乌鸦帮忙传递消息,速度一点都不慢,何至于用得着派个人回来,用这些最原始的方法来传信? 除非是太孙那边出了什么状况。 北静王心中一紧,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淡淡地看了那人两眼,不再去管他,继续低头看着手里的图纸。 夜沧最能领会王爷的心意,不用等北静王吩咐,便招手唤过一名暗卫,对被抓的那个人道:“你说,你的包袱放在哪里,让他过去拿。” 那人不敢啰嗦,赶紧说出自己包袱藏匿的地方,还好心提醒那名暗卫道:“院子里有一只狗,你唤它大花它就不咬你了,要是能扔它点吃的会更好。” 暗卫转身而去。 就在等人的空档,被抓的人挪了挪膝盖,夜沧一个眼神瞪过去,那人几乎快要哭了,道:“属下腿麻。” 他们这一闹,北静王也没有了继续看下去的心情,手里的竹片一直握着,有些硌手。 他的心情一点也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平静,脑袋在急速地运转,在想太孙究竟遇上了什么事?危不危险?人现在在哪里? 好在没过多久,去拿包袱的人就回来了,包袱里面果真有一件灰色的衣服。 夜沧没碰那件衣服,谨慎地命手下提着包袱。将抓到的这个人嘴巴堵起来,命人先带上去了。 派往各个位置查探的人也陆续返回,暗道里的情况基本已经摸透,北静王命人收工。 皇宫里面巡夜的侍卫头领是自己人,早早就得了消息,特意带人避开冷宫这一带,冷宫这边再多的人进出也不会有人发现。 大家出了暗道之后,便纷纷跃起,消失在了黑夜里。 北静王带着夜沧和漠西几个,匆匆忙忙赶回了洪寿宫。 他要连夜审问抓到的这个人。 洪寿宫里。 今晚黛玉也没离开,北静王他们回来的时候,太上皇早已经熟睡。 北静王没让人打扰他,而是命常公公去侧殿将黛玉请了出来。 黛玉心里有事,一直都睡不安稳,听说北静王他们回来,二话不说便穿衣下床,走了出来。 北静王将她叫到没人的地方,悄声问:“你那里带迷药了没有?就是让御医跳舞唱歌的那种?“ 黛玉点头,将手伸向袖袋,道:”带了。“ 说着,手里拿出来一个小纸包。 问北静王道:“准备给什么样的人用?” 这药也是看人的。 “如果是作弄着玩的,只需稍微一点分量撒到脸上就够。如果不想让他再清醒过来的,就直接给他喝一大包,保管他这辈子再也不记得任何事情,“ “如果只是想让他讲真话,审完以后还要用他,那就拿出包里一半的分量撒在他脸上,最好是迎风扑面,让他吸入进去,“ “然后给他吃一粒药,想问什么便问。这些药效时间足够长,尽管放心,要想解药便多泼些水在脸上即可。” 交代完,黛玉将手里的药包递给北静王,再递给北静王一粒药片。 北静王接过来,递给身后的夜沧,道:“先取一半撒到他脸上,药片待会再吃。” 夜沧应了声“是”便走了。 一听就知道,北静王想听那个人的真话。 夜半微凉,黛玉出来的匆忙。北静王见她有些瑟缩,赶紧命常公公取一件披风来,亲自为她披上,心疼地道:“这么晚了把你吵醒,实在是因为事态紧急,不得不连夜审问。” 黛玉摇头,道:“没关系,我懂。” 北静王握住她的手,两个人站在廊下。看着天上的点点星光,心里纵有万千思绪,此时此刻也安静了下来。 夜沧出来,站在身后,低声道:“王爷,药劲上来了,那小子……\" 他不想说了,还是请王爷自己去看。 在听见北静王问黛玉要不要过去听一听的时候,夜沧赶紧阻止道:“王爷,这恐怕,不适合林姑娘去看。” 那画面,有些辣眼睛。 北静王见他表情扭捏,瞬间明白过来,便对黛玉道:“你先随常公公回去歇息。“ 黛玉点头,目送他们走远,心里无端地升起一股惴惴不安的感觉。 北静王刚走进密室,便被惊得往后退了一步。 就见眼前那家伙已经将自己脱得一丝不挂,嘴里还念念有词,“我是一条鱼,我是一条鱼……\" 北静王哭笑不得。 命夜沧给他喂上那粒药片,那人嗒嗒嘴唇,好像意犹未尽的样子。 北静王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道:“古三。” 古三? 北静王想起太孙身边有个擅长易容叫古二的,于是便问:“古二是你什么人。” “我哥。”那人道。 北静王看他一眼,对夜沧道:“看看他是不是易容了,古二最会易容。” 夜沧上前,扳过古三的脸来回看,摇头道:“没发现异样。” 他的话音刚落,古三便哈哈大笑起来,嘴里骂了声:“蠢蛋。” 便自己伸手,往脖子后摸去。 众人还没意识到他在做什么,他已经将一张头皮慢慢地揭了下来。? 第三百一十一章 三皇子回京了 众人大惊,进来那么长时间,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他是易容的。 就连夜沧都出了一身冷汗,幸亏这家伙没把鼻子堵上,不然刚才的药粉吸不进去,出大事了。 古三将揭下来的面皮扔在地上,摇晃了一下脑袋,嘴里喃喃道:“我是一条鱼。” 北静王扶额,对夜沧道:“给他披件衣服。” “是。”夜沧摆手,立刻有人上前捡起古三脱掉的衣服,给他披在身上。 古三坐下来,神情有些恍惚。 北静王道:“你是怎么来京城的?” 古三道:“随太孙殿下来的。” 北静王倏地一惊,“你说什么?太孙进京了?” 古三道:\"是,又走了。“ 北静王道:“去了哪里?” 古三道:“不知道,殿下说安顿好了就通知你们。” 北静王的心怦怦直跳。 弘筠是父皇唯一的希望,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看古三的样子不像撒谎,更何况自己对黛玉的药还是很有信心的,不怕古三说的不准确,大不了明天再向黛玉要点药给他吃上,再审一遍。 北静王接着问道:“你在京城做什么?” 古三道:“找兵马司霍力,霍力说他无意间看见过那家粮行的麻袋里藏着兵器,觉得不对劲,便抓了一个人审问,那个人嘴硬,打死了也没说实话,属下就易容成那个人的模样混进去了。” 北静王道:“混进去之后呢?” 古三道:“进去之后属下正好拉肚子,拉得不爱说话,他们也没发现换人了。属下跟着他们建水下宫殿,晚上偶尔偷偷进暗道,想看看哪里能搞点破坏不。” 夜沧见他说到一半又停了,便喂他喝了一口水,让他接着说。 古三道:“前几天我还偷了一些毒药藏在暗道里,结果不知道被谁给偷了,本来打算今晚再进来偷点火药,没承想就被你们抓住了,” “跟你们说,幸亏我看出来你们也是来捣乱的,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才没放毒雾放倒你们。不然我要是放了毒雾,你们根本抓不住我。” 说到这里,他还好心地告诉警惕地盯着他的人,道:“地上的裤子里侧有一个小鼓包,拿的时候小心点,万一使劲捏碎了,咱们这些人就被毒晕了。” 然后,他嘻嘻笑了两声,道:“我提前吃了解药了,毒雾对我不管用。” 北静王听到他说藏了一些毒药,心里一动,便猜到第一次进暗道拿走的那些毒药,应该就是他的了,难怪毒药被拿走也没有人声张。 北静王盯着他看了一会,突然问道:“你在粮行里可发现什么异常没有?” “有。”古三回答的很干脆,道:“他们的粮仓建的很高很大,粮食堆里藏着两尊大炮。” 见众人听了他的话全都惊惧,古三得意地道:“嘭!害怕?哈哈哈,可惜我早就发现他们把大炮和引信分开放,我把引信给他们偷偷换了,“ “嘻嘻,他们打死也想不到,引信点不着,大炮成了哑炮。我要告诉太孙,太孙肯定给我封赏。” 北静王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了。 大炮就放在粮行里,城门守卫是干什么吃的,那么大的东西拉进城,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异常? 城门守卫被收买了,或者说,守卫就是他们的人。 现在,大炮离皇宫那么近,皇宫随时都能被炸个四分五裂。 越想,越觉得大炮不应该是皇上放的。 皇上又不傻,总不能想将自己的江山炸飞。 保不齐,后面还有一只手,躲在皇上看不见的地方,对皇家虎视眈眈。 夜沧见北静王不说话,便问古三道:“乌鸦呢?不是有它们替太孙传信吗?” 古三哀叹一声,道:“离开北疆之前就派乌鸦往宫里传信,但是没有等到回音,想必是路上出事死了。” 北静王皱着眉头,问:“你们为什么离开北疆?” 古三道:“那件灰色的衣服上都写着呢。” 旁边一名暗卫道:“属下们刚才用火烤过,也用水喷过,都没能将字显出来。” 古三道:“药水在我的包袱里,那个小绿瓶里就是。一滴药水,一碗水,兑好之后用刷子蘸着,往衣服上刷,字就出来了。” 暗卫赶紧去照做。 在这工夫里,夜沧便又问古三:“除了大炮,你还发现什么异常?” 古三想了想,道:“我听说,他们的人曾经冒充杂耍班子进宫刺杀太上皇,是林如海替太上皇挡了刀。” 我的天。 做梦也没想到,当初林如海替太上皇挡刀,竟然在这里找到了元凶。 北静王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暗卫过来,低声道:“王爷,衣服上的字显出来了。” 北静王赶紧来看,就见那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一看便是弘筠的字迹。 信上说,他到北疆之后,隐姓埋名而且易容,将自己藏的好好的。 结果手下出去跟人起了争执,被三皇子的人抓到,差点暴露自己。为了安全起见,他赶紧带人离开了那里。 派出去的乌鸦也没了动静,他直接带人回了京城,本来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却发现三皇子也悄悄回京了。 他便顾不得和皇祖父联系,赶紧又离开了京城。离开之前他把古三留下,让他去找霍力,霍力是当初太子父亲为他留下的人,值得信赖。 信里还说,古三跟古二学了一手好易容术,如果有易容方面的事情记得找他就行。 看着看着,信也看完了,衣服上的字也慢慢消失了。 古三道:“这种药水是一次性的,看完就没了。太孙还让属下带了一些来,说是送给王爷的,就是包袱里那个红色的小瓶子,” “一次滴一滴到水里,蘸着写字就行。写完一刻钟便不见字迹,用解药可以刷出字来,解药只用一滴,多了少了都不管用,而且最多半个时辰便消失。“ 北静王没说话,满脑子都是三皇子回京的信息。 三皇子是皇后嫡子,如今回到京里,就连太上皇那里都没得到消息。 十足蹊跷。? 第三百一十二章 五皇子说皇上给人下毒 京郊。 三皇子躺在床上,窗外有虫鸣声,吵得人睡不着。 这里是萧首辅家的别院。 自从三皇子回京,他就被偷偷地安置在这里。 萧首辅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白了。 这事他谁也没告诉,包括自己的夫人和儿子。 兹事体大,他得想想该怎么办再说。 三皇子回来,带给他三个石破天惊的消息。 皇上打算给太上皇下毒,说不定现在已经下了。 皇上当年给先太子下过毒。 三皇子在北疆看见太孙了。 萧首辅被这些消息炸得外焦里嫩。 三皇子说,是母后命人偷偷给他送的信,告诉了他这些消息。 母后信里说,五皇弟在父皇的寝殿里玩,自己在角落里睡着了。 母后过去领他的时候,五皇弟一边走一边对母后说,父皇吩咐胡公公给皇祖父的毒要加量,问母后下毒是什么意思。 父皇当时就在他们身后,脸色当时就变了。 看向五皇弟和母后的眼神,充满了杀机。 母后心惊肉跳,越想越害怕,一再地告诫他远离京城,不管听到什么消息都不要回来。 万一京城发生什么动荡,母后让他千万保重自己,只有他好好活着,才是对母后最大的慰藉。 他怎么可能不回来? 这里有他母后,他的憨弟弟,还有外祖一家。 哪一个都让他牵肠挂肚,哪一个出了事都等于要了他半条命。 于是他回来了。 舅舅拦不住,只得给他安排了军中人马。 外祖父接到消息,把人马安排在离京三百里的山上,分批安置,悄无声息,没有惊动任何人。 然后,他带了几个近身随从,便进京了。 回来这么长时间,他一直没有见过母后,怕吓着她,更怕被父皇看出端倪。 外祖父不时地派人过来,告诉他宫里的消息。 听说皇祖父病重,他很心疼。 脑海里总是出现皇祖父护着母后,护着他和五皇弟的情形。 母后在信里也说,她早就被父皇厌弃,多亏有皇祖父护佑,父皇不敢对她怎么样。 让他牢记皇祖父的恩情,好好孝顺他。 如今他知道皇祖父的病重肯定和父皇脱不了干系,保不齐就是五皇弟所说的下毒所致,他的心揪成了一团。 怎么样才能让皇祖父提高警惕,又不至于伤害父皇? 三皇子绞尽脑汁,想了那么多天都没想出个所以然。 一想到当年先太子犯了事,太子府里的所有人,就连襁褓婴儿在内,全都被圈禁起来。 他的心里就说不出的慌乱。 万一父皇出事,他们也将落到先太子府当时的那样的下场,这让他怎么能够接受? 他还想在战场上驰骋骏马,挥斥方遒呢,又怎么可能甘心被这样圈禁一辈子。 可是如果父皇不出事,那就证明给皇祖父下的毒成功了。 这让他的良心倍受煎熬。 他不敢想象皇祖父中毒的样子,只能请求外祖父多去看望皇祖父,如果能想办法提醒他病从口入就更好了。 也不知道皇祖父能不能领会这个词的意思。 焦虑,担忧,恐惧,自我的谴责,这些情绪统统袭来,扰得他每晚都睡不着,翻来覆去。 窗外的虫鸣声越来越响,三皇子烦躁地坐起来,捶着床头,对外头喊道:“江诚。” “属下在。” 江诚瞬间落在他的床前。 主子又是一晚没睡,他们这些贴身的暗卫更是不能睡。 “主子有何吩咐?” 江诚问。 三皇子道:“睡不着,你陪我进城走一趟。” “是。”江诚答应。 二人转身出去,腾起一脚,跃上了墙头。 却不料突然从黑影里跳出两个人,拦住了他们:“请三皇子回去歇息,首辅大人说您暂时不能离开这里。” 江诚看了眼三皇子,不知道该怎么办。 三皇子心里说不出的怄气,可是又知道外祖父是为他好,不禁悻悻的道:“我只是出去透透气,不到其他地方。” 那两个黑影却不肯通融,道:“请三皇子见谅,属下不能让您出去。” 三皇子急了,道:“我就在屋顶透透气,可以了?” 黑影不说话了,但是也不离开,就那样盯着三皇子,看他和自己的暗卫躺在屋顶上,唉声叹气。 …… 洪寿宫。 天还未亮,太上皇便醒来了。 听常公公说,北静王回去送林姑娘了,走之前说他今天会从正门进来看望父皇。 太上皇就知道他肯定有话要和自己说。 果不其然,卯时刚过,外面就有公公通传,北静王到。 一到这里,北静王顾不得多说什么,着急对太上皇道:“父皇,一会皇兄肯定也会来,儿臣抓紧跟您说,\" \"昨晚有四个重大发现,一个是发现暗道里藏了火器和火药炮弹之类,二是底下果然有一条暗河,“ “暗河通的是柳堤湖,他们从暗道里建了一条长廊,长廊尽头是一座水下宫殿,宫殿就在柳堤湖的水底,而且,那宫殿仿的是洪寿宫寝殿的样式……” 他握了握父皇的手,感觉到那双手颤抖了一下,两人的心里都被一股浓浓的悲哀压着,同时而起的,还有狂怒。 “这么说那水底宫殿是给孤准备的了。”太上皇沉沉地道。 北静王点点头,确实如此,让他无法粉饰太平。 “还有第三件事,”北静王道:“弘筠离开北疆了,曾经回过京城,但是接着又离开了,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等安顿下来会给我们消息。” “什么?”太上皇乍一听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弘筠回京?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我们都没接到消息?” 太上皇语气很着急,那是他这么多年以来唯一的希望,还以为他在北疆待的好好的。 那边都是先太子的人,再也没有别那边安全的地方了。 北静王道:“他留下一个叫古三的人,这个人有一手超高的易容术,已经混进粮行里,趁夜进暗道里偷火药被我们的人抓住,“ “他一看是自己人便没有反抗,而且还对出了当初儿臣和弘筠之间约定好的暗号,他那里还有弘筠的亲笔信,儿臣用林姑娘的药问出他的真话,” “弘筠本来已经到了北疆,起初一切都挺好,后来手下在外面出了点事被三皇子的人抓住,他怕暴露自己便赶紧带人离开了,乌鸦又没法消息送到,他怕和我们失去联系,干脆带人直接回京。”? 第三百一十三章 皇上为什么恨孤 “弘筠他们好不容易回到京城,却没承想竟然发现三皇子也回京了,这就是儿臣要向您说的第四件事情,”北静王道:“三皇子回京了,咱们却一点消息都没收到,” “不知道他回来做什么?是皇上让他回来的?还是他自己?萧首辅在中间扮演了什么角色?这些统统不知道,” “只是弘筠看见三皇子进京,以为他一路尾随跟来,为了不打草惊蛇便又赶紧带人离开了。“ 说到这里,他看了眼太上皇阴沉的脸色,小心地道:“父皇,您的计划恐怕要提前了,不能真的等到年后再动身,儿臣担心皇上狗急跳墙。” 他说这话不是空穴来风,眼看水底宫殿已经修葺完毕,皇上的动作比想象中要快得多。 太上皇的眼神不知道飘向了哪里,看上去似乎是在回忆什么,长长地叹了口气,道:“你知道皇上为什么那么恨孤?” 北静王一愣,摇了摇头。 是真的不知道,所以自己心里一直很疑惑。 连皇位都传给他了,怎么还有那么大的仇恨? 太上皇道:“当年有一种很稀有的素面轻薄白缎,这种缎子只有两匹,孤自己留了一匹,另一匹赏给了德妃,“ “后来先太子犯了事,孤的人从太子府里抄出他诅咒孤的魇胜之物,有一个扎满针的小布人上写了孤的生辰八字,做小布人用的材料就是素面白缎,” “孤一看就知道是德妃宫中的东西,当时恨德妃怂恿先太子诅咒孤,祸害太子,一气之下把她关到了天牢最地下的那一层,让她永不见天日,” “对外宣称她得了急病未能抢救过来,是为了避免别人怀疑她为何突然不见了。说她的病有传染性,也是为了避免有人去吊唁,” “一年不到,她就在天牢里死了,到死都再没见过太阳。皇上应该是想为他的母妃报仇,想让孤也尝尝永不见天日的滋味,所以建了那座水下宫殿,” “他比孤的心还硬啊。孤好歹没有把德妃的事情公之于众,就是为了维护他的名声,没想到,当老子的为他筹谋生路,做儿子的却恨不得老子去死。” 唉! 说完之后,太上皇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最近叹气的次数有点多,心里堵了那么多不痛快的事情,哪一样都令他郁结难舒。 “还有一件事情,”北静王差点忘了告诉太上皇,“当初混进宫中刺杀您的那批刺客就是从粮行暗道进入的。” “嗯,”太上皇点了一下头,对北静王道:“德妃死之前倒是说过一件事情,说她用伊贵人的父兄威胁伊贵人为她做事,却没说明是做什么事,” “想必那个时候冷宫暗道就已经开挖了,伊贵人甘心犯事进入冷宫,就是为了替德妃和皇上打掩护,这应该也是他们之间的一桩交易,” “不然伊贵人的父兄不可能上升这么快,他们都是些很平庸的人物,按理说没那么大的能力得到升迁,事出反常必有妖。“ “是。”北静王站在太上皇身后,为他按摩着僵硬的肩头。 “至于你说的三皇子回京,孤觉得皇上应该还不知道。若是皇上让他回来的,他就不用躲着不见人了,” “萧首辅那里应该是清楚的,在京城里想要藏个皇子而一点动静都没有的,也只有萧首辅能做到了,” “至于他萧首辅为什么没有来向孤禀报,孤觉得应该是和皇上有关。孤和皇上再如何在他们眼里也是父子,他不敢到孤的面前来说皇上的不是,所以便连三皇子回京的事情也瞒着了。“ 说到这里,太上皇咦了一声,道:“如此说来,孤还真想起来了,五皇子和皇后有好多天没来给孤请安了。” “李德昌。” “臣在。” “你去看一下皇后那里发生什么事了?有没有人生病?尤其是五皇子。“太上皇吩咐道。 “是。” 李德昌领命出去。 太上皇惆怅地看着门外,今天有一些阴天,好像要下雨的样子,这样的天气往往会让人的心情很沉郁。 就在这个时候,常公公进来禀报:“太上皇,皇上来了。” 北静王和太上皇对视一眼。 就知道,北静王像今天这样堂堂皇皇地从正门而入,是会有人报到皇上跟前的。 看起来皇上很担心在他的计划成功之前,被其他人看出中毒后的太上皇很不对劲,尤其担心会被北静王看出来。 毕竟在皇上的认知里,其他人就是发现什么也不敢声张。 只有北静王不行。 这家伙对太上皇的儒慕不是一般人可以相比。 万一被他发现了,定是要大闹一通,搞不好,会出纰漏的。 不待北静王和太上皇多说几句话,皇上便过来了。 一进门就看见北静王正绕着太上皇转,边转边自言自语道:“父皇这是怎么了?记性竟然这么差?” 抬头看见皇上,北静王赶紧行了个礼。 然后对皇上道:“皇兄,父皇怎么一会认识我一会又不认识我了?” 满眼的疑惑,直盯着太上皇看。 嘴里还喃喃道:“脸色红润,看着也不像是病了啊,奇怪?“ 常公公正站在太上皇身后,听北静王这么说,赶紧躬身道:“太医们每天都来请平安脉,太上皇身子骨好着呢,说他老人家记性变差,是一种上了年岁的老人会得的呆症。“ “呆症?什么呆症?”北静王冲着常公公瞪大了眼睛,骂道:“你敢说太上皇痴呆?想死是不是?” 常公公吓得赶紧低下头,“老奴不敢。” 皇上对常公公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这才对北静王道:“你跟一个奴才置什么气?父皇的病难道是他给传染的吗?” 北静王耷拉着脸,好像很不是滋味的样子,道:“可是我才几天没来,父皇怎么就不认识我了?刚才进门的时候还认识,说话也好好的,说着说着就糊涂了。” 他的掉出来了。 皇上叹息道:“人吃五谷杂粮,什么病不会得?别说父皇不认识你,有时候他自己躲起来都让人找不到。“ 北静王睨了他一眼。 这是在为他将太上皇掳到水底宫殿做舆论上的准备了,敢情到时候就说太上皇自己躲起来找不到了? 他还真敢说? 就不怕这个说法站不住脚? 第三百一十四章 皇后被软禁 皇上接着道:“那次好不容易将父皇找回来,朕责罚了宫里侍候的人。也警告他们以后再任由父皇一人躲起来,就将他们全部处死。说是这样说,可是谁又能保证父皇不乱走。总不敢禁他的足?“ 北静王愁容满面,和皇上一起看向太上皇。 “禁他的足肯定不现实,得想个其他的法子才成?实在不行我带父皇到我那里住几天?看看换个地方能不能好一些。” 皇上一听,想都没想便拒绝道:“不行,御医说这种病得在熟悉的环境里住着才好,况且宫里有御医守着,有点什么事也能来得及,“ “到你那里算怎么回事?你那里乱七八糟,又是侧妃又是侍妾的,哪有宫里清净?不去不去。” 北静王挠了挠头,说起侧妃和侍妾,他也是一副没有办法的样子。 兄弟两人围绕父皇的健忘讨论了一会,又喝了常公公奉上来的茶,便一起离开了。 北静王跟在皇上身后往外走,皇上拿出兄长的派头,教训北静王道:“朕听说你最近过得挺荒唐是吗?“ 北静王狡辩,“我哪里荒唐了?谁胡说八道,到您面前打我小报告?” “你别管是谁?管好你自己不就没人给你告状了。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穿的花里胡哨,走起路来也像站不直似的,是不是经常去烟花之地去的?” 皇上严肃地看着他,质问道。 北静王赶紧否定,道:“没有的事,我才不去那些地方,我最多也就是出去喝个酒打个架,偶尔到忠顺王那里讹点银子花,其他的我可什么都没干,” “是不是忠顺王这个贼头子又找您告我的状,他是被我讹钱讹怕了。以后他再来告我的状您让他直接来找我,总来打扰您算怎么回事?“ 皇上真是看不上他这副二皮脸的样子,没好气地摆了摆手,对他道:“你赶紧回去,没事多去国子监读读书,别老在街上晃,也省的被人说。“ 嫌弃的眼神和语气,北静王被训得像只鹌鹑,缩着脖子走了。 北静王晃晃悠悠地出了宫门,还和门口的禁军调侃了几句,这才接过随从递过来的缰绳,上马而去。 转眼间便拐去了斗鸡场,立刻就有人把消息告诉了皇上。 胡公公偷偷看了一眼皇上,小心翼翼地道:“您觉得王爷会发现什么吗?” 皇上闭着眼睛坐在龙椅上,伸手揉着自己的眉心,很是头痛。 过了半晌,才听见皇上慢慢道:“应该是没有发现,看他那样子也不像是装的。自己都天天在外面斗鸡遛鸟,还要带太上皇出宫,哼。“ 不怪他看不起北静王。 主要是他们安排在北静王府里的内应监视了这么多年,亲眼见证了北静王从意气风发,到颓废,到惶惶不可终日的变化过程,这个过程是做不了假的。 如今的北静王,应该已经到了破罐子破摔的程度了。 皇上想起了什么,叹息道:“也不知道林如海当初是怎么想的,就舍得把女儿嫁给这么个玩意,真是可惜了。” 胡公公听见皇上这么说,倒是笑了,道:“奴才反倒听说王爷还挺知道疼人,谁要是想欺负林姑娘他都会去护着呢。” 皇上冷笑一声,道:“哼,色厉内荏罢了,就他?能吓唬谁?大家都看在太上皇的面子上而已,回头且有好看的等着他,不信就瞧着。” 洪寿宫。 皇上和北静王离开后,太上皇还一直躺在躺椅上,他知道皇上的人依旧在暗处盯着他,且得盯一会呢。 呱哥飞到他的手上,嘎嘎叫了两声,太上皇跟他学过这个发音,知道这是在告诉他敌人没走。 太上皇闭上眼睛,晃着躺椅,慢慢都快睡着了。 皇上的人撤走之后没多久,李德昌派去皇后宫殿里的人回来了。 说皇后和五皇子被皇上禁了足,好像因为五皇子冲撞了奉先殿里的哪位祖宗被责罚了,而皇后因为管束不力被一并关了起来。 太上皇眯着眼睛,眼里精光闪烁。 “狗屁冲撞,五皇子心性如稚子般纯净,到孤这里来请安,从来都是真心实意表达敬重之意,孤就没见过他会冲撞别人的时候,更何况是跑到那么偏僻的地方去冲撞祖宗,“ “定是犯了皇上的什么逆鳞才被关起来的,还找借口来禁足,可见这逆鳞是不能对外声张的。呱哥,你派去皇上那边的兄弟听没听到什么消息?” 呱哥嘎嘎叫唤,意思是没有。 接着又嘎嘎叫唤,太上皇没听懂。 李德昌赶紧拿出卡片,呱哥叼了句:马上打听。 然后便飞出去了。 飞出去的速度快,飞回来的速度也快。 呱哥很快回来,带了一个令他揪心的消息。 皇上把皇后和五皇子软禁起来了。 因为五皇子知道了皇上给太上皇下毒的事,说给皇后听的时候恰好被皇上听见,皇上便命人将他们俩看管了起来,不许踏出宫门一步。 太上皇怔忡半晌,这母子二人有危险了。 他还不能过多关心,越接近他们母子俩,他们越是危险。 他好像知道三皇子为什么会赶回来了。 想了想,太上皇对李德昌道:“赶紧派人将真相告知萧首辅,最近不能进宫求见皇后,让他想办法抓紧救出他们母子来,越快越好。” 皇上魔怔了,连自己的爹都杀,又怎么会对他一向不待见的皇后手软,况且还是知晓了他生死秘密的皇后。 如果皇后本来还有一线生机的话,此时也荡然无存了,环绕在这对母子身边的只有浓浓的杀机。 呱哥跳过来,啄啄李德昌的手。 这是它和李德昌的说话方式,意思就是有话要说。 李德昌赶紧将它带到太上皇身边,取出卡片一一摊开,看它想说什么。 就见它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叼。 毒,先,太,子。 太上皇噌地坐着了身子,眼睛紧紧地盯着呱哥。 他知道先太子死得蹊跷,也从弘筠留个他的药丸成分里肯定了自己的怀疑,呱哥这是什么意思? 它听到了先太子的真正死因吗? 叼完那几个字,呱哥又跳到一张画了图的卡片上。这张卡片是太上皇怕听认字困难特意为他画的,当时告诉它的是这代表皇上。 呱哥叼起图片,往刚才的那几个字上一盖。 合起来就是一句话:皇上毒害先太子! 第三百一十五章 皇上杀了先太子 太上皇死死地盯着呱哥,一字一句地问它:“你想说的是,先太子是皇上毒死的?对吗?“ 他使劲压住自己的胸口,那里跳得他心慌。 眼前有些发黑,他拼命地忍着,不想让自己晕过去。 真相就在眼前,他盼了那么多年的真相。他的太子啊,果然,是被人杀死的吗? 他知道有人给太子下药了,他一直告诉自己那些人是为了让太子神志不清。 至于太子的突然暴毙,他想过很多种可能。 唯一不敢想的就是今天这一种。 他怕真相会让自己承受不住。 可是,愧疚了这么多年,难道他连讨伐真相的勇气都没有吗? 他伸出手,让呱哥落在手上。 呱哥嘎嘎两声,顺势又从手上跳上太上皇的肩头,蹭了蹭他的脸。 这一蹭,太上皇的眼泪终于滑落下来。 这是他和乌鸦的约定,这个动作表示他说的是对的。 他的心瞬间揪成一团,像有一双手在里面使劲地搅和,让他的五脏六腑全都缠绕在一起撕扯,疼的他不能呼吸。 他说的是对的。 太子是被自己的兄弟杀害的,而这个兄弟取代了太子,当上了这个王朝的皇帝。 太子,他最爱的儿子,在死之前该是多么的绝望,可自己这个做父皇的,竟然没有给他一丁点的希望。 太上皇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常公公和李德昌吓得扑通跪在地上,“太上皇!” 良久,太上皇摆了摆手,示意二人起来。 他声音沉痛地道:“李德昌。” “在。” “你去安排一下,孤的行程要提前了。” 沉默一会,他又道:“你亲自去一趟林府,告诉林姑娘,孤要她给皇上用的毒香再加点料。” 李德昌脸色煞白:“是。” 太上皇道:“烂了心肝的东西,就让他多烂点。” 李德昌不敢答话,只等太上皇吩咐完之后便出去了。 太上皇摸了摸呱哥的羽毛,像是对常公公说话,又像是喃喃自语,道:“做这个劳什子皇帝有什么好?” “拼了命地争,到最后还不一定谁死谁活。若孤当初病死了,太子的事情就永远没人知晓了,” “偏孤又没死,可见老天爷也看不过眼,知道太子死得冤枉,便留孤一条命,” “毕竟这世上除了孤,也没人敢为他洗刷冤屈了。” 雨终于落了下来,开始的时候还是稀稀拉拉的雨点,没过一会雨势便从小变大了。 噼里啪啦的雨点子落在地上,屋顶上,树木上,倾天盖地,声势浩大。 林如皓的妻小就是在这样的天气里进京的。 是小猴子去接的他们。 能被黛玉派出去办事,小猴子生怕办得不中意,十足的用尽心力。 从一个差点被贾府王夫人发卖出去的小马倌,到如今能为主子姑娘去办事,这日子过得真有盼头。 出门之前姑娘许诺过他,等这趟回来,就让他去少爷林言煦那里伺候。 春伯也暗示过他,只要他忠心为主子办事,往后墨韵院的管事就是他了。 小猴子感恩戴德,越发将主子吩咐的每一件事都放在心上。 一路上对林如皓妻小嘘寒问暖恭敬有礼,只求安全把人带回府,让主子们脸上也好看。 林府门口。 林如皓,黛玉和林言煦都站在门口檐下,透过厚厚的雨幕,看马车缓缓而来。 林如皓有一妻一妾,一子两女。 儿子平哥儿乃嫡妻所出,今年十二,本名林言平。 两个女儿中兰姐儿也是嫡妻所出,慧姐儿则是妾室所出,姐妹俩今年都十三了。 马车停下,帘子被掀开。 丫头仆妇们赶紧撑伞过去,扶着主子下了马车。 眼前一个脸颊微胖的妇人,面相慈爱,穿戴简单朴素,双眼含泪地看着林如皓,正是林如皓的嫡妻戴氏。 紧跟在戴氏身后下来的是妾室孙氏,下来后便伸手扶着戴氏,态度恭敬老实。 黛玉暗暗地点点头,看到都是懂规矩的人,她心里松了一口气。 第二辆马车里下来的是两个长相十分相似的小姑娘,应该是不太见生人的缘故,两人手牵手低着头,也不敢说话,颇有些拘谨, 看得出都不是娇生惯养的孩子,皮肤没有那么细腻不说,身上的穿戴连林府丫头都不如,手指也有些粗大,想必在家里做过不少家务。 最后走过来的应该就是平哥儿了。 乍眼一看,跟林如皓长得还真像。 都是浓眉大眼高鼻梁,面容俊秀,身板挺直。 踏着雨走过来,还知道离檐下的人远一些,免得将雨滴溅到其他人身上。 给父亲见过礼之后,不等吩咐,便大大方方地对着黛玉拱手拜谢,“多亏了姐姐,父亲才能安然无虞,弟弟这里有礼了。” 黛玉立刻就喜欢上了这个弟弟,看一看林言煦,正两眼放光,嘴角抿着笑,热切地看着平哥儿,瞧那架势恨不得立马将人带到里面。 等到平哥儿给黛玉行完礼,林言煦赶紧上前两步,给平哥儿见了个平礼,“哥哥,我是煦哥儿,一路辛苦了。” 春伯高兴地赶紧道:“都到屋里,这么大的雨别淋了主子们,快进屋,快进屋。“ 众人鱼贯而入,在春伯的带领下进入正厅。 林如皓坐在主位上。 戴氏和孙氏这才带着众儿女,恭恭敬敬地给林如皓行了礼。 礼毕,戴氏坐下,黛玉赶紧带林言煦上前行大礼,“见过伯娘。” “好好,”戴氏笑得慈蔼,转身,从丫头手里接过两个包袱,道:“这是伯娘给你和煦儿做的贴身衣物。“ 接着,又从袖袋里摸出两个荷包,道:“这是给你和煦儿打的小金锁,你们姐弟几个都有。” 东西不能论钱算,贵在心意。 戴氏的话不多,但是十分淳朴,脸上一直带着慈祥的笑。 见到她,黛玉感觉像见到了妈妈。 妈妈也是这样胖乎乎的模样,也是这样笑起来眉眼弯弯的,眼睛亮晶晶的,让人看着就舒服。 黛玉盯着伯娘的脸庞,不知不觉眼睛就红了。 众人只道是她从小没有娘亲,见景思情,心里越发的怜惜她。 然后是姐弟几个相互正式见礼。 最后孙氏上前,给黛玉和林言煦行礼道:“妾身见过姑娘和少爷。”? 第三百一十六章 林如皓妻小进京 黛玉赶紧示意春伯,将准备的礼物一一送上。 这才对林如皓道:“伯娘和弟妹们远道而来,先让他们下去洗漱歇息一下,晚上再设家宴为伯娘弟妹们接风。” 早在他们进京之前,黛玉便命春伯重新划分了院子。 林如皓和戴氏现在住的是春晖堂,隔壁紧挨着的便是兰姐儿和慧姐儿的院子,分别叫做碧水斋和枫林院,听名字便知道,里面各有各的风光。 林言平住前院,就在墨韵院的隔壁栖云馆,所有配置全部和墨韵院一样。 就连小妾孙氏都有一所自己的院子,尽管不大但也是一应俱全,伺候的丫头也拨给她两个。 两位姑娘做梦都没想到还能有自己单独的院子,更不消说黛玉还让安嬷嬷给她们都拨了丫头过去伺候。 份例都照规矩来,每人两个大丫环,四个二等丫鬟,底下做粗活的丫头和仆妇还有十几个。 林府里的富贵是她们闻所未闻的,心里有些害怕,两人偷偷去爹娘的院子里问合不合适。 恰好平哥儿和孙氏也过来问,林如皓叹息一声,感慨地道:“你们安心受着就行,这俩孩子待人是真心实意的好,若是不要,他们反而心里会不过意,” “到了这府里,咱们就是一家人,你们记住我的告诫,切莫生出不该有的心思,这是为人的根本,” “只要咱们真心实意把这当作自己的家一样维护,他们姐弟俩是最能容人的。就看眼前便知道,若是没有他们,咱们还在泥沟沟里刨日子呢。“ 众人都点头称是。 林如皓接着道:“你们来之前,大姑娘就和我谈论过对你们的安排。平哥儿已经十二,大姑娘的意思是看你自己,“ “你喜欢读书便尽全力请名师指点,若是喜欢武艺,府里正好请了武先生教导煦哥儿,你可以跟着一并学,” “如果这些都不喜欢,而是喜欢经济学问的话也不打紧。大姑娘说了,行行出状元,只要你喜欢,做什么都支持你。” 林言平一听这话,高兴地几乎都要蹦起来。 心里对黛玉的感激更加深了一层。 当即便对父亲道:“儿子不是读书的料,武艺可以跟着师父学一点防身,至于精进是不可能了。反倒是对做生意感兴趣,若是姐姐能安排,我愿意从小伙计做起,踏踏实实地学,绝不辜负了姐姐的好意。” 林如皓点点头,心里对儿子的话十分满意。 这儿子从小就有先祖遗风,很是公道仗义,也懂感恩。 自己没本事带他出来长见识,如今沾了先祖的光,大姑娘出面替他打点,希望他往后能有出息,好歹凭自己本事过上好日子,总不能一辈子都靠着啃大姑娘和少爷。 商议定儿子的事,林如皓便对两个女儿道:“你们姐姐说了,到了京城便要做长久打算,” “你俩眼看就要及笄说亲,别的不说,及笄之前这两年要跟着府里的安嬷嬷学会规矩针线,还要学管家理事等,” “爹爹不求你们学得多么精细,但你姐姐的一番好意不容辜负,你们便用心去学。记得多做事少说话,尤其不要说别人的是非和闲话,知道了吗?” “是,女儿知道了。”两位姑娘乖乖巧巧地答应道。 最后,林如皓才对小妾孙氏道:“你呢,就规规矩矩的跟在夫人身后,听夫人吩咐行事。“ “是。” 嘱咐好家人,林如皓道:“都下去好好歇息一下,晚上接风宴再来。” 众人散去歇息,再无二话。 而黛玉那边回了扶玉苑,李德昌已经等了有一会了。 将太上皇的意思向黛玉一说,黛玉唬了一大跳,“真的要提前离开吗?” 她从心底里舍不得太上皇。 李德昌道:“是的,王爷会将缘由都告诉姑娘,这几天就麻烦姑娘了。” “不麻烦,”黛玉道:“给皇上用的药今晚就可以送进宫,太上皇出门用的药还需天才能做好,我多准备一些,请大人告知太上皇。“ 这一次离开,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黛玉担心太上皇的身子骨吃不消,很多东西便要多准备一些。 与此同时,萧首辅这边也接到了消息,皇后和五皇子被软禁在宫中。 人要救,但是该怎么救,得好好合计合计。 萧首辅亲自到京郊别院,将这件事情告诉了三皇子。 三皇子一听,心里越发慌乱,总觉得有大事要发生。恨不得立刻就进宫,将母后和弟弟解救出来才是。 就在这个当口,太孙也来信了。 原来他这些时日已经往西境而去,跟随的乌鸦除了这个叫小疯子的,其他的全部死了。 当时出发的时候总共带了十几只,等到跌跌撞撞到了北疆,就只剩下七只了。 一只是呱哥,受伤留在了京城。 还有一只是他们发现三皇子之后准备离开北疆,派回来送信结果再也没有消息的,想必是路上出了意外死掉了。 另外四只则在一场林火中没能逃出来,只剩下这只叫小疯子的一直紧跟太孙。 现如今指望它送信回京,期盼路上平安,把信送达。 信是用药水写的,李德昌将信在蜡烛旁烤过,字迹慢慢地显露出来。 太孙在信上还说,当初离京的时候皇祖父嘱咐他有任何事情都不要乱走,可以回京再说。 于是他便带人回京,却不料刚到京城就发现了三皇子的踪迹。 摸不透三皇子为什么跟踪他,更不想在大事前节外生枝,他只得匆匆带着人又往西而来。 另外当初他留下一个叫古三的人在京里,也不知道跟皇叔联系上了没有。 如果没有,可以去找兵马司的霍力,霍力肯定知道古三在哪里。 古三那里有他留下的信,再有不明白的当面问他就行。 太上皇听李德昌念完信,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从听到太孙离开北疆的消息起,他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 如今知道他安好,便又觉得一切都有了指望,心里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只安心等着自己“病发”,便该是他离京的日子了。? 第三百一十七章 太上皇失踪了 前几天京城里的人刚听说太上皇病了,病得都不认人,这才过了几天,就又听得说,太上皇不见了。 消息是偷偷传出宫的。 听说宫里下了封口令,可是这么惊天的消息,谁又能捂得住? 朝堂震荡,以四王八公为首,强烈要求不惜一切代价找到太上皇。 宫里惊慌得乱了套。 洪寿宫伺候的人全部被杖杀,常公公一杯毒酒喝下去,自尽了。 皇上命胡公公亲自去验的尸,确认无疑。胡公公过去的时候,常公公已经冰凉冰凉,呼吸脉搏都没有了。 胡公公嫌晦气,命人将常公公的尸首扔去了乱葬岗。 而太上皇这边,之前就经常自己走失,好在都是在宫里,转来转去总能找到他。 可是这次翻遍整个皇宫,愣是没人发现他去了哪里。 说句大不敬的话,哪怕是尸首也让人看一看,偏偏什么都没见到。 整个京城,整个大天朝,都陷入了恐慌和悲哀中。 像这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宫里也不敢敲那二十七响钟。 生生就这样搁置下来,成了一桩疑案,悬在所有人的心头。 这件事情刚过没几天,听说五皇子又失踪了。 皇后去找皇上闹了一场,说什么虎毒不食子之类的话,闹完之后回到寝宫,越想越气,竟然也喝了毒酒。 御医们被连夜召进宫中抢救皇后,无奈医术有限,眼睁睁地看着皇后口吐黑血,渐渐地停止了呼吸。 对外宣称得了急病,薨。 一连串的打击下来,皇上心痛难耐,终于病倒了。 大臣们担心无比,跪伏一片,叩请皇上节哀,并劝慰皇上不要伤了龙体。 可丧妻之痛又哪里是说说就能消失的,皇上在悲痛中下令,停朝五日,为皇后举丧。 甚至还为皇后穿孝服十天,又亲自将皇后的梓宫护送到朝阳门外的殡宫。 普天之下没有人不说皇上重情重义,再加上太上皇又找不到,都对皇上充满了怜惜。 因为皇后走得急,皇后嫡子三皇子被紧急召回,听说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首辅府本来对皇后的死十分不满,可是见到皇上为皇后穿着孝服,病倒在床的样子,心里的火瞬间熄灭。 心里纵有再多的怨怼,此情此景之下也发不出来了。 夜深人静,冷宫。 皇上在胡公公的陪同下进了暗道。 两边入口都有亲军守护,暗道里面每隔几步就点着一盏长明灯,灯火明亮,别有一番气象。 走到水边密道,暗卫们躲在暗处,见皇上出来,闪身出来见了个礼又消失了。 密道里的灯火点得更多,顺着密道台阶往下走,台阶一点都不陡,足见这条密道修得有多长。 终于走到了密道尽头。 那是一座高大而又结实的铜门,门边站着四名守卫,守卫腰带佩剑。 见皇上过来,行过礼之后,门外的守卫敲了敲门,不知道低声说了句什么暗号,里面传来门闩拉动的声音,轰隆隆的响声过后,门开了。 皇上继续往里走,从进门开始,他已经对这里熟门熟路,就是闭着眼睛都能找得到地方。 他是来看望太上皇的。 那个人人都道是失踪了的太上皇此时就坐在寝殿的椅子上,头发乱蓬蓬地布满脸上,耷拉着脑袋,看不出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 伺候的公公说他已经这个姿势老半天了。 胡公公走前两步,想伸手去推一下太上皇,却不料太上皇突然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盯着他。 吓得胡公公踉跄着后退一步,差点摔到地上去。 看到这一幕,皇上笑了。 “父皇,住在这里感觉如何?可还满意?” 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太上皇的脸,想看看他是什么表情。 结果看了半天,太上皇的神情都是木木的,像是没听懂他的话似的,连点反应都没有。 皇上心里的火瞬间爆燃,神情变得很狰狞起来,他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吐道:“你以为这个样子就躲得过去了?” “你以为装糊涂就饶恕你了?” “想得美!” “做梦!” 皇上说到激动处,禁不住挥舞着双手,对着太上皇身旁的桌子便扫了过去。 哗啦啦啦。 桌子上的东西都被他扫到了地上。 除了茶盏,还有一碗稀粥,一碟小凉瓜,和一个硬得掉到地上还能弹跳的干馒头。 这就是太上皇的晚饭。 伺候的公公说太上皇嫌饭不好,从进到水底宫殿那天气,除非是饿极了,否则一口都不吃。 碗碟和茶盏摔得稀碎,皇上双手撑在桌子上,呼呼地喘着粗气,而太上皇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皇上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 他不该给太上皇吃药变傻的,他应该让太上皇保持清醒才对。 只有保持清醒,太上皇才能切身体会到身处水底宫殿,永生不得见天日的绝望。 才能体会当年他的生母在天牢底下,是如何一日一日被熬死在里面的。 他一定要让太上皇过的比生母还要凄惨,还要痛苦,还要绝望。 “胡公公,将太上皇身上的毒解了,朕要让他清醒过来。”皇上吩咐道。 “啊?“胡公公以为自己听错了,疑惑地看向皇上,”您是说,奴才去找那位制毒高手,找他要解药,将太上皇身上的毒给解开?“ “嗯。” 皇上很肯定地点点头,道:“抓紧去办,越快越好。朕已经迫不及待想看他清醒过来以后,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会是什么样的模样。” 这样说的时候,他已经想象到了太上皇明白过来那一天的震惊恐惧和无望,越想心里越亢奋。 忍不住蹲在太上皇跟前,仰起脸来,道:“父皇,你的好日子马上就要来了,你期待不期待?” “呸。” 冷不防地,太上皇嘴里吐出一口痰,一下子吐在了皇上的脸上。 胡公公吓得“啊”了一声,赶紧过来为皇上擦拭。 却不料那口痰里带了血丝,越擦干它,血腥的味道反而越重,熏得皇上一阵恶心,顿时呕吐起来。? 第三百一十八章 常公公苏醒 直到胡公公用干净帕子沾了水,才将皇上脸上的血腥味去掉。 而太上皇已经像没事人似的,又转过脸去,坐在椅子上发呆。 皇上差点没被气上天,拳头握了好几次,最后也没敢落在太上皇的身上。 没办法,把自己的老子关在水底,可以对自己说是为了替娘亲报仇。 但是要对自己的老子动手,他还是怕遭报应的。 他不能承认自己在父皇面前还是有一些心怯,长久的心理畏惧让他面对太上皇的时候依旧腿软。 他用恶言厉色来掩盖自己的怯弱,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觉得自己终于把父皇打倒在地,终于可以做这个朝廷的主宰。 …… 常公公被人从乱葬岗背了出来,好一顿清洗,才将他身上沾到的尸臭味去掉。 古三在他的脸上捣鼓一番,便将他放在马车上出城了。 到城门口的时候守城士兵拦住查验,掀开帘子一看,躺着的是个胡子拉碴满脸脓疮的糟老头子,样子着实恶心,赶紧掩着鼻子挥挥手,“赶紧走赶紧走,传染了人怎么办?” “是是。”古三扮演的庄稼汉子躬腰答应,生怕被官老爷们责打。 马蹄哒哒,颠簸的厉害。 古三抬头擦了擦汗。 这秋天的午时日头晒得厉害,口渴的很,他从身后的包袱里拿出水囊,喝了几口。 喝完想了想,古三掀开帘子,往常公公的嘴里倒了点水,喃喃自语道:“你这老头也太能睡了,不是说三天就醒了吗?这都第三天了,你怎么还不醒呢?“ 说着说着,他突然心生促狭,从袖袋里摸出一根针,试了试力道,慢慢地往常公公的手背扎去。 “哎哟哎哟,你个小蹄子,”扎得生疼,常公公瞬间睁开眼睛,“你个兔崽子,竟敢趁我迷糊作弄我,是不是欠打了。哎哟哟,疼死我了。“ 马车突然一晃,好像被石子硌了下,常公公没有防备,猛地一颠,又重重地陷到被褥里,忍不住哼哼了两声,“我这身上怎么会这么痛啊?” 古三噗嗤笑了,道:“能不痛吗?从宫里的时候就被甩来甩去,到了乱葬岗更是随便一扔了事,扔块石头也疼啊,何况是个人。“ “什么?乱葬岗?”常公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哪个王八羔子把我扔到乱葬岗?我的天,那得多臭啊!这是哪个缺德玩意干的?我日他十八辈祖宗,我……\" \"行了,您省省,您可是个太监,“古三笑得不行,”把他祖宗拉到您面前,您也不会啊,哈哈哈,” “再说了,您不会以为宫里会为一个自戕的老太监买个棺材来收殓?您想多了,没把您一把火烧了就谢天谢地了,” “行了,也别纠结谁扔的您了,咱俩接下来该往哪里走?王爷说让我听您的。“ 常公公刚醒过来,脑子里还是晕晕乎乎,听到古三这样问,他使劲想了想,皱着眉头问:“咱们现在到哪里了?” 古三挠挠头,道:“京城以西六十里,出发的早,现在午时刚过。哦对了,您要不要吃点东西喝点水,下来活动活动?“ 他这么一说,常公公还真觉得身上骨头又疼又硬,便答应道:“好,我下去动弹动弹,吃不吃东西都好说,关键是我得方便一下。” 古三赶紧帮忙,扶着常公公坐起来。 这老头是太上皇的心腹,可不敢怠慢了他。 常公公躺了那么多天,猛一起来不适应,头晕目眩的,好不容易挪到车辕后,坐在上面下不来了。 古三见状,背对在他面前一蹲,道:“来,我把您背下来。” 说罢,便拉过常公公的手搭在自己肩头,轻轻松松背着常公公下了马车。 路旁是一片树林,找了一棵大点的树下坐着,常公公好一会才缓过劲来,头晕得没有那么厉害了,便自己喝了点水。 这才长呼一口气,叹道:“没想到我还真能再看见这大好风光!” 古三为好奇地凑到他面前,道:“您老跟我说说,那假死药吃上什么感觉?谁这么厉害竟然能做出这样的东西来?” “您不知道我把您从乱葬岗背出来的时候您有多臭,身上那么冰凉,若不是王爷的人说您是活的,打死我也不信。” 常公公将手搭在额上,遮挡住肆虐的阳光,眯起眼睛来看他两眼,道:“是你把我从乱葬岗背出来的?” “可不是我嘛,”古三一听这个就来劲,往地上连吐口水道:“呸呸呸,太臭了,一提起来我就想吐。” 常公公撇撇嘴,道:“好了,知道你辛苦了,我记住你了,回头安顿下来了再记你一功。” 想想,又抬眼盯着他看了一会,道:“要不,我收你做个干儿子。” 古三一听赶紧摇头,道:“不不,我不干,我可不想当太监。” 常公公被他的表情逗乐了,啐他一口道:“谁要你当太监了?你还照样该干嘛干嘛。你可别以为谁都能当我的干儿子,我是看你救过我,人也机灵才想要认你的,当了我的干儿子,别的不敢说,往后仕途通顺是肯定的了,但是你得给我养老。” 树林子里有风,树叶被吹得刷啦啦地响。连同常公公的头发也被吹得散落开来。 古三叹一口气,走过去弯腰帮他把头发拢一拢道:“我不图沾您的光官场通顺,我就是见不到您这么大年纪了还遭这个罪,您要是不嫌弃就认我这干儿子也成。再说了,即使不是您的干儿子,您想让我养老我也不会不养,谁还会差您一口饭吃对不对?” 常公公眼眶一红,“你这兔崽子,嘴巴还挺会说。你把我从死人堆里背出来,又给我洗干净了带出来,说什么我心里也记得这份情了,”“来,干儿子,扶我起来方便一下,待会再吃点东西,咱们俩就该出发了。” “好嘞,干爹。” 古三一叫,常公公笑得眼睛鼻子都挤到一起了。? 第三百一十九章 假死药 常公公心情一好,人也顿时轻松了许多,不再像刚才那样头晕目眩。 头脑一清醒,他想起来了,道:“我给我清洗的时候,有没有看见我腰上贴身系着一只小哨子?” “有有有,”古三也想起来了,忙从怀里往外掏。 道:“在这呢,给您。要不是王爷他们嘱咐过,我还真不一定给您拾起来,说不定当时就连衣服一块烧了呢。” 常公公接过来,道:“烧了咱俩可就找不着他们咯。” 说着将哨子放在嘴上吹了起来。 哨声很尖锐,吹了一会没见什么动静,古三顾不得问,先扶起常公公让他方便。 自己便回身打开包袱,取出面饼和水囊准备吃饭。 常公公净手之后又吹了一遍哨子,然后把哨子放好,安心吃起饭来。 古三见他连续吹哨音,却也不见有人回应。 正好奇呢,就听见半空中呼啦啦一阵响动。抬头一看,几只乌鸦扇着翅膀,纷纷落在头顶这棵树上。 古三赶紧将面饼用东西盖住,生怕它们抖动的灰尘落在上面。 “哪来的黑老鸹子?这咋还一窝一窝地飞?” 就听常公公一边吃饼一边慢悠悠地道:“我喊来的,一会咱们就跟着它们走。” “啊?”古三以为自己听错了,抠抠耳朵,“跟着乌鸦走?您确定?” 他可没听说过乌鸦还会给人带路,他只知道跟着老马跟着狗能找到路,可是跟着乌鸦走…… 见常公公点头,古三挠挠头。 行,常公公说乌鸦能领路,那就能。 反正王爷说了,让他一切听常公公的。 二人吃完之后,常公公还对着树上的乌鸦喊了声:“喝不喝水?吃不吃东西?” 树上的乌鸦嘎嘎了几声。 看得古三发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乌鸦能听懂人话给他回应。 正这样想着呢,就见乌鸦落在常公公身边,就着他的手,吃起他手里的饼屑来。 古三禁不住新奇,道:“干爹,这乌鸦还真能听懂您的话?咱们一会真的跟着它们走啊?” 常公公睨了他一眼,道:“不信是不是?告诉你,别看它不起眼,脑袋瓜子可灵光了,只要稍加训练,就比人还要好使。” 古三恍然大悟,道:“难怪我们跟着太孙往北疆的路上,总看见一群乌鸦跟着一起飞。我哥还说让我打鸟的时候别打乌鸦,我当时以为他是嫌乌鸦丑呢。” 话还没说完,一只乌鸦飞起来,特意用翅膀扇了他一下,扇起了许多灰尘,呛得他一个劲地咳嗽。 常公公笑得弯起了腰,道:“谁让你说它丑了,它聪明着呢,哈哈哈。” 说说笑笑,二人又上了马车,乌鸦在天上飞,马车一路随行,向着西北而去。 …… 京郊别院。 五皇子站在一棵枣树下,仰着脸,看树上的三皇兄给他摘枣子。 自从来到这里见到三皇兄,他就再也没有崇拜过其他人。 三皇兄太厉害了,不仅会舞剑,还会轻功,说飞上墙头就上墙头,说飞到树上就飞到树上,还能从树上摘到最甜的果子给他吃,他最爱三皇兄。 三皇子兜着衣襟,摘了满满的红枣,轻提一口气,从树上落了下来。 “三皇兄好厉害三皇兄好厉害。” 五皇子双手拍个不停,又蹦又跳地鼓着掌。 三皇子将枣子交给江诚,道:“去洗一下端过来。” 然后才转过身来,将五皇子拉到跟前,嘴里责备着:“又脏成小花猫了。” 手却从袖子里拿出一条手帕,轻轻地为五皇子擦去额头上的灰土和汗。 擦完以后还用手指轻点一下五皇子的鼻尖,道:“乖乖的啊,外祖父说,母后今天就会过来了。” “好啊好啊,我会乖,我想母后了。”五皇子赶紧点头答应。 江诚端着枣子过来,伺候五皇子洗干净手,对三皇子道:“主子,您说王爷从哪弄的那什么假死药?怎么就能让人吃了跟死去一模一样,回头还能再醒过来呢?” 不怪他心里有疑惑,这事情谁听谁都觉得匪夷所思。 好在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不多,这边萧首辅和老夫人,两位皇子以及江诚,还有萧首辅的贴身侍卫严骁,就这几个人知道。 都是懂得轻重能保密的人,讨论一下也没事。 三皇子道:“外祖父不让乱打听,到了该让我们知道的时候自然就知道了。不过我猜着,应该是皇叔认识的某位高人。“ 两人点点头,五皇子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伸手从盘子里抓了一把枣子递给哥哥,道:“吃枣子,好甜。” “好,乖。”三皇子接过来,递给江诚几颗,坐下吃起来。 皇后在天黑之后过来的,那个时候五皇子已经熟睡,见到几年未见的三皇子,皇后的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 三皇子跪在地上,抱着母后的腿,哭得泣不成声。 萧首辅站在身后,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也禁不住老泪纵横。 差一点,他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女儿了。 要不是北静王及时找到他,天知道他现在是不是已经在女儿的棺材前哭断肠子了。 那晚他和北静王合计了一夜,决定先将五皇子偷出来,然后再让皇后假装悲痛欲绝喝上假死药。 他一再地确认这药真的管用。 北静王对他道:“放心,已经有人用过了,非常管用。时间紧急,现在也来不及让别人来试药,只剩下这个办法能保证所有人都活下去了,我把药放在这里,用还是不用,你自己决定。” 说完便走了,看得出这几天忙坏他了。 萧首辅考虑了一天,到了晚上实在忍不住,和老夫人商量。 老夫人在这件事情上非常干脆,当时就斩钉截铁道:“这事我同意。不然你能有更好的法子吗?太上皇都出事了,你以为你能保女儿多久?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不要再拖拖拉拉的了。” 停了一会,老夫人又悄悄对他道:“你还记得我那次逛街,都已经断气了,结果又被救活的事吗?” 他倏地领悟过来了。 老夫人的意思是,有那位神医在,这假死药的效力还用得着担心吗?? 第三百二十章 北静王被训 萧首辅一点都没耽搁,当晚便派人潜入宫中,将计划全盘告诉了皇后,并且连夜将五皇子带出了宫。 皇后第二天去找皇上大闹一场,那句“虎毒不食子”哭得情真意切,皇上丝毫不怀疑五皇子是真的找不到了。 就是其他人也认为五皇子是落水或者是掉到什么枯井里了。 找遍后宫都没找到,皇后一口咬定是皇上杀了五皇子。 别人都说皇后因为五皇子丢失所以疯了。 只有皇上自己知道皇后为什么这么说。 所以等到宫人禀报,说皇后悲痛难耐,喝了毒药的时候,他还在心里偷偷地欢喜了一场。 不用自己动手,就去掉了两个潜在的威胁,简直不要太合他心意。 如果不是怕萧首辅闹事,他才不会又是孝衣又是停朝。 姓萧的作为内阁首辅,在群臣当中可是一呼百应。 大家都知道他谁的脸面也不看。只一心为朝廷,任凭皇上因为先太子的事情迁怒于他,却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动首辅府。 反而还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想方设法地安抚住他。 不然萧首辅要是借着调查五皇子失踪的由头来查太上皇,说不定真会被他看出点端倪来,那可就前功尽弃了。 皇后喝下假死药之后,身体僵硬冰冷,脉搏呼吸全停。 等到验明正身,本该十日内大殓成服,奈何因为太上皇的事情弄的人心惶惶,所以只三日便封棺了。 就是在这三日内,首辅找来一具与皇后外形相像的女囚尸体,让古三按照皇后的样子易了容,将皇后换了出来。 等到宫中将“皇后”封棺的时候,真正的皇后已经在另一个地方醒过来了。 这三天一直都是萧老夫人守着她,屋子里点着香炉,萧老夫人不吃不睡日夜念经,直到见到皇后睁眼的那一刻,老夫人喜极而泣,全身的力气都在一瞬间用尽,一下子昏睡过去。 皇后便又守着老夫人,直到老夫人也苏醒。 这才放下心来,到这座别院来见自己的儿子们。 多少年不见,三皇子长高了,脸也黑了,人却结实了不少。 想想如今宫里的形势,再想想皇上变得丧心病狂,足见当年萧首辅让他到北疆去历练的决定是多么英明。 母子二人抱头痛哭,萧首辅擦擦眼睛,让二人起来,他有话要说。 “这次你们母子能全身而退,全靠北静王运筹帷幄,往后就在这里安生地住着。为父要腾出手来,去为太上皇讨个公道。“ 北静王没敢告诉他实话,为了太上皇的安全,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况且越是不知道,才越有悲恸和愤怒的情绪,北静王现在希望他们都有这些情绪。 只有这样才能麻痹得住皇上。 不然心里都有数,演不出焦虑悲哀来,时间久了皇上肯定会怀疑。 萧首辅还在说着,“别人都以为太上皇得了健忘症,殊不知是皇上给他下药所致,太上皇的失踪绝对是个阴谋,” “那是太上皇,走到哪里身后不得跟着一大帮子人伺候?怎么能说失踪就失踪?说找不到就找不到?而皇上,竟然就接受了这个说法?” “我怀疑太上皇要么是被皇上关起来了,要么是被皇上直接杀害了……\" \"皇祖父……“听到被害两个字,三皇子扑通跪在地上,忍不住哭了起来。 皇后的眼泪也扑簌簌地往下掉,悲痛堵得她心口痛,像有千斤的重担压了过来,连呼吸都停滞了。 几天工夫,宫中接二连三的变故,使得一切都在悄悄地改变。 停朝之后的第一天上朝,皇上就把北静王训斥了一顿。 说他不务正业,荒诞不经,身为王室子弟却没有为百姓作出应有的表率,简直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实乃皇室之耻。 说的这么严重,都有点人身攻击样子了。 关键是皇上态度这么严厉,朝堂上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替他说话,生怕引火烧身,连累到自己。 北静王被训得无精打采,心情很郁闷。下朝后去找人喝酒,竟然谁都不敢和他一起去。 上朝前还左一个王爷又一个王爷给他请安的人,刚下朝就恨不得像躲瘟疫似的躲开他。 这他娘的,风向转的可真快,这就是人家说的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所谓贫贱亲戚离,富贵他人合,不外乎如此。 呸。 北静王狠狠地对那几个人啐了一口。 人家也不理他,急匆匆地作伴而去。 等忠顺王将这一幕告诉皇上的时候,皇上冷冷地笑了一下,道:“还不到彻底清算的时候,等着。有的人还在期盼着得到太上皇的消息,这些人以萧首辅兰太傅和北静王为主,“ “先让他们有点盼头,不然他们在这个时候将事情闹大,不太好收场。慢慢来,朕不着急。” 忠顺王点头,看了眼皇上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道:“皇上,臣弟也想找找那小子的麻烦,臣弟都被他作弄好几次了,想起来就一肚子火,原先还有老头子护着他,现如今他落了单,也该让臣弟还还手了。“ 皇上笑了,道:“这种事情还用的着来和朕说?他也是王爷,你也是王爷,谁又不比谁差,被人欺负了不找回场子,不嫌丢人吗?” “是是,”忠顺王高兴极了,“臣弟明白。“ 摩拳擦掌的表情,成功取悦了皇上。 皇上对着他招手,忠顺王赶紧往前凑一点,皇上对他道:“你要真想算计他,朕教你个巧计,你想办法坏了他和林家姑娘的婚事,不比什么样的场子都管用?“ “啊。”忠顺王瞬间醍醐灌顶,,“是啊,臣弟怎么就没想到呢,要不怎么说还得皇兄你呢,这个主意好,太好了。“ 皇上见他眉飞色舞,自己心情也高兴,神色轻松地对他道:“林府的家业惦记的人可不少,朕想过了,与其便宜了别人,还不如留给朕的皇子们。朕的儿子当中年岁相当的就有好几个,等朕看看谁合适,成全便是。“ 忠顺王一听,顿时领悟了皇上的意思。 可以坏北静王的婚事,但是不能坏林姑娘的名声。? 第三百二十一章 侧妃训春伯 北静王府侧妃听说王爷在外面买醉在酒楼闹事,又是心疼又是解气。 跟了王爷这么多年,尤其北静王还是京城里最俊美的男儿,说不喜欢他是假的。因了这份喜欢,听到他不如意的消息,怎么着这心里也是不舒服的。 但是想到自从他与林姑娘定亲,便对自己冷若寒冰,所做的事情没有一丝情意。她就觉得有人能替她教训教训王爷也好,真是十分解气。 本来还打算过一会就命人去将王爷带回来,然后将他扶到自己的屋里,趁着酒意,不就顺理成章的成了好事? 结果可倒好,竟然被林府的管家截了胡。 是春伯恰好遇见,赶紧命人赶马车将王爷送回来的。 把她恨得,两眼直冒火星,恨不得将那不长眼的管家碎尸万段。 一个劲地骂春伯多管闲事。 便特意让丫头假装说闲话被春伯听到。 说什么没过门就如此上赶着来献殷勤,可真不够矜持,也不怕失了大家闺秀该有的体面。 当时就把春伯的脸给骚的,通红胀紫。 直言自己给他家姑娘丢脸了,他就不该好心替王爷收拾烂摊子,就该让王爷在大街上烂醉没人管才是。 说完这句话之后便连气带愧的走了,任凭乌离在身后跟着怎么喊也不停下。 乌离叹气,扶王爷躺下之后,刚要和夜沧交代两句。 北静王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眸子澄澈,哪里还有点刚才沉醉的样子。 “乌离,速派人将替身带回来。” “是。”乌离点头离去。 “夜沧,这几天无论我在外面与人争执到什么程度,你都切莫出手。”北静王又叮嘱夜沧。 “是。” 夜沧答应一声,想了想,问道:“王爷,侧妃那里要不要做点什么?” 她敢对林姑娘明讽暗刺,夜沧都想弄死她了。 在他们这些暗卫的眼里,只有林姑娘才是他们的主母,其他人连给林姑娘提鞋都不如。 更何况那侧妃还是个混进来的奸细呢。 留着她,是给王爷打掩护的,可不是让她对林姑娘不敬的。 北静王摆了摆手,道:“暂时不要动她,我还有用。” “是。”夜沧道。 知道王爷有计划,便不再多说话。 黛玉这边,自从兰姐和慧姐来了京城,她还从未带她们逛过街。 想到自己当初穿越过来,也是对这京中的街市充满了好奇。 黛玉感同身受,翌日没事,便到春晖堂请示林如皓,想带两位妹妹出门逛逛。 林如皓对黛玉是最放心的,又见两个女儿期盼的眼神,又有什么不同意? 当即便叮嘱了姐妹三人早点回来,就让她们出去了。 京中不论什么时候都是繁华的,尤其在这金秋的季节,街道上车马喧嚣,瓜果茂盛,五谷丰足,人人脸色都带着满足的笑容,在琳琅满目的商铺里穿梭。 姐妹三人走走停停,兰姐儿和慧姐儿的眼睛都要忙不过来了,脂粉铺子,首饰铺子还有绸缎庄,看得她二人眼花缭乱,真是大开眼界。 眼看就到午时,黛玉吩咐家丁回府去说一声,午饭就不回去用了,她要带两个妹妹下馆子。 出门的时候她身边带了好多个家丁仆妇,姐妹三人还戴了帷帽,遮的严严实实的,外人看不到模样,都当是平常人家的姑娘而已。 大天朝民风开化,女子在外面抛头露面的不少,讲究点的人家就戴个帷帽,戴的多了大家习以为常,也没人觉得突兀。不管是酒楼吃饭,茶馆喝茶还是会馆听戏,都不乏女子的身影。 姐妹仨进入酒楼,直接上了二楼。 家丁早已经订好包间,茶水也已经泡好,兰姐儿和慧姐儿明显有些拘谨,毕竟在乡下的时候她们是没有机会这样出门消遣的。 今天跟着大姐姐出来长见识,两个人简直不要太兴奋。 既羞怯,又好奇,目光总在别人没有察觉的时候偷偷地左看一眼,赶紧将眼光收回来,等到别人再不注意的时候,赶紧再右看一眼。 黛玉喜欢这姐妹俩的质朴,自然也愿意在她们身上多用些心思。 绸缎庄是林府自己的,脂粉铺子是林府自己的,就连首饰铺子都是林府自己的。 但凡是姐俩多看了两眼的东西,黛玉都悄悄示意伙计将它们包好送到府里去,回头这姐俩回家,肯定得大大的惊喜一番。 出门的时候林如皓应该是给姐俩银子了,黛玉看两个人偷偷地嘀嘀咕咕,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后来就见她们买了一些针线和软缎。 想来是准备为父母做点针线活的。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么小的年纪就如此懂事。 黛玉真心佩服。 小二很快便开始上菜,松鼠鳜鱼,虫草焖鸭,碧螺虾仁,莼菜汤…… 有些菜名不光兰姐儿慧姐儿没听过,就是黛玉也没听过。 三个人大快朵颐,吃得香甜,心里无比的快活。 就在边吃边说笑的时候,楼下传来大声吵嚷的声音。 林府家丁在楼下吃饭,有两个轮换在二楼包间门口守护。 听见喧哗,黛玉命紫鹃去问一下发生了什么事。 紫鹃出去,和门口的家丁嘀咕了一会便进来了。 “姑娘,外面没什么事,有人喝醉了而已。想必一会就处理完了,不碍咱们吃好回去。” 黛玉哦了一声,转过身来不再理会。 紫鹃暗暗地吁了一口气。 紧张得她手心都握出汗来了。 家丁说楼下是北静王带着侧妃过来,一进门北静王就狠狠地将酒楼小二踢了几脚,骂他前两天怠慢自己,让自己喝醉了出丑。 小二哭喊,说那天王爷喝醉了砸了酒楼里的碗碟,自己只是想让王爷把碗碟的钱付了,王爷就打人。 后来幸亏林府管家替王爷付的银子,而酒楼掌柜也已经处罚他了,请王爷勿要再怪罪。 他只是个下人,那些碗碟都很昂贵,如果摔碎了没人赔,掌柜是要从他的工钱里扣的。 而他一家老小还指着他的工钱过活,请王爷高抬贵手不要和他一般见识,放过他。 紫鹃一听,心思瞬间聚集在那句王爷带侧妃到酒楼用餐上,立即叮嘱家丁们不要乱说话,然后便进来了。 黛玉再问,她便避重就轻,说了那两句。 想必等到姑娘们吃完饭离开的时候,就能错过王爷与侧妃。 第三百二十二章 给王爷请安 黛玉静静地低头吃着盘里的菜。 紫鹃没有跟她说实话。 她明明听到楼下的声音很熟悉,只是那个声音说了没几句话就被小二的哭声掩盖住了而已。 中间还有一个娇滴滴的女子声音,和细细的安抚声。 …… 吃着吃着,黛玉想起一件事来,对兰姐儿和慧姐儿说道:“往后就和煦哥儿一样都喊我长姐,还有平哥儿也是,都是一家人,这样称呼更亲热些。“ “是,长姐。”姐妹俩同声应道。 紫鹃几个丫头就着主子的剩菜吃饭,黛玉三姐妹在一旁喝茶歇息。 兰姐儿看了黛玉好几眼,有些羞怯地道:\"长姐,我和慧妹妹想,想跟您借几本医书看,可以吗?“ 黛玉诧异,“医书?” “嗯。”姐妹俩声如蚊蝇,连头都不敢抬了。 书本那么珍贵,她们是不是提了一个很让人为难的要求? 黛玉确认后,却高兴地连忙答应,道:“好啊,回去我就找给你们看,喜欢读书是好事,怎么想起来要看医书的?” 姐妹俩小声道:”听父亲说,长姐经常自己一个人熬夜做药,母亲很心疼,想让我俩给长姐打打下手,“ “可是我俩什么都不懂,连药都不认得,又哪里能帮得上忙?便想着先看看书,认认药草和医理,等到长姐需要的时候,能给长姐尽点绵薄之力也行。” 听了她们的话,黛玉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了。 别看相识的日子短,但是这姐妹俩比之贾府那几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对她的情分只多不少,甚至比她们还要多一些。 自己何德何能?可以让她们如此诚心相待。 心里一热,黛玉伸出手去握住了她们俩,道:“没事,想学的话长姐抽空便教你们,认得的字多吗?” “多。”看得出姐妹俩是发自内心的高兴,脸都红了。 “往常在家的时候父亲教过认字,后来家计不好过,帮着娘亲做针线,便把字放下了,不过平常用的都识得。”兰姐儿道。 黛玉点点头,道:“那就行。” 这两天相处下来,慧姐儿见黛玉说话和气,为人也大方,便不像以前那样拘谨。 今天又见黛玉说话间一直带着笑,十分的亲近,于是也放松下来,对黛玉道:“长姐,爹爹说了,咱们不能只吃闲饭不干活。您要是有活让咱们干,尽管吩咐就行,“ “不管是刺绣还是做衣服,还有侍弄花草菜园子,我俩都会。就是平哥儿他也会,在家里的时候自己种菜,都是他浇水施肥,” “吃不了的菜也是他挑去卖,娘亲说他吃饭多,就应该干这些粗活。我俩就负责全家人的衣服鞋子,娘亲还让我俩做饭,说以后……“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多,连忙捂住嘴巴,羞涩地看着黛玉,脸颊通红,可爱得紧。 看得黛玉心头微动,禁不住摸了摸她的头发。 这要是在自己的那个时代,她这个年龄只是在个父母跟前撒娇的孩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可是在这里,她们却已经懂得生计艰难,愿意为父母分忧。 林如皓和戴氏在教育子女上很称职,将几个孩子都教的很好。 黛玉听春伯说过,别看平哥儿年纪小,做事却像个小大人一样懂事,从进府的第一天起,就自动肩负起了府里巡夜的事情。 每天晚上等大家都歇下了,他便和护卫们一起将府里逡巡一遍,看看各房是否都已经关灯上门闩,值夜的有没有吃酒偷懒,有没有暗中赌钱。 倒是把春伯给替下来了,春伯终于可以早些歇息,整个人都觉得轻松了不少。 对平哥儿也是打心底里的喜爱。 就像黛玉喜欢眼前的姐俩一样。 黛玉抚了抚慧姐儿的头发,对她道:“你的心意我知道了,姐姐很高兴你能帮家里着想。不过你年龄还小,往后这些事情都交给丫头去做,你俩只要尽情地读书玩耍便好。“ 慧姐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此时丫头们也吃好了饭,各自走到主子面前伺候起身,向楼下走去。 黛玉透过帷帽,不着痕迹地环顾了一遍楼下,刚才吵嚷的人已经不在,整个楼下都是小二忙碌着上菜的身影。 在紫鹃的搀扶下走下楼来,黛玉紧了紧身上的披风。 秋高气爽,今天还起了风。 酒楼门外的风吹进来,她突然觉得有些冷。 刚要跨步出去,身后突然传出一声娇滴滴的呵斥:“瞎了你的狗眼往我身上撞。” 接着传来小二惊慌失措的声音道:“对不起对不起,小人这就给您擦干净,这就给您擦干净。” “滚蛋,这也是你能碰的?”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带了点酒意和微愠。 黛玉脚步一顿,缓缓地转过身来,看着眼前的两个人。 女的曾经见过,北静王府侧妃,拦过黛玉的轿子,说了些不三不四地话,最后被赶走了。 男的自然是北静王。 黛玉皱着眉头盯着他,眼前的人分明不是替身,别人不知道,她却从他的眼睛就能分辨清楚。 这就是王爷本人。 他不是很讨厌这些侧妃妾室的吗?如今竟然带着出门,还替她撑腰。 大庭广众,他想干什么? 眼前这种情形,他的身边有无数双眼睛在盯梢,但凡有一丝不对劲,都会立马被人看出端倪。 他难道会不知道? 黛玉的脑中像火花一样,噼里啪啦闪过无数个念头。 暗中不知道藏了多少高手在监视他,他们都在看着这一幕。 北静王宠溺侧妃,被林家嫡女碰个正着。 如果她假装没看见转身就走,外人会怎么想? 如果她不走,难道让她在这么多人面前吃醋? 黛玉缓缓地将帷帽掀开一丝缝隙,冷若冰霜,盯着北静王,行了个礼,道:“王爷万安。” 大厅里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紧张地看着他们。 谁都想知道,今天这种局面,究竟是西风压倒东风?还是东风能压倒西风? 门外又吹来一股风,有些凉人,黛玉紧了紧披风,不禁失笑。 这风可真够应景!? 第三百二十三章 白侧妃挑衅 北静王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黛玉。 黛玉行完礼,站直,北静王道:“你怎么在这里?” 黛玉道:“陪妹妹们逛街,饿了便来吃饭。” 北静王“哦”了一声,他的手本来是虚扶着白侧妃的,此时却下意识地把手放下,还微微挪动了一下,以离侧妃稍远点。 这个举动成功惹怒了白侧妃。 她刚刚请求自家父亲,帮北静王从刑部大牢里救了两个手下,在北静王跟前立了功。 这俩手下和忠顺王家的人打起来,被抓起来关了两天了。 要不是她,指不定这俩人得被安上什么样的罪名呢。 王爷说这两人经管府里的生意,府里许多银钱都出自他们之手,对整个王府来说重要得很。 她能将这两人捞出来,算是立了一大功,问她想要什么奖赏。 她含情脉脉地看着王爷,道:都那么久没有和王爷共寝了。 哪承想,王爷说太上皇失踪,生死不明。作为儿子的他已经在佛前立誓,愿意在这之前清心寡欲,每日吃斋念佛,不近女色,直到找到太上皇。 别说共寝,抱抱都不行。 关键是才刚刚发誓没几天,不能破戒,否则佛祖会怪罪的。 白侧妃心里暗骂太上皇老不死的,表面上却还要假装十分体谅王爷。 北静王感动之余,便让她重新想一个奖赏。 恰好父亲派人送信来,说大牢里那两个人是忠顺王让放的,目的在于帮她在北静王面前买情面。 忠顺王让她想方设法破坏北静王和林黛玉的婚事。 殊不知这个指示正合她的心意。 再也没有比她更讨厌林黛玉的了。 她可忘不了当初和吕侧妃一起拦住林黛玉的马车,被王爷在大庭广众斥责并赶她们回家的耻辱。 通过种种情形就能看得出,王爷当初是真的将林黛玉放在心上的。 照这样下去,万一有一天林黛玉进了门,这北静王府哪里还会有她的位置? 今天黛玉和姐妹们逛街然后在酒楼吃饭的消息,就是忠顺王那边给的。 去的还恰好是上次怠慢王爷的那家酒楼,连老天爷都在帮她。 她赶紧去找王爷兑现奖赏,那就是要王爷陪她吃饭逛街。 出门之前其实她也没想好该做什么,就想先找机会让姓林的看见她和王爷在一起,而且王爷还对她爱护有加。 没想到王爷一见到姓林的,竟然挪开身子,离她远了些。 这个举动又一次伤害了她。 好歹她刚刚帮王府救过人,怎么能这么下她的面子呢。 都怪眼前这个狐狸精,一身骚气,专会勾搭男人。 白侧妃眼睛里面着了火,眼刀子像离弦的箭一样,嗖嗖地往黛玉的身上射。 看那个架势,北静王要是再不赶紧安抚,马上就要出现一场战争了。 看热闹的人里总有不嫌事大的,就听见人群里也不知道是谁嘀咕了一嗓子:“终究是小妾,哪能跟林府嫡女比?“ 人太多,挤得水泄不通,看不清什么人在说话。 只不过这人的毒舌将白侧妃伤的体无完肤,那脸像上次拦马车一样,又一次在大庭广众面前被踩碎。 白侧妃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脸在熊熊燃烧,摸摸都烫人。 眼珠子一转,眸底便带了水雾,身子往北静王身上靠去,一边掩面哭泣起来:”王爷,妾身,妾身……呜呜呜\" 那梨花带雨的模样,好不让人心疼。 没等靠上北静王的身子,人群拥挤中有一个没站住脚,猛地将王爷往旁边怼了一下,成功让白侧妃扑了个空。 好在白侧妃的丫头及时挽住她,才没有她跌在旁人身上。 北静王皱着眉头,冷冷地看了眼刚才说话的方向,神情很是不虞,道:“妄议皇室宗亲,找死吗?” 人群寂静下来,酒楼老板驱赶人群:“走了走了,不要围在这里,快点走了。“ 人群往后退了退。 大家都知道北静王不被当今圣上所喜,明面上不敢得罪他,私底下胆子大的人也有。 酒楼老板再使劲,也没能把人群散开多少。 白侧妃看上去委屈极了,对于一个为王府立了功人来说,今天的待遇委实不够体面。 北静王的脸色也阴冷下来,低声安抚了白侧妃几句。白侧妃则嘤嘤哭泣着道:“王爷有心,带妾身出来散心,没想到会遇到林妹妹,“ “要是早知道的话,打死妾身也不会和王爷一起出来,惹了林妹妹不高兴不说,还让王爷难做人,” “说起来都是妾身的错,王爷要怪就怪妾身好了,千万不要生林妹妹的气。毕竟她还没入皇家门,皇室的规矩难免不知道,等林妹妹进了门,再教也不迟。“ 黛玉愕然:…… 我怎么了? 我说什么了? 我坏什么规矩了?就要生我气? 这么说话?当别人都是智障吗? 再说了,谁是你林妹妹? 林妹妹也是你叫的吗? 好浓的绿茶啊。 我的天。 黛玉呼出一口气,吹动额上的刘海。 演戏是? 好啊,那就演。 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黛玉眼神哀怨地看了眼北静王,垂下眸子,轻轻道:“侧妃恐怕认错人了,我林府可没有您这样的姐姐。“ 语气轻柔,透着浓浓的不屑。 给人看过去,能感觉得到她的心情很差,只不过因为良好的教养而不愿意发作。 总有人是心疼这样的美人的。 尤其这美人是王府已经议定了的正室,哪里轮得到一个小妾在她面前说规矩? 更别说,这个人还是医术超绝的林府嫡女。 要是没有她,这次的疫情还不知道会死多少人呢? 偌大的京城就几乎没有没吃过她的药的。 就冲她救了那么多人命的份上,也轮不得一个妾室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来明里暗里地讽刺她啊。 人家姐妹情深出来逛街,有什么好品评的? 没看几个姑娘家都戴着帷帽,遮掩得严严实实吗? 如果不说,谁又能知道这是林姑娘? 人家哪里就不懂规矩了? 这个侧妃做人太不地道了。 鸡蛋缝里挑骨头,想找人家的毛病。 众人窃窃私语,能听得到在说侧妃竟敢叫正室妹妹,皇家的规矩也不怎么样。 白侧妃有些慌,偷偷看一眼王爷,发现他正盯着黛玉在看,心里顿时像打翻了醋坛子,怄得不行。 出门太着急,没想好怎样给北静王和林黛玉之间制造嫌隙。 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抓住这个机会,不然谁知道下一次三个人同时遇见会是什么时候了。? 第三百二十四章 战友 白侧妃可怜兮兮地低着头,声音里带了哭腔,“王爷,妾身不会说话,是不是又惹事了。“ 这样说着,眼泪便落了下来。 看上去真的是一副既羞愧又害怕的样子。 黛玉成功被这样的表情给整不会了。 凭生第一次遇见这种人,她一直以为刁蛮的青岚就是女人当中对手的极限了,没想到今日一见,才知道这种婊里婊气的才最让人无处下手。 有了这样的人在前面,黛玉直觉得自己的演技实在干不过人家,这简直就是奥斯卡级别的表演,她甘拜下风行了。 两人相斗,无非是为的眼前这个男人,而这个男人好像还挺享受被人争夺的乐趣,就差端着茶一旁观战了。 黛玉顿时觉得十分无趣。 她看得出今天这一出是北静王故意的。 不像是为了气她,但也不是为了向她示好。 感觉像在做什么决定,但是又怕她知道内情了配合不好,所以干脆弄个措手不及,或者说,想让她信以为真。 他对她的智商得多么信不过,才想起来整这么一出假戏的? 就刚才虚扶侧妃的动作,一看就好假。 眼里没有一点关心的神色,偏偏还要做一副真情的戏码。 旁人或许看不出,可是自己和他朝夕相处那么久,心意相通那么久,他对一个女子有情意的时候是什么样,还会有人比她更清楚吗? 黛玉的眸子变幻不定,仿佛眼前的这些动静都和她无关一般。 北静王是在这一瞬间,突然意识到自己今天的举动有些不妥的。 本来已经合计好了在离开之前将她从这些争斗中择出来,最起码不会让人将她归于同党而牵连于她。 可是怎么演着演着,有些变味了呢? 最近忠顺王在找他的茬,苗头很紧。 他便授意两个手下接招,和忠顺王的人打起来,关进牢里。 再想办法让侧妃知道了这件事情,然后找她爹去救那两人,这些都是他故意安排的。 剧本一直在照他写的走。 他准备顺理成章地和侧妃走近几天,想利用她帮自己和黛玉闹翻。 让其他人看到他和黛玉的关系也不过如此,哪怕是太上皇亲自应允的婚事,也没能使他们两人亲密无间。 顺便让忠顺王和皇上从侧妃这里得到消息,那就是找不到太上皇,他更颓废了。 今天侧妃请他陪同逛街,他知道是忠顺王的人给的消息,正合他意,便来了。 刚才夜沧用口哨通知他,人群里有忠顺王府的人。 那个说侧妃终究是小妾,没法和林府嫡女比的人就是忠顺王的。 可见忠顺王的人也在拱火,保不齐,他们也想让他和黛玉分开。 说出那样的话激怒侧妃,不就是为了让她失去理智,做出不合时宜的举动,给他和黛玉之间制造误会。 如果他不理会侧妃,那么他前面演的一切都是假的。 如果他不想穿帮,就要哄好侧妃,但肯定会同时伤害到黛玉。 让他和黛玉之间生嫌隙,最好是无法弥补的嫌隙,这就是他们的目的。 这和他当初设想的有点异曲同工。 但是真到了这里,看到黛玉的那一瞬间,他突然不想这么做了。 他见不得黛玉伤心的眼神,更受不了黛玉被其他女子打压和欺辱。 一点点都不行。 侧妃往他身上靠的时候,是夜沧混在人群中将他怼开的。 这群家伙,除了黛玉可以靠近他们王爷,其他女人想都别想。 回头他就给夜沧几颗金豆子做奖赏,这家伙简直帮了他的大忙。 不然的话他必须伸手接住侧妃,不,照那个趋势,侧妃是冲进他的怀里的。 设身处地想一想,如果他当面看见黛玉被一个男子抱在怀里,他肯定会嫉妒得抓狂,会杀死那个男人。 这样的情形只是想一想都令他觉得窒息。 反过来如果黛玉亲眼看见他抱着一个女子,心里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他的心狠狠地痛了一下,再也见不得黛玉眼里的哀伤。 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这个决定,好愚蠢。 北静王盯着黛玉,不舍得挪开目光。 白侧妃看过去,怒火攻心,王爷又被姓林的狐狸精勾了魂去。 她哪里知道其实是北静王在自我反省,反省他自己什么都不和黛玉说,便这样决断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从刚才黛玉看他的那一眼里,他有很强烈的直觉,黛玉已经看透了眼前这一幕是他故意安排的。 说不定也已经猜到了他这么做背后的原因,而且一边伤心,一边在努力地配合他演这出戏。 这样懂事的黛玉让他心疼,也让他第一次觉得她不光是一个需要他保护的女儿家,而且是一个能和他心有灵犀并肩作战的战友。 随着思路的理清,北静王的脸色渐渐又恢复了往日的冷冽。 对着人群里的那三个忠顺王府事精,眸子微眯,眼神里透出危险的光。 夜沧一见王爷这副神情,都不用等北静王发号施令,便对手下使了个眼色。 人群中顿时腾空跃起两条人影,对着叫得正欢的那三个人便踢了过去。 咕咚,三人没有防备,一下子被踢了个四脚朝天。 当中一个有些身手,翻身从地上爬起来,便和踢他的人打在了一起。 另外两个反应慢一拍的也不甘下风,起身加入了打斗的队伍。 刹那间,酒楼里的食客惊慌失措地挤作一团,往门外涌去。 没等黛玉有所反应,北静王一个腾空飞跃便到了她的身边,顺势一把将她抱在怀里。 人潮涌过来,夜沧冲着一个人的脚腕扔了颗石子,那人一个踉跄绊在北静王背上,将北静王撞得趔趄了一下。 他得帮王爷一把。 怀里的黛玉在他的保护下稳稳地站着,一点冲撞都没有到了她的身上。 兰姐儿和慧姐儿从没见过北静王,哪里认识他是谁? 只知道这个什么王爷刚刚和长姐说了两句话,他带来的那个女人口口声声叫长姐妹妹,但是长姐很不高兴。 隐隐约约地听见有人说那个女人是小妾,一个小妾竟敢叫她们长姐妹妹,这让她们俩心里相当不痛快。 如今见这个狗屁王爷竟敢占长姐的便宜,姐妹二人登时大怒。 突然凌空伸出一掌,同时劈向了北静王。? 第三百二十五章 姐俩彪悍 黛玉做梦都没想到,兰姐儿和慧姐儿竟然会武功。 只看见她们两人掌风凌厉,对着北静王的面门就砍了过来。 北静王下意识地将黛玉往怀里一带,转手,一股内力顶出去,便要对着姐妹俩打下。 黛玉急忙喝道:“住手。” 北静王恰好看清她们是陪同黛玉一起的姑娘,手劲顺势收了回来。 就连夜沧和一众暗卫,也赶紧收住了差点扔出去的暗器。 “她们是我妹妹,”黛玉赶紧道:“刚从老家接过来的妹妹。” 北静王站好,淡然地看着眼前的这两个姑娘。 从她们刚才出手的速度和力道上看,这两人的武功底子还不错。如果能有高人指点一番,相信还能更上一层楼。 回头就跟夜沧说一声,让他在离开之前赶紧将这姐妹俩的师父安排好。 既然是黛玉的妹妹,等自己离开的日子里有她们贴身相护,自己也能安心许多。 想到这里,他对着二人点了点头。 姐妹二人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伸手将黛玉拉到自己身后,充满敌意的眸子看向北静王和他身后的白侧妃。 此时的白侧妃被刚才的人群冲撞了两下,衣衫稍微有些乱,发髻也散落了一些。 也正一脸狠戾地看着北静王怀里的黛玉。 兰姐儿将黛玉拉过来,转头一看白侧妃的眼神,就怒了,骂道:”你斜眯个狗眼看谁呢?“ 黛玉一愣,我的天,这还是她那个一说话就娇羞得不敢抬头的妹妹吗? 就在她愣怔的工夫,慧姐儿紧接着也骂了一句:“妖里妖气的东西,德性。” 黛玉:…… 她要不要说,她太喜欢这两个妹妹了。 听到她们替她骂人,她的心里简直不要太爽。 白侧妃一愣,眼珠子接着就红了,委屈地看向北静王:“王爷……\" 被两个乡下丫头当面骂,她的脸上很是挂不住。 长这么大,她何曾受过如此屈辱。 好歹她还是王府的侧妃,相信王爷也不会让她被人辱骂,堕了王府的脸面。 只是,不等北静王说点什么,那兰姐儿已经嗤笑一声,很不屑的道:“管你什么爷,天皇老子来了也得讲理,” “我且问你,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叫我长姐妹妹?长姐是我们林府的嫡女,你又是哪个府里的嫡女?你们府里和我们林家是亲戚吗?” “如若什么都不是,谁给你的脸过来攀附我长姐的?你攀附就攀附,还敢在我长姐面前拿大!你也不看看自己那副德性?” “我若没有听错的话,你只不过是某个人的妾室。说得更直白一些,你不过是个奴才。一个奴才也敢跑到我长姐面前叫嚣,你好大的狗胆,” “你若不服,爱叫谁来给你撑腰就叫谁来撑腰,我倒是要问问那个给你撑腰的人,是不是他们家就是这样的规矩?竟然任凭一个奴才出门造次!” 白侧妃被她的一番言论唬得一愣一愣的,两只眼睛呆呆的看着她,一时竟然都不敢向王爷求助。 生怕让眼前的这俩母夜叉说王爷就是那个不讲规矩的人,连带她被王爷斥骂。 她的丫头却气不过,一看眼前这俩乡下丫头连王爷都不认识,便想说出来吓死她们。 于是冷哼一声,居高临下地道:“这是北静王府侧妃,休得无礼。” 殊不知,她的话音刚落,慧姐儿就狠狠地“呸”一声,道:“别以为咱们乡下丫头就不懂,侧妃怎么了?侧妃不也是个妾吗?难不成你们家的侧妃敢以正室自居?” “你。”丫头被她的话一噎,差点气疯了。 简直胡搅蛮缠,这都是哪跟哪嘛,自己的话哪里就是这个意思了? 刚要再分辨几句,又恐再被这俩家伙给绕进去。 眼看着说也说不过,打也打不过,白侧妃的眼睛又一次水雾盈盈地看向北静王。 黛玉对这姐妹俩刮目相看,从未有过的欣赏和热爱涌上她的心头。 她微笑着拉了拉兰姐儿的手,谁知兰姐儿竟误会了她的意思,以为她在担心什么,遂安慰道:“长姐莫怕,有我和慧姐儿在,谁也不敢对你怎么样。” 说完,意有所指地看了看白侧妃和北静王,一副示威的模样。 北静王使劲憋住肚子里的笑,装作没有看到她们的表情,而是转身去找酒楼掌柜。 酒楼掌柜就躲着后面的柜台里,浑身吓得瑟瑟发抖,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北静王敲敲柜台,“出来。” 掌柜战战兢兢地从底下爬了出来,哭丧着脸,连连求饶道:“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北静王没好气地笑了,道:“做什么了就饶命?” 掌柜一听,都快哭出来了:“小人什么都没做,真的什么都没做。” 一边说,一边看着刚刚被砸得破破烂烂的大堂,一时忍不住,哭了起来。 北静王皱了皱眉毛,不耐烦地道:“不许哭。” 掌柜吓得喉咙一噎,猛地止住了哭声。 但是胸腔里憋住的那口气还在,就这样生生地压在里面,然后就见他一抽一抽的,竟有点无语凝噎的意思似的。 北静王见了他这样子,忍不住想笑,骂道:“老子又不吃人,看把你吓的,怂样。” 一边骂,一边从袖袋里摸出一张银票,啪地往柜台上一放,道:“给,今天砸的东西都算本王的。” 掌柜一愣,低头看了眼柜台上的银票,三百两! 赶紧伸手去拿,却又瞬间吓得缩回来,嗫嚅地道:“小的,小的不敢要这么多,二百两足够。” 说完眼巴巴地看着银票上写的三百两几个字,忍不住在心里吞了吞口水。 北静王没再理他,银票扔在柜台上。 身后传来白侧妃娇滴滴的声音:“王爷,妾身害怕。” 北静王回头,皱眉看了她一眼。 再一看黛玉身旁那姐俩的表情,虎视眈眈,完全就是要和白侧妃干架的样子,不禁哑然失笑。 有这样的丫头在黛玉身边,他该安枕无忧了。 对着夜沧使了个眼色,夜沧一招手,过来几个府兵。 夜沧在侧妃面前一直都是易容的,侧妃只知道他们都是府里的护卫,自己也分不清究竟谁是谁。 此时就见他走过来,对着自己拱手行礼,道:“属下送侧妃回府,请。” ……? 第三百二十六章 伯父一家人 那白侧妃也不算是个蠢到家的,本来想趁着功劳的面子和王爷亲密一番,趁机刺激刺激林黛玉。 林黛玉如果能大闹一场就正合她的心意。 没承想姓林的不但不闹,身边还有这么多护着她的人。 就连旁观的百姓都为她说话,显然自己今天是得不到好处了。 既如此,还不如先将好处留着,以后再和王爷讨要便是。 于是她不再纠缠北静王,老老实实跟在府兵后面上了马车。 离开之前还对王爷行礼告辞,说自己不能打扰王爷的事情,请王爷注意安全,自己就先回去了。 全程都是那么的温柔贤淑,体贴入微。 黛玉就当是没看见这一幕,转身拉着两个妹妹便也离去。 北静王没说话,只暗暗跟在她的身后,直到看着她入了府,这才调转马头,疾驰而去。 黛玉亲自将两个妹妹送到伯父的院子里,并将今日发生的事情也说了。 说完,她满脸惊喜,对林如皓和戴氏道:“没想到两位妹妹竟然会武功,今天幸亏两位妹妹在,不然侄女肯定吃亏,还没法找补回来。” 林如皓听了她的话,笑眯眯地看了眼戴氏。 戴氏也笑了,对黛玉道:“她们俩的武功是我教的。” “噗。” 黛玉正在喝茶,猛地闻听此言,茶水一下子喷了出来,“什么?伯母教,教的?” 我的天。 伯母竟然会武功! 看上去憨胖憨胖的伯母竟然会武功! 黛玉惊呆了,就那样愣愣地看着伯母,半晌,方才轻声地问道:“伯母还会些什么,一并告诉侄女。” 不然这突然的惊喜一出接一出,她都要接不住了。 林如皓呵呵笑了两声,对黛玉道:“再不会别的了,就会舞刀弄枪的,当年就是因为她救了我一命,我才娶她回来的,不然你伯母这么粗鲁的人,是嫁不出去的。“ 戴氏嗔了他一眼,道:“臭美,德性。” 黛玉也在瞬间笑了起来,刚才慧姐儿说白侧妃的那句话,她知道来自哪里了。 林如皓笑得也更欢了,“姐儿们的外祖父家是开镖局的,家里的子女自小就跟着学武功,有的学得精进,有的学得一般,“ “你弟妹他们都跟着学过一些,结果你两个妹妹学得好,反倒你弟弟不是练武的料子,成天尽想着找个地方当伙计赚银子,真是没有出息。” 说是这么说,但他脸上的慈蔼却是真的。 黛玉听得仔细,心里有了万千思绪。 为了报恩收留的一家人,没想到竟然个个是人才。 既然林言平想做生意,自己从父亲手里接过来的偌大家业,还会没有他发挥的地方吗? “春伯,”黛玉转身,对春伯道:“您看着帮平哥儿安排一下,找个他喜爱的铺子先历练历练。” “是。”春伯很高兴,赶紧答应下来。 他也喜欢伯老爷一家人,尤其是平哥儿,白天晚上都跟在他身后帮忙,都快成了他的小跟班了。 又说了一会子话,黛玉命紫鹃找来一些最基础的医书交给姐俩,便回扶玉苑了。 天刚一擦黑,黛玉沐浴完毕,趴在罗汉床上,将脸埋在一只枕头里,由紫鹃为她擦头发。 擦着擦着,紫鹃停了一下,换了个姿势,又接着擦了起来。 “紫鹃,你说那个侧妃是不是脑子有毛病?我怎么总觉得她想找我的茬呢?“ 等了一会,紫鹃也没有回答。 黛玉只是找个人听自己说话,并不是真的需要谁回应她什么。 于是接着瓮声瓮气地道:“你听见她说话的语气了吗,都要把人酸死了,也不知道那个人怎么就能受得了,真不怕吃饭的时候呕吐出来。“ 这样说着,她的嘴巴也噘了起来。 其实她今天很不高兴,本来快快乐乐地逛街吃饭,结果被人莫名其妙针对不说,还看见那个侧妃动不动就往北静王身上靠。 这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若是在府里,没有其他人在场的时候,天知道她还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来。 黛玉嘟着嘴巴,将脸从枕头上抬了抬,架着双手,将下巴搁在手背上,闷闷不乐地道:“今天要不是二姑娘和三姑娘在,我还不定被人欺负成什么样子了呢。“ 今天回来,她已经和兰姐儿慧姐儿在伯父面前排了序。 “谁敢欺负你,我弄死她。” 突然,一个醇厚沙哑的男子声音从身后传来。 这个声音一边说话,一边替她擦着头发。 黛玉吓得一惊,赶忙回头去看,结果头发被他抓在手里,猛回头揪着了发丝,疼得她嘶啦一下,不知道怎么了,眼泪瞬间就红了。 北静王的心疼得都揪起来了,赶紧放下布巾,手忙脚乱地抚摸着她的头,嘴里还哄着道:“扯疼了吗?打我两下解解气,来,打打。“ 拿过黛玉的手,就往自己的身上打去。 紫鹃等丫头早就被他撵了出去,如今他在黛玉面前,哪里还有白日里在外头的那股威风,整个就是一个没有夫纲的人儿,正竭尽全力地哄自己的小娇妻开心。 黛玉抚了抚被扯疼的头皮,看了眼北静王。 有些没好气地对他道:“你想做什么提前和我说一下,我又不是不通情理的人。结果突然来这么一出,被个小妾一口一个妹妹的羞辱,丢人现眼。你是盼望正好吵起来,让那小妾以为得逞,可你就没想过万一我不吵呢?岂不是就坏了你的计划了?” 北静王将她抱在怀里,轻轻拍拍她的背,自责地道:“这次是我错了,不该总把你挡在后面不让你知道真相,是我的错,我检讨。” 他举起双手,将脸凑到黛玉面前,“用不用写一份检讨书交给你?“ 黛玉嗔了他一眼,不想理他,过了一会又道:“你就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 北静王这才端正了身子,对黛玉道:“其实我今日过来,就是想和你说说我的想法。本来我打算的是利用白侧妃在你面前扮恩爱,让你离我远一些,” “要是能在外人面前吵起来效果会更好。可是今天那场景我一看就不行,受不了你被那蠢女人为难不说,更受不了你伤心,” “再者说了,我觉得你后来好像看透了我的心思,既然如此,我有何必舍近求远,拐那么大的弯去达成目的?不如直接跟你坦白,我们俩也可以重新合计一下计划。” 说完这些,他眼神热切地看着黛玉,道:“你说呢?” 第三百二十七章 解除婚约 黛玉点头同意。 北静王便道:“父皇早就已经离开,过几天我也该出发去找弘筠了。到时候偌大的京城只剩下你自己,我是真的不放心,才想出那么愚蠢的法子想要保护你,“ “也是我着了急,没能把法子细细地琢磨一番。毕竟我在的时候,别人想要算计你,最起码还会想想会不会被我报复,” “可是如果我不在这里,林府的家业几乎顶了国库,算计你的人只多不少,到时候可怎么办?你一个姑娘家,又不能抛头露面和他们去斗,” “在我离开之前,我想先和你假装取消婚约,只有这样我的事情才不会牵连到你身上。这样尽管会引来别人的觊觎,但是在皇上眼里你可是肥羊,他是不可能便宜了别人家的,“ “他家几个皇子渐渐长大,说不定他现在就已经开始筹谋算计你了。好在你如今正在守孝期间,而且皇后刚薨,任他们算计,也还有三年的时间不能成亲,” “不过皇上也是不着急的,他的儿子们再等三年年龄会更相配。说这些只是让你心里有个数,等我不在京城的时候不要害怕,” “三年那么长的时间,我应该早就回来了。在这期间,有了皇上的惦记,想必别人就不敢过于算计你家的财产,你趁此机会将一些重要的产业转移出去,” “我会留几个得力的人给你用,听说你也看中了林言平,那小子精神的很,而且沉稳,再加上年龄不大,很多事情可以让他去做,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要抓紧时间历练历练他,回头我会安排这一切,除了这个,我看那姐俩挺不错,今天回去,我已经安排好了教她们功夫的师父,” “明天春伯便会将人带进来,就以护院的名义住在府里,争取让她们俩的武功更精进一些,这样她们才有能力保护好你。” 北静王说着话,眼睛一直盯着黛玉,不舍得移开目光。 一想到再过两天替身回来,自己就要离开这里,此去前途漫漫,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他的心里就对黛玉充满了眷恋。 黛玉专心听着他的安排,这才知道他一心全在自己身上,刚才的不满顿时都化为了无有。 看向他的目光也神情款款起来,对他道:“我给你安排了几只乌鸦随行,就让导航丫和酒鬼跟你去,再多挑几只看着健康的,凑够二十只,“ “还有野狼,也给你带上,这一趟出门还不知道会遇见什么凶险,一路经过的野地那么多,有野狼在,最起码有人或者动物伤害你的时候它能护着你。” 北静王赶紧道:“乌鸦带上就行了,野狼不要。将它留在府里更有用,有它在,半夜里再也不敢进贼了,我在外面也能安心。” 黛玉还想说什么,被北静王阻止了,道:“听我的。我们都会武功,不需要野狼帮忙去打谁,反倒是你这里更需要它们看家护院。” 想想也是,他们的武功都不弱,带上野狼,说不定反而行动不便,更受掣肘。 黛玉便作罢了。 该说的差不多都已说完,两个人又捡着一些细节说了说,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就已经过了亥时。 北静王将黛玉抱在怀里,两个人又温存了好一会,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第二天,京中就传出一个惊人的消息。 林府嫡女带着妹妹们逛街的时候,被北静王府侧妃刁难,林姑娘回府以后,派人送信给北静王让他严惩侧妃,结果北静王没同意。 林姑娘一时气极,将北静王给她的定情玉佩派人送了回去,并且告诉北静王,这门婚事就此作罢。 北静王作为亲王,断没有反过来去哄别人的道理,更没有被人威胁的道理,自然是不答应林姑娘的条件。 当初定下婚约的人是三个人,如今走了两个,只剩下一个贾府老太君还在,北静王就去找老太君,说了几句重话,并把玉佩重新放下。 结果正准备离开的时候,没想到那老太君拿起玉佩就扔了出去,要不是北静王反应快接住了,那块玉佩差点就摔成碎渣。 气得北静王将贾政加过去好一顿臭骂,还把贾赦也骂了一顿。 不过如此一来,他和林姑娘的婚事也就彻底黄了。 后来听说还是侧妃相劝,才将林姑娘的信物还了回去,两个在别人眼里神仙般的人儿就这样闹掰了。 多事之秋,真是什么样的事情都能出。 不过别人分析,保不齐是北静王更喜欢那种妖里妖气的,像林姑娘这种总是正正经经的是不会招男人喜欢的。 没见北静王又开始带着侧妃逛戏楼,或者带着家丁吃花酒去了吗? 他们哪里知道,那是替身又回来了。 替身一回来,北静王悄悄安排好一切,趁夜又去见了黛玉一面,便悄无声息地走了。 秋去冬来,眼看就到了年底。 北静王安排的“护院”早就进了府,将兰姐儿和慧姐儿的武功在护院的教导下进步飞速,就连戴氏都跟着受益匪浅。 而林言平也在北静王留下的掌柜指点下,成了一名精明的小生意人。 还有林言煦,尽管年龄最小,书却是读的最好的一个,早就有好几家名气比较大的书院过来递话,如果明年开春林府公子想入书院的话,他们那里可以免试入学。 林如皓现在一门心思当老翁,只看着家里这几个小辈越来越出息,他就觉得人生已经到达了巅峰。 最为难得的是,即使现在锦衣玉食,大家也都没有变得懒散和骄奢,反倒是更加珍惜眼前的好日子,比任何人都要维护林府的一切。 姐俩在外面看着彪悍,一到了黛玉面前就重新回到羞赧的模样,像小绵羊一样可爱又温顺。 逛街的时候姐俩就爱扯点软缎和针线回来,连着给黛玉做了好几身里衣,黛玉十分感动。 纯手工,针脚细密,贴身还舒服,暖心的很。 这姐俩也早成了黛玉制药的帮手,有了她们的帮助,黛玉终于不用动不动熬药制药了。 况且因为懂武功的缘故,林如皓让她二人一定要保护好长姐,俨然已经成了黛玉的贴身保镖。 第三百二十八章 黄老的羊杂汤 黛玉如今的生活状态,就连湘云都羡慕。 经常在和药铺掌柜忙完之后,调侃黛玉现在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不过说完这句话,想起北静王和黛玉的婚事,又不免心疼起黛玉来。 这件事情的真相知道的人不多,除了贾母贾政和黛玉,就连凤姐儿她们都是瞒着的。 凤姐儿自从跟着黛玉挣到了银子,早就成了黛玉的死忠粉,现如今谁要是有一丁点对黛玉不好的地方,她都能把人怼到怀疑人生。 北静王和黛玉解除婚约的事一出,凤姐儿便去安慰黛玉了,道:“那是他没福气,成天喝花酒的人,哪里能配的上妹妹?也不看看他自己那副德性。” 黛玉听了就忍不住笑,大家都跟慧姐儿学会那副德性了。 日子不徐不疾地过着,此时的西北地区,在一个毫不起眼的小镇里,那个叫黄老的老头又带着自己的老仆人到集市上转悠来了。 来到一处卖羊杂汤的摊位,黄老坐到惯常的位子上,从袖袋里摸出来一个小瓶子捏在手里。 老仆人对摊子老板道:“两碗羊杂汤。” “好嘞。”老板高声应道。 抬头,见是他们两人,高兴地道:“您二位今儿个可真够早啊。“ 一边说着,手里一边不停地忙活着。 等到两碗羊杂汤做好,老板将碗端到桌上,顺手拿起桌上的茶壶,对黄老道:“您稍等,我这就把茶壶洗洗给您重新沏一壶好茶。” 黄老这人有洁癖,每次过来,那个老仆人都要重新将茶壶涮一涮,换上自己的茶叶。 来的次数多了,涮茶壶这个活就被老板揽了过去。 不光是换茶叶,就连羊杂汤里的调料都是黄老自己带的。 他袖袋里那个小瓶子里的料也不知道是怎么调出来的,味道确实好。 每次闻着味都能把老板馋的使劲抽鼻子,有一次他们二人走了之后,老板忍不住尝了尝黄老的碗底,一股鲜香热辣的滋味瞬间涌入喉咙,从此之后老板就惦记上那个味了。 看黄老的穿戴也不是缺银子的人,应该不是同行。 老板想跟黄老要那调料的配方,可是鼓了好几次勇气,都没好意思张开口。 只是每次黄老过来的时候,老板比往常更加的殷勤,生怕他们有一天再也不来了。 两个老头呼噜噜地喝着羊汤,头顶上盘旋着几只乌鸦。 不过一会的工夫,羊汤喝完了。 老仆人摸出帕子递给黄老:“太……爷,擦擦。” 黄老接过来,舒坦地嗒嗒嘴,道:“老常,一会从老板这里买些羊肉带回去,多买一些,晚上让大家吃锅子。” “是。“ 被叫做老常的常公公从袖袋里拿出铜板,数了数交给老板:“多称些羊肉,剩下的不用找了。” “是是,多谢。”老板赶紧高兴地下来。 羊肉切好,竟是满满的一大包。 老板刚要递给常公公,见眼前只有两个头发花白的老头,看了看手里那个有些重量的包裹,不由得道:“这个太多了,您二位拿着有些重,不如我派人给您送回去。” “不用了,您忙您的,给我就行。”常公公赶忙拒绝道。 老板只得将包裹递给常公公,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又低头干起了活。 伙计靠过来,奇怪地问:“老板,这两老头怎么这么奇怪呢,买了好几次羊肉,明明拿的那么吃力,为何就是不让咱们给他送到府里去,难不成是怕咱们知道他们住哪里吗?“ 远处,太上皇和常公公依旧在慢吞吞地挪着步子。 老板叹了口气,警告地对小伙计道:“人人都有自己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情,问那么多干嘛?好好干你的活,少说话,不然小心祸从口出。” 他有很强烈的预感,这两个老头绝对不是一般人,不是他这样的小老百姓能靠近得了的。 他只是个卖羊汤的小人物,人家爱喝他的羊汤是他的造化。 至于其他的,他不好奇。 眼看着两位老人拐了个弯,老板低了头,继续干他的活去了。 一拐过弯来,常公公就将手里的包裹递给了一名暗卫,空出手来扶着太上皇,向前面的马车走去。 头顶上的乌鸦一直跟着他们飞,偶尔会发出两声鸣叫,像是在诉说着什么似的。 太上皇站住听了一会,对常公公道:“那老小子在告诉孤,羊汤老板不让小伙计打听咱们的事情,让他少管闲事。” “唔。”常公公了然,道:“这倒是个聪明人,不枉我们每隔两个大集就过来吃一次。“ 被叫做老小子的呱哥稳稳地落在马车顶上,从空中往下看,太上皇周围布满了暗卫,它已经见惯不怪。 其他乌鸦还在天上飞着,没有它的命令,它们不敢落下。 但凡是太上皇要去的地方,一路上它都会安排乌鸦警戒,半空中飞翔着的其他鸟儿也随时都能成为它的消息来源。 不为别的,它只力求做到太上皇的安全万无一失。 呱哥刚落下没一会,李德昌紧跟着也现了身,在太上皇耳边小声说道:“王爷已经找到太孙,现如今正和太孙隐身在西境大营。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请太上皇放心。” 太上皇怔忡半晌,问道:“京中可有什么消息?” 李德昌道:”听说皇上还在大张旗鼓地找您,也经常在朝堂上训斥各位老臣,大家都是敢怒不敢言,私底下怨怼很多。“ 扶着太上皇上了马车,李德昌接着道:”另外,有人惦记林姑娘药堂里生意,想从她那里分一杯羹,结果没等林姑娘有所反应,皇上的人便将人找了个由头入了大狱。“ 太上皇的脸上这才有了点笑容,道:“幸亏水溶离开之前对外宣称和林丫头断了姻缘,让皇上觉得有机可趁,才想在三年国丧之前护着林丫头,怕别人惦记了去,” “否则谁都知道林如海留下的产业不是个小数目,照替身那副怂样,是丁点也护不住林姑娘的。” “是,”李德昌道:“合该林姑娘有福气,家里来的堂妹们竟然都懂武功,且日益精进,竟也成了她的贴身护卫,比咱们留下的人更方便保护她的安全。” 常公公闻言,也高兴地道:“这样太上皇可就放心了。”? 第三百二十九章 你会死的很惨 太上皇点头,道:“是啊,隔着这么远,孤可是最惦记着那个丫头的。看她为孤准备的那些药丸子,那丫头多么孝心可虔,” “比起受了孤的皇位,还想着要把孤弄死的皇上来说,林丫头可真是要好太多了。” 一路上絮絮叨叨,几个人回到了住处。 这里是一处很不显眼的小庄子,庄子上种地的农户们朴实憨厚,手上的老茧子诉说着他们的辛劳和健壮。 多少年前,太上皇就在这里置办下了这座庄子,庄子上的人全是自己的嫡系。 没事的时候看上去就是一群农户,有事的时候,他们武艺高强,都上过战场。 见到归来的太上皇一行人,农户们笑着打招呼:“老爷回来了。” 太上皇点头,使劲呼吸了一下田野上的新鲜空气,泥土芬芳,河水清澈。 对常公公道:“这鲜活的烟火气,才是人过的日子啊。” 两个人站在田埂上,看着农人们在田地里劳作。 耕牛哞哞地叫着,孩童远远地看见太上皇,欢快地跑了过来,隔着大老远就高兴喊道:\"黄爷爷,我们今天又摸了好多鲫鱼,厨娘说晚上给您炖个汤喝。“ ”好好,晚上黄爷爷喝汤。黄爷爷还带了羊肉回来,晚上过来吃锅子。“太上皇心情愉快地道。 一听说羊肉,孩童们馋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但是他们听娘亲和爹爹说过,不许叨扰这位黄爷爷,所以馋归馋,他们还是咽了咽口水,忍住了。 厨娘出来,接过羊肉进了厨房。 李德昌早已经不知道又藏到了哪里,就连呱哥也不见了鸟影。 这里的人不打它,可这里的野猫太特娘的不讲武德,一个看不住,野猫就窜了出来。 上次已经有一个兄弟被野猫捉了去,它可要擦亮眼睛,别再着了野猫的道。 …… 皇宫。 皇上又在夜里去了地宫。 太上皇已经清醒了许多,只不过因为郁闷吃不下饭,脸颊消瘦的厉害,和原来的模样相比差了许多。 胡公公早就开始给太上皇吃解药,他的神志也不像以前那样木讷,看到皇上进来,他的眼睛微微眯起,眸底像喷了火一样,闪着仇恨的烈焰。 皇上现在特别爱看太上皇这副模样。 这让他忍不住会想起如果自己的娘亲在这里,该有多么的痛快和解恨。 太上皇依旧坐在那张椅子上,冷冷地看着走近自己的皇上,突然,他对着皇上“呸”的一下,胡公公早就已经有了防备,赶紧用自己的身子挡住了。 “父皇,”皇上笑呵呵地道:“火气这么大啊?” “您都吐了儿子多少次了,哪能每次都让您得逞呢。就像这朝堂,哪能总让你握在手里呢。您瞧,这才过了几个月,那些个老臣已经有好多倒戈向朕的了,” “可惜啊,朕也不喜欢这样的墙头草,所以,该拔除的照样拔除,朕才不会手软,谁让他们曾经跟在您的后面呢?” “现如今倒是有几个骨头硬的,朕还不着急,朕要慢慢地来。猫捉老鼠,猫是不急着将老鼠一口咬死的,要慢慢地将老鼠玩于股掌,” “让它拼命地逃跑,再拼命地挣扎,直到最后发现除了死,再也没有其他的出路。这个时候的那种绝望,才是朕最爱看的。” 他说完,阴沉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太上皇的表情,希望从他的脸上看到绝望的神色。 可惜的是太上皇让他失望了。 听了他的这番话,太上皇反而静下心来,整个人慢慢地沉浸进椅子里,闭上眼睛,又进入了禅定的状态。 每次看到这样的太上皇,皇上都会被一股说不清的怨恨侵袭,这让他想起了曾经不被太上皇重视的日子,太上皇也是这么对待他的。 在那个时候的太上皇眼里,只有太子的话能得到他的回应,其他皇子说完话,经常看到的就是太上皇如今的这副样子,禅定的样子。 “啪。” 皇上忍不住,猛地将手里的杯子扔到了地上。 响亮的破碎声惊动到太上皇,太上皇缓缓睁开眼睛,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嘴角噙起一抹讥讽的笑,“就这么一点耐心么?也不过如此嘛,” “不怪孤看不上你,你和太子相差太远,远到给他提鞋都不如。“ 这样说着,他的眸子盯着远处不知道什么地方,思绪仿佛也飘出了很远似的,道:”太子慈善,有谋略,江山交到他手里,他会比孤做的更好,也会善待自己的兄弟们,“ “他不像你,你自小就奸诈阴毒,随了你的母妃。你以为你母妃真的是因为太子府发现的那点锦帛才被禁足的吗?错,她是因为给孤下毒才被禁足的,” “没想到啊,当初孤隐瞒了她的罪名,为的是给你留一条活路,却不料老子保护儿子,儿子去千方百计要害死老子,你竟也跟你母妃一样给孤下了毒,真是天大的讽刺!\" \"现在再看你的嘴脸,和你母妃是何等的相像,都是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看着就令人作呕。早知道就该把你送到别的宫里去养大,或者直接在你出生的时候放到水里呛死。“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皇上内心已经溃成山倒,手抖得厉害,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 太上皇轻蔑地睨了他一眼,哼了一声道:“都这个样子了,你也不敢直接拿剑劈死孤,可见你永远都只是个胆小鬼,是个小丑,懦夫,” “你下不了手,你怕有一天会得到清算,你更怕杀了我,你连觉都不敢睡了,因为噩梦会缠上你,你害怕,你会自己吓死自己。” 一旁的胡公公紧张地看着皇上,听见太上皇一直喋喋不休,没完没了,像针锥一样一下又一下地扎在皇上的心上。 扎得皇上心头血直流。 胡公公心疼,更多的是气结,大着胆子上前去。 “啪。” 给了太上皇一个耳光。 再叫你毒舌。 一时间,地宫里安静极了。 皇上错愕地看着胡公公。 太上皇停了一会,突然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好,好,好,”他连说了三个好字,对着皇上道:“来,快来动手,动手杀死孤。来啊,你这个胆小鬼,窝囊废,你这个刽子手,“ “太子是你害死的,孤也是你害死的,你会遭到报应的,你会死得很惨,真的,不信你等着瞧,你会死得很惨。”? 第三百三十章 皇上找不到李德昌 太上皇眸子冰冷地盯着他,眼睛像利剑一样射穿了皇上脆弱的神经。 皇上狠狠地转过脸去,盯着胡公公好一会。 什么都没说,却也把胡公公惊出了一身冷汗。 胡公公跪了下来,匍匐在地上,道:“老奴受不了他这样欺辱您,一时忍不住,是老奴手贱,老奴甘愿受罚。” 说完砰砰磕了好几个响头。 皇上使劲呼吸,过了一会,才道:“他这是在故意激怒朕,好让朕忍不住杀了他,这样的话他就解脱了。朕怎么可能上他的当?” “你也是,跟朕这么长时间,连这些伎俩都看不明白吗?今日这事就算了,以后要是再敢这么自作主张,朕决不轻饶。” “是,是,”胡公公偷偷松了一口气,“老奴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谁敢相信他竟然亲自动手打了太上皇,他自己都有点不敢相信。 心里好紧张。 好在皇上不再追究。 其实皇上不说实话,胡公公知道。 皇上自己也想亲自动手,可是他总走不出那一步。 就是见到太上皇便腿软的那一步。 皇上每晚过来,言语上刺激太上皇,听上去凶狠毒辣,实际上又何尝不是皇上对太上皇那种刻入骨子里的恐惧所带来的反噬。 他需要靠这种言语上的挑衅来暗示自己很强大,给自己以信心。 唉! 胡公公不说话了。 皇上转过头来,竟然对太上皇笑了起来,道:“父皇息怒,都是奴才不懂事,让您受委屈了。” 一边说,一边审视太上皇的神色。 这个王朝最有权势的王者,别一个奴才扇了耳光,这得是多大的耻辱。 老头子该受不了这样的屈辱才对。 他怎么能无动于衷呢? 他怎么可以无动于衷! 静默,又是一阵静默。 皇上没有等来太上皇的诘问,更没有看到太上皇眼里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崩溃神色。 他有些失望。 但是当了这么多年的皇上,他也不是那么执拗的一个人。 他知道机变。 这个问题弄不懂,那就放下,重新换另一个问题。 皇上道:“父皇,您说奇怪不奇怪,自从宣布您失踪了之后,朕一直等着抓到您那个忠心的狗腿子李德昌,可是,他竟然也失踪了,” “您是假的失踪,他却是真的失踪。这让朕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不知道哪一天他就会突然跳出来,掐住朕的脖子,来和朕清算,” “这种感觉很不好,朕很不喜欢。您告诉朕,李德昌去了哪里?您只要告诉了朕,朕便告诉您常公公的下落,咱们做个交换,如何?” 太上皇的神情终于不再处变不惊。 他哆嗦着嘴唇,眼底流露出碎裂的惊慌。 常公公从十几岁就开始伺候太上皇,他们相处了大半辈子,朝夕相对,历经了这个尘世间许多的风风雨雨,对抗过数不清的艰险厄难。 本想着一起相伴老死,却不料人生无常。 老了老了,还有了这么一出劫难,太上皇被幽禁起来了,常公公他…… 足足一刻钟,太上皇未发一言,屋子里能听见他努力压住的呼吸在此起彼伏。 皇上见时候差不多了,便又开口道:“要不要交换一下信息,我告诉您常公公的下落,您告诉我李德昌去了哪里?“ 他用常公公来换李德昌,也是经过考量的,除了常公公之外,其实皇上还想过北静王,和其他追随太上皇的王公。 但是最后都被他否认了。首先北静王这里就不行。 太上皇刚刚失踪,如果北静王紧跟着出事,旁人会很容易联想到太上皇失踪上面,从而开始怀疑这个失踪是真的还是假的。 而其他那些个王公们加在一起,在太上皇心里的分量都不如一个常公公。 所以,他只有拿常公公来拿捏太上皇,才能找到李德昌。 太上皇的嘴唇微微颤抖着,终于,他开口了:“你先告诉孤常公公的事情,孤再告诉你李德昌的去处。” 说完,用一种明显信不过的眼神看着皇上,看皇上会怎么回答。 皇上自然不能说实话,如果他告诉太上皇常公公已经自尽,且尸体都被扔到了乱葬岗,他都担心太上皇会不会经受得住这个打击。 万一经受不住再出点什么事,他费尽心思建造出来的这座水下宫殿,岂不是就失去了它的价值? 他还要在这里面多看几年太上皇崩溃绝望的神色,他可不能早早就把太上皇给气死。 于是,皇上敛了敛神色,平静地道:“常公公被关在我那里,这是他给您的信物,您看一下是不是他的东西。” 说着,皇上示意胡公公从袖袋里拿出一支发簪。 这是给常公公收敛那天,从他头上摘下来的。 当天还从他身上摘下好多东西,包括常公公住的地方,胡公公都命人搜过了。 搜来的贴身物件胡公公都收在了一起,皇上说留着以后有大用,今天果真就用上了。 这支发簪一拿出来,太上皇的眼睛就红了。 皇上一直盯着太上皇,见到太上皇的这个神情,他心中一喜,强压着激动的心情,故作平静地道:“常公公说给您看看这支簪子,好让您放心。他现在在朕的宫殿里,天天问朕什么时候能找到您的下落,看起来很关心您呢。” 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眼睛从未有一刻离开太上皇,他看到太上皇的神情有了一丝凄惶,趁机追问道:“您现在知道了常公公的处境,是不是也该把李德昌的下落告诉朕一下了?” 就见太上皇迅速的收起快要涌上来的眼泪,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道:“李德昌应该是察觉到了孤的失踪不对劲,所以不敢出现。至于他去了哪里躲藏,孤也不知道,孤平日里是不管这些的。“ 皇上不信,道:“他们在您的面前都没有秘密,您不可能不知道。” 太上皇嘲讽地一笑,道:“我连自己亲生的儿子都弄不明白,旁人又怎能事无巨细地什么都告诉我?难不成你手下的人会连他们的衣食住行都告诉你吗?” “若真那样的话,说明你这个皇帝当得也不怎么样吗?连用人都用得这么累,操这么多的心,你会早早累死自己的。” 皇上简直都要给他气死了,这个老东西,逮到机会就要诅咒自己,真是该死。? 第三百三十一章 皇上与三皇子父子情深 找不到李德昌,皇上总觉得自己的心提在半空落不下。 这些风影卫的能耐他是有所耳闻的,但凡是他们想要调查的事情,就没有查不出来的。 如果找不到他们的大本营,或者是抓不到李德昌,那么太上皇失踪的事情万一被他们发现蛛丝马迹,就有可能引起轩然大波。 这才是皇上最担心的地方。 再问太上皇也问不出什么来,这头老狐狸不轻易上当。 皇上又坐了一会,眼见着子时将过,便带着胡公公离开了。 …… 三皇子弘方早就进宫,毕竟当初皇后一薨,宫里就有圣旨紧急送到了边关。 他是皇后嫡子,也是五皇子的亲哥哥,突然发生这么大的事,他是最有资格知情的。 等他回到宫里,“皇后”的葬礼早就举行,三皇子依例拜祭了母后。 今日是“母后”去世后的百日,弘方上过香之后,来到御书房,等着皇上的召见。 过了有一会,忠顺王和汤显淙从御书房走了出来。 胡公公道:“三皇子,皇上召见。” 弘方走进去,便见御案上的奏章堆了老高,皇上正低头看着奏章,伸出手去拿茶盏。 赶紧走前两步,将茶盏端起来,恭恭敬敬地双手递给皇上,道:“父皇请用茶。” “嗯。”皇上抬起头来,放下手里的奏折,结果茶盏喝了两口,这才对弘方道:“你也回来这么长时间了,自己有什么想法没有?想继续回大营呢?还是留京?” 弘方低着头,没有任何思量便道:”儿子听父皇的,父皇想让儿子去哪儿子就去哪。“ 皇上好像对三皇子的这个回答十分满意,放下手里的茶盏,道:“你坐下。自从回来之后,我们父子就没好好聊过天,“ “你母后突然去世,朕的心情十分悲痛,相信你和朕是一样的。如今就连你五弟都下落不明,朕一直命人在寻找,但就是没有任何消息,” “你这个弟弟他和常人不一样,朕是真的担心他会出什么意外啊。如果他出了意外,朕的嫡子就只剩下你一个,其他都是庶子,和你的意义是不一样的。” 他用充满希冀的眸子看着三皇子。 这个儿子长得最像他,从小就比其他兄弟聪慧,只要他不知道皇后自尽的真相,那么父子之间还是可以做到父慈子孝的。 弘方恭谨地偏坐在凳子上,聆听皇上教诲。 皇上道:“你也老大不小了,军营就暂时不要回去了,你皇祖父刚出事,紧接着就是你母后去世,这样接二连三,父皇实在是心力交瘁,你就留在京中为父分忧。“ “是。”弘方赶紧站起来,躬身应下。 想了想,皇上道:“京兆府府丞暂时没有合适的人选,你就去做。“ “是,儿子遵命。” “嗯,”皇上摆摆手,道:“到了那里之后,有什么不懂的要多听多看,平日多和忠顺王走动走动,京中各方势力错综复杂,很多事情都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忠顺王肚子里有一本京畿关系网,你要是能从他那里学得一二,也够用一阵子了。” 说到这里,皇上似乎想起了什么,淡淡地看了眼弘方,道:”你回京这么久,萧首辅那里想必是去过了?“ “是的,儿子去看过外祖母两三次了。” 弘方知道父皇不喜外祖父,对外祖父和舅舅充满警惕,这种警惕从“母后”薨后更加放不下了。 他从心底里不喜欢自己和外祖父一家走得太近。 但是父皇这个人多疑,如果自己说从没去看望过外祖父,父皇不但不会高兴,反而会疑心自己不说实话,是居心叵测。 毕竟按常理来说,自己在军营中由舅舅照顾,回到京中看望外祖父母才是合乎情理的事情。 他从郊区别院公开露面之后就住进了皇子所,一行一动说不定早就已经在皇上的监视下,索性大大方方地承认去过首辅府,反而更能打消皇上的疑心。 果不其然,皇上听到三皇子的回答,满意地点了点头。 好歹这个儿子对他说实话,可见暂时并没有什么对他隐瞒,他用着便也放心多了。 “你去首辅府也可以听听萧首辅说什么,觉得有用的便记住了,觉得不明白的可以过来问父皇,父皇为你解答。”皇上道。 “是。”弘方赶紧答应。 这是要让他监视首辅府吗? 先强调他的嫡子身份,再暗示对他抱有很大期望。 只要他想上进,定然就会和皇上一心,为皇上清除异己出力。 三皇子低下眸子,心里噙了一抹冷笑。但从侧面看过去,却让人以为他对自己的父皇很是顺从,儒慕之情溢于言表。 皇上很满意。 看向三皇子的眼光更加和蔼起来,“早知道给你订下一门亲事,现在又得拖三年了。” 弘方赶紧躬身,道:“没关系,儿子刚回京,这些事都还顾不上,一切有父皇做主,儿子都听父皇的。” 一席话说得皇上心里生出了一丝温情,忍不住又和三皇子多说了几句话。 两个人坐在冬日的御书房里,喝着热茶,地龙烧得很暖,就连人心仿佛也暖和了起来。 日子如白驹过隙,转眼间就到了年下。 今年的节日因了太上皇的失踪和皇后新丧,就这样冷冷清清的过去了。 就连贾府为贾妃修建省亲别院都不敢像往常那样大张旗鼓,而是能低调尽量低调,生怕引起别人的注意。 秋天的时候省亲别院修好,贾政就择日上了折子,请皇上恩准贾妃省亲。 皇上当时也朱批准了他的奏请,道是来年正月十五上元之日,恩准贾妃省亲。 贾府领了旨意之后,更加昼夜闲不下来,每天不是这些事情等着,就是那些事情没办完。 谁料中间出了太上皇和皇后的事情,贾府本来对贾妃省亲都不抱什么指望了。 没承想皇恩浩荡,皇上说贾家世代功勋,格外开恩贾妃照旧省亲。 到了正月初八,就有太监出来查验方向了:在什么地方更衣,什么地方行礼,什么地方开宴席…… 就这还没完,接着又有巡查地方总理关防太监带着一群小太监出来,将各个地方都摸透,便在需要关防的地方围上了大幅帐幔。 另外又指示贾府的人应该在什么地方退下去,什么地方下跪,什么地方进膳…… 而外面已经有工部官员和五城兵马司打扫街道,撵逐闲杂人等。 直到正月十四这天,一切终于都消停了。? 第三百三十二章 元春省亲一 皇上之所以对贾府格外宽厚,也是看在贾府军中势力超群的份上。 给贾府面子就是给军中老人面子,毕竟太上皇失踪得莫名其妙,朝堂上并不安分,这个时候,军中是绝对不能出事的。 再者说了,想要将林府那边收归到自家儿子名下,总得有个说得过去的名目,而这个名目无非就是结亲。 到那个时候,结亲还要靠老太君或者贾政点头才是。 这些关系千丝万缕都有牵扯,皇上想面面俱到,自然在贾府这里就不能吝啬自己的好意。 终于到了正月十五日。 刚过五更,贾母等人便按品爵穿了朝服,稍微用了点东西,便的荣国府门外等候起来。 而贾赦等人直接去了西街门外那里等候。 省亲园子里帐舞蟠龙,帘飞彩风,金银焕彩,珠宝争辉。 鼎里焚的是百合香,瓶里插着长春的花蕊,来往伺候的人静悄悄的,连声咳嗽都听不到。 而外面街头巷口,也都围上了帐幔挡得严严实实,闲杂人等早就不见了踪影。 等了老半天,从远处来了一匹快马,马上是一名太监,贾母连忙上前接住,问娘娘什么时辰到。 太监收了荷包,遂对贾母殷勤地道:“还早着呢,小的怕老太君等在外面累着了,提早过来说一声,“ “宫里未时初用膳,接着到宝灵宫拜佛,酉时初到大明宫看灯,那个时候才能请旨安排,只怕戌时初才会起身呢。“ 贾母她们一听,合着晚上七八点钟的样子才来呢,确实还早着,于是便命人将传话太监带下去喝茶。 其他人回了各自院子歇息,只有凤姐儿一刻也不敢清闲,里外都靠她在照应着。 天刚擦黑,下人们便将蜡烛一担一担地挑进院子,各处都灯火辉煌,流光溢彩。 忽然就听见外面人声鼎沸起来,一时间贾母带领合族女眷等在大门外,贾赦他们又去了西街门外候着。 太监们来了一对又一对,每隔一段距离就站定一对。 稍时,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细乐声,接着就是龙旌凤翣,雉羽夔头。 还有销金提炉焚着御香,一把曲柄七凤黄金伞过来了。 又有太监捧着冠袍带履,香珠秀帕,漱盂拂尘等。 这些过完,后面才是八个太监抬着一顶金色顶子金色绣凤版舆的轿子缓缓而来。 贾母忙带人在路旁跪了下去。 飞跑过来几个太监,将贾府邢夫人王夫人等扶了起来。 轿子抬进大门,又从仪门进去,往东而去。 到了一所花灯灼灼,匾上写着体仁沐德的院落门前,太监跪请贾妃下舆更衣。 贾妃更衣之后又上轿进园,接下来便是登船泛湖,游览花灯。 只见园中香烟缭绕,花彩缤纷,处处灯光相辉映,时时细乐声喧哗。 诸灯上下争辉,就是那琉璃世界,珠宝乾坤。 真是说不尽的太平气象,道不完的富贵风流。 直到到了正殿,执礼太监请贾妃正座,接受众人行礼。 两边顿时升起了礼乐声,在礼仪太监的引领下,贾赦贾政他们便在门外的露天平台上一一向贾妃行了国礼。 接着,礼仪太监又带着贾母等女眷过来行礼。 直到献过三遍茶之后,礼乐声停止,贾妃从座位上起来,退到侧殿更衣,宫里来的人退了出去。 被引到宁国府和贾赦那边去接待,同时也给贾妃留出了和家眷闲话家常的时间。 外人都走了之后,贾妃刚要给祖母行家礼,被贾母跪下阻止了。 怎么说都是皇上的妃子,说起来那就是这里所有人的主子,谁又敢受她的跪拜。 话都没说一句,贾妃眼里已经盈满了眼泪。贾母和王夫人她们也忍不住,全都呜咽出声起来。 邢夫人李纨王熙凤还有三个姐妹,内室里面全是贾氏家族的人,看到眼前这个情形,一时间都心里发酸,落下泪来。 过了半晌,贾妃才止住了哭泣,抽噎着道:“既然送我进了宫,好不容易今天回家见一面,咱们该说说笑笑才是,怎么反倒是哭起来了?” “都别哭了,坐下说说话。不然等我过一会回宫了,再出宫来可就不容易了,还不知道这辈子能不能再出来一次呢。” 不说还好,她这么一说,贾母心里又开始泛起酸来,眼泪慢慢从眼里滑落下来。 邢夫人赶紧劝解着,将贾母扶到贾妃下手坐下,唤过其他人一一见礼。 然后又让府中有头脸的掌家执事人在厅外行了礼,接着就是掌家执事媳妇带着一众丫头仆妇的也行了礼。 直到这个时候,贾妃才问道:“薛姨妈和表妹呢?” 王夫人赶紧道:”她们是外眷,没有召唤不敢入内。“ 贾妃一听,道:“没得那么多讲究,快将她们请过来说说话。都多少年没见了,怪想的。” 过了没一会,薛姨妈和宝钗就过来了。 贾妃一看宝钗的模样,肌肤盈润,唇红齿白,脸如银盆,眼如水杏。 真正的艳冠群芳,别具风流。 顿时就喜欢上了这个表妹。 就在这个时候,贾政又过来行礼。 父女二人隔着垂帘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话,然后贾政才说到今日进园游览,里面很多亭台轩馆都是宝玉做的题记,如果娘娘有兴趣,可不可以请娘娘赐名? 贾妃一听父亲提到宝玉的名字,赶紧问道:“为什么不见宝玉过来进见?” 贾母赶紧解释道:“没有谕旨,男子不敢擅自进入。” 说完期待地看着贾妃,她是希望宝玉和元春见面的,如果宝玉能在元春面前提一提黛玉和湘云,那就更好了。 看今天元春省亲,宫中跟来的这个阵仗,可见元春在皇上心目中多少是有些地位的。 不管太上皇北静王和皇上之间的争斗会到什么白热化的程度,总之在太上皇北静王都不在身边的时候,贾母想的更多的是如何好好保全自己的亲人。 如果实在需要向对方低头,那也是策略性的释放善意,以不引起别人的仇视。 这是她活了这么多年,所获得的实用主义生存智慧。 正想着的时候,宝玉进来了。 先向元春行了国礼,元春赶紧命人扶起来,将宝玉拉到自己跟前,伸手抚摸他的头发和脸颊,只说了一句:“比原先长高了那么多……” 这句话没说完,眼泪就像雨点子一样往下直落? 第三百三十三章 元春省亲二 原先在娘家的时候,元春比宝玉大那么多,再加上王夫人中年得子伤了身子,受不得劳累,元春便把照顾宝玉的事情揽了过来,一直到她进宫为止。 所以姐弟俩的感情比旁人更要亲厚许多。 元春见了宝玉,想想进宫前还是小小的一个孩童,转眼间竟也成了风流少年,心里百感交集,一时哽咽说不出话来。 宝玉赶紧伸手替姐姐擦掉眼泪,哄着道:“娘娘不必伤心,如今家里一切都好,全赖皇上和娘娘洪福庇佑,娘娘该高兴才是。” 元春赶紧道:“高兴,我高兴。” 心里却有些叹息,终究有礼法在,再亲近的人说话也都这么生分了。 刚要用手帕擦眼睛,就听见宝玉小声道:“长姐,刚才那话是说给太监听的。我可想长姐了,也想哭,但是祖母说我是男子,要忍住了。” 元春错愕地抬头,就见宝玉冲着她促狭地眨了眨眼睛。 登时心领神会,伸手握住宝玉的手,便觉得宝玉手里拿着一卷纸塞给了她,姐俩什么也没说。 尤其是元春,她以为宝玉给她的这一卷纸上,可能写了一些不能让外人看的东西,赶紧悄悄地用袖子掩住,收进了袖袋里。 直到回宫之后,晚间入寝,她才将袖袋里的东西拿出来,这一看顿时哭得不能自抑。 因为宝玉给她的竟然是厚厚一沓银票。 她这个傻弟弟怕她在宫里缺银子,把自己的积蓄偷偷给了她。 这是后话,不提。 如今姐弟俩手牵手,轻轻说着官话。 尤氏和凤姐儿过来,启禀道:“筵宴已经准备好了,请娘娘游幸。“ 贾妃连忙起身,在宝玉的引领下,向省亲园走去。 一路上,灯光制成的数目灯火璀璨,照得脚下的路清清楚楚。 进了园子之后,从“有凤来仪”,“红香绿玉”,“杏帘在望”等处经过,登上楼阁,涉过山水,百般游览徘徊。每处都铺陈不一,各个点缀新奇。 直看地贾妃不停地赞叹,美轮美奂,眼花缭乱。 一边游览一边走,到了正殿,贾妃让大家都不必拘礼,落座,大开筵宴。 贾母和王夫人等人陪在下手,李纨尤氏和凤姐儿则亲自站在旁边帮忙上菜布盏。 一时间鸦雀无声,就连碗筷的碰撞声都听不到。 宴毕,贾妃为省亲别院题了几个名字。 正楼就叫大观园。 余下的有潇湘馆,怡红院,蘅芜苑…… 然后题诗一首: 衔山抱水建来精,多少工夫筑始成。天上人间诸景备,芳园应赐大观名。 写完便对众姐妹道:“我素来在写诗上才能不够,你们是知道的。今晚纯粹为了应景才勉强作出这么一首,“ “等往后有时间了我再写一下《大观园记》和《省亲颂》,好把今天的事情记录下来。诸位妹妹们也各做诗一首,写一写今天的景况,“ “还有宝玉,没想到也懂题咏。而且潇湘馆和蘅芜苑,以及怡红院和浣葛山庄这四个地方最让我喜欢,所以这四个地方的题咏就由宝玉亲自来作,一会交给我看。“ 众人一听,赶紧下去准备。 宝玉心中暗想,要是林妹妹在这里就好了,她的诗词最佳,还能帮我一把。 想归想,也还是硬着头皮去做诗了。 众人写毕,交由贾妃阅览。 贾妃高兴地对众弟妹的才华赞不绝口,遂将浣葛山庄改名为稻香村。 因为探春的字写得最好,便命探春将方才的十几首诗誊录出来,令太监拿出去给贾政等人传阅。 一时间众人都称颂不已。 贾政心里高兴,当下做了一首《归省颂》,也被收录起来。 恰好此时贾蔷带着家中的十二个女戏子在楼下候着了,于是太监便将戏目拿上,请贾妃点戏。 刹那间,唱腔悠扬,曲声婉转,舞姿精妙,好一派世间繁华情状。 太监进来,跪下启奏:“娘娘,准备的赐物都已经齐全,请您过目。” 说着呈上礼单给贾妃,贾妃从头看了一遍,觉得十分满意,便让下去分发了。 曲子依旧在唱着,众人受到赏赐,个个心内欢喜,赶紧在近处远处都跪下谢了恩。 正热闹的时候,执事太监进来了,启奏道:“丑时三刻已到,娘娘该启驾回宫了。” 贾妃一听,顿时怔忡在了那里。 没想到团聚的时间这么短,短到她还没回味过来,就又到了离开的时候。 心内顿时又百感交集起来。 见贾母和王夫人又开始哭,贾妃也是忍不住掉了眼泪,却又想使劲忍回去,拉过贾母和王夫人的手,不舍得放开。 执事太监又一次催促。 贾妃只得勉强堆笑,对贾母她们叮咛道:“你们在家都好好保养,不用挂念我。现如今皇恩浩荡,每个月都可以进宫一次省视,又不是再也见不到面了,” “不管是我想你们或者你们想我,都可以往宫里递折子见上一面,就别伤心了。不过,倘若明年皇上开恩准许再次省亲,可千万不要再这么奢华靡费了。” “现在是特殊时期,都想缩起头来躲着,咱们这样的人家更不能让人家抓了小辫子去,可记着了。” 贾母和王夫人早就哭得哽咽难耐,话都说不了半分。 贾妃就是再不舍得,也还有皇家规矩在,不敢违背,只得忍着难过,被扶着上了轿辇,往宫里而去。 第二天,贾妃早早起来,将自己好好妆扮一番,便去面见皇上,跪谢皇上圣恩,并把自己归省到娘家的事情都一一讲给皇上听。 皇上越听心里越高兴,龙颜大悦。 便对胡公公道:“去内务府库房挑一些彩缎金银,拣好的拿,赐给贾政以及老太君他们,就说朕听娘娘说他们忠君爱国,朕很欣慰。” “是。”胡公公应声退下。 皇上拉过贾妃坐下,“喝口茶,这是兰首辅送来的,快来尝尝怎么样。” 元春笑着对皇上道:“肯定错不了,臣妾又有口福了。” “呵呵,”皇上笑道:“你的福气可不止这些。” 听得皇上的话好像意有所指,元春不明所以,也不敢乱答话,便低着头静静地喝茶。 皇上放下手中的茶盏,问道:“这次回去,可见过林如海家的那个女娃子?” “啊?”元春一愣,猛然明白皇上说的是黛玉。 赶紧站起来回话道:“并未见到她,臣妾还问过祖母。祖母说,姑丈去年刚逝,林妹妹年节下不能走亲戚,所以并没有过去。“ “哦。”皇上点了点头。 倒是忘了这回事了,确实有忌讳。 元春见皇上不再过问,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根本就没有问起过黛玉,连想都没有想过。 本以为北静王的原因,皇上会对黛玉也有不好的看法。 没想到皇上会专门问起她,君心可真是让人琢磨不透。? 第三百三十四章 大观园 第二天,元春就修书一封,接着给宝玉送糖蒸酥酪的名义,派人将信送回去给王夫人。 信里将皇上的态度告诉了王夫人。 王夫人一看,当时就耷拉下了脸,嘴里暗暗地骂了一句:“晦气的东西。” 薛姨妈正在王夫人房里说话,见她脸色不对,便问道:“这是怎么了?娘娘送信回来,本应该是高兴的事,干什么生起气来。” 王夫人恨恨地道:“你有所不知,娘娘说皇上特意问起这趟归省有没有看见林丫头,还说看皇上的态度,对林丫头颇多关心,” “让我哪怕是做做样子呢,也多和林丫头走动走动。我呸,见了那个小贱蹄子,我就想起她娘当初轻视我的样子,府里的周姨娘就是她娘送给老爷的,“ “幸亏周姨娘生不出孩子,如若不然,她能甩那个蠢出生天的赵姨娘好几条街。可见我那个小姑子当初有多坏,生怕老爷和我夫妻和睦,太坏了。” 这样说着,王夫人的语气又起伏起来,听得出心中怨怼颇深,恨不得生啖了林黛玉的生母贾敏似的。 薛姨妈笑着拍拍她的手,道:“姐姐还是听娘娘的话,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尤其这个林姑娘,姐姐还是不要得罪她的好,” “你没看她哪怕和北静王订过亲又取消婚约,皇家都没怪罪,可见她还是有旁人所没有的作用。谁又知道她哪天就发达了呢,“ “做事留一线,万一有一天有事求到她面前,也不至于把路走绝了。咱们都这个年纪了,好歹给子女多积点善缘,姐姐说是不是这个理。” 听了薛姨妈的劝解,王夫人的火气慢慢消散一些,但是提起黛玉,还是满脑子的不乐意。 道:“我倒不怕别的,唯一担心的是她现在取消了婚约,万一和宝玉又……\" 不是她杞人忧天,自从得知黛玉成了自由身,宝玉的心思又开始活泛了起来。 动不动就问起林妹妹如何如何,再不就是问贾母什么时候将林妹妹接过府来。 还说什么妹妹自己一个人在家里,没人照顾很可怜,万一有事的话都没人替她应承,白白的被人欺负。 说的好像他已经看见有人欺负林黛玉似的。 为了宝玉的这个态度,王夫人是既生气又担心。 生气的是自己的儿子对林黛玉念念不忘,担心的万一这次真的将林黛玉定给宝玉,她该如何反驳? 薛姨妈听了,一时也没有说话。 毕竟她私心里是希望自己女儿宝钗嫁给宝玉的。 宝玉家世自然不用多说,就是人也都知根知底,而且一大家子亲戚就没有不熟识的,嫁进这样的人家,离自己又近,再没有比这个更合适的了。 过了一会,薛姨妈斟酌着道:“说不定姐姐多虑了,我倒是曾经听家里人说过,外面都传这林丫头是个醋坛子,不许夫婿纳妾什么的,” “她要真有这个想法,想必当初和北静王定亲也是被逼的,所以心里一直别别扭扭,这才导致为了个侧妃就和北静王争吵,把好好的婚约给解除了。” 说到这里,她看了眼王夫人,道:“若她真有那个想法的话,恐怕老太君也不会轻易答应她和宝玉之间的事,姐姐不用担心太多,走一步看一步。“ 王夫人听了她的话,也觉得有几分道理,心里顿觉比刚才好受多了。 便对薛姨妈道:“那我听妹妹的,先不置气了。没得把自己给怄坏了,反倒便宜了那些贱人。“ 姐妹俩又说了一会话,这才各自散了。 翌日。 元春便命将游兴大观园那天所有的题咏,都命探春抄录妥当,然后送进宫来。 自己无事的时间便开始编录,将其中优劣分开按次誊抄。 又命人在大观园做了块石碑,找工匠在石碑上刻字,叙述此次皇恩浩荡,游幸大观园之盛事,以及众人争先题诗,以显此千古风流之雅事。 贾政接到口谕,赶紧命人到各处选拔能工巧匠,在大观园磨石镌字。 贾珍则率领贾蓉贾萍贾菖贾菱等贾府子弟做监工,务求将石刻做到精美。 然后,元春修书一封,道: 大观园中景致在自己游幸之后,恐怕府里会恭谨封锁,不许人进入骚扰。 若果真如此的话就太过于寥落了。 而家里现在有几个能诗会赋的的姐妹,与其白白地空着园子,倒不如命众姐妹都搬进大观园去居住。 这样的话园子里有了人气,花儿柳儿都也有了颜色,就连姐妹们也是佳人佳景,相得益彰。 说起姐妹,上次归省没有看见林妹妹,甚是想念。 这次搬进大观园居住,记得将林妹妹也请进来才好。 原先有姑丈在不便宜,现在姑丈没了,林妹妹难免孤单。 更何况林妹妹自小在咱们家长大,也没有什么隔阂,如今再搬回来,就和出了趟远门又回家是一样的。 相信老祖宗和姐妹们都是盼着这样的。 还有宝钗和湘云妹妹,越发的沉稳豁达,自己对她们十分的喜爱,千万不要见外,定是也要搬进去的。 另外,宝玉从小在姐妹们当中长大,和姐妹们感情十分深厚,和别的兄弟不一样。 如果姐妹们都进了园子,反倒把他阻隔在前院,恐怕他心情会沉郁,连带着老太君和王夫人也跟着愁绪忧虑。 与其如此,不如也让他搬进园子里,和姐妹们一同作伴去。 林林总总说了这么多,不外乎就是让大家不要空着园子,大家都搬进去住。 而且还特别强调了林黛玉薛宝钗和宝玉三人。 信是太监夏守忠送过来的。 太监走后,贾政和王夫人赶紧去禀明贾母,贾母一听心里十分高兴。 赶紧命人去通知黛玉和湘云。 紧跟着又派人进去,将各个院子收拾打扫一番。 桌椅板凳,床柜帐帘,俱都安设起来。 别人听到这个消息倒先不说,唯有宝玉听到后,高兴地几乎都要蹦起来。 这下可好了,有娘娘的谕在,林妹妹不能拒绝,终于可以搬回来了。? 第三百三十五章 潇湘馆 林如海刚去世的时候,贾母想到林家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黛玉就心疼,张罗着想让黛玉搬到贾府来住。 不过后来林府渐渐多了林言煦,林如皓,林言平和两个林姑娘…… 还以为黛玉有了这些亲人作伴,就不会再搬来了。 却没想到贾妃娘娘突然来了这么一道谕旨,特意点名请林黛玉到省亲别院去住。 黛玉要是拒绝,说不定会被人说不孝顺,还会伤了贾府众长辈的心。 毕竟如今林府的那些亲人都隔了一层,真正和她最亲近的应该是贾府老太君和贾政才对。 而老太君已经有了春秋,黛玉就是天天陪伴又能陪伴几年? 很快,贾母便命人将贾妃的意思传给了黛玉,安嬷嬷私底下对黛玉道:“老太君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天天惦记着姑娘这边,却又不能经常过来看望,“ “姑娘要是心疼老太君,就过去住几年陪陪她老人家,尤其现在姑老爷也不在了,府里的这些亲人怎么说也是隔了血脉的。再亲又怎能亲得过嫡亲的外祖母和舅舅,姑娘想想是不是这么个理?“ 黛玉默然。 在关于回贾府这件事情上,原先有父亲在,无论如何她都是要在自己家里住的。 如今父亲没了,而太上皇在离开之前也提醒过她,保全自己最好的方法就是尽快搬到贾府去。 对外人来说,林府这里有林言煦在就行,不需要一个姑娘家守着。 她搬到外祖母身边去就显得顺理成章。 何况还有贾妃娘娘的神助攻。 就这样,黛玉在第二天就派人去回了贾母,等到大观园里整理好了之后便来通知她和湘云,她们俩将一起搬过去住。 而且湘云说了,不想另外再挑院子,她和黛玉两人住一个院子就成。 贾府这边一收到消息,最激动的莫过于宝玉,当即便兴冲冲地又到大观园去浏览了一圈,出来后便对贾母道:“我看好了,顺便帮林妹妹也挑了院子,就住潇湘馆,离我的也近,” “林妹妹好幽静,潇湘馆里有几竿竹子,一年四季都是绿色,看上去就有生气,更何况竹丛里还隐着一道曲栏,特显清幽,相信林妹妹肯定会喜欢。” 正说着话,丫鬟进来道:”老爷叫宝玉过去趟。“ 宝玉一听,登时就觉得一个焦雷在头顶炸开,吓得脸色都变了。 他这个爹本来就天天一副板着脸吓唬人的样子,见了他更是没有一次给过好模样,因了他不爱读书,都不知道挨过多少揍了。 今天来叫他,又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想想就害怕。 宝玉拽着贾母的胳膊,拖拖拉拉的不想到父亲那里去。 贾母没好笑,安慰他道:“你只管去,有我在,他不敢难为你,况且你还作了那么多好文章。想必今天找你,也只是因为娘娘叫你进园子里住,他要叮嘱你几句,叫你不要在里头淘气而已,” “不管他说什么,你好生答应下来就行,不要和他拧着,让他说几句也就过去了。“ 一边安慰,一边唤过两个老嬷嬷来,吩咐道:“你们俩带着宝玉过去,看着点别叫他老子吓着他。” “是。”老嬷嬷答应道。 没办法,宝玉只得一步三挪丢蹭着,慢慢吞吞地向那里那里走去。 贾政正在王夫人房中商量孩子们的事情,宝玉一进院子,就见金钏儿,彩云彩霞她们都在廊檐下站着。 丫头们一见宝玉吓得像只猫儿似的就想逗他。 平日里宝玉和气,经常给她们淘澈胭脂膏子,今天见到他,金钏笑着悄声道:“我这嘴上是刚擦的香浸胭脂,你要不要吃一点?” 宝玉吓得魂都快没了,这话要是被父亲听到,少不了他又得挨一顿打。 彩云一把推开金钏,笑着道:“他都吓成那样了,你还奚落他干嘛?宝玉快进去,趁着这阵老爷心情好赶紧的。” 赵姨娘赶紧打起帘子,宝玉躬身进了屋子。 进去之后才知道里面不光有贾政和王夫人,地下还坐着一溜呢。 迎春,探春,惜春,贾环四个人都在,一见他进来,探春,惜春,贾环赶紧站了起来。 贾政抬头看过去,就见宝玉身材飘逸,俊秀非凡。 再看看贾环,人物猥琐,举止荒诞。 实在没有可比性。 脑中突然闪过已经去世的贾珠,想到自己胡须已经花白,膝下儿女唯有这一个最得老太君的心,顿时把平日里嫌恶宝玉的心思减了一大半。 半晌,才用从未有过的温和语气对宝玉道:“娘娘说你在外头嬉戏玩耍,人都变疏懒了。让你跟进园子里禁管起来。“ ”你进去以后,和姐妹们一起读书写字,要好好用功习学,要是叫我知道你只知玩闹不安分,小心我剥了你的皮。” 宝玉赶紧躬身应道:“是是,儿子不敢,父亲请放心。” 王夫人见贾政训完话,便把宝玉拉过来,往里挪了个地方让他坐下。 探春惜春和贾环这才也跟着坐下。 王夫人问道:“前几天的药丸吃完了没有?” 宝玉道:“还有一丸。” 王夫人道:“今天吃完这一丸,明儿个再来取十丸回去,天天临睡的时候叫袭人服侍你吃了再睡。” 宝玉道:“母亲放心,自从您吩咐之后袭人天天晚上都用水研开了打发我吃。” 贾政听得奇怪,问道:“袭人是谁?” 王夫人道:“宝玉的丫头。” 贾政道:“丫头叫什么不成?怎么弄了这么个刁钻的名字?” 王夫人一看他皱眉,赶紧替宝玉掩饰道:“这名字是老太太起的。” 贾政一听,把眼睛一瞪,道:“当我是三岁孩子吗?老太太怎么会起这样的名字?” 宝玉一看瞒不过去,赶紧站起来回道:“是儿子,儿子读过一句诗,云‘花气袭人知骤暖’,这个丫头姓花,儿子便随口起了这么个名字。” 王夫人刚要跟着也说句什么,就见贾政的脸色已经厌恶起来,“一天到晚不务正业,专门就在这些浓词艳赋上下功夫,滚,别在我眼前碍我的眼。” 王夫人赶紧使眼色道:“赶紧去,老太太恐怕还等着你吃饭呢,别让老太太等久了。” 宝玉赶紧答应,低着头慢慢往后退,等到出来,门帘子一落下,宝玉立刻又欢天喜地起来,笑着对金钏伸伸舌头,一溜烟地跑了。 第三百三十六章 齐聚大观园 过了几天后,贾政找人选好了日子,便对贾母道:“二月二十二那天日子好,哥儿姐儿们就在那天搬进去。趁着这几天空闲,赶紧派人进去分派收拾,到时候直接就住下了。” 贾母一听,派人去挨个通知,尤其是黛玉和湘云这里,更是早早就接到了消息。 黛玉一听宝玉替自己选了潇湘馆,想到原着里的林黛玉住的可不就是潇湘馆,自己躲来躲去,没想到最终又回到了这里。一时怔忡住了,半晌都没有说话。 兰姐儿和慧姐儿听说黛玉要搬到贾府去住,心里十分不舍得,恨不得跟了过去,但是也知道这不合适。 她们听爹爹和娘亲说过,长姐的表姐是宫里的娘娘,娘娘亲自发话让长姐搬过去慰藉贾府老太君舐犊之心,长姐不好拒绝。 长姐已经和爹爹说过,府里的事情要爹爹帮忙多照应着些。 平哥儿现在做生意许多事都已经能独当一面,煦哥儿这里读书也大有长进,有爹爹看着他们两个,长姐她就是去贾府也能放心许多。 更何况贾府离林府并不远,长姐不准备把药房搬到大观园去,她自己会定期回来做一批药,或者教会她们姐俩做,不能耽误药堂里用。 所以长姐郑重交代,这里的一切都要她们俩看好了,要天天过来检查,不能松懈。 这是药,出了任何纰漏都是会要人命的。 她们俩武功高,长姐说有她们守着,她才最安心。 就冲长姐的这份信任,她们也不会让她失望的。 二月二十二这天,搬家的日子到了。 不管黛玉愿不愿意,所有的一切都按原着里的走向,一点都没有改变。 宝玉,宝钗蘅芜苑,迎春缀锦楼,探春秋爽斋,惜春蓼风轩,李纨稻香村。 院落的名字和原着里一样,就连住的人都和原着里一样。 黛玉无话可说,心中唯有感叹。 贾府对于搬进大观园的小主子们还是很宽宥的,每个人都安排了足够多的丫头仆妇伺候,生怕怠慢了金贵的哥儿姐儿,堕了娘娘的一番心意。 进了园子,最激动的还是宝玉和湘云。 两个人当天就疯了,蹦着跳着没有一刻是安静下来的。 饭也顾不得吃,呼啦啦东跑西颠,在大观园里撒了欢。 看那情形,要是不赶紧出来制止一下,他们俩就要上天了。 湘云本来就是个乐天快活的性子,一下子见了这么多的兄弟姐妹,心情简直不要太激动。 而宝玉比她还要激动,想到终于可以和黛玉朝夕相处,他都激动得快要晕过去了。 整个这一天,他是别想安静下来了。 所有人都看出了他的异于寻常,说他又犯魔怔了。 别管他,让他疯够了就好。 果不其然,到了晚上,差不多酉时的时候,宝玉和湘云这两个二货终于知道累了,消停了。 两个人瘫倒在水榭附近的亭子间,是丫头婆子们背回来的。 黛玉见了累成狗的湘云,哭笑不得。 “你说你图啥?留着点力气,明天再撒欢不行吗?非得今天把力气都用尽,自己累成这副惨兮兮的样子,明儿个还能爬起来吗?” “能,”湘云说话都没力气了,却还是意犹未尽,道:“肯定能,明儿个我和宝玉约好了,还去水榭那边,从水榭接着往下探索,大观园这么大,我俩还没玩遍呢。“ 黛玉无言地望向屋顶,这就是二货的境界。 翌日天还不亮,宝玉就到潇湘馆来吵嚷着让她们起来,湘云糊弄着洗把脸,就要往外冲。 若不黛玉把她抓回来,一块去贾母那里吃早饭,还不知道又疯去哪里了呢。 搬进大观园之前就说好了,出于礼节和生活所需,大家都统一到贾母那里吃饭,顺带晨昏定省请安了。 湘云和宝玉这俩疯子,如果不看着点,说不定到了吃饭的时候都找不到人了。 贾母又要担心,又要着人去找,不是白白耽误大家的时间吗。 搬进来的头三天,就这样鸡飞狗跳的过去了。 三天之后,两个人终于消停了。 湘云说,她和宝玉把大观园各个角落都摸透了,老鼠钻不进去的地方他们俩都能钻进去看一看。 她现在已经是一个观园通,如果黛玉想要到哪里去,尽管对她说,她负责带路。 黛玉笑着答应下来,问道:“听说史家派人来找你,你为何躲着不见?” 本来还高兴地趴在罗汉床上打滚的湘云一听,顿时蔫了。 恹恹地道:“我不想见她们,翠缕偷偷打听过了,婶娘想给我说亲,说的是她娘家的一个亲戚。” 黛玉闻言一愣。 原着里面,金陵十二钗当中确实是湘云第一个议亲。 但夫君可不是史侯夫人的亲戚。 如今突然蹦出来这么一出,算是被她的穿越给改变了什么了吗? 只听湘云接着道:“我不想嫁到二婶的娘家去,她娘家那一帮人就没有一个出息的,都是一群蠹虫,成天只想着怎样从我家沾点光回去,“ “我可不希望以后在这样的人家过一辈子,保不齐他们想娶我,也是听二婶说我能赚钱拿银子回家的原因。” 看湘云的表情,她对这个事情相当的拒绝。 所以一听到史家派人来接她,就让翠缕对来人说自己病了,暂时不能回家。 为了可信,她还让宝玉在那些人面前假装说她这病传染人,有点像前段时间的那什么肺炎。 吓得来人屁滚尿流地走了。 走之前还说不着急,让大姑娘先在这里好好养病。 等过段时间病好了,再派人过来接她。 湘云就当是没听见,来人一走又和宝玉疯玩去了。 她已经想好了,只要史家的人过来要接她,她就装病。 如果来人不信要进来探视的话,她就让黛玉给她吃点药,只要弄不死自己,吃什么药都成。 没病吃药肯定会难受,谁看谁都会相信她生病了。 而且,她还可以自己出去给自己造点谣去。 就说自己得了一种传染人的病,吓死丫的。 看他们再敢心术不正,惦记她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家当。 第三百三十七章 生分 茜纱窗外,细雨霏霏。 今年的春雨来的比往日还要早,黛玉刚睁开眼,就听见了外面唰唰的雨滴声。 拢了拢身上的被子,被窝里好暖和,她可不想从里面出来。 正盯着头顶上的帐子发呆,就听见紫鹃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宝二爷早。” 黛玉轻轻地叹了口气。 宝玉又早早的过来了。 这几天天天如此,经常没等她们起身,他就已经到了潇湘馆来等着。 等黛玉和湘云收拾停当,几人好一齐到贾母那里请安吃饭。 偶尔一次两次便罢了,每天这样,黛玉就觉得有些不太方便了。 毕竟男女有别,大家一日大过一日的,这样不管不顾的就进来,有时候连衣服都还没换好,让人心里很别扭。 宝玉却仿佛没有发觉黛玉心里的不自在,而是兴致勃勃地对紫鹃道:“你家姑娘起了没?看我今儿个给她带什么好东西了。” 就听见紫鹃笑着道:“哟,这么好看的扇子,宝二爷是从哪里得来的?可便宜我们姑娘了。” 宝玉道:“昨天出门逛街看见新开了一家店铺,专门卖一些从南边过来的新巧玩意,看见这扇子尤其养眼,便买回来送妹妹。“ 紫鹃道:“那替我家姑娘谢谢二爷了。二爷请坐下喝口茶,稍等一下。姑娘差不多也该醒了,我这就伺候姑娘起身。“ 果然,刚说完这句话,就听见黛玉声音懒懒地道:“紫鹃。” 紫鹃赶紧掀开帘子走了进去,就见黛玉已经自己换好了衣服,正低头把鞋子往脚上套。 遂赶紧快走几步过去,蹲下替黛玉将鞋子穿好,对着外面呶了呶嘴,道:“宝二爷过来了,等着姑娘一起去老太太那里。” 黛玉点点头,“我知道了,刚才就听见说话了。” 说完,看了看紫鹃顺手放在桌上的团扇。 青碧的密纱晕染着淡紫色的丁香花蕊,一只浅黄色的蝴蝶跃然在花蕊上,看上去栩栩如生,就连丁香花的香味仿佛都飘散了出来。 委实淡雅,给人以精心的力量。 宝玉的审美一直都是在线的。 紫鹃将团扇递给黛玉,黛玉爱不释手地拿着,想了想,对紫鹃道:“把你昨日里刚做的那个靛蓝荷包拿出来,一会还礼给宝玉。“ “好。” 紫鹃答应着,心里却有一些奇怪的感觉。 搬回这么多天了,宝玉每天都要过来好几趟,亲密的样子和原先没有什么两样。 倒是黛玉这里看得出生分了。 要是搁以前,宝玉送的礼物再贵重,姑娘也没有当场就要还回去的道理。 可是如今不成了,如今哪怕是送一把小瓜子,姑娘都恨不得赶紧捧一捧花生给宝玉带回去。 有好几次这么做,搞得宝玉的表情都很尴尬。 紫鹃想劝劝黛玉,但是又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才好,毕竟真论起来,黛玉这么做也不算是有错。 只不过希望姑娘这么做的时候,不要伤了宝玉的心才好。 正这样想着,就听见湘云咋咋呼呼的声音道:“二哥哥,你今儿个比我还早,等了多久了?” 宝玉答道:“没多久,也就一刻钟。” “好,”湘云一边说,一边已经掀开了帘子,嘴里喊着:“林姐姐,外面下雨了,你多穿几件衣服。” 抬头,就见紫鹃正给黛玉系扣子,不由得站住脚步,笑着道:“林姐姐,昨儿个我家里又派人来问我的病好了没有,让我给吓回去了。” 紫鹃好奇,忍不住问道:“你是怎么吓她们的?” “湘云得意地道:”我啊,抹了点林姐姐制出来的膏药在脸上脖子上手上,但凡是能露出来让她们看见的地方都抹了,“ “抹完之后我自己照镜子一看,我的天,就像一只结了癞子的疤皮狗,好恶心。然后我就这样出去见她们了,” “她们不是逼着翠缕让我出来见人的吗,还说什么要是再见不到我就是装病躲人的。行,不是说我躲人吗?那我不躲了成吗?” “我出来见,不见可不行的。等我出来,不但让她们见到了,我还使劲往她们身上凑,要不是她们躲得快,我真给她抱个贴饼子来,吓死她们,” “这下好了,她们见到我病成什么样了再也不敢叽叽歪歪了。我说我这一身的疙瘩是莫名其妙起来的,好像还传染人,可遭罪了,” “吓得她们啊,脸色都变了。其中有一个偷偷捂嘴巴被我看见了,我上手就去抓她的手帕,还真把她给吓哭了。“ “我告诉她们赶紧把身上的银子拿出来给我买药治病,不然我就动手上身了。她们哪里敢不给,一个个的把荷包翻出来,里面的银子全都倒给了我,” “走的时候,她们几个恨不得多长几条腿出来,抢着挤着出去的,哈哈哈哈。” 想起那一幕湘云就想笑,今天再说给黛玉听,还是忍不住笑出了眼泪。 “这群蠢笨的老货,成天就想着怎样教二婶她们算计我,这次终于被我摆了一道,太可乐了,也真解气。“ 湘云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对紫鹃道:“我把从她们身上搜刮来的银子给翠缕了,翠缕说要请你们吃饭,回头记得给我留个肘子就成。“ 黛玉没好气地拍了她一下,这个没心没肺的东西,都这样了还惦记吃。 说说笑笑,等到一切都收拾好,差不多又过了一刻钟,外面传来宝玉的声音:“还有多久?我可要进来了。” 昨天黛玉说过他,不许他连个招呼都不打就往寝室里闯,他记住了,今天一直等在外面。 听得她们在里面说话说得那么热闹,白显得他在外面好无聊。 里面的人听见宝玉喊话,赶紧走了出来。 宝玉一眼看见了黛玉,便再也挪不开视线。 外面的雨一直都没有变小的趋势,丫头们撑着雨伞,搀扶着主子们出了门。 往右一拐,沿着长廊走过去,那边有个侧门,穿过侧门就是湘云住的屋子。 这里的屋子都有长廊连通,一直到贾母院子的这一路几乎都能遮得住雨水。偶尔有些遮不住的地方也带了伞,没等淋到身上多少,就又上了另一处长廊。 雨声伴随着脚步声,也没人说话,急匆匆地便到了贾母那里。 第三百三十八章 厨房 贾母赶紧命人去他们擦身上的雨水,又拉过黛玉的手试了试。 还好,没有冰凉。 往年这个季节下大雨,黛玉都是不敢出门的,因为出门就会受凉发烧,屡次都这样,贾母怕了雨天了。 几人一同请安的工夫,迎春探春惜春和宝钗也过来了。 桌子上早就摆满了热腾腾的饭菜,早上本应该吃得简单一些,谁料大冷天的下雨,贾母生怕过于简单反倒让他们吃不多,便吩咐厨房比平常丰富了些。 尤其是黛玉的碗里,都被贾母填满了菜。 吃过饭后,雨声依旧很大,贾母便留他们在屋子里喝茶说话。 宝钗从吃饭的时候就一直盯着湘云看,好容易忍到吃完饭,终于开口了,道:“听说云妹妹昨天病了,脸上全是黄疙瘩,怎么今儿个就好得看不出来了?” 可把她奇怪坏了。 刚才见到湘云的脸那么光滑,宝钗还以为是自己的丫头胡诌呢。 可是一想又不可能,她的丫头莺儿办事最妥帖,从来不会把没确认的事情说到她的面前来。 莺儿说湘云的脸长满了黄疙瘩,就肯定是长满了黄疙瘩。 湘云见她满脸疑惑的样子,不禁露出得意的笑容,道:“我厉害,哈哈,我那是……" 她刚要说我那是用了林姐姐的药,随便涂抹一下就能唬死她们。 没等说出来,就觉得脚下被踢了一下,低头一看,林姐姐的脚正似有似无地轻挨着自己,刚才那一脚肯定是她踢的。 湘云赶紧闭了嘴。 这是不让她多说话了。 自己这张嘴,差点忘了,这种弄点药就能装病的事情怎么可以对谁都讲?万一传出去,传到史家,不也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 蠢。 真蠢。 幸好林姐姐及时提醒。 湘云往黛玉的身边靠了靠,伸手拢住她的胳膊,紧密地很。 宝钗见她把话说到一半就不说了,正好奇呢,就看见她和黛玉亲亲密密的靠在一起,举止好比亲姐妹,心里突然一涩。 湘云倒是还记得自己没说完话,留着尾巴反而更让人心里疑惑,便对宝钗道:“我那是突然起的痘子,来的快去的也快,吃了点林姐姐开的药,再好好睡一觉,第二天就一点事都没有了。” 这个解释也算是合情合理,尤其大家都已经知道了黛玉医术超群,吃了她的药便病愈是很正常的。 几个人又说起了其他的事情。 正说的热闹呢,门帘子一掀,凤姐儿进来了。 众人一看见她都不由得笑了。 这样阴雨绵绵的天气,看见这样明亮艳丽的一个人,任是谁都会心里一亮堂,一下子高兴起来的。 凤姐儿对着老太君行了礼,一边任由平儿给她擦身上的雨水,一边笑着道:“我一猜就知道你们都在老祖宗这里闹腾,果真让我猜对了。” 嫌平儿擦得慢,一把扯过布巾往自己脸上胡乱一擦,扔给平儿,接着道:“今儿这雨这么大,索性没什么要紧的事,我也过来凑个热闹,“ “免得老祖宗有什么好东西,趁着我不在这里都分给你们了,我连一根毛都看不到,那可亏大发了。” 她这么一插科打诨,把贾母也逗得哈哈大笑,恨不得将她唤到跟前捶一顿才是,“你个泼猴,成天拿我寻开心,看哪天非让你婆婆给你立规矩不可。“ 凤姐儿已经三两步窜到贾母面前,挽着贾母的胳膊,扭着麻花儿地道:“老祖宗心疼心疼孙媳妇,我也就是到了您面前才敢说说笑笑逗您乐一乐,离了您面前,谁都能给我一个榔头,我哪敢这么笑出来。“ 嘴上说的可怜,表情却十足的夸张,直把个贾母逗得将她摁进怀里狠狠地拍打了两下才罢。 说笑了一会,见大家都活跃起来了,凤姐儿才道:“今天过来,其实是有个事情想商量一下老祖宗。” 贾母笑着道:“什么事?说。” 凤姐儿道:“前几天我就想着这个事,忙着忙着给忘了,今天一下雨才又想起来了。就是诸位妹妹们吃饭的事情,总这么跑来跑去的总不是个办法,” “眼看着天气忽冷忽热刮风下雨的,为了吃顿饭,让妹妹们跑这么远的路过来,万一把谁冻着了热着了,再病上一场可就不妙了。老祖宗说是不是这么个理?” 她这么一问,众人的目光都看向贾母。贾母点头,道:“和我想到一起去了,今天你这几个妹妹她们一进来,我看那小脸一个个冻得乌青,就心疼的紧。还想着等天好了跟你们这管家理事的说一说,看怎样能让她们少遭罪,你就来了。” 说到这里,贾母伸手摸了摸凤姐儿的头,到:“难为你这当嫂子的能把她们放在心上疼,她们给好好谢谢你才是。” 凤姐儿把脸一捂,赶紧道:“老祖宗还是别说我好话,我更习惯您多骂我几声。” 哈哈哈。 话音刚落,又把众人逗的哈哈大笑。 笑声落下,接着刚才的话题,凤姐儿道:“我出个主意,老祖宗参详参详能不能行?大观园后面有五间空着的大房子,可不可以把那里改成厨房?“ “再请几个厨娘,专门给园子里住的人做饭,新鲜蔬菜肉蛋都是有份例的,就把大家的份例都挪进园里的厨房去就行,” “如果可以,往后大家就不用跑这么远出来吃饭,吃完再回去了。这来来回回的一次两次的行,次数多了难免有个疏漏,万一谁病着了,岂不是让老祖宗担心。“ 凤姐儿在这里说,贾母在那里不停地点头,”行,我看行,这个主意好。“ 看一眼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孙子孙女们,贾母心疼地道:“往后园子里有了厨房,就不用来回遭罪了。像今儿这样的大雨天也就淋不着了,更不消说往后刮风下雪冰天雪地冻着谁了。” 再看向凤姐儿,贾母的眼里更添加了喜爱,对鸳鸯道:“把我那套翠玉头面首饰拿过来,今儿个我高兴,赏给你二奶奶,” “这些小辈儿媳妇里头,只有她最得我的心。” 巧不巧的,门帘子此时一掀,李纨走了进来…… 第三百三十九章 李纨 李纨笑着给贾母行礼问安,又和众姐妹们都见了礼,这才坐到贾母身边的棉凳上,道:“这雨说来就来,半夜里下起来的,竟也能下到这个时候还不见停。” 大家也都附和,听着外面的雨声唰啦唰啦,谈论起天气的变化来。 仿佛刚才老太君说过的那句话根本不存在,大家都没有听到似的。 李纨眼里黯了一下,接着便隐藏起来了。 黛玉记得这个李纨,说不准是好还是不好。 原着里面,贾府被抄检之后,李纨带着贾兰独居,不问贾府众人的废与兴。着实冷漠至极。 但是黛玉也记得,原着里面黛玉临死的时候宝玉正和宝钗成亲,唯一来为黛玉送行的就是这位寡嫂。 因为年轻守寡有避讳,成亲这样的喜事不能出席,反倒无意间陪伴了黛玉临终前的那段路,她指挥着丫头为黛玉换上寿衣,给了黛玉最后的温情和体面。 从心底里说,黛玉是感激她的。 说她不好吗?她能推己及人,同情黛玉的遭遇。 说她好吗?她不去救助败落后的贾府亲人,实在让人心寒。 好在这个结局只有黛玉一个人知道,若是其他人也知道,恐怕李纨现在的日子就要开始不好过了。 黛玉从她刚才的眼神暗淡里隐隐猜到了一点她的想法。 保不齐,是她在贾府里的日子被忽略,所以和这里面的人也不亲近的缘故。 一个国子监祭酒家的姑娘,接受的是德行传家的教育。 比之贾府的富贵传家,比之林府的诗书传家,都还要高上许多倍。 这种人家出来的李纨,恪守规矩,从贾珠死后就心如枯槁。将门一关,只专心带贾兰过活,专心侍奉长辈,不掺和任何人任何事,恨不得带着儿子躲到壳子里去。 贾府抄家的真正原因和她没有一毛钱关系,桩桩件件,都不是她惹回来的祸端。 好好的日子被那些人折腾成这样,她还不知道该去生谁的气呢。 早就看不惯,可是又人微言轻改变不了什么。 现在好了,整个家都被抄了,大家也不用仗着富贵胡作非为了。 就好好过一过那种贫苦艰难的日子,不然怎么能长记性? 所以她的不救,也没错。 但是她和贾府众人之间的这种冷漠关系,倒也不是不能化解。 毕竟贾母的心里是一直都挂念他们母子的,还有其他姐妹们…… 想到这里,黛玉突然道:“外祖母刚才还没说完呢,您光说了凤姐儿最得您的心思,您怎么不说自己私底下偷偷给大嫂嫂存了许多宝贝?” 此言一出,众人都诧异地看着黛玉,一时间没有回过味来。 刚才就是怕李纨尴尬才停止的话题,黛玉怎么还特意再提?她不是那么没有分寸的人啊。 转念一想,保不齐是黛玉看到什么了才这样做的。 黛玉的话音刚落,反应最快的还是凤姐儿。 凤姐儿把嘴巴一噘,啧啧两声道:“要不怎么说姜还是老的辣。老祖宗明着赐我头面,就把我哄得豁上吐血也得给她办事,把她的孙子孙女伺候好,” “反过来呢,人家偷偷地给大嫂子存了好东西,不让任何人知道。大嫂子也不用出力不用干活,就专心吃吃喝喝逛逛园子就行,“ “同样是孙媳妇,同样是送东西,送给我的就生怕别人不知道,搞得我不干活都觉得对不起老祖宗的厚爱都没脸见人。送大嫂的就静悄悄的,这样一来,大嫂嫂多干一点都有人替她抱不平,都说她受委屈了,“ “唉,我算是看明白了,敢情我被人当驴子使,我还高兴地拿着人家给的胡萝卜屁颠屁颠的忙呢。还是大嫂子能沉得住气,偏了好东西了,还滴水不漏让谁都不知道。” 她说到驴子的时候老太君已经伸手捶她了,等她再说到胡萝卜,众人全都笑得坐不住,东倒西歪。 黛玉捂住肚子,哎哟哎哟地让探春给自己揉。湘云已经跳到炕上,帮老太君一起摁住凤姐儿,让老太君狠狠地捶一顿解气。 就连李纨也笑得用帕子捂住嘴,眼泪都笑出来了。 刚进门时候听见的那句话所带来的不快早就烟消云散,暗怪自己心窄,不该忘了大家的好。 贾母捶过凤姐儿,才感慨地对众人道:“你们都别觉得我偏心,我是心疼你们大嫂子寡妇失业的。“ “往后你们都夫妻和睦儿女成群过日子了,只剩下你们大嫂子安分守己,只专心守着儿子。娘俩可怜见的,多疼惜一些也是有的。 这样一说,李纨心里一酸,眼里便噙了泪。 赶紧拿帕子擦了擦,低头也不说话了。 鸳鸯递给贾母一杯热茶,对贾母道:“老祖宗先喝茶,刚才雨就停了,您要打二奶奶就抓紧点打,不然她又窜出去让你找不见,哪能白放了她?” 凤姐儿呸了一声,伸手拧了鸳鸯一把,一边跑了出去,嘴里也没有闲下来,道:“你这蹄子惯会作坏,老祖宗都是被你们挑唆出来的,看我回头收拾你。” 声音渐渐远去了。 众人被她这么一闹腾,去了阴雨天的霉气,去了伤怀,好像都重新活了过来。 又在贾母面前说笑了一番,直到贾母说自己累了,要休息一会。 才都散去了。 雨水刚停歇,脚下的路都还是湿的。一不小心就溅了一脚泥水。 黛玉踮起脚尖,在紫鹃的搀扶下专找没水的地方落脚,就听得空中响起熟悉的呱呱声。 抬头一看,三两只乌鸦正在顶上盘旋,当中一只正是天天过来找她报道的大黑。 黛玉心里一喜,嘴角就露出了笑意。 “姑娘,小心脚下。”眼看着差点又踩到水里去,紫鹃赶紧提醒道。 宝玉回头看了黛玉一眼,心里疑惑她为什么事情高兴成这样,只仰着脸看天,还笑成那样。 前面正和探春她们走在一起的湘云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头对大家道:“咱们去抓水鸭子,刚下过雨,这阵它们肯定在水里玩疯了。” 宝钗没好笑地道:“我看玩疯了的不是水鸭子,是你才对。” 众人大笑。 迎春也道:“天上的云彩还厚着呢,不一定什么时候这雨还得下,万一玩的时候下起雨来,淋着可就不好了。大家还是都赶紧回去,等天好了再玩也不迟。” “好。”大家应道。 第三百四十章 梦见他了 大黑是来给黛玉送信的。 今天的信来自西北,那个慈蔼的老人一直惦念她,生怕她在京里吃了亏,还说留下的侍女都是经过艰苦训练的高手,她们会在危险的时候保护她。 冰冷的雨天收到这封充满温暖的信,黛玉的心里就像喝了热茶一样舒服。 点上蜡烛将信烧掉。 黛玉拿出特制的纸和笔,低头写起回信来。 紫鹃被她打发在门外守着,她担心宝玉又不打招呼闯进,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秘密。 关乎身家性命,尤其是关乎那位老人的身家性命,再多的谨慎也不为过。 就在信即将写好的时候,就听见院子外面有人敲门的声音,接着,宝玉喊道:“林妹妹,林妹妹……" 紫鹃应了一声,赶紧去打开了门。 小声对宝玉道:“姑娘睡下了,昨夜下雨没睡好,刚才回来就累了,说是躺着眯一会,该吃饭的时候再喊她起来。” 宝玉道:“这个时候睡觉,晚上不就失了觉了吗?把妹妹叫起来,三丫头请我们过去,说是得了一本好书呢。” “这……"紫鹃有些为难,姑娘三令五申不许任何人进去打扰她,可是宝二爷又不好拒绝,这可怎么办? 黛玉突然就有些烦躁。 该怎样说,宝玉才能明白,大家早就不是以前了,怎么能依旧像原先那样互不避讳呢? 尤其自己还是穿越过来的,没有原主心里对宝玉的那种缱绻,这种生疏都那么明显了,他怎么就能做到视而不见的呢? 他是故意的? 故意不看她的冷淡,不接受她的拒绝,以为这样就可以当大家都没变化吗? 好幼稚。 今天她不打算像往常那样又招呼他进来了,就该好好地晾他一次,两次,免得他以为多喊几声就有用。 黛玉低下头,继续写完那封信。 门被自己从里面关紧了,紫鹃也进不来。 信写得很详细,问了问老人家的身体情况,告诫他按时吃药,将自己最近的动态都告诉了他,比如药堂里依旧赚钱,家里一切照旧,让他放心。 写好之后,黛玉将信放在火上烤了烤,字迹慢慢地消失了。 等到那边收到信的时候,得先将信放在火上烤一烤,然后再放在一盆水里浸润,再拿出来放着晾干,字迹才会出来。 步骤这么复杂,就是为了不管信落到谁的手里,他们都没有办法看到信的内容。 宝玉还在和紫鹃说话,声音已经渐渐小了下来。 他倒也不是个没有教养的人,只不过是对黛玉的执念太深,一时半会做不到放下而已。 尤其是黛玉搬回来,和北静王的婚约也取消了,他以为自己又有了机会,所以表现得有些迫切。 殊不知,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有点分寸才最妥帖,万一过了那个底线,反而会将对面的人越推越远。 即使写好信,黛玉也没对外面喊话让宝玉进来,而是真正的爬到上床睡下了。 一直到巳时三刻,紫鹃才轻轻地敲门,“姑娘该起了,起来清醒一会好去吃午饭了。” 黛玉愣怔地睁开眼,浅浅地回了句“知道了”,便瞪着头顶的帐子发了呆。 刚才梦见北静王了。 他穿着一身戎装,双手背在身后,微眯着眼睛,对着她笑得丰神俊逸。 她竟然在梦里犯了花痴,看北静王的笑脸看得心跳都漏了半拍。 那种说不清楚的悸动到现在都扰着她,使她的心砰砰跳得厉害,真想闭上眼,重新回到梦里,再见一见那个日思夜想的人。 “姑娘,云姑娘派人来说,宝玉在她那里,等会请姑娘到她那里一起走。”紫鹃的声音又在门外响起。 “知道了。”黛玉使劲闭着眼睛,却怎么都无法再睡,心浮气躁的很。 只得翻身坐起,慢吞吞地穿戴出去。 雨已经不下了,天色的黑色云彩也越来越薄,到最后渐渐地消散了。 眼看着到了午时,竟像是要出太阳的样子。 这天气就跟人的心情似的,忽晴忽阴,好不烦恼。 等到了下午练字的时候,黛玉就知道自己今天为什么这么容易躁火了。 原来是来葵水了。 每次都折腾得她坐卧不宁,疼得大汗淋漓。 后来还是北静王用一副古画,从宫里那位妇科最拿手的太医手里换了几颗丸药,每个月来葵水的时候吃一颗,竟然慢慢的调理好了。 只不过心里的烦躁之气是没办法去掉的。 拿出丸药用水化开,闻着熟悉的丸药香气,黛玉的眼里竟然也湿润起来。 使劲眨了眨将涌出来的水气压下,也不知道是被丸药的热气熏得,还是内分泌失调? 摇摇头,黛玉一口将碗里的药水喝下,一股暖流顺着喉咙到了胃部,没过多一会,就觉得小腹热烘烘的,人也舒服了许多。 紫鹃将碗收起来,扶着黛玉到床上躺下,又拉过被子来盖上,对黛玉道:“刚才云姑娘说她已经告诉老祖宗了,你晚上就不用过去了,老祖宗说会让人把你的饭菜送过来,让姑娘好好歇息就行。” 雪雁拿着暖炉过来,紫鹃试了试热度,掀开被子递到黛玉的小腹处,“姑娘用手捂着暖炉,这样好受些。” 黛玉懒懒地接过暖炉,话也不想说,眼睛渐渐地沉了,睡了过去。 宫中。 三皇子刚从御书房出来,往皇后寝宫而去。 自从回到宫中,父皇就允准他先住在母后曾经住过的宫殿里,就连侍候的人也都是母后曾经用过的老人。 好歹这里有他熟悉的味道,不然这后宫如此寒凉空阔,他怕晚上做噩梦。 三天前的夜里他都睡着了,突然被一颗石子打醒,他倏地翻身跳下床,手握长剑到处寻找。 还以为是来了刺客,却没发现任何人。只是在地上捡到一颗石子,就是这颗石子打醒的他。 第二天又是如此。 他的心里就警醒了。 今天是第三天,如果再有石子打到自己的时候,他决定安安静静地等那个打他的人出现,看看他究竟想干什么。 他不害怕。 如果真想害他,那个人就不仅仅是扔石子了。 恐怕,这个人有话想和他说。 第三百四十一章 说说您进宫的目的 果不其然,当晚子时刚过,那颗石子又来了。 “啪嗒”一下,扔在了三皇子弘方的被子上。 弘方没有动。 但是人却醒了,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睡。 他在等,看这个扔石子的人究竟想做什么。 过了一会,又一颗石子扔了下来。 弘方翻了个身,将后背留给了外面。 这样的姿势很没有攻击性和警惕性,如果那个扔石子的人想要杀他,只要一下就可以。 弘方闭着眼睛,心里很紧张。 他在赌,赌这个人不是来杀他的。 尽管眼睛紧闭,但是弘方的耳朵竖了起来,所有的精力都在倾听背后的动静上。 如果听到脚步落地的声音,他就迅速转过身去,和这个人正面对正面,看看究竟是什么妖魔鬼怪,在搞什么鬼? 什么动静也没有。 就在他屏息敛气的时候,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背。 他一惊。 倏地一回头,一个高大的黑影站在他的床前。 惊得他冷汗都下来了,腾一下子坐了起来,下意识地往后一跳,接着伸手往枕头下一摸。 一把长剑瞬间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的动作比别人慢了一拍。 弘方紧张地看着眼前的蒙面人 那个蒙面人用剑抵着他,伸手将他的枕头一掀,一柄匕首露了出来。 就听见蒙面人轻轻笑了一声,接着,抵在脖子上的剑拿开了。 弘方迅速将匕首拿在手里。 与此同时,蒙面人慢慢地揭开自己的面巾。 弘方一见愣住了,“李德昌。” 李德昌当即单膝一跪:“见过三皇子。” 弘方盯着他,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自从皇祖父失踪就再也见不到那些身边侍候的人,只知道常公公自尽了,可是武功高强的李德昌他们却一个人影都不见。 他们可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风影卫,怎么可能说消失就消失了呢? 还有夜侍卫长,一直负责皇祖父身家安危的侍卫头子,竟然也莫名其妙地不见人影了。 父皇派了那么多人出去寻找,都没得到一点消息。 听父皇说,皇祖父的失踪应该就是和他们有关。 可是这样的说法他根本就信不下去,这些人跟了皇祖父几十年,他们的身家性命都和皇祖父息息相关,他们比谁都要在意皇祖父的安危,绝对不可能做出伤害皇祖父的事情来。 父皇的这个说法根本站不住脚。 “免礼。”弘方对李德昌道。 李德昌站起来,对弘方拱了拱手,道:“请三皇子赎罪,属下不确定是不是您,这才试探了一下。” 弘方摆摆手,道:”没什么。你去了哪里?我皇祖父呢?怎么会突然失踪了?父皇说是你们带出去了,是真的吗?“ 他有一肚子的疑问,终于见到皇祖父身边最信任的人,他知道李德昌肯定知道这些答案。 果然,李德昌沉默了一会。 过了一会,李德昌对他道:“在属下回答三皇子的问题前,还请三皇子先告诉属下您进宫的目的是什么?” 三皇子一愣,也沉默了。 他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李德昌,他是进来伺机为母后报仇的。 父皇已经丧心病狂,做出软禁母后和五弟的事,还想等待时机成熟就要杀死他们。 如果不是皇叔帮忙救出母后他们,天知道现在已经什么样了。 这么毒辣的事情,父皇是绝对能做出来的。他都能给皇祖父下毒了,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 自己之所以进宫来,是和外祖父商量过的,外祖父叮嘱他要警惕父皇,让他隐忍下去,查清皇祖父失踪的蛛丝马迹。 皇祖父是死是活,总得有个结果。 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用一个失踪就糊弄过去了。 更何况他心里还存了另一个念头,除了调查皇祖父失踪一事,他还要想办法将父皇拉下皇位。 父皇在那个位子上再坐下去,他们这些人谁都别想活。 万一有一天父皇的人发现母后和五弟的踪迹,父皇肯定会对他们斩尽杀绝。 包括外祖父,舅舅,表哥表姐,还有自己,一个都别想活。 这样的父皇,早已经将他们之间本来就不多的父子亲情都消耗殆尽了。 至于父皇之后由谁做这个皇帝,要么是皇叔,要么是弘筠,就连外祖父都在找他,不是吗? 而他自己则打算带着五弟和母后,到北疆去找舅舅。 只有那个天高草阔的地方,黄沙漫天,北风猎猎,他觉得才是自己的天地,才能任他自由自在地飞,自由自在地活着。 看着眼前的李德昌,三皇子没有说话。 连父皇都信不过,他又怎么敢随便相信李德昌。 李德昌好像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似的,不在意地笑了笑,道:“我之所以过来,是想告诉您一个秘密。” 他一边说,一边自己找个凳子坐了下来,“太上皇没有失踪,他被皇上关到水底牢狱里了。” 说完这句话,他没看三皇子惊得嘴都合不上的样子。而是自顾自地拿起茶盏,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一口,又放下。 这才接着道:“在这之前他一直给太上皇下毒,最后那天他才说了实话。他嫌太上皇挡了他的路,他觉得自己是个傀儡,” “再加上他的母妃当年被太上皇治罪,他恨太上皇,便给太上皇下毒,然后趁太上皇毒入膏肓的时候,给掳到水底牢狱去关起来,” “他要让太上皇永不见天日。看,这就是你的父皇,我们的好皇帝,那个“至孝纯仁,体天格物”的百姓楷模,您说够不够讽刺?” 他看着三皇子的眼睛,道:“怎么?您不信是吗?您是不是在想,既然知道皇上给太上皇下毒,为什么还中计,对吗?” 摇了摇头,他的表情很遗憾:“我们也是最后才知道的,当时我被派去办事了,太上皇在皇上掳走他之前的那段时间里,用血写了几个字‘皇上给孤下毒’,” “也幸亏看见这些用血写的字,我们才赶紧撤出皇宫,没有被皇上抓到。又将消息告诉了首辅大人,然后才有了调查太上皇下落的机会……" 弘方眼睛一亮,抬眸看向李德昌,问道:“你说皇祖父被关在水下牢狱里,可见是找到皇祖父了,对吗?” 李德昌又摇头,道:“找是找到了,但是人救不出来。” 弘方的眸子顿时黯淡下来,就那样呆呆地看着李德昌,脑子里一团乱麻。 第三百四十二章 请三皇子保守秘密 李德昌惆怅地道:”关押太上皇的那座牢狱建在水底,只有一条暗道通过去,每隔一段距离就是一对士兵在把守,任是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您知道那牢狱是在哪片水底吗?如果没人说,你永远都猜不出来,那牢狱就在柳堤湖底下。” 三皇子腾地站了起来,“什么?” 柳堤湖? 竟然是在宫里! 天啊,父皇的胆子真够大。 大到直接将太上皇关在皇宫里面,他还以为是送到宫外哪处庄子上了。 而且是关在皇上最爱逛的柳堤湖底! 每次逛园的时候,父皇的心里会不会害怕? 将皇祖父关在自己的脚底下,父皇晚上能睡得着吗? 三皇子扶着桌子,缓缓地坐下来,这个消息带给他的震撼惊得他有些眩晕。 想过万千种可能,甚至已经有了皇祖父遭遇不测的心理准备,但也觉得那是其他人动的手。 他从来没想过,皇祖父被活生生的踩在父皇的脚底下,这样的情景想想都胆战心惊,父皇的心理得是多么的强大。 可怕! 战栗像雷击一样瞬间传遍他的全身,他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摁住桌子,都已经有些发白疼痛,却也不敢松开。 他怕一旦松开手,自己会顺着桌腿滑到地上去。 他已经全身都没有了支撑的力气。 李德昌一直都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他恢复常态。 过了好一会,三皇子才艰难地开口道:“你确定吗?” 李德昌笃定的点点头,道:“十分确定,我们的人一点点得到消息,最后还进去确认过。” 三皇子喃喃地道:”既然都进去了,为什么没有把皇祖父救出来? ” 这话问出口,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幼稚。 若是那么容易就被救出来,父皇又何必费尽心机将皇祖父关押在水底。 李德昌道:“进去看了,救出来难度很大。一步一岗不说,里面还布满了机关,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全军覆没。随便一个机关都会引起整座牢狱坍塌,水会迅速涌进去,一个人也跑不出来。” 这样的难度光是听一听都令人后怕,想想惨剧,顿时毛骨悚然。 “属下在过来之前去找过首辅,首辅说他已经安排您进宫寻找太上皇的踪迹。既如此属下便来您这里,告知您这一切,也免得您无头无绪地去找。万一引起皇上的注意,您可就危险了,” “皇上可不会念在您是他儿子的份上对您手下留情,五皇子的事情不就是个例子吗?还有皇后,还有太上皇……" 话题越来越沉重,尤其是当着一个儿子的面说他爹有可能会杀他,这话怎么说都不讨喜。 一时间,屋子里安静的很。 外面传来两声口哨,李德昌笑了,道:“三皇子的人还得好好历练呐,今晚幸亏遇见的是属下的人,不然他们可保护不了您。” 弘方一听,就知道自己布在外面的人被李德昌的手下抓住了。 本来还打算让他们帮自己抓扔石子的人呢,没想到反过来被人家抓了个正着。 想想也也不算丢人,毕竟他们面对的是风影卫,连他自己都不见得能打得过,更何况是手下。 李德昌道:“属下今晚跟您说的话,希望您能保密,除非是您最信得过人,否则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关于太上皇关押之地的秘密。” 话未说完,弘方已经连连点头,道:“这一点你放心,我比任何人都希望能找到皇祖父并把他救出来,我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外面又传来两声口哨,李德昌回了一声。 接着便安静了。 李德昌又对三皇子道:“除了请您保密,还希望您考虑一下怎样与我们合作,共同救出太上皇。今天就先这样,接下来属下还会来找您的。” 说完,李德昌吹了两声口哨,接着便从窗外跳进来两个黑衣蒙面人,手里还抓着两个同样的黑衣蒙面人。 不熟悉的人看见他们四个绝对会蒙圈。 李德昌摆了摆手,道:“都是自己人,放了。” 被抓的两个人一被松开,便一个翻滚蹭到了三皇子脚下。 见到三皇子安然无恙,两个人好像松了口气。 作为首辅府的暗卫,他们的武功一直属于上乘,否则也不可能把他们派来配合三皇子的行动。 没想到今晚都没过十招,就被人给拿下了。 惭愧啊。 该说的都已经说完,李德昌对三皇子拱了拱手,道:“属下告辞。” 一转身,人便倏地不见了。 外面风很大,能听见刮断树枝的声音。 刚下过雨的春天,夜还是能把人冻透的。 弘方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又是伤心,又是震惊,各种情绪将他包围起来,他的头都要炸开了。 咔嚓。 又传来一阵树枝断裂的声音,在这漆黑的夜里,是那么的惊心动魄。 风如此大,水波疯狂地拍打着水底,皇祖父是不是也被惊得睡不着觉? 他不敢想象。 第二天,晴空万里,天上连一丝云彩都没有,仿佛所有的云都被昨晚的大风刮跑了似的。 刚开出来的花蕊冷不防被这场雨打落下来,落得满地都是。 黛玉扛着花锄,来到了花园子里。 昨天的大雨加大风,落了一地的桃花瓣,看着就让人心疼。 不过她可不是来葬花的。 她又不是原着里的那个黛玉,满腹才情,多愁善感,随便扫点落花埋起来,都能作一首传世的诗词出来。 很惭愧啊,她没有人家那么情调。 她是来桃花林里看看没被风吹落的桃花还有多少。 经过了雨水的冲刷,花瓣都特别的干净,如果这个时候将它们采下来,作桃花糕,作桃花茶。或者存起来,到时候作桃花酿。 光只是桃花她就能想出许多的吃法,还不包括等会回去问问湘云她们的。 想想就有食欲。 黛玉踮起脚尖,伸着花锄去够树上的桃花。 远处传来说话的声音,“这件事还得请您多费点心,往后的好处断不会少了您的。” 黛玉心里一惊,是赵姨娘的声音。 赶紧蹲下身来,蹲在一丛旺盛的草木后面,心里扑通扑通跳的厉害。 第三百四十三章 赵姨娘耍宝 赵姨娘是探春和贾环的生母,平日里就十分粗鄙愚昧,还特别爱搬弄是非,有些着三不着两。 晴日潋滟的,她到这人烟稀少的地方来干什么? 还许了别人往后的好处,这是让别人帮什么忙? 黛玉心里忍不住好奇,偷偷探出头去,看向渐走渐近的那两个身影。 这才看明白,赵姨娘的身边竟然是一个道婆。 身后还远远的跟着两个小道姑子,几个人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踱着步子过来了。 眼看着就要躲无可躲,赵姨娘和那道婆站住了。 道婆道:“这事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得看是谁去做。要是交给我,早就有了结果了,还用得着等到如今?” 赵姨娘一听这话,神情立即支棱了起来,赶紧凑近过去,殷勤地道:“我就知道您是个能耐的,最肯济困扶危,求到您面前准备没错。此事要是果真做成了……” 话还没说完,远处小道姑那里喊道:“师父,那边来人了。” 老道婆一听,赶紧往后站了两步,和赵姨娘拉开距离,一手持拂尘,一手竖在胸前,假装刚遇见赵姨娘的样子,道:“姨娘在这里做什么?” 那边已经走过来迎春探春她们,本来还说说笑笑的一群人,见到赵姨娘也在这里,探春转身就想走,赵姨娘的脸色登时就不好看了。 “好个没良心的,当着太太的面给我没脸也就罢了,如今就连背着太太也懒得理我了。好歹是我生的你,竟然就这样对待自己的生母,敢情读的那些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道婆一听这话不好,赶紧带着徒儿离开了。 迎春和惜春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泼妇般的赵姨娘。 而探春那里早已经满面通红,眼里噙着泪,声音颤抖着道:“姨娘也不用指桑骂槐的编排我,这府里的规矩从来都是嫡母为尊,论什么生母庶母?“ “在不在太太跟前我都是一样的态度,姨娘要是还有什么不忿,自己去找太太讨个公道,再不行就去找老太太老爷。犯不上只对着我骂骂咧咧,想着让人家看我笑话。“ 一边说一边眼泪也流了下来,迎春看着可怜,赶紧示意丫头过来扶着探春就往外走。 惹不起,躲着不就行了。 殊不知那赵姨娘今天刚被王夫人骂过一顿,心里正憋了一肚子气。看见探春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反驳自己,然后还想走,哪里会答应? 当即跑前几步,拦在了她们面前。 “别想走,话还没说完就想走,门都没有。“ 那副泼皮的样子让人看了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她自己还不觉得,反而想趁着这桃林处偏院,主子太太们不会过来,正该是自己耍威风的时候。 于是,她见探春还想避过她赶紧离开,便突然往地上一坐,大哭大喊起来,“我的命好苦啊,搭上半条命生下了主子姑娘,人家竟然嫌弃我了啊。早知道老天爷长眼,让她投个好胎,也别让我生这个白眼狼啊……\" 黛玉的头都大了,对着眼前的桃花,喃喃地道:“去找紫鹃,让紫鹃赶紧将凤姐儿带过来。 然后又道:”想办法让赵姨娘闭嘴,太聒噪了。“ 她知道自己的身边有暗卫,暗卫会听她的话。 然后,黛玉趁着混乱,从另一边绕了过来。 众人只以为她也是刚进桃林,探春看见她,再见自己的生母如此粗鄙,真是又尴尬又无奈,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排解,眼泪便哗哗地下来了。 赵姨娘却越说越离谱,坐在地上恨不得打滚,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道:“别人嫌弃我倒罢了,没想到自己生的也嫌弃我,光想着攀高枝去了啊……\" 就在她的音调开始拔高的时候,也不知道从哪里飞来一块什么东西,准头非常足的砸了过来,正中她张口的大嘴巴。 咔。 差点没把她呛过去。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接着就是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然后,从她的嘴里吐出来一块带着泥巴的小石子,那副倒霉的样子真是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众人看在探春的面子上,想笑却又不敢笑,憋得难受,肩膀抖得像筛子一样。 赵姨娘接连呸了好几声,都没把嘴里的泥巴吐干净。 眼泪和鼻涕都在脸上,嘴角再混合着一圈泥土,整个人邋遢又恶俗,简直让人无法直视。 迎春对丫头使了个眼色,丫头赶紧上前去,拉着赵姨娘道:“姨娘快起来,地上刚下过雨,湿得很,这样坐着小心着了湿气。” 赵姨娘一见有人来拉她,反而来了执拗劲,不走了。 坐在地上和丫头扭起了麻花。 黛玉同情地看着探春。 探春难堪的都想找个地洞钻进去,有个这样耍宝的生母,在府里那些拜高踩低的奴才们面前,可让她如何去做人。 黛玉心里暗叹,怎么觉得探春比自己这没娘的还要可怜三分呢。 就在赵姨娘像滚刀肉似的胡搅蛮缠时,远处呼啦啦来了一大群人,当中那个发髻高耸,丹凤眼微扬的,正是凤姐儿。 一见凤姐儿过来,大家心里都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终于盼来一个能治得了赵姨娘的厉害人了。 是谁这么好心将凤姐儿喊来的?简直不要太感谢。 凤姐儿是人未到,声先闻。 “怎么了这是?是谁招惹姨娘了?快起来,坐在地上成什么体统?这不是让人看笑话了吗?还不快把姨娘扶起来,“ “一个二个的没长眼睛吗?没看见地上那么湿,就让姨娘坐在地上哭成那个样子,生怕别人不看笑话是不是?亏得你们也能看得下去,不嫌丢人呐?“ 黛玉绝对相信凤姐儿是在骂赵姨娘丢人。 就见赵姨娘飞快地摁着地面,都不用等人去扶,自己便翻身而起,没等凤姐走到跟前,已经拍拍身上的沙土,想将自己捯饬得干净一些。 凤姐走到跟前,看了眼哭得眼睛都红了的探春。 转头对着赵姨娘冷冷地一笑,赵姨娘的魂几乎都要吓没了。? 第三百四十四章 先看地 赵姨娘在谁的面前都敢撒泼,唯独不敢在凤姐儿的面前撒泼。 但凡是她露出一丁点的苗头,凤姐儿都能让她三个月吃不上饭。 那种既饿肚子又没人伺候的日子她可真的是过怕了。 曾经就因为她抱怨了几句年节的东西分的不公平,不知道怎么就被凤姐儿知道了。 结果凤姐儿笑眯眯地将她的丫头派去了其他地方,说是年下人手不够,让她自己将就一下。 她只分辨几句自己年节也忙不过来,殊不知凤姐儿眼睛一瞪,那眼神比杀人还要可怕,当场盯得她汗都下来了。 更过分的是,凤姐儿带着丫头一边走,一边对着地上呸了一口,好像是对丫头说话,实则是在骂她道:“什么东西,自己是个奴才胚子,也配使唤丫头?“ 果不其然,接连三个月凤姐儿都没让她的丫头回来,那个年过的差点没把她累死。 所有的事情都是她自己亲力亲为,就连每天早晚洗脸的热水都需要她自己到厨房去提回来。 大冷的天,北风呼呼地刮在脸上,比刀子割肉还要疼。 她去厨房拿自己的饭菜,厨房说二奶奶有吩咐,她那边不需要吃太多,于是每次都给她饭菜减量,没等到下一次饭点,就饿得她头晕眼花,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 现在再回想一下,她都能感觉到肚子饿得疼,有北风往自己的领子里灌,透心的冷。 不敢想,想起来全是泪。 她算是彻底被凤姐儿给收拾怕了。 今天这刚下过雨的天气,她以为主子们嫌冷都在老太太的屋子里凑趣,即使自己在这里闹腾三丫头一回也没事,不等动静传到主子房里去她也已经闹完了。 殊不知那只是她自己以为的,不好使。 这不,把这府里最厉害的人给引过来了。 这下看她怎么收场? 赵姨娘眼珠子滴溜溜乱转,讪讪的笑着对凤姐儿道:“二奶奶别误会,奴就是在和大家说笑话,奴是不小心滑到在地上的。” 凤姐儿眉尖一抬,笑着道:“哦?说笑就说笑,这怎么还把脸上的妆容都给哭花了?还有嘴巴上的泥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姨娘吃泥了吗?” “噗嗤。”也不知道是谁忍不住笑出声来。 赵姨娘满脸窘迫,赶紧伸手去擦自己的嘴巴,嘴里含含糊糊地道:“没有没有,什么泥巴,没有的事。嘿嘿。“ 她自顾自地笑,说话的底气都不足,所有的人都看不上她,就连跟着她的小丫头都觉得有些丢人,离得远远的。 凤姐儿皮笑肉不笑地对赵姨娘道:“姨娘,好容易转过春来了,老太太心情也好,没事就别给老太太找不痛快了,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 “是是,二奶奶说的对,说的对。”赵姨娘听见凤姐儿的声音,腿肚子都打颤,哪里敢说个不字? 凤姐儿现在就是让她杀人,她都不敢不去的。 看在探春的面子上,凤姐儿没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修理她,而是淡淡地道:“没什么事姨娘就回,等有空了我再过去看看环兄弟。” “是是,好,好。”一听凤姐儿还要过去找自己,赵姨娘就知道这事还没完,不禁吓得胆战心惊,连尿都要出来了。 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了。 众人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老半天都没有出声。 探春就在眼前,谁也没好意思去笑。 凤姐儿和黛玉对视了一眼,刚说了一句“三妹妹受委屈了”,探春就捂着脸,哭着跑开了。 大家面面相觑,无奈地摇头,叹了口气。 回去的赵姨娘越想越害怕,越想越恨凤姐儿恨得牙根生疼。 这种害怕和愤恨烧灼得她全身发抖,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脑中升起,便怎么都消不下去了。 皇宫,夜。 弘方穿戴整齐,静静地等在寝宫里。 他知道李德昌肯定还会来找他,那天的事情还没说完,他还想知道更多细节。 果不其然,子时刚过,就在弘方低头打瞌睡的时候,李德昌又来了。 依旧像往常那样悄无声息的,连点动静都没有。 李德昌进来后,自己坐在桌子旁,倒了一杯茶喝掉,这才对弘方道:“三皇子等我一天了,有什么想问的想说的就尽管说。” 弘方也不跟他废话,开门见山地道:“我想进去见皇祖父,你想办法安排一下。” 李德昌一愣,“您可要知道,里面相当危险,在想到解救太上皇的办法前,我们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弘方不答话,他知道危险。 从李德昌告诉他里面的机关和岗哨的时候,他就知道进去不容易。 而进去见过皇祖父,再安然无恙的出来,更不容易。 可他还是想进去。 从知道皇祖父下落的时候起,他就忍不住想进去了。 “危险不危险的,既然都打算进去救人了,也就无所谓了,”弘方道,“总得先进去看一下我才放心。“ 李德昌摇了摇头,道:“进去的次数越多,越有暴露的可能。对方现在并不知道我们已经找到关押太上皇的地方,我们还是要谨慎些,” “这样,三皇子想在救人之前看一眼太上皇也可以,但是得将里面的情形先了解透,免得进去之后显得生疏,被人给看出端倪来,” “一会我让他们送一张里面的构造图给您,您自己先研究一下,要把里面所有的弯道和地洞都记在脑子里,还要岗哨的位置,机关的位置,以及换岗的时间等等,” ”看的过程中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您尽管问,我留一个人给您使唤,明天这个时候我还要过来。给您一天的时间来记这些东西,您看时间够吗?“ 弘方点点头,道:“行,一天时间够用。” 李德昌吹了两声口哨,外面有人回应了两声。李德昌接着吹,两人你来我往。 没过一会,门吱啦一声,进来一个黑衣蒙面人,行了一个礼,从怀里掏出一个折叠整齐的油纸包。 慢慢地打开,里面包着几份图纸一样的东西,蒙面人取出其中的一份,递给李德昌,然后又行了一个礼,便出去了。? 第三百四十五章 宝玉和凤姐儿疯了 “这是水底牢狱的细图,”李德昌将手里的图纸递给三皇子,打开,指着上面画出来的线条,道:“从这里进入,首先是一条往下直通的密道,大概有五十米……\" 得给三皇子讲解得详细一些,这样三皇子背下来的时候就能省事许多。 中间三皇子有不明白的地方,李德昌便特意停下来,将这些地方着重再讲一遍。 一直到丑时过后,才全部讲解完毕。 然后,李德昌趁着宫中守卫换岗的空档,赶紧离开了。 回到住处,李德昌抚摸着随自己过来的乌鸦,想了想,拿出特制的纸和笔,写道:“一切依计行事,已将图交上,待看如何处之。“ 写好以后将信烤一下,字迹慢慢消失不见之后,才装入细筒,封好,绑在乌鸦的腿上。给乌鸦喂了几只虫子,摸了摸它的头,道:“送信去,辛苦了。” 乌鸦用嘴碰了碰他的手,然后伸开翅膀,忽的腾空而起,飞走了。 …… 贾府这边出大事了。 宝玉被贾环用蜡油烫了脸,就在黛玉和众姐妹都来怡红院探望的时候,宝玉突然捂着脑袋,嘴里喊着“头好疼”。 接着,便将身子一纵,嗖地跳起来三四尺高,大叫着:“我要死我要死。” “啪。” 直挺挺掉下来,倒在地上了。 众人哪里见过这种情形,当场吓得魂都掉了。 赶紧上前去看,只是还没等靠近过去,就见宝玉腾地一下子又蹦了起来,口里乱嚷乱叫,“啊,啊,啊……\" 也听不清喊的是些什么,整个人就像疯魔了一般,满嘴胡话起来。 众人着急忙慌地派人去告知了王夫人和贾母,等到贾母和王夫人过来的时候,宝玉已经不再喊叫,而是拿着一把刀,在屋子里寻死觅活,闹得天翻地覆。 贾母和王夫人一看,差点没晕倒过去,两个人俱都心痛的浑身颤抖,“儿啊”,“肉啊”的放声大哭起来。 这个动静瞬间惊动得府里所有的人,贾赦,贾政,邢夫人,贾珍,贾琏,贾蓉,薛姨妈,薛蟠,并家里有头脸的仆妇周瑞家的等人,都得到消息,到园里来探视了。 刹那间,园子里乱哄哄的,就像乱麻一般。 正当大家心里惊疑不定,没有个主见的时候,突然凤姐儿又手持一把明晃晃的钢刀冲进来了。 到了院子里之后,是见鸡杀鸡,见狗杀狗,见人就要杀人。 众人被吓得躲都没有地方躲,慌乱的抖成了筛子。 还是周瑞媳妇带着几个有力量胆子壮的婆子,好容易趁凤姐儿不防备才将她抱住。 然后又将她的手摁住,费了半天力气从她的手里夺下刀来。 贾琏赶忙带人将凤姐儿捆起来抬了回去,平儿本来是过来探望宝玉的,没承想凤姐儿竟也突然变成了这副发疯的模样,顿时心里着急难受,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起来。 一时间,贾府里两个主子都突然疯魔,贾政等人顾得了这边,丢不下那边,愁的焦头烂额。 大家七嘴八舌,有说是府里有邪祟,需要请法师烧纸来送鬼祟的。有说请巫婆来烧香上供,跳神降旨的。 也请来好几位名医延医问药,各种办法都试过了,全部没有效果。 还没等到天黑,王子腾夫人,史侯夫人等都听到动静过来探望。 接着是其他亲眷家的夫人兄弟辈的亲眷等也来了。 眼见着宝玉和凤姐儿这副癫狂的模样,众人有送符水的,有推荐僧道的,结果却统统不见效。 渐渐的,宝玉和凤姐儿越发的迷糊起来,甚至开始米水不进,就那样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全身就像火烧一样烫人。 哪怕是黛玉帮他们打上保证营养的葡萄糖,也一样无济于事。 这事简直太邪门了,闻所未闻。 都说他们是被什么附了体。 到了晚间,看着眼睛一会紧闭,一会翻出眼白的两个人,那些丫头婆子怕的都不敢靠前。 贾母便让人将他们抬到了王夫人的屋子里,派了贾芸贾蓉等人带小厮轮班看守起来。 指望的是靠着男儿阳气盛,能将邪祟吓跑一些。 突然出现的这些变故,黛玉的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闪过,仔细想却又想不起来,绞尽脑汁,去想书里是否有这个情节。 当初看红楼梦的时候,她只关注一些人物背景和各位主角的结局,中间一些故事情节囫囵吞枣地看,说不定真的会有所忽略。 从宝玉和凤姐儿刚发病的时候她就偷偷给两人把过脉,从脉搏和听诊器上都检查不出什么来。 她想通过回忆书里的情节来寻找答案的时候,凤姐儿和宝玉已经在床上气若游丝,渐渐的没了生气儿了。 一看这种情形,贾政强忍着悲恸,开始命人将他们的后世衣履都治备下。 整个贾府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哀痛所笼罩,到了这个时候,不光是自家人,就连京里其他相熟的府邸也听到了动静,争相过来探望。 三天后的清晨,就在贾母和王夫人围着宝玉哭的肝肠寸断的时候,宝玉忽然睁开眼睛,好像清醒了一些。 定定地看了贾母和王夫人好一会,他才说道:“老太太,太太,从今往后我就要走了,不在你们家了,不用想我,快点收拾收拾打发我走。” 说罢,双眼一翻,人便厥了过去。 他的这番话一说出来,贾母的眼睛当时就直了,一口气堵在喉咙里出不来,就那样直勾勾地瞪着眼睛,憋住在了那里。 吓得众人又赶紧来救贾母,拍打的,掐人中的,哭喊的。 黛玉迅速伸手从贾母头上摘下簪子,拿着尖头往贾母的穴位上一扎,只听“噗”的一声,一口乌血从贾母的嘴里喷涌而出,一下子吐在前面的脚榻上,贾母喉咙里一响,终于呼吸了出来。 没等众人放下心来,那边王夫人又不行了。 眼见着就全身发软,顺着椅子瘫到了地上去。 一行人哭着喊着,救了这个救那个,就在不可开交的时候,赵姨娘在旁边劝说道:“老太太,太太别难过了,看这个样子,哥儿和二奶奶是不中用了,” “趁着身上还有点热气,还是赶紧把衣服给他们穿戴好。让他们早点回去,也免得拖着遭些罪,” “要是老这么舍不得,他们这口气不断,就是到了那一世也是一样不安生。唉……”? 第三百四十六章 紧急抢救 “啐”。 一口唾沫吐在了赵姨娘的脸上,刚缓过气来的贾母劈头就砸了过来,嘴里还骂道:“你这个黑了心的贱人,你怎么知道他们在那世受苦不得安生?怎么就见得不中用了?” “你个烂了舌头混账,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多嘴多舌了?你盼着他们死了有你什么好?你做梦去,我的宝玉要是真死了,我头一个算账的就是你,我要让你活的生不如死,“ “不信你给我等着瞧。要不是你这个贱人歹毒心肠专门挑唆,我的宝玉能被你们逼死?真要是人死了,看我能饶你们哪一个……\" 贾母一边说,一边哭得肝肠寸断,几乎又要背过气去。 贾政听了母亲的话,心里又难过又焦急,当场喝骂赵姨娘道:“滚下去,谁叫你上来的?滚,快滚。” 赵姨娘低头就往外走,就在她转身的一瞬间,她眼里的阴霾被黛玉捕捉到,黛玉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立刻知道自己想不起来的是什么了。 原着里有记载,赵姨娘曾经请马道婆帮忙,做了两个纸人,写上宝玉和凤姐儿的生辰八字,和剪出来的五个纸鬼放在一起埋起来。 然后由马道婆回去做法,保管灵验。 当时宝玉刚被贾环用蜡油烫伤,王夫人和凤姐儿都把赵姨娘骂了一顿。 赵姨娘怀恨在心,再加上想让自己的儿子贾环独占财产,便请马道婆帮忙,暗中害死宝玉和凤姐儿。 黛玉是不信这个的。 但是黛玉知道就在宝玉发癫的前一天,马道婆到过府里。 也就是赵姨娘在桃林撒泼那天,黛玉还看见过赵姨娘和一个道婆偷偷在合谋什么。 保不齐那天她们偷偷说的就是谋害宝玉和凤姐儿的事。 当时马道婆跟府里的主子们都见过面,临走之前还给宝玉和凤姐儿喝过她制的符水。 马道婆说那符水是用来防止老是有小人来迫害宝玉的。 而给凤姐儿喝符水的时候,马道婆又说是为了消除凤姐儿管家得罪人所带来的业障,就是这些业障压得凤姐儿生不了儿子。 没有儿子是凤姐儿最大的心结,自然是马道婆说怎样她就怎样。 当时喝下符水的时候凤姐儿还说了一句“好苦”,那马道婆说是因为她的心里苦。 如今再细细琢磨,黛玉从一名医者的角度来分析,问题应该出在那些符水上。 想到这里,黛玉再次挤进去,翻了翻宝玉和凤姐儿的眼皮子。 王夫人悲痛欲绝中看见黛玉去动宝玉,满腔的悲愤情绪正愁找不到发泄口,当即劈掌打向黛玉的手,边哭边恨恨地骂道:”滚,不准你碰我的宝玉,你给我滚。“ 贾政皱起眉头,将黛玉护在身后,刚要张嘴说什么,被黛玉拦住了。 黛玉伸手拉了拉贾政的衣袖,贾政低头疑惑地看着她,就见黛玉冲他眨眼示意他跟自己出去。 贾政跟着黛玉到了外面,找了一个不被人偷听的地方,黛玉道:“舅舅,我好像知道哥哥和凤姐儿为什么这样了。” 贾政一惊,又一喜,“因为什么?好孩子,你快点说。” 黛玉道:“第一,您现在带人悄悄去赵姨娘的院子,在院子后面的树底下埋着一个布包,里面是马道婆做的哥哥和凤姐儿两个人的生辰小人,小人身上扎满了针,还有蓝色的纸鬼压在那上面。“ “这是赵姨娘求马道婆帮忙做的,赵姨娘想让哥哥和凤姐儿去死,就搞这些巫蛊之术。还给了马道婆银子,银子不够又写的欠条。” 说到这里,黛玉撒了个谎,道:“我也是刚才看见赵姨娘眼里有喜色,才忽然想起看见过赵姨娘和马道婆在一起,她们当时就是在合计这件事,” “我在树林里她们没看见我,而我也没往这上面去想,毕竟她们当时没有说名字。只说后院埋树下什么的,您现在带人去挖,肯定能挖到,” ”第二件事就是马道婆给哥哥和凤姐儿喝的符水有问题,我想为他们好好检查一下,舅舅能不能想办法把所有的人都叫出去?只留下外祖母和紫鹃湘云在里面就可以。” 贾政直瞪瞪地看着黛玉,震惊的像头顶炸了个响雷,眼珠子都差点掉出来。 太可怕了。 巫蛊之术! 还有那马道婆…… 天啊,简直无法想象。 贾政晃晃脑袋,好让自己清醒一些。 ”好,我这就带人去挖,不让其他人知道。你跟我来,我让屋子里的人都出去。“ 黛玉赶紧跟上,进到屋子里。 此时的宝玉和凤姐儿如果不贴上的话,几乎都听不见他们的心跳和呼吸。 已经事不宜迟。 贾政对众人道:“大家先出去,我让黛玉为他们二人针扎试试,管用还是不管用,已然都这样了,试一试。“ 说到最后的时候他自己的声音也哽咽了。 强行拖出连哭带骂的王夫人,贾政只留下贾母和湘云紫鹃,将门一关,对贾赦道:“烦请兄长替兄弟看住这个门,在我回来之前谁也不叫进去。” 贾赦看了眼哭得瘫倒在地上的王夫人,黑着脸点了点头,道:“放心。” 他在这里,王夫人也不敢上前来撕扯,自然就进不去屋子里找事。 尽管不知道贾政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贾赦还是很认真地答应了。 屋子里。 悲恸中犯了心口疼的贾母在湘云的帮助下吃了救心丸。 幸亏药箱一直在紫鹃的手里提着,黛玉本来就是预防着贾母太过悲伤犯了病,如今打开,里面除了治疗心脏的药物之外,竟然真的出现了验血的仪器和试剂。 贾母睁开眼,惊讶地注视着黛玉。 就见她拉过宝玉和凤姐儿的手,掀开袖子露出胳膊,用绳子将他们的胳膊绑紧,接着拿针扎进胳膊里,没过多一会,暗色的血就顺着一根管子出来了。 血液被黛玉收集到好几个试管里,黛玉一刻都不敢耽误,接着进行分离。 一系列操作下来,不光是贾母看呆了,就是湘云和紫鹃也都看呆了。 时间紧迫,黛玉紧张地进行着实验,尽管她没有跟贾母解释做这些的目的,但是贾母好像猜到了她是在救宝玉他们,心里突然一窒,贾母赶紧捂住嘴巴,眼里哗哗地往下流。 看起来,宝玉和凤姐儿有救了……? 第三百四十七章 中毒 化验结果出来了,果然是中毒。 什么样的毒没有显示出来,但是能使人致幻的成分相当高。 中医中药博大精深,古人的水平一点不比现代差。 就在此时,贾政派人送来半碗黑乎乎的东西。 原来经过调查,得知马道婆特意给宝玉和凤姐儿两人留了一支香,让两人晚间睡觉的时候点上。说这种香是能成功压制小人,还要两人点完香之后要把香灰用水冲开喝下。 宝玉那边喝香灰的时候因为刚用过治烫伤的药,有些喝不下剩了一些在碗里。 贾政便命人将那些香灰水送了过来。 黛玉一检查就明白了,问题就出在这里。 昨天喝的符水被吸收之后,体内存留了分量不低的毒素,晚上的香和第二天喝掉的香灰都是催化剂。结合起来的作用积累到足够的程度就爆发了。关键是喝完香灰之后还有马道婆留下的一枚香丸,也都给他们吃下去了。 这就导致了他们血液里致幻毒素的成分相当高,却无法精准检测出是那种毒素,因为都已经混乱在了一起。 这马道婆确实够黑心,生怕毒不死宝玉和凤姐儿,连下两道致幻毒,中间再加催化剂,就是一头黑熊都能被毒疯,何况两个单薄的人。 确定是中毒之后,黛玉对贾母她们说自己需要安静一会。便带着药箱转到了屏风后,双手合十,黛玉默默祈祷,希望药箱能给她带来专门解他们身上毒素的药,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时候,容不得拖延,她诊断不出究竟都有哪些毒,希望药箱能给力。 作为一名医者,把希望寄托在一个冷冰冰的药箱上,黛玉觉得很挫败。 但是药箱曾经带给她的惊喜又太多,使她不得不再一次衷心祈愿,一会打开药箱的时候,希望里面能出现精准的解药。 三,二,一。 打开。 打开药箱,里面塞了满满的解毒药,甚至连置换血液的器械都有。还有其他一些辅助类的药物,药箱里几乎都要放不下了。 黛玉无比庆幸自己是在屏风后打开的药箱,连她自己都震惊于这个分量的药品,更遑论是别人。 “紫鹃,”黛玉喊道:“过来帮忙拿药。” “是。”紫鹃急急忙忙地过来。 黛玉已经将眼前急需的药拿出来,递给紫鹃,其他的仍旧放在药箱里。 转身从屏风后出来,迎面看见贾母问询的目光,黛玉简单说了两句:“别着急,抓紧用药,先缓和一下症状。” 其实有了药箱的加持,她觉得这两人应该能救过来,但是现在还不敢对贾母把话说的太满,万一出现疏漏…… 顾不得多想,黛玉将针剂拿出来,配好药水,抓紧将点滴给输了进去。 接着又拿出静脉注射的解毒针,分别给二人推了进去。 中的毒太杂,就连出现的解毒药都种类繁多,需要她全部给药。 贾母不敢说话,生怕打扰到专心诊治的黛玉。 看向黛玉的眼神却越来越热切,越来越疑惑。 这真的是那个从小跟在她身边长大的黛玉吗?真是只是在回去的时候有了一段奇遇,跟什么医圣医仙学了点医术的黛玉? 情况紧急,已经容不得她想太多,转过眼来,她又看向宝玉和凤姐儿。 这两个都是她的心头肉,去了哪一个都会让她承受不住。 刚才儿子的神情那么郑重,肯定是发现了什么蹊跷。 还有送进来的那碗黑乎乎的水,玉儿检测过后的表情那么凝重。 她心里已经猜到了七八分,保不齐孩子们这次疯癫是有人做了手脚的缘故。 许久不曾管家,这些人竟敢做鬼做到她的眼前来了。 可真是好啊。 “嘤咛。”一声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突然从凤姐儿的嘴里传出。 要不是黛玉正在认真配药,大家怕打扰到她都不敢说话,屋子里恰好足够静,还真不一定能听到。 贾母激动得心脏几乎都要跳出来,瞬间坐直了身子,双眼期盼地看向黛玉。 快看看啊,是不是他们要醒来了? 黛玉也听见了,低头看了一眼,继续配药。 配好之后才弯下腰来,翻开凤姐儿的眼皮看了看,深度昏迷。 刚才应该是无意识反应。 黛玉对贾母摇了摇头,示意她还没醒来。 贾母失望地重新坐回椅子上,静静地看黛玉从宝玉和凤姐儿的胳膊里往外抽血。 与此同时,贾政带着人,悄悄的从赵姨娘的后院树底下挖出了那个布包。 包里果然有两个纸人,纸人上写着宝玉和凤姐儿的生辰八字。 还有蓝色的纸剪出来的小鬼,和写着生辰八字的小人缝在一起,小鬼在上面压着小人,埋在土里。 贾政拿着纸人的手抖得停不下来,做梦也没想到平日里看着窝窝囊囊的赵姨娘竟有这么大的胆子,敢伙同道婆谋害府里公子和当家人。 这得是多么恶毒的心肠,可怕啊。 没想到自己身边,竟然伺机趴着一头恶狼。 “来人,将赵姨娘提到这里来,不要惊动任何人。” 贾政狠狠地道。 “是。”手下出去了。 没过一会,赵姨娘被带了过来。 从得知老爷在自己院子里等着的时候,她就已经心里惊慌失措起来,只不过多少还抱有一丝侥幸心理。 直到看见老爷站在后院,而且手里拿着那包东西的时候,她脑子里轰的一声,顿时瘫软在地上。 贾政厌恶地看着她,“是自己老老实实说,还是动刑再说?” 赵姨娘“啊”地一声,扑到贾政脚下,“老爷,妾身,妾身……\" 贾政一抬脚,将她踢出去老远,“少废话,快说。来人,再不说就给我狠狠地打,先打断腿。” “是。”有两名健壮的仆从手里提着粗粗的棍子,听到吩咐便走了过来。 赵姨娘一看差点吓尿,“老爷老爷,妾身说,这就说。这是那马道婆给妾身做的,她说她见妾身过的苦,可怜妾身在府里受人欺负,便想为妾身抱不平,“ “所以……所以便为妾身做了个道法,让妾身埋到树下。说是这样就可以保证妾身过上好日子了,只是那里面包的是什么,妾身也不知道……\" 一边说一边偷偷地看一眼贾政。 贾政气笑了:“你是觉得我像你一样蠢,蠢到听不出这些是谎话吗?”? 第三百四十八章 醒了的病了的 赵姨娘脸色发白,惊慌地看着贾政,嘴里喃喃道:“老爷,妾身真的,真的不知道那两个纸人上写了些什么,马道婆不让妾身看,就把东西埋起来了,妾身……\" 贾政怒目圆睁,骂道:“嘴还硬是不是?来人,给我打死这个贱妇,看看是她的嘴硬,还是棍子硬。” 旁边的仆从早就等得不耐烦,听到老爷的吩咐,二话不说就噼里啪啦往赵姨娘身上打去。 赵姨娘哭天喊地地叫冤枉,被一名仆从一棍子敲在嘴上,打落几颗牙,没声了。 贾政恨恨地骂道:”既然不知道包里是什么,又怎么知道是两个纸人?你以为死不承认就能蒙混过去了?早有人听见你和那道婆在桃林里的话了,“ “你们两个沆瀣一气合谋害人,你许诺给她若干好处,她帮你害人,你还给她写了欠条。你今日不承认,把罪名全推到道婆身上,到时候道婆拿出欠条来,不也照旧是拿捏你的把柄?” “你这个蠢货,把自己搭上,还给家里带来灾祸和耻辱。你不赶紧实话实说,我好派人去悄悄把那道婆给办了。回头她清醒过来到处宣扬是你自己的行为,把她摘干净了。那个时候我们贾府被外人耻笑,看我不剥了你的皮,” “你今天说了实话,我能留你一命,为的是环儿和三丫头。但是你不说实话,等到传言由道婆传出来的时候,我就是想保你都保不了,到时候你自己非死不可不说,环儿和三丫头也得被你连累死。“ 想想不解气,恨恨地跺了赵姨娘一脚,骂道:“怎么收了你这么个蠢货。” 赵姨娘的脑袋早就被贾政给绕糊涂了。 只听清楚了两件事情。 一件是她给马道婆打欠条的事情都被人知道了,可见其他事情也已经暴露。 另一件是如果弄不好,就会连累自己的孩儿。三丫头这个白眼狼是不用管的,可是环儿,那可是她的命根子啊。有了哥儿才有她安身立命的本钱,要是连累了哥儿,那她争这些又有什么用? 想到这些,她心里也打定了主意。 重新跪起来,哭着对贾政道:“老爷,妾身跟您说……\" 于是把自己和马道婆怎么合计,怎么合作,又是怎么操作的事情一一讲给了贾政听。 当然了,讲解的过程中还是巧妙的将自己说成是被马道婆蛊惑,稀里糊涂才做出糊涂事的人。 说的好像她是小白兔似的,什么都不懂,人家说什么,她就做什么。 恨得贾政真想一巴掌贴死她。 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想着怎么骗人。 贱妇。 等到赵姨娘全部吐干净,贾政也已经把事情都理清楚了。 当场绑了赵姨娘,直接派自己最得力的手下看守,不许任何人靠近。 然后,又派人出去打听,马道婆常去的京城高门都有谁家?这几家后宅都发生过什么隐秘事,还有其他…… 以此类推,很快便得了一个名单和事件记录。 至于赵姨娘打给马道婆的那张欠条,也早就被贾政派去的人偷了回来,同时偷回来的还有其他一些后宅妇人打给她的欠条和密信。 看得贾政心惊胆战。 这个马道婆贪心谋利,手段恶毒,无所不用其极。 这种人已经没有了最基本的道义,万一被有心人利用,京都许多高门大户会毁在她的手里,她一个人就能引起不小的动荡。 此人绝不可留。 贾政谋定而动,写了许多匿名信扔到最不能得罪的几家主子手里,信里将他们府里发生的事情与马道婆之间的关系告知一二,当中还佐以凭证。 相信用不了多久,这个世上就再也听不到马道婆的名字了。 而宝玉和凤姐儿这边,在黛玉的精心医治下,二人渐渐的有了意识,喊他们名字的时候还能回应两声,这个变化令贾母和贾政喜出望外。 就连王夫人也不敢造次,生怕得罪黛玉影响她对宝玉的治疗,破天荒的没有出来添乱。反而还殷勤地派人问黛玉吃什么喝什么,只为了能保证黛玉十二个时辰都在宝玉二人身边医治。 接连打了三天的吊瓶,宝玉和凤姐儿慢慢苏醒了过来。 去鬼门关里走了一遭,身心俱疲,别说是说话的力气没有了,就连脑袋瓜子都好像是停滞了。 眼睛转了半天才记起来自己昏迷前出了状况,再一看贾母双眼通红,还有黛玉满脸疲倦的神色,宝玉和凤姐儿只流泪,嘴里都说不出话来。 贾母哽咽着道:“不着急不着急,好孩子。什么都不用说,好好养病,醒来就好。没事了,这就没事了。” 漫长的等待差点没把老太太的半条命搭进去,如今一见到他们醒来,贾母硬撑着说完这句话,人便往后一仰,两眼一闭歪倒了。 众人慌成一团,手忙脚乱地将贾母扶到榻上,黛玉忙上前去,听心跳试脉搏,拿出急救的药物给她用上,又是一场天翻地覆般的折腾,贾母这才缓了气回来。 到了夜间,宝玉和凤姐儿就开始能说点话了,两个人开口的第一句就是腹中饥饿。 王夫人听到二人想吃东西,知道人就算是救回来了,直念阿弥陀佛。就像得了珍宝一般,忙不迭的让人给他们熬米粥,赶紧送来喝。 等到喝上米粥之后,两人精神了许多,开始能多说一会话,还能和大家开阵子玩笑了。 这次就连贾政都打心底里感念黛玉的好,遑论是别人。 如果没有她,府里接二连三的这几出事故,还不定乱到什么境地呢。 可惜的是等大家都好转之后,黛玉又累倒了。 过来探望的人络绎不绝。 萧首辅家,修国公家,王子腾家,史侯家…… 都知道她是因为救治宝玉凤姐儿才病倒的,接着又照顾贾母,于是众人铆足了劲送来各种补品,就连宫里娘娘都送了东西出来。 一时间林府姑娘纯孝和睦的名声在京城高门圈子里传扬开来,皇上特意派了三皇子出来,代表皇室过府问候。 黛玉恍恍惚惚间,得知马道婆因为得罪京中权贵被人打死的消息,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马道婆算是自己穿越到红楼世界之后,凭借提前得知的一些内容,除掉的第一个祸根。? 第三百四十九章 三皇子扮成了章六 林府那边听说黛玉病倒,特意将林兰儿和林慧儿送到贾府,过来照顾黛玉起居。 两位林姑娘性格爽利,有一把子力气,人也勤快不矫情,很快便得到了贾府众人的喜爱。 贾母和贾政都放出话来,府里任何人都要把她们当主子对待,尤其是凤姐儿,更是亲密的不得了。 恨不得天天派人跑三趟来问候,生怕她们住不惯回了林府,把黛玉也勾回去。 这一次凤姐儿算是彻底倒向黛玉了,就觉得自己的这条命都是黛玉救的,如今黛玉说什么就是什么,绝对没有二话。 听说皇上让三皇子过来问候之后,凤姐儿当天就拖着尚未恢复的身子到了贾母跟前。 将一干人等赶出去,悄悄地对贾母道:“按理说咱们府里姑娘家生病,皇上就是派人来也该派个嬷嬷或者公主,“ “如今却派了个年纪相当的皇子,总归会让人多思多想,觉得皇上醉翁之意不在酒,老祖宗可要警醒着些。” “家里已经有一个嫁进皇室的了,咱们娘俩关起门来说实话,那可不是个好去处,” “林妹妹自扬州回来,好不容易身子骨硬朗了,活得也恣意了。要是再被人惦记进那里面去,这辈子您可就甭想再见到她了,那她活得还有什么意思呢?” 本来这些日子贾母就担忧,听到凤姐儿的一席话,更愁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赶紧将贾政叫到跟前来,细细地叮嘱一番,好歹等皇上问起黛玉来的时候,将她的身子骨说的再弱一些才是。 其实三皇子过来那天,贾府根本没有让黛玉出来见人。 只说是刚喝了药睡下,由贾琏代替接了宫里的赏赐。然后又陪着说了会子话,便将三皇上送走了。 但是见不见的有什么要紧,皇家的态度到了不就行了? 外面便说皇上看上林家嫡女了,想将她许给三皇子。 李德昌晚间进宫的时候特意问起三皇子,三皇子冤枉的直叫:“哪有的事,林姑娘曾经和皇叔有过婚约,我怎么可能会娶她?那样岂不是乱了辈分。传这话的人就是居心叵测,该死。” 李德昌阴恻恻地道:“属下打听过了,闲话是从忠顺王府传出来的,想必这也是皇上的意思。只不过现在正是国丧期间,所以无法过了明路。” 三皇子一听着了急,道:“那,那可如何是好?我又没有这想法,难不成白白的被忠顺王那老匹夫混说吗?” 李德昌道:“这有什么难的,那忠顺王世子是出了名的断袖,你想找忠顺王家的晦气,从他那宝贝儿子身上着手就行。这都成了一个巧宗了,京里的纨绔们都知道。” 都活成一个笑话了,看他忠顺王还有心惦记着给别人添堵。 说完这些,李德昌得知三皇子还没将图纸上的内容记下来,便唉声叹息地回去了。 看上去对三皇子的迟钝很是不满意。 殊不知,他前脚刚走,后脚三皇上便又溜去了冷宫。 他不想等李德昌带他去密道,李德昌一直说即使他将图纸内容都记下来,也得过段时间再带他去,说是时机不成熟。 他等不及了。 在拿到图纸将图纸摸透后,他便趁着晚上趴在冷宫密道口,观察了几夜了。 刚才抓了那名和他相像的守卫,他今晚要易容成守卫的模样混进密道。 懂易容术的暗卫还是外祖父送给他的,手法很厉害,旁人根本看不出来什么,何况还是在灯光昏暗的密道里。 密道入口处有几个守卫,看见他还打招呼,他装作着急的样子,嘴里含糊了一声,没说太多话。 一边往里走,一边四处观摩地道里的构造,果真和李德昌说的那样,构造繁复驳杂,如果不是提前看过地形图,他根本就记不那么清楚,说不定早就迷了路,被人认出来了。 他的身后跟着两个守卫,见他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不禁好奇地问道:“章六,你不赶紧的还墨迹什么?小心一会头儿又骂你了。” 弘方赶紧装作害怕的样子”哦“了一声,跟上前面的人。 他们这群人是负责在里面来回巡逻的,和那些隔一段距离就固定站立的守卫不一样,所以三皇子有机会来回走动,直到来到水边。 当他看见通往水底的那条密道时,不禁震撼了。 这是什么人想出来的法子?竟然在水底建了一座密封廊桥,一步步地走下去,尽头就是水底牢狱。 将人关在这样的地方,插翅难逃,就让他一天天绝望而死。 太可怕了。 跟着队伍的步伐继续走下去,弘方的心脏跳得越来越厉害。 马上就要见到皇祖父了,他的心情很激动,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使劲闭闭眼睛,给自己定了定心神,不能乱,不能慌,不要让人看出破绽。 后面跟着的人眼睛闪烁了一下,相互对视了一眼。 从他进来的那一刻,或者说,从他进入宫里的那一刻,他的一举一动就在皇上的视线里了。 冷宫周围布满了暗卫,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有人监守。 他趁着黑夜连续匍匐过去刺探,真当那些暗卫是吃白饭的吗? 第一天夜里过去打探的时候就有人报给了皇上,皇上沉默了好一会,才道:“做好监视,随时来报。” 所以,他扮做章六混进队伍,他好奇地东张西望,包括他在水底宫殿入口处那副惊愕的表情,都一刻没敢耽误的报到了皇上面前。 皇上的回复很平淡,“配合他,打开殿门,让他们进去。“ “啊?”来人以为自己听错了。 那座水底宫殿从来都只有皇上带的那几个人可以进去,其他人连靠近都别想靠近,更不消说还进去走动了。 皇上刚才说什么? 打开门,让他们进去? 不错,皇上是这么说的。 就这样,三皇子什么都不知道,继续扮成章六,跟着巡逻的小分队来到殿门前。 殿门周围站着四个不苟言笑的守卫,见到他们过来伸手阻挡道:“保持距离!否则不客气了。” 队伍里领头的那一个赶紧道:“这里有通牒,请过目。” 说着,从袖袋里恭恭敬敬的拿出一个令牌,和一张纸,递了过去。 看门守卫接过来一看,确实是胡公公那边的东西,当即查验仔细,将殿门锁打开,缓缓让开了地方……? 第三百五十章 三皇子被监视了 守卫说了声“请”,一行人噤声走了进去。 等到适应了里面的昏暗,弘方忍不住\"啊“了一声,这里面不就是皇祖父的寝宫吗? 不用等看见皇祖父,光是这所宫殿,他就已经无比确定李德昌说的是真话,皇祖父确实别关在水底了。 再往里走,里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循着声音找过去,竟然发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正趴在角落里,手里捧着什么东西往嘴里送。 老人好像听见了他们的脚步声,转过头来看向他们,接着又转回去,继续吃着东西。 只是那一眼,弘方就确定了他的身份。 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他永远都不会认错。 正是他的皇祖父,大天朝的太上皇,那位威严高贵曾经最有权势的老人。 此时的老人就那样蹲在地上,双手捧着吃的东西好像掉渣,他把地上的渣子也捡起来扔到嘴里,嚼着吃了。 这一幕刺痛了弘方的心,眼泪瞬间涌上眼睛,他使劲眨眨眼,想把眼泪憋回去,却发现无济于事。 不能露出破绽,不能让人发现自己的不对劲,他低着头,一遍遍的告诫自己,不能慌。 抬头,再看一眼太上皇,三皇子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哗哗地流下来了。 他的皇祖父竟然瘦成了这副模样,干瘪的身子连衣服都撑不起来,蓬乱的头发在消瘦的头上面像荒草一样倒伏着,还有那双枯瘦如柴的手,只剩下皮包着骨头。 弘方的心里快要疼坏了,就那样呆呆的盯着老人,忘了随着队伍往前走。 ”章六,章六,你干嘛呢?还不快走?“ 一道声音传来,对着他呵斥道。 身后的同伴好奇的看了他一眼,道:“哟,怎么还哭了呢?发生什么事了?” 弘方没有回答,伸手擦了擦眼泪,道:“没什么,眼里进东西了。” 大家继续巡逻,弘方的精神再也没有集中,目光一直都在皇祖父的身上徘徊。 过了一会,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头儿道:“头儿,以后咱们可以到殿里面巡逻了吗?” 毕竟他抓那个章六的时候审问过,章六说他们巡逻队都只是在密道里来回走动,水底里面的殿门是不能进去的,能进去的只有很少几个人,全都是皇上的亲信。 头儿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道:“你今天说话的声音怎么有些奇怪?” 弘方心里一惊,连忙道:“是啊,早上起来喉咙就疼,想必是昨夜受了凉。” “哦,”头儿点点头,道:“以后我们就可以进来巡逻了,这是上面对我们的信任,大家在这里面看见的任何事情都不要对外去说,包括自己的家人都不能说,谁要是说出去,那可是满门抄斩的大罪,明白吗?” 这支巡逻队伍总共只有五个人,听了头儿的话,大家站直身子,大声道:“明白。” 头儿满意的看看大家,笑着道:“散开,抓紧把这里都检查一遍,不要偷懒啊。“ 众人散开,弘方偷眼看了看大家,见没人关注自己,便将目光投到了皇祖父身上。 太上皇已经吃完了手里的饼,因为太硬咬得腮帮子都疼,此时正在用手揉着自己的脸颊和太阳穴。 他没有坐在椅子上,也没有躺在床上,而是就那样随随便便地坐在墙角,背靠在墙上,两条腿伸开,也不管屋子里进来的这些人在干什么。 他连看都不看,反正又出不去,反正这些人也不敢和他说话,他闭着眼睛,好像入定了一般。 突然。 “老人家,老人家。”一个轻柔的声音喊道。 太上皇睁开眼睛,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他是在叫自己吗? 但凡是宫里的守卫,哪有不认识太上皇的,他竟然叫什么老人家,奇怪。 弘方一时激动,竟然忘了这一点。 等到意识过来的时候也已经喊出了口。 无所谓,他现在着急的是能和皇祖父多说几句话,而不是纠结称呼。 “老人家,您,您还好吗?” 弘方问。 太上皇眯起眸子,盯了他好长一会,突然笑道:“你说我在这里好不好?呵呵,年轻人,你和我说话,会被人收拾的,还是赶紧去干你自己的事情,快走。” 弘方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他回头看了眼其他人,他们都去的其他房间检查了,眼前只有自己在。 他赶紧蹲下来,双眼紧紧的盯着皇祖父,还未开口就已经泪流满面,:“皇祖父,我,我是弘……\" \"章六,你小子在干什么,还不快点过来,谁让你和他说话的,你想找死吗?“ 身后,传来头儿的喝骂声。 弘方赶紧把眼泪一擦,瓮声回了句:“好了,我就是好奇过来看看。” 说着便站起来,假装挠头发,又擦了擦眼泪,这才转身跟了过去。 好在里面的灯光一直很昏暗,谁也没注意到他的眼睛,看不出他曾经哭过。 只是坐在地上的太上皇的表情却变得十分丰富,像哭,又像是笑,让人心里无端地生出一丝怜悯。 “皇上,三皇子刚才和太上皇说话,叫皇祖父了。”胡公公道,心里却在暗自嘀咕,这个三皇子,竟然如此胆大包天,太让皇上失望了。 皇上一直坐在御书房里,今晚他本来打算进入地宫去和老头子聊一会的,没想到弘方竟然冒充别人混了进去。 这小子进宫到底是干什么来的?他是怎么知道自己把老头子关在水底的? 是姓萧的派他来的?姓萧的知道太上皇没失踪吗? 不对啊,要是姓萧的知道,早就沉不住气来质问自己了。 难道是因为没有确切的证据,想让弘方来替他寻找证据? 如果是这样的话,朝中要大乱了啊。 皇上揉了揉眉心,头有些疼。 最近睡的很不好,动不动就要惊醒,梦里总是那座水底昏暗的宫殿,和父皇那双锐利的眼睛。 父皇在梦里对他说:“我看不起你,你是个懦夫,是个阴暗小人,你上不得台面,即使到死的那一天,你都是整个皇家的耻辱。” 嘭。 皇上狠狠地将手里的茶盏摔在地上,对胡公公道:“继续监视,随时来报。” “是。” ……? 第三百五十一章 您就服个软能怎样 弘方觉得自己运气真不错,刚才和皇祖父说话差点被抓包,还以为今晚再也没有机会了,没想到他对头儿说自己肚子疼,头便让他和另一个叫山子的留在这里不要乱跑,然后去了隔壁屋子。 头儿说胡公公给大家的任务,就是今晚把这水底宫殿里的屋子都搜个遍。 他们要搜一只猫,胡公公说送下来一只猫和这里的人作伴,结果猫却不见了。 让大家好好找一找,免得这里有什么洞口是大家所不知道的,毕竟是在水底下,有任何漏洞都会致命。 等其他人刚一不见人影,弘方便从袖袋里摸出一张银票,对山子道:“通融一下,我到那里靠一会。今天吃坏了肚子,拉得全身没有力气,腿都软了。” 山子看了眼银票,一百两! 以为自己看错了,凑近再看,真的是一百两。 长这么大,哪里见过这么多钱来? 不就是让自己辛苦点搜找,章六在墙根偷懒吗? 行,答应你。 一百两,让他喊爹他都答应。 山子将银票收到怀里,好心地走到门口看了看头儿和其他人的位置,冲着弘方摆摆手,伸手往后一指,道:”你去那边歇着,离这里远些,他们过来一时也看不到你偷懒。“ 他指的正是太上皇靠着的那个角落。 弘方心中一喜,暗暗高兴了一把,赶紧拱拱手,对山子道了声谢,走了过去。 太上皇一直怔怔地看着他,从他喊出那声皇祖父开始,到他被人叫走,再到他嘀嘀咕咕了半天又回来,坐在自己附近,都没挪开眼睛。 这一次坐下,弘方没有像刚才那样冒失。刚才是因为乍见到皇祖父,一时激动才脱口而出的。 皇祖父一直都在看他,他知道,但是他不能轻举妄动,山子就是不远处到处翻东西,不能让山子听见。 直到山子拐了个弯,到了另一侧…… 弘方赶紧站起来,躲在幕后看了看远处的山子,一时半会应该回不来,自己要抓紧。 他赶紧回来,扑通跪在太上皇面前磕了个头,再抬头,眼里又一次盈满了泪水,“皇祖父,我是弘方,您看看我,我是弘方。” 太上皇的表情有些怔然,就那样定定地看着弘方,渐渐的,眼里积聚起了泪水。 “你,你是弘方?你真的是弘方?” “是,”弘方哭着小声道:“我是您的孙儿弘方,我,呜呜,我想您……您好不好?呜呜,关在这里面,有什么好的。皇祖父,你需要什么东西吗?下次再来的时间我给您带过来。我看您刚才啃的干饼……“ 说到这里他哽咽得说不下去了,皇祖父竟然被虐待,吃的连狗都不如,可是皇祖父还啃得那么香甜。 这过的都是些什么日子啊。 父皇,简直特么的不是人。 他强自忍下哭泣,时间不充裕,他不能都浪费在哭上面。 “皇祖父,我告诉您,我母后和五弟……\" 突然,太上皇伸手给了他一个耳光,冷冷地啐了他一口,骂道:”呸,王八羔子,和你爹一个德性,你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王八蛋,滚滚滚,不要来给你爹说好话,那就是个畜生,是狗屎,是人渣。滚。“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太上皇伸手推向他,嘴里一边骂着”滚蛋“,一边使劲掐了他一下子。 疼得他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 不对。 皇祖父是在提醒他,有人在暗中监视。 难怪他觉得今晚怎么这么顺利呢,原来这是别人给自己下的一个套。 保不齐,自己从进来的那一刻开始就被人监视起来了。 头儿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别人看似关心的问询,还有山子的好说话。 无一不透露着诡异。 三皇子灵机一动,接着太上皇的怒斥,哭了起来,道:“皇祖父,您这是何苦?只是向父皇说句软话的事,呜呜,孙儿不也是为了您的身体着想吗,呜呜呜。“ 山子听到动静跑过来,脸都吓白了,“章六,你,你你,你们……” 眼前的一幕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他是真是什么都不知道,纯粹的贪心拿钱。 怎么就是离开一会的工夫,就出了事了呢? 出的还是大事。 章六竟然跪在地上叫太上皇什么?皇祖父! 天啊。 难道章六是皇家的子孙? 不会,以自己对章六的了解,他父亲只是兵马司一个不大不小的官而已,根本就不是什么皇亲。 难道是章六他娘偷情皇家人? 呸呸呸,现在是计较那些事的时候吗?现在的问题是章六怎么可以如此大胆?竟然和太上皇说话。 他们这些挑选出来做密道守卫的全都是有家底背景的,父辈都是皇上的亲信,对皇上是绝对的死忠。 今晚进到里面,看见关着的老人的一刹那,大家都吓得心跳漏了好几拍。 谁都没有想到“失踪”了的太上皇竟然在这里。 大家之所以害怕,是因为这样惊天的大秘密被他们知道了,他们还有活路吗?今晚会不会一出去就被灭口? 正胆战心惊呢,章六这小子竟然哭天喊地的叫什么皇祖父。 章六啊章六,你想死的快点不要紧,能不能不要连累别人! 皇上寝殿。 胡公公跪在地上,颤声道:“三皇子先是哭,又问太上皇想吃什么想要什么,下次再去的时候要带进去。后来还跪在地上求太上皇原谅您,说,说让太上皇给您服个软,可是被太上皇吐了一脸口水。” 皇上那黯然了一天的眸子突然一亮,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让父皇给自己服个软? 他的眼底猛然一热,眼眶迅速涌上水雾。 让太上皇给自己道歉,向自己服软,是他一直以来的心结和愿望。 知道他心里想什么的人一个都没有,可是今天,他的儿子,他的三皇子弘方竟然替他说出来了。 这样的儿子,他竟然怀疑了一天,甚至还生了杀心,不该啊。 皇上的情绪过了好一会才平静下来,淡淡地对胡公公道:“保护三皇子,继续汇报。” “是。“胡公公爬起来就往外跑。 皇上的意思是,今晚看见太上皇的人呢,尤其是看见三皇子和太上皇说话的人,全部杀掉。 不能让他们传出任何风声。? 第三百五十二章 父子相互猜忌 京郊,别庄。 李德昌一夜没有睡,他知道三皇子没有和他说实话,也知道三皇子已经想办法自己混进了密道里面。 但是能让三皇子如此轻易就进入,只能说明一件事情,那就是皇上已经注意到三皇子的举动了。 接下来,只看三皇子如何选择。 如果三皇子告诉皇上实话,是他李德昌来告知的这一切,并且还准备和他合作将太上皇救出来,那么三皇子就被太上皇放弃了。 这次回京,是太上皇派李德昌过来的,太上皇在下一盘很大的棋,棋子在最后的结局是死还是活,就看棋子们自己选的是哪条路。 选对了,前途坦荡。 选错了,一起去见阎王。 弘方从密道刚一出来,胡公公就已经等在密道口了。 见到他,胡公公笑眯眯地向前,躬身行礼道:“三皇子,皇上有请。” 弘方看了胡公公好一会,想起在水底宫殿里皇祖父掐自己的那一下,不由得惊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当时自己说出母后和五弟的下落,说不定这个时候他们已经被父皇的人杀了,而自己肯定也活不了了。 大意啊。 他突然的有些后悔,后悔自己没有听李德昌的话,一起寻找合适的时机进入密道,非得甩开李德昌,自己进去。 说起来,他还是有私心的。 他担心李德昌将皇祖父救出来之后,皇祖父杀了父皇,而他们这些皇子们都不会有好下场。 他想自己去见皇祖父,希望皇祖父看在他孝心可虔的份上,给他们一个好的去处。 这样的想法并不过分,只是他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或者说,他低估了皇上的戒心,他把这座水底牢狱想的太简单了。 弘方低着头,跟在胡公公身后。 皇上也是一夜未睡。 自己身边就这么几个儿子,小的太小,大的因为各种原因都不在身边,到现在为止,他也没觉得有哪一个儿子是不可或缺的。 他还年轻,有的是机会生儿子。 身边的嫔妃包括皇后在内,要么是父皇赏赐的,要么是自己登基后为了稳固地位才娶的。 都不得他的心思。 这些儿子的外祖家各个功勋,大多是太上皇当年的拥趸,他早就想收拾他们了,哪里还可能对有着他们骨血的皇子有慈心? 如今自己终于不用顾忌太上皇,坐上了真正意义上的皇位,更加有了让他看不上这些儿子的底气。 没想到的是,他最讨厌的皇后反倒给他生了个好儿子,竟然冒着被砍头的风险去替他讨公道。 这一瞬间倒是让他不知道该如何对待三皇子了。 要不是派出去的暗卫听到太上皇和三皇子争执的话,他是准备回来就严加审问弘方,依此治罪于萧首辅,再将他们全部杀死的。 听了那些话,他决定给弘方一个机会,一个为他自己辩解的机会。 弘方跟在胡公公身后,紧张得手心全是汗。 到了门口,胡公公躬身道:”三皇子请。“ 硬着头皮,咬咬牙,弘方走了进去。 抬头,皇上站在窗前。 晨曦透过窗户照在皇上的背上,看不清皇上的表情,只让人觉得像是个庞然大物一般,挡住了所有的光。 “你是如何知道水底密道的?” 皇上一上来就直接问。 三皇子紧张得心都要跳出来了,来的路上就想好了说辞,哪一个都觉得不够完美。 真到了跟前,突然意识到这里不是个讲情义的地方,更不是个能让他投机的地方,要想在危机环伺的时候找出一条生路,说一些皇上意料之外的理由反而更有机会。 于是,弘方低下头,有些惭愧地道:“是李德昌告诉儿子的。” “什么?李德昌?”果不其然,皇上大吃一惊,“他从哪里来的?他怎么对你说的?” 听到皇上惊讶又急促的语气,弘方悄悄松了口气,道:“儿子睡到半夜被他打醒,他拿刀架在儿子脖子上,扔给儿子一份图纸。“ 说着,弘方从袖袋里拿出那张地图,双手放在桌子上。反正都记在了脑子里,给出去也无妨。 “李德昌对儿子说这是关押皇祖父的地方,让儿子和他一起想办法救皇祖父。儿子不敢,但是他的剑一直架在脖子上,儿子便假装答应下来。“ 抬头看一眼皇上,弘方道:“儿子也不知道那李德昌是从哪里来的,他什么都不跟儿子说,儿子问他是怎么知道皇祖父的事情,他说他们查出来的,还说……\" 弘方决定撒谎骗一骗父皇,为自己争取活着的机会。 ”李德昌说,他们已经掌握了许多罪状,如果皇祖父有个好歹,他们就将这些罪状公布于众,到时候自会有人起来推翻……推翻您,天下重新换个皇上。“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几乎听不见,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当着皇上的面警告他要推翻他的天下,这是何等的狂妄。 李德昌从来只听皇祖父的,其他人在他眼里屁都不是,相信父皇会相信的。 皇上的手里正托着一杯茶,听到这些话,手里的茶盏啪的一声被他捏碎了。 三皇子胆战心惊,但是还得硬着头皮说下去,“儿子怎么可能让他阴谋得逞,便说自己没胆量,让他死了心赶紧滚。然后儿子偷偷进密道去,本来想劝说皇祖父,没想到一时忍不住就哭了……” 一番话说的他身上冷汗直流,跪着趴在地上,也不敢抬头。 皇上许久都没有说话,心里犹如惊涛骇浪般,震惊的几乎站不住脚。 还以为问题出在萧首辅那边,没想到竟然是李德昌直接找来了。 对于李德昌能够混进宫里,皇上一点都不奇怪。 那李德昌在宫里待了二十年,宫里的犄角旮旯就没有他不熟悉的地方,他要是想什么时候混进来就什么时候混进来,闭着眼睛走都不会迷路的。 听那个意思,他手里还有不少把柄。 皇上伸手去端茶盏,心里一慌,一时没拿稳,差点将茶盏掉在地上。? 第三百五十三章 刘姥姥 皇子盯着跪在地上的弘方老半天,本来想问的其他问题,在听说是李德昌之后都没有再问的必要了。 斟酌一番,对弘方道:“太上皇那里你以后可以进去看望他,一个月只许去一次,不许带其他人,也不许告诉萧首辅那边,“ “他和李德昌是一丘之貉,如果这江山不稳,受益的是他们而不是我们父子,你这次的选择很正确,父皇就不治你偷偷下密道的罪了,” “你心里肯定疑惑太上皇为什么会被关在水底,因为太上皇想将父皇的江山给别人。万一给了别人,不但父皇做不成皇帝,就连你也当不了太子。你明白父皇的意思吗?” 弘方作势往地上一趴,额头抵在手背上,郑重地道:“儿子明白。” 皇上满意的点点头,道:“好,只要我们父子同心,他们就没有法子打击到我们。萧首辅他们会找机会在你面前诋毁父皇,你记得他们是为了离间我们的就成。下去,一夜未睡,去睡一觉。” “谢父皇。”弘方又磕了个头,倒退着出去了。 胡公公站在门外,直到看着弘方走远了,这才走进来,也不说话,只低头去捡刚才被皇上捏碎了的茶盏碎片。 皇上突然问了一句:“你觉得弘方说的话有几分真假?” 胡公公手一抖,被碎瓷割破了手指,出血了。 赶紧扯起衣袖捂住血,跪下来道:“老奴愚钝,实在不敢妄言。” 皇上睨了他两眼,冷哼一声道:“你个老刁奴,是不敢说。算了,朕问你也没用,让暗卫跟紧三皇子,继续监视。” “是。”胡公公道,捡起剩下的碎瓷片,也退了出去。 话说贾府这边,宝玉和凤姐儿经过一段日子的休养之后,又精神劲十足了。 那位曾经认过远亲的刘姥姥又来了。 年前她就来过,家里年关难熬,好容易想起来京里有这么一门子亲戚,便打着和王夫人认亲的名头来拜访。 王夫人当时有事没见到。 倒是凤姐儿见她那么大年纪,大老远的跑一趟不容易,便送了她二十两银子和一吊钱。 没想到这刘姥姥是个感恩图报的。 家里多亏了凤姐儿给的银子把日子过下去,秋日里粮食和瓜菜都得了丰收,于是便装了满满一袋子的土产,什么枣子倭瓜和野菜的,扛到贾府感谢凤姐儿来了。 好容易扛到贾府,天色也不早了,刘姥姥便打算接着赶回去,毕竟来回步行,晚了关了城门就出不去了。住店不舍得花钱,总不能睡大街。 丫头赶紧将带来的土产收好,赶着去找凤姐儿说一声。 彼时凤姐儿正和黛玉她们在贾母跟前凑趣说话,一听说刘姥姥来了,忙对贾母道:“来了个远亲老人,年前过来借年,我给了点银子让她过日子,没想到她倒记着恩了,” “这不,家里刚下来的瓜果蔬菜的没等卖就先送这里来了,老人送下就想回去。说是路途太远,走到家怕是天都黑了,我过去看看收拾点东西给她带回去,老祖宗稍等。“ 黛玉心里一动,这说的不是就书里那个刘姥姥吗? 这可是个好人啊。 书里记得清清楚楚,就因为凤姐儿赠了刘姥姥家点银子,刘姥姥就记住了恩情。 在凤姐儿落难的时候,凤姐儿的女儿巧姐被舅舅发卖,刘姥姥得到消息,千方百计找了过去,将巧姐救出泥潭。 当中的过程艰险自是不必说,黛玉也不记得书中的那些个细节了,但是听到刘姥姥的名字,还是很想见见这个传说中知情之意的人。 提起这个刘姥姥,黛玉还想起来一件事情,那就是该怎样提醒凤姐儿警惕她那个胞兄王仁。 那家伙是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凤姐儿将自己挣来的银子存在他那里,结果落难的时候,他为了贪墨凤姐儿的银子,不但见死不救,还伙同他人把巧姐给卖了。 坏事做绝,最不是个东西。 黛玉决定找个没人的时候,好好提醒一下凤姐儿。 从提醒贾政处理了马道婆之后,黛玉好像突然觉醒了似的,终于觉察到自己提前知道诸多结局的好处了。 这次无论如何,她都要保下凤姐儿,并且帮凤姐儿赶走身边的魑魅魍魉。 想到这里,黛玉对贾母道:“外祖母,您不是一直想找个积古的老人说说话吗?这刘姥姥来自乡野,想必知道不少咱们没经见过的有趣事儿,何不留她老人家住几天,在这里陪您开开心。” 贾母一听,是啊,正说这个事呢,于是便对凤姐儿道:“去跟你家那亲戚说说,要是不嫌弃就在咱们府里住几天,过来陪我老婆子说说话,让我也跟着她长长见识可好?” 凤姐儿一听,高兴还来不及,赶紧道:“什么嫌弃,她要是知道您留她住几天,还不定得高兴成什么样了呢,我这就去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说完忙着往外走去,贾母喊道:“这就带过来。” 凤姐儿又回转过来,对贾母道:“那不行,她们成天地里干活,洗澡又不勤,身上又是汗又是土的,我先让人伺候她洗个澡再来见您,免得那味熏着了您。” 贾母摆手对她道:“那就赶紧去,洗洗再来,别耽误了。” 凤姐儿转身走远了。 去跟刘姥姥一说,倒把刘姥姥唬了一跳,连忙道:“我这副模样子还是不上去了,一听说见贵人,您看我的腿都软了,您去老太君面前替我告个罪,我还是家去。” 凤姐儿和平儿见她怂怕怂怕的样子,噗嗤笑了,道:“姥姥不用害怕,我们家老太太最是惜老怜贫的,可不是那些仗着家里财势就轻狂的看不起人的,您尽管放心。” 眼看着三番推辞推不掉,刘姥姥只得答应下来。 平儿招呼丫头赶紧准备热水,伺候刘姥姥沐浴。 然后找出来几件干净点的旧衣服,等姥姥洗澡之后换上。 刘姥姥哪里见过这阵仗,就连那衣服都比过年做的衣服好看,忙谢过了,欢天喜地的换了衣裳,出来了。? 第三百五十四章 咱们府里会被抄家 刘姥姥捯饬一番,跟着平儿去了贾母院子。 贾母屋子里坐满了各院的主子,大家听说来了一个乡野婆子,好奇的很,都过来等着看稀奇。 丫鬟架起门帘,刘姥姥畏畏缩缩地走进来,抬头便见屋子里珠围翠绕,花枝招展。 榻上歪着一位满脸福态的老婆婆,旁边坐着一个裹着沙罗的小丫头正在给老婆婆捶着腿。 一看就知道那就是贾母,刘姥姥赶紧向前行礼道:“请老寿星安。” 贾母连忙坐起来,欠身还礼道:“你也好啊。快过来坐,快给老人家拿椅子来坐。” 黛玉好奇地看着刘姥姥,脸庞粗黑,掉了一颗牙,看上去朴实拘谨了一些。 正用双手使劲地搓着自己的腿,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才好。 黛玉忍不住笑了,这小老太太真可爱。 想想书里记载,贾府落难的时候,那些依附在贾府身上吃肉喝血的人闪得比谁都快,而这个农家老太太豁上全部身家都去救助巧姐,黛玉不由得对她生出一股尊重和爱戴的心情。 见刘姥姥被大家笑得赧然,黛玉连忙站起来,走到刘姥姥面前,递给她茶盏道:“姥姥莫拘束,到了这里就和家里一个样子,” “大家听说您来都心里欢喜着呢,您先喝口茶,歇歇气,一会和咱们大家说笑说笑,就跟在村子里和乡邻们坐在一起聊天一个样,什么都能说,别担心。” 刘姥姥感激地看着黛玉,连忙站起来,嘴里道着谢,双手捧过茶盏。 见到这个神仙一样的姑娘都这么和善,刘姥姥的心里这才放松了许多。 人一放松,便爱多说两句,说着说着几乎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引过去了。 毕竟高门大户里的千金小姐,接触的也都是和自己一个圈子里的人,哪里有机会听到这么接地气的土味故事。 尤其是刘姥姥讲起自己村子里的那些奇闻异事的时候,听得大家一愣一愣的,没有一个人插话。 这一次夜聊之后,刘姥姥在府里大受欢迎,大家都爱和她多说两句,没事也不躺着睡觉了,都想将刘姥姥请过来,接着听她讲故事。 黛玉就趁着这个时候去找了凤姐儿。 随便聊了几句天之后,凤姐儿就看出黛玉找她有事要谈了。 摆手让其他人都退下,凤姐儿对黛玉道:“有什么话尽管跟我说,我全都答应。” 她说的是真话,从那次突然疯魔,到苏醒过来。 鬼门关里走一趟,她后怕啊。要不是黛玉出手相救,谁知道她现在到哪里去投胎了呢。 贾政告诉她和宝玉,是马道婆偷偷写了他们二人的生辰八字,用鬼符压着埋在府里,想害他们两人犯病,然后趁机讹银子。 听府里小厮说东西是从后花园挖出来的,还听说马道婆给他们留下的那什么香灰是带毒的,还有喝下去的那符水,都是加了毒的。 听得她心惊肉跳,要不是眼前有个黛玉,她现在已经见鬼去了。 特娘的马道婆,怎么就那么轻易死了呢,活着多好,好让她有机会亲自报仇。 仇报不了,恩是能报的。 黛玉就在眼前跟,凤姐儿恨不得天天到潇湘馆里去转一圈,看看黛玉吃的怎么样,玩的怎么样,顺便聊聊外面培寿堂的事情。 凤姐儿发话了,往后这些劳心劳力的事情自己就干了,让黛玉不用操心,只管安心在府里玩乐就成。 黛玉明白她的心思,也乐得躲清闲,便真的当起了甩手掌柜。 闲了这么多天,要不是刘姥姥过来促使她想起一些事来,黛玉都要懒到发霉长毛了。 见凤姐儿将人赶出去,黛玉赶紧凑到她跟前,悄声道:“你跟我说实话,你自己赚的钱是不是大多放在你哥哥王仁那里?” 凤姐儿一惊,连忙问道:“你怎么知道的?我连平儿都没说,你琏二哥哥更不可能知道。” 黛玉叹了一口气,道:“我梦见的。” 她能怎么说,总不能说她们都是话本子里的人物,自己知道她们的结局,过来解救他们的。 这话说出来,她们铁定以为自己被鬼上身了。 而说成是梦里的东西,她们还是深信不疑的。 尤其黛玉曾经用这个理由告诫过凤姐儿,不要对外放贷,多买一些祭田。 这些话都在秦可卿临死那晚得到了验证,秦可卿给凤姐儿留下的也是这些话。 黛玉还告诉过她,梦见娘娘省亲之后给园子起名“大观园”,后来果真起了这个名字。 还有好多…… 所以时至今日,黛玉再借着梦里的话劝诫凤姐儿,凤姐是打心底里信服的。 今天,黛玉开口便道:“我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梦里发生了很多事情,咱们府里……\" 黛玉停下来,到门口看了看,凤姐儿的眼神跟着黛玉动,从来没见黛玉这么谨慎过,连凤姐儿都跟着紧张起来。 “梦见咱们府里被查抄了。”黛玉道。 凤姐儿蹭的站了起来,吓得脸色惨白。 黛玉安抚她道:“别紧张,听我告诉你后面的事,你也好预防预防。抄家的时候抄出来许多放贷的条子,你被拿了去审问,后来下了大狱。“ 她有些说不下去了,那样的场景想想都可怕,“神狱里鼠虫横行,你和宝玉冻得瑟瑟发抖,吃的稀粥结了冰,惨不忍睹。” 看着凤姐儿惊恐的眼睛,黛玉接着道:“在大狱里的时候,你身边那个叫小红的丫头花了银子,带了东西进去看你,\" \"你托她带话给王仁,让王仁将放在他那里的银子拿出来打点,给你减轻刑罚,不要让你在这里遭罪,“ “结果谁也想不到,王仁不但不往外拿银子,反而想趁机让你死在狱中,好将银子据为己有。可是巧姐知道他拿了你的银子,他怕巧姐说出去,一不做,二不休便伙同别人把巧姐卖了出去。” “这个消息被过来探望你的刘姥姥知道,刘姥姥二话不说回家将值钱的东西都卖掉,拿着这些银子去寻找巧姐的下落,” “后来,后来在……青楼里找到了巧姐,刘姥姥花了所有的银子,才将巧姐赎出来,带着巧姐回了她家\" 说到这里,黛玉不说了。 凤姐儿是个聪明人,有些话不用说太多,她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第三百五十五章 为什么会抄家 凤姐儿觉得老天爷托梦给黛玉,是因为黛玉能帮她。 不然自己把银子放在王仁那里,这件事情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黛玉怎么会知道? 不但知道,还能一口说出来,可见,这梦里的其他事情也是准的。 所以听了黛玉的话后,凤姐儿气得肝都疼了。 同时,对黛玉描述的那个场景毛骨悚然。 她不敢想象自己的巧姐被人那样糟践发卖,还是卖去了那么肮脏的地方。 而他的哥哥王仁,凤姐儿突然一个激灵,哥哥好堵成性,这些年没少从她这里掏银子,每次来的时候都说的天花乱坠,可是没有一次能兑现。 自己不放心贾琏,把银子大多放在了哥哥那里,那些银子 凤姐儿越想越没底,紧张,担忧,慌乱,心里扑通扑通乱跳。 那可是自己全部的家当啊。 这个没有良心的,拿了银子不救自己也罢,竟然敢卖了自己的女儿,那可是他嫡亲的外甥女! 王仁,你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凤姐儿眸底升起火焰,牙齿咬得吱嘎吱嘎地响。 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怪自己心狠手辣! 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凤姐儿的眼里,噼里啪啦火星直冒。 就在这时,院子里响起贾琏的声音:“小红,你怎么在这里看门?谁在屋里?” 接着是小红:“二爷回来了,二奶奶在屋里和林姑娘说话,奴婢闲着没事,过来等着想约个小姐妹去园子里一趟。” “哦。”贾琏道:“那你走,顺便去把平儿找回来,就说二奶奶找她。” 凤姐听到贾琏的声音,脸上本来愤恨的神色瞬间变回正常。 此时一听贾琏这样说,登时走出来,把帘子一甩,似笑非笑地道:“别打了我的旗号使唤人,是不是又想从平儿那里诓银子?” 贾琏刚要反驳,抬头看见黛玉跟了出来,忙道:“妹妹过来了?听听你二嫂子说的话。天天防我防得像贼似的,现如今就连平儿都跟着她有样学样了。闹得我在外面好没面子,妹妹替我说她们两句。” 黛玉抿着嘴,笑而不语。 凤姐儿冷笑两声,睨着他道:“别打量我什么都不知道,当着林妹妹的面不说你什么,回头再找你算账。” 一边说,一边从袖袋里拿出一个荷包,使劲扔到贾琏身上,恼恨的道:“这是五百两银票,都拿去,先紧着你在外头使。” 贾琏顿时喜出望外,连连作揖道:“还是娘子懂事,回头这钱挣回来,我还你翻倍这个数。” 凤姐啐道:“说得比唱的还好听,赶紧走,别耽误我和妹妹说悄悄话。” 贾琏笑着离开了。 凤姐刚要转身进屋,看见小红在那站着,猛然想起黛玉跟她说的那些话。 没想到最艰难的时候,给予自己慰藉的会是小红。 幸亏一切都还没发生,幸亏黛玉的梦境能勘破。而自己,还有机会来做点什么。 尤其是小红这么有良心的孩子,自己可不能亏待她。 回头就把小红提为大丫头,费点心思给她找个好婆家,自己给她撑着腰,任谁也不得怠慢她。 还有刘姥姥…… 凤姐儿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了。 不过无论多么感慨,她也知道,当务之急是先想办法从王仁那里拿回银子。 该怎样设计一番,让王仁乖乖交出银子? 顺便试探试探,看他究竟是不是像黛玉梦里看见的那样,丧了良心。 此事须得细细琢磨琢磨才是。 凤姐儿打定主意,便也不再纠结。 转而对站在不远处的小红招了招手,随手摘下一只簪子来,道:“过来。” 小红一看凤姐儿那架势,吓了一大跳。 她可见过有人用簪子扎人的,据说很疼。 二奶奶不会是也想用簪子扎她? 小红战战兢兢地偎过来,对着凤姐儿和黛玉行礼道:“二奶奶安,林姑娘安!” 凤姐伸手将她挽起来,眼神温和,怜惜地道:“快起来。” 顺手将簪子往小红的头发上一插,“这是赏你的,先凑合戴着,回头再找支更好的给你。” 小红:…… 二奶奶不是要扎她,是褒扬她。 心里好快活。 赶紧双手接住,高兴地道:“奴婢多谢二奶奶。” “嗯,”凤姐儿点头,道:“去,把平儿叫过来,我有事情吩咐她。” 小红脆生生地应了声:“是。” 行了礼,转身走了。 要不是主子在背后看着,她都要蹦蹦跳跳起来了。 看着小红远去的背影,凤姐儿对黛玉感叹道:“若不是妹妹曾经对我说过的梦境都成真了,我还真不敢相信,嫡亲的哥哥算计我,反倒是平日不起眼的丫头子更有情有义。这人生啊,太多的出乎意料了。” 黛玉点头,道:“是啊。” 想了想,又道:“你还不知道呢,我那个梦陆陆续续做了好几天,有的能记住,有的记不住了。” 凤姐儿拉着她的手,“等妹妹想起什么的时候,千万记得告诉我。” 梦里都说抄家了。 天啊,不敢想象,真是太可怕了。 府里做了什么不妥当的事?竟然能到了抄家的地步? 宫里还有娘娘呢,又怎么会被抄家? 难道娘娘出了什么事情? 不应该啊,这才省亲没多久,皇上都大加赞赏过的。 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百思不得其解,凤姐儿问黛玉道:“妹妹的梦里既然看见抄家,可知道是因为什么吗?” 黛玉一愣。 为什么? 自然是因为朋党之争,贾府败给了保皇派。 黛玉愣怔地看着凤姐儿,她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太上皇金蝉脱壳的事没有人知道,大家都以为他老人家出事了,猜测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就是皇上自己也以为已经将太上皇圈禁起来了。 这种情形下,皇上会不会铤而走险?着手清理当初对太上皇死忠的那些人。 对太上皇死忠,就意味着与皇上貌合神离。 皇上肯定不能容忍。 太上皇在的时候皇上不能对他们怎样,如今人人都知太上皇不在了,没有人给那些人撑腰了。 皇上这个时候动手,谁还敢出言反对? 第三百五十六章 王仁慌了 凤姐儿是个行动派,第二天她就想好了怎样去跟王仁要回自己的银子了。 先是派人去把王仁叫了过来。 过来之后,凤姐儿把人都赶出去,只有自家兄妹俩的时候,凤姐道:“哥哥,我这里最近有点急事,需要大量银子,得把放在你那里的银子拿出来用。我算了一下,总共是四万八千两,你看看对不起?” 没错,自从凤姐儿跟着黛玉做生意,她还只是帮忙管理操心,就已经分到这么多银子了。 就说她该不该对黛玉好,该不该护着黛玉。 更别说黛玉私底下提点了她那么多事情。 凤姐儿对王仁说着,从袖袋里拿出一摞小票,仔细一瞧,竟是屡次交给王仁的银票金额以及日期明细,凤姐儿都记下来存着了的。 别看她不识字,写几个数字还是没有一点问题的。 王仁从听见凤姐的话开始,心就突突的跳。 那些钱早就被他霍霍地差不多了。 除却投资买了俩店铺弄到自己名下,其他的都被他赌输或者吃花酒了。 他在京城的青楼里都是有名号的,人称花大仁的就是。 因为他又花又仁义,所谓青楼里的仁义,无非就是拿银子的时候特痛快,只要哄得他开心,银子可以大把大把地给。 不是自己辛苦赚的钱,花起来的时候一点也不心疼。 本来还等着这个傻妹妹继续把银子放在这里呢,没想到突然就要收回去了。 这可如何是好? 现如今满打满算,加上那两间店铺的钱,也最多能有不到两银子,和妹妹交给自己的差得太远。 眼看着凤姐儿把明细拿出来,展开,拿给王仁看。 王仁的心里慌成乱团。 一时情急,撒不出高明的谎言,只得硬着头皮道:“容我回去拿出来对一对,到时候再过来。” 凤姐儿那么精明的人,一听这推诿的语气就知道事情不对劲,保不齐,自己的银子大缩水了。 脸上也不敢显露出来丝毫的不乐意,对着王仁点点头,道:“好,那哥哥抓紧点,我这里的事情挺麻烦,处理好了什么事都好说,处理不好就有可能招来伤身之祸,哥哥可得赶紧着了。” 王仁听得心慌,胡乱答应下来,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头脚走,凤姐儿后脚就安排人跟了上去, 务必把他所有的行踪都摸清楚,包括他名下的产业之类。 然后,凤姐儿找了一个平日里不起眼的小厮,故意接近王仁。 实际上这小厮是她的心腹,当初小厮的母亲病得不行,是凤姐赏了银子治病,治好病之后且把小厮母亲安排到庄子上养病。 小厮对凤姐感恩戴德,凤姐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她又不是做慈善的,付出肯定需要回报。 平日里小厮没少帮她打听事,现在这种自家兄妹之间的纠纷,肯定还得用心腹。 最起码传不出去,不会让贾琏知道她有这么多银子。 万一被他知道,银子就不是凤姐自己的了,就是贾琏这房公中的,就得拿出来给贾琏的小老婆们买脂粉头饰绸缎。 她不甘心。 贾赦和邢夫人不喜欢她,动不动赏赐姨娘给贾琏,她不敢说什么,心里却堵着气。 只能自己使劲攒银子,给自己和自己的子女多点体己,心里也有点安慰。 心腹小厮叫瓦儿,瓦儿去赌坊赌钱,想办法接近王仁后,几次下来就成了酒肉朋友。 故意喝醉,偷偷对王仁道:“你知道二奶奶惹了什么大事了吗?” 王仁正愁得发晕,不知道该从哪里打听内幕。 此时一听,赶紧给瓦儿倒了一杯酒,凑近了道:“什么事?” 瓦儿将酒一口焖了下去,这才神秘地道:“看在咱们俩合伙赢钱的份上我告诉你,二奶奶往外放钱,被某位王爷家的人盯上了,人家给她下套签了个反赔协议……” 王仁皱眉,道:“什么是反赔协议?” 瓦儿道:“就是如果在规定期限内拿不出那么多银子来给别人用,就要反过来赔偿别人的损失。” 说到这里瓦儿吃了一口菜,任凭王仁着急想听下文。 王仁赶紧再添酒,殷勤地道:“小哥快说,你家二奶奶跟人家签了多少?” 瓦儿不紧不慢地道:“听说是十万,十天内凑齐。用完之后利钱丰厚。但是如果十天内凑不齐,就要赔人家五万两银子。” 王仁一听跳了脚:“什么?你家二奶奶脑门子被夹了吗?这样的协议她也签?就为了什么利钱便把自己置于如此境地?简直愚蠢!” 瓦儿道:“谁说不是,二奶奶当时喝多了,晕晕乎乎就签了这么个东西回来,酒醒以后后悔得不行,和平姑娘商量怎么办,被我听到的,” “幸亏是我听见,我也只告诉了你一个人。这事要是被别人听见告诉了琏二爷,那可就更坏事了,” “你想想,他要是知道二奶奶有这么多银子,那银子还能藏得住?那位爷可不管别的,他肯定得把二奶奶的银子收回来弄到他自己名下才算。二奶奶还不敢怎么地他,谁让人家才是爷呢。” 瓦儿说到这里摇了摇头,叹息道:“现在可好,二奶奶把自己坑到如此境地,愁的唉声叹气,” “听那个意思,凑不齐银子的话就得赔人家,不赔还不行,对方的后台可是王爷,这事说白了就是人家故意给下的套,要是敢不赔,恐怕得动刀子动剑了。” 王仁吓得脸都白了。 动刀子! 动剑! 砍手砍脚吗? 顿时觉得手脚都发麻,一时竟吓得动弹不得。 瓦儿见吓唬得差不多了,假装哀叹两声,便告辞了。 回去将王仁的反应跟凤姐儿一说,凤姐儿沉吟片刻,道:“过几天告诉他,就差四万两了。” 就看哥哥拿不拿钱给她渡难关。 如果拿,证明黛玉的梦也有反的,哥哥还是讲点良心的。 如过不拿,哥哥宁愿让别人砍她手脚都无动于衷,只能说明黛玉梦见的又成了真。 真的有一天,她的哥哥会为了银子而不管她的死活,甚至卖了她的女儿。 第三百五十七章 凤姐儿诈王仁 人心最是经不得检验。 等到瓦儿告诉王仁,凤姐儿只差四万两就可以凑齐的时候,王仁果然闪人了。 凤姐儿得知找不到王仁的时候,怅然半天。 自己太傻了,竟然相信哥哥这个王八犊子。 还以为血缘更靠谱些,却不想一切都是扯淡。 靠不靠谱跟血缘没有半毛钱关系,跟人品有关系。 王仁就是个人品渣。 凤姐儿心中暗恨,凝眉思忖一会,将瓦儿唤到跟前,如此这般说了一通,瓦儿连连点头。 隔了几天,瓦儿又在赌场遇见了王仁。 王仁一见瓦儿,抄紧张地问:“你家二奶奶如何了?” 瓦儿叹息一声,道:“我哪里知道那么详细,上次也是无意间听到的二奶奶和平姑娘说话。不过我干娘在二奶奶院子里伺候,她说二奶奶在屋子里骂人,说什么烂了心肠的,什么不管她死活,还说什么拿钱让那帮人去砍那个烂心肠的,乱七八糟。” 听了这些话,王仁几乎快要吓尿了。 他妹妹和别人签的反赔协议,输了。 别人要砍他妹妹,结果,他妹妹要花钱让别人来砍他! 铁定就是这个意思。 还以为躲过这阵去,凤姐的问题就解决了。 没想到没解决不说,还把伤身之祸嫁接到他的身上了。 他这个妹妹的心有多狠,他可是最清楚了。 小时候就因为他打碎了她的玉佩不承认,反过来诬陷凤姐儿自己打碎的,害得她被娘亲教训。 然后,凤姐儿就放了一条蛇在被窝里,差点没把他给吓死。 关键那条蛇还是有毒的。 那个时候凤姐儿才八岁啊。 八岁就敢用毒蛇教训人,现如今让杀手砍他手脚,有什么是她干不出来的。 越想心里越害怕,钱也顾不得赌了,王仁拉着瓦儿出了赌场,找个地方去喝酒。 “你家二奶奶这个人最是心肠硬,也不知道怎样才能让她消了气,唉。” 瓦儿故作奇怪道:“舅爷为啥这么愁?二奶奶又不是要砍你,她说的是欠她银子不还的人。” 王仁眼神闪烁了两下,道:“我,我也欠了她一点钱,想着,看看能不能替她解决一点烦忧。” 马的,本来想躲过这几天,自己贪墨的那些钱就没事了,没想到啊没想到,竟然要断手断脚了。 马的! 王仁恨恨地在心里骂着。 起身给瓦儿倒了一杯酒,道:“你想办法打探打探二奶奶,看看给对方多少钱能摆平这件事?” 瓦儿挠了挠头,道:“可是,可是我不知道怎样打探啊?再说我一个外院跑腿的,能不能和里边搭上关系还不知道呢。” 王仁从怀里掏出一块银子,目测能有五六两,想了想,又换了一块更大点的,塞到瓦儿手里道:“这个拿去给你打点用,让你干娘想想办法,一定要快。” 慢了,他的手脚就保不住了。 瓦儿又挠头,看着手里的银子,咬咬牙道:“好,不过,我可不敢保证能有用啊。” 王仁双手捧起,作揖道:“能打听到消息就行,拜托了。” 瓦儿咬咬牙,一仰头,杯中酒一饮而尽,道:“好。” 有钱果然好使,第二天,瓦儿就带来了消息。 说他干娘从平姑娘那里打听到了,二奶奶正气着呢。 平姑娘也不能说太多,毕竟是二奶奶的糗事,说出去没面子,不过大体是弄明白了。 有人逼二奶奶要银子,二奶奶拿不出来了就要被砍手,人家靠山硬,才不怕琏二爷。 更何况这种事情二奶奶也不敢叫二爷知道。对方说砍了手就一笔勾销,愿赌服输。 二奶奶气极,说外面有钱但是要不回来,如果对方能去砍那个人的手,她不但不抵消债款,还付给对方两万两。 然后对方就答应了,二奶奶还让平姑娘把那个人的信息告诉对方,平姑娘心肠好,暂时把这件事情压下了。 听我干娘说,如果那个人能还钱,说不定平姑娘能帮忙求求情,让二奶奶不要花钱砍他。 王仁一听大喜过望,激动地手都哆嗦起来。 双手死死地抓住瓦儿的手,急切地道:“快,让你干娘跟平姑娘说,就说那个人愿意还钱,还不了全部,但是会尽最大力量还,看看二奶奶能不能饶了他。” 瓦儿疑惑的表情看着他,道:“舅爷这么紧张干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欠钱的人是你呢。” 王仁一噎,道:“我,欠钱的那个人我认识,我这不也是替别人问的吗?” 瓦儿明白地点点头,:“哦,舅爷也和我一样,愿意帮别人操心。” 王仁道:“是,是,愿意操心。” 瓦儿道:“可是,帮忙中间传话,是不是得给跑腿钱啊?” 王仁一听赶紧从荷包里拿出一块银子,也没看是多少,塞到瓦儿手里道:“给你,费心跑腿,事成以后还有谢银。” 瓦儿高兴地将银子收进袖袋里,“放心舅爷,小的保证帮忙把话传明白了。” 王仁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半。 砍别人的手脚他不管,哪怕被砍的人是他妹妹也不管,可是要砍他自己的手脚了,那是倾家荡产也得保住的。 瓦儿将王仁赏给他的银子和王仁说的话一五一十全都告诉了凤姐儿,凤姐儿听见又是半天没吭声。 不是她沉得住气,她是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这个王八犊子王仁,说什么还不了她全部,果真是把她的钱弄没了。 自己真是猪油蒙了心,怎么会相信这么个狗东西。 闭眼稳了稳心神,凤姐咬牙对瓦儿道:“你去告诉他,最少还一多半,否则免谈。” 她已经打探过了,如今哥哥名下有两个新添的脂粉铺子,应该是用她的钱买的。 还有粮油铺子和杂货铺子,和一些田庄地亩,折变折变是能凑起来的。 要不是怕把他逼急了他又跑人,到时候更要不回来钱,她才不会只让他还一多半就行。 亏空了这么多银子,就算是花钱买教训。 瓦儿答应一声就要退下,凤姐儿道:“回来,把那些银子拿着,你也辛苦了。” 瓦儿没想到凤姐儿会这么说,当下感激地磕头道:“谢二奶奶赏,小的不辛苦,都是二奶奶给小的机会,小的娘亲还让小的替她向您问好呢。” 凤姐点点头,道:“起来,难为你们娘家知情知意的,回头给你老娘带点府里的点心回去,有空让她上来坐坐,过来找我说说话。” “是是,谢二奶奶。”瓦儿激动磕头。 这才退了下去。 第三百五十八章 凤姐儿大刀阔斧 这次换成瓦儿找王仁喝酒了。 王仁着急,不等酒菜上齐,就连忙问瓦儿:“怎么样?平姑娘有没有去二奶奶那里求情?二奶奶怎么说?” 瓦儿为难地道:“今儿个请您喝酒,就是想告诉您事情办砸了,挺对不起舅爷您呢。” 王仁急得汗都下来了,道:“怎么就办砸了呢?快说给我听听。” 瓦儿道:“小的倒是求了平姑娘去二奶奶面前问这个事,结果你猜怎么着,二奶奶一听只还她一部分钱,当时就怒了,骂平姑娘吃里扒外,” “骂得平姑娘不敢出声,赶紧给二奶奶添茶赔不是。等着二奶奶气消得差不多了,平姑娘才问二奶奶准备让那个人还多少钱才算完事,” “二奶奶说至少三万两,否则一切免谈。再者,以后谁要是敢给那个人求情,她就将谁撵出去,” “她还说只给那个人十天的时间,十天之内还凑不齐银子,那就别怪她翻脸不认人,砍手砍脚是轻的,她要……要……” 瓦儿有些难为情地看着王仁,好心地道:“你还是赶紧跟你朋友说说,想办法快点给二奶奶凑钱,否则,二奶奶说要让那个人做太监!说到做到!” 王仁闻言,瞬间夹紧大腿,吓得扶着椅子,半天没敢呼吸。 太狠了。 这个妹妹太狠了。 从小就狠啊。 他想起了那条被窝里的毒蛇。 想起了小时候家里一只公鸡追着凤姐儿咬,被凤姐儿一把薅住,当场去厨房拿刀,一刀剁下去,将公鸡的头剁掉。 那没有头的公鸡竟然还绕着院子转圈跑,鸡血淋得到处都是。 没当想起这血淋淋的一幕,王仁都吓得菊花收紧,双腿直打颤。 如今听了瓦儿的话,王仁脑壳子都要炸了。 要让他当太监! 她可真敢。 真的到了那一天,就连爹娘也管不了她。 唉,算了算了。 好男不和女斗。 还她钱就是。 不是三万两吗? 他凑。 回去就卖铺子,卖田,赶紧给她凑起来。 这个母夜叉,挨千刀的,难怪连自己相公都笼络不住,该! 心里恨恨地骂着,王仁却不敢不还钱。 当下对瓦儿道:“你去告诉平姑娘,就说那个人铁定十天以内凑齐三万两银子,让她劝住你家二奶奶,千万不要冲动。” 瓦儿点头应下。 王仁赶紧与瓦儿分开,回去忙着凑银子了。 想想要还回去那么多钱心疼坏了,又想到还没下了凤姐一万八千两,一时又觉得心里好受了一些。 就这样,不到二十天的时间,凤姐儿从王仁那里收回了大多数银子。 其他的她知道打水漂了,再纠结下去也没用,只得咽下了这口气。 只不过从今往后王仁是别想再拿她一毫银子了。 而且她也开始了防备抄家的行动,或者是防备抄家后被人抓小辫子的行动。 先是将所有的放贷全部收回,手里的欠条全部清空。 本身前面就基本上都收了,剩下的都是还不到日期的,如果这个时候收回的话损失巨大。 凤姐儿也顾不得了。 损失点银钱算什么? 抄家蹲大狱,女儿被发卖,那才是最要人命的打击。 与那相比,银钱算个屁。 然后,凤姐将贵重物品一律放在了府外面。 小红那里放一些。 刘姥姥那里放一些。 钱庄里放一些,存根放进坛子里,埋到了乡下庄子上。 再在其他地方放一些,如此下来,即使抄家也不用担心日子活不下去了。 那庄子是她的陪嫁,瓦儿的娘就在那里养病,可以说这里面的人都是她的亲信也不为过。 当然了,她埋坛子的事情还是保密的。 接着,凤姐儿开始了秦可卿和黛玉都提醒过她的那件事。 在祖坟附近买祭田,使劲买,越多越好。 这个行为一度引来贾琏和其他人的质疑,她只对贾母和贾政说了原因。 对贾母说是黛玉提醒的,贾母立刻不说反对的话了。 对贾政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再将祭田的各种好处说与贾政听,贾政听罢大家赞赏。 宣布由府里公中出钱买这些祭田,任何人不得反对。 还把凤姐儿大赞特赞了一场,说她掌家分明,有远见,有谋略,女中诸葛。 府里反对的声音顿时消失了。 而王仁这边,还完银子之后过了好长时间,才琢磨出来整件事情的味有些不对。 怎么感觉被人下套的不是凤姐儿,反倒是他自己呢。 有心去凤姐儿那里试探,结果凤姐将他狠狠地骂了一场,并且严正警告他不准再到府里来。 凤姐儿说了权当没有这个哥哥,滚。 恨得王仁牙根疼,想去贾琏面前揭发凤姐儿私底下赚了不少钱,又担心贾琏比凤姐还狠,会逼他将剩下的一万八千两都还上。 于是只能作罢。 由此也更加不喜这个妹妹,只想着她倒点霉才解恨。 刘姥姥早就回去了。 在贾府里的时候黛玉和凤姐儿对她好的当长辈,刘姥姥受宠若惊,直念阿弥陀佛,道是自己担不起。 她不知道的是,因为黛玉和凤姐儿的态度,连带着其他人也都不好怠慢了刘姥姥。 刘姥姥在贾府的日子,用她自己的话说,天上的神仙也不过如此了。 临走的时候府里的人纷纷送了礼物给刘姥姥。 从贾母王夫人邢夫人,到底下姑娘丫头们,无一不是用心表示。 银钱上除了明面上的,黛玉和凤姐儿私底下又都偷偷塞了银子。 让她回去琢磨个自己熟稔的生意做做,有什么困难或者麻烦,就尽管进城里来找她们,她们都会想尽办法帮她解决。 刘姥姥跪倒在地,砰砰磕了几个响头。感激的话不会说,只拉着巧姐的手,嘴里念叨:“好个巧姐儿,有个满积福德的娘亲,必定得神明庇佑,长命百岁。日后大了,各人成家立业,或一时有不遂心的事,必然也是遇难成祥,逢凶化吉,好福气。” 殊不知这些话正解了凤姐儿的心病,凤姐儿当下大喜,抱着巧姐给刘姥姥行了个礼,直道是借姥姥吉言,讨了寿了,阿弥陀佛。 一时竟皆大欢喜。 第三百五十九章 井底之蛙 宫里送来了贾妃的端午节赏赐,宝玉和宝钗是一样的礼物,一丝也不差。 黛玉和迎春探春惜春一样,比宝玉他们少了两样东西。 宝钗心中暗喜,面上却不显露,越发收拾齐整到王夫人面前去凑趣了。 而宝玉听说了礼物的事情之后心里老大不自在,想说不高兴,又担心这是宫里送来的,有大不敬之嫌。 只得将埋怨放在心里,想着等无人的时候向黛玉再解释一下。 小儿女们的心思百转千回,殊不知黛玉根本就不在意,甚至想起书中的这个场景,想起原主林黛玉为了这个事情闹酸,不禁摇头笑了。 林府那边,自从林兰姐儿和林慧姐儿两人跟着黛玉到了贾府,林府后院越发清净起来。 林如海走后,府里的姨娘散了几个,如今只有一个周姨娘依旧在府里为林如海守孝。 黛玉感念周姨娘的心意,便嘱咐林言煦以长辈礼待她。 林言煦很听黛玉的话,隔三岔五便去周姨娘那里请安问好,一来二去,竟然真的拿周姨娘当娘亲对待了。 而周姨娘本身也没有自己的子嗣,本想这辈子就这样老死在林府,没想到半路上竟然得了小主子的儒慕,自然是又感动又欢喜。 直恨不得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林言煦身上,下雨怕他淋了,刮风怕他吹了,真真把一副慈母的心肠都用在了极致。 黛玉听说了这件事之后,不但没有责怪周姨娘,反而乐见其成。 带着林氏姐俩回了趟林府,将周姨娘和林言煦的母子情分坐实了。在林如皓夫妻的见证下,举行了认亲仪式。 从今往后周姨娘就是林言煦的娘亲了,是林府唯一男丁的娘,那就不能再以府里的妾室来对待。 黛玉一不做,二不休,替父亲做主,将周姨娘转为林如海的正室夫人,周姨娘从此以后便是林府的当家嫡母。 此事甚至还在林如皓的帮助下,写在了族谱上。 周姨娘以后就要称呼为林周氏。 只不过林周氏这个人识趣的很,怎样都不肯拿大,依旧规规矩矩地待在后院,不对任何事情指手画脚,一切都听黛玉他们的。 她心里对黛玉感激不尽,不知道该怎样报答才好,只更加在林言煦和黛玉身上用心。 因为高兴,还给贾府那边贾政的周姨娘写了封信。 这位周姨娘是她的姐姐,姐姐得知她有个这样好的结局,也打心底里为她高兴。 更感激为她妹妹着想的黛玉,于是便在贾政面前一力地赞颂黛玉的大气和体面。 顺便有意无意地透露王夫人经常和薛姨妈一起抱怨黛玉住在贾府,甚至说黛玉觊觎宝玉。 眼见着贾政听到这些话以后脸色铁青,周姨娘见好就收,赶紧闪人了。 这些话可不是她造谣,王夫人是真的那么说了。 宝玉疯魔的时候多亏了黛玉的救治,人刚治好,王夫人就开始了嘴欠模式。 尤其在薛姨妈的暗示下,她更觉得宝玉这次的灾祸都是黛玉搬到贾府以后才有的,这个林黛玉命里天生克宝玉。 更何况,就是八字不相克,她也看不上黛玉。 黛玉曾经和北静王订过婚,在王夫人的眼里,这就跟成亲之后再和离没有什么区别。 她的宝玉那么金贵,怎么可能要一个二手货,就是收到房里当姨娘都不成,还不如袭人呢。 这些恶毒的话都被贾政知道了,而且贾政也知道了王夫人厌恶黛玉的缘由。 原来只是因为妹妹贾敏送了他一个周姨娘。 贾政心里恼恨,你不是因为这个没完没了地找我外甥女的麻烦吗? 那行,我还非要对外甥女好,非要对周姨娘好。 并且,只要黛玉想嫁给宝玉,我就能做得了主。 看谁敢多说话。 别以为他就不想把黛玉留在身边,他和贾母的心是一样的。 只不过他自己更清楚,现在不是自己家挑拣黛玉的时候,反而是黛玉根本看不上自己家宝玉。 别说是黛玉,就是他这个当爹的,把宝玉和北静王拿在一起比较,都觉得宝玉比人家差了一大截。 更何况还有一个三皇子。 没看到黛玉生病的时候,皇上都找了个纯孝的名义让三皇子来看望吗? 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凡是嗅觉灵敏的人家早就察觉到皇上的意图了,也就自己家的这个蠢妇还在这里坐井观天,洋洋自得。 殊不知那就像个跳梁小丑似的,白白的惹人厌烦和嘲笑。 说起三皇子,自从和皇上那次长谈之后,他都已经很长时间不敢去看外祖父了。 甚至连和外祖父说好的偷放小纸条在树洞里,也爽约了。 他生怕这个时候被人监视,给外祖父和母后引来灾祸。 相信以外祖父的智慧,见到他这么反常,定能想到出了什么状况,从而加倍小心起来。 外祖父那里也有很厉害的暗卫,一点不比宫里的差,只要外祖父提高警惕,那些暗卫是不会让宫里的人发觉什么的。 希望外祖父和他之间心有灵犀,不用说太多便能领会彼此的心思。到了这个时候,他们各自保护好自己就是相互之间最大的成全。 闲着也是闲着。 三皇子只能在宫里和京中露面,终于有了足够的时间去找忠顺王府的麻烦。 忠顺王这个老崽子谄媚皇上,纵容府里人出去宣扬他和林姑娘的事情,弄得他又尴尬又憋屈。 在他眼里林姑娘就是他的小婶娘,哪怕她已经和皇叔取消婚约,那也是他的长辈。 年龄是年龄,辈分是辈分。 听说是林姑娘主动提出取消的婚事,而皇叔也被林姑娘的吹毛求疵烦的头大,于是一气之下答应了。 有机会,他要去找一下皇叔,劝他不要错失良配。 毕竟他听外祖父说过,林姑娘不仅貌美,而且医术还高明,更别说出身也不低。 做北静王妃的资格绰绰有余,这是皇祖父都认可的婚事,他们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取消呢? 最重要的是,只有皇叔和林姑娘的婚事又成了,关于他的谣言才会不攻自破。? 第三百六十章 朕确实在撮合你俩 想到做到,三皇子找到皇上,说要去一趟北静王府。 皇上眸子一眯,眼睛直盯着三皇子,问道:“你去那里做什么?” 三皇子挠了挠头,道:“儿子想去劝劝皇叔,赶紧和林姑娘重修旧好,免得外面老是乱传闲话。” “乱传闲话?传什么闲话?”皇上好奇地问。 “就是,就是上次父皇让儿子去贾府表彰林姑娘,结果外面就有人说您,”三皇子抬头看一眼,见皇上脸上神色平淡,便接着道:“说您想撮合儿子和林姑娘。“ “哦?“皇上的表情似笑非笑,道:”外面有人这么说吗?“ “是啊,”三皇子连忙道:“说的人还不少,儿子很烦,不想被人这么冤枉。可是怎么解释都不行,别人也不信。想来想去,都不如让皇叔和林姑娘两个人重修旧好管用,他们两人好了,不就没人传儿子的谣言了吗?“ 皇上突然哈哈笑了,道:“怎么能说那是谣言呢,只能说他们太善于揣摩圣心了。” 三皇子一怔,道:“父皇,您,您……\" 皇上笑罢,对三皇子点了点头,道:“没错,朕就是有撮合你和林姑娘的意思。怎么?你不乐意吗?” 三皇子彻底怔住了。 过了一会才烦恼地道:“可是,林姑娘是皇叔的未婚妻,儿子怎么能和她……\" \"胡说八道,”皇上道:“她是曾经和北静王议过亲,可婚约不是解除了吗?现在她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纯粹只是林如海的女儿,” “你可别忘了,林如海是多么的有钱。这么一大块肥肉,没有了林如海替她挡着,你知道有多少人眼馋?要不是父皇早早放出口风要替你纳她,光是忠顺王那些人就够林姑娘喝一壶的,“ “你以为她现在的太平日子是从哪里来的?还不是因为父皇替你看准了她,所以暗地里派人护着了。你啊,都这么大了,自己也不知道着急。尽管现在还在国孝期间,不能定亲成亲,但是先把人盯紧了总是不碍的。” 听了皇上的话,三皇子瞠目结舌。 没想到父皇真的有撮合林姑娘和自己的意思,听父皇的口气,为儿女着想颇多,委实是一位操心的老慈父。 可是,本质上来说,还不是为了算计林如海的偌大财富吗? 三皇子的心情一点也没有因为父皇为他筹谋而得意,反而闷闷不乐,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皇上看出了他的低落,脸色阴沉下来,有些恼怒道,“怎么?父皇为你好,你还不领情是吗?你可要知道,年龄合适尚未定下婚约的皇子不光你一个,还有你二哥和老四。父皇不是非你不可,你要是不要,自会有人抢,你得自己想好了,别到时候后悔就行。”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严厉起来,好像很为这个不思进取的儿子而生气。 心里却有点小小的喜悦。 通过这个也能看得出来,这个儿子的野心不大,没有觊觎自己的皇位。 如果野心足够大的话,这样的好事怎么可能不赶紧接着? 想想就知道,林如海的财富能给他带来多大的助力,如果有心惦记皇位的话,首先要解决的不就是钱的问题吗?更别说林姑娘身后的几大家族势力。 贾府的军权,林府的财富,对萧家的救命之恩,还有修国公父子。 随便哪一个都能成为皇权路上了不得的助力,更何况林姑娘同时拥有了这些。 这个儿子,竟然还使劲的往外推! 这让皇上是又喜又急。 喜的是这样的儿子才用着放心,不用时刻担心会被弑君了。 急的是儿子若是一味地往外推辞,被其他人钻了空子怎么办? 毕竟现在林姑娘还住在贾府,而那府里本身就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公子哥,叫宝玉。 还有忠顺王那边也一直虎视眈眈,说不定忠顺王这次是想将林姑娘纳为己有,毕竟世子已经废了,他完全可以重新生一个儿子就是。 如果林姑娘能答应,皇上完全有理由相信忠顺王宁愿废了王妃,立林姑娘为正妃。 就像当初的北静王一样,不都是把正妃之位留给林姑娘了吗? 只不过北静王自己不争气,依旧和侧妃腻腻歪歪,惹恼了林姑娘而已。 想起北静王,皇上的嘴角噙起一抹嘲讽的意味。 不着急,先留他几年,几年之后再彻底清理他。 毕竟太上皇的事情还没过去,外面还有风言风语,这个时候一切以不起波澜为主。 想到这里,皇上对三皇子和缓了语气,苦口婆心道:“你要是想去北静王府便去,只不过父皇劝你先不要提林姑娘的事情。你自己先观察一下北静王现在的样子,值不值得你为他和林姑娘着急,“ “如果他依旧花天酒地,你觉得以林姑娘的优秀,她会看得上那样的人吗?他们俩会长久吗?如果不能,那么你想帮他们重修旧好的举动岂不就是多余的。” 见三皇子在思考这些话有没有道理,皇上便不再多说。 这儿子去边疆那么多年,在京里的日子不多,自己和他之间还不像别人家的父子那样亲密无间,有些话不能说的太直白。 一切还得他一点一点地教。 三皇子像被打击到了似的,蔫头蔫脑的,也没了刚才的意气风发,道:“既然皇叔那里还是不长进,儿子就不去了,免得徒生烦忧,说多了心烦。” 皇上不置可否。 去还是不去都无所谓,皇上在三皇子身边安插了好几个暗卫,三皇子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视之下,才不怕他去和北静王说太上皇被关在水底的事。 只要三皇子说出来,他和北静王就都见不得第二天的太阳了。 皇上摆手,道:“出去,朕要召集大臣议事了。” 三皇子躬身行礼,退了出去。 外面艳阳高照,阳光照得人睁不开眼睛。 三皇子呆呆地愣了一会,转身向宫外走去。 他知道父皇派人监视着自己,好在从水底上来之后李德昌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到底是最顶尖的暗卫,对危险的感知能力绝非一般人可比。? 第三百六十一章 药店闲逛 三皇子如今最希望的就是李德昌他们都不要出现在自己身边。 千万别被父皇的人抓住。 骑马扬鞭,三皇子跑了起来。 心底里的郁闷随着马儿的奔跑,被迎面而来的风吹散了不少。 “啊,啊……” 他大声呼喊,声音飞出老远。 不一会便到了人流最密集的地方,三皇子从马上下来,将缰绳扔给随从,自己漫无目的地闲逛起来。 走着走着,他在一家店铺前面停住了。 只见三个鎏金大字挂在门上,培寿堂。 字体是那么的熟悉。 据说这个名字是太上皇给起的,这三个字也是太上皇亲笔题写的。 如今再看,竟然有种恍如隔世般的感觉。 想起被关在水底,蓬头垢面的皇祖父,三皇子的心里忍不住一疼,眼睛瞬间红了。 他赶紧低下头,不能被有心人看见,看见的话会传到父皇的耳朵里,对他,对皇祖父都不好。 他现在在宫里孤立无援,皇祖父的处境比他还要艰难,唯有他可以去看望一下。 暂时没有想好如何将皇祖父解救出来,他只要多关心一些,多安慰一些,总会有办法的。 使劲将眼里的湿润压下去,三皇子背手走进了培寿堂。 京里认识他的人不多,所以伙计只以为是来了一位富贵公子哥。 上前殷勤请安,问道:“这位爷是来看病?还是买药啊?” 三皇子摇头,道:“都不是,就是随便逛逛。” 伙计一怔,心里不禁纳闷。 外面多少好吃的好玩的不去逛,头一次见到随便逛逛药铺的。 好,来的都是大爷,您想逛便逛。 于是伙计打了个千,道:“爷请。” 三皇子点点头,自己在里面转了起来。 看病的,买药的,络绎不绝。 没想到里面这么大,前院后院,药房病房,真是别有洞天。 不过尽管这么大,东西这么多,却一点也不显得杂乱,反而处处都井井有条,让人看了心里舒服。 伙计跟在他身后,见他乱逛,不由得提了一些警惕。 “这位爷,请您到前面坐着喝杯茶。后院药材晒得到处都是,千万别耽误您落脚。” 三皇子点点头,这里面的伙计也会说话。明明想撵他走,却把话说的不得罪人。 抬脚出来,又到前厅。 正好和一个刚进门的人迎面遇上。 三皇子心里一喜,上前道:“皇叔。” 没错,进来的那个人正是北静王。 药堂里的人看见他,全都低下头假装没看见。尤其是药堂掌柜,直恨不得自己今天没来多好。 对于所有得罪了他们主子林姑娘的人来说,他们都不欢迎。 哪怕他是来送银子的也不成。 因为这一点,他还曾经挨过凤姐儿的教训,但他们心里还是别扭。 北静王对他们主子好的时候多好,做人做事都那么让人赞叹。 结果转眼间就画风突变。 竟然为了个狗屁侧妃来给他们主子气受,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这还没嫁进门去呢就想拿捏主子,让主子受委屈,要是真的嫁进去了那还了得。 去他妈的。 王爷有什么了不起,皇室有什么了不起! 谁爱嫁谁嫁,咱们还不伺候了。 看他们主子,做人多硬气,说取消婚约就取消。 绝不拖泥带水。 反倒是这个北静王,隔三差五就到药堂里逛两圈。 大家都知道他想和主子来场邂逅,可惜的是主子根本就不鸟他。 连带店里的伙计也不鸟他。 早就听说这北静王爱在女人堆里厮混,当初见他对主子那么好,还以为是外面的人瞎说。 没想到狗改不了吃屎,他掩饰了没多久就掩饰不住了。 表面答应主子的条件,私底下竟然花天酒地。 什么东西。 呸。 幸亏主子和他解除婚约了,不然配给这么个东西,太不值得了。 此时见他进来,掌柜转身便去了后院。 伙计硬着头皮上去,打了个千,客气道:“王爷您来了,需要买点什么药?” 北静王却瞥了三皇子一眼,对伙计的招呼充耳不闻。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北静王问弘方。 弘方行礼道:“没什么,心里闷得很,在城里闲逛,便进来了。” “闲逛?有到药店里闲逛的吗?”北静王揪着眉头,奇怪地看着三皇子。 三皇子一时被他问得语塞,愣住了。 好像是有点说不过去。 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就迈步进来了呢。 北静王睨着眼看他,见他答不上来,不耐烦地摇了摇头,转身绕着柜台转起来。 伙计亦步亦趋地跟着,掌柜的可以怠慢客人,他一个小伙计可不敢。 那位很厉害的贾府二奶奶说过:“来送钱的都是爷,哪怕他是你杀父仇人,他来你家买东西了,你也先把他的银子赚到手,然后再报仇。” 总之一句话,赚银子永远排在第一位。 二奶奶说,这是打开门来做生意的最基本原则。 他听二奶奶的。 北静王转了一会,见小伙计跟得殷勤,不买点东西有些说不过去,便随便伸手一指,道:“把那几盒膏药都送我府上去。” 伙计一喜,赶紧道:“是是,谢谢王爷,小的这就安排。” 北静王奇怪地看了伙计一眼,买东西而已,有什么可谢谢的? 他哪里知道,自己随手一指,正指向了最贵的膏药,疤爷膏。 总共摆了五盒,北静王全要了。 小伙计生怕他反悔,都不敢开口喊出膏药的名字。 赶紧给柜台里的伙计使眼色,快点把膏药包起来送到王府拿银子去。 这一下,小伙计可以分到手的提成就有好多。 美死了,今晚吃饭必须加鸡腿。 对于北静王这种对不起他们主子的花心大萝卜,坑了也白坑,他一点都不会内疚。 王爷您继续逛。 弘方没有离开,坐在门口的桌子旁喝茶,等着北静王。 既然遇上了,他还是想和皇叔好好谈一谈的。 药堂掌柜直到进了后院药房里,才反应过来。那个叫北静王皇叔的人,八成就是新近回京的三皇子。 北静王逛了两圈就没得逛了,随手扔给伙计一块银锭子,小声问道:“你家,你家林姑娘她,还好吗?”? 第三百六十二章 巧遇皇叔劝皇叔 “砰。” 小伙计猛地把银子砸给北静王,脸都气红了,严正警告道:“请王爷自重,我家主子的名字不是您可以乱说的。” 对人最起码的尊重都不会吗? 你一个大男人,没事提人家姑娘做什么? 万一被别人听见了,影响到他们主子姑娘的清誉,管你什么王爷不王爷,别说这些人不给你脸。 因为那位很厉害的贾府二奶奶说过,赚钱确实是排第一,但是比赚钱更重要的事情是,林姑娘! 林姑娘就是他们的名号,名号如果被污蔑,谁还会到这里来买东西。没人买东西,他们还吃个屁啊。 话糙理不糙,他还是得听二奶奶的,准没错。 所以,哪怕北静王赏给他的是十两银子,也收买不了他维护林姑娘的那颗坚定的心。 哼。 银子被扔回来,北静王一点不见尴尬,反而看上去很高兴。 随手又将银子赏给小伙计,还赞赏了他一句“不错”。 小伙计懵逼了。 这北静王特么脑子有毛病,越是对他不客气他反而越高兴。 北静王不再理他,转身向着三皇子走去。 弘方连忙站起来,眼睛盯着北静王,“皇叔,我有话跟您说。” 北静王冷眼瞧着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弘方:…… “咱们找个没人的地方。” 弘方拱拱手,对北静王行礼道。 北静王好像有些不耐烦,但是又觉得大庭广众不好太落面子,便勉强道:“跟我来。” 接着,转身出去了。 药堂小伙计赶紧躬身道:“王爷您慢走,小的这就把您要的东西送到府上,王爷有空再来。” 北静王头也不回,对着后面摆了摆手,便带着三皇子走了。 两个人走到茶楼,北静王抬头看了看,对三皇子道:“就在这里。” 说着,迈步进入。 伙计上前招呼:“王爷您来了,里面请。” 北静王点点头,道:“找个安静点的雅间。” 伙计连忙道:“好嘞,二楼舒文阁安静,您二位请。” 然后躬身在前面引路,嘴里一边唱道:“二楼舒文阁,赶紧伺候着啦。” 如此殷勤,可见北静王是这里的常客。 弘方跟在北静王身后拾级而上,左右看过去,竟然从来不知道京城里还有这么热闹的茶楼。 左顾右盼间,就听得伙计小声提醒道:“这位爷,您小心脚下。” 弘方一回神,原来是到了。 北静王已经在里面坐了下来,小伙计很殷勤,忙不迭地往外拿茶具,准备热水,安排顺眼的人来伺候。 嘴里还轻轻地念叨着:“王爷爱喝的太平猴魁在这里,小的还是让上次那个小娘子来给您煮茶怎么样?” 北静王摆手,道:“你把东西都备好了就退下,今儿个我有事,不用人在跟前伺候,谈完事之后再唤人进来也不迟。” “是。”伙计很聪明,一听就知道人家有私密话要说,外人不能在场。 将东西准备好,转身离开的时候,顺手将门也带上了。 北静王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淡淡地道:“找我什么事,说。” 弘方也学北静王坐下来,看着他冷淡的神情,一时竟不知怎样开口才好。 皇叔救了他母后,这份恩情他永远都记在心里了。 可是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有皇上的暗卫跟着,他相信皇叔也发觉了这一点。 斟酌一番,弘方道:“我想劝皇叔,还是,还是和林姑娘重修旧好,林姑娘她,她……” 他突然发现自己说不下去了。 今天皇叔的态度和培寿堂掌柜的态度他都看在了眼里,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一厢情愿了。 恐怕不是皇叔不想恢复和林姑娘的关系,而是人家林姑娘不想恢复。 是啊,看看皇叔如今的状态,确实有些荒诞。 这和他印象里的北静王大相径庭,就好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那么陌生。 林姑娘怎么会看得上这样的北静王? 见他说着说着话又愣怔在那里,北静王冷哼一声,睨着他道:“你会那么好心?” “你父皇不是还为你制造机会,找了借口让你去接触林姑娘吗?怎么的?你这是良心煎熬,觉得对不起我,想在我眼前卖个好了?” 弘方被他的话噎住了,急得脸色通红,道:“皇叔这是说的什么话?侄子是真心实意希望皇叔过得好,” “只不过,只不过一时着急,不知道如何表达。侄子对林姑娘绝对没有一丝非分之想,侄子只把他当作长辈来看待的,” “至于外面的传言,那都是别人希望皇叔与侄子之间生点嫌隙,故意这么传的。” 他没敢说忠顺王的名字,怕说了也不管用,皇叔也不能把忠顺王怎么样。 如今没有了皇祖父,谁都敢欺负欺负北静王了,也难怪他会如此颓废。 忠顺王这个老匹夫,留着自己修理他。 北静王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听了以后反而还愣住了,盯着他看了好几眼,眼角终于有了笑意。 “难得你还有如此孝心,不错不错,不是个落井下石的家伙。” “我现在都潦倒成这个样子了,你来提醒我,不怕被人告黑状,连累你吗?” 弘方一听这话,赶紧道:“皇叔此言差矣,什么叫告黑状?” “我出来见您也是得到父皇首肯的,父皇还说让我劝劝您,少吃酒,注意保养身体,可见父皇也是很关心您的。” 北静王端起茶盏,热气氤氲中他的面容有些模糊不清,“哦,我都好久没进宫了,皇上身体怎么样?他还好吗?太上皇不见了,此事对他的打击也很大?” 弘方也喝了一口茶,慢慢道:“是啊,父皇一直很伤心,也很自责。每晚都睡不好,憔悴得很,” “是侄子无能,国事上不能为父皇分忧,便想着替他多操心一些家里人,所以想到皇叔与林姑娘,这才……” 北静王摆摆手,道:“此事说来话长,也不是你小孩子能明白的。毛都没长齐,还来管大人的事。没事多练练工夫,多读书,少管闲事。”? 第三百六十三章 真正的王爷和真正的林妹妹 弘方:…… 是人家林姑娘不答应,你自己没面子了? 心里嘀咕,嘴上没敢这么说。 母后的救命恩人,他还是打心底里尊重的。 到现在为止,皇叔都一点都没提起母后和外祖父。 可见自己刚才的一番话皇叔肯定听明白了,知道他的身边不方便说话。 屋子里一时安静下来,北静王对着外面拍了拍手,还没数到十,门咯吱一声,一个年方二八的女子推门走了进来。 俯身施礼,声若莺啼,道:“见过王爷,见过小爷。” 北静王嗯了一声,懒懒的抬了抬眼皮,道:“过来煮茶。” “是。”女子上前,走到茶桌旁,随手扯了一下茶桌旁的一条绳子,一会的工夫便又进来一妙龄女子。 此女子怀里抱着琵琶,对里面的人行了一礼,便安安静静地坐在门口处,手指一捻,悦耳的曲音倾泻流出。 北静王眯起眼睛,顺势躺在罗汉床上,悠然自得地翘着腿,脚随着曲子,打着了摆子。 很是一副富贵闲人的派头。 弘方眼见着说不成什么了,况且自己又见不惯皇叔的这些作为,当下告了声罪,便要告辞。 北静王浑不在意,连眼睛都没睁开,随便摆摆手,意思是知道了。 出得门来,弘方站在大街上,怔然半晌,方才摇了摇头,叹息着离开了。 今天的所有一切都由暗卫报给了皇上。 皇上嗤笑一声,道:“这个傻孩子,不撞南墙不回头,非得自己亲眼见到北静王此时的颓废模样,才算死了心。不过好在也让他明白了,是林姑娘看不上北静王。这下他该不会再生起劝说北静王的念头了,呵呵呵。” 胡公公恭维道:“还是皇上圣明。” 而茶室里,直到三皇子离开好一会,煮茶的妙龄女子才轻轻道:“人都走远了,王爷有何吩咐?” 刚才还懒散躺着的北静王,瞬间睁开眼睛,眼神清明,竟是真正的北静王回来了。 他稳稳地坐了起来,沉着道:“传令下去,将连同冷宫密道的粮站人员全数歼灭,扮作他们的模样混入密道,想方设法摸透密道里的守卫情况,一个一个换掉他们,切勿打草惊蛇。” “是。”娇俏的妙龄女子此时变身为英气逼人的武林高手,周身的杀气挡都挡不住。 北静王再喝一口茶,想了想,道:“出来。” 话音刚落,夜沧瞬间出现在眼前。 那两个妙龄女子眼冒星星,崇拜地看着夜沧。 王爷身边的一等暗卫,身手不逊于王爷,人又英俊。 哪个女子会不爱? 北静王一摆手,两女子恋恋不舍地多看了夜沧两眼,行礼退下了。 夜沧被看得脸色通红,心里却美的不行,一不小心就在脸上露了出来。 一抬眼,见王爷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笑,这才龇牙咧嘴的笑道:“跟在王爷身边,属下身价也是水涨船高,可受她们欢迎了。” 北静王呸道:“我看你不是身价高升,你是脸皮加厚才对。” 夜沧也不在意,嘿嘿笑着,拿起茶盏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口气喝下去。再倒,又喝了好几杯。 这才抹抹嘴巴,放下茶盏道:“属下跟了一会,总共四个暗卫,” “其中有两个是宫里的路数,应该是皇上派来监视三皇子的。还有两个很明显比宫里那两个武功高出许多,路数像是萧府的,” “属下猜着,萧首辅八成猜到三皇子有麻烦,所以派了人在他身边保护。万一有点不对劲,这两名暗卫完全有把握杀掉皇上的人,救出三皇子。” 北静王转着手里的茶盏,沉吟片刻道:“皇上这个狗东西,他连自己的儿子都时刻防备,活的可真特么够累。” 停了一会,他又道:“按计划行事,加派人手,做出营救水底太上皇的样子来,逼顺爷现身。” “是。”夜沧瞬间站直,拱手答道。 口哨声接二连三地从他嘴里吹出,外面想起此起彼伏的回应声。 过了好一会,声音终于停止了,周围又陷入了安静。 夜沧再次坐下来,笨手笨脚地煮茶,给自己换了个大杯子,倒了满满一大杯,随便吹吹便咕咚咕咚喝下去。 烫的他喉咙有些痛。 直到喝完了也没听见王爷再吩咐什么,不禁奇怪地看着王爷。 这才发现北静王正盯着自己手里的茶盏发了呆。 夜沧立刻就明白,王爷是想某人了。 促狭一笑,夜沧道:“属下刚才还去了一趟贾府,看见林姑娘了。” 北静王的头瞬间抬起,眼神迫切地盯着他,等他接下来的话。 夜沧咽了口口水,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嘿嘿笑道:“林姑娘正和她那个表哥,就是叫贾宝玉的那个,在亭子里说话,” “属下听见他们说什么诗什么画的,属下听不懂。本来想多听一会呢,没想到大黑派了一只乌鸦过去传信,也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属下就见林姑娘笑了,” “这一笑,她那个表哥呆着双眼睛直盯着林姑娘看,属下差点忍不住扔颗石子把他的丫给打下来。要不是怕坏了王爷的事,属下真就这么干了。” 话刚说完,就见眼前一阵风刮过,北静王不见了。 夜沧笑了,端起茶盏又喝了几杯,这才手背一擦嘴巴,蹭,他也不见了。 贾府,大观园。 黛玉正和宝玉聊着凤姐生辰宴的事情,就听见大黑派来的乌鸦说,刚才收到呱哥的信,说太上皇要吃林姑娘做的肉干,让林姑娘多做一些,塞进马队的货物里,想办法运过去。 黛玉忍不住笑了。 这小老头,在用另一种方式告诉她,他在那里很好,能吃能喝,牙口好得都能咬动肉干。 听了这样的口信,黛玉心情很好,笑得整个人都光彩夺目起来。 宝玉正在她对面说着话,瞬间呆住了。 就那样直直地看着黛玉,什么也没想,下意识地伸出手去,一把握住了黛玉的手,喃喃地道:“妹妹,我……” 黛玉将手往回一抽,脸色登时沉了下来。 宝玉心中猛地一痛。 刚才一时忘形,像以往那样拉了林妹妹的手,没想到她竟翻脸至此。 只是回了趟扬州,林妹妹怎么变了这么多? 她,还是自己那个林妹妹吗?? 第三百六十四章 黛玉拒绝宝玉 宝玉尴尬地站在那里,一时间竟不知道说点什么才好。 幸亏花园里有风,宝玉才觉得脸上的热度降下来一些。 过了一会,他情绪低落地对黛玉道:“林妹妹,我对你还是像以前一样的心意,即使我不说,相信你也早就明白。尽管我不知道那趟扬州之行发生了什么,但是,但是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的。“ 这番话他早就想说了,但是一直都没有机会。 中间黛玉还和北静王订了婚,这样的话就更不可能说得出口。 如今好容易黛玉又成了一个人,而且又像以前那样回到了贾府来住,宝玉觉得自己如果再不抓住机会,肯定会再次失去黛玉。 他怕了。 不想再等了。 黛玉没有去看他,但她知道他的视线一直都在自己的身上。 她很苦恼,不知道该如何拒绝才不会伤害到宝玉。 她曾经想过找外祖母帮忙,但又担心万一宝玉犯了轴,非得说只要自己没有当面拒绝他他就有机会怎么办? 说来说去,只有自己亲自拒绝了。 就在她思忖的时候,宝玉又说话了:“我早就已经不像以往那样清高出世。我觉得妹妹说的很对,大家都是尘世男女,托生在这个世代就按这个世代的活法去过,“ “与其抱怨世道多么不如意,不如想办法把自己这一世活得恣意些。所以我早就在当今科考的书本上用了工夫,连先生都说我学得好,定能取得功名,撑起门户的。“ 他的言外之意是说,他不是一个只会吃喝玩乐的公子哥,他已经有了担当,而且会做的很好。 黛玉听了确实有些感动。 难得他这么有心,在他的这个时代,他的这份心意真算是天花板级别了。 他能听得进去黛玉的劝说,黛玉还是很高兴的。 本身黛玉就不赞成原主在书里的观点。 科考不好吗? 不好的话,历朝历代的能人大臣,哪个不是从科考中选出来的? 即使现代社会的高考,不也类似于古代的科考吗? 宝玉这样极度厌恶科考的人都能听得进去劝告,用心书本,可见他是真心想在黛玉面前表现好一些,而且付诸行动想留住黛玉。 只不过,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知道,原来的黛玉已经不存在了,现在的黛玉早就换了个人。 黛玉在心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想了想,对宝玉道:“我很感谢你能这么说,尤其感谢你曾经对我的帮助和维护。不过对我而言,这份感谢仅限于兄妹之间的那种情感,除此之外我对你再无其他的想法,“ “你不要怪我说的话太直接,我是真心希望你过的好,才把话说的清楚明白。因为只有这样才不会误了你,才是真正的对你负责。那些模棱两可的话只会让你越发走不出来,让你深陷其中,那将是对你最大的伤害。还有,你千万不要等我,我的心思没有在你身上,你等多久都不会有结果的。” 她的话刚说完,宝玉的脸上已经一片死灰。 再也没有什么样的打击能比黛玉说的这些话还要让他绝望。 他神情悲怆,心口痛得像有一把刀在狠狠地往里捅,一下,又一下…… 那些美好的过往在他的眼前一一闪过,他的心越来越痛,眼泪不知不觉流下来了。 他只觉得喉咙一热,一股腥甜瞬间涌了上来,他使劲咽下去,刚要说点什么,就觉得眼前晕的厉害,接着便两眼一翻,晕倒在了地上。 一直在不远处看着这边的袭人和紫鹃吓了一大跳,什么都不顾了,扔掉手里的针线便往这边跑。 一边跑,袭人一边大叫道:“快来人啊,宝二爷晕倒了。” 这一嗓子直接把园子里的其他人也惊动了。 大家纷纷扔下手里的东西,向着这边跑来。 黛玉已经蹲下来,伸手去试宝玉的脉搏。 急火攻心,肝气郁结,气血逆涌。 伸手摘下头上的发簪,黛玉就想为宝玉扎穴治疗。 殊不知,簪尖还未扎到宝玉,袭人已经奔到了眼前,二话不说一把推开黛玉,喊道:“林姑娘想干什么?” 接着,袭人将宝玉的头拢到自己怀里抱着,双眼紧紧地盯着黛玉。因为刚才跑的急,她整个人气喘吁吁,看上去就像一只护崽子的炸毛老母鸡。 黛玉愣了一下,袭人竟然伸手推倒她? 这…… 她瞬间意识到,袭人对她有着莫大的敌意! 脑中一下子想起书中的情节。 红楼梦第六回。 多年以前,宁国府梅花盛开,尤氏携秦可卿请贾母等人赏花。 宝玉中途倦怠睡中觉,梦醒之后袭人为他整理衣服时,袭人和宝玉有了首尾。 这一回的名字叫做贾宝玉初试云雨情。 也就是从那以后,袭人将自己代入到了宝玉姨娘的身份。 自然便对于宝玉的正室夫人,也就是她未来主母的人选格外的关注。 而黛玉是她最关注也最紧张的一个。 毕竟以后的主母好不好,与她们这些底下的丫头通房还有姨娘的日子息息相关。 黛玉是高贵的,不容易亲近的,小的时候还经常耍小脾气的。 宝玉对黛玉的与众不同,使袭人觉得自己的地位岌岌可危。 现在京中没人不知道黛玉嫁人的条件。 没有通房妾室,必须做正室。 如果宝玉答应黛玉的条件,那她们将何去何从? 伺候过宝玉之后,袭人的眼里已经再也看不上其他人了。 所以从黛玉重新回到贾府的那一天起,她就整日里惶惶不安。 生怕宝玉和黛玉之间生出点什么事情,使宝玉更加眷恋黛玉。 今天两个人要谈事情,宝玉特意让丫头们都走开,袭人的心里就紧张起来。 一直不停地往这边看。 先是见两个人说说笑笑,她心底泛酸。 又看见宝玉去握黛玉手,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后来,两个人说着说着,不知道怎么的,宝玉的表情好像很急切,急得脸都红了。 袭人赶紧伸长了脖子想听一下。 却不料突然就见宝玉晃了两晃,一下子晕倒了。 袭人撒腿就往那里跑,生怕错过这个难得露脸的机会。 她要让王夫人知道,她是宝玉身边最忠心的那一个。? 第三百六十五章 王夫人牙掉了 黛玉看着炸了毛的袭人,一时没反应过来。 紫鹃也紧随其后跑了过来,恰好看见了袭人推倒黛玉的这一幕。 登时大怒,厉声喝道:“大胆,你还敢对我们姑娘动手!” 袭人眼珠子一转,眼睛瞬间涌上泪水,假装什么也没注意,只一心为宝玉的样子,抱着宝玉的头喊道:“宝玉,宝玉……” 紫鹃余怒未消,待要再说什么,被黛玉摆摆手止住了。 现在不是追究袭人的时候。 宝玉都晕倒了,自己还在这嫌他的丫头没有规矩。分不清轻重,会被人说冷血的。 紫鹃扶起黛玉,全身看了看,见黛玉的胳膊上磕破了皮,紫鹃心疼的眼睛都红了。 顾不上太多,黛玉对袭人道:“让开,我要救醒他。” 声音冰冷。 一个丫头,惯得你些毛病! 众人已经都跑过来,将亭子围得水泄不通。 袭人只得挪了挪位置,将宝玉的头放在自己腿上,让黛玉过来诊治。 黛玉重新拿起簪子,摸准了穴位,用簪尖轻轻一扎,只听得嘤咛一声,宝玉缓缓睁开了眼睛。 触目所及便是黛玉关切的眼眸,宝玉瞬间想起黛玉那些扎心的话,眼里一热,心又痛了起来。 黛玉将簪子插回,冷冷地看了袭人一眼。 紫鹃恰到时候的扶着黛玉的胳膊,将磕破皮的地方露出来,道:“这里出血了,姑娘小心些。” 说完狠狠地瞪了袭人一眼,扶着黛玉离开了。 袭人心里咯噔一下子。 自己惹祸了。 一边和众人一起扶着宝玉往怡红院走,脑子里一边在迅速思考对策。 为今之计,只有去找王夫人了。 宝玉在花园子里晕倒的事情迅速被人传到了贾母和王夫人那里,二人唬了一跳,急急忙忙地来到怡红院。 不管怎么问,宝玉都说是自己昨晚熬夜,今日里一直不舒服,说着说着话突然晕倒。 幸亏林妹妹及时出手相救,自己才迅速苏醒过来,等等。 贾母把伺候的人骂了一顿,骂她们看着宝玉熬夜不知道规劝。 连带着王夫人也发了火,怡红院里的人都得了瓜落。 恰好晴雯从外面回来,一见屋子里这么多人,自己又没在跟前伺候,生怕被抓典型,便想偷偷地溜走。 结果被王夫人一抬眼看见了,王夫人伸手一指,“你给我过来。” 晴雯吓得魂都飞了。 今天这是怎么了,一个个的像吃了炮仗似的。 战战兢兢地上前,晴雯低着头,“太太请吩咐。” 王夫人二话不说,当头就是一巴掌,劈得晴雯眼冒金星,差点摔在地上。 晃了好几晃才站稳了,赶紧又低下头,大气都不敢出。 “你个狐媚子,不好好在主子跟前伺候,有事的时候反倒找不到人了,说,上哪里浪去了?” 王夫人早就看她不顺眼了,尤其是听宝钗说过这个晴雯和黛玉走得近,就更是想找个由头将他撵出去。 今天正好撞在枪口上,怎么的也得趁机敲打敲打这个小蹄子。 晴雯一听这些话,心里委屈,忍不住就哭了。 ”太太荣禀,奴婢去帮宝玉找扇子了。宝玉说前儿个把扇子丢在了园子里,说了几个地方让奴婢去找,奴婢刚去找遍了,还没找到,就想回来问问宝玉是不是记错地方了……\" 话还没说完,王夫人冲着她的脸就啐了一口,骂道:”贱人,宝玉也是你叫的?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如此不知尊卑,真是胆大包天,看我今天不打死你这个小贱蹄子。“ 晴雯瞠目结舌,一时间都忘了躲开。 这不是主子们要求她们喊宝玉的名字的吗? 当初不是说为了好养活,巴巴地写了名字到处张贴,让那仆妇婆子,挑水挑粪的,甚至外面的花子都叫这个名字,恨不得让万人叫了才安心。 今天太太突然拿着这点事情找茬,摆明是就是看她不顺眼,随便什么理由都要捶她一顿就是。 晴雯的哭声噎在了嗓子眼里,只呆愣愣地看着王夫人。想说不是自己不知尊卑,是大家都这么叫的。可是看着王夫人那双充满怒火的眼睛,又把话给生生的憋了回去。 于是垂下头,任凭王夫人数落,再也不敢开口说一句话。 眼看着板子就要落在晴雯的身上,贾母冷冷地道了声:“够了。” 王夫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贾母嫌弃地看她一眼,道:“宝玉这里还未安生,还是少些责罚多些安抚。” 说的王夫人老脸一红,扬起的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婆母的意思是让她给宝玉积德,也是变相地责怪她小题大做。 心有不甘地瞪了眼晴雯,王夫人暂时放过了她。 等到贾母和王夫人离开之后,袭人将宝玉安顿睡下,又嘱咐小丫头好好守着,宝玉跟前不许离人,这才将自己收拾干净,去了王夫人院子。 如此,书中那段着名的袭人到王夫人面前卖好的桥段,被提前到了这里。 一进门,袭人便扑通跪倒在王夫人跟前,哭了起来。 吓得王夫人脸都白了,还以为是宝玉出了什么事呢。 结果一听,竟然是关于黛玉的话题,尤其是听说宝玉这次晕倒是因为黛玉说了什么刺激他的话,王夫人登时大怒,破口大骂起黛玉来。 “这个贱人,把自己爹娘都克死了,又来克我的宝玉了,谁对她好她克谁,这个丧门星,克星,妖里妖气的东西,浪……\" \"啪。“突然,一颗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石子准头十足地射进了她的嘴里。 一粒牙齿应声而落,王夫人嘴巴一疼,嘴里顿时吐出了很多血水。 “啊。”王夫人刚一大叫,瞬间意识到自己的样子太诡异,赶紧用手捂着嘴巴,也顾不上沾到手指上的血水,指着地上的牙齿,含糊不清地道:“我的牙,我的牙,哎哟,这是怎么了?呜呜呜,哪来的石子?见鬼了,快来人啊……\" 她口齿不清,疼得眼泪鼻涕的,再加上指头缝里流出来的血,还有激愤到凌乱的发髻,样子真是又狼狈又惊人。? 第三百六十六章 林氏姐俩 夜沧趴在外面的树上,要不是离得远,他应该给王夫人敲掉三颗牙才对。 省得她嘴巴那么臭,往林姑娘身上泼脏水。 林姑娘是他们未来的主母,他们都爱戴得不行,岂能容忍这么个粗鄙妇人一张大嘴胡咧咧。 敲掉她一颗牙算轻的,要是再让他听见她骂林姑娘,自己就捉一条毒蛇扔到她嘴里,吓尿这个长舌妇再说。 趴了一会见屋子里的人都忙着伺候王夫人,王夫人只顾得捂着嘴哭,早就忘了骂人,夜沧一个闪身,从树上消失了。 主子已经奔着潇湘馆去了,说不定现在已经和林姑娘说上话了。 他得去守着潇湘馆,闲杂人等不得入内,免得让别人坏了主子的好事。 三两下起落,夜沧已经到了潇湘馆的屋顶。 殊不知没等他落下来,便听见院子里传来打斗的声音。 夜沧心里倏地一惊,坏了,主子有危险。 噌地一下,瞬间提起一口气,动作潇洒中带着急切,瞬间挪移到打斗的院子里。 眼前的一幕令夜沧傻了眼。 只见两个身手矫捷的女子正和王爷打成一团,正是林姑娘的那两个会骂人的妹妹。 夜沧看得出来王爷没有下重手,而是收起了自己的内力,像是在检验这姐俩的功夫似的,和她们过起了招。 中间空里还能看一眼夜沧,示意他过来接着打,北静王往旁边一闪,将夜沧让了进去。自己一提气,就想跳出打斗圈子。 殊不知,兰姐儿眼见又进来一个人,而那个什么狗王爷竟然想跑。 人是冲着潇湘馆来的,摆明了是来找她们长姐的。 真是狗胆包天,色心竟敢觊觎到内院里来了,还带了帮手。 这帮手的功夫竟然也出奇的好,与那个狗屁王爷的水平不分上下。 这么好的功夫要是用在正道该多好,偏偏要用在采花上。 呸呸呸。 采个屁。 打掉你俩的狗爪子再说。 想到这里,兰姐人对着慧姐儿一个眼色,姐妹俩心领神会,瞬间,兰姐儿从袖袋里掏出一包药粉,对着北静王和夜沧就撒了过去。 是顺着风撒的。 那药粉随风飘散,瞬间糊满了北静王和夜沧的脸。 二人只来得及啊嚏两声,接着便两眼一翻,咣当咣当摔倒在地上了。 晕倒之前心里还暗叹,本以为到这里来不需要防备,没想到啊…… 兰姐儿拍了拍手,上前两步盯着两人看。 慧姐儿心有余悸,也凑过来看。 一边小声问道:“姐,咱们是不是有点胜之不武啊?” 气得兰姐儿一巴掌拍在她的脑袋上,“你傻啊?什么时候用手段什么时候讲道义,还用我揉碎了讲吗?自己不长脑子想想啊,” “这两人的武功那么高,咱们俩连一个都打不过,又加进来一个,不快点将他们弄倒,你想挨他们打吗?还是想让他们惊动长姐?” 慧姐儿赶紧摇头,道:“我不想,我不想,我想揍他们。” 兰姐儿笑道:“这就对了。” 想了想,她又蹲下来,看了眼夜沧和北静王。 好歹这里面有个王爷,杀是不敢杀的,可是就这样扔在院子里也不是个办法。 更何况这府里的人个个长满了心眼子,那心眼子有好的有坏的,不管是什么样的,都不能让她们知道长姐院子里进了男人。 必须将这两人想办法弄出去。 可是这晴天白日的…… 兰姐儿抬头看了看天,算了,先将这两人藏起来,等长姐回来给她看看再说。 实在不行,只有晚上再将人扛出去了。 黛玉将宝玉救醒之后没有回怡红院,而是拐去了凤姐儿那里。 凤姐儿那有涂伤口的药,还是黛玉制好了送过来给琏表哥备用的。 黛玉过来上药,顺便有话要同凤姐儿说。 毕竟她是这府里管事的人,有些事得提前跟她打招呼。 见黛玉的胳膊上破了层皮,上面有血丝渗出,凤姐儿唬了一跳,道:“这是怎么了?怎么伤得这么厉害?” 刚才来的路上,紫鹃就和黛玉说了,今天的事不能就这么算了,让黛玉一会别说话。 此时见凤姐儿问起,紫鹃便带着哭腔道:“姑娘和宝玉在园子里说话,宝玉突然晕倒。姑娘摘下簪子救宝玉,结果那袭人跑过去猛地把姑娘推倒,” “推的力气太大,姑娘没防备,就伤了胳膊了。袭人还质问姑娘拿着簪子想干什么,太气人了,” “说的好像我家姑娘要害宝玉似的,这才多久就忘了宝玉疯魔的时候还是姑娘救醒的了,” “况且,随便一个丫头都敢对我家姑娘动手,用了那么大的力气,把人打伤了连句道歉的话都没有,姑娘还在这里住个啥?” “难道非得让人指着鼻子说白吃白喝,寄人篱下就得受着这些委屈,“ “我们也不怪别人,总之这府里是不能住了,我们就是过来跟二奶奶说一声,这就回去收拾收拾行李告辞了。“ 她越说心里越替黛玉委屈,眼里的泪像断线了的珠子,啪嗒啪嗒直往下落。 林家没个正经主子,小少爷又年少还不顶事,有人找姑娘的麻烦没人给她挡在前头,她们这才到贾府来住着。 最起码像青岚郡主或者忠顺王这一类的人再觊觎什么,还得过老太君和政老爷琏二爷这几关。 还以为到了这里就可以安心了呢,没想到外面的人欺负不到了,里面的人倒上手打人了。 简直太欺负人了,仗着姑娘好说话,就可以这么轻贱姑娘吗? 看今天袭人推倒姑娘时候的眼神,就像看仇人似的。 好吓人。 万一哪一天她们有心害姑娘怎么办? 后宅里的这些阴私事还少吗? 紫鹃的话音刚落,把凤姐儿吓得,心跳加速,差点被茶水呛着。 “你说什么?袭人敢对林妹妹动手?真的假的?“ 简直无法想象,丫头对林妹妹动手! 天啊,这是嫌命太长了吗? 不说林妹妹身份在这里,就说她刚刚救醒自己和宝玉,又是老太太的心头肉,平日里连句重话都不能对她说的。 更何况听贾琏说,林妹妹私底下帮扶了贾府不少银子,光是为了补上修建省亲别院的亏空,林姑娘就给了一百万两。 这些事情贾政和府里管事的爷们心里可都清楚着呢。 就冲这个,贾府把林妹妹当祖宗供着都不为过。 如今府里的丫头竟敢将林妹妹打伤,天啊,凤姐儿的头都大了。 袭人这小蹄子是不想活了吗?? 第三百六十七章 黛玉要回家 紫鹃哭得厉害,黛玉什么话都没说,只低着头给自己擦药。 看上去也很不高兴。 凤姐儿二话不说放下手里的东西,赶紧上前去,亲自为黛玉上起药来。 “妹妹,你放心,这件事情肯定会给你个说法,我这就去和老太太说,管她是谁的丫头,绝对把她全家都撵出去。竟敢以下犯上,简直是反了他们天了。我还真就是不信了……” 话还没说完,手就被黛玉拉住了。 黛玉对着凤姐儿摇了摇头。 “不用这样,”黛玉看了看周围,示意紫鹃到门口去守着,对凤姐道:“最近药堂里金疮药卖得特别快,需要多备下一些。我正好借着这个由头,带两个妹妹回家多制一些药出来,” “一来别耽误药堂里赚钱,二来,趁机让这边府里的牛鬼蛇神都跳出来看看。免得一个个的看上去和气可亲,殊不知心底里恨不得弄死咱们。” 听了她的话,凤姐儿怔忡半晌,心里舍不得黛玉回去。 想说让她在这里制药,又想到府里人人一副鬼肚肠,万一被邢夫人之流惦记上,更会不得清净。 想来想去,大家族的弊端就是掣肘人,确实不如林府这样清清静静的门户自在。 只能无奈地摇摇头,道:“罢了,只是你受了这样的委屈,我总觉得没能够为你解气,心里难受得紧。” 黛玉微笑着将手里的药瓶子递给凤姐儿,小声道:“我为这府里做了什么事情没人知道,一个个的在我面前趾高气昂,真当我是在这吃闲饭的呢,” “趁着这个机会让府里众人知道知道我的功劳也好,免得好事都做到黑影里去了。等我忙完这阵再回来的时候,她们都变老实了,也能免去不少麻烦。” 凤姐儿一听是这个道理,忍不住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 道:“那行,你只要还回来就好。不然京里那么多惦记着占你家便宜的人,万一找到府上去,没人替你挡在前头,总是你自己抛头露面……” 说到这个话题,她真的替黛玉心酸。 无父无母的姑娘家,怎么做都有人说闲话。 本想到外祖母家受受庇护,没想到还被人当成吃闲饭的,连丫头都敢瞧不起了。 “回来的时候听我安排,不能就这样轻飘飘的没个说法就回来,这话只咱们两个知道,让其他人都以为你是被丫头打走的就行了,记着我的话了吗?”凤姐儿伸手捋了捋黛玉的头发,道。 黛玉点点头,道:“我记着了。” 其实她来找凤姐儿,就是这个意思。 贾府里的人心里都有什么鬼,黛玉一清二楚。 当年的红楼梦不是白看的,她连他们的结局都知道,更何况那点小心思。 要不是看在凤姐儿和贾母的面子上,黛玉才不会管他们的死活。 最后那种被抄家的结局,尽管有权力斗争的成分在。但是竟然一查就被查出那么多见不得人的事情来,不也从侧面说明这府里确实已经腐烂了吗? 所以说,真到了查抄那一天,黛玉才不会悲天悯人。 谁也别来道德绑架她,谁对她好她就救谁。 其他人,爱上哪就上哪凉快去。 只不过现如今自己要住在这里,那就想办法住得舒心些。 借着被打的由头,把那些对她挑三拣四的收拾收拾,让他们知道有的人是他们惹不起的,以后少来碍她眼。 黛玉和凤姐儿商量定了之后,便回了潇湘馆。 大老远就见慧姐儿在门口走来走去,好像在等她。 “慧姐儿?”紫鹃喊了声。 慧姐儿抬头一看,噔噔噔跑过来,拉着黛玉的手就往院里走。 一边走一边看了看周围有没有人。 黛玉被她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逗乐了,“怎么了?难得看见你这么小心的时候,你可是咱们家出了名的胆大姐,什么事情需要这么紧张?” 慧姐儿也不说话,只把黛玉往院子里拉。 等到黛玉和紫鹃都进门之后,慧姐儿砰得把门关上,然后还是不吭声,又把黛玉往厢房里拉。 黛玉被她的举动搞得也紧张起来了。 厢房是兰姐儿和慧姐儿住的地方,姐俩自从来到贾府之后就一直住在这里。 没事的时候都是她们俩到黛玉的屋子里说事,从来没有把黛玉往自己屋里面拉的情况发生。 黛玉懵懵懂懂地跟着进了屋里,一进门,正中地上躺着两个男子,吓得黛玉往后一退,差点摔倒。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紫鹃扶着黛玉,也吓得不轻。 地上的两个男子被五花大绑,兰姐儿手里拿着一把刀,正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守着那两人。 “长姐,”兰姐儿道:“这是那个带着侧妃找你麻烦的王爷和他同伙,两个人不走正道,打咱们屋顶上就来了,” “幸亏我和小妹在院里没出去,不然让他俩混进来藏到你屋子里的话可就坏事了,” “我和小妹打不过这俩王八犊子,好在我袖袋里一直装着你做的药粉,让我给他俩扬了个满脸,把他们放倒了,” “现在大白天的没法往外扔,等会天黑了我和小妹就把他们扛出去扔大街上,” “还有,长姐你看,这是我从他们身上搜出来的,这俩狗东西身上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就一人一块玉佩和一点银票。” 黛玉一听头都大了。 北静王? 替身? 他来干什么? 接过兰姐儿手里的玉佩,黛玉一看,顿时愣住了。 这不是水溶自己那块贴身玉佩吗? 这样的东西他根本不可能会留给替身! 天啊,她们放倒的不会是真的北静王? 黛玉连忙蹲下来,仔细观察起地上躺着的两个人。 为了不要出错,她还特意摸了摸两人的脸。 这一摸试出不对劲了。 北静王旁边躺着的这个陌生面孔是易了容的,伸手一撕,一张面皮被撕了下来,夜沧的脸顿时露了出来。 兰姐儿和慧姐目瞪口呆。 闹了半天,这还是个易容的,好悬啊,幸亏长姐聪明。 黛玉一看见夜沧就知道这两人是货真价实的了,顿时有些啼笑皆非。? 第三百六十八章 兰姐儿和夜沧约架 见到黛玉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兰姐儿和慧姐儿愣住了。 “长姐,去年,这个王爷带着侧妃在大街上遇见咱们,他的侧妃还故意给你难堪,我俩没认错人?” 黛玉见她着急,赶紧安抚道:“没有,没认错,就是他。” 兰姐儿更糊涂了。 “那,那你……” 那怎么不见长姐生气呢? 黛玉知道她的疑惑,又不能告诉她们替身的事情,只得另想了个说法,对她们道:“其实去年的那次路遇是我和他商量好了做的戏,给……\" 她用手指指了指上面,道:“是给那些人看的。这样的话是为了少给我惹麻烦,毕竟这位王爷的身份特殊,和很多人都有仇。” 想了想,她又道:\"他是为了保护我们,所以做戏让外人以为和我们闹翻了,就是这样。“ 兰姐儿瞬间想到了一件事情,道:\"可是他到了这里见到你不在,二话不说就和我打起来了,根本就不像是自己人的样子。“ 黛玉笑了,道:“他那是在试探你的武功呢,咱们府里教你功夫的师傅还是他派来的,他想看看你们练得怎么样了,有没有进步。” “啊。” “啊。” 兰姐儿和慧姐儿都傻眼了。 黛玉从袖袋里摸出两粒药丸,给北静王和夜沧塞进嘴里,吩咐紫鹃端来水给他们灌进去。 便对兰姐儿道:\"他们对我们这里不设防,应该是收起内力和你对打的,所以才会着了你的道,不然你连一招都靠近不了他们俩。一会等他们醒了,记得道个歉啊。“ 兰姐儿的脸早就已经通红,听到黛玉这样说,赶紧点头道:“行,我听长姐的,是我莽撞了。” 说着,就忙着蹲下给两人解开绑绳。 黛玉刚要说话,就听见一个醇厚沙哑的声音道:“也算不上莽撞,你做的很好。” 黛玉猛地回头,眼睛直直地盯着北静王,心里灌满了惊喜。 北静王醒了。 他睁开眼睛,抖落身上的绳索,慢慢地坐了起来。 也那样看着黛玉,不舍得挪开视线。 突然,一个刮燥的声音打破了眼前的缱绻。 \"啊呀,你都给我绑紫了。“夜沧扯着大嗓门喊道。 吓得兰姐儿手里一哆嗦,“我,我这不是再给您松开吗?” “松开就行了吗?你说你个小丫头片子,人不大,心可够狠,绑人还照死里勒,你就不怕把肉给勒破了啊?” 北静王已经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不讲情调的夜沧,真想一脚踢出他去,省的在这里给自己丢人。 “赶紧起来,被人抓了还有脸了是不是?” 夜沧却很冤枉,大声狡辩道:“属下还不是看在林姑娘的面子上,所以没防备她们,不然属下根本就不用靠近她们就将她们放倒了,哪里还会着了她的道。” 他恨恨地瞪着兰姐儿,这个丫头最狡诈,心肠还黑。 看她给自己绑的手腕,就这么一会的工夫,手腕上就已经一圈的青紫。 兰姐儿听他说话如此狂妄,刚想开口骂人,猛地想起刚才长姐的吩咐,便将到了嘴了的话咽下去。 改成一副温顺的面孔道:“刚才的事情是我不对,不该向二位撒药粉,我向二位道歉,对不起。” 说着,还认认真真对北静王和夜沧各自行了个礼。 北静王道:\"你没做错,你是为了保护好自己姐姐,你做的不但没错,还非常的好,应该褒扬才对。说,想要什么样的奖赏?“ “奖赏?”兰姐儿和夜沧同时喊道。 尤其是夜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爷,她耍诈,您还要给她奖赏?您看看她给咱们绑的,您的手腕难道就没有青紫吗?“ 他伸手就想去扯北静王的衣袖看,被北静王拿眼一瞪,吓得缩回了手。 北静王骂道:“还有脸说,能被人家就放倒就是人家的本事,你服不服都是人家的手下败将。难道输了还有怪对手没有给你准备的时间吗?” 夜沧被骂得赧颜,看一眼兰姐儿,真是心有不甘。 想说不服重新打一架,又觉得自己作为男儿郎,和女子约架,更是丢人丢到姥姥家。 只能对着兰姐儿翻了翻白眼。 殊不知,兰姐儿不但不怪罪,还对着他微微一笑,俯身行了个礼,道:\"要不,咱们再打一场试试?“ 夜沧一听,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哎哟我的天,还有人敢挑战自己的? 好啊,打一架啊! 正求之不得呢,让这小妮子知道知道自己的厉害,有何不可? 当下把胸脯一怕,朗声道:“行,打一场就打一场。你说,什么时候,在哪里?” 兰姐儿笑眯眯地盯着他,道:“今天肯定是不行了,眼看着都这个时辰了,你们是不是该离开了?” 北静王一听,不舍地看着黛玉,”我……\" 他刚见到黛玉,还没来得及说几句话呢。 黛玉问道:“这次准备待多久?” 旁人听不懂她的话,还觉得这个问题好奇怪。 北静王成天在街上浪,怎么还问他待多久?搞得他好像要出远门似的。 北静王道:“暂时不走。” 黛玉道:“好,那改天到林府去。今天没空说话,我一会要带妹妹们收拾收拾行李,搬回林府。” “搬回林府?”不光北静王奇怪,就连兰姐儿和慧姐儿也奇怪。 “长姐,出什么事了吗?” 慧姐儿忍不住问道。 黛玉点点头,道:\"嗯,出了点状况,咱们趁机搬回去住几天,正好最近药堂里的金疮药缺货,咱们回家多制些金疮药出来,以备不时之需。“ “好。出了什么事?搬的这么急?”兰姐儿问。 黛玉看了看站在一旁静听的北静王和夜沧,道:“没什么大事,都是一些后宅里头的小算计,你们俩先回去,我自己能解决好。” 北静王见她的样子确实不像棘手的样子,便点头答应,道:“行,有什么事让夜阑报信就行。你的身边……\" 他本来想问你身边不是安排的人吗?怎么不见你带着她们,怎么只有你两个妹妹和紫鹃这丫头? 转念一想就明白了,定是在贾府里面,深宅大院,没有性命攸关的危险,实在没必要将他安排的人都带进来,反倒是留在林府更有用一些。 便也作罢,当下带着夜沧,只轻轻地一提,便噌地跃上屋顶,转瞬间人影就不见了。? 第三百六十九章 贾母气倒了 慧姐儿呆呆地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老半天才喃喃地道:“姐,这样的高手你竟敢和人家约架,你觉得自己会不会死得很惨?” 兰姐儿劈头打了她一巴掌,道:“赶紧干活,帮长姐收拾东西去,没等打起来你就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欠揍了是不是?” 慧姐儿捂着头,赶紧告饶道:“我不说了我不说了,我干活去。” 哧溜一下子跑到黛玉身后,冲着兰姐儿吐了吐舌头,“我不说你也打不过人家,看他们刚才那轻功,武功比咱们高了好几个等级呢。” “你找打。”兰姐儿闻言追了过去,伸手就要打她。 黛玉赶紧拦住道:“好了好了,别闹了。咱们得抓紧时间走人,再耽误下去就走不了了。” 姐妹俩赶紧停手,手脚利索地收拾起行李来。 长姐不用对她们说发生了什么事,她们也知道肯定不是好事,不然不会惹得长姐要搬走。 她们听长姐的。 几个人手脚利索地将东西收拾好,黛玉派人去打听到贾母因为宝玉突然晕倒的事情在和凤姐儿说话,赶紧趁着这个时候带人离开了。 门房到里面禀报的时候,贾母怎么都不肯相信,黛玉竟然突然搬回林府里,而且走的时候都不到她面前来辞行。 此事绝对有蹊跷。 贾母便非要亲自去潇湘馆去看一看了。 凤姐儿一直坐在一旁,直到贾母站起来,让人替她换衣服的时候,凤姐儿才摆摆手,让伺候的人都下去,扶着贾母又坐了下来。 贾母满腹疑惑地看着她,“凤丫头,你林妹妹走了,你得和我一起去看看怎么回事。你这是……\" 凤姐儿压了压贾母的手,神情没有了往日的嬉皮笑脸,而是沉静地道:“祖母别急,您听我说,我知道林妹妹为什么什么话都没说就回去了。” “为什么?”贾母一听她的语气就知道不会是小事,想来也是,小事的话也不至于让黛玉这么做了。 一向那么讲规矩的一个孩子,竟然连个招呼都不打就离开,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怎能让她不着急。 凤姐儿道:“今天宝兄弟在园子里晕倒的时候,正和林妹妹在一起聊天,” “林妹妹赶紧摘下簪子想为宝兄弟扎穴位,结果袭人那丫头二话不说将林妹妹推倒在地,那意思像是指责林妹妹害宝玉,” “得亏宝玉和我才被林妹妹救过来,可想而知这样的举动多么伤林妹妹的心。更何况,袭人推那一下子没省力气,将林妹妹猛地推到石阶上,把林妹妹的手臂磕伤了,擦破好大一块皮,还出了血,” “幸亏我那里有伤药赶紧擦上了,就这也把林妹妹疼得直抽气,可见袭人打人的时候一点都没顾及林妹妹的身份,反倒是像有仇似的,心肠可真够歹毒的,” “林妹妹到我那里上完药,便告诉我她要回自己家去,说是住在这里被人以为吃闲饭,动不动甩脸色给她看便也罢了,还连累得您老人家为了她跟着生些闲气,” “如今甚至到了连丫头都跟对她动手的份上了,继续住下去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回她自己家住呢,再不济在家里没人敢这么对她,” “唉,林妹妹走的时候,那神情连我看着都想哭。老祖宗,是咱们府里对不起林妹妹啊,” “我听琏二爷说过好多次,林姑丈当年可帮过咱们家不少。如今林姑丈没了,换成林妹妹帮咱们了,” “就像这次省亲,别院修建的时候林姑丈给过银子,后来林妹妹又给的银子。而且是上百万之多,不是个小数目。如果没有林家的支援,咱们这次省亲根本不能办的如此体面,” “听说林妹妹要求咱们不要声张,一是为了不要让言官弹劾咱们奢靡过度。二是不要太惹眼,让叵测之人惦记上,” “没想到的是,好事做了一箩筐没人感恩,都做到了黑影里,反倒是被人当成吃白饭的来轻贱,” “这种事情搁在谁身上也受不了,要是我的话我也走,自己家里多少饭不够吃的,用得着在这里吃这些鸟气吗?” “老祖宗,林妹妹擦药的时候看上去可伤心了,她都……老祖宗,老祖宗快来人啊,快,快叫府医。“ 贾母捂着心口,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凤姐儿一边喊人,一边拿出贾母的药丸,这是黛玉为贾母准备下的。 每当贾母犯了心口疼的时候就赶紧喂她吃上一粒,再拿一些舌底丸压在舌头下。 用上药之后,凤姐儿便紧张地盯着贾母,过不了一会,贾母慢慢缓和过来了。 凤姐儿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贾母的屋子里渐渐站满了人。 贾政贾赦邢夫人,甚至还有掉了牙的王夫人。 听说贾母突然犯病,众人连晚饭都没吃就赶紧过来了。 “母亲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为何会突然犯病?是吃了什么犯忌讳的东西?还是……\" 贾政绞尽脑汁地回想大夫叮嘱母亲注意的一些事项,里面有饮食有冷热,还有情绪上的大喜大悲大急大怒…… 只是没等他想完,贾母一个茶盏扔在脚边,那碎瓷的炸裂声因为贾母的用力而格外响亮,吓得屋子里立刻噤了声。 众人惊恐地看着贾母,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发这么大的火。 贾母捂了捂心口,悲愤难当,开口便骂道:“我养了一群不孝子孙啊!” 众人一惊,顿时呼啦啦跪了一地。 贾母本来还想接着骂,可是嘴巴张开,却突然悲从中来,忍不住哭了,道:“我在这府里熬了几十年,没想到临了临了,竟然还被儿子媳妇欺负到头上来了,“ “这样的日子还活个什么劲头,不如你们痛快的弄点药给我吃了,让我早点去见祖宗,我到祖宗们面前去说个分明,也省的我活着受罪……\" “娘。” “母亲。” 众人齐齐地跪在地上,将头磕得砰砰响。 贾政和贾赦哭道:“母亲说这样的话,叫儿子们如何禁受得起?儿子们哪里做的不好,母亲尽情打骂管教,还求母亲不要自己气闷,有什么委屈说出来,儿子们给您做主。” 贾母一听,呸地一声就啐了过去,骂道:“我还敢指望叫你们做主?你们的丫头都敢对我的玉儿动手了,要是没有你们撑腰,丫头她敢吗?你们还有脸说找你们做主,你们自己就是罪魁祸首,我找你们做的什么主?“? 第三百七十章 林妹妹是咱们家的恩人 贾政和贾赦一听,惊讶地相互看了一眼,诚惶诚恐地对贾母道:“母亲这话是从何说起?哪个丫头敢明目张胆对外甥女动手?母亲告诉儿子,儿子定当彻查清楚,给母亲和外甥女一个说法。” 王夫人听了贾母的话,知道贾母说的是袭人推倒黛玉的事,心里就犯起了嘀咕。 彻查? 彻查个屁。 要不是那小贱蹄子气晕宝玉,袭人怎么会推倒她? 推得好,就该狠狠地推。 别看宝玉替那贱蹄子遮掩,王夫人也已经从袭人那里得知,宝玉这次的晕倒与黛玉脱不了干系。 所以袭人才会情急之下顾不得其他,将黛玉一把推开,护着晕倒的宝玉。 王夫人心里升起一股恨意,凭什么所有人都得哄着那个小贱蹄子,推一下又怎么了?丫头一时失手没有察觉轻重,怎的?还非得逼着丫头以死谢罪? 袭人是她看上的丫头,也是怡红院里对她最忠心的一个,怡红院里但凡有什么风吹草动都有袭人替她看着,她还指着袭人向她通风报信呢。 所以说,谁要是想治罪袭人,那就先过她这一关。 打定主意,王夫人便也板着脸,不像其他人那样诚惶诚恐了。 邢夫人诧异地看了她两眼,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跟着跪在地上,听贾母斥骂贾赦父贾政。 贾母涕泪横流,捂着心口道:“我统共就敏儿一个女儿,她去的早,留了玉丫头这么个念想。我看见玉丫头就和看见你们妹妹一样,这才愿意让她到面前来住着,” “万万没想到我就这么点念想,你们竟也容不下。谁让我老了,得仰望你们活呢。你们当家做主,说把玉丫头欺负走就欺负走,不用管我心里难受不难受,” “说不定你们心里打的主意就是气死我正好呢,正合了你们的心意呢。你们不用急,我这就成全你们,自己寻点药吃,结果了我自己去,” “我谁也不记恨,我就记恨你们的爹,早早的去了,留下我在儿孙手里活受罪啊……” 哭声震天,传出去很远。 即使院子里的奴仆们已经被赶出去了,相信院子外的也都听见了。 当今以孝治天下,这样的事情一旦被传出去,贾政和贾赦等人少不了要被弹劾,到那个时候,肯定要被治罪的。 贾母从不做这种拆儿子台的事情,今天突然发作,可见也是把她给气狠了。 真要论起胡搅蛮缠,谁又能比得过贾府老太君? 贾琏在外面办事回来,听说这边出了事,急急忙忙跑过来。 进门一看,爹娘叔婶全都跪在祖母脚下,自家媳妇一边跪着为祖母顺着心口,一边也跟着低头落泪。 这场景吓得他胆战心惊,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了呢。 细细的一听,竟然是林家表妹被某个丫头打走了! 贾琏顿时火冒三丈,连忙跪倒贾母脚下哄祖母,一边破口大骂道:“这是哪个屋里的贱蹄子干的?揪出她来,赶紧撵出去拉倒。” 不等别人说什么,他又恨恨地道:“林妹妹也是她们可以得罪的吗?凭良心说,咱们府里还能有如今的体面,还不是全亏得林妹妹周旋,” “为了一个省亲的体面,咱们从钱庄借了多少银子,接下来两三年府里各处的进账都不够还钱庄的,” “林妹妹听说以后,二话不说给拿过来一百万两,让咱们先把钱庄的银子还上,” “接着又拿出林家的一处盐商引窝送给咱们,为的是让咱们有个长久又丰厚的进项,免得这日子总是过得紧紧巴巴的,” “咱们府里现在全凭林妹妹才有如今的好日子过,说她是咱们的衣食父母都不为过。是谁瞎了狗眼,竟敢对林妹妹动手?” “就是没有林妹妹的银子,单凭她是我姑姑的女儿,这么尊贵的身份在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丫头对她动手了?” “是谁干的?是谁?”贾琏大声问凤姐儿。 凤姐儿见贾母哭,她也哭,一边为贾母抚着心口,泣不成声。 贾母断断续续道:“是宝玉身边的袭人,这事你问太太就成。袭人当初还是我送给宝玉的,现如今成了太太的传声筒了,那是太太的忠心奴才,但凡袭人的事情问太太就行了。” 这个儿媳妇一向对自己人前人后两副面孔,自己挑出来的丫头被她收买去便也罢了,结果还反过来成了她手里的板子,直接打在自己最心疼的黛玉身上,这口气无论如何老太君都咽不下去。 当下也不隐瞒,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了出来。 贾母的话还没说完,贾政已经气得七窍生烟,二话不说一脚踹过去,把王夫人踹翻在地。 一边破口大骂道:“你个贱妇,一天到晚就能生事。我说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对外甥女动手,闹了半天是你这里出的幺蛾子,” “几天不和你计较,你就又开始不安分。上次我嫌那个丫头的名字不好你护着她,我就觉着不对劲。没想到你笼络人心,把心思都用在这上面了,” “这个家什么时候轮到你作妖了?竟然连我妹妹的孩子都容不下。你这个贱妇……” 贾政越说越气,抬起脚来又要踹下去。 谁料宝玉和探春听到动静也赶了过来,进门正看见父亲踢母亲。当下猛扑过去,挡在王夫人身上。 哀求道:“父亲有什么话可以好好说,万万不能动气伤身。有什么错儿子替母亲承受,望祖母和父亲消气啊。” 王夫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心里恨不得把黛玉生吞活剥。 当年的贾敏,现在的林黛玉,这娘两个就是她王夫人的克星,这辈子的仇人,不死不休。 王夫人哭着道:“问我干什么?林丫头在园子里和宝玉说话,要不是林丫头说了什么刺激人的话,好好的宝玉怎么就会晕倒了?” “那袭人一心为主子,一看宝玉晕倒,什么也顾不上就去搀扶宝玉,动作稍微大了点,” “没有顾及到林丫头,不小心把林丫头碰倒也是有的。何至于就如此小题大做,非得把人往死里逼,” “难不成只有林丫头是金贵的,别人碰一下都要搭上一条命。皇家的公主娘娘们也没有这么不讲理?你们的林丫头难道还比皇家的人要了不起?”? 第三百七十一章 只能黛玉受委屈了 王夫人的牙掉了,说话漏风,听上去既滑稽又可气。 贾政见她倒打一耙,也是被气得七窍生烟。 进来之前他就已经问过鸳鸯,知道黛玉被丫头推倒,不是不小心那么简单。 而是故意为之,甚至还把黛玉的胳膊弄伤了,听说出了血,还上了药。 哪里就像自家这个蠢妇说的那样,什么一大家子人小题大做,为了黛玉欺负一个丫头了。 这个恶毒的蠢妇,平日里对母亲阳奉阴违,对庶子女不慈不悯,没有气量,自私自利,心里只有自己。 还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强词夺理,她当别人都是瞎的吗? 贾政气得手直抖,贾琏一看不好,可千万别给气出毛病来。 赶紧上前安抚,道:“既然知道是谁干的就好说了,该怎样处罚还是得怎样处罚,” “毕竟此事说破天也是奴婢对主子动了手,如果连点处罚都没有,那咱们家也就成了京城最大的笑话了,” “至于丫头动手的原因,依侄子看那都不是理由。莫说林妹妹对咱们家有恩,就是个一般的亲戚,像薛姨妈宝妹妹和薛兄弟这样在咱们府里白吃白住的,咱们不也像什么似的供着的吗?” “怎么到了林妹妹身上就可以通融了呢?这样的事情说出去,外面的人会骂死咱们的,说咱们欺负孤女,忘恩负义,” “反正侄子是没脸听这个,不知道诸位长辈们是怎么想的?侄子听长辈们的。” 贾琏说话那是软中带硬,凤姐儿心里直呼过瘾。 偷偷睨了眼王夫人,看你再有什么借口。 把凤姐儿的救命恩人打了,她王熙凤要是不帮着找回场子来,那还算是个人吗? 别看王夫人和薛姨妈是她王熙凤的姑妈,可王夫人这个姑妈平日里锱铢必较,除了自己谁都不爱。 而薛姨妈更奸滑,一副笑眯眯与世无争的模样,其实私底下肚子里的坏水最多,最阴。 自从凤姐儿和黛玉开始打交道,接受了黛玉偌大的善意和爱惜,在凤姐儿的心里,她和黛玉之间反倒比王夫人薛姨妈还要亲近要贴心。 所以在关于黛玉的事情上,她是无条件地向着黛玉。 此时听到贾琏和她一样的心思,她心里暗暗痛快。低头抿着唇角,专心为贾母抚着心口。 宝玉知道此事因自己而起,心里急得像什么似的。 听说林妹妹受了委屈回了家,他觉得自己的心揪得生疼。 可是要说惩罚袭人,他也是同样不舍得。 最好是让袭人当面道个歉,哪怕是跪下磕头,只要别把袭人撵出去就行。 不管怎么说,袭人也是因为护主心切,才得罪的黛玉,不知道他去林妹妹面前求个情,林妹妹能不能就这样算了? 宝玉抬头看看祖母,跪着上前去,哀求道:“祖母别生气,说起来都是孙儿不顶事,只是熬了个夜,就说两句话的工夫便晕了,跟任何人都没关系,” “那袭人她也是一心都在孙儿身上,一时着急,所以行动大了些,这才不小心把林妹妹推倒的,我问过了,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如果因为不小心就把人撵出去,以后谁还敢为了主子连命都不要了?难得袭人伺候孙儿尽心尽力,还求祖母看在孙儿的面上,不要把她撵出去,” “只要别撵出去,任凭祖母和林妹妹怎样处罚,她都愿意受着,打也行,骂也行,跪下磕头也行。祖母,祖母……” 一边说,宝玉一边摇着贾母的胳膊晃起来。 贾母被他摇得心里烦躁,有苦说不出。 一边是自己最心疼的外甥女,一边是自己最心疼的孙儿,一时间让她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看着苦苦哀求的孙儿,贾母闭了闭眼睛。 难啊! 宝玉依旧抱着贾母的胳膊,扭着麻花。 “祖母,孙儿给您磕头了,孙儿的意思不是不给林妹妹解气,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只要不撵走袭人,林妹妹想怎么做都行,“ “罚没袭人的月银,禁足起来不她饭吃,再不行就打上几板子,总归会让林妹妹消了这口气的。祖母,求您了,祖母……\" 贾母纠结万分,看了眼双目通红的孙儿,那可怜巴巴眼神里全是哀求,让她打心底里心疼。 唉! 也罢,黛玉是自己的外孙女儿,是亲的了。但是与宝玉比起来,宝玉是嫡亲的孙子,比外孙得是更亲些。 倘若非得把宝玉用着顺手的丫头撵出去,再换一个他心里不中意的来,让他天天心里犯堵,万一再憋出个好歹来,岂不是顾此失彼。 实在不行,这次也只有让林丫头受点委屈,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 唉,宝玉做事如此拎不清,往后可怎么是好呢。 只有等明日,自己亲自去林府一趟,跟林丫头好好说道说道了。 …… 王夫人听了宝玉的话,假装低头哭泣,实际上却心中暗喜。 你们叫得再大声,我儿一出马,全都得烟消云散。 想到自己名下有个贾妃娘娘,还有个全家都不能惹的宝玉,忍不住洋洋得意。 有了这俩孩子在,任凭自己作上天,这贾府里也不敢休妻。 这样想着,脸上忍不住露出得意的样子来。 贾政看见了,厌恶得将脸转向一旁。 心里却也明白这件事情肯定又得让黛玉受委屈了。 看看老母亲,再看看弱儿,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贾赦和邢夫人是不管的,本来这事跟他们关系也不大,他们被连累跪了半天挨了骂,还一肚子委屈呢,哪里又有心思去管黛玉委屈不委屈。 只有贾琏和凤姐儿真心心疼黛玉,可是头顶上有长辈们压着,他们又能怎么样? 凤姐和贾琏互看一眼,两个人心里都不好受,脸上也是阴沉着,笑不出来。 一出闹剧,最终以贾母为了宝玉而妥协。 当下商定,明天由贾母带头,凤姐儿,宝玉和袭人一起,到林府去,当面向黛玉赔罪,再将黛玉请回来。 黛玉这次回林府没有带湘云,湘云前几天被史家接回去了,说是有人给她说亲,让她回去相看。 凤姐儿在府里落了单。 从贾母屋子里出来以后,凤姐儿和贾琏低着头,闷闷不乐地往自己院子里走。 两个人也不说话,心情都特别的低落。? 第三百七十二章 这样的男人给自己也不要 当天晚上,袭人被贾母派来的人捉到院子里,当着所有下人的面,狠狠地打了十个板子。 打得袭人皮开肉绽,哀号不断。 还有二十个板子,贾母说过半个月再打。 每次打十个,相当于刚养好伤再次被打烂皮肉。 算是去见黛玉之前给她的一个交代。 打完板子,宝玉连忙命人将袭人抬回怡红院。 清洗伤口的时候,发现她的大腿后侧皮破肉烂,血肉模糊,没有一块皮肤是好的,青紫肿胀得难看。 众人连忙烧水为她清洗,又连夜出去找大夫,一通折腾下来,袭人的是伤口包好了,但是却发起了烧。 怡红院里的人几乎一夜都没睡,麝月和晴雯一起陪在袭人身边,整夜为她换凉布巾降温,又喂她吃药。 到天蒙蒙亮的时候,烧是退了,但是伤口却依旧溃烂的厉害。 本来,袭人经常到王夫人面前去告晴雯的黑状,晴雯是巴不得她受教训的。 可是真正眼见袭人疼得冷汗直冒,哼哼唧唧了一晚上,脸都惨白了,晴雯的心里又有些不落忍。 此时揭起纱布,见袭人的伤口依旧往外渗血水,昨晚那大夫的药好像不是太管用。 晴雯将宝玉叫到门外,小声道:“听说琏二奶奶那里有金疮药,还是林姑娘亲自制的,效果特别好。要是袭人这伤还不行,只有你去求琏二奶奶借点药了。” 宝玉回头看了眼屋里,无奈地叹口气,道:“行,差不多凤姐姐也该起身了,我这就去找她。” 说完抬脚就要走,晴雯赶紧快走几步,又将他拉到院子外,叮嘱道:“不管借得到借不到,回来都小点声,” “袭人是个记仇的,万一借不到被她知道了,她心里又得记恨上别人。说句不好听的话,她这样子是自找的,纯粹是活该,” “别人又不欠她的,可不要因为没借给她药又引得她记了仇,回头跑到太太面前给人家穿小鞋,那可就造孽了。” 宝玉听了这话,有心为袭人说两句话。又知道同是怡红院里的,大家彼此熟悉,晴雯说的话一点没有冤枉到袭人,实在让人无法替她遮瞒。 遂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便去找凤姐儿了。 刚到凤姐儿的院子就见小丫头正好打开门,宝玉赶紧让丫头通传。 凤姐已经起来了,在平儿的伺候下梳洗。 听说宝玉大清早的过来找她,凤姐儿有一瞬间的愣怔,接着便猜到他来干什么了。 冷冷一哼道:“那丫头心术不正,死了才好。想来借我的药,门都没有,我就是把药倒了撒了拿去给狗用了,也不会给那个嘴贱心歪的贱蹄子用,哼,” “这府里的人从上到下都想粉饰太平,说白了还不是欺负林妹妹没有人撑腰。本来把人家请到这里来住说是为了躲避外人叨扰,没想到外人躲开了却没躲开里面的人下黑手,” “若是姑妈还在,或者是姑丈还在,今天这事肯定就不会如此解决。不说把袭人那贱蹄子打死,也是把她给撵出去重新发卖,”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连最起码的撵出去都做不到,仅仅只是打个板子就想了事。别人假慈悲那是别人的事,我用不着,想拿我的药治那个贱蹄子,门都没有。” 平儿听了,吓得赶紧小声道:“奶奶悄声的,万一被有心人听见传出去,说你编排长辈呢。” 凤姐儿一听,狠狠地啐了一口,道:“做都做了,还不让人说?再说了,我可不是宝玉那样的夯货,连自己底下的丫头都管不住,屋子里屁大点事都有人打小报告,” “咱们这里谁要是想学长舌妇,不用等到闹得人尽皆知,我就先把她的舌头剪下来喂狗,再将她卖到窑子里去,不信都给我试试。” 底下伺候梳洗的丫头婆子全都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宝玉一直等在外面,贾琏早早就出去办事了,屋子里全是女眷,他也不好乱闯。 丫头红儿出来道:“二奶奶请宝二爷进去说话。” 宝玉赶紧整整衣襟,跟了进去。 昨晚一夜未睡,来得着急,头未梳脸未洗,衣服更是没换。 这副邋遢的样子,连他自己都看不惯,遑论凤姐儿。 果不其然,凤姐儿一看宝玉,第一句话就是:“哟,宝兄弟这是怎么了?昨晚为长辈侍疾了?” 宝玉的脸唰的红了,“凤姐姐,我,不是,这是袭人,发了一夜的烧,所以……” 凤姐儿冷笑一声,道:“哦,原来你是孝顺袭人去了啊,所以才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难得宝兄弟如此孝心虔诚,袭人那贱人发烧怎么样了?烧死了吗?” 宝玉:…… 突然觉得,凤姐儿是不是不会借药给他。 凤姐儿睨了宝玉一眼,转过脸来,一边看平儿为自己涂指甲,一边淡淡地道:“宝兄弟大清早过来,不是为了告诉我一个贱丫头死了?那么晦气的事情,也轮不到你一个爷们出面来。有事快说,我忙着呢。” 说完站起身来,让平儿吩咐人快点摆饭去。 宝玉硬着头皮道:“我,我想借凤姐姐的金疮药,给……” 凤姐儿猛地转过头来,死死地盯着他。吓得他一下子把话噎了回去,不敢说了。 盯了他好一会,凤姐儿突然笑了,“看把你吓得,借药就借药呗,这么害怕干什么?是不是你自己也觉得良心难安张不开口?毕竟谁都知道这药是林妹妹制好了放在这里的,如今你想借去给害她的人用,真不明白你怎么张得开这个口?” 宝玉被她骚得脸通红,也不敢说什么,只得嗫嗫嚅嚅的站在那里,听着凤姐儿的嘲讽。 凤姐儿上下打量了他一会,突然间,就觉得意兴阑珊了。 一个拎不清的主子爷们,自以为怜香惜玉到连丫头都去心疼的地步是风雅,跟那种被蛇咬了还对旁人说不要伤害蛇的蠢货有什么区别? 这种人你就是跟他说再多,也唤不醒他那颗自我陶醉的心,何必浪费自己的唾沫呢。 越看,越明白了黛玉。 难怪林妹妹看不上他,这样的男人给自己也不要。? 第三百七十三章 炒熟了的辣椒面 想到这里,凤姐儿收起自己的不忿,淡淡地道:“那行,你等一下,我去给你拿药。” 宝玉以为已经听错了,惊喜地抬起头来,感激的表情跃然脸上。 平儿道:“二奶奶坐着,我去拿就行。” 凤姐儿一边往里屋走,一边道:“林妹妹受伤过来找我涂药的时候,我随手换地方了,你别找错了。” 听到林妹妹受伤几个字,宝玉心里一颤,心疼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等会一定去林府一趟,也不知道林妹妹怎么样了?会不会伤心得一夜未睡? 凤姐儿拿出药来递给宝玉,摆手道:“赶紧走,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这话说的太直接,连一旁的平儿都替宝玉脸红。 宝玉知道凤姐儿是个杀伐果断的人,也不敢再啰嗦,谢了一声便赶紧离开了。 回到怡红院的时候,听说袭人刚刚吃了药,才睡下。 伤口渗出来的血水依旧很多,如果不赶紧医治,恐怕又会发起烧来。 名义上是丫头,在怡红院里过得也是主子的日子,享受惯了细皮嫩肉,只是十个板子便成了这副惨样。 宝玉赶紧从怀里掏出药来,晴雯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二奶奶真的借给你了?有没有难为你?” 宝玉脸一红,凤姐姐说的那些话太难听,没法学。 将药瓶扔给晴雯,宝玉道:“快些给袭人上药,轻一点,免得吵醒她。” 自己得去洗把脸,累了一夜,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晴雯和麝月轻手轻脚地揭开袭人腿上的纱布,用干净的布巾沾沾伤口,处理干净了,打开药瓶,一股清香袭来,果真是好药。 然后,两个人小心翼翼地将药粉倒在伤口上。 面积太大,先捡最严重的地方撒,那些地方一直不结痂,应该能更快的吸收药力。 “啊……啊……”药粉刚倒上没有一会,袭人突然间像疯了似的大喊起来。 吓得晴雯和麝月手一抖,药瓶掉在地上摔碎了。 麝月赶紧问袭人怎么了,晴雯那里赶紧蹲下收摔碎的药瓶。 一股清香扑面而来,有点像炒熟了的辣椒面。 晴雯心里突然一动,默不作声地用手指蘸了一点,伸出舌头一舔。 天啊,天啊,辣死了辣死了。 眼泪都出来了,真的是辣椒面。 袭人那里疼得眼泪鼻涕直哭,麝月安慰她道:“这是宝玉刚刚求来的药,应该是药劲太大的缘故,你忍忍。” 袭人疼得,牙齿咬的咯吱响,眼瞅着就打起了摆子。 晴雯一看不好,二话不说将地上的药瓶和药粉用布巾一归拢,收起来抱在怀里,对麝月道:“脏的不能用了,我去扔了去,免得扎到宝玉就坏了。” 麝月点头道:“快去,扎了人就闹大了,人家会说给丫头还用那么好的药,又会引来口舌。” 晴雯一边往外走一边道:“谁说不是呢。” 心里却扑通扑通跳得厉害,脑子里迅速闪过几个地方,该扔在哪里才是?扔在哪里才不会被人发现? 这个二奶奶,果真是,果真是太叫人喜欢了! 等到宝玉听说袭人用了药一点不见好,反而疼得大汗淋漓,哭晕过去的时候,药瓶和药粉已经被晴雯扔到通往外面的废水口,不知道冲到哪里去了。 无奈之下,宝玉只得重新派人出去找大夫,重新清洗上药,等到收拾完了已经大半天。 整个怡红院都没能歇息片刻,丫头婆子们怨声载道,背地里都骂袭人疼死活该。 不说袭人平日里给她们打小报告,就是林姑娘为人大方,随便帮她干点什么就有赏钱,她们也都心向林姑娘。 袭人这个贱坯子,将林姑娘得罪走了,她们再也得不到林姑娘的赏钱了,老天爷怎么不疼死她呢! 呸,贱人。 心里带了怨气,等到麝月喊婆子们帮忙给袭人翻身的时候,众人便懒懒散散的,手上也没个轻重,“一不小心”就把袭人疼醒了。 麝月说她们两句,她们便道:“奴婢干粗活的人,已经很小心了,要是这样都不行,那奴婢伺候不了,” “不过奴婢也劝劝花姑娘,又没托生在主子肚子里,就别拿自己当主子娇贵了。再怎么矫情,这辈子也改变不了奴几的命,何必装样儿呢。” 麝月一听这话难听,赶紧把婆子们拉出去了。 袭人又羞又气,加上身上疼得厉害,忍不住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哭一阵,疼得抽气一阵。 再哭一阵,再疼得咬牙一阵。 怡红院变成了医馆,一天里不知道叫了多少次大夫。 连贾政也听见了风声,把宝玉喊过去,抡起板子就打。 要不是清客相公们都在眼前拉开了,宝玉跑不了又是一顿狠揍。 贾府里的人仰马翻被大黑手下的乌鸦看见,立马飞回去当笑话讲了。 “啊呀你们是没听见,那屋子里的人像杀猪似的叫,外面的婆子都背后里骂她贱人,说她得罪了咱们姑娘,让她疼死算了。” “她也受伤了吗?不然为什么那么疼?” “呸,她挨揍了,才揍了几下就疼成那样,外面的人都骂她矫情。” “那她的人缘不怎么样啊,不然怎么都是骂她的。” “谁知道呢,八成是。” 黛玉躺在廊下,风儿温和地吹过来,舒服得人几乎快要睡着了。 听着乌鸦们在树上叽叽喳喳,黛玉啼笑皆非。 敢情八卦不光是人类的通病,也是这群鸟崽子们的通病。 她眯起了眼睛,听鸟儿们欢快地说笑。 恍恍惚惚间,好像有人在叫她:“你既成了我,为什么不按我原来的日子过?” 云雾缭绕,有一个人在远处冷冷地看着她,黛玉心里倏地疼了一下。 是原主吗? 隔着云雾,看不太不清,只能感觉到那个轮廓。 黛玉有些吃惊,左右看一看,再没有其他人。 大着胆子,黛玉道:“你在对我说吗?” 那个人又问:“你既成了我,为什么不按我原来的日子过?” 黛玉没有着急回答,而是想了想。 想着想着,她心里升起了一股怒意。 “你可知道你最后的结局是什么?你的宝哥哥和宝姐姐成亲的时候,正是你孤零零离世的时候。远处锣鼓喧天,喜气洋洋,没人在意你的死活。你说,我凭什么要按你原来的日子过?他们配吗?” 那个人没有说话,仿佛在哭泣一般。 云雾里的压抑让人很不舒服,黛玉使劲拿眼去看,还是看不清她的样子。? 第三百七十四章 两情缱绻 突然,一只湿漉漉的手捂在黛玉的脸上。 黛玉吓得“啊”了一声,猛地惊醒了过来。 眼前,北静王正笑眯眯的看着她,手里拿着一盘荔枝,刚用水洗过,他的手还是湿的。 没有云雾,也没有那个人影。 原来只是一场梦。 见黛玉有些愣怔,北静王以为她被自己吓着了,赶紧将手里的荔枝放下,陪着小心问:“吓着了吗?” 黛玉摇了摇头。 双手揉了一下眼睛,再睁开,已经眉目清明。 “王爷什么时候过来的?”黛玉问。 北静王拿起一颗荔枝,剥开,白嫩嫩的果肉露出来,诱人得很。 “我刚才就到了,听说你刚睡着,便先去洗了荔枝来。又怕睡多了晚上失了觉,看着差不多了便把你喊醒了。” 说着,托起手里刚剥出来的荔枝,就往黛玉的嘴里送。 丫头们都在旁边,这举动有些太亲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黛玉脸一热。 “啊呀我草,这爷们一来就勾搭咱主子。”一只乌鸦大声说道。 “那不叫勾搭,那是献殷勤。”另一只乌鸦道。 “嘁,有什么区别,还不都是为了下蛋。” “你太无知了,人类不下蛋,他们直接下人。” 乌鸦们越说越热闹,连鹦鹉和鸽子也加入了进来,一起叽喳道:“直接下人?太可怕了。他们的蛋都是在肚子里孵化的吗?” “应该是,你看他们大肚子的时候,肚子里就是一个大的蛋,等到差不多蛋壳碎了,人就出来了。” “那碎了的蛋壳怎么取出来?” “这谁知道,你问的问题好奇怪。” “碎了的蛋壳当然是拉出来的了,笨蛋。” …… 咳咳咳,咳咳咳咳…… 黛玉猛地被口水呛住,彻底被这群鸟儿们雷倒了。 心虚的看一眼北静王,想起鸟儿们关于下蛋的争论,脸越发的红了。 北静王正又剥了一颗荔枝想往黛玉的嘴里送,抬头一看黛玉,脸颊绯红,眉目含情。 淡淡衫儿薄薄罗,领口因为刚才睡着有些松开,露出漂亮的锁骨,锁骨下面的景色若隐若现。 北静王一眼看过去,顿时气血上涌,还没等他说话,一股热血猛地从鼻子流了出来。 丫头们赶紧上前伺候,端水清洗的,拿香膏的,递布巾的,进进出出络绎不绝。 北静王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往那里飘。 黛玉顺着他的视线低头一看,羞得赶紧掩好领口。 两个人都不说话,偷偷看一眼对方,却正和对方的眼神相遇,吓得赶紧收回视线,心儿就像小鹿乱撞,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彼此心里都像是被什么充满到了极致,比酒还要香醇。 北静王欲盖弥彰,道:“我,那个什么,吃荔枝上火,上火。” 黛玉赶紧点头表示同意,道:“是,是,吃荔枝上火,上火。” 接着,两个人又沉默了。 这样的气氛,好不让人尴尬。 丫头们终于伺候北静王清洗干净,正待过来问还有什么需要。 结果夜沧突然从天而降,都没和两位主子打招呼,直接提起紫鹃雪雁的衣领子,就像拎两棵白菜似的,就把她二人提出去了。 他都快要被这俩丫头的没有眼力见儿急死了。 他们王爷鼻子流血,糊弄别人说是上火,可是却糊弄不了他们。 毕竟他们看那些香艳的画本子的时候也鼻子流血,大家都是男人,谁会不明白那是怎么一回事? 偏偏这俩丫头不开窍,老是凑在跟前转悠,弄得主子想下手都放不开。 夜沧一口气拎着俩丫头出了门,直到很远才把她们放下,恐吓道:“我家主子和林姑娘有要紧事要说,你们俩不许过去,谁要是不听,小心我……” 他作势抬了抬手,吓得雪雁脖子一缩,往紫鹃身后躲了过去。 紫鹃却不怕夜沧。 从扬州的时候就打交道,早就跟自家兄弟一般。 见夜沧威胁她俩,紫鹃眉梢一挑,啐道:“你吓唬谁呢?主子们要说话就说话呗,干什么你要把我俩捉出来?” “还提我的衣领子,差点没把我勒死。看我回头不给你告状,让我家姑娘收拾你。” 夜沧呲牙一笑,伸手弹了紫鹃一个栗子,道:“就你厉害行了,总之你们现在不许回去,待会我叫你们的时候再回去伺候。” 扶玉苑里。 夜沧冒出来把人都带走,院子里只剩下北静王和黛玉。 夜沧的意图简直不要太明显,如此一来,黛玉更觉得脸热心跳,不敢抬头了。 正低头不知道该看哪里的时候,一只手伸过来,手上托着剥好的荔枝。 北静王声音里带着隐忍的沙哑,道:“刚才那颗掉地上了,这是重新剥的,张嘴。” 说着,手便伸了过来。 黛玉赶紧去接,红唇微张,仿如水里湃过的樱桃,北静王喉咙一紧,想都没想,便俯身咬了过去。 黛玉刚要动,北静王已经一把将她抱在怀里,手上的力道之大,根本没有给黛玉挣扎的余地。 黛玉的脑中一片空白,被吻得七荤八素,全身瘫软。一直过了好久,北静王才慢慢松开她,却是依旧抱在怀里。 见黛玉软了身子,北静王笑了。 贴着她的耳边,磁性慵懒的声音轻声道:“好久不见,想不想我?” 黛玉埋首在他的胸前,闻言伸出手指,狠狠地戳了戳他,也不答话。 脸上红霞般的颜色却出卖了她娇羞与思念。 一朝穿越,她本是这世上的孤魂一个。 承蒙上天厚爱,让她提前知道了所有人的结局,能够未雨绸缪重新为自己选一条平坦点的路。 却不料和这个只在书中出现寥寥数次的北静王有了牵扯。 好在运气不错,这个男人有担当。 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遇见什么样的风雨,他都义不容辞地挡在她的前面,替她筹划,替她将所有的牛鬼蛇神打回去。 回头只告诉她:别害怕,一切有我。 满满的安全感油然而生。 对于黛玉这个穿过来便先后失去双亲,心内无比彷徨的人来说,还有什么能比这句话更管用?? 第三百七十五章 我挂念你 黛玉的心里突然被浓浓的蜜意灌满,眼睛忽闪了两下,长长的睫毛扫在北静王的脖颈上,酥酥麻麻,撩得北静王小腹腾起一股热浪,低头便要去吻。 恰好黛玉也因了心里的甜蜜想偷亲一下,两个人猛地唇碰了唇。 黛玉的脸腾的红了,刚要躲开,北静王的手托着她的后脑勺,哪里会给她躲开的机会? 不由分说,北静王低吼一声,抱起黛玉便进了屋子…… 树上的鸟儿们瞠目结舌。 过了好一会,鹦鹉黄毛才假装清了清嗓子。 道:“他们下蛋去了?” 众鸟点头道:“应该是。” 一只刚加入的小鸽子百思不得其解,道:“下蛋为什么还要进屋子?” 这个问题成功被众鸟嘲讽了,“哈哈哈哈,小孩子,少见多怪。” 其实它们也不明白,但是它们不能承认。 谁承认,就证明谁既没吃过猪肉也没见过猪跑,会很没面子的。 “好了好了,”灰鸽子砸巴砸巴嘴,意犹未尽地道:“没什么事都散了,不要老是聚在主子院里瞎琢磨。谁要是误了主子的好事惹恼了主子,以后可再也没有虫子吃了啊。” 一听说会没虫子吃,鸟儿们呼啦啦飞走了一大半。 剩下的灰鸽子和黄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侧着耳朵往屋子听去,竟然什么动静也没有。 两只鸟撇了撇鸟嘴。 这特娘的,下蛋还不给看,神神秘秘的,有什么了不起。 等老子找只母鸟,下个蛋给你们瞧瞧,哼! 过了好一会,屋子里才传来北静王郁闷的声音:“等到孝期一过,我就娶你,不然……” 不然总这样只能看不能吃,太煎熬。 院子外。 夜沧得意地躲在树上,为自家主子放着哨。 丫头们都被他打发走了,他嘴里叼着一根草,想象主子把林姑娘娶回去之后,他们终于有了主母的好日子。 不远处走来了两个衣着俏丽的姑娘,其中一个手里拿着一把剑,一边走一边练着剑花。 两个人说话的声音传来,夜沧耳朵一动,转头看了过去,哈,冤家路窄啊。 正是用药粉放倒他还把他五花大绑的那两个姑娘。 尤其拿着剑的那一个,还和他约了架呢,也不知道她准备得怎么样了。 想到这里,夜沧促狭的一笑,伸手从树上摘了一片叶子,内力一凝,嗖的一下,叶子便像飞刀一样射了过去。 他的力道和方向把握得很好,那叶片射过去,最多扫掉兰姐儿头上的珠花,不会伤到人。 他就是想逗逗她而已。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就在叶片快要到达的时候,兰姐儿好像听见了迅疾而来的风声,一转眼,便见一只飞蛾以超出寻常的速度飞扑而来。 连想都没想,她下意识地便伸手去拍。 她要拍死那只飞蛾。 夜沧还没来得及喊出声,就听见“啊”的一声,兰姐儿的手上迅速被滑开了一道口子,血顿时便涌了出来。 定睛一看,哪是什么飞蛾,竟然是一片树叶。 不好,有暗器。 兰姐儿和慧姐儿瞬间背靠背站在一起,警惕地看向四周。 夜沧闯祸了。 他的功力与北静王相差无几,已经到了飞花摘叶皆可伤人的地步。 兰姐儿的那点功夫,又怎么能够抵得住夜沧的内力? 于是,她把夜沧的叶片看成了飞蛾。只不过这飞蛾速度快得吓人,让人来不及去想为什么,便已经飞到了眼前。 …… 夜沧愣了愣。 他只是想作弄一下那个姑娘,他没有想伤人。做梦也想不到那姑娘竟然用手抵挡他的暗器,他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了。 嗖的一下,夜沧从树上跳了下来,落到兰姐儿的面前。 “你,我看看你的伤口。”他道。 兰姐儿的手上血一直在流,因为要找暗器的出处,便也顾不得包扎。 猛然间眼前落下一个人,吓了她一大跳。“怎么是你?你来干什么?”她道。 夜沧脸色焦急,伸手从怀里掏出一瓶药,递给兰姐儿道:“我陪王爷过来的,王爷正和林姑娘在说话,不让人打扰,” “我闲来无事摘树叶当飞镖,本来想吓唬吓唬你俩,逗着玩,没想到会伤到你,对不起,你,不然你也伤回我来。” 他把手臂往兰姐儿面前一伸,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这事是他干的,男子汉大丈夫,错了就是错了,坦坦荡荡承认就是。 要杀要剐都可以,胳膊给你。 兰姐儿一听他的话,差点没把自己气晕。 合着那叶片是这个憨货的。 特娘的,他的武功竟然到了如此境地,自己还和他约了架…… 屋子里。 黛玉问起北静王回来的原因。 北静王道:“父皇顺利到达落脚之地,我也已经将遗诏交给弘昀。他们两边都安排周密,非常的安全,反而京中这边没有人坐镇,” “再加上我心里记挂你,总觉得偌大的京城,留你一个人在这里不放心,便跟父皇说了一声,回来了。” 黛玉心中一暖,凝眸看向他。 脑中突然想起刚才梦里的那一幕。 她忘了告诉原主了,之所以不按原主本来的日子过,还因为眼前这个比宝玉太有担当的男人,值得她重新选择。 …… 贾府,怡红院。 袭人的烧退了又热,热了又退。 折腾了整整一天一夜,终于消停了。 众人全都疲惫不堪,本来说好的到林府求黛玉原谅,也拖到了明日。 贾母的意思是不管袭人能不能爬起来,都必须跟着一起去。 罪魁祸首是她,没有说让主子们替她去赔不是的道理,她还没有那么大的脸。 宝玉看着袭人的这副样子,忧心忡忡。 不用问都知道,袭人第二天根本就爬不起来。 别说去给林妹妹道歉,就连半个月后的十个板子,他都担心袭人扛不下来。 可是林妹妹确实是袭人得罪的,袭人也确实有意对林妹妹不敬,尽管她嘴上不承认,宝玉却知道真相。 他心疼黛玉,生袭人的气。 但是一想到袭人也是因为在意他才做下如此糊涂之事,他又心软了。 女人是水做的骨肉。 他觉得,只要他好好求一求林妹妹,相信林妹妹肯定会原谅的。? 第三百七十六章 袭人的气数尽了 北静王问黛玉为什么急急忙忙搬离贾府。 听说宝玉的丫头竟敢故意推倒黛玉,北静王的眸子里顿时涌起滔天怒火。 扯起黛玉的衣袖看了看伤口,尽管已经结了痂,黛玉也一个劲的说不疼。 但是北静王的脸色依旧很难看。 想了想,他对夜沧道:“你问问夜阑,他为什么没有让那个丫头当场暴毙?” 黛玉一听,吓得魂都要飞了:“你干嘛?只是碰了一下,不至于闹出人命?” 北静王不怒自威,道:“怎么不至于?如果她无意间推你一下便也罢了,偏偏她是故意的。以后如果有机会,她肯定还会故伎重施,而且手段将变本加厉,因为她恨你。毕竟只要有你在的地方,贾宝玉的眼里就不再有其他人,尤其是没有她。” 黛玉不说话了,因为北静王说的全都对,让黛玉无法反驳。 可是,就因为这么点小事便要把人弄死,她有点接受不了。 北静王却丝毫不肯让步,严肃地道:“你的安危就是一切,我不允许有丝毫的隐患存在。此事没有什么可以讨论的,” “只不过既然没有当场让她死掉,错过了最佳时机,这几天就先不动她了。免得别人会说她是被打死的,而挨打的原因是为了给你出气,到时候会有人说你的闲话,这是我所不允许的,所以,就让她再多活几天。“ 一锤定音! 袭人的命运即将戛然而止! 黛玉愣在那里,呆呆的。 因为自己的穿越,有意无意的改变了许多人的结局。 从林如海,到太上皇,到凤姐儿,再到湘云…… 没想到第一个在剧集中被毙的,竟然会是袭人。 也罢,想想原着中袭人为了破坏宝黛亲事,上蹿下跳撺掇王夫人,明里暗里贬低原主,可以说,原主的死有相当一部分原因就在袭人的身上。 自己穿过来,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袭人就算是第一个被清算的。 出来混,早晚是要还的。 有什么值得为一个小人的死纠结万分的? 黛玉终于不再争辩。 只不过她告诉北静王,夜阑和漠北那天被他派去保护林言平了,林言平最近和几名盐商洽谈出让盐窝的事,她怕有什么不测,便把自己的人派了过去。 再加上她觉得贾府的内院就像铜墙铁壁一样守卫严密,根本就不会有什么危险。 北静王没有说话,外面传来口哨声,他皱了皱眉头,没好笑的对黛玉道:“夜沧兰姐儿打伤了。” “什么?”黛玉闻言,惊得立刻坐直了,“怎么打伤的?” 北静王很无语,道:“趴在树上看见你那俩妹妹,他想着逗逗那个用药放倒他的,便摘了一片树叶当暗器,对那姑娘射了过去,结果,姑娘的手出血了……” 黛玉有些瞠目结舌。 她看过武侠小说,知道有个词叫飞花摘叶,她以为那是小说描述的而已,是假的。 万万没想到,如此夸张的内力竟然真的存在。 那个有点二又有点鲁莽的夜沧,竟然是个中高手! “我妹妹伤得怎么样了?”黛玉着急地问。 北静王道:“听说伤得不重,夜沧出面承认并且道了歉,结果被兰姐儿趁机把他的短剑给哄走了。兰姐儿还说,两个人的约架改成一个月以后。” 说完笑了,道:“你这个妹妹的性格倒是挺爽利,让她使劲虐夜沧,不然难长记性。” 话音刚落,就听见外面的树上传来夜沧不满的声音:“主子,哪有如此坑属下的?属下是为了帮您放哨才惹事的……” 北静王赶紧使劲咳嗽。 这个夯货,说的什么放哨,好像主仆两个配合好了出来犯错似的。 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 北静王本来是想着在黛玉这里多待一会的,无奈夜沧在外面吹起了口哨传音。 竟然是忠顺王世子,被人戳破肚皮了。 忠顺王世子明明不能人道,却偏爱找来些年轻漂亮的姑娘,收到自己屋子里,让别人守活寡。 据说这位世子还有个爱好,那就是折磨这些年轻姑娘们。手段阴狠而又变态,让人头皮发麻。 今天又是如此。 他的人从外面抢来一个细皮嫩肉的美人,那美人娇滴滴吓得瑟瑟发抖,除了哭什么都不会说。 忠顺王世子喜欢的就是这一口。 想象着像只小绵羊似的美人在他的摧残下苦苦哀求,而他拿出剪刀,拿出短剑,在美人的脸上身上描来描去,美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那种感觉简直不要太爽。 今天的美人完全符合他对那种场景的设想,他迫不及待,不等天黑便开始了这场折磨。 他把所有人都屏退下去,将美人绑在柱子上,拿出剪刀和短剑,先用短剑试探的将美人的衣服挑破。 美人吓得花容失色,涕泪横流。 她越哭得厉害,忠顺王世子的嗜血本性被激发的越厉害。 他激动得全身颤抖,又拿过剪刀,将美人的头发剪掉一些,绑成一小束放在旁边的一个小箱子里。 谁也猜不到,这么华贵的黄梨木箱子,竟然成了他存放姑娘们头发的用具。 但凡是被他折磨过的姑娘的头发都在里面存着,眼看着要满了箱子了。 忠顺王世子得意地将箱子打开,告诉那美人,“你看,这里面的头发都是像你这样不听话的人的,害不害怕?恐惧不恐惧? 美人点头。 害怕,怎么可能不害怕? 这个死变态,要不是事主说不杀他,自己早就忍不住,结果了他了…… 第三百七十七章 红袖门门主 这美人是三皇子安排的,娇滴滴羞怯怯的外表下,是一颗硬得堪比金刚石的心。 她是杀手组织喜乐堂的人,当初刺杀太上皇的人就是他们那个组织的。 这个组织什么样的活也敢接,管你是皇室还是神仙,只要给钱,统统都干。 好在喜乐堂讲信用,收了钱就一定会办事。 就这样,三皇子找到喜乐堂,让他们将忠顺王世子打一顿。 喜乐堂头一次听到找他们不为杀人只为打一顿出气的,还以为是来捣乱的,差点将三皇子派去的人干倒。 来人赶紧拿出银票双手奉上,然后将三皇子的意思表达清楚。 所谓的打一顿不是想象中那种拳头打法,他们打听到这位世子爷有一个折磨美人的爱好,三皇子的意思是,找一位懂武功的美人混到忠顺王世子跟前,想方设法在忠顺王世子发狂的时候搞他一顿。 本来想阉了他,可是想到他已经被阉过一次,没有什么可以再阉了,只能再想其他办法。 到底从哪里再搞他一块肉下来呢? 这个问题就交给喜乐堂了。 喜乐堂见来人给的银票足够多,而且那忠顺王世子的事情他们也有所耳闻,很是看不上世子的那些行径。 如今终于有机会修理一下世子,赶紧找来喜乐堂最恨男人的美女,人称克男的这一位,将这个活分给了她。 克男假装迷路的民女,被忠顺王世子的人抓到府里交给世子。 世子喜出望外,赶紧将克男拖进自己专设的刑房里,屋子里面的墙上挂满了各种刑具。 鞭子剪子,匕首烙铁,还有其他譬如绳子铁链之类的东西。 每当他带女子进入这里的时候,那些柔弱女子都会吓得花容失色,战战兢兢。 克男一进来,也想表现出十分害怕的样子,但是她的心里却稀奇又愤怒。 稀奇这里的用具五花八门,愤怒的是许多用具上的血迹都还在,可见忠顺王世子用它们害过多少姑娘。 她假装瑟瑟发抖,那胆怯的小眼神可怜巴巴地盯着世子。 世子是个变态。 最喜欢的就是看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吓得脸色惨白,苦苦向他哀求的样子。 那个时候的世子觉得自己是主宰天地的神,强势而又威武,平日里被人嘲笑的憋屈在这一刻得到极大的释放,好不得意。 那些匍匐在地在地的女子犹如蚂蚁一般,他想捏死谁就捏死谁,想折磨谁就折磨谁。 而且看见她们被他剪掉皮肉,她们痛得牙齿咯吱咯吱响的时候,他就觉得全身的毛孔都舒展开了,觉得自己太厉害了,好过瘾啊。 克男的外表柔弱又娇媚,没等动手,忠顺王世子的心里就已经百爪挠心,光是想象一下这位美人在他的摧残下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他就已经忍不住的痛快战栗。 这要是真正动手了,不得快活似神仙吗? 于是,世子拿出剪刀和短剑,在剪掉克男的一把头发后,挑开衣服,忠顺王世子换过手里的剪刀,拿出短剑。 然后,对准了绑在柱子上的克男…… 就在这时,克男身上的绳索突然掉了下来。 世子奇怪的看了眼地上的绳索,难道是刚才没有绑紧吗? 他摇了摇头,好像绑紧了啊。 难道是这个美人的肉骨软,所以能收缩出一些缝隙,以致绳索松开了? 特娘的,一会老子给你绑得勒到肉里去,再叫你缩骨试试。 于是,世子蹲下来准备捡起绳子重新绑。 刚拿起绳子,绳子竟然断成了几截。 他瞪大了眼睛。 见鬼了。 刚要抬头,克男抬起脚来,将脚底踩在他的鼻尖,猛地一用力,将他狠狠地灌倒在地上。 接着,在他震惊的措手不及的时候,克男蹲下来往他的嘴里塞了一粒什么东西。 那东西不过瞬间便让他说不出话来且全身没有了知觉。 克男顺手一拎,将他从地上拎到了屋子中间唯一的一张床上。 世子吓尿了…… 把克男给气的,对着世子的脸便啐了一口,骂道:“怂蛋,老娘还没开始呢,就吓成这副狗样?你不是本事挺大的吗?今儿个这是怎么了?这么不给老娘面子,找死啊?” 刚才还柔弱的嘤嘤哭泣女子,转眼间面目狰狞,咬牙切齿。 忠顺王世子吓得眼泪都出来了,他想求饶,想下跪,想趴在她的脚上磕头。 可是,他全身发麻,一动都不能动,只有脑瓜子还算清醒。 克男拿出剪刀,开始剪他身上的衣服。 肚子上一阵凉意袭来,接着是剪刀咔嚓咔嚓在剪什么的声音。 底下一股臭气,把克男给熏着了,劈头盖脸就砸了过去。 “妈的,太不给老娘面子了,妈的,气死老娘了,呕……” 好容易忍着臭味,克男行动匀速地将他身上该割的地方割下了。 本来还想再割一些,只是见他不抗造,怕弄出人命来,事主要求的是不要弄死他,要让他生不如死。 于是她便收了手。 可是抬起腰来,一眼看见墙上的那些用具和用具上的血迹,她心里的火又腾的升起来了。 当下打开内门,再走几步打开门,对着在门外护卫的两个人招了招手。 那俩护卫还以为世子有事吩咐,赶紧屁颠屁颠的跑过来。 不等问话,克男一个反手将二人放倒,拖进屋子里。 然后又抬头,对房梁上的人道:“找两个弟兄,将这个丢他祖宗的玩意扔到最繁华的大街上去,让大家都看看他的丑态,“ “记得把他的裤子扒下来,让大家也都看看忠顺王世子不男不女的样子。如果再听说他残害无辜百姓,下次直接要了他的命。” 其实最后一句是她故意说给忠顺王世子听的。 好歹她也是喜乐堂里被看门的门主,是有节操的。 他们收钱杀人,但是从来不杀老弱妇孺。 更别说是用变态的手法折磨弱女子。 这个忠顺王世子真真让人看不起,这样的人,不用给他留脸面。 将他扔到大街上,绑好了,让所有人都看见他的丑态,指指点点,臊死他拉倒。? 第三百七十八章 痛打落水狗 就这样,忠顺王世子被人扔到了京城最繁华最热闹的地方。 是被绑在一张简易木床上,用一块布盖着,抬到街市上的。 抬木床的两个人将木床放下就走了。 来来往往的人还以为那两人去拿别的东西了,等了半天却不见人回来。 又见这张床上好像还有动静,看那轮廓像是一个人。 有那胆子大的,上前去将蒙着的布猛地扯开,一个被绑着的全裸女子,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不对,这是男子。 刚才看错了。 之所以看错,是因为这个男子被人阉了。 嘴里还被塞了东西,说不了话。 满京城被阉过而且没有进宫做公公的,只有忠顺王世子一人。所以不用介绍,大家也猜到了眼前的人是谁。 忠顺王世子一向欺男霸女,在京中的名声非常不好听,大家都恨不得他倒霉。 如今被人剥光了扔在大街上,众人心里无不称快。 没有人去给忠顺王府报信,大家都当作不认识他,任他被人指指点点围观嘲笑。 等到忠顺王世子好不容易从昏迷中苏醒,脚上传来的疼痛疼几乎要了他的命。 眼前有好多人围着他笑,他动不了,但是能感觉到自己身上没穿衣服 大家一直对着他的那个部位比划,他又恼又窘,两眼一翻,一口气没上来,又晕了过去。 要不是正好有一个忠顺王府的奴才出来采购,看见自家世子这副惨样,赶紧喊人来将世子一起拉回府,还不知道这位世子会在太阳底下继续晒多久。 忠顺王世子被人刺伤并且剥光了扔到大街上的消息,瞬间传遍整个京城。 正在林府的北静王听到之后,顿时觉得这是一个打击忠顺王士气极好的机会,毕竟打狗要趁它落水。 于是,北静王连忙带着夜沧离开林府,回去合计如何乘胜打击忠顺王。 而林府这边,袭人的伤口终于开始好转。 只是还不能挪动,贾母命人将宝玉叫过来,要将袭人打发到外头去养伤,等养好了伤再回来,不然怕过了病气给宝玉。 宝玉说什么也不同意,说是丫头们伺候他一回,不能在这个时候甩手不管。 他觉得那样太不道义,显得他很没担当似的,他在姐妹们面前会抬不起头来的。 他还说,林妹妹那里他会亲自去说,毕竟袭人也知道错了,而且袭人也说自己不是故意的,相信林妹妹不会抓着不放。 贾母见他又犯了左性,什么话也听不进去,干着急,却也无可奈何。 因为再继续说下去,宝玉又要开始急眼,生怕把他急出毛病来,到时候还是自己心疼,便也随他意了。 袭人还没法爬起来,暂时无法去黛玉那里道歉。 贾府这里又不能连点表示都没有,派丫头仆妇接连去安慰了黛玉两天。仆妇们回来说林姑娘让老太君不要挂念,说她在自己家里很好,请老太君安心养好身子。 贾母一听到黛玉说什么自己家里,便知道黛玉是真的伤心了。 想来想去,便将凤姐儿喊了过来。 毕竟当初黛玉被打的消息,也是凤姐儿第一个知道而且为她上过药的。 早就听说凤姐儿跟着黛玉赚钱,姑嫂俩的感情好的很,这个事情要想解开疙瘩,还得凤姐儿出面才行。 凤姐儿到了贾母屋里,行礼问安之后,便站起来走到贾母身边,为她按起肩头来。 贾母心内一边感慨这孙媳妇最得自己心思,一边对凤姐儿道:“你林妹妹那里,我想过了,还是得你亲自去一趟,” “袭人那蹄子差不多得后天才敢下地,下地之后咱们就带着她一起去林府,让她给你林妹妹磕头去,” “只是在那之前,你最好先单独过去一下,看看你林妹妹是什么意思。如果你林妹妹她是在怨恨咱们,你……” “唉,你就想办法好好说说,把这份怨恨化解开。毕竟你们姑嫂俩感情深厚,你的面子她会给的。” 凤姐儿心里暗暗叫苦。 这可不是个好差事。 林妹妹是相信大家才搬到这里来的,没想到偏偏是她最信任的人给了她当头一棒。 假如她是林妹妹,她才不会回来呢。 凤姐儿觉得自己就是到林府去,林妹妹也不会卖她面子。 更何况她也不想劝林妹妹,不但不会劝,说不定她还会叮嘱林妹妹不要回来。 凭什么让林妹妹受了委屈还得顾及这边的面子?不管不顾才对呢。 想到这里,凤姐儿愁眉苦脸地道:“老祖宗还是饶了孙媳妇,我可没那个本事去当这个说客,” “这事本身是宝兄弟那边的人惹出来的,要是宝兄弟不出面,只让一个我去出面说好话,” “我觉得林妹妹心里的火气不但不会消失,反而会更严重,更不利于后天咱们过去的效果,” “要我说,要么就让宝兄弟亲自去一趟,要么就谁也别去,等着后天一起,” “反正林妹妹那里有安嬷嬷在,肯定会把这些日子袭人挨打起不来的事情告诉她,她不会在意咱们晚去这么两天的。” 一席话,说的贾母哑口无言。 说的也是,如果让黛玉觉得宝玉态度敷衍,不但不利于化解矛盾,反而会让旮瘩越结越大,直接成了死结。 凤姐儿见贾母默认了自己的说法,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又不禁摇了摇头。 后日到林府,不见得会像她们想的那么简单。 这府里的人把林妹妹想的也太好打发了些。 到了第三天的一大早,袭人本来还想装作起不了身,贾母憋了好几天的火终于爆发了,当即一声令喝:贱人,还真当这府里的主子都能被她愚弄股掌之间吗?再起不来直接打死扔出去,现在就把那贱人给我拖过来。 婆子们闻言,气势汹汹的去了怡红院,当场撸起袖子就要去扯袭人的头发。 要不是宝玉拦在跟前,袭人铁定就死定了。 眼见着无法再拖下去,宝玉好说歹说让婆子们稍等,这边赶紧让袭人起来收拾停当。 然后,宝玉挡在袭人和婆子中间,带着袭人到了贾母那里。? 第三百七十九章 保护黛玉闺誉 贾母凤姐儿,再加上宝玉袭人,丫环婆子一大堆,一行人丝毫不敢耽误,浩浩荡荡的来到了林府。 听说贾府老太君到,林如皓夫妇亲自出门迎了进去。 嘴里说着怠慢告罪的话,却把人领到了正厅里坐下,没让他们到后院黛玉那里去。 如此一来,丝毫不显得贾府这帮人和黛玉之间多么亲密,反倒像是普通亲戚一般,该上茶上茶,该寒暄寒暄。 林如皓道:“小侄自从来到上京,一直未能前往拜见老太君,今日得以在府里面见老太君,真是三生有幸,还请老太君受小侄一拜。” 说着,郑重起身,以谒见长辈的标准,行了大礼。 林如皓夫人戴氏跟在林如皓身后,连连行礼拜见。 夫妻俩人这一番折腾,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两刻钟。 众人心里着急见黛玉,又不好拂了林如皓夫妇的热情,只得再忍耐一会。 林如皓夫妇知道他们是来干什么的,两人故意先挡一会,让他们着急。 也是为了让他们知道,林府的后院也不能随便硬闯,府里的黛玉不是没有人护着,他们夫妇在前头呢。 终于,又喝了一盏茶之后,宝玉忍不住了。 一个劲的给贾母和凤姐儿递眼色,意思很明显,抓紧去见黛玉。 贾母实在也没有精力拖了,于是诚恳道:“今儿个过来,其实是为了见见我那外孙女,” “如此就不和林老爷叙旧了,老身先到后面去看一看。” 说着站起来,便在凤姐儿和宝玉的搀扶下,迈步向后门走去。 戴氏赶紧站起来,抢先两步将宝玉挤到一边,客气地道:“表少爷请留步。后院是我们家姑娘们的闺房所在,表少爷不好过去,就留下喝杯香茶。” 宝玉一怔。 在自己家里和姐妹们一起待在后院习惯了,到了林府也习惯性的往后院走,差点忘了这里不是自己家,不能造次。 可是又不能当着林如皓的面说自己是来道歉的,毕竟自己也是要面子的。 宝玉迟疑的看一眼祖母,贾母无奈,只得对戴氏道:“我这个孙子从小和他林妹妹一起长大,跟别人不一样,想必即使在后院见面,也不打紧的。” 戴氏却很坚持自己的想法,正色道:“还请老太君体谅。玉丫头没有了父母,愿意认我夫妇做长辈,我夫妇就不能辜负了孩子的这份信任,” “自然要事事替她想到前头,但有一丝差池,我夫妇都会觉得愧对孩子的一片心,” “如今就说表少爷的事,在贵府,表少爷可以随时与姐妹们见面,在林府就怕是不成,” “倒也不是妾身不给老太君这个面子,而是咱们府里人多口杂,万一被有心人传出闲话去,说姑娘和表哥都这么大了还不知道避嫌,到时候姑娘可真就没法见人了,” “妾身既然承了玉丫头一声婶娘,自然便要担起为玉丫头保驾护航的义务,尤其是关系到玉丫头名声的事情,妾身觉得小心再多也不为过,老太君您说呢?” 听了她的话,凤姐儿先就在心里佩服起来。 这是软刀子扎人,刀刀见血,却又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而且如果细细品味的话,人家话里话外的意思,竟然是觉得贾府没把林妹妹的闺誉当回事,反不如人家自己府里更靠谱些。 这个意思就连贾母也听出来了。 贾母的脸色一度有些难堪。 整个贾府,甚至整个京城,就没有人不知道她有多么疼爱宝玉这个孙儿。 但凡是牵扯到宝玉,那些个男女七岁不同席的规矩在老太君面前便统统不存在了。 她在意的是别让人委屈了宝玉,别让他老子吓着了他。 倒还真的没考虑过这些长大了的姑娘们。 按理说姑娘们一日大过一日,眼看着都要说婆家了,名声确实很重要,确实需要和家里的男弟兄分开才对。 如今被人家指出来,在自己府里忽视了林丫头的名声保护了,她老太君的面子上也有些挂不住。 只得对宝玉摆摆手,道:“你这林婶娘的话不无道理,你就在这里等着,让袭人跟进来就成。” 宝玉一听,急得脸都白了。 袭人进去,万一林妹妹的丫头收拾袭人,祖母和凤姐姐都不可能护着袭人,她身上还带着伤呢。 这可怎么办? 宝玉哀求的看着贾母。 戴氏在一旁虎视眈眈,贾母就是想徇私也做不到,这是林府,如果只有林丫头也好说,偏偏还有林家同宗的叔婶在。 人家夫妇护黛玉护得严着呢,岂能容许打马虎。 宝玉想要进后院,门都没有。 就在贾母纠结的时候,林如皓殷勤地道:”要不然,小侄还是把玉丫头叫出来,如此便谁都能够见到了。正厅待客,大庭广众,也不会被人说什么。“ 贾母只得点点头,道:“有劳通传一声。” 就这样,贾母等人连后院的门都没摸着,戴氏赶紧让丫头去后院给黛玉传话,她外祖母家来人了。 其实从贾母他们刚出发的时候,黛玉就接到乌鸦的信了。 不用问也知道他们今天来是为了什么。 黛玉安心在扶玉苑等着,前院发生的事情不是她授意的,她没想到戴氏会如此维护她,这才是贵家千金的正确打开方式。 戴氏说的话容不得人反驳,句句在理。 而且软中带硬,用林府的规矩衬托出贾府的不规矩,或者说,衬托出贾府对她的敷衍和不重视。 她喜欢这样的暗讽。 尽管她没在前厅,但是整个过程和他们说的话,她却都知道的很详细。 鸟儿们一个接一个地向她汇报情况,简直就跟实时播报差不多。 “主子,那贾宝玉听说混不进咱们后院,脸耷拉的比驴脸都长。” “主子,他们请求您到前面去呢。” “主子,那个丫头好像便秘,那模样就像憋的都要不行了似的。” …… 黛玉笑眯眯地听鸟儿们说话,手里拿着虫子喂它们。 门外果然来了戴氏的丫头,行礼道:“姑娘,太太请您到前厅去一趟,贾府老太君和府里二奶奶他们来看您了。” 黛玉缓缓从躺椅上坐起来,对紫鹃道:”帮我梳头,梳得慢一点,咱们不着急。“ 紫鹃连忙答应,“是。\"? 第三百八十章 谁是白眼狼 等到黛玉梳洗一番,从后院缓缓来到,时间又过去了两刻钟。 其他人还好,就是袭人那里早就已经有些站不住了。 背后的伤没好利索,刚有点结痂的地方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牵扯,好像又有些裂了开来,被衣服一摩擦,便疼得像有无数只针在扎一般。 外面有丫头通传道:“大姑娘来了。” 接着,就是一声接一声的“大姑娘好”“大姑娘早”的问候声。 林府到底是书香门第,就见丫头仆妇们的问候声都那么的温软柔和,让人只听那几个字就已经心里很是舒缓。 由仆妇们语气里的尊敬就能听得出,林如皓夫妇确实将府里经管得与林如海在世的时候没有差别,黛玉在府里的地位也确实很尊贵。 比在贾府,好像更要高上不止一层。 在这里黛玉是主子。 在贾府黛玉是寄居。 一个拿着巨额银子“寄居”的表姑娘,还是个可以被主母王夫人和丫头欺负也没人撑腰的孤女。 孰轻孰重,人家又不是傻瓜,还用选吗? 贾母和宝玉的心里都沉了下来。 看起来,今天将黛玉哄回贾府的想法要落空了。 黛玉进来,抬头看见贾母,赶紧盈盈行礼:“见过外祖母。” 接着,又不忘对林如皓和戴氏行礼,道:“叔父早,婶娘早。” 最后才又和凤姐儿相互见了礼。 而宝玉那边,她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过去,就当是没有看见一般。 款款落座,黛玉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又放下,这才对贾母道:“这几天府里事忙,没能过去看望您,反而劳动您亲自过来,真是折煞我了。” 这话听上去不但没毛病,反而很有教养。 但就是因为太有教养,才让贾府众人听出了黛玉的疏离和隔阂。 毕竟黛玉从小在贾府的时候,和老太君是不这样说话的,而是随意的很,也亲密的很。 完全不是像现在这样,坐在另外一张椅子上,没有一点想要靠近的迹象。 贾母在心里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把这孩子推远了。 宝玉那边,却有些不太高兴,同时心里又有些落寞。 黛玉连看都不看他,他的满腔柔情遇到了冰山,冷到骨头里了。 宝玉刚要说什么,戴氏却用嗔怪的语气,对贾母道:“这丫头孝顺,怕让您挂心便不肯说实话,” “她这两天哪里是事忙走不开?就是胳膊肿了好几天,我们药堂的大夫过来帮她看了,说是骨头有点错位,” “好容易正过来,大夫不让她乱动乱跑,这才没能去给老太君您请安的。” 贾府众人面面相觑,还真没听说过这件事情,就连安嬷嬷都没有让人传信回去,可见黛玉是有意瞒着了。 一问,安嬷嬷这些日子病了,怕在府里将病气过给主子,自己请求去了郊区庄子上养病,听说已经好的差不多,也快回来了。 凤姐闻言,赶紧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黛玉面前,小心翼翼地托起黛玉的胳膊。 “怎么样?听说正骨可疼了,你说你,这么大的事也不说一声,那几天你是怎么抗过来的啊?” 说着说着,声音都哽咽了。 她是真的心疼黛玉。 这孩子,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没人给她找回场子,便把疼痛藏起来,谁也不提。 越想越心疼,这几天林妹妹除了胳膊上的疼,更多的是心里的失望。 眼角余光看一眼宝玉,宝玉正满脸痛惜的看着黛玉,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凤姐儿在心里撇了撇嘴。 整出一副多情的样子,给谁看呢? 不等宝玉问什么,贾母那里已经声音微颤的道:“玉丫头,让你受委屈了。” 说完这几个字,贾母眼里涌起一股酸痛,这次的事情为了照顾宝玉的心情,只能让黛玉受委屈。 昨晚听尤氏过来说,王夫人的意思是从小养育黛玉一场,只因为一点小委屈就对贾府生了隔阂,可见也是养了一只白眼狼。 当时凤姐儿却小声嘀咕道:“说是咱们养着人家,谁不知道姑丈每年给府里多少银子,养十个林妹妹都用不了,” “更别说林妹妹前段时间刚给的那一百万两。人家不但不欠咱们的,咱们府里反过来欠人家可欠了不少。要说白眼狼,咱们自己才是呢。” 一席话,说得众人哑口无言,别说是尤氏,就连贾母听了都脸红。 本来今天过来找黛玉,贾母和凤姐儿心里就抱着愧疚的心态,如今一听戴氏说黛玉那天竟然受了伤,骨头错了位,贾母的心都揪成一团了。 忍不住站起来,在鸳鸯的搀扶下上前两步,关心溢于言表,道:“如今胳膊感觉怎么样了?疼得厉害吗?” 黛玉赶紧站起来,笑着道:“婶娘是关心则乱,才觉得一点小错位是了不得的大事。实际上真的没事,大夫都说了,只要好好养着,不会留下任何暗疾。” 黛玉不说还好,一说这番话,贾母和凤姐儿的眼眶都红了。 该是撒娇哭闹的年纪,如今却故作轻松聊自己身上的伤痛。 要不是没有人可以依赖,她又何至于如此。 贾府里面从主子到奴才,都亏欠了她。 贾母突然回头,眼神犀利的看着袭人,恨得牙齿都要咬碎。 刚要说话,只听见门外传来两个天真烂漫的声音。 “今儿个咱们家里来贵客了吗?” “好像是哎,嘘,小点声,别让人笑话。” 没过一会,众人眼前一亮,进来了兰姐儿和慧姐儿两个。 一个穿着鹅黄色的薄衫,看上去娇俏无比,手里却拎着一把大刀,反差太大,一时间把众人惊得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另一个穿一身嫩绿的衣衫,看上去年龄稍小一些。她的手里没有大刀,只有一根一尺长的小木棍,用一只手拿着,一下一下的敲着另一只手心。 每敲一下,众人的心里便跟着颤一下。 看得宝玉菊花收紧,突然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两人他认识,是林妹妹家的两个妹妹,在贾府住过一段日子。 本来宝玉还想用对待其他水一样女子的方式爱惜她们俩,结果等他好心送了糕点,嘘寒问暖之后,她们俩竟说他是娘炮。 还说这个词是跟她们长姐学的,如今终于找到合适用这个词的人了。? 第三百八十一章 娘炮 他去问林妹妹什么是娘炮,林妹妹当场笑得喷了茶。 摆摆手,就是不告诉他。 他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词。 如今见到她们俩进来,整个就是一副女混混的架势,宝玉顿时头都大了。 兰姐儿和慧姐儿一见贾母,原来是老太君,姐俩在贾府的时候,没少受老太君的照拂。 赶紧上前行礼,亲昵的道:“老祖宗怎么有空过来了?昨儿个我们还说起您,想着过几天去看望您呢。” “好孩子,”贾母赶紧拉着姐俩的手,“我也想你们俩,改天一定再和你长姐一起过去住啊。” “好啊好啊。”姐俩高兴地拍着手,天真烂漫。 眼神“无意间”瞟向袭人。 “咦?这个姐姐好面生,姐姐叫什么名字?” 不怪她俩这么说,实在是她们没有见过袭人。 她们二人到贾府去的时候,宝玉刚刚从疯魔中苏醒过来,身边离不了人照顾,是以袭人大多在怡红院里不出门。 而兰姐儿慧姐儿又是去照顾黛玉的,除了拜见过贾母和凤姐儿,再没去过别的地方。 说起来还真不认识袭人。 但是今天这些人来干嘛她们俩心里门清。 来的人都是谁她们也门清。 其中就有那个动手打长姐的小犊子丫头。 如今正站在宝玉身边的,不是她还会是谁? 她们故意眼神一瞟,把话题往这小犊子身上引。 不然大家都在这粉饰太平,啰哩巴嗦老半天,白耽误工夫,闲的! 袭人被姐俩点名,一紧张,说话都磕巴起来:“我,奴,奴婢是,袭人,随我家哥儿过来……” 一抬头,她呆住了。 刚才还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姐俩听到她的名字突然变了脸色,那个拿着小木棍的绿衣小姑娘,眼神恶狠狠的看着她,一步一步的向她走了过来。 一边走,一边将手里的木棍敲得啪啪响。 而那个拎大刀的女子,则直接拖着大刀往这走。 金属拖在地上摩擦出尖锐刺耳的声音,让人心里不由得生出恐惧来。 惊得宝玉赶紧站起来,挡在袭人身前,伸出双手阻拦道:“不要冲动,两位妹妹,有话好好说。” “嗤,”慧姐将手里的棍子一敲,不屑一顾的对宝玉道:“娘炮,滚一边去。敢拦着我,小心连你一起揍。” 贾母一窘,一听就是骂人的话,有点不给面子啊。 凤姐:我的乖乖,这姐俩太过瘾了,好喜欢。 宝玉的脸腾的红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叫他娘炮,太,太过分。 可是看着越走越近的大刀和棍子,他怎么觉得自己的脚有些发软…… 袭人一看不好,扑通一下跪了下来。 想起出门前宝玉的嘱咐:“千万诚心道歉,哪怕是跪下磕头呢。” 狠狠心,砰砰砰,磕了好几个响头。 按宝玉的设想,林府该有人说一声“起来说话”了。 可是屋子里寂静无声。 林如皓刚才就已经告辞出去了。 戴氏专心地看着自己的指甲,刚上的颜色,怎么看都看不够,漂亮。 黛玉更是气定神闲,打开茶盏,今天泡的是君山银针,茶气氤氲,轻轻一闻,好香啊。 主人不发话,旁人不好代劳。 袭人就那样跪着,额头上磕了一层灰,样子很狼狈。 宝玉看了不忍心,怯怯的看向黛玉:“妹妹,你看这……” 已经走到跟前的慧姐儿抬脚对着袭人一比划,吓得袭人往后一仰,差点歪倒过去。 而兰姐儿将拖着的大刀往肩上一抡…… 一旁的宝玉吓得一个激灵,下意识地抬手挡在自己脸上。 众人的心全都提到了嗓子眼…… 突然,慧姐儿笑了:“啐,我当是多厉害的玩意儿呢,竟敢对我长姐动手,却原来是个脓包,” “狗仗人势的东西,也配踏入我林家地盘?趁着姑奶奶还没发火,赶紧给我滚,” “晚一时,我都让你见不得明天的太阳。滚。”“滚!” 兰姐跟着啐道。 要不是长姐提前嘱咐她们俩不要动手,她们本来打算把袭人大卸八块。 贾母和宝玉的脸青红紫轮换了变。 黛玉依旧静静的喝茶,对眼前发生的一切不闻不问。 人家的丫头打她,主子都没拦阻。 她家妹妹在家里替她戏弄仇人,她更不想出面阻拦。 你能做,我就能做。 因为知道北静王准备让袭人暴毙,她才叮嘱两个妹妹不要真动手的。 不然万一袭人出点什么事,王夫人都会说是被林家姐妹们害死的。 所以那姐俩可着劲的戏耍袭人,偏偏一丁点都没碰她,她就是想讹人都讹不上。 袭人吓得脸都白了。 恨不得把身子贴到地上,苦苦哀求饶了她。 贾母和凤姐儿都不吭声,宝玉站不住,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伸出手指点着姐妹俩,吓得连声音都变了。 “女子怎,怎能如此蛮横,女子温静如水,你们二人太,太粗鲁……” “啐。”慧姐儿不等他说完便不耐烦了,“娘们叽叽,也有脸评论咱们姐俩。你咋不说爷们该怎样呢?哦对了,是因为你自己也知道自己不像个爷们?哈哈哈哈哈。” 宝玉的脸胀得通红,太羞辱人了,简直太岂有此理了。 林妹妹那么好,怎么林家偏偏出了这么俩女混子! 兰姐儿她们羞辱袭人,贾母连看都不看,可是听到这姐俩嘲讽宝玉,她心里也是不高兴的。 自己都恨不得捧在手心里护着的嫡孙子,什么时候被人这么当面骂过。 这么做,委实有些过分了。 看一眼黛玉,黛玉闭目养神,都要打呼噜了。 而戴氏,指甲都快被她看穿了,还没看够。 贾母使劲咳嗽一声,这才把戴氏惊醒。 戴氏一抬头,好像才发现自己两个女儿跟个混子似的在骂人,呲牙一笑。 无奈道:“让老太君看笑话了,这俩闺女从小跟着妾身在乡下长大,不太讲究规矩,” “再加上妾身教了她们一些拳脚功夫,动不动就用拳头说话,闺秀们该会的东西丁点儿学不会,妾身都快要愁死了。” 贾母和宝玉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天啊,是她教的! 从上到下都这么野蛮,还指望她帮忙教训呢。 做梦去!? 第三百八十二章 本色出演 说完那些话,又过了一会,戴氏才轻轻咳了咳喉咙,对那姐妹俩道:“又调皮了不是?快赶紧过来坐下喝口茶,” “跟个奴婢逗乐,也不怕失了自己的身份。奴婢再不好也有老太君和哥儿教导,你俩别跟着瞎掺和,快过来喝水,看这小脸热的,” 这话听着像责备又像宠溺,让人怎么也挑不出毛病来。 即使宝玉想跟着批评几句,都找不到切入的地方。 只得将心里堵的那口气咽下去,想着回府就告诉家里人,再也不许这两个林家姑娘登门。 如此刁蛮粗鲁,实在是不能让家里的姑娘们接触这俩人,不然会被她们俩带坏的。 低头看一眼袭人,她已经跪了好长时间,身上的伤口刚刚愈合,也不知道受不受得了? 这样想着,宝玉的心里不禁焦急起来。 袭人也道歉了,林家人也出气了,祖母和凤姐姐不像是要替袭人美言几句的样子。 看起来也只有自己出面了。 不然的话一直听不到林妹妹亲口说原谅的话,袭人回去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想到这里,宝玉清了清嗓子,站起来对着黛玉行了个礼,诚恳地道:“林妹妹,我的丫头不懂事,因为担心我而对你推推搡搡,手上没个轻重,伤着了你,我在这里诚心诚意向你说声对不起,” “还请妹妹你大人大量,千万不要生气。只要妹妹能消气,但凡是妹妹有什么要求说出来,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说完,拱手对着黛玉深深地作了个揖。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再加上刚才两个妹妹也把袭人作弄了一场,黛玉要是再不理睬,就有点不给贾母面子了。 更何况黛玉知道北静王对袭人另有安排,今天自然要见好就收。 于是,黛玉从座位上站起来,勉强还了一个礼,淡淡地道:“宝哥哥客气了,既然丫头不是故意的,这件事就过去。” 她失望的又不是袭人,而是这件事发生后贾府众人的态度。 幸亏自己是穿越过来的,贾府里的人也就是那么回事,看开了,便也没有什么好纠结的了。 见黛玉没有抓住不放,最后还是原谅了宝玉和袭人,贾母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只有凤姐儿隐隐约约能觉察到黛玉的无所谓,那是疏远的表现,但是凤姐儿什么都没说。 人心都是相互的,黛玉心里有杆秤,不需要别人替她做主。 眼见黛玉松了口,宝玉连忙对袭人道:“你起来,林妹妹不怪你了,往后做事有点分寸,如果再犯错,可就不会像这次这样让你过关了。” 袭人赶紧匍匐在地上,又磕了个头,道:“是,奴婢知道了,谢林姑娘饶恕。” 然后,扶着一旁的椅子慢慢站了起来。 身后的伤口肯定又裂开了,疼的她冷汗都冒了出来。 可是她不敢做出任何疼痛的表情,因为林家那两个母夜叉正虎视眈眈的看着她,随时准备再嘲讽她一顿。 怕让她们看出自己眼里的恨意,袭人低着头,做出一副知错悔过的模样。 贾母本来还打算今天就把黛玉接回贾府去住,但是经过了刚才的那些事情,她也先打消了这个念头。 想了想,还是过些日子再想办法哄好黛玉,再来接她也不晚。 于是,几个人又坐了一会说了会话,便都起身告辞了。 来的时候心事重重,回的时候看得出大家都心里都轻松了许多。 贾母训诫宝玉道:“你林妹妹宽宏大量,没有揪着这件事不放,你和你娘心里得感激她。不然的话首先你爹就不会饶了你的,更不会饶了袭人,你明白吗?” “孙儿明白。”宝玉的心情很不错,听到祖母的话赶紧点头。 林妹妹如此给面子,他还是非常感激的。 贾府众人离开后,戴氏有些烦忧地看着黛玉,道:“我们这么做,会不会惹得他们不高兴,断了你和那边的亲缘,” “不管怎么说他们也是你的外祖家,作为小辈,该妥协的地方还是得妥协的。” 兰姐儿和慧姐儿相互对视一眼,都把嘴角撇了撇,很是不赞成戴氏的说法。 长姐那么好的人,对谁都善良大方,要不是这些人做事不地道,怎么可能今天落他们的面子? 再说了,到最后不也是原谅他们了吗? 要按她们俩的脾气,原谅个屁,不把那丫头都胳膊拧下来重新装上去,她们俩都不姓林。 黛玉笑着起身,对戴氏道:“婶娘教导的对,我知道了,以后定会注意的。” 戴氏叹息一声,抬手摸了摸黛玉的头:“你这孩子懂事,按理说不用婶娘说这些你也明白,况且本身这件事情就是你受委屈。我只是担心那府里有人说你闲话,毕竟……” 毕竟黛玉还未出阁,要是让人听到她外祖家都传她的闲话,会影响她的姻缘的。 戴氏曾经听人说过,贾府里的王夫人邢夫人都不太待见黛玉。 今天来道歉的又是王夫人嫡亲的儿子,戴氏生怕哪里做得不好让王夫人说黛玉的闲话,所以宁愿让自己的两个女儿出面做恶人,也不愿黛玉得罪人。 转脸,看见自家的两个女儿,戴氏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这姐俩越长越野,哪里还有点姑娘家的模样。 看她们今天耍混的那个架势,尽管是她早就默许的,她还特意教导了姐俩一些混子的行为,可也没想到她们竟然混得这么彻底。 这哪里是在模仿,这简直就是超越。 不,是她们的本色出演。 戴氏一个头两个大,她还在这担心黛玉的婚事,她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家的这俩姑娘有没有人敢娶。 兰姐儿和慧姐儿正一个拿刀一个拿棍说说笑笑,突然就觉得周边的空气冷了好多。 环顾四周,咦?老娘的脸色怎么这么不好看。 二人对危险的敏感度相当高,警觉地相互对视一眼,用眼神一示意,没等戴氏有所表示,嗖的一下,二人跑得没影了…… 黛玉莫名其妙,呆呆的看着两个妹妹远去的方向,老半天才喃喃地道:“我还有礼物要送她们,还没感激一下呢。” 戴氏捂着额头,简直没眼看,愁的都要不行了。? 第三百八十三章 失踪案 过了两天,京中就传出一个消息。 忠顺王世子被下了大狱。 最近京中和京城附近的几个地方陆续出现许多少女失踪的案子。 京兆府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一点头绪。 京中人心惶惶,说什么的都有。 除了说是白毛怪专门捉少女吃的,还有人说是皇上无德,上天惩戒。 不然为何又是太上皇失踪又是皇后薨,现在就连百姓家的女儿都失踪。 可见是皇上德行有亏带来的灾祸。 皇上震怒。 要求京兆府务必在十日内查清此案,否则的话革职查办发配流放。 京兆府尹愁的头发都白了。 正理不清头绪的时候,有人趁着天黑往他的寝室里扔了一封密信。 让他到京郊的一处庄子上去寻找失踪案的线索。 还一再地告诫他不要对外声张,小心打草惊蛇让罪魁祸首给跑了。 京兆府尹深以为然。 第二天秘密带着亲卫去了信上说的那个地方。 庄子很隐蔽,方圆几里没有人烟。 想必是平日里也没有人过来,所以守卫松散,只有几个被毒哑了的护院,根本抵挡不住京兆府尹带来的人。 一搜,果真搜出问题来了。 先是搜到了那个刑房。 刑房里的刑具看得人胆战心惊,上面血迹斑斑,血腥味呛得人作呕。 接着,他们又在院子里挖出许多少女的尸体。 有的已经成了白骨,有的尚未腐烂,依稀能看出身上的衣服和特征。 凭着这些特征,跟京中最近接到的失踪案里的受害者对应上了。 京兆府尹大怒,当即上了折子,请求皇上给予特权,他要彻查。 如此一来,最起码他不用被皇上发配流放了。 皇上被百姓骂失德的名声也可以挽回了。 皇上当即准了京兆府尹的奏请,让他放开手脚去查。 这一查不要紧,庄子的主人竟然是忠顺王府管家的一名亲戚。 府尹觉得此事有些蹊跷,遂不动声色将那亲戚抓了起来,经过一些手段终于得知,这个庄子真正的主人是忠顺王世子本人。 府尹有些踌躇起来。 忠顺王是皇上跟前的红人,他要是把忠顺王世子办了,可就算彻底得罪死忠顺王了。 往后,忠顺王报复他怎么办? 实在不行,就拿忠顺王府管家这亲戚顶罪? 府尹又开始犯起了愁。 可惜的是事情的发展很快便脱离了他的掌控,不等他想好怎么将罪证都安到管家亲戚的头上,那些失踪女子的家属就已经得到消息了。 他们到处宣扬皇上的功德,说皇上心系万民,皇天庇佑,终于为他们的女儿沉冤昭雪。 再也不说皇上德行有亏了。 皇上龙颜大悦,当即又给京兆府尹下了一道严旨,不管这次的案子能查到谁身上,都必须严惩不贷,给百姓一个交代。 这是他摆脱太上皇压在头顶的阴影后办的第一件大事,这件事情既然在百姓中的影响这么大,他一定要办得公平公正,让百姓坐实他爱民如子的美名。 于是皇上严令京兆府尹,务必严查,如若徇私,发配流放。 京兆府尹的头发顿时又愁白了一大片。 第二天醒来,正要去忠顺王府找王爷摊牌,顺便商量个办法出来。 结果一出门,门外跪满了人。 一问竟然都是失踪女子的亲眷,他们是来给他送锦旗的,顺便当众念了一封感谢信。 信里说京兆府尹不惧权贵,铁面无私,一心为民办案。 终于查出失踪案的主谋是忠顺王府世子。 他们感激府尹顶住压力敢查真相,为了保护府尹,他们表示都会站在府尹身后,做他坚实的后盾。 府尹心里叫苦不迭,这是谁特么的嘴欠,竟然把消息透露给这群人。 让这群人把他赶鸭子上架,逼得他不敢再替忠顺王世子遮掩。 他突然想到了那晚扔到他寝室里的那封密信。 心里一动,暗暗擦了一把冷汗。 现在才明白过来,自己好像是被人利用了。 知道他破案心切,人家将线索提供给他,实际上人家什么都掌握了,只是利用他将这个案子大白于天下而已。 而眼前这群受害人家属肯定也是背后的神秘人引过来的。 如今这群人在府衙门口把他吹出了一个新高度,他要是敢有所异动,分分钟那个神秘人能要了他的命。 如果他去找忠顺王或者这次没把案子办到忠顺王世子的头上,那个人有的是办法让事情曝光。 等到事情曝光,铁定会引起公愤,到时候皇上可不会担骂名,死的那个肯定会是他。 他的一举一动都在人家的眼皮子底下,此事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他查也得查,不查也得查,而且必须往忠顺王世子身上定案。 不是让他污蔑忠顺王世子,只是让他实事求是,不敢私底下作弊而已。 想想忠顺王世子被人脱的精光捆在床上,但凡是长点脑子的就会明白,世子是作孽太多被人盯上了。 既然如此,作为京兆府尹来说。 徇私,背后的神秘人会让他全家流放。 不徇私,按照真相去办,大不了得罪忠顺王府。 更何况他有皇上亲赐的圣旨,是皇上让他铁面无私的,不然皇上也要让他发配流放。 他最近听到流放这个词的频率比较高,他的心脏有些受不了。 咬咬牙,京兆府尹停下了去忠顺王府的脚步。 黑着脸到了衙门,发令下去,秘密追查与失踪案有关的所有线索。 这一查不要紧,把忠顺王世子以前干过的事情都查了出来。 其中最为严重的竟然不是失踪案,而是他利用自己的身份走私细盐,在扬州等几大盐场与盐商勾结,使得各大盐场出来的盐必须经过他的准许,才能往外分发。 到了最后,盐商交上来的税银竟然还不及忠顺王世子的一半。 也就是说,国库里的钱都被忠顺王世子明目张胆地挪到自己家了。 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京兆府尹的脸都吓白了。 天啊,幸亏自己没有私底下隐瞒下世子绑架失踪女子的事。 不然案子移到其他人手里,再查到盐税的真相,皇上震怒之下,恐怕对他就不是流放那么简单了,说不定还会满门抄斩。 府尹冷不丁打了一个激灵。 一点都没敢耽误,带着查出来的所有卷宗,连忙进了宫,去求见皇上。? 第三百八十四章 当猴耍 京兆府尹到达御书房的时候,忠顺王正好也在那里,皇上便留他一起听京兆府尹汇报。 府尹冷汗直冒,也不敢说话,直接将卷宗呈上去,请皇上亲自过目。 皇上一页一页翻看着那些卷宗,脸色从和颜悦色到震惊,再到震怒。 最后眯起眸子,用充满怀疑的眼神看着忠顺王…… 忠顺王心里咯噔一下子,皇上多疑,莫不是有什么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 二话不说先扑通跪下,以头触地,语气恳切地道:“皇上,是不是臣又做错了什么?请皇上明示。” 皇上盯着跪在地上的忠顺王,一句话都没有说 真是做梦都想不到,蠹虫竟然会是自己身边最信任的人。 每年的盐税都说收缴困难,收缴困难,却原来被忠顺王父子挪回家去了。 而他堂堂一个皇上,因为国库空虚,就连 第三百八十五章 袭人作死 说完,忠顺王老泪纵横,将脸趴在地上,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要杀他的儿子了,他要是无动于衷,天知道皇上会怎样去想他。 他必须把握好一个度,既要让皇上看到他的忠心,又要让皇上看到他被逆子气到吐血,却也心疼的样子。 决不能让皇上看出,他其实已经不在乎这个儿子的死活。 从世子被人阉了那一天起,他就放弃这个儿子了。 他秘密收了几个小妾,其中一个已经有了身孕,大夫说看脉象很可能是个儿子。 他要为这个未出世的儿子铺路,不能将全家葬送在那个废物儿子身上。 皇上依旧不说话。 他在权衡这件事的真假和利弊。 这些年手里可用的人不多,许多事情他都指望忠顺王去做。 也因此,许多秘密忠顺王都知道。 包括软禁太上皇这样大逆 第三百八十六章 蠢到极致的贾府太太 听了培寿堂掌柜的话,王夫人的丫头都快气死了。 这丫头也是个蠢的,掌柜都把话说到这么个份上了,还听不出人家就是不给面子吗? 她没听出来,她只记得王夫人牙疼得睡不着觉,便对她们发火,这几天大家都如履薄冰了。 丫头还不死心,又说了一句:“我们家的账一向都记在林姑娘账上,林姑娘会替我们结算的。” 掌柜的板着脸,冷冷地道:“不好意思,本店改了规矩了。内部人士一律不许替亲眷结算医药费。谁要是坏了规矩,发现一次罚银子一百两,发现一次罚一百两,你觉得你家太太的牙值一百两吗?” 怎么说话呢? 丫头被堵得满脸通红,气呼呼地走了。 回去就到王夫人跟前添油加醋地将过程叙说了一遍。 王夫人一听,药没拿到,还受了一顿奚落 第三百八十七章 晴雯来了 自从晴雯来到林府,紫鹃终于可以轻松一些了。 原先尽管还有雪雁,但是雪雁懵懂不知事,用着也不顺手。 晴雯则不一样,不仅针线活好,性格也爽利,敢说敢做,心思还缜密。 如今黛玉出门基本都带着她,什么都不用操心,她便能打点好一切。 紫鹃则留在府里看家坐镇,不然屋子里那么多贵重药丸,没有人看着还真不放心。 其实刚把晴雯从贾府带出来的时候,黛玉问过晴雯的意思,是跟在她身边伺候,还是有其他的什么想法。 只要说出来,黛玉都可以帮她完成。 结果晴雯说她要留在姑娘身边伺候。 晴雯还说,她其实早就不想待在宝玉那里了,因为王夫人每次过去都恨不得拿眼睛剜死她,她害怕,吓得躲都不知道去哪里躲。 成天担心的不得了,生怕落得 第三百八十八章 兰姐儿约架赢了 他本身不想来比什么功夫,跟一个姑娘家比试,胜之不武。 可他家王爷说人家既然诚心约架,不来就是看不起人家。 让他不管怎么样都得来,还要让他认真对待这次比试。 王爷还说什么从子时开始就算进入比试了,结果你看,对面这群姑娘太磨叽,还要喝茶吃点心,一会要不要焚香祷告? 他吐了一口气,翻翻白眼,女人好无聊啊。 噌,夜沧跳到眼前一棵树上,躺着睡觉去了。 声音从树上传来:“可以了就叫我啊,我先睡一会。” 黛玉和北静王看看这边,再看看那边,不懂他们在搞什么玄机。 两人都不好掺和他们之间的事情,只能作为旁观者和见证者,跟着看个热闹。 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就听兰姐儿说了句:“好了。” 然后,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瓜子壳 第三百八十九章 哥你喜欢人家 他们还真没猜错,问题就是出在瓜子上。 从早上晴雯用瓜子贿赂漠北去挑衅夜沧的时候,布局就开始了。 她们知道夜阑会忍不住把挑衅的任务揽过去,准备的瓜子里面加了软筋散。 吃上之后一个时辰左右,只要敢用内力,铁定会药力发作,再厉害的武林高手也得晕倒。 所以兰姐儿在和夜沧开始比试之前,先看了看天色。 时辰不到她是不敢贸然上场的。 别跟她说什么诡计不光彩,谁也没规定不能耍手段。 双方打斗的时候什么计策不能用? 她认为,什么都能用。 不见得内力高强拳脚犀利才是本事 会用药会下毒甚至会用美人计,都是一种本事。 看一眼依旧趴在地上昏睡的夜沧,兰姐儿心里突然跳动了一下。 其实,其实内力高强是最大的本事,就像夜沧一 第三百九十章 丈母娘看女婿 夜沧是个说话算话的。 从输给兰姐儿之后,他便隔三岔五地到林府来教兰姐儿和慧姐儿功夫。 尽管慧姐儿对他充满戒备,但是他教的功夫确实厉害,所以只能一边跟着他学,一边用警告的眼神监视着他,生怕他真的有觊觎兰姐儿的心思。 但是小姑娘的眼神再犀利,又怎么能斗得过对兰姐儿有了念头的夜大高手。 于是,同样都在教她们功夫的时候,夜沧便让两个人一前一后,后头的自然的兰姐儿。 教慧姐儿的时候,夜沧便用小棍指点她。 “腰背挺直,挺直。” 啪。 一棍子敲过去,“这样挺直,对,就这样,好,不能动,坚持一刻钟。” 然后,夜沧来到站在慧姐儿身后的兰姐身边,手里的小木棍一扔,伸手扶着她的胳膊,“抬起,再抬,再抬。” 声音很大 第三百九十一章 心疼你 因为想事情想得太入神,黛玉连端茶盏的时候都差点把手指伸到水里面。 北静王将她的手一抬,这才没有被烫到。 “怎么了?在想什么?”北静王一边为她擦手,一边问道。 黛玉眨了眨眼睛,“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刚才就来了,见你在想事情便没有打扰你。想什么想得这么入迷?” 黛玉叹了口气,道:“我伯父一家不能总挂名林氏族人,我在想,怎样才能给伯父买个官身,让弟弟妹妹们说出去也有个身份,” “眼看着他们都也大了,该说亲事了。买官身这些事情伯父伯母是不好开口的,他们也不是惦记这个的那种人,” “他们对我好,我也得为他们做点什么才是。我准备把紧挨西边的宅子收拾一下送给伯父,” “那宅子占地也不小,等于是另开一座府 第三百九十二章 卫若兰 如此又过了几日,到了凤姐儿生辰的好日子。 黛玉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就在凤姐儿生辰的那一天,贾琏和鲍二媳妇偷情,被凤姐儿发现,凤姐儿大闹一通,贾琏持剑追杀,夫妻俩差点因此反目。 后来鲍二媳妇受不了别人的口水和夫家责骂,一根绳子上了吊。 为此,鲍二媳妇娘家要到官府状告贾琏和凤姐儿,被管家一通劝说加恐吓,再加上许给他们二百两银子,这才将事情给压了下来。 而贾琏私底下又给了鲍二一些银两,让他重新娶一房妻室,鲍二感激不尽,依旧奉承在贾琏手下。 但是凤姐儿却因此伤了心,那么要强的一个人,在自己生辰的大日子里被夫婿当众打脸。 最关键的是凤姐儿站在窗外,亲耳听见鲍二媳妇诅咒自己早死,而贾琏也跟着议论凤姐儿早死的利弊,就像谈论一只猫狗一样冷漠。 凤姐儿当时连死的心都有了,真真就是欲哭无泪。 过个生日,过到夫婿与相好的一起咒她去死的地步,还有什么会比这个更伤人心。 这事要是搁在黛玉身上,直接和离就是。 偏偏凤姐儿接受的不是这种教育,从她嫁给贾琏的那一天起,她就将自己的一生都和贾琏绑定在了一起。 她的生死荣辱,她的满腔情义,贾琏便是她的一切 黛玉闭着眼睛躺在小榻上,脑中不断地闪过那些片段。 凤姐儿冲进屋子撕打鲍二媳妇,贾琏恼羞成怒抽出剑来要砍死凤姐儿,好好的生日宴变成一场众人围观的闹剧。 饶是这样,众人的心里也还抱怨凤姐儿醋劲太大,不该给贾琏没脸。 闹剧落幕,凤姐儿身心俱疲。 心中但有万般委屈,仍要强打起精神,为这府里的人劳心操持,最后又能得了什么好? 还不是树倒猢狲散,人一死,一张破席子卷起来,扔到乱葬岗了事。 不值得啊! 黛玉自己一个人在小榻上嘀嘀咕咕,晴雯看着可笑。 凑过去问道:“姑娘,您在说什么?什么值得不值得的?” 黛玉住了嘴,侧头看了一眼晴雯,笑了:“晴雯,你在宝玉那里的时候,为什么总对袭人说话像带刺似的?你不怕这样会得罪人吗?“ 晴雯想了想,摇头道:“奴婢不怕得罪人,再说了,奴婢的话带不带刺她都不会喜欢。因为她担心奴婢会碍她的路,她想给宝玉当姨娘,就以为其他人也和她想的一样,“ “而奴婢之所以对她说话带刺,除了看不惯她那副对谁都防备的样子外,还因为她偷偷摸摸到太太跟前通风报信,所以太太才对宝玉屋子里的一言一行都了如指掌。为了这个,奴婢们背后里说的话没少被太太拿来敲打大家,奴婢烦着她呢。” 听了她的话,黛玉好奇地问晴雯道:“你为什么不想给宝玉当姨娘?“ 晴雯的眸子有些暗沉,道:“奴婢谁的姨娘也不想当,不光是宝玉的。“ 黛玉的兴趣更浓了,问道:"为什么呢:“ 晴雯道:“奴婢有个大许多岁的姐妹就是给人做姨娘的,明明知道生下来的孩儿不敢叫她娘,可是孩儿乖巧,她喜欢得紧,“ “便在偷偷哄孩儿的时候说了几句娘的乖乖之类的话,就被人告到了正室夫人面前。夫人说她胆大包天,妄想取而代之,命人将她活活打死了,“ “这样的事情奴婢一点都不想经历,奴婢若是要嫁人,定要做正头娘子,否则宁愿不嫁,也不给人当妾室通房。" 她神情悲戚,眸底黯然,好像在追忆什么,又好像是在宣告什么,语气里透着坚定。 黛玉看着她,心里是高兴的。 跟前伺候的丫头不管是因为什么,能够活得通透而且自爱,总不会是一件坏事。 主仆两个说着话,晴雯为黛玉顺着头发,倒也生出了一种岁月静好的意味来。 “林姐姐,林姐姐。” 湘云从外面风风火火地来了,没等进门便大声喊道。 晴雯连忙从凳子上站起来,想为湘云掀帘子。 “呼啦”一下,帘子被湘云自己掀开,湘云一步迈进来,用手扇了扇眼前的风,咂舌道:“这天太热了,林姐姐,咱们做点解秋燥的药。“ 黛玉也从小榻上坐起来,看着晴雯给湘云倒了一杯凉茶,被湘云一口喝掉。 笑着道:“听说你的婚事已经定下了?不老老实实绣你的嫁衣,还管什么秋燥不秋燥。” 湘云一听,脸颊稍微有点红,将杯子递给晴雯,示意她再倒一杯,这才道:“我这不是燥热的绣不成,这才过来找你的嘛。” 黛玉问:“说的是哪家?从你回来还没好好问问你呢。” 那几天又是袭人又是贾妃娘娘到药堂闹事,黛玉自己也是焦头烂额,再加上不去贾府了,都没顾上打听一下。 湘云羞赧地笑了一下,小声道:“他叫卫若兰……" 一听这个名字,黛玉的脑袋顿时懵了,接下来湘云说的话,便再也没有听进去。 红楼梦原着当中因为遗失了八十回之后的书稿,所以对湘云的夫婿没有太多的描写。 脂批里曾经说过,卫若兰是某个王公的后人,与湘云门当户对,两个人因为金麒麟而牵线。 所谓草蛇灰线,伏脉千里。 湘云自己有一个金麒麟,而宝玉到清虚观打醮的时候,道观里的张道士送给他一个金麒麟,据说这个金麒麟后来由宝玉辗转送给了卫若兰。 难道就是这样牵的线?凑成了一对? 脂批里说,卫若兰早逝,湘云从年轻就开始守寡。 所以黛玉听到这个名字,心里忍不住地打颤。 看向湘云的眼神,便含了深深的悲悯。 湘云说完卫若兰的事情,停住了,有些奇怪的看着黛玉,道:“林姐姐你怎么了?不舒服吗?脸色这么难看,我刚才进来到时候还好好的。” 一席话将黛玉的思绪拉了回来,黛玉连忙道:“我没事,就是刚才听你说话,想起一些事情来。” 湘云更加奇怪了,“哦?想起什么事情?” 黛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总不能说我知道你夫婿会早逝,你得考虑清楚了。 这样的话说出来,就连朋友都不要做了。 第三百九十三章 癞头蛤蟆薛蟠 黛玉终究没有说出有关卫若兰的事。 自己和卫若兰从来没有交集,如果从自己嘴里说出他有病,或者说他会年纪轻轻得病而亡,别人不但不信,说不定还会以为她得了失心疯。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黛玉没再说什么,命晴雯去将兰姐儿和慧姐儿喊过来,大家一起制起了秋梨膏。 等到夜幕降临的时候,贾府那边派了人来,请黛玉和湘云带着兰姐儿慧姐儿一起,参加九月初二凤姐儿的生辰宴会。 听说老太君高兴,请了许多通家之好的夫人和姑娘们来,打算借着凤姐儿生辰的由头,在那一天好好热闹热闹。 旁人听了都高兴的不行,只有黛玉心事重重。 已经知道了会发生什么事情,却不能阻止它的发生,这种感觉好无奈,又好心焦。 换作旁人倒也罢了,偏偏是凤姐的事,让她想袖手旁观都做不到。 大家都在热烈讨论给凤姐儿准备什么礼物,湘云见黛玉老是走神,便拉拉她的衣袖,道:“林姐姐,我准备给凤姐姐绣架炕屏,已经快绣完了,你给她准备了什么礼物?” 黛玉想了想,自己什么都不会,刺绣不会,书法不行,只会制药,可总不能人家过生日给送药当礼物? 送点什么才好呢? 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但是不能对任何人说。 黛玉便道:“旁的我也不会,我从库里挑件玉佩。” 湘云点头,道:“也好,你库里的东西都是外面难得的,送给凤姐姐足够体面。” 几个人又说了会子话,便都散了。 黛玉走到廊下对着院子小声喊道:“夜阑,漠北。” 两个人悄无声息地落在她的面前。 黛玉低声道:“过几天到贾府去,有件事情需要二位去做……” 如此这般,细细叮嘱一番。 夜阑漠北频频点头,连声让黛玉放心,保证会做好。 黛玉这才让他们退下,安心去睡了。 日子悠闲,过得便格外的快。 九月初二很快就到了。 这天一大早,姑娘们便梳妆打扮了起来。 毕竟是凤姐儿的好日子,黛玉一改往日素淡的穿着,特意给自己挑了一身浅粉紫的衣裙。 她皮肤白皙透明,这种颜色穿在身上,更显得仙气飘飘,美得让人挪不开眼。 几个人坐上马车,便往贾府而去。 刚刚拐过荣国府所在的那条街,马车便被堵住了。 前面长长的全是荣邀请来贾府参加宴会的人的马车,以女眷居多,但也有几个亲戚家的哥儿或者和贾琏相熟的朋友,受贾琏邀请来跟着热闹热闹。 黛玉和湘云坐在一辆马车上,兰姐儿和慧姐儿坐在另一辆马车上。 就在黛玉闭目养神,安安静静地随马车慢慢往前挪的时候,突然听见外面传来吵嚷声。 仔细一听,竟然像是慧姐儿的声音。 黛玉疑惑,赶紧掀开帘子向外看去。 就见慧姐儿正探出头来,和站在前面不远处的薛蟠对骂着。 黛玉皱了皱眉头。 薛蟠住在荣国府东北角的梨香院,中间有道小便门,按理说他走那道门便可以。 今天怎么会绕这么大一个弯,来跟这儿堵着呢? 不等她想明白,两个人的对骂声便清晰地传入耳中。 慧姐儿道:“你个癞头蛤蟆,竟敢趁着姑奶奶看热闹的时候,故意往姑奶奶的头上凑,真是瞎了你的狗眼,你以为谁都是你可以占便宜的吗?” 薛蟠扯着大嗓门道:“你有什么证据?是你自己不守规矩,非得探出头来蹭我,我还没说什么呢,你有什么好叫唤的?” 他说的话黛玉一句都不信。 薛蟠这个人劣迹斑斑,又有前科。 慧姐儿说的事肯定存在。 难怪他宁愿绕远路也要从这一堆马车里穿过,原来打的是趁机占姑娘们便宜的主意。 慧姐儿回骂他道:“满嘴喷粪的东西,大家一直在这伸头看前面,你故意从后面过来,能占便宜就占一下,” “别人都不敢吭声,把你得意忘形了是不是?我告诉你,姑奶奶我可不是好惹的。你要是不老老实实承认错误,赶紧跟我道歉,信不信我揍得你满地找牙?” 薛蟠像听到天大的笑话一样。 妈的,还有吹牛比他厉害的,还是个姑娘,真是特么长见识了。 在他的眼里,眼前不过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坐的轿子也不豪华,指不定是哪家败落的亲戚来讨好凤丫头的呢。 当即也不在意,故意用嘲讽地眼神打量着慧姐儿,嘴里还不干不净道:“小娘皮,你是不是看哥哥长得好,想找借口跟哥哥套近乎啊?” 慧姐儿气得脸都红了,“你……” 黛玉将趴在轿子顶上的大黑唤进来,在它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双手一放,大黑展翅飞向薛蟠。 薛蟠正得意洋洋地看着慧姐儿面红耳赤,根本没有发现周围有什么动静。 就在慧姐儿准备掀开门帘跳出轿子揍他的时候,只见一只大乌鸦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飞了过来,对着薛蟠就扇了一翅膀。 薛蟠下意识地抬手去挡,那乌鸦又伸出爪子,狠狠地挠了一把他的脸。 尽管没有挠破,却也吓得薛蟠“妈呀”一声叫差点跌倒,那怂包的样子引得周围旁观的人哄堂大笑。 这还不算,乌鸦不给薛蟠反应过来的工夫,不等薛蟠把手拿来,又飞跃到他的头顶。 “噗嗤”一声。 一泡鸟屎拉在他的头上。 乌鸦这才一个飞跃,匀速升上高空。 免得被恼羞成怒的薛蟠抓到。 慧姐儿高兴地差点跳出来呐喊助威。 她认识那乌鸦,成天在长姐院子的树上和夜阑他们在一起,还经常落下来吃长姐手里的虫子。 没想到小东西这么通人性,知道自家人被坏蛋欺负,竟然过来帮着收拾坏蛋。 坏蛋薛蟠都要气坏了,几辈子的脸都丢尽了。 做梦都想不到自己会被一只乌鸦给戏弄了! 气得他一边任长随给他擦拭头上的鸟屎,一边双眼死死地盯着慧姐儿,气急败坏地道:“你给小爷下来,小爷今天就占了你的便宜了,怎么着。赶紧下来,不然小爷亲自动手拖你信不信?” “你敢!” 黛玉和慧姐儿兰姐儿同时喊道。 第三百九十四章 富贵公子哥宝玉 接着,人们就见从后面的轿子上,下来一个穿着粉紫衣裳仙女似的的姑娘,那姑娘容貌倾城,仿若月里嫦娥一般。 众人一时间不敢大声呼吸,生怕眼前的仙人儿会消失不见。 薛蟠只看了一眼,双脚瞬间便挪不动了。 竟然是他的梦中情人林姑娘。 天啊,刚才的丑态被林姑娘看见了,好没面子啊。 他将头发往后一撩,掸掸身上的灰尘,自认为摆了个很优雅的姿势,对着黛玉行礼道:“林姑娘好。” 黛玉冷冷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慧姐儿和兰姐儿也下来了,走到黛玉身边,“长姐。” 黛玉点点头,看了眼慧姐儿,“没事?” “没事。” 薛蟠在一旁都听懵了,觉得自己的脑袋瓜子要不够用了。 长姐? 什么长姐? 难道那穷酸亲戚是林姑娘家的? 天啊! 谁能告诉他?他得罪的是谁? 黛玉眼神冰冷,盯着薛蟠,道:“你说谁故意蹭你?” 明明是他心怀不轨故意凑过来从车群里走,趁着马车拥堵众姑娘都掀起帘子探头出来看的时候,逮着谁便占谁的便宜。 他却对慧姐儿倒打一耙,诬陷慧姐儿去蹭他。 今天来参加宴会的人那么多,总有人没有看到真相,会随着薛蟠的攀咬胡乱猜测。 所谓三人成虎,谣言传多了便成了真的了。 慧姐儿是她最小的妹妹,她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的发生。 如果他还不说实话,别说是慧姐儿要揍他,就连黛玉自己也绝对饶不了他。 遂冷冷地道:“你说谁故意蹭你?” 薛蟠都快看呆眼了。 天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姑娘,要是能和这样的姑娘温存片刻…… 想得他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根本都没听清黛玉问的是什么,便呆愣愣地答道:“是我,都是我不好,是我蹭的,姑娘不要生气啊。” 天啊,林姑娘就连生气都这么美。 看呆了,真的看呆了! 黛玉厌恶得转过身来,拍了拍慧姐儿和兰姐儿,让她们两个上车去。 贾府管家赖大站在门口忙着迎客,大老远便看见前方堵了一群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连忙派小厮去看一眼。 小厮一看,是林姑娘和薛家表少爷,都是得罪不起的亲戚,赶紧飞跑回去报信。 赖大一听,一边着人去给贾琏报信,一边着急跑了过来。 隔着老远赖大便笑着道:“这是怎么话说的?几位主子,有什么事咱们进去说好不好?” “外面这么多人,车又走得慢,都是咱们安排不周,耽误了诸位的工夫,让诸位心焦了。” 他一打岔,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看上去消散了许多。 薛蟠的眼睛一直粘在黛玉的身上,就像长在上面了一般。 这一幕恰好被赶过来的贾琏看见,贾琏心里暗骂一声,当即板起脸,对薛蟠道:“你跑到女人堆里来做什么?是不是又犯老毛病了?” “还不赶紧走开,小心惹恼了林妹妹,我饶不了你。” 本来薛蟠还打算跟在黛玉车旁,护送黛玉进府呢。 管他赖大赖二,谁都撵不走他。 可是贾琏一来,他便吓怂了。 他知道贾琏这个人手段狠辣,真要把他惹急了,那可是六亲不认的。 他招惹不起。 贾琏让他走,他不敢不走。 于是,他紧盯着黛玉的后背,对黛玉作揖道:“林姑娘告辞。” 说完,再看一眼,在贾琏虎视眈眈的注视下,恋恋不舍地走了。 黛玉连回头都不回头,慧姐儿给他起的外号可真形象,整个就是一只恶心人的癞头蛤蟆。 贾琏唤晴雯和紫鹃过来,将黛玉扶上马车,此时前面的马车已经走得差不多了,贾琏干脆跟在黛玉的身旁,护着往前走去。 一边走一边小声问道:“妹妹刚才有没有吃亏?有的话告诉我,我去给你出这口气。” 黛玉还没说什么,湘云的声音便从帘子里传了出来:“宝姐姐家怎么出了这么个玩意?” 要不是她刚定亲不好露面,刚才她都想跳出来骂人了。 贾琏摇头,无奈道:“往常他在外面胡闹倒也罢了,没想到今天这样的日子他也不漏过。等过了今天,看我不收拾他一顿,” “妹妹们往后看见他记得躲远点,他已经不知羞耻,没必要被他连累了咱们的名声不是。” 黛玉在帘子里道:“我家小妹不认识他,还以为可以把他当正常人讲讲道理呢。回头我会跟妹妹们说的,谢谢琏二哥哥了。” 贾琏一听,斥责道:“说的什么话,要是让你凤姐姐知道,又该埋怨我没有护好你们了。好了到大门了,戴好帷帽,赶紧去后院,你凤姐姐也该等急了。” 马车停下,众人从车里出来,看了一眼周围,都是戴着帷帽的各家姑娘,衣鬓飘香,好一派热闹景象。 众人在婆子的引领下鱼贯而入。 黛玉正走得专心,就听见身后有人喊了一声:“林妹妹?” 黛玉一回头,竟然是宝玉。 他不在后院里,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黛玉点点头,回礼道:“宝哥哥好。” 湘云一见宝玉,高兴地道:“宝哥哥是在这里等我们的吗?” 宝玉的眼睛看着黛玉,回答湘云道:“是啊,我等了老半天了你们才到,是堵了一会?” 兰姐儿和慧姐儿从袭人推倒黛玉的事之后便怪上了宝玉,所以也不搭理宝玉。 湘云大咧咧,依旧和宝玉相熟得很,一见宝玉便吐槽道:“刚才不光是堵了会,还被薛蟠那个狗东西缠上了。幸亏琏二哥哥过去把他赶走了,不然今天中午该被他恶心得吃不下饭了。” “是吗?”宝玉皱了皱眉头,“一会我就找他去。” 这样说着,他的视线一直跟着黛玉动,见到黛玉冷淡的模样,心里好不是滋味。 一路随行,几个人来到了贾母这里。 从门口开始便见到一群等着进去行礼问安的姑娘们,看见宝玉过来,已经摘掉帷帽的姑娘们都露出害羞的表情,眼含桃花地看着俊美非凡的宝玉从眼前走过,一个个恨不得跟了他去。 荣国公家嫡少爷,好一副富贵公子哥的模样啊。 第三百九十五章 卫夫人 进到屋内,贾母和凤姐儿等人正在招待其他夫人姑娘。 王夫人和邢夫人站在贾母身后,黛玉带着妹妹们一一行礼。 贾母一见黛玉,嘴角的笑就舒展了,看向黛玉的眼神越发慈爱,赶紧招呼鸳鸯去把黛玉扶起来。 从上次那件事之后,贾母不止一次派人到林府请黛玉来贾府住,黛玉都没答应。 她让人回话说在自己家里住着挺好的,再说大家都在京中,隔得也不远,有什么事情随时都能过去,也不耽误她来给外祖母请安。 说是这么说,她却没有来过一次。 今天要不是凤姐儿生辰给她下了帖子,恐怕她也不会来的。 想到这里,贾母微微叹了口气,经过那件事情,总归是伤了玉丫头的心了。 行完礼之后,黛玉又在鸳鸯的指点下带着妹妹们给其他夫人行礼。湘云跟在她 第三百九十六章 不让人偷情 众夫人凑趣道:“都是老太君教的好,府里氛围也好,小辈们和睦孝顺,老太君心情愉悦,我们见了都眼馋。” 湘云示意丫头抬过一个蒙着布的架子,把布扯下,里面是一架双面绣炕屏。 一面绣了一只玩绣球的猫儿,栩栩如生,憨态可掬。 另一面绣了几条通红的锦鲤,鱼儿游动,水流潺潺,看上去就像是真的一样。 当听说这是史大姑娘亲自绣的,夫人们又一次惊呼出声。 要说玉佩难得,这双面绣也一样难得。 而十几岁小姑娘绣的双面绣更难得。 更别说还绣得如此精美,一看就是下了大工夫,心意全在里面了。 凤姐儿看着这炕屏,一时间竟觉得眼里有些湿。 她那天无意间说起以前看见过父亲留下的宫中绣品录中,有一架双面绣的炕屏,一面是猫儿戏绣球, 第三百九十七章 长得比癞蛤蟆还丑 凤姐儿喝得晕晕乎乎,被风一吹,更觉得酒意上了头。 直想着赶紧回到自己屋子,躺下来才好。 迈步进去的时候,贾琏正在炕上躺着,冷不丁地看见她,吓得脸都煞白了。 “你,你不是在后院招待太太姑娘们吗?你回来干什么?” 凤姐儿皱着眉头,奇怪地道:“你都知道回来歇一会,难道我就不知道累吗?更何况我还被她们灌了那么多酒。不行我得躺一会了,再不躺眼都晕了。” 说完她真的脱了鞋子,爬上炕躺下了。 把贾琏吓得魂都要没了。 刚才他眯了一会醒过来,打听着凤姐儿那里刚摆下宴席,还得好一会才能散,便从柜子里拿了点银子钗环缎子,让丫头拿上给鲍二媳妇,让鲍二媳妇赶紧过来一趟。 想的就是趁着凤姐儿不在的这段时间,他和鲍二媳妇做 第三百九十八章 眼中钉 一路走来,有许多丫头仆妇看见两个黑衣护院抬着醉酒的薛大少爷往梨香院的方向走去。 从黛玉给夜阑分派任务让他监视贾琏的那天起,他就把贾府所有的院落摸透了。 这是他们每次出任务之前的习惯。 所以他很熟悉梨香院的路,也知道梨香院就在前面再拐两个弯的地方。 示意同伴放下薛蟠,两个人趁着四周无人,快速往自己脸上抹了点什么东西,转眼的工夫,变成两个贾府小厮的模样,又抬起薛蟠向前走去。 梨香院里的人一看少爷喝多了,赶紧接过来,谢过贾府小厮,抬起少爷送到屋子里,安顿好歇下了。 今天前面热闹,梨香院也只留了几个看院子的,屋里伺候的人都跟着太太姑娘去看戏了。 薛蟠三天两头喝醉,看院子的人早就见惯不怪,当下关好房门, 第三百九十九章 一群戏精 夫人们开起了玩笑。 那位绛色夫人一脸苦笑,又多看了两眼黛玉,这才无奈道:“不是我不说,实在是这事关乎贵府表姑娘的名声,说出来恐怕不好听。” 王夫人一听,脸色都变了,当即对那夫人不虞道:“胡说,我们林姑娘有什么可影响名声的?看你平日挺好一个人,怎么能如此胡吣呢?” 旁边有人一看不好,赶紧劝说道:“她是喝多了酒,一时胡说,您可别……” 绛色夫人不高兴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她满嘴胡吣,以后人家不得说她大嘴巴吗? 当时便脸色一变,道:“怎么是我胡说,男子那边都传遍了,刚才薛家表少爷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林家妹妹在他面前,他都……” 她故意说到这里停住了,好像是因为花厅里还有许多未嫁的姑娘,有些话不能说出 第四百章 幸亏有凤姐儿 管事进来,王夫人问管事:“听说前院传言薛大公子喝醉了大声嚷嚷林姑娘如何如何,是有这么一回事吗?” 管事的一听,愣怔了一下,道:“这个……” 王夫人一看他吞吞吐吐,当即眉毛一竖,呵斥道:“有什么说什么,是便是,不是便不是,不得隐瞒。” 管事神态一凛,赶紧挺直了身子,道:“是。夫人刚才说的事情,老奴在前面没有听说过,不知夫人是从哪里听来的?” 王夫人瞪眼看着前院管事,老半天都没有说话。 整个事件里唯一没有提前通气的就是这个管事,当时还觉得反正事实在那里,谅这管事也不敢不对当家夫人撒谎。 真是千算万算独独把管事算漏了,明明丫头打听得清清楚楚,薛蟠确实在前院大声喊着林姑娘几个字,管事竟然不肯承认。 王 第四百零一章 掉到一米半的悬崖跌的 幸好旁边有一家医馆,众人赶紧把薛蟠抬到医馆里,好一顿清洗才将将把身上的味道洗下去一些。 洗的时候薛蟠的胳膊和腿疼得哇哇直叫,听上去好不凄惨。 等到薛姨妈急匆匆赶过去,医馆已经替薛蟠接好了骨头,也包扎好了伤口。 医馆的大夫对衙门里的人说,骨头断是断了,动手的人还没有太狠,都给留了接骨的余地,看样子只是想吓唬吓唬他,不是真的想把人打废。 薛姨妈听了这些话,呸地吐了大夫一脸,说他给嫌犯脱罪,保不齐和嫌犯是一伙的。 大夫气得胡子都吹起来了,对衙门里的人说:“老夫在这里行了一辈子医,老夫是什么样的人,大人可以尽管去四邻那里打听,” “这位夫人不讲道理,老夫不给她家治了,赶紧把老夫的医药费付了,不然老夫就去衙门告状。” 衙门的人头都大了,辖区发生这么的的事就够糟心了,这俩人还在这争论些没用的。 赶紧安抚老大夫,请他体谅薛姨妈一介女流,儿子遭此大罪,难免心中急躁,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好容易等到薛蟠醒来,衙门里的人问话,不管怎么问,薛蟠都说是自己跌断的腿。 骗鬼呢? 多大的坑就能把腿和胳膊都跌断了? 总共不到一米半深的粪坑,他当这是悬崖呢? 可是苦主自己都咬定了是自己的原因,衙门里自然希望早点结案,顺势“相信”了他的说辞,让他在具结书上签字,此事便和衙门无关了。 等到薛蟠被人抬回自己家之后,薛姨妈这才有机会屏退左右,只带着宝钗一起,细细地问起薛蟠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在这之前她问过门房,门房说宴会那天少爷喝醉了,是贾府的两个小厮送回来的,他们接过少爷,将少爷安置在房子里睡下便出去了。 本来想着等少爷醒了之后再进去伺候,哪里想到再一次听见少爷的消息,竟然会是在几条街外的地方。 他们也百思不得其解,少爷是怎么样好端端的喝醉酒睡着觉却醒来在化粪池里的。 毕竟门房上一直都有人在,也没人看见少爷出门啊。 真是活见鬼了。 这事听得薛姨妈和宝钗也匪夷所思,只有等薛蟠清醒之后亲自问他本人了。 将伺候的人屏退出去之后,宝钗将薛姨妈扶到椅子上坐定,薛姨妈这才问道:“你那天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就在家里好好的睡着觉,你又去了那么远的地方?门房都没看见你是从哪里出去的,你究竟是从哪里出去的?还有,好好的怎么就被人打成这个样子……” 说到这里薛姨妈和宝钗都心疼地掉了眼泪,拿出帕子擦了擦,薛姨妈继续道:“前面我们还在大观园说你喝醉了念叨林姑娘的事,后面就听见你出事了……” "住口,住口。“薛蟠突然大喊大叫起来,脸上的恐惧之色把薛姨妈也吓了一大跳。 “蟠儿,你怎么了?啊,你可别吓唬娘。” “住口,我没提林姑娘,没有提,没有提她,谁要是敢提就滚出去,呜呜呜呜呜。”说着说着薛蟠哭了起来,全身颤抖,一看就是吓得不轻。 薛姨妈顿时愣着了,接着便是勃然大怒,看见薛蟠这副样子,听听薛蟠说的话,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定是她们是花厅里的说的那回事,儿子被林府的人报复了。 难怪当时大家都笑话她的时候,她还气定神闲地在喝茶,原来早就在心里打定了主意,要给蟠儿苦头吃。 下手下得这样重,心思得多么歹毒才能做出来。 薛姨妈心里堵着的那口气更盛了,实在忍不住,又开口问道:“蟠儿,你倒是跟娘亲说一下究竟怎么一回事。你这样什么都不说,让娘亲和你小妹自己猜。猜不出来白让我俩担心,还不能抓到伤害你的人,你这不是想急死娘亲吗?” 一听她说要去抓伤害自己的人,薛蟠的样子更加恐惧了,连连摆着手,使劲往床里缩着身子,道:“没人伤害我,没有人,没有人,娘亲不要乱说话,求求娘亲了,千万不要乱说话。” 他这副样子把薛姨妈心疼坏了,一边用帕子捂着脸呜呜地哭,一边着急道:“怎么没有人伤害?没有人伤害你自己会成了这个样子吗?别跟娘亲说什么自己跌的,这么拙劣的理由你能糊弄了谁?你以为别人都不长脑子是不是?人家不会看吗?” 她说她的,薛蟠就是不可吐露半个字,越问得急了,他反而发起了脾气,拿起身边的东西胡乱摔出去,直闹得屋子里人仰马翻。 宝钗一看哥哥的情绪这么不稳定,一时也问不出什么来,又恐怕哥哥扔出来的东西砸着娘亲,遂一边遮挡一边扶着薛姨妈出去了。 母女二人出来后站在窗户下,听着里面薛蟠一会哭一会惊恐求饶的声音,薛姨妈的牙根都快咬碎了。 “姓林的这个小贱蹄子,听你哥哥说的那些话,分明就是姓林的把他打成这个样子的。看起来是我们小瞧她了,没想到她竟然还有这样的手段。难怪在花厅上胸有成竹,原来是把心思放在这上面了,她真当我们薛家没人了是不是?” 宝钗皱着眉头,被哥哥的哭喊声吵得头都要大了。 但是她心思细腻,总觉得事情好像没有那么简单。 遂对薛姨妈道:“娘亲先别顾着生气,咱们先把哥哥的伤养好,问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再说。” 再说了,究竟是不是黛玉做的还不一定,万一弄错了仇人,说不定麻烦会更多。 屋子里,薛蟠痛过之后开始骂人了。 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宴会那一天薛蟠喝酒闹事,他的小厮们也都去喝酒偷懒,这才让薛蟠落了单,被人弄了出去。 薛姨妈一气之下把薛蟠身边的人全部都换了一遍,新来的这几个用着不顺手,薛蟠本来烦躁的情绪无处发泄,便逮着小厮们骂个不停。 宝钗劝了薛姨妈又操心薛蟠,直到半夜都还没睡下,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这几天是不能回蘅芜苑了。 一连几天忙下来了,她的脸上也露出了疲色。 第四百零二章 再犯就捏碎你蛋黄 直到三天之后,薛姨妈才从薛蟠断断续续透露出的片段里,拼凑出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天薛蟠醒来的时候就在茅坑里了,是有人用尿将他呲醒的。 他刚要跑就被人踩在了脚下,他破口大骂。被人一脚踹在脸上,嘴巴鼻子便开始流血了。 他这才知道碰见狠角色了。 于是他开始求饶,可是那两个人根本不理他,而是在商量怎么整治他。 那些整治的法子听得他胆战心惊。 先是割舌头,后来是宫刑,吓得他都尿了裤子。 后来,他们决定了,念他初犯,就不要那么残忍了,只是给他断手断脚算了。 断手断脚还不算残忍? 这特么是谁家的标准? 薛蟠一个劲地求饶,又问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得罪了大侠,求大侠指条明路。 那两人啐他一口,让他把自己做过的坏事好好梳理一遍。 他说了那么多,结果那两人踢了他好几脚,说那些都不是,只让他说当天干过的坏事。 他想啊想,想啊想。 当天他还没来得及干坏事啊。 气得那两人又踢他,照死里踢他,问他有没有调戏过姑娘。 天啊,调戏姑娘也算坏事? 这和他的认知不一样,难怪他说了那么多都没说对。 弄了半天,这两人是为他当天调戏过的姑娘报仇的。 可是他调戏了那么多,到底是哪一个要这样报复他的啊?他都被打哭了。 从早上起来他就调戏了娘亲刚买进府的一个丫头,等他从大街上绕路的时候,他又调戏了街上卖豆腐的那个小娘皮,还有一个隔壁侯府家出来采买的小丫头。 然后,他想了想,突然想起来了。 然后,他还调戏了那个称呼林姑娘为长姐的姑娘。再然后,就是他痴痴地盯着林姑娘,再也看不上其他人了。 至于他喝醉了之后有没有调戏谁,他真的不记得了。 听他哭着说完,那两个人让他重新述说一遍,还告诉他,里面有他不能提的人,提一次,弄他一次,直到弄死他为止。 于是,他战战兢兢地从头开始捋,从自家新买的丫头开始…… 当他说到林姑娘的妹妹时候,咔嚓,他的胳膊被人生生折断了。 疼得他当即昏倒过去,又被另一个人用尿呲醒。 他哭着求饶,可那两个人根本不理会他,逼着他继续说,他忘了说到哪里,只得从头再捋。 当说到林姑娘的妹妹时,他突得一个激灵,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跳过林姑娘的妹妹,他接着说,然后是林姑娘下车…… 林姑娘几个字刚从嘴里出来,咔嚓,他的腿便被他们狠狠地一脚跺断了。 好狠! 是一脚跺断的。 他连气都没喘一声,便又晕过去了。 这一次醒来,他就是再愚钝,也彻底知道自己得罪的是谁了。 林姑娘三个字,从此之后他连提都不能提,包括当日发生的事都要从他的脑子里抠掉。 这是那两个人对他说的。 说完之后他们还问他记得了没有,他说记得了,那两个人又让他重复了一下当日发生过的事情。 他忍着疼痛重新捋了一遍,这一次,没有了他调戏林二姑娘并且觊觎林姑娘这一段。 他们放过他了。 不过走之前他们郑重警告他,如果从他嘴里听到任何关于林姑娘的风声,他们将直接割掉他的舌头,同时捏碎他的蛋黄。 让他这辈子都说不出话来,这辈子都不能娶老婆。 不对,他没有这辈子了,他们将直接把他送到下辈子里去。 一边说,一边将他的头摁进化粪池里,他使劲挣扎,后来实在是臭的那俩人自己都差点吐了,这才放过他。 不过他们为不不让他爬出去,给他点了穴让他动弹不了。想了想,又“好心”地将他点晕了,点他之前还对他说他们俩心地善良,见不得他活受罪。 想起这一幕,他就浑身直打摆子,抖得不成样子。 他是真的怕死了。 从今往后别说是他自己,就连母亲和妹妹也千万不要在外面说丁点关于林姑娘的事情,千万不要。 因为所有的报复将全部归拢到他的身上,他现在就连听到林姑娘的名字都能吓得全身发抖,他要从自己的记忆里彻底忘掉这个人。 薛姨妈和宝钗久久都没有说话。 起先薛姨妈还想到贾府找王夫人说道说道,她觉得这口气不能就这样咽了,哪怕她自己不能做什么,她可以让别人替她做。 结果她刚说完这个想法,一只箭矢嗖地破窗而入,直直地射在薛蟠头上扎着的发髻上。 当场吓掉了薛姨妈的半条命。 她哪里知道夜沧听了夜阑他们打薛蟠的事之后,说开始的这几天最容易出幺蛾子,特意派了人到梨香院守着,还请黛玉给了几只乌鸦一起帮忙。 这么严密的监视,为的就是不管谁想对黛玉不利,都能在最初的时候就将苗头给他们掐灭。 果不其然,薛姨妈刚起了念头,薛蟠就差点被一箭射死。 惊吓之下,哪怕心里恨极了黛玉,她也再也不敢提黛玉半个字,更不敢说去找王夫人帮忙报仇的话了。 因为那帮人不会对她怎样,但是会直接要了她儿子的命。 杀人诛心啊。 …… 林府西边的宅子终于修缮好了,黛玉将宅子的地契房契全都交到林如皓的手里,林如皓一家算是在京中有了自己的家了。 往后不管是林言平娶妻,还是兰姐儿慧姐儿嫁人,都不会有人因为寄居的事情遭人诟病。 黛玉找人挑了个吉日,林如皓带着妻妾和儿子搬了过去。 兰姐儿和慧姐儿都想离黛玉近一些,便没有跟过去,依旧住在黛玉这边的碧水斋和枫林院里。 其实黛玉知道她们是怕她孤单,毕竟湘云定亲之后就经常被史家的人接回去住几天。如果她们再一走,偌大的后院就只有黛玉一个主子,会让人觉得好不凄凉。 黛玉为她们着想,她们为黛玉着想。 人心本来就是如此,你心里有我,我心里有你,这情谊便深了进去。 第四百零三章 凤姐姐你怀孕了 日子如白驹过隙,转眼便进了腊月。 在这期间,那个怎么也看不上夜沧当姐夫的慧姐儿,如今成了夜沧最忠实的狗腿子。 明明还没有过礼,她私底下已经姐夫长姐夫短的叫着了。 把兰姐儿羞了个大红脸。 而慧姐儿的变化之所以这么大,还是因为她在外面跟人打架,在差点吃亏的情况下,夜沧只用了一招就将所有人都打趴在地上。 从那以后慧姐儿对夜沧的印象完全改观,从嫌弃到崇拜只差着帮她打一场架的距离。 见识过真正的高手水平之后,她们跟着夜沧习武的决心更加坚定了。 空里还能帮黛玉制药丸,日子忙碌得很。 当初黛玉还在贾府的时候,药堂里的金疮药就莫名其妙地大卖。 后来黛玉才从北静王那里得知,北疆起了战事,那些金疮药是运往边境的。 第四百零四章 你要小心有人使坏 黛玉拉过凤姐儿的手,脸上的神色变得非常认真,道:“凤姐姐你听我说,我是医者,所以知道你的身子受孕不易,这次好不容易怀上,你要小心再小心。” 她停了话头,斟酌接下来该怎么对凤姐儿说。 总不能告诉她说我知道你要小产,表面上看是过年忙碌太过的缘故。 没等她想好,那边兰姐儿已经惊喜地叫出声来,“凤姐姐,你有身孕了?太好了,太好了。“ 慧姐儿也惊喜连连,道:“太好了太好了。” 想了想,慧姐儿又补充了一句:“难怪刚才你又哭又笑,我还以为有人欺负你呢,凤姐姐,你不用怕,我会保护你。” 这姐俩太暖心,凤姐儿差点又被她们感动哭了。 黛玉这里已经想好了要对凤姐儿说的话,她觉得以凤姐儿的心性,有些事情不用太拐弯抹角 第四百零五章 你们看着办 贾母一听是凤丫头让黛玉过来的,便点头道:“好好,那你过去看看,看完了一会还到这里来,和我说说凤丫头的病。” 看着她殷切的眼神,黛玉鼻子突然一酸,赶紧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便出去了。 她能看得出从那件事之后,外祖母总觉得很对不起她,在她面前小心翼翼的。 外祖母内心里是盼着她能再回贾府来,住在自己跟前的。 说起来手心手背都是肉,老太太护向自己的亲孙儿多一些,无可厚非。 只不过作为外孙女的黛玉,不想再过书里那种寄人篱下看人脸色的生活,同样也无可厚非。 黛玉很爱戴外祖母,外祖母对她的维护和帮助她历历在目。 老太太在她和宝玉发生冲突的到时候站在宝玉一边的做法,开始的时候她很伤心,那是因为她把老太太当唯一的亲人来看待。 过去那段时间,她就想开了。 跟其他人相比老太太肯定把她放在第一位,跟宝玉相比她只能排在后面。 相互看待的角度不同,亲疏远近便不同。 这种事情她得看开点,然后用相等的情感去回应。 比如现在,老太太在她眼里不再是排在第一位的了,排在第一位的那一个是她自己。 没有人爱护她,她自己爱护。 也因此,她不会为了让老太太心安而委屈自己,再次搬回贾府居住。 她自己有家,有财产,有医术,有北静王派来的暗卫,和一帮乌鸦,还有野狼没出动呢。 再不济,她还有兰姐儿慧姐儿,她能感觉得到这姐俩对她的亲近。 更何况,还有一个能把她排在第一位的人。 想到北静王,黛玉的脸稍微红了红。 晴雯扯了扯她的袖子,黛玉赶紧带着她走了。 凤姐儿还等着她过去帮忙呢,她得把戏做全了。 为了凤姐姐肚子里的孩子,善意的谎言,撒点也值了。 过了一会,贾母这里便接到消息,说林姑娘给琏二奶奶诊过之后,道是琏二奶奶的病挺棘手。需要每天用煮出来的药汤沐浴,还要每隔两个时辰泡一次脚,泡脚的药每次还都要换新的方子。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清除体内的病根。 这还不包括喝进去的药呢。 而且当着所有人的面,林姑娘就给琏二奶奶拿了一大把药给吃上了。 可见琏二奶奶是真的病了,不然能随便吃那么多药吗? 谁不知道是药三分毒。 众人听得一愣一愣的,邢夫人冷冷地道:“莫不是装病的?毕竟林姑娘一向和凤丫头亲近。” 贾母睨了她一眼,问她:“为什么要装病?你的意思是玉丫头帮助凤丫头骗大家?” 邢夫人讪讪地道:“年底这么多事情要忙,儿媳猜着凤丫头是不是想偷懒又不敢说实话,这才……" "快闭嘴你,“贾母斥责她道:”你看看自己哪有点当婆婆的样子,儿媳妇病了不说关心一下,净在这挑三拣四找毛病。你那么好,怎么不见你帮着她一起忙?你自己不是也说年底事多吗?“ 当着那么多丫头的面,贾母一点面子都没给邢夫人留。 正窝着一肚子气呢,这个大儿媳竟敢伙同大儿子算计她的丫头鸳鸯,这让她如何能忍。 大儿子屋里的小妾一个接一个,要是鸳鸯愿意去给他当妾,自己这个做娘亲的也不好说什么。 可事实是鸳鸯根本就不愿意,不但不愿意,还跪在自己面前发誓不嫁人要伺候自己一辈子。 这样忠心的丫头去哪里再给她找。 总共就这么几个用着顺手的丫头了,他们也想算计了去,这是嫌自己命长,成心想给自己添堵吗? 老太君越看邢夫人越窝火,一个忍不住,便发话了:这几天让凤丫头歇着,府里一应琐事都找太太们去处理。“ 然后,邢夫人和王夫人就都抑郁了。 过了这么多年只动嘴不动脑的享受日子,凤丫头一病就终结了。 过年要准备的东西和事情那么多,这让她们俩从哪下手是好? 正愁着呢,丫头又进来传话了。 丫头说,林姑娘建议琏二奶奶搬到林府去住,因为琏二奶奶的这个病除了林姑娘,没人会那么频繁地换方子,更没有人会药汤浴。 听说沐浴的方法还有讲究,要注意水温,要注意沐浴时间,还要随时根据琏二奶奶的情况予以调整,总之就是很麻烦的。 而林姑娘自己府里还有事,不可能总是待在这边帮琏二奶奶调理的。只有搬到林府去,才可以天天调理,早日治好琏二奶奶。 丫头这么一说,就连贾母心里也犯嘀咕了。 凤丫头一向身体健康,看上去好好的,这次就是生病,大家也都觉得最多就是个风寒。 这怎么从玉丫头的嘴里听着,倒是严重得几乎成了不治之症了似的。 难道真的是两个丫头故意做鬼,合计着偷懒? 贾母不说话,手里的念珠转得飞快,低头思忖着。 过了一会,丫头进来禀报,林姑娘来了。 黛玉从外面走了进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她的身上,都想听听凤姐儿究竟是什么毛病。 能说得清楚还行,说不清楚的话,邢夫人准备再请外面的大夫过来看一下。 总不能这么多大人,还被一个乳臭丫头给愚弄了。 黛玉说:“凤姐姐的这种病不好治,平日里看着康健的人,要病就病个麻烦的。我的治疗方法就是丫头回来说的那一些,如果舅母们有什么其他的办法,就请抓紧找人来治,不然凤姐姐一天比一天严重的,精力耗不起。” 她就猜到了邢夫人王夫人不一定会听她的,与其等到她们用质疑的语气来反驳,不如她自己直接给她们点出来,反正她已经做好了两手准备,不怕她们叫外面的大夫过来看。 果然,邢夫人就发话了,“姑娘毕竟年纪小,还是从外面找一个年纪大点的来,一块给看看放心点。到时候可以把外面大夫和姑娘的的意见放一起,看看哪一个效果更好更省事再说,姑娘觉得呢?” 黛玉一听,站起来道:“只要舅母们觉得好就行,我没有意见,生病的是凤姐姐不是我。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来的时候府里也有事在忙着呢。“ 第四百零六章 御医都说治不了 贾母本来还想留黛玉多待一会,黛玉对她行礼道:“外祖母安心歇着,我家里做的药丸还没收好,听说凤姐姐的事以后扔下就过来了,我都赶紧回去把药丸收起来去,等以后空了再来看望外祖母。” 说着行了个礼,便带着晴雯离开了。 邢夫人撇了撇嘴,吩咐丫头道:“去请常来家里的御医替琏二奶奶看一下,拿着琏二爷的名帖。” “是。”丫头赶紧出去安排人去了。 御医过来以后直接被带去了凤姐儿的院子,因为凤姐儿头晕不能坐起来,便放下帐子,有嬷嬷和平儿小红等人在跟前陪着伺候着,伸出手来,手腕上盖上帕子,御医搭脉。 嗯? 什么病? 脉搏跳动这么快! 不对不对,怎么又慢了? 而且还虚浮,过不了两个数,又开始强劲起来。 御医头上的汗都下来了。 行医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这种病。 时而急促时而缓慢,时而有力时而虚弱,如此紊乱,一般都是临终之人才会有的症状啊。 无奈,御医放下手,帐子里凤姐儿也把手收了回去,御医拱手道:“单从脉搏上老夫实在看不出什么,若是二奶奶同意,还请露脸让老夫一瞧,也好替二奶奶诊断清楚。” 说完这话御医往退出去了,小红赶紧上前,将头凑进帐子里替凤姐儿整理了一下,这才轻轻掀起帘子,扶着凤姐儿下了炕,走到正厅坐下,对御医道:“有劳大夫了。” 御医这才敢往前两步,抬起头来一看。 顿时吓了一大跳。 天啊,怎么这么难看! 蜡黄蜡黄的,还有些肿,眼睑都鼓起来了,看上去萎靡不振,几乎抬不起头来。 对着光线,伸出舌头看一下,又白又淡,白苔微黄,粗如沙石,很明显的气血不足。 再结合刚才把脉的情况,御医的脸色都变了。 这么奇怪的病症,他从来没有遇见过。贾府的奶奶们不同外面,医治要十足十的尽心,没有把握的诊治不敢在她们身上试验。 想到这里,御医又擦了擦汗,明明寒冬腊月,他却出了许多次汗。 御医道:“恕老夫医术浅薄,看不出二奶奶这是得了什么病症,只知道这病有些棘手。府里不是和林府姑娘是亲戚吗?老夫觉得,与其找别人,不如赶紧去请林姑娘过来帮二奶奶看看,以老夫所知,天下可能只有林姑娘能治二奶奶的病了。“ 说完便告辞了,连诊金都没要。 丫头赶紧去贾母那里,将御医说的一五一十讲给了主子们。 这一下,就连邢夫人也没有话说了。 原来这两人没捣鬼,是真的病了。 一想到黛玉说的那种治疗方式,邢夫人心里就憋屈。 就不能留在府里治疗吗?让姓林的搬过来照顾几天就是了。 凤丫头一走,府里年底忙成这个样子,事情全成了她们的,累也累死了。 可是她不敢提,她怕被贾母骂个狗血喷头。 现在的黛玉不像以前了,现在的黛玉有自己的脾气,不是她们想用的时候就召唤过来,不想用的时候就随便践踏的人了。 连贾母亲自出面都请不过来的人,遑论她和王夫人。 就这样,一个时辰之后,凤姐儿便带着小红离开了贾府,顺顺利利搬到林府去了。 为了自己腹中的孩儿,她也顾不得别人会说什么了。 年底又怎样?不能在家忙年又怎样?和她腹中的孩儿比,都不值一提。 一见面,凤姐儿便和黛玉相视一笑。 刚才御医去诊脉,帐子里伸出来的胳膊不是凤姐儿的。 黛玉过来的时候,想到了邢夫人有可能会刁难,便在离开贾府之前给小红的妹妹吃了一粒药丸。 这粒药丸可以使人脉搏紊乱,看上去病情很严重,却无法确诊得了什么病。效果能保持三个时辰,对人体没有副作用。 过后多喝些水多休息,什么事也没有,更何况凤姐儿还赏赐了一百两银子给她。 然后让小红的妹妹提前藏在帐子里,等御医来诊脉的时候,她便伸出手来了。 御医诊完,要看脸色,小红便钻进去将妹妹藏好,扶着凤姐儿下床,来到外面给御医看。 本身凤姐儿有了身孕脸色也不好看,更何况黛玉还给她抹了一些东西在脸上。 御医一看凤姐儿就是病情严重的面相,结合脉搏一想,治不了,赶紧另请高明。 好在他知道黛玉,上次黛玉和太医院的人一起诊治疫病,在御医当中的名气还是很高的。 于是,凤姐儿顺理成章的,来林府住着请黛玉帮她“看病”了。 两个人说起凤姐儿离开的时候,邢夫人和王夫人那张无比难看的脸,就想笑。 笑着笑着凤姐儿看着黛玉,感慨地冒了一句话出来:可见人有时候带点锋芒是对的,最起码可以让那些得寸进尺的人,自动摒弃过分的念头。 她说的是黛玉现在的状态,让邢夫人不敢用长辈身份压她去贾府住着为凤姐儿治病。 凤姐儿来林府是为了什么,贾府那边除了小红和小红妹妹,其他人都不知道。 因为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大家都还没听到消息,凤姐儿就已经搬到林府里了。 等到宝玉和探春他们听见的时候,都吃了一大惊。 真是没想到在他们眼里一向坚强的凤姐儿,竟然也有说病就病的时候。 甚至病情严重到连太医院的御医都说治不了。 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大家便相约到林府来探望了。 宝玉迎春,探春惜春,还有宝钗。 走之前大家去约平儿,平儿想起凤姐儿临走之前叮嘱她的话,便拒绝了。 凤姐儿说:“你在家好好看着,巧姐就交给你了,还有屋子里那些体己。我的毛病在林妹妹那里都不算个事,不用担心我,过段时间我就回来了。你把家看好了,少了东西唯你是问。” 有了凤姐儿的嘱托,平儿哪里也不敢去。 生怕一离了眼,屋子里的东西便被琏二爷搜罗了去。 宝玉他们到了林府的时候,正好看见黛玉拿着一大把药丸给凤姐儿吃。 第四百零七章 小儿女的心思 凤姐儿接过药丸,这是黛玉给她的保胎药,紧皱眉头把药丸填到嘴里,丫头赶紧端水往下灌。 结果凤姐儿一阵干呕,差点把药都吐出来。 看得宝玉他们都觉得自己喉咙被堵住了,那么多药丸怎么能吞下去?不吐才怪。 成功把凤姐儿的孕吐遮盖过去了。 吃完药,探春赶紧在凤姐儿身后垫了一个枕头,这才关心地问:“怎么好好的就病了呢?连点消息都没有,你不知道我们听到的时候有多吃惊呢。” 凤姐儿脸色蜡黄,苦笑道:“不是突然的,其实早就已经病了好几天。只是我能挨,但凡能扛得住就不肯躺下,实在难受得受不了了才不得已找大夫,哪里知道原来已经拖到这么厉害了呢,” “不过大家也不用担心,这不是有林妹妹吗,只要按林妹妹的方式治疗,过段时间就好了,没事。” 刚说完,她又觉得有些恶心,赶紧用帕子捂住嘴巴,忍了一会,那种恶心的感觉才下去,凤姐儿无奈地摇摇头,道:“治病就得吃药,一吃一大把,到现在都卡在嗓子眼里,太难受了。“ 她这一说,旁人都能感觉到一大把药吃下去的那种滋味,可不就是顶得直想往外吐吗。 凤姐儿病成这个样子,她们也不好一直打扰,说了一会话便从凤姐儿的屋子出来了。 黛玉正在扶玉苑指点两个妹妹搓药丸,听说他们往自己这里而来,便从药房里出来,反手把门带上了。 药房里面什么药都有,不敢随便让外人进去,知人知面不知心,出点差错就是大事。 宝玉一见黛玉,眼睛就直了。 宝钗又开始泛酸。 要不是为了看望凤姐儿,她是一点都不想到林府里面来。 她哥哥如今还在床上躺着呢,凤姐儿生辰那天她哥哥被打断了腿和胳膊,伤筋动骨一百天,到现在她哥哥还不敢下地。 不用说也知道,这一切都是拜黛玉所赐。 她哥哥吓得不敢提,越这样越能让她猜出来,不就是她哥哥倾慕黛玉,黛玉就找人修理她哥哥吗? 如此行径,简直和无赖痞徒没有差别。 这样的人竟然一直将宝玉迷得神魂颠倒,这让她对黛玉的怨恨加了一层又一层。 黛玉对宝玉客气中夹杂着疏离,从袭人的事情之后,原主黛玉残留在她体内那一点点对宝玉的情意早就已经烟消云散。 她现在看宝玉的角度不掺杂其他,比较公正客观。 这就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官二代,品质不太坏,但是上流社会贵公子的那些观点根深蒂固,比如婚前就有屋里人,婚后可以养许多小妾,同时还不耽误和正室妻子情深意切。 不是一个时代的人,黛玉实在苟同不了。 所以对于宝玉满含深意的眼神,黛玉现在直接忽略不计。 陪着他们说了会话,喝了会茶,黛玉看了看时辰,对大家说:“我该去为凤姐姐泡药浴了,今天就没有时间陪你们了,改天等凤姐姐痊愈之后咱们再好好地玩。” 大家一听,赶紧起身告辞了。 回去以后到贾母屋子里,贾母关切地问凤姐儿什么情况。 探春道:“凤姐姐的脸色看上去好难看,那药一把一把的吃,都咽不下去,连我们看着都想吐,更别说她自己了。” 惜春道:“这还不算,我们到林姐姐的院子里,满院子都是药味,竟是在为凤姐姐熬药准备药浴,果真是像林姐姐说的那样,治疗起来好麻烦的。” 宝玉和迎春点头附和,从来没见过凤姐姐的脸色这么难看过,可见真的病的不轻。 宝钗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头一次没有在长辈面前讨巧卖乖,贾母奇怪地看了她两眼,没说什么。 活了这几十年了,早就活成了老妖精,小儿女的那些个心思她看得比谁都清楚,岂会不知宝钗此时在失落什么? 只不过这不是她该担心的事,她最在意的人是宝玉黛玉和凤丫头,如今凤丫头在黛玉那里治病,保不齐连过年期间都得吃药,这让她揪心到夜不能寐。 宝玉一行人走后,黛玉去了凤姐儿住的院子。 这院子是黛玉命人现打扫出来的,将紫鹃派过来和小红一起近身伺候。 其他人未经允许,一律不准进屋子,只在外面做些洒扫担挑的粗话就行。 为的是不要将凤姐儿的消息透露出去。 即使在凤姐儿到院子走动晒太阳的时候,闲杂人等也都要离得远一些,只说凤姐儿闻不得陌生气味,不要熏了她。 这话讲的实事求是,凤姐儿怀孕后的嗅觉特别敏感,随便一点异味都能刺激到她。 黛玉一进院子,就见凤姐儿正指挥小红搬躺椅,她要到院子里坐一会。 阳光正好,没有风没有雪,晒晒也不错。 见到黛玉,凤姐儿不由得感慨道:“到了你这里才知道,为什么湘云就是不愿意回那边住,原来你这里如此轻松自在。唉,这才特娘的是人过的日子啊。” 黛玉笑了,道:“喜欢就多住些日子,好容易出来了,以后这样的机会可不多。” 凤姐儿道:“你以为我不想啊,要不是那边还有你哥哥,我留在这里多自在。爱怎样怎样,不用看谁的脸色,连说话都敢大点声。” 她这样一说,黛玉笑了,道:“说的你好像在家里说话不敢大声似的,谁不知道咱们二奶奶是个厉害人物,你不敢大声,那其他人不是更不敢出声了?” 凤姐儿摇了摇头,惆怅地道:“我的厉害都是有心人传出来的,实际怎样你又不是不知道。更何况我要真的敢大声的话,光是太太和我婆婆就能把我劈头盖脸训一顿,唉,规矩太多,好累啊。” 对于这一点,黛玉深有同感,所以听了凤姐儿的牢骚抱怨,她安慰地拍拍凤姐儿的手,道:“好了,这不是躲到我这里了吗?这一次怀孕不容易,你要全部都听我的,无论如何我都要保住你这一胎。” 凤姐儿疑惑地抬头看着她,过了好一会才道:“林妹妹,我怎么越来越觉得你不像是个小姑娘呢?” 黛玉心里一惊,连忙讪笑道:“哪里就不像了?你想多了。过来,我再替你把把脉。” 凤姐儿哦了一声,道:”我知道了,可能是因为你是大夫的缘故,平日里关切的自然也多,给我产生错觉了。“ 黛玉笑了笑没再说话。 说多错多,凤姐儿太精明了。 第四百零八章 小心鲍二两口子 凤姐儿就这样在林府住了下来,湘云在史家听到消息,为自己不能赶回来而懊恼。 特意写了一封信让人送来,告诉凤姐儿不是她不想来,是家里婶娘她们盯着她绣嫁衣学规矩,还要教她管家理事,实在走不开。 黛玉也看了信,心里暗暗替湘云高兴了一把。 这一世的湘云,总算与原着里面过得不一样了。 那个被婶娘们嫌弃,天天被逼着干活的姑娘终于可以被婶娘们捧着哄着,真心实意为她准备婚事了。 说来说去,都是看在湘云这几年往家里拿银子特别多的份上。 天下万物,俱都脱不了一个俗字。 而这当中的黄白之物就是读书人嘴里最俗不过的东西,偏偏世人都离不了它,一边骂着它,一边却又无比渴望它。 呔,虚伪! 黛玉摇着头,安心为凤姐儿试了试脉搏 第四百零九章 又托梦 黛玉见凤姐儿脸色郑重,为了让她放松一些,不由得轻笑一声,对她道:“我说什么你都相信,你就不怕我也有说的不准的时候啊?“ 凤姐儿摇头道:“不可能,你说的话都验证那么多了,我要是还把精力纠结在是真是假上面,那我也就白活了。” 好,黛玉喜欢的就是凤姐儿这股子畅快劲。 有了凤姐儿这句话,黛玉说起来更不用半遮半掩了,“我梦见你过完元宵节以后便小产了……\" 哗啦。 凤姐儿手里的茶盏应声落地,摔得稀碎,茶盏里的茶水泼出来,差点烫到她自己。 她吃惊地瞪大了眼睛,看着黛玉,手和唇都抖了起来。 丫头赶紧上前,为她擦拭身上的茶水。 黛玉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轻声道:“你怕什么,不是还有我吗?再说了,老天爷能托梦给我告诉 第四百一十章 听鸟的话 时间过得快,转眼便是大年初一了。 这一天无论如何都要阖府拜年。 不管是到老太君那里拜,还是各院奴才到自己主子面前拜,总之来来往往,府里热闹非常。 等到凤姐儿院里的人都来拜年的时候,凤姐儿记起黛玉的话,便多看了鲍二和他媳妇两眼。 看的时候恰好鲍二媳妇也抬头看她,那眼神里带着股浓浓的不屑,一时间把凤姐儿给愣住了。 一个奴才的媳妇子,敢用那种眼光看她,要说里面没点什么事,打死她也不信。 鲍二媳妇一见凤姐儿看她,不由得楞了一下。 赶紧低下头,跟在前面磕头的人后面起身出去,换了下一拨人过来磕头。 凤姐儿一直盯着鲍二媳妇的背影,眼神晦暗莫测。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要冷静,要冷静。 第四百一十一章 窗上有根燃着的香 大半夜的,正是人们睡的正熟的时候,鸟儿突然抓狂,定是有状况。 黛玉叮嘱过她,如果鸟儿突然飞到她身边,一定要跟鸟儿走。 可是外面夜深人静,到处都黑漆漆的,她不敢贸然出去。 使劲撑着身子,凤姐儿坐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头有些晕。 这么大的动静晴雯也早就被惊醒了,她手里握着一条棍子,警惕地看着动静最大的窗户。 那条棍子还是她要跟着凤姐儿到贾府来的时候,慧姐儿特意送给她的,长短粗细特别趁手。 关键是棍子的另一头上被慧姐儿抠了个很小口的洞,洞里是一些药粉,只要使劲甩,药粉就能从里面被甩出来。 慧姐儿说,那药粉只要被人粘上,就能全身痒三天,痒到人恨不得去撞树的地步。 谢天谢地,睡觉之前她把棍子放在随手 第四百一十二章 漠北着了晴雯的道 漠北听说凤姐儿很安全,又见晴雯不想和自己多说话,便也不再啰嗦,一个转身,跳到房顶上了。 既然来了就不能说走就走,林姑娘说让他在这里多待一会,确认琏二奶奶安全了再回去。 他从袖袋里拿出虫子,喂着飞到自己身边的两只鸽子。 月明星稀,空气冷冽,漠北躺在屋顶上,枕着自己的手。 两只鸽子吃完虫子,冻的有些瑟瑟,一跳一跳地想往他身边靠。 突然,鸽子像被什么吓着似的停住了,往后退了两跳,接着翅膀一扇,呼啦啦飞走了。 直到停在树上,才惊魂甫定。 漠北莫名其妙地看着它俩,嘴里嘀咕道:“一惊一乍的,炸毛啊。” 他哪里知道鸟儿嗅觉灵敏,闻到了他身上的药粉味。 他想起口袋里有瓜子,抓出一把吃起来。 方圆五百米全在他的 第四百一十三章 干你们这行的都有点傻 紫鹃对正在树旁磨蹭的漠北道:“你等一下,我帮你拿点解药。” 说罢将窗户关好,蹑手蹑脚地想到后面去找解药。 殊不知黛玉早已醒来,“那堆瓶子里面,浅绿色的那一个,给他一粒吃上就行。” 紫鹃轻声道:“姑娘醒了?时间还早,您再睡会。” 黛玉道:“睡不着了,快去给漠北找解药给他吃上,待会我要问他话。 “是。”紫鹃应声道。 解药找来,小小的一粒,效果出奇的好。 吃上没有多一会,漠北身上就不痒了。 紫鹃看着好笑,忍不住问道:“漠北大哥,你怎么招惹晴雯了?不然她怎么会用药粉撒你。” 漠北一听,连忙辩解道:“我哪里敢招惹你们,你可真是冤枉我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她撒了一身,等她回来我再问问。” 看上去 第四百一十四章 薛姨妈和毒香 贾琏一听凤姐儿病情加重,连忙从贾赦那边往回赶。 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愧疚的。 凤姐儿在黛玉那边治病的时候,自己只去看望过回。 总觉得有林妹妹在,那么高的医术,治好凤姐儿的病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便说府里事多,自己忙,转头做别的去了。 说是忙,其实哪里就能忙得一点空都没有了? 中间也没耽误自己出去吃酒玩钱,这还不包括和刚赏的小妾蜜里调油,一时竟把凤姐儿抛在了脑后。 好容易她回来过年,听说过完初三就回去,总共就住那么几天,自己都不陪着她。 委实不应该。 回去一看,凤姐儿脸色蜡黄,精神萎靡,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贾琏更内疚了。 连忙凑到近前,眼神关切地问:“怎么又头晕了?” 一边说一边伸手试了试凤姐儿 第四百一十五章 邢大舅 管家接着道:“我们开门做生意,邢大舅现在是我们的客户,难道说我们要自己检举自己的客户,坏了做生意的名声吗?” “如果真这么做了,往后谁还再敢往我们这里当东西?没的自己砸了自己的招牌。要我说,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该怎样还怎样,” “这事也别和旁人提起,见了邢大舅,亲切着点。他拿来那些东西也不打算赎回去了,等到了当期,咱们拿到外地发卖,铁定能卖个好价钱大赚一笔。” 掌柜的一听是这么个理,连忙点头应是,回去特意叮嘱店里伙计,往后不许传邢大舅从贾府偷东西的闲话,要是被抓到,直接撵出去。 最近,当铺里的伙计明显感觉到邢大舅拿过来的东西数量开始减少,经常看见他愁眉苦脸地过来,也不多说话,把东西往台子上一扔 第四百一十六章 邢大舅被鸟吓跑了 邢夫人是故意的,她就是要打凤姐儿的脸。 初一十五必须睡在正室屋子,这是所有高门府邸的规矩。 她偏偏不让贾琏回去,骂着他去了小妾那里,让所有人都知道凤姐儿病重,相公和婆婆都给她没脸。 看她再如何威风! 竟敢在生辰宴上坏了她们的算计,早就看她不顺眼了。 都知道病重的时候不能添堵,生怕雪上加霜。 可是她邢夫人不怕啊,她巴不得让凤姐儿的病永远都好不了。 所以大年初一,她故意顺着贾赦的话,训了贾琏几句,成功将贾琏撵到小妾屋子里去了。 而凤姐儿那里则独守空房,冷冷清清。 这便给了邢大舅下手的好机会。 当铺掌柜说是药香,邢大舅一听就知道是毒药。 不过他不在乎。 关他什么事呢? 就这样,邢大舅玩了几把钱之后, 第四百一十七章 恒舒典背后的主子 见平儿有些不相信,凤姐儿点着她的脑袋道:“你也不想想,就二爷那些个小妾,哪有一个是省油的灯?仗着老爷太太赏过来的,没事都想找点茬。你现在自动腾出地方来,她们能不作翻了天吗?” “我的身体我自己有数,过段时间养好了我就回来。你好好将家看住了,我在外面住着也没有心事,病也好得快一些,不比你跟着过去强?” 一席话说得平儿开了窍,连忙点头表示:“我知道了,我听你的在家看门,您放心好了,早点养好了早点回来。” “嗯,”凤姐儿点头:“就这样,我们得早点走,到了那边还得让林妹妹帮我看看究竟怎么回事呢。” 于是,凤姐儿她们刚用过午饭便到了林府。 黛玉一见她,就担心地拉过她的手腕把起脉来。 一边把脉,一边问她 第四百一十八章 帮北静王准备药粉 凤姐儿睡着了。 本身就怀着身孕,又被折腾得几乎一夜未睡,到了黛玉这里,一下子放松下来,困意便袭来了。 和黛玉说了一会话,凤姐儿的眼睛便已经睁不开,黛玉赶紧命丫头扶她下去歇息,剩下的事情她便替凤姐儿去做。 这次凤姐儿之所以被算计,黛玉左思右想,总觉得凤姐儿是因为自己而得罪的人。 即使凤姐不是为了黛玉得罪的人,就凭她对黛玉的维护,黛玉觉得自己也有义务帮她调查清楚,以杜绝后患。 等凤姐儿离开,黛玉便走到窗户边,往树上看。 漠北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林姑娘,您在找我吗?” 黛玉一愣,疑惑地看着他,“你从哪里出来的?” 漠北摸了摸下巴,看了眼另一棵树。 林姑娘太不了解咱们做暗卫的,高手怎么可能总是在一棵树上趴着呢? 黛玉对漠北道:“你派个人到鼓楼西大街,盯着那家叫做恒舒典的当铺。再派一个人盯着昨晚给琏二奶奶点香的那个人,” “既然那人出入贾府的赌局,肯定是个熟客。叫昨晚的鸽子带着人去找,看到鸽子啄谁谁就是。把这两个地方盯好了,有什么情况随时回来告诉我。” “是。”漠北应下,闪身跃上屋顶,转眼便不见了。 黛玉盯着窗外和树上看了一会,想想又对廊上的大黑道:“你告诉昨晚的鸽子一声,让它带人去找贼人的时候,只要认准了,便赶紧上去啄两口。记得要注意安全,实在啄不到也不要硬上,回来告诉我什么样的人也一样。” 大黑听罢,转身飞走,去吩咐鸽子了。 黛玉关好窗户,坐在罗汉床上想了想是否还有什么遗漏,眼前的线索只有这么多,只能先从这里着手了。 正想的出神,身后突然伸出一双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想什么呢?连我来了都不知道?” 北静王轻笑着,凑在黛玉耳边问道。 酥酥麻麻的感觉令人战栗,黛玉缩了缩脖子,刚想闪身避开,被北静王一把抱在了怀里。 “别动,我先抱一会。” 黛玉便不动了。 北静王坐在她旁边,将脸埋进她的脖颈里,蹭了蹭,闭上眼睛什么也没说,看上去很是疲惫。 最近他一直在忙,忙什么也不告诉黛玉。 黛玉知道他是怕自己担心,便也不多问。只是时时记挂着他的安危,经常让夜阑他们帮忙送一些药过去,让北静王带在身上保护自己。 光是最近一段时间,北静王身上就已经装满了迷药一步倒,痒痒粉,断肠粉,还有帮助他审问犯人时可以致幻的药粉。 北静王特意派人回来告诉黛玉,这些药太管用了。 如果方便,再帮他做一些出来,可以事半功倍。 黛玉欣然答应。 从认识北静王开始,一直都是他不遗余力地保护她,如今终于有机会可以帮他做点事情,黛玉心里十分满足。 药粉足量的源源不断的送到北静王身边,两个人即使不见面,也是书信不断,情意绵绵。 黛玉靠在北静王怀里,过了一会,耳边传来轻微的酣睡声。 他就那样抱着她睡着了。 黛玉赶紧伸手扶着他,轻轻将他放在罗汉床上躺好,又找来被子替他盖上。 这个在外面警惕万分的男人,一到她这里便彻底放松下来,再也熬不住席卷而来的疲惫,呼呼大睡起来。 黛玉侧坐在他身边,低头端详起他的睡颜。 眉头紧皱,嘴唇紧抿,就连睡觉的时候,手都下意识地握成拳头,好像时刻在防备着什么。 那刚毅的脸颊看上去消瘦了许多,黛玉看得心疼,便起身走到外面。 北静王刚才过来的时候,把丫头们都打发了出去,紫鹃就在门外守着,见黛玉出来,紫鹃赶紧上前,问道:“姑娘有什么吩咐?” 黛玉悄声道:“让厨房准备丰盛点的饭菜,记得熬点燕窝粥来。” 紫鹃答应一声便要走,黛玉又叫住她道:“二奶奶睡醒的话也该很晚了,吩咐厨房将饭菜热在锅里,就跟二奶奶说我歇下了,让她安心休息,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眼看就要申时,凤姐儿和丫头困成那个样子,这一觉,时间肯定不会短。 冬日昼短,等到她们睡醒,天也该黑了。 北静王好容易过来一趟,黛玉不想让凤姐儿看见他,便提前嘱咐好紫鹃。 吩咐完这一切,黛玉转身又回了屋子。 北静王依旧睡得香甜。 黛玉轻手轻脚,开始为他准备起药粉来。 最近药箱又有了新变化,不光能提前预知她要用到的药,还能随着黛玉的默念瞬间变出她想要的东西。 不仅限于药物,就连硫酸都给她送来过。 前段时间做断肠粉的时候,黛玉想着要是有硫酸粉就好了,就不需要自己费事巴拉地用草药来提炼其他东西替代。 结果这个念头刚闪出来,打开药箱,便看见里面躺着一瓶硫酸粉。 黛玉愣怔了老半天。 心想要是有一天自己默念炸药,药箱会不会也给自己来上一包? 这样想着,她赶紧再打开药箱来看。 结果什么都没有。 药箱告诉她想多了。 想到这里,黛玉自己便笑了起来。 现在她在做的药粉是新近刚琢磨出来的,这种药粉能使人瞬间失去知觉,没有战斗力。 她不知道北静王他们在筹谋什么,但是她明白他现在所做的事情充满了危险。 她要为他多准备一些防身的东西,功能越全越好。 太上皇依旧在遥远的西北,京中只有北静王一个人坐镇。 而皇上对他虎视眈眈,一直在寻找机会干掉他。 幸亏内阁的人追着皇上,要他解释太上皇是如何在宫里好好的就失踪了。 皇上被追得焦头烂额,暂时还没有心思去找合适的理由大开杀戒。 但是等到他动手的那一天,皇上第一个要收拾的人恐怕就是北静王。 黛玉心里惶恐得很。 原着里面,皇上蛰伏许久,时机一合适,便开始清算四王八公。 这些太上皇的拥趸被他抄家流放,彻底血洗了一遍。 北静王也被皇上贬谪,发配到遥远的边疆。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原着里面太上皇已经死了。 而现在,太上皇依旧还活得好好的。 黛玉为他治好了顽疾,他才有机会见到太孙弘筠,得知了皇上的狼子野心,有了将皇上拿下来的计划和行动。 既然有了这个开始,那么所有的结局,是不是都即将改变? 第四百一十九章 累极了的北静王 太上皇离京之前,便已经开始给皇上下药。 是循序渐进下进去的。 他要让皇上在不知不觉中肠穿肚烂,最后再药石罔效。 是皇上先给太上皇下的毒,如今换他被太上皇算计,这波属实不冤枉。 如果皇上身上的毒能够发作,如果太上皇和太孙还有回到京都的那一天,这大天朝的皇位还真不好说会换谁来坐。 皇上都换了,所有人的结局能不换吗? 想到这里,黛玉回过头去,看了看熟睡中的北静王。 他现在正在做的事情就和改朝换代有关,凶险万分。 黛玉希望他成功,只有这样,他们这些人才有机会活下去。 手里的动作忙碌起来,黛玉准备为北静王多准备些药粉,他自己,还有他身边的人,最好都做到随身携带。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外面的天渐渐暗了下来 第四百二十章 邢大舅被抓现行 北静王一直坐在里面,听漠北的话便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便懒懒地道了一句:“那些东西要卖便大张旗鼓地卖,让贾赦早点发觉这件事情。” 漠北一听是王爷的声音,激动地几乎都要跳起来,声音也哽咽了,“王爷,您,您回来了。” 说完,忍不住往窗户里看去。 北静王一抬眸,漫不经心地看了漠北一眼,漠北连忙低下头。 林姑娘的屋子,岂是他们可以看的。 就听北静王道:“你们守护林姑娘有功,当赏。卖来的钱之外,本王再加一千两银子,拿去给弟兄们分了。” “是。”漠北更高兴了,能得王爷的赏赐,那可是莫大的荣耀。 说完话,漠北便退下了。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晚,又到了北静王该离开的时候。 黛玉早就将制出来的药粉都分门别类放好,装了 第四百二十一章 自私凉薄邢夫人 邢大舅说破了嘴,都无法让人相信他确实不是来偷东西的。 就连邢夫人也用一副充满怀疑的眼光看着他,表情很是失望,当然了,更多的还是厌弃。 看到她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邢大舅打心底里不乐意了。 “长姐,咱们邢家有没有钱,你自己说说,我用得着出来偷东西度日吗?” 当年邢家家底丰厚,要不是父母早逝,将他们这些不成年的子女托付给长姐照顾,家里的财产何至于就统统落到了长姐的手里。 原先还以为长姐是代为托管,没想到都这么多年了,她依旧将那些财产牢牢地掌握在手里,就连尚未出阁的妹妹每个月想买点胭脂水粉,都得找长姐的陪房去领银子。 曾几何时,他们作为邢家的主子,还要看长姐陪房的脸色过日子了? 这些事情想起来,邢大舅 第四百二十二章 太虚伪 一旦想明白这些事情,贾赦的脑子便瞬间清明,转脸对着管事道:“闭上你的臭嘴,再大声嚷嚷便滚出府去。” 管事的声音戛然而止。 贾赦拧着眉头,不满地看着管事,道:“这是咱们大房自己的事情,你要嚷嚷地让所有人都知道吗?什么时候你也这么没有分寸了?别人家都恨不得有点事情都遮掩起来,你可倒好,生怕旁人不知道,这么大年纪真的是白活了。” 管事本来还以为替老爷抓到内贼,老爷肯定会有赏赐给他,没想到赏赐没有,反被数落了一顿。 听到老爷说自己白活这么大年纪,管事那里一头懵逼。 这特娘的都叫什么事? 自己忠心为主子抓内贼,还抓出错来了? 往后还要不要忠心干事了? 夫人跟老爷说了什么屁话?老爷变脸变得这么快? 管事心 第四百二十三章 有人在外面卖贾赦的库存 那丫头被邢夫人一吓唬,就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了。 刚才外面有人在卖宝物,好几件,都是精美又不多见,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家能够用得起的。 那个人说这些都是从当铺里倒出来的东西,件件价值不菲,如今只需要五分之一的银子就可以将这些宝贝领回家,多么划算的一笔买卖。 大家自己算算是不是? 他这么一说,很多人都动了心。 人越挤越多,还真有人花很少一点银子便买到了以往五倍价格都买不到的东西。 一时间,卖东西的被人群围在了中间,大家都抢着看抢着买,围得密不透风。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听见人群的最中间吵了起来,声音很大,几乎都要把大家的耳朵震裂。 那卖东西的扯着嗓子一个劲的骂:“真特么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东西都 第四百二十四章 老天真是长眼 管事一噎,没好气地对管事道:“我能有什么坏心思?东西在你面前摆着,我要花钱买?又不是动手去抢,这也能叫坏心思?你到底是卖还是不卖?赶紧的,给个痛快话。” 倒爷一听,卖啊,怎么不卖。 东西是自己的,天子脚下,他又不敢抢,怕什么? 遂吩咐人替管事将他点过的那几件东西包起来,为了表示大度,还主动为管事省去了零头。 管事之所以从中挑拣出来几件来买,是因为这倒爷眼前的货不光有贾赦的,还有其他不知道谁家的。 可见这是个专业倒爷,一切都是凑巧,不是有人刻意为之。 呵呵。 管事心里乐得很。 连老天爷都看不惯自己替邢大舅背黑锅,转眼间就出手这么狠辣打在邢大舅的脸上。 看一会自己将东西拿到老爷面前,那邢大舅还怎么 第四百二十五章 邢大舅跑了 贾赦使劲压着怒火,厉声对外面的小厮道:“去个人,把姓邢的给我叫过来。” 不是都不承认吗? 那他就将所有人都叫到跟前,来个当面对质。 要是还觉得人不够,他不介意将当铺掌柜一齐找来,当着当铺掌柜的面问问这些东西的来历,看他们谁再敢在他的面前弄鬼。 偷东西刚偷到他的私库里来,真是向天借胆。 今天要是不砍掉姓邢的那双贼手,他这个贾府大老爷就算是白活这么大年纪了。 邢夫人心慌得厉害,跪得膝盖都疼,却也只能咬牙忍着。 她在贾赦面前根本就有面子可讲,她自己心里也很清楚这一点。 所以偶尔夜深人静,她的心里也很悲凉。 只不过那点悲凉转瞬即逝,比起得到的那些银子,老爷的情意在她眼里就算是个屁。 同样的,贾赦那里也 第四百二十六章 凤姐儿亲耳听见 那两个黑衣人审问了邢大舅多半个时辰,着重问了下他和当铺掌柜之间的交易,以及他是如何半夜三更给琏二奶奶去下的毒。 当中有一些细节追究的特别详细,还一个劲地问他知不知道恒舒典背后的主子是谁? 他是真的不知道啊。 闹了半天,这当铺背后还有人? 难不成他是被当铺背后的人利用了? 找他办事的人不是当铺掌柜,而是掌柜的主子? 邢大舅想起贾府下人都传遍琏二奶奶病重的事,自己去当铺找掌柜兑现承诺,结果掌柜让他申时再去,还说贾府下人的传言不算数。 说的好像掌柜能听到贾府主子嘴里关于这件事的说法似的。 那个时候他就怀疑过当铺掌柜,可是被掌柜三言两语蒙混过去了。 如今想来,这两个恒舒典的仇人都发话了,掌柜背后还有人 第四百二十七章 被冤枉的 一想到孩子,凤姐儿身上剑拔弩张的气息就消失殆尽了。 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神情温和,对黛玉道:“多亏了你,这孩子要是能安然出生,你就是他这辈子的贵人。” 黛玉莞尔一笑,没有反驳。 这话也不算太过,如果没有黛玉,他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 再说反驳也没用,凤姐儿认准了她是贵人,她就是是贵人。 两个人说着话,不知不觉便到了凤姐儿的院子。 黛玉让丫头扶凤姐儿进去歇息,怀了身孕的人容易累,刚才坐了那么半天,听到的消息又那么打击人,凤姐儿早就扛不住了,黛玉让她睡一觉,她便去睡一觉。 而邢大舅那里,则气势汹汹地去了恒舒典。 要找他们算账啊,不然他怎么再敢出现在京城的大街上。 事情还没解决,他只要在大街上一露头, 第四百二十八章 要砍掉他们的爪子 本来恒舒典的事情到了这个程度,薛姨妈破了财,想害凤姐儿的心思也被凤姐儿知道,到了这里也就差不多了。 可黛玉却不是太满意。 这么轻易就将害过凤姐儿的事情躲过去,也太便宜了她一些。 做坏事的代价这么低,根本就不能震慑住他们,往后还想继续做坏事怎么办? 不趁机砍掉他们的爪子,他们还当自己做过的事情没人知晓呢。 当时让暗卫混进看热闹的人群,起哄说的那些话,就是为了制造舆论烘托气氛,为接下来的举动做准备。 如今,该到了行动的时候了。 于是,黛玉到萧首辅府给萧家老夫人拜年的时候,便有意无意地将大街上的新鲜事讲给了老夫人听。 当中最新鲜的,莫过于刚刚发生的贾府和当铺之间的较量。 一波三折,跌宕起伏。 最后以 第四百二十九章 套话邢大舅 贾政接着道:“再派人去了解一下当铺的底细,要悄悄的,查一下那是哪位大臣的铺子。” 他怀疑,这是哪位和贾府有仇的大臣。再或者,这是忠顺王的产业也说不定,毕竟忠顺王是皇上的人,皇上要是想收拾谁家了,一般都是让忠顺王先出面。 但愿不要是忠顺王的,因为一旦是,就证明贾家被皇上盯上了。 贾政又一次冒出了冷汗。 赖大赶紧出去安排人了。 与此同时,薛姨妈那边正在屋子里摔东西,发了好大一通火。 她让管家去查,是不是当铺掌柜真的偷偷扣下邢大舅的东西,这才害的她白白损失了一大笔银子。 结果掌柜说不是自己的事,他也莫名其妙。 觉得是贾赦和邢大舅合伙算计他们。 掌柜和管家都是薛家多少年的老仆,对于他们的话,薛姨妈还是能相信的。 听说外面的人将贾府的名声传得很难听,薛姨妈的心里多少算是解恨了一点。 但是离彻底看得开,还有一大段距离。 她便把愤恨的目光又对准了凤姐儿和黛玉,追根究源,都是因为她们,才害的自己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仅将东西白白的还给了邢大舅,还赔偿了一大笔银子。 代价这么大,只得到一个凤姐儿病重的结果,好不甘心啊。 就在薛姨妈愤恨不平的时候,赖大安排了一名小厮已经和邢大舅喝上了。 酒酣耳热之际,小厮就神神秘秘地对邢大舅道:“我有熟人在恒舒典,听说大老爷丢失的那些东西就是你拿过去当掉的。” 说完,他就紧盯着邢大舅脸上的反应。 邢大舅开始的时候还有些犹抱琵琶半遮面,等到酒劲上来,脑子便开始不听使唤,嘴巴也跟着吹起了牛皮。 “不是我说自己,就我姐夫那私库,里面的东西他自己都不一定能有我熟。” 说到这里,邢大舅抿了一口小酒,左右看一眼,醉眼蒙眬中感觉眼前的人影都晃得厉害。 他得意地压低了嗓音,嘿嘿笑了两声道:“每当缺钱的时候,我就到里面去搜罗一番,你们是不知道,他那里面有许多华而不实的东西,拿到当铺里却很值钱,我……” 一个酒嗝打出来,差点熏得小厮吐了。 邢大舅接着道:“我专门拿那些不常用的,这样就不会被人发现。当铺里的伙计都知道我。咦?你说当铺里有熟人,是哪一个?说说名字,我肯定也认识。” 脑袋越来越晕了,一阵清醒一阵糊涂。 小厮殷勤地为他倒了一杯酒,陪着笑脸道:“大舅真是个能人,竟然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发了财,真是让人佩服。” 邢大舅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伸出筷子夹起一口菜吃到嘴里,嚼了好一会,才香喷喷地咽了下去。 这才对小厮道:“就这么跟你说,要说发财,谁也不及当铺里头来钱快,就我认识那当铺掌柜,那荷包里的银票就没少过一千两。” “哦?”小厮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对邢大舅道:“你是怎么知道的?难不成你还翻人家的荷包看?” 邢大舅从鼻子里轻哼一声,道:“他找我帮忙做件事情,给我谢银,从荷包里拿银子的时候被我看见的,清清楚楚,一大摞的银票,特娘的,真让人眼馋。” 小厮一下子支起了耳朵,不解地问:“掌柜能有什么事情会找你帮忙?” 邢大舅下意识地捂住嘴巴,假装自己很清醒,小声道:“我告诉你,你可不要出去说。” 对面的人赶紧点头。 邢大舅便道:“他让我帮他给琏二奶奶下毒。” “什么?”小厮震惊至极,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邢大舅想伸手去拉他坐下来,手却不是太听自己的使唤,只得悻悻的放下。 等到人坐下,邢大舅才有些得意地道:“如此大惊小怪,是不相信我吗?我告诉你,掌柜的说我进出贾府方便,许了我好处,不仅要把我送过去的东西全部还给我,还额外给我银子。我这才帮他去给琏二奶奶下毒的。” 对面坐着小厮的魂几乎都要吓掉了,小心地问:“你是说,琏二奶奶病重是你下毒的结果?” 有了醉意的邢大舅张嘴就吹牛,道:“不然你以为呢,谁不知道那凤辣子结实的跟头牛似的,没有原因的说病就病,而且很严重,不下毒能这样吗?” 小厮说不出话来了,这个消息太震惊,他得让自己消化一下。 就听邢大舅继续道:“妈的,明明说好的下毒成功就把东西都还给我,没想到当铺掌柜不仗义,竟然偷偷扣下了几件货,还做了假当票卖给倒爷,差点让我在姐夫面前露了馅,幸亏有两个贵人帮我,不对,不是贵人……” 他想起了被人倒吊在房梁上,吓尿了的情形。 恨恨地摇头,骂道:“狗屁的贵人,那两个人是掌柜的仇人,就是他们把掌柜做过的事告诉我的,我才敢去找掌柜算账。嗝……” 邢大舅使劲睁大眼睛,想要看清一些,又一个酒嗝打来,小厮赶紧往后一躲,免得被他臭到。 心不在焉地给邢大舅倒满了酒,小厮陪着他又喝了一会,眼见着邢大舅彻底醉了,小厮连忙招呼酒楼伙计帮忙将他扶上马车,将他送了回去。 然后便赶紧回去向赖大回禀听到的那些消息。 赖大从头听到尾,开始的时候还比较镇定,毕竟已经猜到了东西就是邢大舅偷的,可是在听到邢大舅给凤姐儿下毒的时候,他惊得差点没有站稳。 “你说什么?你确定邢大舅说的是实话?” 小厮点头,道:“小的十分确定,他说这个话的时候一点都不像是在瞎编,应该是真的做过,所以才能说的那么清楚明白,” “回来的路上小的还问他是哪一天什么时候去给琏二奶奶下的毒,他说是初一半夜,小的觉得,前面琏二奶奶生病应该和他没有关系,但是初二一大早琏二奶奶病情突然加重,应该就是他干的了。” 赖大被这个消息吓得外焦里嫩,脑子里整个都是空白的。 要真是这样的话,问题可就严重了。 一个当铺掌柜竟敢收买人潜入到府里面给主子奶奶下毒,不查清楚当铺的底细,往后府里的主子们都要提心吊胆了。 第四百三十章 薛家被撵了 赖大一刻都不敢耽搁,赶紧将当铺收买邢大舅给凤姐儿下毒的事情禀报给了贾政。 贾政又是震惊,又是愤怒。 主仆二人一合计,悄悄安排了人,去走府衙的路子,查一下恒舒典的底细。 事情进行的比预想中还要快。 等到消息送到贾政跟前的时候,他都以为是下人们弄错了。 “恒舒典是薛家的产业?” 这个问题贾政问了好几遍,每一次问,赖大都无比肯定的回道:“是。” 确实是薛家的产业。 府衙那里都有底子,平日里谁也不会去查,所以没人想得到。 这次一查才知道,薛家名下可不止一家当铺,而是好几家。 早在金陵老家的时候,薛家就开始了灰色产业的经营。 当铺,赌坊,甚至还有青楼。 贾政闻言,久久说不出话来,震惊不已。 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他们贾家收留的亲戚,名分上还是在宫廷挂了号的皇商,私底下竟然也做起了这些不入流的行当。 看看记录的日期,在薛家家主死后没几年,薛家便开了第一家当铺。 此后一发不可收拾,当铺和赌坊一家接一家的开,直到在金陵开起了最大的青楼。 为了遮人耳目,薛家还知道将这些产业都交由妥善的人掌管,自己根本就不出面。 难怪一点风声都听不到,这次要不是有心去查,而且在查找的过程中还有人趁夜往贾政书房里扔了一封信,贾政也想不到让人去打听一下薛家是不是还经营着其他见不得人的行业。 那封信是黛玉的暗卫扔的。 黛玉将自己知道的薛家底细写了份明细,送给了贾政。 贾政不知道是谁送的信,直觉得应该是薛家的对手。 他已经隐约算得出,薛家开始这些产业的时候薛蟠尚且年幼,应该是薛姨妈在别人的怂恿下开始的。 妇人之见,终究是害人害己! 薛家是不是着了别人的道尚且不知,但是这些产业带来的弊端却显而易见。 看看薛蟠,学成什么样了。 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唯一不通的就是读书习字。 贾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事情调查到这个地步,已经没有再查下去的必要了。 不消说也知道,是薛姨妈命人给凤丫头下毒的。 至于为什么,那只有问薛姨妈自己了。 这一切都太出乎贾政的意料,看上去可怜的孤儿寡母,竟然能做出如此恶毒的事情。 这个认知使贾政心里有些后怕,第一次对贾府收留薛姨妈的决定产生了怀疑。 薛家在京中也有自己的宅子,当初是夫人姐妹情深,再加上觉得他们寡母幼儿,家里没有男主子,恐怕会受人欺负,便好心让他们直接住在了贾府梨香院。 如今看来,人家哪里用的着别人担心,谁又敢欺负了他们? 他们连毒都敢下,还有什么不敢干的? 失策啊。 想到这里,贾政将赖大叫到跟前,低声吩咐了几句,赖大领命而去。 第二天,黛玉那里就听到了小红妹妹从贾府带回来的消息。 薛姨妈一家要搬出贾府了。 据说是被轰出去的。 因为薛蟠腿脚刚好就不安分,竟然趁着给贾府众人拜年的机会,调戏了贾赦的一个小妾。 薛蟠被人发现的时候说是那个小妾先勾引的他,事情的真相究竟怎么样,谁又会在意呢。 尤其薛蟠本身就有前科,一个走到哪里就调戏到哪里的浪荡公子的话,可信度是大打折扣的。 贾赦一怒之下将那个小妾打了一顿交给人牙子卖了,而薛蟠,因为是王夫人的外甥,贾赦将贾政叫到跟前,发了好大一通火。 就这样,因为薛家有薛蟠这样的定时炸弹,而贾家女眷众多,为了府里女眷的名声着想,贾府只得请薛姨妈他们搬到薛家自己的宅子里去了。 贾政表示“无可奈何”,毕竟薛蟠调戏的是大哥的小妾,连他都在大哥面前落了埋怨,他实在是不敢继续收留薛家了。 薛姨妈哭得眼睛红肿。 王夫人想找邢夫人去求求情,也被拒之门外。 邢夫人还让人带话给王夫人,不是她不帮忙,而是那个小妾是老爷刚得的,薛蟠破坏了老爷的心情,她也不敢去触老爷的霉头。 薛蟠可是王夫人的外甥,这求情的话看她还怎么说得出口。 最后,在王夫人的坚持下,宝钗留了下来,继续住在大观园里的蘅芜苑。 而薛家其他人,则必须在三天内,统统搬出梨香院,回薛家大宅了。 就在薛家收拾行李准备搬家的时候,那家叫做恒舒典的当铺突然失了火,里面的所有的东西都被烧了个精光,据说光是古董字画就价值十数万之多。 有在恒舒典当过东西的人拿着当票去赎物品,恒舒典拿不出来,就要按照当初签订好的数倍于原价值的银钱赔偿。 一时间恒舒典门庭若市,都是听到动静到这里来讨要赔偿金的。 薛姨妈连气带急,刚回到薛家宅子便病倒了。 宝钗得到消息,赶紧带着丫头回去侍疾。 走之前贾母命人来传话,念着薛姨妈年岁渐老,宝钗作为女儿想要在娘亲面前尽孝,贾府不但不能拦着,还要予以支持。 所以,这次宝钗回去就尽量在家里多住些日子。 至于什么时候再接她回来,贾母没有说。 贾政已经将薛姨妈给凤姐儿下毒的事情告诉了贾母,贾母听后,怒不可遏。 要不是贾政将下人打发出去,悄悄跟她说了几句话,她都要当场去找薛姨妈算账了。 贾政说,薛蟠调戏小妾的事情是他让人给薛蟠下的套,目的就是为了既不得罪人又能将人撵出府去。 之所以还不能把得罪人的事情做到明面上,还不是因为皇上现在正等着抓大家的把柄吗? 为了阖府安稳,暂时将这口气忍了。 至于薛家当铺破坏掉的贾府名声,贾政告诉贾母,他有办法解决,让她安心就好。 贾母便问那把火是不是贾政安排人放的,贾政一个劲地摇头。 真的不是他,他也正纳闷呢。 总觉得这件事情有人在背后帮助贾家,或者说,是帮助他,清算薛家。 想来想去也猜不到是谁,那边不想了。 总之他要借着当铺被烧的这股东风,赶紧将贾府仗势欺人的名声扭转过来。 以免夜长梦多,被人弹劾到皇上面前,再去辩解就什么都晚了。 第四百三十一章 祖宗庇佑 就在大家都拥挤到恒舒典兑换自己赔偿金的时候,恒舒典出了一个规定。 必须先到那堆抢救出来的物品里看看有没有各自的东西,实在没有找到才能到临时设置的账台处索赔。 有一家姓陆的,当年据说做生意被人骗光家产,老父亲一气之下病倒了,为了给老父亲治病,便将家里珍藏多年的几件祖传之物送去恒舒典当了。 老父亲去世之后,陆家陆陆续续将东西赎回去了几件,只剩下最贵重的一座小铜炉和一尊白玉观音暂时银钱不够便先放在当铺,但是也已经打过招呼,说是攒够了银钱便要过来赎回去的。 结果,前天傍晚当铺派人过去说,那座铜炉遭了窃贼,怎么找都找不到了。 陆家上下听到这个消息,心中无不悲恸。 父亲去世之前他们还当着父亲的面发誓,等到 第四百三十二章 贾政的功劳 陆家主一听,说的也对啊。 自己被气得头脑发晕,差点糊涂了。 摆明了上天垂怜,将差点被当铺贪墨了的铜炉送到自己面前,自己理所当然要将铜炉带走了。 既然掌柜说铜炉丢失了,那就让它“丢失”好了。 成全他的谎言,让他自己懊恼去。 至于白玉观音,等他先将铜炉送回家以后,再过来寻找。 于是,在典吏的掩护下,陆家主将铜炉悄悄塞到了典吏的长袍底下。 典吏人长得胖,做的衣服尤其肥大,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座宝塔,左右晃荡。 铜炉不大,将铜炉塞到他里面的衣服里,外面再罩上皮袍,稍加整理,外人只道是他胖的身上全是肉,根本想不到里面藏着一座小小铜炉。 就在两个小厮聊得正欢的时候,陆家主和典吏已经完成了这件大事。 然后, 第四百三十三章 问明白了 当铺掌柜被抓之后,衙门得了贾政的关照,不让任何人进去探望。 堪堪忍了三天掌柜便忍不下去了,尤其是听狱卒说不光没有人来赎他,甚至连打听他消息的人都没有一个。 掌柜的心里委实不是滋味。 他为主家做了那么多事,将贾府给得罪透了,都到了上街还要担心人身安全的地步。 如今被抓,明面上好像是因为他偷窃客户当品,但他总觉得进来以后的情形有些不太对。 审问了他几次,没有一点与铜炉有关的话题,反倒一个劲地追问他和贾府之间的关系。 问他为什么要破坏贾府的名声,是受了谁的指使,还是他自己本身就仇恨贾家。 掌柜一分析,便知道自己被抓的真正原因了。 是他替主家办事,得罪了贾府,人家要整他了。 开始的时候他还盼望着薛家会 第四百三十四章 薛姨妈曝光 赖大冷冷地看了他两眼,伸手拂开他抓住自己衣摆的手,转身走了。 过了一会,有狱卒过来,对着跪在地上已经冻到腿麻的掌柜踢了一脚,道:“滚起来,明天在具结书上签字画押,就能放你出去了。” 冻僵了的掌柜使劲抬起头来,看着狱卒好一会,眼里一热,差点没哭出来。 第二天一大清早,贾府那边又来了人。 这一次来的人是贾赦和邢大舅。 昨晚赖大亲自去找贾赦,将邢大舅和当铺掌柜之间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贾赦一听,气得七窍生烟,差点没将邢大舅叫过来当场打死。 这个蠢货,竟然真的将自己的私藏偷走了。 还拿到当铺里去典当,还为了一点蝇头小利便答应当铺去毒害贾府二奶奶,他真当贾府是吃素的吗? 出了那么多意外,连累贾府的 第四百三十五章 出现神秘的黑衣人 林府。 凤姐儿和黛玉正在烧着地龙的屋子里说话,就听见丫头急匆匆地进来,禀报道:“当铺掌柜落水冻死了,薛姨妈晕倒了。” 消息这么灵通,真得感谢小红的妹妹。 那就是个包打听,这次凤姐儿搬到林府养胎,多亏了有这么个人来回传递消息。 凤姐儿决定回去以后就把她也要到自己的屋子里,往后外面但凡是有点什么风吹草动,自己也能及时得到消息。 黛玉听了丫头的话,抿了抿嘴,没让人看出她往上微弯的唇角。 此事终于可以告一段落,能让害人的掌柜死,并能将薛姨妈的嘴脸暴露,还把她吓病,这波委实不算亏。 更何况,经过这次折腾,恒舒典背后的薛家被曝了光,而薛姨妈在贾政,贾赦和邢夫人的眼里,成了心狠手辣虚伪做作的代名词。 往后是不能再在他们面前装贤淑大气了。 丫头道:“昨儿个贾府大老爷将王家做主的公子请出府,告知了薛姨妈给二奶奶下毒的事情,还说……” 犹豫了一下,接着道:“还说王家家风有问题,往后要是王家的人在贾府出了点什么事情,是没资格到贾府讨公道的。” 说到最后,声音渐渐小了。 凤姐儿的脸色很难看,任谁被人说娘家门风不好,都不会太高兴。 更何况,贾赦说的这些话,总让人听上去像是在为即将发生的事情做铺垫似的。 黛玉看了眼凤姐儿的脸色,伸手拍拍她,道:“本来你也没指望他们,你说呢。” 凤姐儿叹气,眼睛不知道看向了哪里。 指望是没指望,心底里还是渴望有人关心的。 算了,想那些有的没的,还不如想想怎么养好肚子里的孩子。 这年头,除了生养自己的和自己生养的,还有谁值得她多费心思呢? 凤姐儿的眼睛转回来,问黛玉道:“你说,薛姨妈知道我知道她害我的事情后,心里会是什么想法?是会心慌呢?还是会无地自容?” 问完这句话,她自己先嘲讽地笑了,道:“我觉得她更有可能是在绞尽脑汁,想着见到我的时候该如何圆谎。她应该会说是家里某个婆子利用她的名义去做的这件事,她一概不知情,而那个婆子因为某件事情记恨了我。” 说到这里,她自己都笑了。 真特娘的,连她都轻而易举猜得到的谎言,人家还真就好意思到她面前来撒。 凤姐儿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 本身就不是个黏黏糊糊的人,许多事情她自己就能开解。 偶尔的情绪低落,她将之归咎到怀孕的缘故上了。 黛玉说,怀孕的人体内有什么东西失调,这话她相信。 两个人又说了会子闲话,凤姐儿疲倦,便回去睡觉了。 黛玉精神奕奕,想了想,好久都没有逗乌鸦们玩了,便出了屋子,对着树上喊了声:“过来。” 倏地一下,乌鸦没来,夜沧和漠北一下子落在黛玉的面前。 黛玉扶额,忘了他们俩没事也总在在树上了。 漠北拱手:“林姑娘,找属下何事?” 黛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其实,我唤的是树上的乌鸦。” 树上传来呱呱呱的大笑声,大黑笑得鸟嘴都快咧到耳朵后去了。 “我就说这俩呆瓜自作多情,果真就是。看他们那副傻样,哈哈哈,老子都特么替他们尴尬。” 黛玉皱了皱眉头,呵斥道:“从哪里学来的毛病,满嘴骂人的话。” 夜沧和漠北一楞,面面相觑。 我们俩没骂人啊,再说了,就是骂人也不敢当着林姑娘的面骂的。 树上的大黑笑得越发鸡贼,对黛玉道:“我说他俩傻,主子还不让说,您自己看,哪里冤枉他们俩了。” 黛玉也被它说的快要绷不住笑了。 赶紧假装用袖子遮挡咳嗽了一下,道:“我,我是说乌鸦,听它的叫声好像在骂人。” “哦。”夜沧和漠北对视了一眼,听叫声都能感觉到鸟儿在骂人,林姑娘可真能忽悠,当咱们缺心眼呢。 知道黛玉没什么事找他们,两人脚步一蹬,蹭的就上了树。 冬天的树上没有树叶,也不知道这两人是如何隐身的。 黛玉好奇地看着树上,为此还围着树绕了两圈。 奇怪了,明明亲眼见到他们俩上树的,树上怎么没有人呢? 夜沧忍不住,使劲咳嗽一声,意在提醒黛玉,他们俩冬天不在树上,在她身后的屋顶上。 刚才上树迷惑敌人的假动作,习惯了,在林姑娘面前也忘了收起来。 听到身后的咳嗽声,黛玉惊奇地睁大眼睛。 想问你们是怎么过去的,又觉得即使他们俩说给自己听,自己也不会懂,于是作罢。 大黑好像知道黛玉心里在想什么,好心提醒道:“主子,他们动作快得我都看不清,更别说是你了。刚才上树,他们的脚只在树上落了下而已,接着是怎么到了屋顶的,我也不知道。” 一席话令黛玉咋舌。 别人不懂医术,自己不懂武术,人生可真是公平。 大黑落在黛玉的手上,捉着她捏在手上的虫子吃。 过了一会,大黑想起了什么,对黛玉道:“前几天听兄弟跟我说,有一群黑衣人总是晚上到处活动,而且专门进入高门大户人家里,好像在翻找什么东西,有的找到便拿走了,有的什么都没找到,便把人家房子点一把火,坏的很。” 黛玉心里微楞了一下。 难怪最近听说过好几家房子着火的,还以为是过年放烟花所致,却没想到还另有内情。 事有蹊跷,黛玉觉得应该多了解一些情况,便对大黑道:“这个情况很重要,你安排兄弟跟踪一下,以后再有这种看上去不正常的事情,一定要记得及时告诉我。” 大黑咽下嘴里的虫子,重重地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黛玉伸手往上一扔,大黑展翅飞上了树,呱呱叫了几声,顿时从四面八方飞来许多鸟,有乌鸦,有鸽子,还有鹦鹉。 不用说也知道,它是听了黛玉的指示,又给大家安排任务去了。 黛玉回屋,坐着发了一会呆,想了想又出来,对着屋顶的方向喊道:“你们俩下来。” 第四百三十六章 湘云回来了 夜阑和漠北同时出现在黛玉面前,拱手道:“林姑娘请吩咐。” 黛玉道:“想办法传信给你们的人,最近城里出现一些神秘的黑衣人。” 说完,黛玉见他们两人表情奇怪,瞬间脑中一光,“不会是你们的人?” 夜阑连忙摇头,道:“倒不是,咱们也早就发现了端倪,只不过这件事情很隐秘,林姑娘您是如何知道的?” 要是从谁嘴里听说的,他们会追根溯源。 毕竟能传出这消息来的人,不是自己人,就是敌人。 黛玉道:“我听鸟儿们说的。” 暗卫挠了挠头,鸟儿们?! 抬头看一眼那丑了唧的黑老鸹,暗卫嘴角抽了抽。 这玩意竟然也懂得侦查到不对劲? 还知道汇报给林姑娘? 他们王爷真算是捡到宝了,竟然给他们找了个懂鸟语的主母,这件事情够他以后跟后代吹几辈子。 就听黛玉继续道:“鸟儿们说,那群黑衣人专门往高门大户里钻,而且在搜寻什么东西,你们可以往这方面跟踪一下。” 夜阑一听,都要激动坏了,连忙吹起了口哨。 过了好一会,口哨传声停了下来。 这才对黛玉道:“林姑娘的消息太及时了,咱们的人自从发现这群黑衣人之后,一直摸不透他们在干什么。他们都是高手,很不好跟踪,大家又怕打草惊蛇,便有些束手束脚。现在好了,有了方向,就可以预先埋伏,弄清他们究竟在干嘛了。” 黛玉微微点头,可见北静王的人也发现了这波异常,她便稍稍放了心。 想想又将大黑叫下来,指着夜阑漠北对它道:“你安排几只鸟跟在他们身边,以便能及时帮他们的忙。他们也发现了黑衣人,一直在追踪,只不过那些人武功高强,不是太好靠近。” 大黑一听,当即便答应下来,对黛玉道:“要说靠近了监视贼人,谁也不如咱们便利,就是贴在贼人的脸上他们都不会怀疑的,” “上一次我和兄弟出去监视一个人,直接趴在那人的背上,那人还扭头看了我们一眼,对我们笑,你说搞笑不搞笑?” “往后这种监视别人的事情尽管交给咱们,保证完成任务。再说了,即使您不说,咱们这帮人也没闲着。每天吃饱饭就到外面到处溜达,看见什么稀罕事都赶紧回来向我报告,这次的黑衣人事件就是。” 黛玉摸了摸它的小脑瓜,笑着道:“说话还一套一套的,跟谁学的?” 大黑傲娇地挺了挺小胸脯,道:“当然是跟主子您学的啦。” 身旁寂静得诡异。 黛玉回头,就见夜阑和漠北正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这才意识到自己和乌鸦有说有笑,有些惊到他们了。 结果,夜阑和漠北却道:“不是吃惊,是羡慕。林姑娘,属下能不能求您一件事情,等你空了的时候可不可以教属下学鸟语?” 黛玉:…… 这鸟语她都是莫名其妙听懂的,哪里懂得怎么教别人? 黛玉道:“我教不了你们,不过我刚才已经和大黑说好了,让它安排几只鸟帮你们的人跟踪。你们有什么事可以试着直接和它对接,” “它能听懂你们的话,也认识许多字。你们随身带上小卡片,想知道大黑说什么的时候就把卡片拿出来让它叼。” 夜沧漠北点头。 有乌鸦帮忙,总比他们靠近不了那帮黑衣人强,相信肯定会事半功倍,早点将事情弄明白。 该说的话说完,黛玉便回了屋子。 晴雯端过茶来,黛玉坐下喝了一口,晴雯忍不住问道:“姑娘,给当铺放火的事情不会被人发现?” 黛玉笑着放下茶盏,对她道:“放心好了,事情做的严密,绝不会留下证据的。再说了,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只有你和我,连凤姐姐她们都不知道,怎么可能被人发现呢?除非是你出卖我。” 晴雯急了,跺脚道:“姑娘,奴婢怎么可能出卖您?” 黛玉一直在看着她笑,道:“那不就结了吗?我自己不会说,你不会说,咱们找来放火的人更不会说,又怎么可能被人发现?” “你啊,看看这几天把你吓得,放了一把火而已,至于吗?你这胆子可真得好好练练了,别一点小事就吓得几天睡不安稳。这往后要做的事情还多着呢,都这么大惊小怪,不得吓死你自己啊?” 晴雯使劲点头,她可不想被人说胆子小。 更何况她胆子也不小,只不过原先只是和丫头们斗,借大家几个胆子也不敢往杀人放火上斗啊! 姑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大胆了? 说起来都不该用大胆来形容,简直就是向天借胆了。 黛玉没再说什么。 其实当初给当铺放那把火的时候,她并没有多想,只是觉得凤姐儿被薛姨妈下毒,她气不过,便吩咐漠北去给恒舒典点了一把火,烧了。 没想到却歪打正着,正好和贾政的调查同步,倒是无意间帮了贾政的忙,让他做起事来更方便了。 黛玉和晴雯说了一会子话,便该吃午饭了。 黛玉就在自己的屋子里吃的,哪里也没去。 最近药堂里不急着用药,所以黛玉便让慧姐儿和兰姐儿回了隔壁府里。 那边是林如皓和戴氏他们,正月里一大家子人都图个热闹,没的说不忙了还把人拘在这里的。 戴氏过来请了黛玉好几次,黛玉除了除夕和初三那天带林言煦过去吃了顿饭,其他时候都愿意待在自己的院子里安静地看书说话。 再说凤姐儿还在她这里,总不好把她一个人扔下不管。 毕竟凤姐儿搬到这里来的理由就是病重,需要黛玉天天帮忙诊治的。 慢悠悠地吃完饭,黛玉坐了一会便困了,不知不觉歪在罗汉床上睡了一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正睡得迷迷糊糊,一阵爽朗地小声把她吵醒了。 “林姐姐,我那么多天没有过来,你们是不是都想我了?” 黛玉心里一喜,顿时从朦胧中清醒过来。 是湘云回来了。 第四百三十七章 操不完心的凤姐儿 湘云一把掀开帘子,大步迈进屋子。 抬眼便见黛玉正从罗汉床上起来,顿时高兴了,道:“终于又看见你了,真是太好了。” 跟愉快的人在一起,任何人的心情都会跟着愉快起来的。 黛玉也不例外。 看着湘云,黛玉欣喜地问:“怎么今儿个就回来了?这次回来可以多住些日子了?” 湘云先是嗔了一句:“嫌我今儿个回来太早了吗?” 接着噗嗤一笑,不等黛玉回答,自己先忍不住道:“我早就在家里憋不住了,左磨右磨,终于磨得家里答应我回来住几天,” “说是几天,我可没打算那么快就回去,听说凤姐姐也在这里,咱们三个好容易凑到一处,不住够了我是不会回去的。” 黛玉听得心里欢喜,这几天因为凤姐儿中毒事件带来的阴霾,随着湘云的到来都烟消云散了。 连带着说话的语气也轻快起来,“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要是就住了十天八天就回去了,看我们以后再也不搭理你了。” 湘云一边坐下,随手端起桌子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一边道:“你放心好了,我说话算话,再说了……” 她一口喝干茶盏里的茶,探头向外看了一眼,外面,跟来的丫头婆子正和紫鹃她们在说话,没有关注到里面。 这才放低了声音,有些得意地道:“再说了,家里的人现在可都不敢惹我不高兴。” 她凑近黛玉,神情又是感激又是扬眉吐气,道:“毕竟我拿回府那么多银子,府里的日子现在好过多了,从上到下都得了实惠,” “谁要是跟我过不去,都不用我自己出面,便会有那么多出来替我做主的。所以见我在府里憋闷,婶娘们便说正月里不动针线,可以不用绣嫁妆,便允我带丫头过来了。” 湘云说的眉飞色舞,快乐的情绪将屋子里都渲染满了。 话音刚落,门外又传来了凤姐儿的声音:“没等进院子就听见你的动静了,这都订了亲事了,还这么毛毛躁躁的,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才是?” 听见凤姐儿的声音,湘云赶紧站起来,行了个礼,欢快地道:“凤姐姐就别说我了,听你的声音清脆的像翠鸟在叫,就知道你根本没生病。你也是跟家里找了个借口躲到林姐姐这里来享受的,咱们俩说起来半斤八两,哈哈哈哈。” 说完这个,她才想起来外面还有自己带过来的婆子,这些婆子将她送到这里之后就可以回去了,府里还等着她们回去复命呢。 她刚才的声音那么大,会不会被婆子们听见,她自己的事情不要紧,可千万不要连累凤姐姐装病的事情被婆子们听见啊。 听见的话,她们就传出去了,这让凤姐姐回到贾府以后怎么跟难缠的太太们交代? 凤姐儿一见她紧张的神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伸手弹了她脑袋瓜一下,嗔怪道:“等你想起来,黄花菜都凉了。我过来之前就替林妹妹赏了她们,打发她们回去了,” “小红说她们出了二门我才过来的,不然让她们遇见,不用听到我说话有力气,只是看我的脸色也知道我没病了,” “这帮老东西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知道了这么大的秘密,她们还不得赶紧拿着去讨赏去?” 说完,凤姐儿已经在小榻上坐下,抬起头就见黛玉和湘云正一脸崇拜地看着她。 她失笑,道:“这么看着我干嘛?我脸上又没有花。” 岂止是没有花,她现在连脂粉都不往脸上涂,素面一张。 湘云和黛玉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道:“凤姐姐,你可真是太厉害了。这么一会的功夫就能想得如此周到,还做了这么多的安排,佩服,佩服啊。” 凤姐儿啼笑皆非,道:“就这也值得你们俩大惊小怪?” 这俩小丫头,都没有经过内宅勾心斗角的洗礼,难怪想事情丢三落四。 凤姐儿摇摇头,伸手将湘云拉到小榻上坐下,拍着她的手,叮嘱道:“等成亲后到了婆家,面对的是另外一大家子人,你自己可千万长点心,” “不管谁哄骗你都不要心软,千万把银钱全都把握在自己手里,只要手里有了钱,什么时候你都有个退路,实在过不好,就大不了一个人过,照样锦衣玉食,” “更何况你的身后还有忠靖侯府,有贾府,有我和林妹妹,不是随便就能让人欺负到你的。最近你对忠靖侯府的贡献那么大,婚后也记得按时候往回拿点银子给他们,不为别的,为的是有事的时候他们能随时站在你的身后护着你。” 凤姐儿越说,就越觉得还有许多事情要叮嘱湘云,“还有你身边要用的人,务必要保证她们都是忠心的,但凡是有一点异心都不能用,” “许多时候漏洞都是出在身边伺候的人身上,她们要是起了害人的心,那可真是防不胜防,所以这御下之术你也得好好学学了,” “总这么大大咧咧的,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还好,往后有了婆家也不能三天两头见面,我就是有心想要教教你都没有机会,真是让人不放心……” 说到这里,凤姐儿的声音便有了些哽咽。 不光是她,就连黛玉和湘云的眼睛也都红了。 总觉得时间还早,没想到转眼间,最豁达最受喜爱的湘云就谈婚论嫁了。 湘云嗡了鼻子,对凤姐儿道:“没人跟我讲这些,就是婶娘她们也不讲,只讲一些不要忘了娘家的养育之恩,要记得姐妹之情之类的话,” “凤姐姐,我不想嫁人,要不你想个法子把我藏起来。” 噗嗤。 本来大家还在伤感,又一下子被她这句孩子气的话给破了功。 凤姐儿心疼地拉着她的手。 这孩子从小没爹没娘,在婶娘叔父的手里长大,受了诸多的白眼和磋磨,反倒长得比任何人都欢快明朗,真真让人想不喜欢都不能够。 也正因了她的这个性格,才不会把人往阴暗里想,所以,更容易被人钻了空子,给她暗亏吃。 作为三人之中唯一成了亲的自己,年龄最大也是最有经验的一个,这个时候不替她们多想一些,什么时候还能再有机会替她们操心? 第四百三十八章 老太妃薨 三个人脱了鞋子,围拢在罗汉床上,喝着茶吃着点心,听凤姐儿讲解她的媳妇经。 湘云觉得今天的凤姐儿有些奇怪,可是真让她说,她又说不清是哪里奇怪了。 直到凤姐儿又捏起一枚酸杏干的时候,湘云一拍大腿,猛地大声道:“我发现了,凤姐姐你竟然一个人吃了一盘子酸杏干,” “这么酸的东西,光是看两眼都能把牙酸倒,何况是吃了,” “凤姐姐吃得如此津津有味,眼都不带眨一下的,那杏干有那么好吃吗?” 她瞪大眼睛,好奇地看看杏干,再看看凤姐儿,然后再转过来看看杏干。 一副想吃又不敢吃的模样,让人看了忍俊不禁。 黛玉抿着嘴笑,也不说话。 恰好凤姐儿又捏起一枚杏干,听到湘云这么说,凤姐儿将手里的杏干往嘴里一扔,使劲嚼了两下,这才对湘云道:“我怀孕了。” “啥?” 湘云:…… 嘴巴都要闭不上了。 “怀孕?” “天啊!” 简直不敢相信! 凤姐儿竟然怀孕了。 身边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凤姐儿盼这个孩儿盼得有多心焦。 当家奶奶没有嫡子傍身,怎么说,都感觉好像矮了一层。 凤姐儿嘴上不提,心里都要急死了。 她们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中间连点征兆都没有,现在说怀就怀上了。 真是,真是好大的惊喜。 湘云为凤姐儿高兴,激动地都不知道说点什么才好。 大眼睛嘀哩咕噜地转,一会看看凤姐儿正在咀嚼杏干,一会看看凤姐儿的小腹,一会再不可置信地看看黛玉。 “这是真的吗?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一点消息都没听到?” 黛玉笑着道:“这事只有我和凤姐姐知道,现在又多了一个你,还不到公开的时候,可千万记得保密啊。” 湘云瞬间明白了什么,下意识地捂着嘴巴,发誓道:“我不会说出去的,谁也不告诉,放心放心。” 那贾府里的人各怀心思,谁知道肚子里都藏着些什么肚肠。凤姐姐怀孕这么重要的事情,还真的不能随便让人知道。 不然离生下孩儿还早,天知道中间会发生点什么? 湘云转脸看了看身边的翠缕,道:“出去不要多说话,知道吗?” 翠缕赶紧福礼,道:“姑娘放心,奴婢省的。” 湘云点点头,然后便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 黛玉看着好笑,问她:“你在干嘛?” “嘘,”湘云闭着眼睛,像个老神棍似的,道:“不要打扰我,我在为凤姐姐祈祷,祈求老天爷给凤姐姐送个儿子过来。” 说完,直接背过身去,又开始叽叽咕咕地去了。 这个心里火热的姑娘,不知道该如何帮凤姐儿的忙,只能用她认为最虔诚的方式,来出一把力。 凤姐儿捏起杏干的手就那样停滞了,眼睛突然有些热,劈手拍向湘云的脑袋,满腹的语言只化作了一句话:“你这孩子。” 屋外北风呼啸,屋子里却暖意融融。 小红从外面急匆匆地跑进来,站在门口拍了拍身上的寒气,免得过了凉气给主子们。 然后着急抬头,一边挨个行礼,一边道:“二奶奶,宫里老太妃薨了。” 凤姐儿吃惊,手里的杏干都忘了,啪嗒一声掉在盘子里。 “谁没了?”凤姐儿问。 “宫里那位老太妃。”小红道。 老太妃? 甄老太妃! 最近一直缠绵病榻,竟真的没了? 前段日子就听说因为老太妃欠安,宫中各嫔妃都为之减膳谢妆,不能省亲,亦宴乐俱免。 难怪贾府老太君早早就叮嘱不必准备灯谜之类的庆节活动,却是早就自己预想到了。 小红又道:“小妹过去送东西顺便告诉我,说是府里主子们都在商议入朝随祭的事宜,听说规矩可多了。” 听了小红的话,黛玉的脑中闪过几个画面。 这位甄老太妃是江南甄家的人,老太妃薨后不久,甄家便被皇上下令,从里到外抄家抄了个干净。 给的理由是卖官鬻爵。 自此,皇上便开始了清算四王八公的行动。 回过来说,老太妃薨逝三七之后,便需请灵入先陵,隆重发送老太妃入土为安。 贾母等人都要陪护送往皇陵,来回至少一个月。 到时候宁荣两府主子们都不在家,就是有事都找不到个人做主。 思来想去,府里便为尤氏报了产育,将尤氏留在家里,协理两府事宜。 而就是在这一期间,贾敬突然暴病而亡。 这可是大事。 其他人一时回不来,眼前没有帮忙的人。 尤氏只得将娘家继母接来,帮着料理点杂七杂八的琐事。 这位尤老夫人膝下有两个女儿,正是尤二姐和尤三姐。 而那尤二姐,本来就和贾珍贾蓉不清不楚,来了宁府以后又和贾琏勾上了眼神。 贾琏一时兴起便纳了她,养在外面,配上丫头小厮婆子伺候着,俨然是另外一个琏二奶奶。 好不风光。 这件事情在后来清算贾府的时候,还被当做定罪的事件之一,说贾府子弟在国丧家丧期间停妻再娶,罔顾国法,如何如何…… 而凤姐儿也因为斗倒尤二姐,在后来被贾琏所嫌弃,落得个草席卷身的下场。 如今去想这些结局,不由得人唏嘘不已。 其他人黛玉管不了,但是这里面最冤枉的是凤姐儿,凤姐儿委实不该落得如此下场。 既然自己已经帮她避过了放贷所带来的灾祸,接下来,也不差再帮她解决一下尤二姐了。 能够提前知道即将发生的事情,如此得天独厚,就合该充分利用才是。 黛玉静静的想事情,就连凤姐儿湘云喊她都没听到。 等到回过神来,便听凤姐儿道:“宫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我恐怕无法继续留在这里了,” “要是家里通知我回府的话,就麻烦妹妹帮我多制一些解毒丸和保胎丸,我带回去,也算是对自己的一个保护。” 这个要求不难,黛玉连忙点头答应下来。 等大家散了之后便亲自去为她配制了。 湘云还住回她自己的院子。 夜深人静之后,等大家都睡熟了,黛玉来到了凤姐儿的屋子里。 第四百三十九章 黛玉又讲梦 一进门,黛玉便示意丫头们都下去。 凤姐儿刚睡了一觉醒来,从搬过来就没见黛玉这么晚过来找过她,又见黛玉进来以后的举动,便知道黛玉有话要和她说。 如此郑重其事的样子,黛玉总共找过她三回。 一回是买祭田。林妹妹说出来的话和秦可卿梦里告诉她的一模一样。 一回是收回欠贷,告诉她以后会被抄家,欠条将是她的祸根。而她放贷的事情根本没有人告诉过林妹妹,林妹妹说梦见的,她信。 第三回是林妹妹告诉她,梦见她因抄家连累入了狱,哥哥王仁将她存在他那里的钱全部吞没,没有拿出来替她奔走不说,还伙同别人卖了巧姐儿。 所有这些她都信,因为她把钱放在王仁那里的事情更保密,连平儿都不知道。 林妹妹却全部都知道。 甚至于她自己都不知道王仁已经把她的钱据为己有,林妹妹提醒她一查,王仁那里果然漏洞百出。 要不是她追的及时,王仁就把她的钱全部坑没了。 林妹妹就是她命中的贵人啊。 所有她生命中最关键的节点,都在林妹妹的指点和告诫下得到最能保证她利益的结局。 感谢神灵庇佑! 让林妹妹梦见并转告她,阿弥陀佛! 不知道这一次林妹妹过来,如此严肃的样子,又要告诉他什么事情? 黛玉拉住刚要起身的凤姐儿,等丫头们都退下,这才道:“老太妃的事出得太紧急,我担心明天就会有人来请你回去,到时候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许多话会来不及说,而我又不想去贾府……” 凤姐儿点头道:“我明白。” 黛玉便道:“这次老太君她们到皇陵为老太妃送行,接二连三会发生许多大事,” “我先跟你说一件不算什么的事情,如果这事情被我说准了,那我接下来的话凤姐儿就要认真对待,” “明天府里长辈们商量下来,会让东府尤大嫂子在家坐镇,上报的理由是产育。” 凤姐儿瞪大了眼睛看着黛玉,问:“也是做梦知道的?” 黛玉点头,道:“是。” 凤姐儿赶紧双手合十,十分虔诚地道:“你说,我听着。” 黛玉道:“好,接下来我要说的几件事,每一件都能给两府带非常大的震动,” “第一件事是,过不了多少日子,东府堂舅舅会暴病而亡……” 话音未落,凤姐儿手里的铜暖炉便失手摔在地上。 看着她震惊的神情,黛玉笃定地点点头。 “不是我不救他,实在是他已经对成仙的执念很深,任何人都劝说不了。他的死跟他平日里吃的那些丹药有关,久服中毒,毒根本就解不了,” “更何况,做梦的事情你相信,但是别人可不相信。指不定我说出来以后别人还会说我邪祟附体,诅咒堂舅呢。” 说到这里,她再看向凤姐儿,发现凤姐儿依旧有些不敢置信似的,眸底的震惊还未完全消散。 黛玉在心里暗暗叹息一声。 这个消息对贾府里的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颠覆性的,也是影响巨大的,难怪凤姐儿是这样的反应。 “第二件事情,和朝堂有关,甄老太妃薨后,甄家马上就会被抄家。” 凤姐儿又是一副被炮击的模样。 贾敬即将暴亡带给她的震惊还未过去,甄家抄家的消息又击中了她脆弱的神经。 甄家和贾家,何其相似,相扶相依,看到甄家,就跟看贾家自己一个样。 甄家被抄,那贾府…… 凤姐儿不敢再想下去了。 哪怕黛玉曾经告诉过她有一天贾府会被皇上修理,她万分相信黛玉的话,但是她的心里还依旧存着一丝侥幸,总希望有一天,事情会有转机。 如今转机尚未看见,甄家却要倒了。 时间就在眼前。 “也,不能想办法救一救吗?”凤姐儿小心翼翼地问。 黛玉摇头,道:“我又不是神仙,有手眼通天的本事,能将别人的悲剧化为乌有,怎么能救得了?” “更何况,泄露这么多的天机,我都不知道会不会遭到反噬。对你我必须要说,对其他人,我还真不敢去透露。” 凤姐儿伸手握住黛玉,心里的感激溢于言表。 黛玉看着她,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该如何开口。 铺垫了这么多,让她几次震惊,都是为了说最后这一段。 “第三件事情,堂舅舅去世后,尤大嫂子忙不了,便把尤老娘接过来帮忙,” “那尤老娘膝下有两个女儿,尚未婚配,有些……与东府里的珍大哥和蓉儿都有些……” 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了。 有些不清不楚,说暧昧都是轻的。 凤姐儿看她的表情便知道她的意思了。 尤家姐妹花的事情凤姐儿也曾听过一耳朵,贾琏还无意间赞叹过贾珍有福气,有一对勾人的小姨妹。 想必,说的就是这姐妹俩。 黛玉继续道:“梦里,尤老娘带她们姐妹过来后,很是搅起一股风……” 抬眼,见凤姐儿还在听稀奇,黛玉狠狠心,有些话,还是抓紧说。 好歹自己正在跟前,如果凤姐儿受了打击,自己还能及时施救。 便道:“那风将两府里的爷们都搅得夜不能寐,琏二哥哥神魂颠倒,想纳了她……” 哐啷。 刚捧好的铜暖炉,再一次掉了。 凤姐儿的手猛然间紧紧抓住衣角,双唇紧闭,眸底闪着火焰。 黛玉吓了一跳。 迟疑着接下来的话要不要换个时候说。 便停住了话头看向凤姐儿。 凤姐儿努力呼吸,再呼吸,想让自己平缓下来。 过了一会,道:“妹妹不用顾忌,但请知无不言。” 黛玉伸手,将凤姐儿因为用力而关节泛白的手拉到自己跟前,搭在脉上。 好随时感受着凤姐的心跳变化,以免误了救治。 这才小声道:“事情尚未发生,一切都还有机会改变,” “凤姐姐是个聪明人,既然上天托梦,将未来会发生的事情提前告诉咱们,不就是为了让咱们未雨绸缪吗?” “尤家姐妹不可怕,都不是你的对手,最终也命丧你手,” “只不过到了府里被抄家的那一天,因为这些事情,琏二哥哥记恨了你,最终,夫妻之间离了心……” 第四百四十章 花心的男人不值钱 “而到了府里抄家的那一天,由于你牵扯了人命官司,牵扯了放贷得利,还牵扯了其他一些大大小小的事情,” “等到从大狱里被放回,府里的人都抱怨你,都想把他们所有的落魄归咎到你的身上。而琏二哥哥更是因为尤二姐的事情要休了你。” 凤姐儿的手一紧,黛玉感觉到了她的脉搏变化,赶紧伸手按住她的穴位。 过了一会,凤姐儿的心跳脉搏渐渐缓和了,示意黛玉继续往下说。黛玉这才道:“府里入不敷出,主子们只知道奢靡享乐,只有你为往后忧心忡忡,” “为了维持家中生计,用公钱放贷收利息,是你养家的无奈之举。没有你,他们早就没落了,” “但是他们不理解,反倒觉得你拿着他们的钱为自己谋利,你动了他们的点心。这也是在你落魄时,所有人都跟着踩一脚的主要原因。” 凤姐儿的神情似哭似笑,眸底有着说不出的悲凉。 黛玉硬起心肠,不让自己去看她的模样。 现在只是难过一点点,还可以想想办法规避。总好过灾难真正降到头上的那一天,悲痛欲绝都不足道。 看着凤姐儿两眼怔忡,黛玉心里叹息不已。 “凤姐姐,你和旁人不一样,你是个有主意的人,你还有巧姐,你是她唯一的依靠,” “我跟你说这么多的目的,就是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接下来即将面对的这几件大事,” “把所有的事情扒拉一遍看,不管是甄家被抄还是堂舅舅去世,都不及琏二哥哥偷着纳了尤二姐更能触动你和巧姐儿的利益,” “等你回府以后,切记一切以隐忍为主,没事的时候好好考虑考虑,你是要阻止琏二哥哥纳尤二姐,还是他纳他的,你过好你的?” “我只想说,如果琏二哥哥真的生了那样的心肠,就怕你这次阻止了尤二姐,后面还会有左二姐马二姐,” “就像我上次提醒你注意鲍二媳妇,其实是琏二哥哥和她之间有首尾,那鲍二媳妇不是个东西,惯会在琏二哥哥面前编排你的不是,” “在我的梦里,鲍二和媳妇后来被琏二哥哥派去伺候尤二姐了,他们在尤二姐面前,那叫一个谄媚,” “而尤二姐是订过婚的,其中过程波折颇多,我且先不说了,” “总而言之一句话,琏二哥哥是个谁都管不住的人,你越是看得严,他越是出去偷吃,” “如果你一直在他偷不偷吃上纠结,那么你这一生将烦恼不尽,永无宁日,” “其实我想劝你的是,既然无法和离,也无法阻挡他出去找别人,莫不如你把心思转换地方,放到如何保护好自己,又如何看住自己的银子上面,” “只要你活的好好的,只要你的手里有充足的银钱,你和巧姐包括你肚子里的儿子,便都不会落到梦中那样的结局,而且不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有能耐护住自己和孩子们的周全了。” 这个年代没有说女子离婚独立出来自己过的说法。 最好的结局是和离,拿着嫁妆走人。 但孩子是不许带走的。 世俗不允许一个女子带孩子走不说,还不允许和离的女子自立门户。 所以如果凤姐儿真的和离,也是从婆家再回娘家。 而她那胞兄王仁,都恨不得生吃凤姐儿的肉了,凤姐儿哪里还敢回去?回去上赶着被他害死吗 两权相害取其轻,反正也没有其他的选择。那与其王仁,就还不如就留在贾府了。 好歹占着琏二奶奶的位子,贾琏是孩儿们的爹爹,不会像王仁一样卖了他们,更会给孩儿们应有的地位和尊贵。 至于其他的,管他尤二姐左二姐,再受宠也只是个妾,又不敢越过凤姐儿的头上去。 更何况在她之后,贾琏还收了贾赦送的秋桐。 尤二姐再招贾琏喜爱,也只就是转瞬即逝的事吗? 既如此,她们又算得了个什么? 花心男人的深情,比草都不值钱。 从他嘴里说出来的甜言蜜语听听便罢,谁当真,谁便先输了。 黛玉现在要的,就是帮助凤姐儿早早想透这一点,从今往后为了孩儿们,把自己练成铜墙铁壁,不再为贾琏的花心苦恼和纠缠。 眼看着凤姐儿一句话都不说,黛玉的手一直压在她的脉搏上。 不敢挪开。 她更希望凤姐儿能大哭一场,把憋在肚子里的委屈全都吼出来,彻底释放。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隐忍不发,让别人替她担忧,七上八下。 凤姐儿的脉搏有那么一瞬间的悸动,过了一会,又平缓下来了。 到最后,一切便又渐渐恢复了正常。 只是她的脸色依旧很不好看,浓郁的憔悴和挫败扑面而来,不由得人唏嘘心疼。 好像知道黛玉在为她担忧,凤姐儿抬眼,勉强一笑,道:“妹妹不用那么担心我,我还有巧姐儿,不会想不开。只是刚刚我还在你们面前以过来人自居,转眼就被贾琏狠狠地打了脸,如今想想,就觉得自己活得像是个笑话一样。” 黛玉不说话,任她自言自语。 果然,说到最后,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那副受到打击的模样,令黛玉对自己总是将一切提前告知她的做法产生了怀疑。 不知道自己如此行事,究竟是对的?还是错的? 凤姐儿下意识地将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心里又默念起了黛玉教给她的静心方法。 深呼吸,深呼吸,再深呼吸…… 信息太多,她要消化一会。 天大地大,都不及她肚子里的孩儿重要。 她要好好的活,为巧姐儿,为儿子,也为她自己。 贾琏伤她的心不是一次两次,次次吵次次闹,回头照样犯。 从嫁给他的那一天起,就把他当作了自己的天。 他却经常变。 直到将他们的日子变得背离了她的预想,她这才知道,原来如此要强的自己,出嫁之前心气再高,终究也落到了一团烂泥潭里。 饶是表面强硬的她,也有些疲倦了。 …… 第二天一大早,贾府里果然传过来消息。 对外说,因为东府大奶奶产育,这次无法去为老太妃送灵,只得留在府里,顺便掌管两府事宜。? 第四百四十一章 凤姐儿这人最听劝 听到尤氏被留在府里的消息,凤姐儿再一次被黛玉梦里的预见所折服。 由此也更加用心思考起昨夜黛玉特意叮嘱她的那些话。 湘云又过来看望凤姐儿,听说凤姐儿身怀有孕之后,她昨晚连夜为凤姐儿肚子里的孩子绣了两个肚兜。 精美的绣品成功将凤姐儿的心情照得明媚起来。 凤姐儿伸手抚摸着肚兜,锦缎丝滑,绣在上面的鲤鱼活灵活现,就像是要从里面游出来似的。 让人越看,越爱不释手。 凤姐儿真心道:“谢谢云妹妹,光是绣你自己的嫁妆都够忙一通的,还特意熬夜为孩儿绣肚兜。你的绣技出名,可不是一般人都能得的,我先替孩儿谢谢你。” 听她说谢谢,湘云嗔怪地剜了她一眼,道:“咱们之间还需要说谢谢吗?” 要不是凤姐儿和黛玉照顾,她史湘云现在还在白天黑夜地做绣活,还在被婶娘们呵斥呢。 哪里会有现在的好日子,被婶娘们捧着不说,就连做绣活,婶娘们都怕耽误她到黛玉这里来拜年,赶紧把绣线收回去分给堂姐妹们帮她绣,让她出来多玩几天。 所以,绣两个小肚兜,真没占用她多少时间。 她现在是闲散神仙,绣多少个肚兜都是可以的。 正说着话,贾府那边便派人来林府接凤姐儿了。 来的是贾琏和宝玉,众人相互招呼之后,贾琏便说府里主子们都去送灵,尤大嫂子一个人看顾两府,有些力不从心。 所以老爷们的意思是请凤姐儿回去帮忙,有她坐镇,哪怕什么都不干,都能震慑作用。 这样的话要是搁在从前,凤姐儿心里指不定得多么得意。 这是在说她在下人们眼里有威仪,能管得好这偌大的府邸呢。 尤其是昨晚听了黛玉的话,今天贾琏的这些话在凤姐儿听来就提不起劲头了。 她又不傻,这是典型的让她当那出头的椽子,有什么后果也是她在前头,招恨也轮不到其他人的身上。 原先她愿意为贾府众人出力,是因为她以贾琏为天,以自己能在贾琏面前显摆能耐而得意。 可是如今她不想那么二了,她想以自己和自己的孩儿为天。 这府里的人不值得她耗费心力操劳,一群大难来临将她推出去抵罪的东西,她得多傻还会在知道了后果之后依旧为他们卖命。 天底下好像只有他们会算计似的。 一个个精得像猴子,他们怎么不去上天呢。 还让她回去起什么震慑作用? 把她贴门上当门神吗? 晚上都能吓鬼的那一种。 吓退了鬼,再让她招人恨。 招得多了,得罪人的是她,连累了的是她的巧姐儿。 想到王仁伙同贾环和邢夫人卖了她的巧姐儿,她就恨得牙齿咯吱咯吱响。 肚子里就像是点了炭炉,几乎要把她灼烧殆尽,火烧火燎的疼。 真要是有那么一天,在烧尽之前,她一定要把他们全都毁灭,让他们为她和她的巧姐陪葬。 凤姐儿心里恨意丛生,脸上的神情却淡淡地。 道:“我这条命幸亏是林妹妹帮忙捡回来了,现在正治疗到最关键的时候,府里要是心疼我,便让我留下来接着治病,彻底治好了再回去,” “要是不心疼,非让我回去不可的话,我可要将丑话说在前头。就我如今的身子骨,我是绝对管不了府里那些事的,” “如果大家都不在的时候府里出了什么事情,可与我没有丝毫关系。到时候一个个别出来埋怨我,说是我不管事造成的就行。毕竟我现在连自己的命都要保不住了,遑论其他。” 说完这些话,凤姐儿便一副力气用尽了的模样,往身后的小榻上一靠。 小红恰好端着药碗进来,见状连忙放下手里的药碗,将凤姐儿扶起依在自己身上,另一只手拿过旁边的药碗,喂凤姐儿喝药。 那药很苦,苦得凤姐儿的眼睛鼻子都皱在一起了。 贾琏和宝玉站在一旁,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 她身子不好,还让她回去操劳,确实有些不通情理。 但这事以前又不是没有过,以前的凤姐儿可不会说出刚才那样的话来。 又是管不了事了,又是出事的话跟她没有丝毫关系,谁也埋怨不着她。 这还是那个在任何人面前都要拔个尖的琏二奶奶吗? 二人正在疑惑,黛玉走了进来。 她刚才在为凤姐儿包药丸,听说贾琏和宝玉过来,也没顾得迎接,便让晴雯和紫鹃先过来照应着。 宝玉见到晴雯,千言万语瞬间涌上心头,一时百感交集。 晴雯对他们见礼,宝玉走到她面前,本来想和她说点什么的,结果话还没说两句,黛玉来了。 不用说,黛玉也知道他们是来干什么的。 这些事情都是意料之中的,只不过她没有想到,凤姐姐会回复的如此不留情面。 可见昨晚对凤姐姐说的那些话,她都听进心里去了。 行,这么快便知道心疼自己,不再为那些徒有其表的虚名所累,凤姐姐的悟性好大。 黛玉满意,脸上的笑就没停过。 看得贾琏和宝玉都纳闷,也不知道黛玉为什么而高兴。 贾琏道:“林妹妹出门的时候就不要这么笑了,被有心人看见,会说你不为老太妃的薨逝难过,没事又要惹来一身骚。” 黛玉:…… 死了一个老太妃,就不让别人活了。 我高兴的是凤姐姐听进去我的话了,这样的话她往后的路就轻松多了,跟老太妃的死没有关系好不好? 她心里说的话没有人听到,但是看她的表情已然十分不服气。 宝玉宠溺地看着她,不管什么时候,只要见到黛玉,他的心里就再也装不下其他人。转眼便忘了他刚才还想和晴雯说几句体己话的事。 “林妹妹还是听琏二哥哥的话,非常时期大家都夹起尾巴做人,心里就是再不情愿,脸面上也别显露出来。” 黛玉头一次听到宝玉说话如此接地气,不由得诧异,便多看了宝玉两眼。 见宝玉也正双眼炯炯地看着她,黛玉忍不住,笑道:“宝玉怎么也这么通世俗了?我记得原先你可是最不屑于这样做事的。” 又是夹起尾巴,又是不要露在脸上。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宝玉说的话吗?? 第四百四十二章 三姑娘有掌家之才 宝玉笑着摇头,道:“妹妹就别提以前了,我以前是不知道天高地厚,殊不知全蒙祖上庇佑,自己才能有假清高的机会。我还当自己那是与众不同,不愿意与俗务同流呢,” “如今再看,其实就是少不知事,愚蠢罢了。自从妹妹说过我几次之后,我已经把妹妹的话都听进去了,希望现在改变,一切都还来得及。” 黛玉直愣愣地看了宝玉好一会,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不过想想也不奇怪,自从她穿越到红楼世界,许多人的结局都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如果宝玉也变,还真不必太大惊小怪。 说不定,以后变得与书中命运不同的人会越来越多呢。 宝玉心里高兴,难得黛玉今天没有给他冷脸色看,还与他和颜悦色地说话,这是从袭人那件事之后再也没有过的事情,机会难得,他还要和林妹妹多说几句话,那边贾琏就着急了。 今天哪有时间让他们叙旧,家里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他回去处理。 本来还想着接回凤姐儿可以帮帮他的忙,如今看到凤姐儿病怏怏的样子,贾琏就一个头两个大了。 府里那么多人只吃闲饭不做事,还爱挑刺。 却让一个病的说几句话就喘大气的凤姐儿拖着病体给他们当牛做马,确实也有点说不过去。 贾琏便犯了难。 凤姐儿装作擦汗,用帕子挡着,抬眸偷瞄了贾琏一眼。 夫妻这么久,她又善于揣摩人心,看贾琏的表情,她就能明白他在想什么。 用帕子压了压额头,凤姐儿“气喘吁吁”,很体谅地道:“我倒是有个法子,能缓解一下府里缺人管束的状态。” 贾琏一听,连忙道:“有什么好主意?快说快说。” 凤姐儿道:“你天天在外头忙,内院里的事情你还真的不清楚。咱们家可出了个闺阁能人,管家理事绝对是一把好手。” “哦?”贾琏来了兴趣,问道:“是谁?” 听这话的意思,除了凤姐儿,府里还有其他人能管后宅? 贾琏下意识地看向黛玉,林妹妹是个能人,可就她和府里现在这种相敬如冰的关系,怎么可能搬到荣府去帮忙管家? 就听凤姐儿道:“是咱们家那个三妹妹。” 贾琏诧异,眼光瞬间从黛玉身上回来,不可置信地看着凤姐,道:“谁?!你是说……探春?” 赵姨娘的女儿?可能吗? 就赵姨娘那样没脑子的蠢货,怎么可能生出有理家之才的女儿来? 凤姐儿是病糊涂了? 可不能为了不管家,就随便拖个人过来顶数啊。 贾琏怀疑凤姐的判断,凤姐儿却笃定地点点头,道:“对,就是探春,三姑娘。” 其实还有个心里有成算的,就是宝钗,只不过她没说。 凤姐儿不喜欢宝钗,宝钗又是外人。即使王夫人有心想偏袒她,可是薛姨妈伙同当铺算计贾赦的事情曝光后,邢大舅又把给凤姐儿下毒的事情也说了。 哪怕薛姨妈一个劲地说当铺掌柜在撒谎,大家的心里也都跟明镜似的,明白着呢。 是以,宝钗还在薛宅没被接回来。 就是回来,凤姐儿也不打算把这个立威的机会给她。 所以凤姐儿只说了探春。 能人不必多,一个就足够用。 人多了不知道该听谁的,反倒更不好。 更何况,这一期间府里的人想必也不敢出什么幺蛾子,不然以后会被加倍清算。 而探春要是有什么事情不懂的话,不是还有尤氏吗?再不济也还有平儿,凤姐儿会把平儿派过去帮忙的。 她自己不想操劳,不代表她就彻底放弃管家权了。 自己手下还有那么多下人可以用,干嘛不将他们派去盯着点。 她肚子里有一个尚未出世的孩子,还有一个连路都走不稳的幼女,他们都需要她这个当娘的来保护。 管家权握在手里,不为府里那些白眼狼操劳,只是为了自己的孩儿能安全长大,不至于被人暗地里给害了。 内宅害人的手段五花八门,厨房可以在饭菜里下毒,针线房可以在穿的衣服上下毒,就连采买的都可以在孩儿们用的小玩意上下毒。 想想都让人后怕,在她的孩儿们长大成人之前,她会酌情安排好府里事宜,以给孩儿们争取一个相对安全的空间。 眼前的这一个月,她为了保胎不让自己操劳,那就推荐一个又有能耐又不会在往后的日子里和自己争抢的人,那个人就是探春。 这么多小姑子里,凤姐儿最佩服也最不敢怠慢的就是这个三姑娘。 她可不是一般的心里有成算,她是真的胸中有丘壑的那种。 要不是托生在赵姨娘的肚子里,要不是个姑娘家,她的才能在朝堂上都不会逊色。 所以,当着贾琏的面把探春推荐出去,凤姐儿一点都不担心。 就连黛玉在一旁听到,都在心里暗暗赞叹凤姐儿的这个决定真是无比英明。 原着里也有一出探春管家的片段。 就是凤姐儿小产之后的事。 本来还以为凤姐儿避过了小产,便也没有了探春宝钗和李纨管家的这一段,没想到兜兜转转,总归避不过命运的安排,探春又要管家了。 黛玉由此想起了一件事情。 探春管家的时候,赵姨娘的兄弟死了,因为探春给的丧银少,赵姨娘便去找探春的麻烦。 探春说是按照规矩给的银子,都是有定例的,真的没有少给。 可是赵姨娘不听啊,在她的认知里,好容易亲生女儿掌家理事,不得赶紧多给她些好处吗? 探春不给就是丧良心,就是眼里没有她这个生母和死去的舅舅,于是她在探春理事的厅上大吵大闹,整个府里的下人都目睹了这场笑话。 把探春给气得,直接哭成了泪人。 不怪大家都说赵姨娘愚蠢,别人的娘亲要是见到自己女儿出息,不都得赶紧将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人都管好,告诫所有人不许给女儿添乱,不许阻拦女儿的前程。 可是赵姨娘却反其道而行之,不但不想法子维护女儿的威望,反而还恨不得放所有人都知道现如今这府里理事的人是她生的,定然会以她为尊,其他人你们都看着点,吓不死你们。 那架势就跟一个长久处于社会底层的人,一朝过上好日子,就要到那些得罪过她的人面前耀武扬威,完全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自己却浑然不知。? 第四百四十三章 黑衣人是皇上派的 就连凤姐儿都赞叹探春的才华,也叹息她的生母是那样一个蠢人,白白的耽误了那么好的姑娘。 屋子里的人听到凤姐儿推荐探春管家,最高兴的反倒是宝玉。 都是同宗姐妹,他和探春便比别的姐妹走得都近。 大姐姐元春进宫做了皇妃。 二姐姐是个软包一样的人物,自己屋里的丫头婆子都管不了,更别说是管家了。 四妹妹性情寡淡,和谁也不亲近。就连身边伺候她多年的丫头,她都不会多给一个关心的眼神,更何况是府里其他的事情了,是值得她多费一点心思的。 只有三妹妹,敢说敢做,处事态度鲜明而不偏袒,有想法有行动,为人还自尊自重。 这样的姑娘要是被谁娶回家,绝对能够旺三代。 贾府众人都欣赏的三姑娘,管家的事情就这样敲定了。 接下来又是一番口舌,凤姐儿终于得偿所愿,只回去静养,其他事情一概不管。 即使这样贾琏也赶紧答应,府里有凤姐儿这么个人总比没有好,不管怎么说,下人们还是有些惧怕她的。 带上黛玉准备的药丸,凤姐儿跟着贾琏和宝玉回去了。 临走的时候宝玉恋恋不舍地看着黛玉,连问了好几遍“妹妹要不要搬过去住几天”,被黛玉笑着拒绝。 等他们都走远了,湘云站在门口,看着远去的马车。 突然冒出来一句话,“以前竟然没有发现,宝玉怎么这么黏糊的?” “噗嗤。”黛玉憋不住,笑出了声。 这话要是被宝玉听见,又该伤心了。 两个人说说笑笑地回了院子。 等到夜幕降临,大黑过来了。 这两天就没见到它的鸟影,只有灰鸽子和黄毛它们在黛玉的院子里待着,大家都很安静,仿佛在酝酿什么大事一般。 大黑一来,便直接飞到了黛玉屋里。 吓得晴雯差点失手将手里的托盘扔在地上,“呀,乌鸦飞进来了。” 正要喊人进来将它赶出去,被黛玉拦住了。 黛玉道:“你出去,记得把门带上,它是来找我的,我和它说会话。” 晴雯满腹狐疑,姑娘还能和鸟说话? 想想又释然,她们姑娘都是医圣仙子了,和鸟说两句话又算得了什么? 更何况,姑娘肯定是对着一只鸟自言自语,鸟儿再回应她几声叽喳,仅此而已。 这是姑娘太孤单了,才会无聊到逗一群鸟解闷。 可怜的姑娘啊。 黛玉不知道晴雯的心里已经为她构造了一出完整的孤女生存戏,等到门一关,黛玉便问大黑道:“这两天去哪了?连个招呼都不打,太没规矩了。” 大黑累得翅膀一摊,整个趴在了黛玉面前的桌子上。 道:“主子,我们发现了一个大秘密,我担心其他鸟不行,只好自己亲自上阵了。走的时候是半夜,不忍心喊醒您。” 黛玉:……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她的乌鸦都这么通人性,叫她感动。 喂大黑喝了一会水,又喂它吃了几条虫子,大黑这才缓过点气来了。 道:“前几天不是发现黑衣人了吗?夜阑带人提前潜入修国公府,我的鸟负责警戒,还真让他们等到了。黑衣人半夜从屋顶落到修国公府,偷偷摸进书房,翻箱倒柜不知道在寻找什么,被夜阑他们围困。没想到这群黑衣人武功太厉害了,就这样了都有几个逃脱出去,抓住的当场服毒自尽,没有留活口。” 那帮逃跑的黑衣人被夜阑他们追丢了,这个时候就需要鸟儿出面了。 派出去的鸟儿一直追踪黑衣人到了郊外,黑衣人消失在一栋小木屋里。其中一只鸟便回来找大黑汇报,回来的时候正是半夜,大黑便干脆自己先过去看一看。 结果到了木屋那里一问,那几个人进去以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木屋很小,里面也没有亮灯,大黑围着看了一圈,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屋子里那么多人,即使不出声,总得呼吸,可是它怎么感觉这里是一座空屋呢? 大黑展翅一飞,直接飞到了木屋的窗户上,冲着窗户啄了几下,动静在冬夜里不可谓不大,可是那木屋里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夜阑他们也在鸟儿的带领下赶了过来,一脚踢开木屋的门,里面一个人影都没有。 明明亲眼见到黑衣人进去的,人去哪儿了呢? 一行人到处找,终于,夜阑在木屋角落里发现了一块松动的砖,拿开那块砖,旁边的砖便都一一拿开了,这里就是那帮人逃走的地下暗道。 顺着暗道找过去,出口有好几个,只有一处庄子是唯一能住人的,其他出口都是荒郊野外的小木屋或者是水井之类。 暗卫们打听之后得知,那座庄子是皇上的。 当初皇上还是四皇子的时候,这座庄子是十三皇子送给他的。 知道庄子是谁的,这件事情就耐人寻味了。 一群武功高强的黑衣人,专门在半夜里探入王公大臣的府邸,还到人家的书房里去偷东西。 怎么想,怎么都让人觉得危机重重。 被搜的都是当初和太上皇以及太子走得近的人家。 皇上究竟想干什么? 他要找的是什么东西? 不正大光明让人交出来,还用这种偷偷摸摸的方式。 事情不对劲啊。 夜阑连忙将最近发生的不正常现象用特殊药水写到信上,分别派信鸽给太上皇和北静王送去。 然后,便回到林府了。 大黑就是跟着他一起回来的。 一回府就过来找黛玉,它比夜阑速度还快。 这两天都是漠北和另外的暗卫守护在林府,见到夜阑回来,漠北赶紧将府里最近发生的事情告诉夜阑。 凤姐儿回贾府了,黛玉想请他们安排一个人过去保护她。 尤其现在知道了皇上派黑衣人专门潜入到太上皇党家里搜什么东西,黛玉更不放心了。 贾府是铁杆的太上皇一派,皇上肯定会趁贾府主子们都不在,也派人去贾府搜。 请暗卫过去守着凤姐儿,不仅仅是为了防备皇上,更是为了防止其他人趁乱害凤姐,回头连查都没法查清。? 第四百四十四章 野狼来了 凤姐儿回府去了,暗卫也安排好了。 黛玉又开始将自己关在府里不出门,每天只专心和湘云说话绣花制药,日子过得简直不要太惬意。 林府里面岁月静好,林府外,却仿佛是两个洞天。 外面都在传,最近许多人家遭了贼,而且有人在半夜看见过一群黑黢黢的鬼魂从屋顶飘过,吓得差点尿了裤子,第二天都还两眼呆滞,口中流涎。 后来还是找了法师来做法,这才将吓跑的魂魄给叫回来。 一时间,京中闹得人心惶惶。 那些进了窃贼的人家到京兆府衙门去报案,都是京中赫赫有名的人家,府尹破不了案子,每次都被骂的狗血淋头,都恨不得找个地方躲起来才是。 外面流言四起。 有人说这是宫里刚刚薨逝的老太妃不舍得离开繁华人世,带着她在阴间的鬼队趁夜出动,到处流连。 胆小的人家被吓得天一黑就关门闭户,连家里的狗嘴巴都被捂起来,不让发出一点动静。 还有人说这是民间侠士,专门到高门大户里去偷东西,是不是要劫富济贫? 但是接着又有人说不对不对,被盗的都是当年追随太上皇和先太子的人家,此事定有蹊跷。 至于什么蹊跷,那人便不敢多说了。 讨论这个话题的人们心领神会,顿时都作鸟兽散。 能说出这个疑问的人,总比普通人更有见识一些,所以这样的说法很快便在百姓中间传开。 细细研究那没说完的下半句,便有聪明的领悟到了这里面的不对劲。 是啊,为什么遭殃的都是追随太上皇和先太子的人家? 敢动他们的人是谁? 这还用多说吗? 而那个人之所以这么做,是不是在寻找什么东西?比如,罪证之类的…… 城里的人传出流言,城外,人们已经出发去为老太妃送灵了。 贾府里变得从未有过的寂静。 赵姨娘没能趁着探春管家的空档翻起波浪,因为黛玉在凤姐儿离开之前特意点了赵姨娘的名字,凤姐儿一回到府里,便派小红去警告了赵姨娘。 赵姨娘最恨的就是凤姐儿,最怕的也是凤姐儿。 本来还感激凤姐儿两口子让探春管家,她也可以跟着耀武扬威一番。 没想到白日做梦。 别说是耀武扬威了,就连到探春管家的厅堂附近转一圈,都有凤姐儿派来的人虎视眈眈地盯着她,直把她盯得心慌冒汗,不敢再多停留一刻。 恨得赵姨娘回到屋子,找来纸张写上凤姐儿的名字,拿着绣花针使劲扎使劲扎。 除了这个她也不敢再做别的,毕竟上次在后院埋凤姐儿和宝玉的生辰八字被贾政发现后,贾政已经对她严词警告过了。 要是再犯,直接撵出府去。好点的下场是送到庄子上到死不许回京,坏点的下场就直接弄点药给她吃下。 没有发卖她就不错了,那还是沾了探春和贾环的光。 是以这些日子,探春管着家,府里的一切事宜都有条不紊。 开始的时候还有几个婆子试探她,被她不动声色的收拾了之后,便再没有人敢小瞧这位三姑娘了。 那帮黑衣人果真到了贾府,被夜阑派去的暗卫发现了踪迹,暗卫没有动,只警惕地守在凤姐儿的屋子附近。 好在黛玉在大黑回来的当天便让人通知了凤姐儿,告知她最近京中黑衣人的目的和来路。 凤姐儿便让妥当人将书房里重要的书信和文书都收拾起来,放到自己的屋子里藏着,等贾政他们回来以后再说。 所以,黑衣人是空着手离开的。 万万想不到,第二天夜里,黑衣人竟然潜入了林府。 林府书房在前院,是林言煦所住的地方。 黑衣人轻轻落地,来到书房门前,屋顶上还留了警戒的人,一切都悄无声息地进行着。 倏地,夜空中响起一声嘹亮的嚎叫,熟睡中的人们一下子被吓醒,屋顶上和院子里的黑衣人被刺耳悠长的声音惊得差点掉了魂。 野狼带着已经长大的小狼,慢慢地从树后转了出来。 幽暗中,它们的眼睛泛着绿莹莹的光。 阴森,恐怖。 黑衣人呆住。 怎么竟把它们给忘了! 大意啊。 当初有刺客潜入林府,就是被野狼给咬死的,这件事情旁人不知道,但是皇上的人都知道啊。 都怪太久没有到林府,都没把林府放在眼里了。 自从林如海病逝,太上皇失踪,林府已经没有什么需要皇上警惕的了。 再加上北静王和林姑娘的婚事取消,皇上又惦记着撮合三皇子和林姑娘,所以皇上的人都自动不到林府找麻烦。 久而久之,还真忘了林府里有两只野狼的事。 没想到今天就这样遇上了,一时间,野狼和黑衣人对峙起来。 被野狼的嚎叫声惊醒的众人吩咐赶过来,黑衣人对视了一眼,知道无法继续搜寻了,便吹了一声收工的哨音,瞬间消失不见了。 黑影里,负责护卫林言煦的暗卫南星和夜震缓缓地走出来,静静地看着黑衣人远去的方向,也不说话。 他们知道这帮黑衣人的来历,夜阑还带南星去搜过小木屋。 这是皇上的人,搜的是太上皇一派的,林如海当初是出了名的保皇党,保的是太上皇的皇。 皇上的人此次行动范围如此大,没想到连处于边缘的林府都不落下,这委实出乎了他们的预料。 今夜没能达到他们的目的,保不齐他们还会再来。 夜阑从身后闪出来,刚才他就过来了,为了不惊动黑衣人,一直没有出现。 夜震回头看了他一眼,道:“这帮人还会来的,要不要想点什么办法阻止一下?还有,他们再来的话,我们是动手呢,还是不动手?” 所有人都知道北静王和林姑娘已经没有任何关系,又怎么可以让别人见到北静王府的暗卫呢? 所以,北静王留给林府的暗卫是秘密的。 对于要不要和黑衣人动手这个问题,他们还真不敢随意决定,生怕一个不小心,便给王爷的计划造成疏漏。 夜阑想想,道:“明天我和林姑娘谈一下,如果他们只是找东西就不用动手,如果不是,绝不能让他们伤到林姑娘和林少爷,” “今晚应该没什么事了,你们俩轮换值夜,该睡觉的睡觉。有野狼在,他们还掀不起什么风浪,放心。”? 第四百四十五章 晴雯发现了大秘密 黛玉也被野狼的嚎叫惊醒,今晚晴雯值夜,听到黛玉醒来的动静,晴雯连忙披衣过来。 对黛玉道:“外面不知道什么情况,奴婢就先不点灯了。姑娘别冻着,奴婢刚才已经往炭炉里夹了两块炭,也把迷药都准备好了,姑娘请放心。” 黛玉在暗中点头,对于晴雯的胆识她一向十分欣赏,果然到了关键时候,晴雯的优势便显出来了。 大黑在窗子外面扑棱,为了不让黑衣人注意到这里,它也不敢出声,只能一个劲地用翅膀往窗户上扇,示意黛玉开窗户。 它要进屋,有话对黛玉说。 晴雯顺手拿起一根棍子,紧紧地握在手里,特意看了眼黛玉的床帐子,自己站在帐子前,将黛玉护在里面,眼睛直直地盯着窗户。 敢这么大声地敲姑娘窗户,要么是自己人,要么是亡命之徒。 自己人的话不可能不说话,她更倾向于窗外是亡命之徒。 如此大的动静,暗卫们都没有过来,是和歹徒们交上手了? 特娘的,有人竟敢趁乱打姑娘的主意,今天定要让他有来无回。 她鼓足劲抡起棍子,对准了窗户,等贼子露头便要将贼子一棍子击倒。 黑暗中黛玉听出了不对劲,赶紧对晴雯道:“是大黑,那只乌鸦,是它要进来,你快开窗户。” 啥? 乌鸦? 晴雯愣怔了一瞬,有些狐疑地回头看了眼帐子。 姑娘确定是乌鸦吗? 一只粗笨的黑鸟,这个时候来凑的什么热闹? 靠近窗户听了听,还真别说,经姑娘这么一提醒,外面的声音确实有些像鸟儿翅膀在扑棱。 晴雯便将窗户悄悄地打开了一条缝隙,乌鸦的嘴巴一下子插进缝隙里,唬了晴雯一大跳,一边骂“想吓死我啊”,一边将窗户再打开一些,将乌鸦放了进来。 大黑刚进屋,正好黛玉也将床上的帐子掀开,身上披着一件小衣,伸手指了指桌子,道:“就停那里,外面什么情况?” 大黑稳稳当当地落在桌子上,呱呱地道:“那帮黑衣人到咱们府里来了,去的是墨韵院书房,结果野狼嚎叫恐吓,把他们给吓走了,” “夜阑已经去了墨韵院,南星和夜震也都在那里,一直隐藏着,没有露头和黑衣人打。听他们的意思是不到万不得已,轻易不会暴露自己,” “不然的话万一被黑衣人看出来他们是北静王府的暗卫,就会暴露本事您和北静王其实并没有割裂的秘密……” 大黑说话很简练,头脑也清晰,这是它能凭自己当上鸟帮大当家的本事。 黛玉边听边沉吟。 晴雯在一旁几乎都要看直了眼睛。 她有个直觉,姑娘肯定能听懂那只乌鸦说的话,乌鸦也能听懂姑娘说的话,不然她们俩为什么会像人类一样相互交谈? 直到乌鸦说完,黛玉才道:“好,我都知道了,你的消息很及时,千万要注意安全,记得隐藏好你自己啊。” “嗯嗯,”乌鸦道:“我晓得了。主子,你这个丫头好像有些不对劲啊,怎么老用那种看怪物的眼睛在看我呢?哈哈,不光是看我,她也那样看您哎。哈哈哈,她把您当妖怪了。” 正在幸灾乐祸,黛玉伸手做了个弹它脑壳的姿势,大黑连忙往后跳了两下,站在了桌边边缘。 黛玉道:“少贫嘴,再胡说给你掰下嘴巴来。” 大黑一听,翅膀一抬,便捂住了长长的嘴巴。 晴雯看到这一幕,彻底相信自己的判断,这只乌鸦确实能听懂姑娘说话,而姑娘刚才确实在和它交流。 天呐,她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大秘密。 幸亏这秘密是她发现的,她会为姑娘守好,要是让别人发现,别人会趁机将姑娘当妖怪的? 黛玉仿佛听得了见晴雯心里面的惊慌,笑笑安抚她道:“我能听懂鸟儿说话,你是不是很吃惊?知道这件事情的人还有暗卫他们,你别害怕,” “这个世界有很多奇怪的事情,有人能和动物说话,有人能知道天空以外的事情,还有人能通过地上的虫儿预测天气,这些其实都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我和鸟儿之间的交流也是这样。我既然当着你的面这样做,就是不打算瞒着你的意思,希望你能对外保守秘密,不要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话音刚落,晴雯就一个劲地点头,尽管她对姑娘说的这些话还没能够消化透,但是为姑娘保守秘密的信念还是牢牢根植在她的意识里的。 尤其姑娘还这么信任她,将自己最特殊的一面显露在她面前,她的心情瞬间从惊讶变成了满足。 “姑娘您放心,我绝不会向外透露一个字。”晴雯挺直了身子,斩钉截铁地道。 黛玉点头,旁边的大黑歪着脑袋,好笑地道:“您看您那丫头,到现在都还是一头懵呢?不过您找的这些人可都算找对了,个个对你好的没有二话。那都是你选人的眼光厉害啊,佩服,佩服!” 啧啧两声,大黑跳到晴雯身边,呱呱两声,道:“咱们是一国的,知道吗?” 晴雯奇怪地看着它,越看越丑,赶紧将脸转回来,飞快地看了一眼姑娘。 她想说这玩意儿怎么这么难看,又怕姑娘会不高兴。 也不知道姑娘和别的鸟儿能不能通话,如果不能,将眼前的这只丑八怪得罪走的话,以后会不会就没有鸟儿陪姑娘说话解闷了? 黛玉没好笑地对大黑道:“你是想说我有眼光选了你?” 大黑:“这也能被你看透?我就说您厉害嘛。” 正在插科打诨,外面响起夜阑的声音,“林姑娘,您醒了?” “嗯,”黛玉道:“狼叫得那么大声,方圆几里的人家都醒了?” 听到黛玉说话的口气,夜阑便知道没有惊吓到她,一下子放了心。 主子将林姑娘的安全交给他们,不容有任何闪失。 今晚让黑衣人潜入,他们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决断了。? 第四百四十六章 黑衣人没带来恐慌 夜阑道:“那帮黑衣人跑了,方向还是原先的路线,我们的人跟过去了。属下担心的是他们还会回来,” “相比较在贾府什么都没有搜到,他们被两头狼惊走,这要是传出去是很丢脸的事情,他们肯定不会死心的,” “而且下次过来的时候,他们恐怕会对两头狼下手,属下就是想问问林姑娘,该怎样应付这种局面?” 毕竟,他们都不知道怎么样告诫那两头狼,教导它们躲避即将到来的危险。 这件事情好像只有林姑娘能做到。 屋子里,黛玉听了夜阑的话,没有回答,她也在考虑黑衣人再次光顾的后果和应对。 过了一会,屋子里传出黛玉的声音,“等天亮了我去前院看看野狼母子,再说。” 声音很愉悦,没有预料中的忧心忡忡,如空谷莺啼,有着安抚人心的力量,所有人的心瞬间便放回了肚子里。 夜阑道了一声“是”,便闪身消失了。 晴雯又往炭炉里加了一点银丝炭,炭火明明灭灭间,屋子里的温度又升了起来。 大黑一直趴在桌子上,此时更不愿意出去挨冻了。 外面冻得人鼻子都要掉了,不消说它的鸟爪子。 黛玉吩咐晴雯将黄毛的笼子拿过来,黄毛在里面很不情愿,嫌弃地看着大黑,道:“你洗澡了吗?” 刚问完,笼子的门被打开,大黑噌的窜了进来。 黄毛抬起翅膀去捂鼻子,嘴里尖声叫道:“你离我远点,我今晚刚洗过澡,啊啊啊主子,不要让它到我笼子里来。” 绿毛一听,也赶紧大叫起来,“也不要让它到我笼子里,我不习惯和别的鸟共用一个笼子。” 边说边紧张地跳到自己的笼子口,虎视眈眈地盯着门闩,平日里它自己就经常叼开,今儿个却用嘴往里使劲塞了塞,好像这样就能将大黑挡在外面似的。 大黑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这特娘的混的,连自己的属下都敢当面这么嫌弃自己了。 难道它们没听到一句话,叫做,鸟可杀不可辱吗? 大黑振翅一挥,冲着黄毛梳理漂亮的毛发扇了过去,黄毛慌忙往后退,笼子总共那么大,又能退到哪里去? 就这样,生生地挨了大黑一翅膀,刚刚洗过澡的毛发上顿时就有了灰尘和臭气。 黄毛急眼了,脸红脖子粗地对着黛玉就叫:“主子,您偏心,干嘛要让它进我的笼子?让它出去出去,到绿毛那里去,我不想和它一个笼子。” 黛玉眼神冷冷地撇过来,“要不你到外面树上去?那里绝对没有其他鸟靠近你。” 黄毛:…… 呃。 当我什么都没说。 它悻悻的跳到自己平日睡觉蹲着的平台上,翅膀一裹,闭眼睡觉,谁都不理了。 大黑环视一下,自言自语道:“就这么屁大点的地方,还不乐意老子进来?嘁,老子还看不上呢。在这样的地方睡觉,老子就怕放个屁都能被屁给崩回来。你啊,就自己留在这里好好享受,老子还是出去睡了。” 说罢,对着黛玉叫道:“主子,让丫头给我打开门,我受不了这鸟笼子,我要出去。” 回头,对着警惕地看向它的黄毛,大黑老气横秋地道:“我劝你不要总这么享受,你会受不起挫折的。” 然后还叹息一声,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趁着晴雯给它打开鸟笼的时候,跳出去了。 黄毛像看神经病似的看着大黑,这么好的笼子它不住,脑子进水了。 还说住笼子的鸟是经不起挫折的鸟,请问它需要经历什么挫折? 有林姑娘这样的主子,会让羽毛这么漂亮,而且是最早和她说话的鹦鹉出去经受挫折吗? 你这黑老鸹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脑子有病,呸。 鸟儿们一番闹腾,黛玉就失了觉,一直翻来覆去地想事情,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将将睡着了。 一大清早湘云便来到扶玉苑,紫鹃做手势,示意她小点声。 “姑娘刚睡着没有一会,昨晚和晴雯一起,被外面的动静惊得没睡好。” 湘云点点头,又带着丫头离开了。 刚才史家派人来要接她回去,才住了这么几天,她不舍得走。 更何况昨晚很明显听到野狼的叫声,可见危险就在林府里面。 她怎么忍心在这个时候离开? 她要和林姐姐一起面对,多一个人在,林姐姐就少一份恐惧。 多一个史家大姑娘在,那些贼人想要干什么,总得掂量掂量。 她便找了个借口,说黛玉这两天需要她帮忙制药,史家来人一听有正事要忙,二话不说回去了。 毕竟湘云能拿银子回去,就是凭的和黛玉一起制药卖药赚来的银子,这个时候他们怎么敢拆台? 她过来找黛玉,就是想要问问昨晚是什么情况? 漠北去她院子提醒过翠缕没事不要出来,也让她们不要害怕。 都说北静王和林姐姐取消婚约,各不相干了。但是北静王的暗卫却一直留在林府保护林姐姐,这里面定是有不能对外人道的秘密。 而暗卫不回避她,可见是受了林姐姐的影响,把她当作自己人。 她很知足,决定与林姐姐休戚与共。 正这样想着呢,管家来报,修国公府嫡女和萧首辅家萧姑娘求见。 湘云一听,赶紧拦住春伯想要禀报黛玉的脚步,命丫头出去将她们接到自己的院子里,以让黛玉再多睡一会。 萧安然和侯英子一来,便紧张地问湘云昨晚的狼叫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那叫声太尖锐,离得近的当场就能听见,离得远的也一大清早得到了消息。 侯英子和萧安然一听说什么狼嚎,就知道铁定出自林府这里。 京中热闹地,能有野狼嚎叫的地方除了黛玉养着的狼母子,她们想不出还会有其他地方。 越想越觉得黛玉这里会不会出事了,二人不放心,便在家中父兄的支持下,带着人来贾府了。 她们带来的哥哥和男丁都在外面,由春伯和一早过来的林言平接待,而她二人则直接来到后院。 见到迎接她们的不是黛玉,是湘云,吓了二人一跳,还以为黛玉出什么事了呢。 直到听说是昨晚受惊一夜未睡,现在刚刚睡着,二人唏嘘一番,这才放了心。? 第四百四十七章 皇上很上火 侯英子和萧安然之所以着急过来,还因为她们两家也都被黑衣人光顾过。 书房被翻得乱七八糟,书信和文书是黑衣人搜寻的重点。 据说首辅府丢失了一些文书之类的东西。 萧家人担心的不得了,只有萧首辅依旧神态自若,没有当回事。 今天一大早侯英子过府约萧安然一起去看望黛玉,萧首辅得知之后,特意将二人叫到跟前,仔细叮嘱了几句话。 而且还准许二人不用着急回来,可以在那里用完晚饭。 二人高高兴兴地便来了。 而兰姐儿和慧姐儿紧随其后,也赶了过来。 本来林如皓昨晚就要过来,结果夜阑在屋顶看见他那边府邸有灯点亮,还传出了说话的声音,知道是惊动了他们。 连忙落到院落里,将事情大概说了一遍,这才止住了林如皓一行人的脚步。 好容易等到天亮,戴氏正要带着姐俩过来呢,结果漠北又过去说,林姑娘昨晚没睡觉,这会才刚刚睡着,大家可以不用那么早过去,过一会再去都可以。 就这样,兰姐儿慧姐儿和侯英子她们一前一后,齐聚到了湘云屋里。 几人落座,说起昨晚的狼嚎,不免都为黛玉担忧起来。 京中夜贼入户的事情闹到这个份上,官府要是再没有人出面管一管,恐怕真的就要出乱子了。 到京兆府报案的人越来越多。 报案的名目五花八门,有黑衣人入户偷窃的,有家里丫头被黑衣人掳走的,还有孩子被黑衣人下毒的。 京兆府尹一听就知道,有人浑水摸鱼,都扮做黑衣人的样子出来作乱。 赶紧奏明皇上,请求大理寺和刑部一起出面,共同彻查此次黑衣人事件。 皇上当即便准了府尹的奏请。 下朝之后,皇上皱着眉头,看上去很不愉快,背着双手,一句话都不说,离开了议政殿。 众臣工心有戚戚,皇上定是因为老太妃的死,心里很悲伤,所以脸上才一点笑容都没有。 再加上黑衣人趁着大家都去给老太妃送灵,趁机作乱,皇上能不上火吗? 他们哪里知道,皇上是被黑衣人给气得,都快要炸了肺了。 培养了这么多年的暗影杀手,个个武功高强,却没有一个带着脑子出门的。 都把脑子留在家里被门夹着,带出去的全是浆糊。 行动这么久了,他想要的罪证一点没搜出来,反倒是弄得人心惶惶。就这也敢称暗影杀手? 这特么的都快正大光明了,京中几乎没有人不知道他们,还暗影个屁。 最离谱的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暗影杀手,竟然被狼给吓跑了! 简直不能想象。 一想就堵得他心里冒火。 朝堂上大臣们对黑衣人事件议论纷纷,逼得他同意让大理寺和刑部都参与调查。 反正到最后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想查就查去。 皇上回到御书房,坐了一会,总觉得心绪不宁,什么都看不进去。 好久没有去水底宫殿看太上皇了,太上皇每次都对他的挑衅置若罔闻,这让他越来越觉得没有意思。 保不齐,太上皇知道这辈子无论如何也出不去,变得绝望了,所以失去了和他斗气的心劲。 经过了最初天天去刺激太上皇的狂热,皇上现在已经改成好几天才去一次。 但是今天,他突然特别想去和太上皇说会话。 想到这里,皇上起了身,胡公公上前躬身跟随,二人向着冷宫方向而去。 这是皇上第一次在白天去往水底宫殿,一路上遇见好几个听到风声特意跑出来的妃嫔。 一个个装作欣赏美景的样子,和皇上来一场不期而遇。 殊不知这大冷的天,又有什么样的美景值得让她们衣衫单薄,柔弱无依地在这里欣赏呢? 倒是她们时刻关注皇上一举一动的行为,瞬间让皇上冷了脸。 “胡公公。” “到。” “着人查一下,她们是如何能如此迅速得知朕的行踪的。” “是。” 胡公公一摆手,一名侍卫走上前来,胡公公吩咐了几句,侍卫躬身退下了。 须臾,身后便传来女子哭泣的声音,“皇上,皇上,臣妾……” 胡公公紧张地偷偷瞄一眼皇上,见他神色不虞,一副忍受不了的模样,连忙对着身后狠狠地做了一个手势,没过一会,那哭声便停止了。 他不敢让人杀宫妃,但是让她们闭嘴还是能做的到的。 尤其是眼看着即将在皇上跟前失宠的宫妃。 自从皇后薨后,宫里的妃子们便没消停过。 全都想拼尽全力往上拱一拱,却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有没有那个登顶高位的命。 一个个的在皇上面前耍把戏,也不想想皇上是谁,会看不透她们这些小伎俩吗? 愚蠢! 这个小插曲很快过去,皇上继续往前走,就再也没有遇见过一个宫妃了。 耳边清净了不少,皇上的心情随着水底宫殿的越来越近,渐渐地沉静下来。 林府。 黛玉终于睡醒了,听说侯英子她们都在湘云处等着她,便赶紧梳洗起来。 正着忙呢,就听得外面传来湘云的声音,“林姐姐可醒了,再不醒都该吃晚饭了。” 几个人说笑间便进了屋子。 兰姐儿自动走到黛玉身边,替她挽着头发,紫鹃后退一步,赶紧招呼丫头端茶上来。 姑娘们一一落座,没等黛玉说什么,侯英子便问道:“昨晚野狼嚎叫是黑衣人招惹的?” 众人都看着黛玉,黛玉点头,道:“是。” 萧安然看上去很着急,上下打量黛玉的屋子,道:“真不知道他们究竟想要找什么?我们家也被他们搜过,英子姐姐家也被搜过了,如今就连你这里他们也来搜,” “旁的倒还好说,要是只损失些钱财便罢了,可是你这府里只有姐弟两个人,万一他们起了什么坏心,真不敢说会发生什么。” 慧姐儿那里直接来了句:“长姐,我和二姐今天就搬回来。” 萧安然叹了口气,道:“你们俩也不是他们的对手,听祖父说这帮人武功很高,落地都没有声音。况且,他们的目标是林姐姐,只要林姐姐在府里,他们都会过来的,”? 第四百四十八章 辛苦的狼母子 “来这里之前,祖父特意叮嘱我们,让问一下林姐姐,可不可以搬到我们家去住几天?等到黑衣人的事情有个结果了,你再搬回来也不迟。” 萧安然看着黛玉,眼神很真诚。 兰姐儿和慧姐儿对视一眼,没有说什么。 一听萧安然的话就知道她们都不知道长姐身边有暗卫守护,这是个秘密。 黛玉和北静王的事情外面传得沸沸扬扬,也难怪萧家他们都觉得她身边没人保护,始终是个隐患。 尤其是现在正面临黑衣人制造的恐慌局面,大家对黛玉的担忧便更盛一些了。 萧首辅没有去为老太妃送灵,老夫人身子不适,去的是萧家几位太太。 将黛玉接到萧家住几天,也是萧家老夫人的意思。 按理说离得不远就是贾府,轮也轮不到萧家。 但是萧老夫人不管那些,不是她要打贾府的脸,是黛玉自己不想去贾府的,不然怎么会从贾府搬回家再也不回去了呢。 别看她们这些外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她们心里都明白着呢。 既如此,她把黛玉接到自己家里来住几天,贾府还真说不出她的不是来。 萧安然将祖父祖母的意思说给黛玉听,就连湘云都觉得这个法子不错。 黛玉却道:“外面关于黑衣人的流言我也听说过,他们是奔着搜集书房来的,到现在为止还没听说过对主人有所动作,” “我就在府里住着就行,大家都不用担心我,我这里有野狼,还有其他自保的手段,放心好了。” 就这样拒绝了? 众人有些怔然。 萧安然还想继续游说黛玉,就被侯英子拦住了。 侯英子道:“林妹妹家里还有那么多事情,光是制药就离不开她,哪里能说出去住就出去住?我倒是刚刚想起一个办法,” “咱们不放心林妹妹主要还是因为她这里没有人护卫,不如咱们回去以后,从家里挑几个高手过来,让他们在林府周围警戒,负责保护林府,这样更两厢便宜一些,你们觉得呢?” 大家这么热心,侯英子的主意又合情合理,黛玉没有拒绝的理由,便同意了。 其实她更看重的,是可以利用萧家和侯家护卫都在的时候,让夜阑和夜震正大光明地与黑衣人对打,试试黑衣人的水准以及他们的武功路数。 不然总是隔靴搔痒,见不到真章,终归不是办法。 几个人又说了会子话,晴雯便招呼大家吃饭了。 吃过饭之后不久,萧安然便和侯英子告辞离去,并且告诉黛玉,回去就让家里人安排最得力的护卫过来,到时候与春伯交代就好。 她们离开之后,黛玉便带着大家去了前院找野狼。 走到前院的时候,还没等黛玉进去,就已经听见狼母子兴奋到飞起的声音,“主子来了,脚步声都到门前了,哈哈哈,你个黑老鸹,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咱们狼族的耳朵是最灵的吗?” 就听大黑在半空中呱呱地叫,骂道:“你个老东西,卖弄什么?要不是我提前过来给你透露点信息,你耳朵再灵顶个屁用。” 老狼呸的一声,道:“你个丑八怪,几日不挨骂就来招惹我,你再叫我老东西看我不抓烂你的毛。” 大黑在空中洋洋得意,“吹牛皮,你根本就够不着我,还想抓我的毛,你可真敢吹。” 老狼:“不服你下来,咱们当面较量,跑那么老远叫骂算什么本事?” 大黑在天上笑得鸡贼,“想对我用激将法,我才没那么傻呢。信不信我鼓动手下来给你头顶上拉屎,让你天天沐浴在鸟屎中?” 老狼几乎要被大黑气死,恨恨地瞪着它,血腥的舌头伸出来,气咻咻的。 黛玉迈步进来,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地上两头狼,天上一群鸟,正在对阵。 不过动嘴的只有领头的老狼和大黑,小狼和其他的鸟儿连看都不看它们。 对于小狼来说,狼娘和黑大叔吵架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它都麻木了。 黑大叔还经常给它带肉过来吃,其他的鸟叔叔也都很喜欢它,它才懒得管长辈之间的事情,光是认真长大都够它忙的。 见到黛玉进来,小狼一跃而起,便飞扑了过去。 羡慕得慧姐儿她们啧啧称赞,就说那小狼通人性,可爱极了。 老狼也不再和大黑对视,转脸看着黛玉,眸底竟然有了一丝委屈。 黛玉连忙快走几步,到它身边蹲下,抚摸着它粗硬的狼毛,抬头,对停在树上的大黑道:“要是再让我看见你仗着自己会飞便过来挑衅它,看我不折断你的翅膀,将你扔到它面前来。” 大黑的翅膀一下子耷拉下来了,道:“主子,你要不要这么狠?” 黛玉阴恻恻地笑道:“你说呢?” 其他人不知道黛玉在和它们说什么,还以为她是在自言自语,都去抚摸小狼玩耍,也没人关注到他们。 黛玉却心疼地抱了抱老狼,道:“昨晚辛苦你了。” 老狼把头一昂,骄傲地道:“这算什么?他们没落下,要是落下来,我肯定能咬死俩。” 小狼走过来,也道:“我也能咬死俩。” 大黑和鸟儿们面面相觑,真是不得不服,这狼母子如此彪悍,它们鸟族是望尘莫及了。 黛玉站起来,正色道:“昨晚要不是有狼母子在,咱们府里早就遭了殃了,哪里还能像现在这样宁静?” 低头看了眼老狼,黛玉伸手抚摸着它,道:“接下来这几天你和小狼要小心些了,那帮人在你们手里丢了脸,肯定会回来找场子。” 伸手从袖袋里摸出几包药粉,黛玉将药粉包打开,对老狼道:“我觉得他们回来的话,肯定会先扔一些涂了剧毒的肉给你们吃,” “有一些毒的味道很吸引人,我怕你们上当,便给你们弄了一些解毒粉。一会你和小狼就把它吃上,也好预防一下,免得着了那帮人的道,” “除了毒药,他们应该还会动手伤害你们,这就要你俩提高警惕,躲避开他们手中的武器了。到时候会有暗卫出来帮你们,不要怕,你们只要大声叫,就把人都引过来了。” 狼母子竖起耳朵,听得明明白白,一边点着头,一边依偎在黛玉身边,完全是一副信任和依赖的模样。 黛玉将药粉倒在自己的手心里,对狼母子道:“吃掉。”? 第四百四十九章 贼人想毒死野狼 两头狼很听话,二话不说伸出舌头,将黛玉手上的药粉舔得干干净净。 再倒,再舔。 直到吃完整整一大包药粉,黛玉这才道:“吃了这些解毒粉,就能保证你们俩三天之内百毒不侵。三天之后如果黑衣人还没来,我就再喂你们吃。” 其他人不说话,都知道黛玉的药箱里有许多世所罕见的药。 听到她说百毒不侵的时候,湘云还羡慕地对老狼道:“我都没吃到这么好的东西,看你多有福气。” 黛玉没好笑地看着她,道:“你想吃,我今晚就给你送一包过去。” 湘云赶紧摇头,道:“我不要,我最不爱吃药,我那就是随口一说,哪里就真的想吃药了。不要不要,林姐姐还是给它们吃。” 众人顿时被她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就连趴在树上的夜阑都笑得树枝乱颤,一点也不遮掩。 史家大姑娘确实是个趣人,说什么都自带笑感。 林言平过来了,昨晚刚出事的时候他听到动静就来了。 只不过他过来的时候黑衣人已经不在,他握着剑带人四处巡逻了一遍,确定没有人藏匿,这才到书房里面去看了看。 自从林如海去世,这间书房早就被黛玉改成了林言煦的书房,父亲的东西一并收拾到了扶玉苑那边的书房,贼人不知道,所以误入了这里。 林言平和林言煦检查过后,发现除了里面被翻得乱七八糟之外,东西倒是一点都没少。 博古架上摆放的古董,还有书桌上的古玉镇尺,统统都没有拿。 由此可见。这帮黑衣人不是冲着钱财来的。 越是这样,越让人心里不安。 林言平直接派人回去告诉了林如皓一声,这几天就住在这里了。 见到黛玉带人过来,林言煦和林言平一起走过来,对众人行了个礼。 林言煦走到黛玉身边,嗫嚅道:“长姐,那帮人是干嘛的?好吓人。要不是有大狼它们,他们都要把咱们家翻个底朝天了。” 黛玉摸了摸他的头,笑了笑,道:“一帮走狗而已,本来没搜到东西也没什么,但是他们被狼给吓走,面子上可能会过不去,这两天他们应该还会回来,你和平哥儿要小心。” “嗯,”林言煦点点头,道:“长姐也要小心。” 他不是个说大话的孩子,知道那帮黑衣人武功高强,自己打不过,便也不说让他们有来无回的话,只能告诫自己和长姐,一切小心。 这种人为刀俎的感觉很令人不爽,他发誓要学好本事,争取往后再也没人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欺负他们姐弟。 又陪狼母子待了一会,和两个弟弟说了会话,黛玉她们便回去了。 当天夜里,黑衣人便大摇大摆地再次光临了。 听说萧府和侯府派了护卫到林府的时候,黑衣人笑得几乎都要刹不住。 “就这几个怂货,也想拦住我们?难得林家还有人肯帮忙啊。” “兄弟们,速战速决,别磨蹭。” “要我说,今晚杀死那两只狼不算什么难事,反倒是我们要不要去后院一趟?” 说这话的人语气暧昧,让人浮想联翩。 “去后院做什么?” 有人问。 那人便道:“自然是去看一看京城里出了名的美人了。” 其他人:“这个……” 他们半夜出动,如此辛苦,是为主子来办事的。 被野狼吓跑,丢的也是主子的脸,所以他们今晚过来杀野狼,主子允许。 但是,主子吩咐的这些事里从来都不包括叨扰事主,更不包括,到后宅去看林家嫡女。 哪怕心里再想看,也得忍着。 领头的黑着脸,呵斥一声:“都不要命了?还不敢赶紧干活去。” 众人噤声,提起一股气,几个起落,便到了林府。 今晚的林府不像上次那样轻易就被他们飞进去,看得出做了一些准备。 刚落到林府宅邸的外围,暗处便飞出来几个人影。 同样的黑衣劲装,同样的冷着脸,什么话都不说,便亮剑冲了上来。 一时间,双方就这样打成了一团。 出乎黑衣人的预料,里面竟然有几名功夫了得的护卫,差点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萧家或者是侯家,竟然也养了高手,水平一点都不比他们差,今晚回去,要把这个消息禀报主子。 这些高手应该是刚刚调回来的,不然前几天他们去萧家和侯家的时候怎么没有遇见? 好在今晚黑衣人来的多,几番打斗之后,护卫被他们打退了。 夜阑和夜震等人混在护卫里,摸透了黑衣人的路数,便也不纠缠,装作打不过的样子往后退。 这些人,全是皇上的。 皇上还是四皇子的时候,曾经和北静王因为先太子的事情起了争执,双方交过手,当时夜阑也在,对方的功夫路数,和今晚的黑衣人一模一样。 幸亏夜阑他们今晚隐藏了实力,用的是另一套路数,没有被对方发现,否则还真能暴露主子和林姑娘之间的关系。 什么都没有暴露,便不会引起黑衣人的警惕,他们的目标无非是书房,夜阑示意大家开了一个口子,让他们跳进去了。 野狼母子就这样静静地看着院子里又落下几个黑衣人,绿莹莹的眼睛闪着森然的光。 黑衣人这次有了心理准备,没有被突然出现的两只狼吓退。 而是拿出准备好的新鲜兔肉,扔给了狼母子。 兔肉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小狼咽了咽口水,转头看向娘亲。 老狼警告它:“越是香得离谱的东西越危险,这里面肯定被塞了毒药你信不信?” 小狼疑惑地看了眼兔肉,它只闻到了鲜肉的香气,一点都没闻到剧毒的味道。 剧毒的味道是什么? 它疑惑了。 老狼猜的一点都没有错,黑衣人确实在兔肉里注入了剧毒,是那种见血封喉的毒。 以往他们都是抹在剑尖上的,只需一点点,瞬间就能让人动弹不得。 毒素便顺着血液走遍全身,很快,中毒的人便死去了。 如果分量再多一点,就是一头牛都会瞬间被毒死的。 更何况眼前这两只比狗大不了多少的狼。? 第四百五十章 打起来了 尽管兔肉散发着香气,小狼也被馋的口水直流,但是它相信娘亲的话,娘亲说那里面有毒,那就肯定是有毒。 这帮人没有一个好东西,贼眉鼠眼,真想咬死几个。 黑衣人眼睛都不眨地盯着野狼,那注了毒的鲜肉就扔的野狼的嘴边,老狼不吃,那只小狼竟然也不吃。 头领有些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真特娘的见鬼了,这林府里的狼成精了。 竟然连新鲜的兔肉都不吃,是知道里面掺毒了吗? 黑衣人看着野狼,狼母子看着黑衣人,一时间,院子里的气氛诡异得很。 后面追来的护卫面面相觑,还要不要装作不依不饶地和这帮黑衣人打? 场面搞得这么冷静,哪里像是府里进了贼? 老狼呲了呲牙,冲着黑衣人蓄势待发,喉咙里发出低低地吼声。 静止的空气终于有了波澜,敌对的双方不再保持沉默,又开始了一场厮杀。 老狼腾空而起,对着黑衣人的头领便飞了过去。 头领正在和一名护卫拼剑,那护卫是夜阑易容的,想必老狼是闻到了夜阑身上的味道,见到头领的剑刺向夜阑,便想也不想就飞扑了上去。 哧啦。 头领的衣服被野狼撕扯下一大片,胳膊上被狼爪子挠了一下,瞬间变得鲜血淋漓。 其他黑衣人一看,赶紧聚集过来,剑尖一挑,便对老狼和小狼刺了过去。 他们的剑尖上也都淬了毒,只要挑破对方一点皮,毒就会渗进去,很快毒发而亡。 打着打着,就听小狼嘶啦一声,不知道是谁的剑刺到了它。 幸亏它闪得快,伤口并不深,但是也有血流出来了。 黑衣人乘胜追击,又刺伤了几名护卫。 然后,黑衣人就凌乱了。 本来设想的中毒倒地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反而是野狼的嚎叫引来了更多的人。 全是高手。 从四面八方涌出,向着林府而来。 “头,许多高手正在赶来,情况有些不妙。” 确实,有大批高手前来。 京城权贵早就因为这群黑衣人堵了一肚子火,最不容人窥视的书房被他们翻得乱七八糟,丢失的书信和文书使他们人心惶惶。 想起黑衣人,恨不得生啖其肉,喝其血。 昨晚林府里的野狼嚎叫,京城里该收到消息的人家都收到了。 也都知道萧府和侯府派了护卫去林府,其他人家便悄悄地做起了准备,等着时机一到,他们也要派人过去。 不出胸中这口鸟气,他们枉为权贵。 涌过来的人越来越多,等到黑衣人觉得林府不利于他们施展开拳脚的时候,他们赶紧跳出林府,往郊外方向而去。 殊不知,涌来的人群似乎猜到了他们的意图,很快便在离林府不远的大街上将黑衣人截住了。 两帮人瞬间陷入了一场混战。 剑光飞闪,鲜血直溅。 街道变成了修罗场。 夜阑没想到会来这么多帮手,不消多说也猜得到这是其他权贵家派出来的人,大家的目标一致,都是来找黑衣人算账的。 现在已经不是在林府里面,而且很明显是黑衣人最近所做的事情引起的众怒,和林家无关。 夜阑顿时精神大振,一把长剑在如织的剑气里穿梭,游刃有余。 黑衣人头领没料到今晚会遇见这么棘手的事,本来的打算是杀死野狼之后便去另一家搜寻,没想到会来了这么多伺机要干掉他们的人。 今晚恐怕不能善了了。 整条街道,被刀光剑影笼罩,厮杀声,惨叫声,一时震彻云霄。 动静太大,终于惊动了京兆府,府尹带着人也气势汹汹地赶了过来。 大臣们上朝的时候就催促他抓黑衣人,他现在都对上朝有了心理阴影,今晚终于可以抓人,他都忍不住要亲手绑绳子了。 可是,等他到了跟前,看着眼前乌央乌央的黑衣人,他傻眼了。 哪个才是搅动得京城权贵怒气冲冲的贼子? 话说你们要不要都穿差不多的衣服? 啊啊啊啊啊! 就在京兆府尹傻站在一旁的时候,一名黑衣人飞快地窜到他的身边,长剑瞬间抵在他的脖颈上,大喝一声:“住手,再不住手我就杀了他。” 众人一顿,立刻停止了厮杀。 转头看向被黑衣人头领劫持的京兆府尹。 只不过也就是看了那么几眼,他们便转过身去,继续打了起来。 头领的威胁根本就吓不着他们,京兆府尹算老几?即使他今晚真的被黑衣人杀死了,也算不到自家主子的头上,今晚来的人那么多,谁家的都有,谁能说得清是谁家的责任? 死一个京兆府尹,还会有下一个京兆府尹。 可是,如果今晚放过黑衣人,可就再也没有这样好的机会杀掉他们了。 厮杀声又响了起来,黑衣人头领很崩溃,挟持京兆府尹都吓不住这帮护卫,这是要造反吗? 他是皇上的人,总不能真的杀了皇上任命的官员。 更何况分派任务的时候,三令五申不让他们搞出人命来。 哪里会想到,本来该静悄悄完成的事情,被一而再地放大,到了林府这里,直接被两声狼嚎引爆,炸出了这么多等着杀他们泄恨的护卫。 突然,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他们是皇上的人。” 接着,在另一个方向也突然有人喊了一句:“当年四皇子的暗卫队。” 众人一惊,手中的剑迟疑了一下。 头领听到身份暴露,眼中杀意顿起。 可是眼前聚集过来的护卫越来越多,头领带来的人根本不可能杀死这么多人灭口。 为今之计,只有赶紧脱身,对刚才的指认不置可否。 于是,头领大喝一声:“放。” 黑衣人动作统一,瞬间从袖袋里摸出药粉,对着眼前纠缠不清的护卫便撒了过去。 一时间,咳嗽声叫骂声接二连三地响起。 接着,突然一声巨响,一名高大的护卫倒在了地上,接着是另一个,又一个…… 嘭嘭嘭,砸在地上的声音是那么的惊人。 而撒出药粉的黑衣人却趁着机会跳出圈子,迅速围拢在一起,头领一个眼神,一齐向着郊外飞奔。 这一次没有人能拦住他们了。 护卫被放倒了,京兆府那帮人更不足为惧。 这次打斗,双方各有伤亡,头领带来的人死了三个,护卫们也死了好几个。 京兆府尹见到逃脱了一帮人之后剩下的人不再打斗,便知道刚才逃脱的就是最近将京城闹得不得安宁的人,听说有三个被杀死了没带走尸首,府尹便派人上前,将尸首拖走了。? 第四百五十一章 演技派 等到天亮上朝的时候,京兆府尹第一个站出来,向皇上禀报昨夜街头厮杀的情形。 还包括那帮黑衣人被打得逃窜,连同伴的尸体都没有带走的事。 大家一听,简直不要太解气。 被黑衣人折腾了这么多天,终于和他们正面交锋了。 尽管没有全部抓获,但好歹也让他们有伤亡。 “有没有从尸体身上搜出有价值的线索?” 萧首辅问。 皇上一听,面上不动声色,耳朵却竖得老高。 府尹道:“禀大人,这些人很谨慎,没有留下任何线索。本来只是受伤,但是被俘之后,他们便咬破藏在牙里的毒自尽了。” 萧首辅没有做声,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皇上。 昨晚派出去的护卫回来说,有人认出来那帮黑衣人,说他们是皇上的暗卫队。 这事可就值得玩味了。 本来大家也猜测到是皇上派人潜入大臣府邸搜查,如今有人当众说出来,就看皇上会如何为自己开脱了。 皇上老神在在的端坐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随便别人怎样猜测,他们知道与不知道,又有什么区别? 谁还敢当面质问他不成? 更何况,到了这个时候,他也不怕被人知道他要清算太子党了。 太上皇已经“失踪”好久,掀起的惊涛骇浪早就渐渐平息。 起初的质疑和探究也随着时间的流逝失去了那份锐气。 过去这么久,大家都认定太上皇已不在人世。 人死如灯灭,墙头草们早就倒戈。 皇上现在要做什么,朝堂上有将近一半的人支持。 剩下的那一半,皇上一个一个的杀,何愁清理不干净? 只不过好容易培养的杀手就这样白白损失了三个,他还是有些心疼的。 “三名贼人是何人所杀?”皇上问道:“能够帮官府解忧,当予以表彰才是。” 府尹道:“是大家围攻所致,彼时黑衣人正到林府去偷窃。” 众人围攻? 皇上想找出是谁杀了他的暗卫,暗地里报仇,都查不清具体是谁杀的。 这活让他们干的,成了什么了? 等等。 林府? 他们去林府? 谁让他们去的? 他给的那份名单上,可没有林府。 皇上皱起了眉头。 府尹又道:“黑衣人第一晚去林府,被林姑娘养的野狼吓跑。相近府邸的人都听到了狼嚎” “大家可怜林姑娘,便相约派了护卫予以保护。没想到歪打正着遇见再次到林府的黑衣人,这才打了起来。” 他的话音刚落,萧首辅和修国公已经站出班列,拱手道:“确实如此。其中就有微臣家里派去的人。” 又有几名大臣也站了出来,“臣家里也有。” “臣家里也有。” “臣也有。” 出来的几个,家里都曾经被黑衣人光顾过。 与其等皇上以后查清,不如现在就痛痛快快地承认。 反正法不责众,这么多人,看皇上如何计较? 皇上见站出来这么多人,点点头道:“前段时间林姑娘为时疫献了许多药材,极大的缓解了朝廷的压力,” “朕还未对林姑娘予以表彰,大胆贼子就去她府里偷东西,简直就是嚣张至极,” “多亏诸位爱卿心存怜悯,才使林姑娘躲过一劫,朕替林姑娘谢谢诸位了。” 众人惶恐,连声道不敢。 皇上没说什么,强忍着,不让人看出他心里窝着一把火。 林家随着林如海的去世,早就没有什么值得他再去搜的。 当初林如海的死也是他的人去做的,林府只剩下一个孤女,尤其她和北静王连婚约都取消了,皇上还真没把林黛玉放在眼里。 本来皇上还打算国丧期一过便为她和三皇子赐婚,又怎么可能让暗卫去搜林府? 这是谁竟敢如此大胆?阳奉阴违。 皇上转念一想,便看向了忠顺王。 敢在皇上拟的名单里加名字,并且和林府有过节的,除了忠顺王也没有别人了。 忠顺王的神色有些慌乱,不敢看皇上的眼睛。 确实是他吩咐黑衣人去查林府的。 他总觉得林府不像表面上显露出来的那么简单。 北静王都为了林黛玉和自己硬刚了,又怎么可能说取消婚约就取消婚约。 他越想越觉得疑点重重,于是便趁着皇上将黑衣人查证据的事情交给他去办,趁机将林府的名字填了上去。 填上去的时候还心存侥幸,以为不会被人发现。 做梦也想不到,两只狼就能掀起了轩然大波,他就是想遮掩都遮掩不住。 林府,墨韵轩。 黛玉给狼母子准备了一大盆肉,两家伙吃的那叫一个欢。 小狼一边吃,一边哼哧哼哧地对黛玉道:“姑娘,那些坏人拿来新鲜兔肉馋我,我差一点就上当中毒了。” 黛玉摸了摸他的毛发,粗粗拉拉的,一点也不柔滑。 这才是真正野狼该有的感觉,就是这么硬朗,不需要柔滑。 黛玉轻声问:“那你是怎么没上当的?我们小狼真聪明。” 小狼将头从肉盆子里抬起来,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道:“是我娘教导的,我娘说越是鲜香的东西越有可能有毒。那些想害我们的人都喜欢用那样的肉做诱饵杀我们,我以后可得记住了。” “而且,幸亏您提前喂我们吃了解毒粉,才没有被黑衣人剑上的毒毒死,那几个没有吃解药被毒死的人,听说死得可难受了。” 它是听夜震他们回来说的,当时就记在了心里,对黛玉的感激和崇拜都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了。 老狼慈爱地看着小狼,伸出舌头舔舔它的脸再回头看一眼黛玉,便要去舔她的手。 那刚刚吃过生肉的嘴巴上还沾着血丝,黛玉怎么可能让它舔,赶紧将双手举得高高的,就是不让老狼勾得着。 大黑趴在树上,嘴巴撇了撇。 主子都嫌老狼脏,它还死皮赖脸地要舔人家。 呸,舔狗。 真不配做狼。 好像听到大黑心里的声音,老狼得意地仰头和它对视了一会。 接着,脸色一变,一副受到打击和侮辱的样子,对黛玉道:“主子,大黑又嘲笑我。” 大黑瞠目结舌。 我艹。 特么演技派! 等黛玉听到老狼诉苦,想要抬眸看个究竟的时候,就看见大黑撅起屁股在老狼的头顶上找位置,只为了鸟屎落得精准些。 气得黛玉伸手指向大黑,“你敢!” 大黑一紧张,鸟屎掉了下来,好巧不巧正落在老狼的鼻子上。 老狼崩溃的吼叫声顿时响彻天际! 第四百五十二章 皇上絮絮叨叨 黑衣人得知野狼没有死,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么剧烈的毒药,每个人的剑尖上都抹了足够毒死十头牛的量,小狼受了他们不止一剑,它竟然没有死。 这消息不会是假的? 头领实在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当天夜里便悄悄的潜入了林府。 趴在屋顶,就看见小狼围着老狼在嬉戏,头领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林府的狼真的成精了。 啊啊啊啊啊…… 夜震和南星莫名其妙,眼睁睁的看着头领偷摸着溜进来,又偷摸着溜走。 只是为了看一眼野狼? 脑子没毛病? 皇宫。 皇上趁夜去了水底宫殿,他有一肚子的话想要和太上皇说。 查抄甄府的旨意已经拟定,只等明日上朝时公布即可。 这是他登基以来,第一次没有任何掣肘的惩处朝廷要员,而且还是死忠的太子党。 圣旨写完最后一笔的时候,那种扬眉吐气的感觉令他久久不能平静,他要找个人诉说一下。 抬脚,他往冷宫而去。 水底的建筑牢固密实,里面甚至十分干燥,若不是常年见不得阳光,谁又能想到这是在水底里。 太上皇依旧席地而坐,倚靠在原先的那个角落里。 只不过如今角落已经有两只坐垫,旁边还设了高矮正好合适的一张小几。 几上摆了两盘茶果点心,茶水是热的,点心也是刚做的。 这是三皇子吩咐的。 自从皇上允许他看望太上皇,三皇子便将怠慢太上皇的守卫斥责了一顿。 要不是皇上不能同意他撤换人手,他差一点将守卫拖出去砍了。 敢怠慢愚弄曾经为大天朝鞠躬尽瘁的太上皇,简直就是嫌命太长了。 皇上对三皇子的举动置若罔闻。 尤其是听说三皇子经常进去找太上皇聊天,说起皇上的不易和他对父皇的心疼。 孺慕之情溢于言表。 皇上便默许了他几乎天天去看望太上皇的行为。 今日皇上来到,一看茶水冒着热气,太上皇的腿边放着一个炭炉,便知道三皇子刚刚又来过了。 太上皇闭着眼睛,眼皮连抬都不抬。 就好像根本没有皇上这个人似的。 “父皇,”皇上开口道:“我准备查抄甄家了。” 太上皇没有反应。 皇上停了一会,也不管他,继续自顾自的说道:“那甄家风光啊,蒙您厚爱,得封钦差金陵省体仁院总裁,” “满朝上下,哪一个能和他们家比?别人这一生能接驾一次就了不得了,甄家好,甄家接驾四次,” “要不是他对您和先太子贡献巨大,您会给他这么大的脸面?” “那金陵省乃江南富庶之地,天下财富济济一堂,您让甄家全权掌管。他可真是您忠心的狗腿子,您都失踪这么长时间了,他硬是没有把财权给朕让出来” “除了财政,您还封他家体仁院总裁。体仁阁是我朝修史的地方,您将体仁二字封与他,无非是想从上而下为甄家在江南才子中正名,” “那甄家蒙您皇恩笼罩多年,江南一带的财权和文人权力的影响力都首屈一指,但是他只忠于您和先太子。这样的臣子,我怎么可能留着他?” “任他影响再大,我偏要先拔掉他。治他一个卖官鬻爵,贪赃枉法,强占良田,草菅人命,意图谋反,” “这些罪名落实,我看是他的影响力管用,还是我手里的铁链管用?” “有读书人背书又如何?一个强占良田的罪名便能让他失去了百姓们的支持。而读书人最在意在百姓中的名声,要是连百姓都痛骂了,这样的官员读书人怎敢为他说话?” “前无文人支持,后无您做后台。甄家,无路可逃,死定了!” 宫殿里陷入沉寂。 只能听得见皇上和太上皇呼吸的声音。 说了这么多,皇上的喉咙都干了,拿起一只干净的杯子,他自己注入茶水,端起来一饮而尽。 不解渴,又倒了一杯,喝了。 这才放下杯子,抬眸,看着太上皇,道:“父皇喝茶吗?” 太上皇终于睁开眼睛,脸上带了抹嘲讽的笑,道:“刚才的茶里有毒,你不怕被毒死吗?” 皇上一听,下意识地将手捂上喉咙,刚要张嘴,瞬间又想到了什么,慢慢的,又把手放下了。 “父皇真能开玩笑,这是三皇儿为您准备的茶水,他怎么会毒死您呢?” “没有开玩笑,他不毒死我,但是我想毒死你,我把里面放了毒药。”太上皇表情认真地对皇上道。 皇上闻言,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父皇在这里,连只蚂蚁都见不到,还想有毒药?您这是做梦呢。” 笑罢,他垂下眸子,眼里迸出了眼泪,道:“父皇,您想毒死儿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儿子心里清楚着呢,所以儿子才先下手为强,把您圈禁起来的。” 说到这里,他好像又想起了什么,歪着头,表情慢慢变得皲裂。 “您一直说儿子不行,说儿子做人不如水溶,做事不如先太子,可是您知道吗?他们有一样东西永远也比不上儿子,那就是心狠,”“他们不如儿子心狠,所以他们都输给了儿子。先太子是儿子找人弄死的,他那样优柔寡断,怎么能够当帝王?” “水溶是儿子派人把他勾废了的,他就活在儿子的眼皮子底下,儿子随时随地都能要了他的命,” “只不过儿子如今更喜欢慢慢消磨他的意志,而不是直接弄死他,直接弄死他也太便宜他了。他不是先太子,太子留着始终是个隐患,水溶他不是,” “他活着,可以让儿子记住以前那段低人一等的日子,可以时刻激励儿子不要心软。但凡是敢为了您和先太子与朕作对的,朕都要斩草除根,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 说到这里,皇上觉得喉咙里好像着了火似的,干得难受,不知不觉又喝了好几杯水进肚子里,这才觉得好受多了。 “想当初,您将我母妃幽禁至死,现如今,换成是您被关起来了,儿子也要让你尝尝我母妃当年受过的罪,也要让你,至死不能见天日!” 皇上语气森冷,眼底里涌动着恨意滔天。? 第四百五十三章 黛玉的梦真准 甄家被抄了。 皇上在朝堂上宣布了这个消息,众臣哗然。 萧首辅和兰太傅首先站出来反对。 反对无效。 东平王府,南安王府,西宁王府,北静王府,都表示了强烈的不满和反对。 反对亦无效。 接着是镇国公府,理国公府,齐国公府,修国公府,治国公府,膳国公府,宁国公府和荣国公府,纷纷站出来,到皇上面前为甄家求情。 统统都被皇上斥责了回去。 皇上这次是铁了心要将甄家一撸到底。 四王八公全数出动也不顶用。 看着他们失望的背影,忠顺王在心里暗暗嘲笑,一个个自身都要难保,还有心去管别人死活,愚不可及。 …… 贾府。 凤姐儿得知甄府被抄家的消息之后,愣怔了半晌,喃喃地道:“林妹妹真是神人。” 平儿没听清,连忙走到近前,问道:“奶奶有什么吩咐?” 凤姐摇头,“没什么,我就是……” 看一眼平儿,她不说话了。 林妹妹能在梦里预知尚未发生的事,这样的能力绝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哪怕是平儿也不行。 平儿惧怕贾琏,万一有一天不小心告诉了贾琏,就他那钻营的脑袋,谁知道会不会跑去林妹妹那里让她告诉他往后多少年的事情。 泄露天机太多,林妹妹遭了反噬怎么办? 她心里早就把黛玉认作最亲近的人,比贾琏都要重要,她可不想连累了黛玉。 凤姐儿及时止住了话头。 平儿见凤姐没事了,转身便要出去。 这几天探春和李纨共同掌家,府里有许多事情需要凤姐儿的协助处理,凤姐儿“病中”不能出面,便派了平儿过去帮忙掌掌眼。 刚要迈步出门,平儿又回过头来,对凤姐儿道:“东府大奶奶的继母带着她两个妹子来了,大家都叫她们尤二姐尤三姐,咱们要不要送点什么过去表示一下?” 说完这句话,就见凤姐儿的脸色像遭了雷劈似的,满脸的不敢置信,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平儿吓了一大跳,连忙快跑几步,回到凤姐儿身边,伸手就去摸她的额头,急促地问:“奶奶怎么了?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怎的脸色突然变得这么黄?” 试一下额头,不发烧。 摸一下耳后,也没有冷汗。 这是怎么了? 自凤姐儿从林府回来以后,除了偶尔恶心无力,还从未像今天这副模样过。 平儿心里紧张极了,生怕她的病情有什么反复,府里可没有像林姑娘那样医术高超的大夫能够及时为她救治。 “奶奶,您怎么了?要不要紧?” 平儿连问三声。 凤姐儿神思恍惚。 尤二姐的名字一出来,她的脑中顿时闪现出黛玉对她说的那些话。 胸腔里就像有什么东西在灼烧,五内俱焚,一口血堵在心口,马上就要喷涌而出。 贾琏偷娶尤二姐! 贾琏偷娶尤二姐! 贾琏偷娶尤二姐! 黛玉的话一遍遍在凤姐儿的耳边炸响。 炸得她心口都要爆开了。 那种愕然和悲愤所带来的应激反应混在怀孕的不适里,就像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瞬间击倒了强撑到现在的凤姐儿。 只见她猛地喷出一口血,两眼一翻,便向身后仰倒了下去。 平儿惊得魂魄都不知道飞到了哪里,只来得及大声哭喊:“奶奶,奶奶……” 然后便被急出来的泪水呛得咳嗽起来。 从外面走来的小红听得屋子里不对劲,急忙快跑进去,一见凤姐的情形,二话不说从袖袋里掏出荷包。 荷包里有离开林府时黛玉特意交给她的急救药,小红快速倒出一粒,掰开凤姐儿的下颚就给她喂了进去。 “水。” 小红冲着平儿大吼道。 只知道哭,哭有个屁用。 再耽误一会,二奶奶和肚子里的孩子都要有危险。 离开那天,黛玉叮嘱了小红好几遍,一点要她注意凤姐儿的情绪变化。 因为黛玉担心凤姐儿的镇定是强忍着的,是将一切都硬生生地憋回去的,这样的情绪一旦被点燃,就会急怒攻心,出现各种危险状况。 晕厥,痉挛,双眼上翻,舌根往内抽…… 会有千万种可能。 黛玉都想到了,便做了几颗急救丸,交给小红。让她千万不要离开凤姐身边,以便随时随地都能救回凤姐儿。 水喂进去了,急救丸遇水即化,被水冲了下去。 小红伸手摁在凤姐儿的人中穴上,一下,再一下…… 过了一会,只听得凤姐儿从喉咙里嗯嘤了一声,小红连忙停手,眼睛不眨地看着凤姐儿的脸。 凤姐儿慢慢地睁开眼睛,茫然地盯着小红,渐渐的,意识逐渐恢复,凤姐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她才有气无力地道:“平儿,你去库房挑点礼物,送到东府大奶奶那里,就说是我的一点心意,给她家老娘和妹妹们的。” 平儿担忧地看着凤姐儿,“奶奶刚醒,就别操心这些了,礼物回头咱们再送,奶奶先休息。” 说着,便示意小红帮自己扶凤姐儿到床上去躺着。 小榻太硬,躺久了硌得骨头疼。 凤姐儿没有再坚持现在就去送礼物。 没想到真的有尤老娘带着尤二姐尤三姐出现在东府的这一段。 林妹妹的预言如此精准,那么,关于尤二姐和贾琏的之间勾搭成奸的事情也肯定是真的了。 一旦从那种几乎崩溃的状态里恢复正常,凤姐儿的思维瞬间回归本位。 谁也没有她和她的孩子们重要。 至于贾琏,至于尤二姐,你们的账,我王熙凤以后再慢慢算。 她捂了捂疼到欲裂的额头,一遍遍地告诉自己,深呼吸,不要生气,深呼吸,不要生气。 刚才激怒之下的晕厥只是一个小插曲。 是她乍听到身边人嘴里喊尤二姐的名字,有一种被人割了一块肉似的疼痛感,一时激愤,血冲头顶,这才晕倒的。 凤姐儿慢慢坐下,又在小红的搀扶下慢慢躺倒在枕头上。 看着小红低头为自己脱鞋,凤姐儿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道:“今天多亏你了。”? 第四百五十四章 凤姐儿也梦见了 小红抬起头,对着凤姐儿莞尔一笑,道:“奴婢应该的,不辛苦。” 凤姐儿看着她,脑中想起黛玉说过的话。 黛玉说,梦里的时候贾府被抄家,凤姐儿和宝玉落魄在狱神庙,只有小红和贾芸以及一个叫茜雪的丫头去看望他们,并且想办法解救他们。 凤姐儿叹息。 哪怕事情会在她的回避下不再发生,她也不能忘了这些人。 她问道:“小红,贾芸现在怎么样了?” “啊?” 小红被凤姐儿冷不丁的这么一句话给问愣了,等她回过味来的时候,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平儿在旁边抿着嘴笑,转身和凤姐儿告了声,便去探春那里帮忙了。 见到平儿的笑容,小红的脸都红到了耳朵根。 凤姐儿嗔笑道:“女大当嫁,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再说了,你和贾芸两人都是可人心的好孩子,要是不嫌弃的话,我还想给你们俩当证婚人呢。” 扑通一声,小红激动地跪了下来。 脸上的羞涩还没有退去,但是凤姐儿的美意她却要赶紧接住。 不是人人都能有如此大的脸面的。 凤姐儿笑着道:“起来,别动不动就跪下,林妹妹都说了,留着你的膝盖好为我跑腿。” 小红赶紧起来,感激地看着凤姐儿,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凤姐又道:“我有几件事,必须交给你和芸儿去办。” 都叫芸儿了,可见是真把贾芸当作了自己的子侄。 尽管按照族中的辈分来说,贾芸本来就是凤姐儿的子侄,但是远近亲疏还是有很大不同的。 小红连忙就要跪下,“奶奶尽管吩咐,奴婢和芸哥愿意为奶奶赴汤蹈火。” 凤姐儿一指她的腿:“又要跪?” 小红一滞,就那样半蹲在了那里。 姿势不可谓不滑稽,把凤姐儿给逗笑了,“不是不让你跪吗?怎的不听?” 小红慢慢站起来,挠了挠头发,自己也笑了,“奴婢习惯了,一时给忘了。” “嗯,”凤姐儿心情比刚才好了许多,半躺在床上,看着窗外,道:“今天嘱咐你的事情只能你和芸儿知道,其他任何人面前都不能泄露,能做到吗?” “能。”小红连想都没想,便斩钉截铁地道。 “好,”凤姐儿道:“你跟芸儿说,让他去找瓦儿,吩咐瓦儿什么都不要管了,只专心盯紧了东府大奶奶的妹子,就是叫尤二姐尤三姐的那两个” “尤其是那个叫尤二姐的,一定要看紧了她,但凡她有任何动静都要赶紧报给芸儿,让芸儿报给我知道。另外,让芸儿他们做事小心些,坚决不能被琏二爷发现,如果发现也坚决不承认。” 小红满腹疑惑,但是她什么都没问,凤姐儿让做什么,便去做什么好了。 于是应道:“奴婢记住了。” 凤姐儿点了点头,转脸看着小红,道:“我最信任的只有你和芸儿了,明白我的意思?” 她的表情很郑重,小红一见,方才觉得凤姐儿方才吩咐的事情想必十分重要。 遂也变得珍重起来,很认真地对凤姐儿道:“奴婢明白,奶奶请放心。” 她愿意做凤姐儿的心腹,她相信贾芸也愿意。 凤姐儿闭上眼睛,想了想,又对小红道:“这些日子芸儿跟着送灵的队伍去了,等他回来,我给他重新安排个事情。要能经常和你接触的,这样的话你们两个之间传个话也不会被人觉得蹊跷,” “再者说了,你往后是要嫁给他的。芸儿和他母亲相依度日,家境清寒。这样的情形下他没有颓废,反而凭借自己努力去为家里改善处境,可见是个有上进心的哥儿,” “你有眼光,你又是我的心腹,我自然应该帮帮芸儿。等得空的时候我把芸儿的母亲叫上来说说话,你把他母亲哄高兴了,他自然更爱重你几分。从今往后你们俩就好好的,什么也别管,只专心跟着我就行。” “是,是是。”小红感激得都快哭了。 二奶奶就是她的再生父母,往后谁要是敢对不起二奶奶,她就是拼了命也得护着二奶奶。 还有二奶奶的孩儿。 凤姐儿说了这些话,便觉得有些累了。 怀了身孕的人刚醒没一会又想睡觉,小红扶着凤姐儿躺好,给她盖上帐子,抱了绣篓子过来,一边干活一边守着凤姐儿。 帐子里,凤姐儿渐渐响起了鼾声。 她也做起了梦。 梦里贾府果然被抄,她被衙差用铁链拖着走在大街上,脚下的鞋子早就掉了,一步一个血脚印。 冬日瑟瑟,她全身冰冷,几乎都要冻死过去。 接着画面一转,是她跪在地上的情形。 她的面前坐着许多人,有邢夫人王夫人,有贾琏,还有其他丫头婆子。 大家都没有了往日的富贵模样,看上去落魄了许多。 而她是最凄惨的一个,一身粗布衣衫套在身上,头顶被一双双嫌恶的眼神笼罩。 贾琏说她是狠心毒妇,说她害死了尤二姐,接着是丫头婆子们出来作证。 大家诉说着她的不是,可怜她为这府里辛苦了这么多年,到最后,竟没有一个人念她一声好。 贾琏恶狠狠地啐了她一口,一口一个休妻。 她吓得眼泪鼻涕,跪行过去趴在贾琏的脚下,求他看在巧姐儿的份上不要这样。 邢夫人冷冷地说她痴心妄想,说她生不出儿子,就赶紧让出地方让别人生。 王夫人也对她一脸的厌弃,好歹是她的姑妈,却连一句话都不替她说。 只有平儿跟着她跪在身边,哭得泣不成声。 为了巧姐儿,她甚至恳求大家不要赶她出府,她愿意留在府里做个通房丫头,平日里洒扫庭院干粗话。 最后一个画面,就是她单衣瑟缩,抱着一只大大的扫帚,扫着地上的积雪…… 两行清泪缓缓从凤姐儿的眼睛里流了出来,凤姐儿瞬间从梦中醒了过来。 睁开眼,她怔怔地看着头顶上的帐子。 如果说林妹妹的梦境曾经让她带了怀疑,那么如今连她自己都梦见了,还有什么话说? 愣怔了半晌,凤姐儿兀自笑了一声。 嘴角噙着一抹讥讽,就那样让冷笑慢慢地在脸上绽放。? 第四百五十五章 甄家来人了 为老太妃送灵的人还没有回来,皇上就对甄家下了手。 人早茶凉这个词,被皇上运用得如此娴熟,就连送灵的人听到消息,都一个个怅然若失。 贾府众人更是心有余悸,他们家与甄家是老一辈结下的亲缘,甄家倒了,贾家呢? 其他各公侯家呢? 兔死狐悲啊。 不等他们想个明白,京城贾府里便来了一群风尘仆仆的人。 说是贾府的老亲,过来见家中主事之人的。 这一下子,可难住了探春和李纨。 探春年纪小,家里的老亲大多都不认识,而李纨寡居,更不和府里以外的人接触。 到了这个时候,只能由凤姐儿出面了。 饶是凤姐儿身子不适,也在平儿和小红的搀扶下,到了前厅。 进来的几个人一看就是某家大户的仆从,当中有一名沉稳干练的老仆,先带着众人向凤姐儿行了一个礼,随后,便从袖袋里摸出一封信递给了小红。 小红接过来走到凤姐儿身边,凤姐儿没看那封信,而是看着眼前这名老仆,客气地道:“不知道诸位来自谁家府邸?我年纪小眼界生,竟是没有见过诸位。” 那老仆脸上带着笑,抬眸看了眼厅里伺候的丫头们。 凤姐儿一看便明白,随即摆摆手,小红便道:“都退下。” 众人依言退了出去。 老仆这才道:“二奶奶别来无恙。小老儿上年进京,还曾经进去给老祖宗磕过头,当时二奶奶就在老祖宗身边站着。” 说着,他缓缓抬手,从耳朵后面使劲一撕,一张人皮面具便被他从脸上撕了下来。 众人一看,都惊了一跳。 尤其是凤姐儿,更是直接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嘴里惊呼一声:“甄……” 瞬间又捂住嘴巴,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来的是甄家的大管家。 甄家不是被阖府查抄了吗?听说所有人不得离开府里半步,大管家如此重要的人,是怎么逃出来的? 凤姐儿惊魂未定地被平儿搀扶着坐了下来,低头不去看眼前那张熟悉的面孔,压低了声音道:“快将面具戴上,走到哪里都不能轻易摘下来。” 甄大管家的手在面具上一通捏弄,接着转过身去,让身后的一名小厮帮忙往脸上贴,不一会,刚才那张陌生的脸又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凤姐儿示意众人都坐,上茶,等到老仆喝了几杯茶之后,才问道:“老伯是如何进京的?” 甄府所在的金陵省到京城路途遥远,路上要经过重重关卡盘缠,他们这几个人餐风露宿,一看就是从遥远的地方而来,难道就没有人看得出异样? 甄大管家放下茶盏,拱手对凤姐儿道:“府里有事的时候,小老儿正好在府中地道里带我家小主子玩迷藏,进府搜检的兵士们没有发现我们,” “兵士们搜检完之后,把主子们都撵在一起待着,然后便到府外看守去了。小老儿便趁夜从地道里爬出来找到主子,主子让小老儿想办法带小主子逃出去,” “地道通往相邻的另一处宅邸,其实那也是我们府里的。小老儿便带着小主子逃到了这所宅邸里,暂时安置下来,” “等到再从地道回去的时候,主子便给了小老儿这封信,让小老儿带着这封信进京求见贾家当家人。小老儿一刻都不敢耽误,便赶紧来了京城,” “殊不知到了京城才知道,大家都去送灵还没有回来呢。想想也真是讽刺,我们家老姑奶奶刚刚薨逝。皇上就忍不住向甄家下手,” “而这边,甄家的老姑奶奶还没入土为安呢。难怪主子让我带句话给贾府主子,狡兔死,走狗烹,让贾府主子们以甄家为戒,早做打算。” 他一边说,一边又从袖袋里掏出一枚印章,请小红拿给凤姐儿过目。 凤姐儿一瞧。 哪怕再不识字也知道这是什么,是甄家的掌家大印。 她抬头看向甄大管家,不明白他给自己看这个是什么意思。 甄大管家道:“往年我们家曾经在贾府存放过五万两银子,当初说好的,如若来取,当以书信以及府中大印为据。主子这次命小老儿前来,就是取那五万俩白银的。” 他看着凤姐儿,真心道:“幸亏当初主子英明决断,提前将东西放在老亲身边帮忙看管,现在才能留得住这点子家当,要是不然,恐怕连饭都要吃不上了。” 凤姐儿心里微微惊了一下,她是真不知道甄家还有五万两白银放在这里的事情。 想必经手的人是贾政和贾琏,如果甄家要取走,还真得等到他们回来再说。 可是,眼前这几人府里又不敢留下,让他们去住客栈又于心不忍,万一被人认出来就坏了,更何况还会连累自己府里说不清楚。 想到此,凤姐儿便对甄大管家客气地道:“实不瞒老伯,您说的这些事情我从未听家里人说过,想必事关重大,主事的长辈就连自己家里的人都是瞒着的,” “我呢,又是个没有见识的妇道人家,如此重大的事情我是不敢随便做主的,莫不如请老伯几位先找个地方住下,我这就派人去通知家里人,看看谁能早点回来,将这件事情给您解决一下。” 甄大管家是个明白人,也知道凤姐儿说的都在理,遂点头道:“二奶奶说的有理,小老儿这就带人出去住下,回头等府里主事的来了,小老儿再来叨扰。” 说着便站起身来,凤姐儿连忙示意众人稍候。 平儿早就明白了凤姐儿的意思,连忙跑出去拿银票过来交给凤姐儿。 凤姐儿拿着银票对甄大管家道:“这是我的一点点心意,也不知道家里小主子在哪,您也别告诉我,我不打听,只要您能将他藏好了就成。这点银子您拿去,好歹大家出门在外,都吃的好一点,都将身子养好了。这边只要有了消息,我一定第一时间就去通知您。” 甄大管家一听,心内百感交集,感动的几乎都要落下泪来。 一路餐风露宿,受尽了别人的白眼。 做梦也没想到府里出事以后,得到的第一份暖意竟然出自贾府的琏二奶奶。 这份恩情,他替主子记下了。 倘若有一天甄家能重新启复,甄家必将倾力报答!? 第四百五十六章 尤二姐提前来了 就在说话的空当,凤姐儿已经想好了将甄府几人安排到哪里住下。 就在郊外她陪嫁的庄子上,对外则说是庄上管事家的远房亲戚。 甄大管家千恩万谢,由凤姐儿安排的人带领,与众人一起离开了。 等到人都走掉之后,凤姐儿在椅子上又坐了半晌,她的脑子里面乱的很。 不知道自己在这么敏感的时候,收留甄家人住下是对还是错。 因为心里没有底,所以她才安排在自己的陪嫁庄子上。 为的就是等家里人送灵回来,如果有反对的意见,不至于说她给府里招引祸端。 小红就站在凤姐儿的身边,鼓起勇气,对凤姐儿道:“二奶奶,您,您真是大菩萨。” 这话说的凤姐儿苦笑,“我可堕了菩萨的名声了,光是做了这么件事情,我这心里就七上八下的,也不知道他们回来会不会对我着恼,菩萨才不会像我这样呢。” 听凤姐这样说,小红小脸一板,很认真地对她道:“二奶奶,您可不能这么说自己。而且,您也不用管他们回来会怎样说您,您只要管好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就成,” “您今天这样做事,给肚子里的小少爷积了福报,奴婢都替您高兴呢。奴婢说句僭越的话,这府里的人做事跟您比差……奴婢也不说什么了,总之,他们可没资格指责您?” 凤姐儿抬了抬眼皮子,心情被小红这么一打岔,顿感轻松了许多。 说的也是。 自己又没有做坏事,远道而来的乞丐尚且要给一碗饭吃,何况是一向走动频繁的认了亲的两家人。 要是真的因为这个就治自己一个什么罪名,那就治,直接让自己和离才更好呢。 梦境里的情形就像一枚钉子直扎她心,越想,越心灰意冷。 不想了。 凤姐儿伸出手,在小红的搀扶下站起来,向后院走去。 送人回来的平儿快走两步,来到凤姐儿身边,小声道:“甄大管家让我跟您说一声,他们的人已经听到风声,皇上接下来想要动的人家里就有咱们。” 风呼呼地刮过,凤姐儿明明抱着一只铜手炉,此时却觉得自己手脚冰凉。 有什么东西刮在脸上,冻得她打了一个激灵。 抬头,竟然下雨了。 她低着头,一步一步走得稳稳当当。 “这话烂在肚子里,谁都不要说,小心祸从口出。” 平儿点头,道:“奶奶放心,我知道的。” 林府。 黛玉一直在府里不出门,安心地制着药丸。 老太妃薨,取消所有的宴饮庆贺,这个正月过得寡淡无味。 晴雯从外面回来说,东府尤大奶奶把老娘和妹子们接来了。 黛玉愣了一愣。 尤二姐怎么在这个时候就来了? 在书里,她是贾敬去世之后才被接过来的。 难不成这书里的许多情节,都随着自己的穿越,发生变化了吗? 还真的不无可能,连老太妃都在正月里就薨逝了,何况其他事情。 黛玉怅然,不知道凤姐姐收到尤二姐的消息,心情会不会很郁闷? “晴雯,你去一趟贾府,给凤姐姐送点我刚做出来的缓解孕反应的药丸,顺便问问她觉得身体怎么样?让她有什么事情及时告诉我,她这一胎得来不易,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要帮她保住。” 晴雯领命出去了。 从林府到贾府,中间要经过几条街道,还要先从宁府门前过。 晴雯坐在马车里,掀起帘子向外看。 街市上的门面早就将挂着的红灯笼换成了白色,红色的对联和大写的福字全部都已经清除干净,街上冷冷清清,没有一点年节该有的喜庆气氛。 快到宁国府了,晴雯连忙放下帘子,靠在马车壁上坐好。 马车却在这个时候停了下来,晴雯纳闷,小声问道:“怎么了?” 车夫老侯道:“东府门前有人报丧。” 刚说完这句话,没等晴雯有所反应,就听见老侯惊愕的声音传来,“天啊,不是别人报丧,是东府自己……” 东府自己? 晴雯大吃一惊,连忙掀开帘子看过去。 就见几个慌慌张张的下人匆匆跑动着,边跑嘴里边哭道:“老爷宾天了。老爷宾天了。” 晴雯唬了一大跳,这是怎么话说的,好好的一个人,也没听说过有什么毛病,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这样想着,晴雯便催促老侯道:“咱们快点过去,到荣府那边什么都别说,我办完事咱们就走。” 老侯赶紧赶着马车,离开了兵荒马乱的宁府门前。 到了荣府之后,晴雯急步往里走,迎头,恰好那边过来一个小丫头,小丫头认识晴雯,一见她就高兴地喊道:“晴雯姐姐来了,今儿个平姑娘请客,您来的可真是时候,大家都在大观园呢。” 说着,又匆匆忙忙地跑了。 晴雯也顾不得搭话,自顾低头往里走。 到了凤姐儿那里之后,晴雯道明来意,凤姐儿道:“难为林妹妹还替我操着心,你回去告诉林妹妹,我很好,我现在想明白了,谁也不值得我去费心思,我只专心管好我腹中的孩儿就行,你让她放心。” 晴雯边听边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凤姐儿拿起一块点心递给她,“你尝尝,这是府里厨子做的,尝尝还是不是原来的那个味道。平儿她们在大观园请客热闹,要不你也过去喝上两盅。大家都好久不见了,见到你应该会很高兴的。” 晴雯接过点心,吃着,看凤姐儿热情挽留的样子,忍不住小声对凤姐儿道:“刚才奴婢从东府门前过,有人哭着报东府老爷宾天了……” 当啷一声,凤姐儿手里的铜手炉掉在地上,手炉里的炭落在凤姐儿的衣裙上,瞬间烫出了几个洞。 晴雯赶紧扔掉点心,拍打凤姐儿身上的炭星子。小红听到动静进来,一见这个情形吓得脸都白了,也不管那炭星子是不是会烫到手指,伸手就将炭星子往地上扒拉。 好在凤姐儿穿得多,衣裙上的火星子没有烫透便熄了,所幸没有烫到她的皮肉。 小红疑惑地看了晴雯两眼,刚才那铜手炉掉落地上的声音和二奶奶的吃惊声她都听到了。 定是晴雯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才惊到了二奶奶。 第四百五十七章 贾敬死了 小红担忧地看了眼凤姐儿的肚子,唤小丫头进来,将地上的铜炉和炭灰都收拾干净。 等到小丫头出去,凤姐儿才压低了声音,问晴雯:“你确定听到的是东府老爷宾天了?” 晴雯点头,道:“奴婢很确定。” 天啊。 凤姐儿和小红都呆了。 凤姐儿想起的是黛玉对她说的那些话,所有的事情都从梦境中变成现实,饶是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被这一个个变现的消息惊得目瞪口呆。 小红则是被贾敬死去的消息吓住了。 府里主子们都不在家,偏偏事情那么多,前头刚走了甄家人,后头东府老爷又死了。 这样的情形,二奶奶就是想歇着都歇息不成。 转脸,小红见凤姐儿的神情愕然又忧愁,手还抚在自己的小腹上。 连忙上前劝解道:“这样的事情谁也躲不开,奶奶就是想难受,也得顾念顾念肚子里的孩子。好容易熬到这个时候,咱们可不能一味地伤心而忽略了小少爷。” 她没好说,为了旁人委屈自己,委实犯不着。 那些个旁人,个个自私自利,满嘴自己人,却又个顶个的算计,有谁又知道心疼心疼她们琏二奶奶了呢? 凤姐儿见小红紧张,安慰地拍拍她的手,道:“我心里有数,你去门口守着,等旁人来报丧的时候,你就说我刚吃过药睡下了。先让他们去报给东府大奶奶,她今儿个也在大观园里吃酒。” 小红听到凤姐儿还能有条不紊地安排事情,这才稍稍放了心,道了声是,赶紧出去守着门口。 晴雯在屋子里,凤姐儿小声叮嘱她回到林府之后的事宜,晴雯连连点头,听完之后也不啰嗦,也迅速转身出去了。 再不走,恐怕就和来报丧的人撞上,到时候就是想装糊涂都装不成。 回到林府,晴雯便将路上听到贾敬宾天的消息告诉了黛玉。 黛玉闻言,沉默了一会,问道:“二奶奶可知道这个消息?” 晴雯道:“奴婢只告诉了二奶奶一个人,二奶奶听了之后惊得把手炉都掉地上了,炭炉滚出来,都烫破了她的衣服。” 黛玉一听,着急道:“有没有烫到她人?” 晴雯道:“那倒没有,奴婢和小红一边扑,火星子一边就灭了。” 黛玉嗯了一声。 知道凤姐儿受惊不是因为贾敬去世这件事,而是因为自己提前告诉她的消息果然变成了真的。 这样也好,提前有了思想准备,就不会被惊吓伤到她腹中的胎儿。 至于其他人,黛玉实在跟他们装不来那亲戚情深的戏,连问都不想问的。 晴雯走到近前,看了看左右没人,这才弯下腰来,在黛玉的耳边嘀咕了几句。 黛玉抬眸看着她,边听,边连连的点头。 不得不说,凤姐儿就是和一般人不一样。 短短的时间里就能想到那么多。 凤姐儿说,晴雯前脚走,后脚她就要装病。 不是以前装的那种病,而是要将自己怀孕的消息公之于众。 这样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肯定都放在她的身上,说不定还会指望她像往常操办秦可卿的葬礼那样,再次为东府殚精竭虑。 犯得着吗? 梦里,尤氏和贾珍贾蓉都知道贾琏偷娶尤二姐的事,而且是贾珍和贾蓉一力促成的这件事、 那个时候他们谁想过她王熙凤了? 他们但凡有一个觉得良心过不去,想起她为他们操心劳累的日子,也不至于将她瞒地死死的,被人当成个笑话。 更不会在日后她落魄的时候,落井下石,还恨不得将她往死里整,好为尤二姐报仇。 呵呵。 凤姐儿冷笑,何其感谢那噩梦。 东府贾敬死得那么突然,府里老爷们都不在家,回来也得半个月以后。 尤氏她们又不成事,肯定会过来叨扰她。 她可不想再当那个出力不讨好的傻子。 于是,晴雯刚一走,小红就急急忙忙地跑到大观园,带着哭腔对平儿道:“奶奶出血了。” 众人正在喝酒嬉闹呢,听到小红的话都吓了一跳。 平儿忙问:“怎么出血了?磕着了吗?” 小红支支吾吾,道:“不是磕着,不是外伤,是,是……” 尤氏一看就明白,左右一看,宝玉正在另一边,听不到这里说话,便连忙问道:“是来葵水了吗?你这丫头,来个葵水,你慌什么?” 小红落下来了,也不去解释,只一味的对平儿道:“你快点回去看看,我一个人弄不了,奶奶的脸色特别难看。” 平儿一听也着急了,凤姐儿的葵水本来就不准,又在病重这么多天,还动不动头晕恶心,身子这么弱的情形下,脸色怎么可能会好看了? “奶奶都这样了,你派个小丫头过来就是,干什么还亲自过来,快,咱们快走。” 平儿对大家道了声歉,匆忙跟着小红离开了。 她这一走,众人也没了继续热闹的兴趣,便都散了。 凤姐儿生病已经那么长时间,大家也过了听到动静就去看望的紧张。 尤氏她们吩咐丫头将院子各处都收拾好,该收的杯盏碗碟都收好,重新放回库房里头去。 看着丫头们忙忙碌碌,尤氏道:“一会收拾好了咱们再去看看凤姐儿,这个时候过去正清理身上呢,她也不方便。” 众人点头。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跑进来几个慌张的婆子,定睛一看,是东府那边的。 大老远看见尤氏,婆子们就哭了起来,道:“奶奶,老爷宾天了。” 尤氏手脚一软,差点跌倒在地。 “你说什么?谁怎么了?”尤氏旁边的侍妾见尤氏唬得说不出话来,连忙问道。 婆子哭着跪了下来,道:“老爷宾天了!” 一时间,众人目瞪口呆,都说不出话来了。 “好好的,又没有病,怎么就宾天了?”宝玉颤声问。 婆子边哭,边道:“他们都说老爷修炼,功行圆满,升仙去了。” “放屁。”尤氏一口气缓过来,听见婆子的话,禁不住脱口而出。 说完,眼泪就下来了。 贾珍父子和贾琏都不在家,身边连个能撑事的男人都没有,宝玉一点也指望不上,真到了大事上,还不如凤姐儿靠得住。 不行,她得找凤姐儿去。 尤氏一边走,一边摘下满身的妆饰,心里慌成了一团。 第四百五十八章 贾敬的丧事 到了凤姐儿那里,正遇见端着血水从屋子里出来的平儿,平儿以为大家是来看望凤姐儿的,连忙将手里的铜盆递给小丫头,对众人道:“二奶奶虚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刚刚才晕了过去,府里已经去请大夫了,大家不用担心。” 尤氏没说话,只是脸色哀戚,身上的饰物竟然一件都不见了。 平儿正纳闷,就听尤氏身边的侍妾哭着道:“我们老爷宾天了。” “什么!”平儿一时不查,差点从台阶上摔下来。 “你说什么?” “我们老爷宾天了,呜呜呜。”侍妾道。 平儿的眼睛都直了,嘴里喃喃道:“天啊,天啊,这,这……” 这可怎么办? 看一眼尤氏,已经哭得眼睛都红了,自己刚才竟然都没注意到。 看他们如今的情形,是来找奶奶商量如何办事的吗? 平儿忍不住犯了难。 刚才回来,她才知道二奶奶怀孕了。 这个孩子对二奶奶来说有多重要,她可是太清楚了。 小红说二奶奶出血,其实是为了把她诓回来。 在回来的路上小红就跟她坦白,说二奶奶其实没有出血,出血的是一个小丫头。 二奶奶不小心打碎了一个杯子,小丫头进屋捡碎瓷片,手被划破了,出了不少血。 当时小红用自己的手帕给丫头摁住指头,刚才那盆血水就是洗手帕洗的。 她对尤氏等人说凤姐儿晕了,也没有撒谎,凤姐儿见到血水当场就吐了,吐过之后都没来得及说句话便晕了过去。 小红在屋子里守着凤姐儿,平儿则出来给凤姐儿拿醒脑水,顺手把那盆血水端出来,免得一会凤姐儿醒了看见还要晕。 听说凤姐儿晕倒了,尤氏等人也没了主意。 看起来,凤姐儿是指望不上了,总这么待着也不是办法,无奈,尤氏只得带着人先回府再说。 回到府里,尤氏便一叠声地吩咐下去,先命人快马去玄真观将所有道士都锁起来,说是等大爷来家再审问他们。 接着又派人赶紧去给贾珍等人送信。 自己则带着赖升媳妇等丫头婆子们一起,忙忙坐车出了城,也紧随其后,往玄真观而去。 到了之后,尤氏看过贾敬的尸身,派人去请御医过来帮忙看看到底是何病而亡。 人已死,御医无法诊脉,但观尸首,肚中坚硬如铁,面皮紫绛嘴唇皱裂,一看就是内火旺盛烧出来的。 遂对尤氏道:“此相一看就是玄教中吞金吃砂,在体内烧胀所致的内脏损坏而致人死亡。” 被锁的道士本来就冤枉,此时听到御医都这么说,也便大声喊道:“老爷新炼了一枚丹砂丸,小道们都劝老爷功法未到,不要着急服用,” “可是老爷不听,当天夜里就悄悄地服了下去,未承想便升仙了。恐怕也是老爷虔心得道,脱离皮囊,飞出苦海了。此事实在跟小道们无关啊。” 尤氏理都不理,依旧命人将道士们都锁着。自己则带着人到处转,想找一处停放的灵柩的地方。 奈何玄真观狭窄,又赶紧想办法挪到铁槛寺。 算了算贾珍他们回来的时间,差不多还得半个多月,尤氏便自己做主,命人选了日期入殓,三天后开丧破孝,一边做起道场一边等着贾珍他们。 这个时候,哪怕再不济事,她也得留在铁槛寺守着。 幸亏家里有尤老娘和两个妹妹帮忙看家,尤氏还能少一处担忧。 皇上得知贾敬去世,特意下了恩旨。 追赐贾敬五品之职。令其子孙扶灵柩从北下之门进京,到私邸殡殓且尽丧礼之后再扶灵柩回原籍。着光禄寺按上例赐祭,朝中王公以下准予祭吊。 一时间,贾府众人感恩戴德,朝中大臣也都高呼皇恩浩荡,万岁万万岁。 这个消息到达荣国府的时候,黛玉正在凤姐儿那里为她把脉。 平儿进来将皇上的旨意一说,凤姐儿冷冷地笑了起来。 “可真是皇恩浩荡,咱们感激涕零呐。” 左右身边也没旁人,凤姐儿说话便没有那么顾忌,说完那句话,又接着道:“当初贾蓉媳妇去了的时候妹妹不在京城,是没看到那个场景的,” “现如今,做爷爷的反而没有孙媳妇的葬礼隆重,做臣子的又敢说什么呢?好不好的都是皇上的恩典,咱们受着就是。” 黛玉知道她说的是秦可卿,便不打扰她,继续听她说。 凤姐儿的声音还是小了下去,道:“说来说去,皇上开始落咱们的面子了。其他人还跟在后头拍皇上的马屁,咱家还得感激到不行,” “等往后查抄咱们家的时候,好歹别人会说皇上对贾家多够意思,是贾家自己作的。呵呵,也不能说别人的评价就不对,可不就是自己作的吗?” “看看那一个个不肖子孙,奢靡的奢靡,颓废的颓废,外面拉起一面大旗,殊不知内里早就糠了瓤子,烂透了。真不知道祖宗们要是泉下有知,该会作何感想?” 听了凤姐儿的话,黛玉忍不住抬眸看向她。 难得这么乱糟糟的场面里,她还有如此清醒的认知。 贾府的抄家,说起来是皇上容不得当年的太子党,但是不代表就没有贾家任何的问题。 毕竟罪证被人家一抓一个准,又没有人给他们栽赃,全都是事实。 而那些罪证又岂止是奢靡这么简单。 还有罔顾国法,还有草菅人命…… 从贾琏国孝偷娶尤二姐,到贾赦为夺人家扇子害死石呆子,不一而举,罄竹难书。 等到政治依仗一个个倒台,贾妃莫名病亡,甄家被抄,王子腾死在上任的路上。 而贾府子弟还没有意识到危机,依旧醉生梦死,贾府后继无人时,贾家的落败自然就开始了。 黛玉低头想着事情,一抬头,看见凤姐儿疲倦的眉眼,心里一动,道:“那尤二姐她们就是在这一期间和琏二哥哥对上眼的,” “这件事情我提早就和凤姐姐你说过好几次了,为的就是万一真的有那么一天,你不会一时气极,伤到自己和腹中的孩儿。希望我的苦心凤姐姐能明白,保护好你自己,不要辜负了我一番心意。”? 第四百五十九章 乱帐的宁府 凤姐儿拉过黛玉的手,真心感激道:“妹妹放心好了,我不是那么拎不清的人。说起来还是妹妹了解我,早点提醒到了,总好过到时候让我措手不及,” “更何况,我自己也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的情形比妹妹说给我的更能使我清醒。也使我在做过这个梦之后,彻底心灰意冷。不光是对你琏二哥哥,还包括这府里的所有人,” “唉,算了不说他们了。总之一句话,我现在这条命,就是为自己和我的孩儿们活的。至于其他,只要不伤及到我和孩儿们的利益,他们爱怎样就怎样,我都懒得搭理。” 听了凤姐儿敞开心扉的回答,黛玉的心里总算是放了下来。 穿越到红楼世界,何其有幸能和王熙凤史湘云这样的人物有了真正的交集,这在以前是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看书的时候因为她们的结局而抱憾不已,现在自己有机会能够为她们扭转悲剧,定要不遗余力。 尤其现在,她和凤姐儿湘云成了最贴心的闺蜜。 为闺蜜谋一个好出出路,是最值得她费心费力的事情。 既然话已经说开,黛玉在凤姐儿面前便不再藏着掖着。 当下笑说道:“且看着,过不了几天,东府大哥哥和贾蓉就知道尤二姐尤三姐到来的消息,他们该高兴透了。” 这话说得有内涵,凤姐儿微笑,嘴角噙着若隐若现的嘲讽。 枉自己对他们一家掏心掏肺,结果可倒好,到了最后,人家恨不得将她置于死地,只为了给那个和他们都不清不楚的尤二姐报仇。 真是特娘的讽刺,好在现在看透也不晚。 凤姐儿一轻松,身子便觉得舒服了许多。 和黛玉说起来自己这次怀孕的心得和现在这个时候公开的缘由。 果真和黛玉猜的那样,她不想为贾敬的葬礼操劳。 一点也不想。 大梦初醒,族人的认可和不认可在她眼里变得一文不值。 她不再是那个被别人奉承几句便得意洋洋的王熙凤了。 表面的奉承背后,是那些人的背叛和恶毒。 这样的嘴脸让她连见都不想见。 谁还能有她自己更重要? 贾氏族人算老几? 有本事就和她和离,没本事就受着她。 黛玉和凤姐儿这边说着话,那边,贾珍和贾蓉果然在回来的路上听说了尤二姐她们已到宁国府的消息、 父子二人大喜,相互对望一眼,遂笑了。 贾珍问了几句尤氏在家中的安排,赞了句妥当,便和贾蓉星夜兼程,店不投马不歇,一路赶回铁槛寺。 哭过一番,贾珍留下与尤氏说话,便打发贾蓉回家料理停灵之事。 贾蓉巴不得,应了一声便飞马往家赶。 不说他如何安排下人们布置灵堂,只说他一到府里,听说外祖母与两个小姨母住在一处,便着急往内院里跑去。 那尤老娘午睡未醒,尤二姐她们正在做针线,见到贾蓉,都忙着对他说些节哀顺变的话。 结果,贾蓉脸上一点难过的模样都没有,反倒笑嘻嘻地看着尤二姐,道:“二姨母,你又来了,我父亲正想你呢。” 尤二姐脸一红,嗔骂道:“臭小子,几天不骂你你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成天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看我不烫烂你的嘴。” 说着,顺手拿起一个熨斗来,搂过贾蓉的头便作势要烫他。 吓得贾蓉趁机滚到她的怀里去,将脸埋着不肯起来,嘴里还假装告着饶。 尤三姐见尤二姐弄不住贾蓉,连忙过来帮忙,说要撕碎他的嘴。 贾蓉连忙逃出来,跪在炕上笑着求饶。 尤氏姐妹没好气没好笑,转过身来不理他。 贾蓉见尤二姐拿起炕上的砂仁来,便又来和她抢砂仁吃,还让尤二姐将嘴里嚼着的喂他得了。 就连众丫头都看不过了,笑着道:“你家祖父刚去,热孝还在身上呢。两位姨母虽然年龄小,但是好歹辈分在那里,你不看别人也看奶奶的脸,哪里就能这么混赖?等回来告诉爷,你吃不了兜着走。” 贾蓉一听,一把搂过那丫头就去亲,“我的心肝,你说的对,在哪买馋馋她们两个。” 恨得丫头忙推开他,道:“哥儿只管和我们闹,知道的说你和气顽耍,不知道的乱嚼舌根,吵得那边府里的人都知道了,都说咱们这边乱帐。” 贾蓉不在乎道:“各门各户过自己的日子,谁能管得着谁的事?那边自己都够使的,还有脸说咱们的闲话?就说那边赦大老爷那么厉害的一个人,琏二叔还和那些姨娘们不干净呢。咱们这又算得了什么?自古咱们这样钟鸣鼎食的人家,哪里都有些风流事,有什么怕的。” 满不在乎的语气一看也不是虚张声势,而是真的这么想,也是这么做的。 骨子里的东西一旦坏透,便把一切堕落都看作理所当然。 就在他信口开河胡言乱语的时候,尤老娘醒了。 贾蓉连忙收敛嬉皮模样,给尤老娘请安问好,并且道“让老祖宗跟我们家操心了,也难为两位姨母在我们家受委屈,我们爷们感激不尽,唯有等诸事都了了,我们一家大小,都要磕头道谢的。” 尤老娘听了高兴,道:“我的孩儿,还是你会说话,亲戚之间,这些事情原本就是应该帮忙的。” 贾蓉殷勤地道:“我父亲听说您老人家在,先打发我回来给您老请个安,还说无论如何都要把您留到家里这件事完了再说回去的话。” 一边说着这话,他一边对着尤二姐挤眉弄眼。 那意思,叫尤二姐忍不住脸红。 尤二姐悄悄咬牙,笑骂他:“留我在这里干什么?给你爹当娘吗?” 不等尤老娘说什么,贾蓉便认真地对尤老娘道:“我父亲整天为两位姨母操心,就想替姨母们找户好人家嫁了呢。” 尤老娘听不真切,那边尤二姐和尤三姐已经丢了手里的针线,一边笑,一边追着去打贾蓉了。 就连丫头们也在一旁笑着直摇头,“天老爷长眼,小心被雷劈了你。” 正闹着呢,外面人进来传话,说灵堂已经准备妥当,请贾蓉出去看看如何,好赶紧去铁槛寺向贾珍回话。 贾蓉这才停止了调戏尤氏姐妹,笑嘻嘻地出去了。? 第四百六十章 凤姐儿脸色蜡黄 贾府众人得到贾敬去世的消息,陆续返京了,继贾珍父子之后,便是贾琏,然后,便是贾母贾赦和邢王二夫人。 等回到府中稍一休整,便要一起去宁府。 邢夫人从刚下马车的时候就左右看了一圈,没有见到凤姐儿出来迎接,心里是老大不情愿。 此时见众人马上就要动身,凤姐儿竟然还未出现,心中的不虞顿时捂不住了。 当下冷着脸,对身旁伺候的嬷嬷道:“二奶奶架子好大,没把我这个当婆婆的放在眼里也就罢了,竟然连老太太都不出来伺候着,可真是好大的威风。” 有那懂眼色的赶紧上前,笑着劝道:“二奶奶刚刚又晕了过去,连床都下不了。出来迎接也是让老太太和太太们看着心焦,便早早命平姑娘出来告罪了。太太远道回来又要去拜祭东府老爷,何苦这个时候生气呢。” 旁边的人也都一起劝,邢夫人见老太君精神恹恹地,遂顾不得找茬,只得闭了嘴,一起去了宁府。 早有机灵的丫头将门口发生的这些口舌学给了小红听,小红听了便又回去告诉了凤姐儿。 知道邢夫人又要出幺蛾子,凤姐儿好歹该防备着些才是。 凤姐儿冷冷地道:“刚回来就不消停,真当自己多了不起的人物,还得让我供着呢。” 小红有些担心,邢夫人哪怕不是亲生的,那也是凤姐儿名义上的婆婆。 这个时候都讲究个孝道,万一二奶奶被邢夫人鸡蛋里挑骨头,对外宣扬不敬婆婆。 会遭人诟病,对往后的名声影响很不好。 “奶奶,不然一会等大家都从东府里回来,咱们就过去请个安。” 小红道。 凤姐儿想了想,道:“本来我也打算等她们回来便去老祖宗那里见一见大家,有些话是时候跟大家说说了。” 转脸看了眼窗外,凤姐儿道:“你打听着些,在她们回来之前,咱们这样……” 小红频频点头,应下之后,便转身出去吩咐了下去。 如今的小红俨然是一副大丫头的气势。 凤姐儿也不亏待她,尽管名义上还没有给她定下大丫头的位子,但是每个月的月银是早就涨上来了的。 主仆二人又说了会闲话,凤姐儿又睡了一觉,便被小红叫醒了:“奶奶,奶奶醒醒,老太君她们要动身回来了。” 凤姐儿翻身坐起,在小红的搀扶下慢慢下了床。 刚要梳整理一番,凤姐儿突然又让小红把梳子放下了:“不用梳洗,就这样过去。” 小红顿时明白凤姐的意思,依言放下,扶着凤姐儿便往外走。 一路往贾母院子的方向去,众人见到久未露面的琏二奶奶,脸色蜡黄,精神萎靡,有气无力到几乎全部倚在小红身上。 走几步,便喘一会,然后再慢慢走几步。 看得众人有些唏嘘,不免窃窃私语,想起邢夫人出门前撂下的那几句话,顿觉得邢夫人刻薄寡情,难怪背后人人都说她不好相与。 于是纷纷上前,道:“给二奶奶请安!” 凤姐儿弱弱的点头应下,一边道:“好,大家伙都辛苦了。” 声音很虚弱,一向要强的人出现这种模样,好像更能引起别人的同情,一时间,便过来了好几个帮忙扶着的。 小红被挤到一边,苦笑不得。 眼睁睁的看着凤姐儿像被抬着似的到了二门上,接着,又有人给搬了一张椅子过来,扶着凤姐儿慢慢坐了。 众人这才你一言我一语的到凤姐儿面前说几句身子要紧的话,凤姐儿恰到好处地露出了几欲落泪的模样,一看,就像被欺负极点又不敢说话的受气小媳妇,看得人好不可怜。 就在大家恨不得跟着落泪的时候,贾母回来了。 一下轿,差点被眼前的凤姐儿给吓一跳。 “你,你这孩子,怎的这副模样了?” 贾母的眼里瞬间蓄满了眼泪。 她最心疼的孙媳妇,离京之前从林府那边接回来,模样还没有现在这么憔悴,将将才一个月不见,竟然就枯槁成这副模样。 “都这样子了,你还出来等着我做什么?”贾母又是心疼又是埋怨。 话音刚落就想起邢夫人前头说过的那些话,当下变了脸色,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邢夫人低着头,撇了撇嘴。 心里暗恨凤姐儿又让自己难堪。 也没有像别人那样凑过去问问凤姐儿的身子,只把脸转开,装作看不见凤姐儿上前给她请安。 贾母一见,携着凤姐儿的手便往里走。 一边走,一边关心道:“你这究竟是怎么了?不是一直吃着药吗?这一个月你林妹妹给你看过了没有?她怎么说的?” 凤姐儿没有力气,又不敢全身倚在老太太身上,只得颤颤巍巍地跟在后面,也顾不得答话。 贾母回头看她一眼,放慢了脚步,眼眶都红了。 一路着急往回赶,年迈之人经不起风霜与颠簸,本来心口就堵着伤感,此时此刻见到凤姐儿的情形,那伤感仿佛被唤醒了。 她捂住心口,突然就痛得直不起腰了。 吓得丫头们连忙上前,左右搀扶着,慢慢将她扶到了小榻上躺下。 鸳鸯赶紧从袖袋里摸出药丸,出发之前黛玉特意送过来的,没想到送灵的时候没用到,反而一回到府里便用上了。 贾母服下舍底丸,缓了一会,觉得好多了,这才瞧着凤姐儿,道:“到祖母这里来坐。” 小红扶着凤姐儿过去,又扶着凤姐儿坐下。 就这么一小会的工夫,凤姐儿又觉得有些晕了。 贾母问道:“你的病这么长时间了,药也吃了不少,为什么还是病怏怏的?你跟我说实话,林丫头是怎么说的?” 她眼神里透着真心的关切,看得凤姐儿眼睛一热,刚要开口说话,就听邢夫人说道:“年纪轻轻的能有什么病?就是太懒怠的缘故,” “要我说,找点事情忙乎忙乎,肯定就什么毛病都没有了。” 小红低着头,心里暗暗把邢夫人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贾母语气不虞道:“说起找点事情忙一忙,我正好想要问问你,” “刚才在东府那边,珍儿说需要一个帮忙迎接勋贵家眷的人,别人都还没接腔,你那里先抢过话去说,凤丫头当初把秦氏的后事办得如何体面周到,竭力地推荐尤氏请凤丫头帮忙,” “别人都知道他们两口子打的就是让凤丫头帮忙的主意,只不过人家听说凤丫头病的厉害,不好意思张这个口,” “你可倒好,生怕别人不知道你磋磨儿媳妇是把好手是不是?你一点不心疼病重的儿媳妇,恨不得让她带病去操持,有你这样做婆婆的吗?”? 第四百六十一章 凤姐儿说她怀孕了 邢夫人一听,连连喊着冤枉,道:“儿媳就是可怜那边连个能支应的人都没有,想要炫耀炫耀自己有个能干的儿媳,这才多说了那些话的,” “哪里就是老祖宗说的磋磨凤丫头?这样的念头儿媳是连起都不敢起的。老太太这样说儿媳,儿媳是真的要被冤屈死了。” “呸,”贾母一听就恼了,啐了一口骂道:“我说说你你就觉得要冤屈死了,你从回京就找凤丫头的茬,你说的那些话更诛心,凤丫头是不是更要冤屈死了?” “你既然那么好心肠,也别拿凤丫头去做人情,东府那边的事情你就自己去跟着操心。你自己说下的大话,已经答应人家的事,不好言而无信,” “凤丫头如今的样子你也看见了,听了你的话吓得走路都不稳就赶紧过来接你给你请安,可怜见的。如今你该耍的威风终于耍上了,也差不多还收敛收敛了,” “没事你就赶紧去东府帮忙,好容易让珍儿一家人感激了你老半天,千万不要只说不做,落了自己的脸面。” 邢夫人一听,傻了眼。 她对尤氏说让凤姐儿过去帮忙,确实存了磋磨凤姐儿的意思,也想在东府那边卖个好。 可没有让自己跟着操心劳累的意思啊。 要是知道结果会是这样,她怎么可能去出头当那个好人? 看一眼凤姐儿,邢夫人恨得牙根都疼。 这个儿媳妇出身高,不是她们邢家可以相比,她这做婆母的就没过过心情不高兴便罚儿媳妇跪着伺候的瘾。 在凤姐儿面前不敢太过分,一直是邢夫人心里的一根刺。 便总是忍不住要在言语上刻薄一些,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彰显出她的威风不坠似的,好强撑着她那令人可笑的自尊心。 见凤姐儿低眉顺眼地坐在那里,没有半点要为她这个婆婆求情的意思,邢夫人咬了咬牙,“委屈”的对贾母道:“儿媳妇好心做坏事,婆婆心疼凤丫头,不想让她去劳累,儿媳妇理解,” “但是总得知道凤丫头得的究竟是什么病,儿媳妇也好在尤氏面前说清楚不是?不然的话人家可不会体谅她,倒会说咱们一家子亲眷到了关键时候不肯帮忙呢。” 贾母都活成了老人精了,又岂会听不出她阴阳怪气加威胁的语气。 如果不说明白究竟什么病,她可不能保证到了宁府会让贾珍两口子误会凤姐儿什么。 贾母看向凤姐儿,心疼地问道:“要不要把你林妹妹喊来问一问,到底你这病什么时候才能见好?” 凤姐儿站起身来,俯身对贾母行礼道:“老祖宗不必担心,说起来我还得向老祖宗请罪,我有件事情一直瞒着您,其实我,是有了身孕了……” “啊?” “啊?” “啊!” 惊愕声,此起彼伏。 贾母一激动,猛地从小榻上站了起来,起得猛,一阵头晕,又一下子跌坐在小榻上。 邢夫人捏着帕子的手紧紧地握成一团,关节太用力,都变成了白色。 “你!你,这么大的事,你竟然敢瞒着长辈,你好大的胆子。万一要是有个什么闪失,你看哪个能饶得了你。” 手里的帕子都要被她拧成一股绳了。 这个贱人,怎么就怀孕了呢? 仗着自己出身好,从来没把她这个婆婆放在眼里,这样的人就该生不出儿子,被相公厌弃才对。 怎么可以让她又有身孕的呢? 而且还瞒过了所有人。 想一想,起初是在过年之前的时候,凤丫头就开始说自己有病不能操劳了。 当时不相信还特意请的御医,就是为了防止林丫头帮凤丫头撒谎,没想到防来防去,没防住御医也帮她一起撒谎。 连御医都能收买,她们可真是能耐大了。 如果当时就知道她怀孕了,中间又是过年又是灯会,忙乱嘈杂,是很容易“小产”的,到时候谁能查的请是谁动的手脚。 可惜了,那么好的下手机会错过了。 送给琏儿那么多的小妾,随便谁做点小动作,也会在那个时候让她胎死腹中。 及至老太妃薨,也可以趁着为老太妃守灵的时候,说她经不得劳累才小产的。 啊啊啊。 那么多下手的机会都因为她的隐瞒而错过,邢夫人的心里像吞了一把火,烧得她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越看凤姐儿,越扎自己的眼珠子。 心里那个恨啊,都找不到地方发泄。 其他人还是挺为凤姐儿高兴的,即使听说凤姐儿一直瞒着大家,也没人会和她计较。 “几个月了?”李纨问道。 “两个多月,林妹妹说三个月之后才算坐稳,呕!”话未说完,凤姐儿便是一阵干呕。 小红赶紧为她抚着后背,贾母身边的另一个大丫头琥珀赶紧端茶过来,喂给凤姐儿喝。 凤姐儿喝了一口茶,感觉好些了,这才解释道:“林妹妹帮我诊脉的时候,就说这个孩子胎相很不稳。我本身就是寒凉体质,再加上那一阵子又感染了风寒,身子虚弱。如此种种,林妹妹说小产的可能性非常大,” “想了想,我便什么都没有和老祖宗说。为的就是万一有一天真的小产,老祖宗什么都不知道,也就无所谓高兴还是难受,难受只让我一个人受着就行。” 说到这里,凤姐儿的眼泪忍不住滑落下来。 那是从心底里流出来的泪。 这些日子的煎熬,还有各种消息带给她的打击,简直就是将她打碎了又重塑一般。 那种刻骨铭心的痛苦只有她自己一个人体会和煎熬,睡梦中突然流着眼泪惊醒的时候,她是睁着眼睛彻夜到天亮的。 苦难的日子熬过来了,眼前的人还在追究她为什么要瞒着大家,简直就是可笑。 要不是因为自己的孩子流着这个家族的血,你以为她会忍气吞声,装作一副小媳妇的样子,低眉顺眼地回答她们的质问? 她是为了自己的孩子,才低的头。 而且是因为老太君是真心的关心她,她才愿意回答老太君的。 至于其他人,她没有提。 所以她的回答里是,因为担心老祖宗承受不住,便什么都没有和老祖宗说。 贾母一听凤姐的话,眼泪顿时积满了眼眶。 一眨眼,扑簌扑簌的就落下来了。 心里那个疼,扯得她都要哭出声来。 “你这个,这个傻孩子,”贾母泣不成声,对凤姐儿道:“你这个傻孩子,这么多日子,你怎么煎熬过来的?”? 第四百六十二章 害怕有人害她 凤姐儿也哭了。 伏在老太君的腿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鸳鸯赶紧弯下腰给贾母擦着眼泪,劝解道:“老太太别难过了,二奶奶还怀着身孕呢,可不能这么个哭法。来,咱们不哭了啊,擦擦脸。二奶奶这么孝顺,老太太该高兴才是,更何况还有林姑娘为二奶奶的孩儿保驾护航,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凤姐儿也抬起头来,强忍着眼泪,对贾母道:“都是我不好,祖母大老远回来,还没等休息过来,我又引得祖母掉眼泪,该打,该打。” 说着,作势往自己的脸上打了几下。 手被贾母一把拦住。 板子脸道:“胡说,你是最孝顺不过的孩子,谁敢说你的不是,那是她不长眼睛。我掉眼泪是高兴的,高兴啊。鸳鸯,把我箱子里那猫眼石的头面拿出来,赏给你二奶奶。” “是。”鸳鸯听得贾母的话,又见她语气不再沉重,终于松了口气,赶紧去内屋里拿东西了。 其他人看到这一幕,也都松了一口气。 事情一件接一件,他们连点喘息的机会都没有,这个家可再经不起刺激了。 邢夫人见根本就没人搭理她,自己心里很是不忿。 遂不冷不热地说了句:“还是请太医来看看,要真是怀孕了,不去东府帮忙便也罢了,我会跟尤氏她们说清楚的。” 没人接她的话。 倒是王夫人听说凤姐儿怀孕瞒着长辈的事情也有黛玉的份,很是不喜。 淡淡地道:“林丫头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哪里知道怀孕对女子有多么凶险,这么严重的事情居然也敢帮忙瞒着,不告诉老太太,难道就连我们也不能告诉吗?” 凤姐儿连忙解释道:“这是我求林妹妹不要说出去的,当时之所以连您和太太也不敢说,主要是知道您二位在老祖宗面前知无不言,再加上也有怕您二位跟着提心吊胆的意思。” 旁人听着这话,都觉得凤姐儿是为了她们好,只有邢夫人能从中找出毛病来。 她的脸色从听到凤姐儿怀孕的时候就没有放开过,此时更是耷拉得老长老长,“合着我们俩知道了就告诉老太太,不管她的心情会不会大起大落,我们就不心疼老太太,只有你一个人心疼她受不得打击。” 凤姐儿:…… 滚你娘的蛋。 就你特娘的毛病多。 贾母厌恶地瞅她一眼,这个儿媳妇真遭人嫌弃,话不会说,就连人都不会做。 除了一味地讨好贾赦,其他什么人都不在她的眼里。 一点都不懂得给自己留后路,蠢货。 “凤丫头什么心思我最明白,她就不是个多事的孩子,没有那么多的坏心眼,你们不用歪曲她的意思。”贾母霸气维护凤姐儿,道:“你坐过来,不要站那么久,万一再晕怎么办?” 看一眼凤姐儿的脸色,又担忧地道:“是不是吃不下饭?还是吃了就吐光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林丫头怎么说的?得让她给你想想办法。” 凤姐儿确实感觉到有些累,遂依言坐了下来。 依偎在贾母身边,总算是好受些了。 贾母对其他人道:“你们都下去,都累极了,赶紧歇息去,晚上就不必过来了,明天再来再说。” 大家确实也很累,听了贾母的话,赶紧站起来应道:“是。” 便都告辞退下。 等到人都走了,贾母这才看着凤姐儿,道:“我知道你不敢说出自己怀孕的原因,除了心疼我,你还害怕有人对你肚子里的孩子不利,” “这样,打今儿个开始你就搬到我院子里来住。在我眼皮子底下,谅她们也不敢动什么手脚。你安安心心地养胎,好容易怀上了,要是能得个哥儿,就可以堵住你婆婆的嘴,不让她总给你添堵。” 那邢夫人出了名的假贤惠,贾赦色心重,她就没有原则的帮着贾赦纳小妾。 换到贾琏的身上,她故技重施,动不动就以婆婆的身份斥责凤姐人,说她既不能给贾琏生出儿子传宗接代,便要多给贾琏纳妾。 然后,也不管凤姐儿心里怎么想,便往贾琏的屋子里送小妾。 这些事情府里的人都知道,贾母作为婆婆,也不好多说什么。 毕竟邢夫人对外宣称的是凤丫头自己不能生,只得让妾室为贾琏生儿子。 这样的理由别说贾母不能拦,就连王熙凤的娘家人都不敢多说一个字。 说多了,邢夫人会出去宣扬王家恶毒,自己家的女儿生不出儿子,还不让妾室生,想让贾琏断后。 真是要多可恶就有多可恶。 贾母一眼就能看透邢夫人心里的那些小心眼,无非就是因为不敢在出身高贵的凤丫头身上耍威风,便逮着凤丫头没有儿子这一点不如人的地方,使劲做文章罢了。 如此的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贾母都不想提起。 要是被邢夫人知道凤姐儿怀孕,万一生出儿子,以后就再也没有可以拿捏凤姐儿的把柄了,天知道她会不会使什么坏心思。 这样的事情高门大户里多的是,防不胜防。 凤丫头瞒着怀孕的事情不敢说,恐怕也是顾虑到了这一点,如此的无奈和隐忍,贾母心疼的很。 凤姐儿听了贾母让她搬到这边来,心里着实感动的很。 但是祖母年纪大了,自己孕吐又那么厉害,要是让她老人家天天跟着揪心,作为小辈也实在是不忍心。 于是凤姐儿对贾母道:“我知道老祖宗关心,是好意。可是林妹妹说我的胎相不稳,需要一直用药。我,我想求老祖宗答应一件事,让我搬到林妹妹那里去住着,一直到林妹妹说胎相稳固了再回来,” “年前那段时间其实我都见红了,多亏了林妹妹将我带到她那里,天天帮我扎针用药,这才将孩子保住了。我现在才两个多月,要不是因为家里人要去为老太妃送灵,非让我回来看着家,我还在林妹妹那里养着胎呢,” “如今大家都回来了,我想再搬回去住着,好方便请林妹妹帮我保胎。等到三四个月的时候我再回来。那个时候老祖宗再看看我,就不会像现在这样难看了。” 确实,黛玉天天给她打保胎针,那一阵子她感觉好得多。 她早就想再回去了,如今事情说开,更不能留在府里。免得万一有人使坏,防不胜防。? 第四百六十三章 凤姐儿要搬回林府 听了凤姐儿的话,贾母觉得有道理,也不再坚持非要凤姐儿搬到她这里来,听上去黛玉那里真的算是最好的选择。 只不过有几句话,她还是要和凤姐儿说清楚的,“搬去你林妹妹那里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你这一胎既然怀的这么艰难,中间什么变数都有可能,” “万一,我是说万一有一天孩子出了状况,我希望你不要因为伤心而埋怨玉丫头,这一点,你能做得到?” 凤姐儿一听,当即举起手指,恨不得对天发誓,道:“我怎么可能会做那样的事?要是真的有那么一天,也最多是我自己没有福气,跟林妹妹一点关系都没有。” 贾母点头,知道她一向说到做到,便也放了心。 道:“既然这样,你想搬过去就搬过去。明天一早再去,就不用挨个去请示搬出去住的事了,到时候就说是我让你搬过去的就成。” “祖母。”凤姐儿感动的一把抱住贾母,眼睛顿时就红了。 贾母拍着她的背,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和玉丫头要好,既然在她那里舒服,你就多住几天。等到孩子出生后或者你妹妹嫁人了,再想聚在一起住着也不可能了,” “你在那里住的时候,多关心她一些。祖母知道上次袭人的事情伤了她的心,你替祖母多解释一下,” “总是我为了孙子委屈了她,也难怪她从那以后有了隔阂。宁愿孤零零的住在自己府里,也不再到咱们家来住了,” “想到这一点,我这心里就内疚得不行,不好受啊。” 说着说着,她又想哭了。 刚祭奠了过世的亲人,那种哀伤还在她的体内没有消散,这个时候最容易难过,脸上的泪痕都还没擦干净。 凤姐儿抬头看她,花白的头发,稍微有些蓬乱,一路赶来还没顾上梳洗,只顾得先为她撑腰了。 心里一疼,凤姐儿转身对鸳鸯道:“有热水没有?咱们给祖母洗个澡换换衣服。” 鸳鸯连忙道:“热水一直备着呢,奴婢现在就让人去抬进来。” 边说边出去吩咐了一声,然后又放下门帘子。将几个炭炉搬到屏风后的浴桶旁边。 一会的工夫,热水灌满了浴桶,鸳鸯和琥珀扶着贾母进了浴桶,温热的水瞬间将人包裹住,舒服得老太太轻叹一声,“终于到家了。” 门外,传来贾琏的声音,“二奶奶呢?” 丫头道:“正在屋子里伺候老太太沐浴,请二爷稍等一下。” 贾母笑了,对凤姐儿道:“瞧瞧,一听说你怀孕,便着急过来了。” 凤姐儿也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贾琏提前一天回来的,凤姐儿本想和他说说怀孕的事。 结果他心不在焉,一会说贾敬死的如此突然,也不知道珍哥他们能不能手忙脚乱。 一会说家里没个人照应,听说请了亲戚来帮忙看家…… 他嘴里的亲戚,不就是尤家母女吗? 再说的直白一些,他在拐着弯的打听尤二姐尤三姐的事情。 凤姐儿顿时意兴阑珊。 没了告诉他怀孕的欲望,翻身睡着了。 此后二人再未见过面,凤姐儿知道他已经想方设法见到了尤氏姐妹。而他却不知道凤姐儿准备搬回林府住的计划。 夫妻二人比外人,也快要没有什么区别了。 等到贾母沐浴完毕,躺下歇着的时候,凤姐儿才悄悄的退了出来。 一回到自己院子,贾琏就从屋里快步走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扶着凤姐儿的手,满面笑容地道:“你可回来了,我听说你怀孕的消息,也没心思在外面办事了,赶紧回来看看你,你怎么样?” 又放低了声音,“听说太太又为难你了,是真的吗?” 关切的语气,让一旁的小红先红了眼眶。 二奶奶真是可怜,怀孕这么长时间才敢告诉家人,这一天天过的是什么日子啊。 凤姐儿有些头晕,捂着心口,难受得想吐,没有回答贾琏的话,一回到屋里便躺下了。 这次贾琏没有出去,而是跟进里屋,坐在床边和凤姐儿说起了话。 “这几天东府在家停灵,然后就该是出殡的日子了。本来我打算出殡的时候陪珍哥一起在寺里住着,直到他们送柩回乡的时候我再回来,” “如今你有了身孕,按理说我是不该这样安排的。可是前头我已经和珍哥说过这个话了,他也很高兴,把其他想要伴随的人都推拒了,” “我要是这个时候告诉他不能去陪他的话,就怕他那里又不好安排。你看这个事……” 凤姐儿垂着眸子,几乎都要睡着了似的,听贾琏在她面前舌灿莲花。 从昨天开始,他就早早的到宁府去了,一待一整天,瓦儿和贾芸早就传信过来,说琏二爷特意到内院去给尤老娘请安,和尤氏姐妹也见上了面。 然后他就开始失魂落魄了。 恨不得直接黏在宁府,更是直接以守灵的名义夜不归宿。 所以他说的再多,也是为了近水楼台先得月,能够多和尤氏姐妹见面而已。 凤姐儿懒得搭理他,心里放下了,便也没什么好让她气结的,听他的话就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都没有走心。 然后,等贾琏还想说几句表白一下的时候,就听见凤姐儿那里传出了轻微的鼾声。 竟然睡着了! 贾琏怔了怔。 这可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情。 以往他要是出远门回来。尤其是刚回来的那几天,凤姐儿都恨不得天天和他待在一起,他就是去妾室的房子里站一会凤姐儿都能不高兴许久、 他很享受这种被争抢的感觉,那证明这些女人都喜欢他,离不开他。 可是现在,看着眼前睡得香甜的凤姐儿,贾琏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凤姐儿竟然不贴他了?匪夷所思。 不是他没有魅力了,是孕期的人本就如此嗜睡,嗯,肯定就是这个原因。 他的心稍稍安定了下来。 尽管对凤姐儿在他讲话的时候睡着有些不能接受,但是看在她身怀有孕的份上,好,就当是正常现象。 不过怀巧姐儿的时候也没见她这样,难道,这次是儿子? 怀儿子消耗厉害,所以凤姐儿的身子承受不住? 他心中先是狂喜,要有儿子了。 接着,又有些稍稍的内疚。 怀孕这么辛苦的时候,自己是不是应该多陪在她身边。 转念想起尤二姐那双满含情意的眸子,他又瞬间酥倒了。 怀孕到分娩还要好久,总不能自己一直陪在凤姐儿身边,家里有那么伺候的丫头婆子,还有随叫随到的太医,还有林妹妹,他就是不在身边也不打紧。 这样想着,自己给自己找好了借口,贾琏便心安理得了。? 第四百六十四章 贾蓉出主意偷娶 翌日。 冬日暖阳,天气晴朗。 温和的风徐徐刮过,不大,一点没有凛冽,反倒是带了一丝春天的气息似的,很舒服。 凤姐儿吃过早饭,早早便收拾好,带着小红到贾母屋子里告辞,准备去往林府。 邢夫人她们已经从贾母的嘴里知道了凤姐儿又要去林府住着保胎的事,哪怕心里再不高兴,也不敢当着贾母的面造次。 脸上便冷冷淡淡的,凤姐儿向她行礼告辞,她也爱答不理。 倒是探春她们关心地问了许多问题,都叮嘱她好好保养,不用挂念家里,离得近,有什么事情随时都可以传信叫她们过去。 直到动身的时候,都没见到贾琏的身影。 昨天凤姐睡着之后他就出去了,又是一夜未归。 平儿想让人将他叫回来,凤姐儿拦住没让。 叫回来无非也就是说一声搬出去的事,他知道不知道的还真没什么分别。 难不成还以为他会拦着关心几句吗? 他正巴不得呢。 这一搬出去,他可以在宁府想待几天就待几天,也不用因为将一个怀孕的正妻扔在家里不管而被长辈训斥,多好的事。 果不其然,一直到傍晚鸟归林,贾琏都还不知道凤姐儿已经搬到林妹妹那里去了。 他的心思如今都坠在了尤二姐的身上。 尤氏这对姐妹花的名号他早就听闻,只恨没有缘分见一见。 如今趁着贾敬停灵在家的机会,每天都去内院好几趟,少不了的先去尤老娘面前请安,正好见一见粉面桃花的姐妹花,简直都要醉了他。 见的多了渐渐熟悉起来,贾琏的心思便有些遮不住了。 他知道贾珍父子有聚麀之诮,也猜得到这尤二姐和尤三姐和他们父子之间不会干净了。 所以也敢在她们姐妹面前撩拨一二,没有像见其他家眷一样不敢造次。 一来二去,尤三姐一直淡淡的,反倒是那尤二姐的眉眼间和贾琏勾来绕去的,有那么点意思。 要不是府里正办着丧事,来来往往的人多,无从下手,再加上贾琏怕贾珍吃醋,暂时不敢轻易举动,二人只怕也早就有了首尾了。 就这样,也没耽误他们眉目传情,心领神会。 尤二姐把个贾琏勾得全然没有了其他的心思,走路吃饭的时候脑子里都满是她那双勾人的眼睛。 直至出殡的日子到了,贾琏果真陪着贾珍住在寺里。但凡是需要来回跑腿的事情,他都极力揽在了自己身上,只为的能多些机会到宁府去见尤二姐。 这一天,因了一些银子的事情,需要贾琏和贾蓉一起回宁府。 回去的路上贾琏故意提起尤二姐,说她长得标致,性情温柔,为人大方,这是无一不让人喜爱。 “大家都说你婶子好,要我看,却是连你二姨母的丁点零头都不够呢。” 贾蓉一听,想想他最近跑得这么勤,眼神又动不动瞟到尤二姐的身上,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笑着道:“叔叔要是有心,我就帮叔叔到姥娘面前说个媒,将二姨母给叔叔做个二房,如何?” 贾琏一听,心里骚包得几乎按捺不住,赶紧问:“你是说笑还是说真的?” 贾蓉道:“自然是说真的,这种事情我哪敢开叔叔的玩笑,就问叔叔要不要?” 贾琏道:“要,怎么不要。只是……就怕你婶子不同意,再就是怕你姥娘不愿意,更何况我听说你二姨母已经有了人家了。” 贾蓉嗤笑一声,道:“叔叔多虑了,都知道我这两位姨母不是我姥爷亲生的,是我姥娘改嫁带过来的,” “二姨母说定的那家亲事,是我姥娘在前头那一家的时候的事。那家人早就败落了,我姥娘改嫁过来都十几年了,一直想要退婚。到时候也就是十几两银子的事,” “那家人都穷极了,见了银子,还有什么不能应下的?至于我姥娘那里,要是知道二姨母是给叔叔这样的人做二房,高兴都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会不答应?只不过……” 贾琏正听得专心,见他突然停下,连忙问:“只不过什么?” 贾蓉道:“只不过我婶子那里,确实有些不大好办。” 贾琏正心痒难耐,听到这个顿时心中不喜,把脸一板,“她又怎样?自己生不出儿子,还敢拦着我让别人生吗?” 贾蓉忙道:“敢是不敢,但是肯定不会太高兴了。况且我听说婶子如今也怀了身孕,这个节骨眼上还是不要激怒她的好。” 贾琏的心都被勾起来了,哪里还能被眼前这点困难阻挡回去。 当下便对贾蓉道:“你想想办法,事成之后我买两个绝色的丫头送给你。” 贾蓉笑着道:“我有个主意,就是需要多花点银子,叔叔要是听我的,事就成了。” 贾琏忙道:“什么主意我都同意,快说。” 贾蓉道:“叔叔回去之后什么都不要说,我先和父亲和姥娘说定了亲事。叔叔就在这附近买一所房子,置办齐了家什,再拨两家子奴才过去伺候着,” “选个吉日,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把二姨母娶进门了。只要叮嘱奴才们别走漏风声,婶子那里深宅大院的,哪里就会知道了?” “叔叔这样两边住着,过个一年半载的,就是事情闹出来,那个时候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不过就是挨长辈们一顿骂。那个时候叔叔就说见婶子一直没生出儿子,你也是为了子嗣着想,再在老太太面前求一求,就是婶子也不敢说什么了。” 都说色令智昏。 贾琏听了贾蓉的话,满脑子只剩下尤二姐曼妙的身姿和饱含深意的眸子,恨不得现在就将人抱进怀里。 哪里还记得现在正是国丧家丧期间,而他还是停妻再娶。 国丧因为死的是太妃,官员以及有爵位的人须停止婚嫁三个月,如若违反后果很严重。 现在才一个多月,贾琏是六品捐官,要是敢在这个时候娶尤二姐,会被解除官职,终身不许入仕。 家孝就不必说了。 而停妻再娶也有明确条文,就在妻妾失序律里。 贾琏作为始作俑者,将被杖打一百,还要废掉偷娶之人,将她遣送回去,限期改正。 光是那一百下杖打,就能要了贾琏的半条命。? 第四百六十五章 凤姐要写话本子 贾琏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管它律法还是国法,都不及温香软玉的尤二姐重要。 当下便同意了贾蓉出的这个主意。 他哪里知道,贾蓉之所以这么热心,也是存了自己的私心的。 贾蓉和小姨母之间一直情意绵绵,但是府里有贾珍在,他总是不敢太放开,无法畅快淋漓。 要是贾琏真的在外面置了宅子将尤二姐安置下来,那他以后就可以在贾琏出门的时候过来和尤二姐鬼混。 越想越觉得好事将近,贾蓉越发怂恿起贾琏来。 贾琏哪里会知道这些,如今满脑子都是即将美人在怀的激动,看贾蓉就像看自己的恩人一样充满感激,“好侄儿,你就和你姥娘说去,若果真说成了,叔叔往后自不会亏待了你。” 说着话的空档,两个人已经来到宁国府门前。贾蓉对贾琏道:“我先去那边给老太太请安,叔叔自己进里面和我姥娘要银子出来。” 贾琏点头,道:“见了老太太,别说是和我一起回来的。” 要是让贾母知道他也一起回来了,少不了会撵他去林府陪一陪凤姐儿一下,他现在哪里还有心思去管其他人,眼前就是尤二姐,是他最着急要去见的人。 那天知道凤姐儿又搬到林府里去的时候,他还暗暗高兴了一场。 可以天天都不用回家了,真是要多方便就有多方便。 宁府门前,两人分开。 贾蓉去荣府给贾母请安,贾琏则一路往宁府内院里走去。 想着尤二姐的模样,那香酥的小手,那娇嫩的脸蛋,还有那含情脉脉的眸子,贾琏的一颗心都飞了进去。 话说凤姐儿和黛玉在林府里面,身心果真是舒坦又放松。 每当想起贾琏的薄情,心情不好的时候,自然就有湘云黛玉以及兰慧姐妹和她说说笑笑,将不虞的情绪化解开来。 过了没有几天,凤姐儿就觉得头晕呕吐的症状减轻了,自己开始胃口大开,舒服了很多。 黛玉为她把脉之后,高兴地对她道:“恭喜凤姐姐,你的胎相稳了。” 凤姐儿嘴唇哆嗦着,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前面所有的提心吊胆和怨怼,在听到黛玉的这句话之后都烟消云散,此时的她心里只有浓浓的感激。 一个差点小产掉的孩儿,在所有人的努力下,终于存活了下来。 这是上天的恩赐,是她王熙凤的福气,是她转变想法后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 前些日子听到贾琏和尤二姐蜜里调油勾搭成奸的时候,她没有像以前那样气坏了自己。 而是使劲将肚子里的火压下去,一边抚摸着小腹一边对着外面骂:“人渣,贱男,狗男女……” 这些词是慧姐儿和黛玉教给她的,她们说人在极度气愤的时候这样骂一骂,火气会消一消。 说起来有些可笑,但是她试过之后,发现果真还挺有效。 反正她是没那么生气了,而且肚子也没有疼,孩子好像感知到了她的情绪很稳定,在和她一起努力呢。 这都是林妹妹告诉她的,林妹妹还说,孩子什么都知道,所以让她多听曲子多想高兴的事情,这样的话对孩子的身心健康和出生后的性格都大有益处。 为此,林妹妹还为她买了几个会弹曲子会说书的女先儿进府,每天为大家弹曲或者讲话本子,她们的日子过得简直都要赛神仙。 想想自己以前累的像头驴为旁人鞠躬尽瘁,真特娘的不值得。 现在的她们,除了听女先儿说书,自己也开始写话本子,大家还说比赛谁写得好。 是黛玉建议大家找点感兴趣的事干。 凤姐儿当时灵光一闪,就写那对狗男女的事情。 自己不认识字,但是嘴巴会说啊,一边说一边让小红写不就行了。小红要是遇到不会写的字,府里还有黛玉她们呢,愁什么? 写完之后不让女先儿在府里说,而是卖给茶楼,让茶楼里的说书先生去讲。 那个范围可就大多了。 她一定写得声情并茂,到时候让京都所有的人都声讨那对狗男女。 就是不知道那对狗男女听到外面的骂声时,会不会吓得夜里睡不着。 吓也吓死他们! 于是,贾芸和瓦儿传进来的消息成了凤姐儿写作的素材。 每当快要卡文到时候,她就赶紧让小红去找贾芸打听,那对狗男女进行到哪一步了? 谁会相信她是那个被停妻再娶的妻,倒反而像是村子里的八卦大妈,搬了条小板凳,嗑着瓜子,时刻准备听下文。 日子就这样在悠闲里过去了。 转眼间,贾珍贾蓉就说动了尤老娘,同意将尤二姐许给贾琏。 为此贾蓉还特意找到当初和尤二姐订亲的张家,以贾府的权势逼迫张家签了退婚书,给了张家二十两银子。 所有这些消息,都由瓦儿传递进来,凤姐儿再加以润色,生动地写在话本子里。 尤其是贾蓉逼迫张家签字,张家悲愤交加,却又无可奈何的情形,定会引起很多人的共鸣。 凤姐儿写得文思泉涌,不,是说的文思泉涌,小红奋笔疾书,终于,在主仆二人废寝忘食的创作激情加持下,第一卷文稿写完了。 凤姐儿早就想好了,这个故事要一卷一卷的写。 写好一卷就卖给茶楼一卷。 毕竟狗男女那边的故事是慢慢发展的,她这里总不能等到大结局再卖出去让茶楼讲。 要真是那样,黄花菜都凉了。 她要早点在京城造成轰动,引导故事的走向,让狗男女的美梦落空。 故事里的正妻被她打造成隐忍贤惠,美貌与智慧并存。 而小三,对,小三这个词也是黛玉教给她的,她把小三和渣男这两个词一起写在了话本子里。 小三在话本子里基本上就是真实尤二姐的写照,是一个和姐夫勾勾搭搭和外男眉来眼去,嫌贫爱富,水性杨花的女子。 至于贾琏,凤姐儿着重写他过孝停妻再娶,两重罪,色令智昏。 为了小三忘掉正妻的辛苦,更不顾正妻身怀有孕受不得刺激,偷偷在外面为小三置办宅子,过起了二人世界。完全把正妻抛诸脑后,是渣男中最渣的一个。? 第四百六十六章 凤姐儿的话本子爆火 卖给茶楼话本子的事就交给贾芸去办,贾芸易了容,扮作书贩子去和汇峰茶楼谈条件。 初期不收钱,让利给茶楼。 条件是让茶楼不遗余力的宣传这个故事,造成的轰动越大越好。 为了达成效果,他还会自己花钱买通一些闲人到茶楼坐着喝茶,每当讲到故事高峰的时候,那些人便会跟着叫好,帮助茶楼渲染气氛。 汇峰茶楼一听这是好事啊,当场答应,签订合约。 以十天为期,如果十天还没看到效果,贾芸便去另一家茶楼。 他对此很有信心,等到茶楼见钱的时候,会主动和他谈另外的话本子的。 到那个时候,就是他收钱的时候了。 听小红说,这才第一卷,后面还有好多卷呢。 当天签完合约,汇峰茶楼当天就把说书先生的内容换成了凤姐的话本子。 凤姐儿给自己起了个笔名,谁都想不到竟然叫二丫,真是土得不能再土了。 凤姐儿为此解释说,越是这样难听的名字,别人就越不会想到她的身上来。 就这样,过了短短两天的工夫,凤姐儿的话本子就在茶楼里引起了极大的轰动。 竟然不是因为贾芸买通闲人的缘故,而是因为凤姐儿的话本子写得太好,引起了许多人的共鸣。 所有茶楼争相打听话本出自何人之手,竟然没人听说过这个叫二丫的作者。 看名字像是个女子,竟不知女子也有如此才情,编出来的故事一会缠绵悱恻,一会又令人气愤填膺。 直将众多女眷惹得眼泪汪汪,心情也跟着跌宕起伏。 有那精明的茶楼便去收买汇峰茶楼的伙计,听说是一名陌生面孔的年轻男子来和茶楼老板谈的,其他信息也都不知道。于是便派了人守在汇峰茶楼门口,等着那年轻人再到茶楼来,他们好截和。 汇峰茶楼老板听说之后,悄悄地请贾芸买通的那帮人带话,说要把上次的书钱付给他。 贾芸如期而至。 茶楼老板备下酒席,先将第一次的钱付给贾芸,接着想预定第二卷的首发。 贾芸皱着眉,很是为难地道:“这个事情我说了也不算,都听我们老板的。我们老板说想找一家既有诚意又有实力的茶楼,将书的版权交给他们,请他们帮忙运营和宣传。” 这些新鲜的词汇都是小红告诉他的,他的小红真了不起。 就连老板这个称呼也是小红叮嘱他的,小红说:“不能叫主子,更不能叫奶奶,那样容易被人猜到。只有称呼老板,别人才不会想到背后的人是男的还是女的,更不会往高门大户里去想。” 哪怕以后这个故事引起贾琏和贾珍等人的注意,他们也最多以为是自己做事不严密,被人窥探之后写下来,聊以解闷的。 做梦也想不到,那个叫二丫的,被人称作老板的,竟然会是以美貌和出身着称的王熙凤。 贾芸说:“不瞒老板,这个故事是我家老板听说来的,说的是京中某位权贵府里的事情。找一家有实力的茶楼,是为了防止那家人恼羞成怒,派人来找茬。” 茶楼老板一听,神情倨傲地道:“敢到我们茶楼来找茬的人,恐怕还没出生。” 他们家的主子可是丰亲王,是太上皇的弟弟,是有一座金矿的京城最富有的亲王。 丰亲王有钱又有权,从来谁都不鸟。 就连皇上见到他都尊崇有加,更何况其他。 权贵又怎样?在他们丰亲王面前不都是皇家的奴才吗? 更何况这种国孝期间停妻再娶的人家,有什么敢明目张胆的?真那样的话,岂不是坐实了自己的罪名? 茶楼老板不信他们会那么蠢。 贾芸却道:“人家不自己出面,花钱买别人出面不就行了。” 老板笑了:“那更不怕,我们主子家有的是人,知道城北那家粮行,里面的人都是现成的打手,那就是我家主子的。” 他不说自己的主子是丰亲王,就以为贾芸不会知道。 殊不知贾芸在找到他之前也是做过一番功课的,当初就是打听明白了这家茶楼背后的人是丰亲王,他才将话本子拿到这里来谈。 否则随便找一家,哪里抵得住贾琏贾珍的怒气? 贾芸又假装拿捏了一番,后来茶楼老板说他们除了让说书先生讲这话本子里的故事,还打算将它改编成戏曲,唱给所有人听。 贾芸当场被老板的诚意和魄力所“感动”,二话不说便签订了协议,而且收下了第二卷的定金。 老板唯一的要求就是结尾一定要惩恶扬善,渣男被官府惩罚,小三被送回张家。 两人谈妥之后,贾芸赶紧回去告诉了小红。 小红又一字不落地全都说给凤姐儿听。 彼时黛玉也在跟前,当听到小红说城北粮行是丰亲王的,而且里面的人都是练家子的时候,她心里一动,瞬间警惕起来。 冷宫里的地下暗道,另一个出口通往的就是城北粮行。 北静王找了那么久,就是打听不到粮行的主人究竟是谁。 殊不知原来人就在身边,而且还离得很近,近到谁都没有怀疑过他。 丰亲王! 黛玉暗自思忖,一会就要让大黑安排一下送信,得及时将这个消息传递出去,让北静王和太上皇都提高警惕。 话说凤姐儿这边,随着话本子的爆火,她的写作天赋一下子被发现了。 谁又会相信,一个不识字的高门大户内宅少奶奶,竟然会是最近最出名的话本作者。 想找她签约的大有人在,从茶楼到戏楼,再到书局,简直是刮起一阵二丫风,人们茶余饭后闲谈的话题都离不开二丫和她笔下的渣男与小三。 茶楼老板已经将第一卷买断,也印刷出来开始售卖。 尤三姐的丫头买回来一本,尤三姐当场就看入了迷。 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这怎么说的好像是她们自己家的事情? 那些密事就像亲眼见到过的一般,说的简直不要太详细。 许多的细节和心理活动讲的都很生动,甚至连她老母亲改嫁带着她们到了这里,都写得一清二楚。 尤三姐顿时毛骨悚然。 她们被人盯上了!? 第四百六十七章 要和离 尤三姐将话本子交给贾蓉,贾蓉一看着了急,连忙去找贾琏,问他身边是否有人出卖? 贾琏查来查去,既没有查出走漏消息的是谁,也没有查出二丫是谁。 只查到茶楼是丰亲王的。 难道是自己得罪丰亲王了?不记得有这回事啊。 贾琏拗头,贾蓉和贾珍也坐立不安。 而画本子带来的轰动继续发酵,凤姐儿赚了个盆满钵满。 黛玉说她:“随随便便开启第二产业,还一下子成为名家了,牛。” 凤姐儿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听着悠扬的曲子,太阳晒在她脸上,笑得神采飞扬。 慧姐儿在一旁崇拜的不行,道:“凤姐姐,您那脑袋是怎么长的?怎就能将故事讲的这么曲折,让人的心都跟着揪起来了。你可真是大天才!” 黛玉道:“就凤姐姐这张嘴,什么时候输过?现在便是把嘴里说出来的话变成文字了,可不是照样精彩。” 凤姐姐嘴里嚼着一颗梅子,慢条斯理地道:“其实我是投机了。以往大家听的故事翻来覆去都是那几种,什么才子佳人啦,什么兄弟大义啦。好容易出来一个与以往不一样的版本,又是人们最爱闲话的偷情戏码,再加上说的是当朝某家大户,人人都在猜是谁,可不就引起了如此大的反应。” 湘云有些疑惑,道:“凤姐姐,以前琏二哥哥也纳妾,也没见你气成这样,这次你甚至生气到用画本子的方式造成轰动,为什么呀?” 正在笑着的凤姐儿听见她的话,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了。 “以前他纳妾,我也生气,还对那几个妾室没有好脸色,现在想想真不值得。那个时候之所以没像这次这样反目,是因为以前他只是贪图美色,还没忘了我这糟糠。可这次,他竟然诅咒我病死,甚至将人藏起来只等我死后好把人扶正!” 她的语气陡然凌厉,“一个心心念念盼着我死了给他外室腾位子的人,还有什么旧情值得我去顾念的?” “没要他们的命,就算是我给自己的孩儿们积德了。但是这口气,我是不可能不出的,” “更何况,我要与他和离!坚决和离。现在造势,等我和离的时候才不会吃亏。不挖下他们一块肉,那就不是我王熙凤!” 说完,她狠狠地将嘴里的核吐出去,吐了老远。就好像是把胸中的浊气吐出去了一般,看着好不解气。 那些等她死后要把尤二姐扶正的话是贾蓉说的,贾琏不但没有反驳,还拿这一点去哄尤老娘和尤二姐。 凤姐儿从瓦儿那里听说后,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个人待了老半天。 等她出来,便让小红将话本子大纲的结局做了彻底的改动。 原先要写的结局是她生了儿子,贾琏欣喜若狂。尤二姐因为不检点被贾府众人嫌弃,最后张家找上门来将尤二姐要回去,而她则有子万事足…… 这个结尾总让她觉得胸中堵了一口气,不能直抒胸臆。 如今结尾做了天翻地覆的改动。 渣男小三谁都没有好下场,她王熙凤离开渣男,过得痛快畅意,好不令人向往! 凤姐儿改动过结尾之后,还特意告诉了黛玉。 她知道黛玉聪明,看见结尾便会想到这是她要奋斗的目标。 她怕黛玉不赞成,或者是对贾琏心有不忍,毕竟黛玉遇事的时候贾琏都是不遗余力帮过忙的。 好在黛玉听说后,很认真地告诉她,自己对渣男的容忍度为零,哪怕这个人是亲哥哥都不行。 至于琏二哥哥帮过她的那些事,她都记在心里呢,等到琏二哥哥遇到难事的时候,她不会袖手旁观。 这跟琏二哥哥对不起凤姐姐是两码事,她不能因为琏二哥哥对自己有恩,便用凤姐姐的往后余生受委屈来回报。 她自己会报恩,凤姐姐该和离就和离,不能混为一谈。 凤姐儿彻底放了心,黛玉在她眼里不仅仅是小姑子加闺蜜,更是她嫡亲的妹妹了。 黛玉将粮行老板是丰亲王的消息用药水写成密信,命大黑派鸟给北静王和太上皇送过去。 太上皇自上次收到密信,知道皇上开始派黑衣人清查太子党之后,连连摇头叹息。 常公公问他为什么摇头,太上皇说:“皇上太心急,连几年的时间都不想等,自己把自己作死了。” 常公公不明白,太上皇道:“现在跟你说你也不懂,等最后自然就什么都知道了,你且看着。” 果不其然,自从甄家被抄,大臣们知道甄家的罪证就是从黑衣人搜出来的密信里得来的,人人自危。 毕竟自己家也曾被黑衣人光顾,谁家又没点见不得人的事呢? 大臣们心里一不安,便会有其他的想法诞生。 比如怀念先太子还在的日子,更怀念“失踪”了的太上皇。 就有那胆大而且有门路的人家,开始偷偷追查太上皇失踪事件的真相。 查来查去,太上皇都是在宫里出事的。 这可真匪夷所思。 宫里乃这天底下防守最为严密的地方,太上皇的身边有那么多高手保护,怎么就能莫名其妙的失踪呢? 而且最关键的是,都这么长时间了,也没见皇上说出个合理的解释,反倒只看见皇上忙着清算异己了。 这样的举动不能不让人怀疑。 有人大胆揣测,皇上定然知道太上皇的下落,说不定就是他制造了太上皇的失踪事件。 传言滋长,已经到了连白丁都敢谈论的份。 皇上的密探不敢将传言禀报皇上,只能偷偷地告诉三皇子,希望三皇子在适当的时候,将民间的这些风言风语告知皇上。 三皇子愁的连连叹气,皇祖父在水下宫殿里,即使密道里的护卫都不一定知道他们每天换岗,看守的到底是什么秘密。 而他这个知道内情的,却天天承受着良心的煎熬。真希望这一切能早点结束,哪怕是父皇的皇位被推翻,都好过如今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 但是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不能对父皇说,母后和皇弟如今已经隐姓埋名,剩下他自己在宫里如履薄冰,每一个举动都有可能带来万劫不复的结果。 他必须谨言慎行,才能在父皇面前不被怀疑。? 第四百六十八章 丰亲王是条毒蛇 皇上将贬去看守皇陵的二皇子又召回京城,当初二皇子的母妃和外祖父袁将军等人犯事,是萧首辅扳倒的他们。 如今皇上将他召回,不能不让人怀疑此举有让二皇子掣肘萧首辅的意思,所以哪怕萧首辅极力反对,皇上依旧一意孤行。 朝堂局势波云诡谲。 京城里,关于渣男和小三的话题也甚嚣尘上。 凤姐儿给自己写的书起了一个通俗易懂的名字,叫做大婆与小三的战争。 第二卷已经写好,按照协议,依旧卖给了汇峰茶楼。 又是大婆,又是小三,小三这个词还被赋予了人们从来没听说过的新鲜意义。不光做正室的人愿意看,就是猎奇的人也愿意看。 这本书在茶楼和戏楼里风靡,高门大户里的姑娘和奶奶们也都爱从书局里买回家看。 偶尔聚会,大家议论的也是书里的情节,以及对这本书背后到底映射谁家的猜测。 甚至在探春她们到林府看望怀孕的凤姐儿的时候,她们还特意带了一本过来,说送给凤姐儿看,可以解闷。 凤姐儿哭笑不得,和黛玉对视一眼。 不知道她们得知这本书是凤姐儿所写之后,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贾琏最近不回荣国府,府里的人以为他在宁府帮忙。 问贾珍,贾珍自然也替他瞒着。 贾琏更是对贾珍感激不尽。 因为他实际上和尤二姐在一起。 他在离荣府二里远的小花枝巷买了一所房子,总共二十来间,将屋内应用置办齐整了,认认真真和尤二姐过起了小日子。 这尤二姐本身就是个尤物,又早早开了窍,比一般的女子更会伺候男人。 直把个贾琏迷得失魂落魄,当天便拜了天地,焚了纸马,扶入洞房。 二人颠鸾倒凤,百般恩爱,不必细说。 翌日,贾琏对尤二姐是越看越喜爱,都不知道该怎样表示才好。 便对伺候的鲍二一家以及买来的丫头婆子道:“从今往后要称呼奶奶,谁要是让我听见什么二什么三的,小心我拔了他的舌头,” “这院子里的所有事务都由奶奶说了算,但凡有人在外面走漏半点风声,我就将那多嘴多舌的打上一顿,打死扔到乱葬岗去,都记住了吗?” 众人连忙跪下,直呼不敢。 鲍二家的本来就和贾琏之间不清楚,如今被拨过来伺候尤二姐,更觉得贾琏连这么大的秘密都让自己知道,这是自己在贾琏心目中与旁人不同的象征。 为了表现自己对贾琏知遇之恩的感激,便越发在尤二姐面前殷勤伺候,一口一个奶奶的叫着,对尤老娘也是直接称呼老太太,尊敬地不得了。 贾琏将自己这些年积攒下的体己也都搬到尤二姐这里,甚至还计划趁凤姐儿不在家,将凤姐儿的体己也拿过来给尤二姐,幸亏凤姐儿留平儿在家看着,才没有被贾琏将东西摸走。 于是贾琏又对凤姐儿生了一层气,觉得她就连不在家都让人防着自己,真不是个东西。 却不觉得是他自己的问题,反而在枕边将凤姐儿在尤二姐面前臭骂一顿,又把凤姐儿的为人处事等等,事无巨细的讲给尤二姐听。 说罢,便对尤二姐道:“等这妒妇死了,我就把你接进去,让你当家做主,你尽管等着就行。” 尤二姐听了自然是万般的满意。 院子里的十几个人就这样另起炉灶过起了小日子,自成一格,家底也十分的丰厚。 那新买的厨娘是瓦儿的远房亲戚,被瓦儿收买,每次将院里的事情讲给瓦儿听,瓦儿都会给她一笔不菲的赏金。 就这样,等尤老娘在一众婆子面前炫耀贾琏对尤二姐说过的这些话的时候,凤姐儿当天就知道了。 当下冷笑一声,灵感一来,命小红打开卷宗,赶紧记录下来。 …… 夫婿轻薄儿,新人美如玉。 …… 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贾琏凉薄至此,自己将自己作死在了凤姐儿的话本子里。 尽管凤姐儿不在荣府,但还是请贾母做主,为贾芸安排了一个采买管事的位置。 旁人不知道贾芸是她的人,贾母对外说梦见贾芸去世的父亲,当初贾芸父亲曾经为自己挡过灾,想起这一出,便有心要照顾一下贾芸。 众人都说老太太宽厚,又记恩,贾芸跟自己去世多年的爹沾光了。 而小红和贾芸看到了凤姐儿的雷厉风行以及言出必行,更对凤姐儿忠心耿耿。 凤姐儿凭借自己的人格魅力,身边也很快聚集了一大批拥趸。 隐隐有了与贾琏分庭抗礼的实力。 只不过一个在明,一个在暗。 西北边陲,小镇。 太上皇收到了黛玉的密信,得知那粮行背后的人竟然是丰亲王,愣了半晌,才喃喃地道:“就连孤都被他蒙蔽了,厉害啊。” 丰亲王的母妃是西域部落的一名公主,当年她们部落因为牵扯到西域叛乱之事,这位公主便被当年的皇上鸩毒赐死了。 后来太上皇继承皇位,丰亲王还要求太上皇为自己母妃正名。 但是太上皇考虑到这样一来,就是质疑父皇的权威,并且有违背父皇的意思。 他不想这样,便拒绝了丰亲王。 但是他对丰亲王这个幼弟的爱护却从来都不少。 他以为这样就可以化解丰亲王心中的怨气,而丰亲王给人的感觉也确实是无心政事,一副富贵王爷的做派。 大家都觉得哪怕有一天皇家政权真的发生更迭,都绝对不会有丰亲王什么事。 现在看来,大家对他的认识是多么的浅薄! 太上皇提笔蘸墨,迅速写了几封密信,分别绑在呱哥为他培训的乌鸦腿上。 命它们务必以最快的速度送到北静王的手里。 多年对政事的把握使他敏锐地察觉到,事不宜迟,迟则生变。 是皇上没有耐心,着急便对老臣们动手,将本该按部就班解决的事情提前了。 太上皇是想换皇上,但绝不是换给丰亲王。 如今看丰亲王恐怕早就等着他们之间出乱子了。 说不定就连皇上自己都不知道他好不容易挖出来的地道另一头,是丰亲王。他还以为是他自己的嫡系呢。 丰亲王给皇上设了个局,等着皇上往里跳。 所以他乐意见到北静王有替身也不告诉皇上,他就是要让他们之间内斗,消耗彼此的精力。 他就是一条毒蛇,一直在等待机会,伺机而动。 太上皇暗暗地擦了擦冷汗。幸亏离京的事情没有让丰亲王知道,幸亏太孙的事情也没有告诉他,但凡有一样泄露出去,后果都不堪设想!? 第四百六十九章 大家都知道话本子了 春天说来就来了,风刮到脸上不再凛冽刺骨,变成了温暖和煦。 李纨带着众姐妹过来看望凤姐儿,问她什么时候回去。 凤姐儿愣怔了一下。 要不是她们提起,她都快要忘了自己的家不是这里。 离开了贾府那些琐事,每天睡到自然醒,这样的日子过惯了,她一点也不想走。 更何况,她的书越来越受欢迎,贾芸说汇峰老板恨不得天天好酒好菜地伺候着,只因为他能帮忙和作者联系,催着点下面的稿子。 要是回到荣府,这种清闲惬意的日子将戛然而止。 光是想一想,凤姐儿都愁眉惨淡。 黛玉看出了她不想回去,又想到贾琏天天在尤二姐那里厮混。凤姐儿如果看到屋子里空空荡荡,心情肯定还是会受影响。 好容易保胎保到这个份上,可千万不能前功尽弃。 于是便对李纨道:“凤姐姐这一胎保得不容易,现在回去也不能全然放心。与其提心吊胆,还不如在我这里多住些日子,好歹有点什么状况,我在眼前也能帮上忙。” 凤姐儿感激地看了眼黛玉,众人一听有道理,便不再坚持非得要凤姐儿回去不可。 毕竟与凤姐儿回去掌家相比,她肚子里的孩子更重要一些。 晴雯沏茶上来,大家又开始说起最近风靡的话本子。 外面传来丫头的声音:“宁府大奶奶来了。” 众人连忙站起来相迎。 只有凤姐儿懒懒地半躺在罗汉榻上,微眯着眼睛,脸上似笑非笑。 她现在对贾珍贾蓉和尤氏这些人,连虚与委蛇都不愿意。 尤氏进来,笑着对大家道:“我去那边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说你们都到林妹妹这里来了,想起我也好长时间没有看看凤丫头和林妹妹她们,这便赶紧也来和大家凑个热闹。” 湘云关心地问她:“嫂嫂,府里的事情都忙差不多了?” 她说的是贾敬那些琐事。 尤氏道:“嗯,终于忙完了。听说凤丫头在林妹妹这里养胎,有心过来看望,又担心家里带丧,不好在正月里到人家府上,便也……” 凤姐儿一笑。 有时候,笑不仅仅能带给人愉悦,也有可能是讥讽。 她怎么一点都没看出来,宁国府也这么讲究礼数了? 国丧家丧,都照样怂恿自家兄弟纳外室,还给尤二姐准备嫁妆,怎么看都看不出来这是懂礼知礼的人家能干出来的事。 凤姐儿实在忍不住,从鼻子里笑出了声。 尤氏怔了怔,刚才是自己听错了? 凤丫头怎么会不屑一顾呢。 将带来的礼物送上,尤氏关心地问凤姐儿:“感觉怎么样?听说那段时间胎相不太稳,现在应该好多了?” 凤姐儿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对尤氏道:“让嫂子挂心了,我很好,幸亏林妹妹全心全意地照应,替我保住了这个孩子。” 尤氏坐下来,笑着道:“那就好,当初听说你有了身孕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别人传错话了。不都说是病重起不了身吗?竟然变成了怀孕。说起来也是你有福气,这一次应该是个哥儿了?” 说完,她的眼神盯在了凤姐儿的肚子上。 如果这次凤姐儿生出儿子,那尤二姐想转正的梦恐怕就要落空了。 凤姐儿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双手缓缓地放上肚子,淡淡地笑着道:“福气不福气的不敢说,不过为了自己的孩子能拼尽所有的力气倒是真的。” 说完,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尤氏。 尤氏没想其他。 话本子的事情贾珍没有和她说,她平日里也不看这些东西。 倒是探春想起来刚才的话题。笑着道:“要不怎么叫为母则刚啊,就像那话本子里写的似的,但凡是做了母亲的人,都这样。” 尤氏没有生育过,听见探春的话多少有些讪讪的,为了转移话题,赶紧问道:“什么话本子?” 惜春道:“你没听说过?” 尤氏纳闷:“没有啊?” 怎么她没听说过是很奇怪的事吗?竟然这么问她。 她哪里知道现如今的京城里,所有的太太奶奶和姑娘们,问起最近什么消遣,几乎人人都会回答一句:“看话本子呢。” 原先上不得台面的话本子,竟然也能火到如此地步。 所以尤氏竟然说她没听说过,连她嫡亲的小姑子惜春都觉得不可思议。 毕竟那话本子里的故事不管惜春怎么看,都有点像他们宁府发生的事。 最近惜春几乎夜夜失眠,将话本子上所有的细节一一对比,绝望地发现里面的小三有可能就是尤氏姐妹。 话本子里的小三也是跟着娘亲改嫁过来的,也和姐夫之间不清楚,而且被一个大肚婆的相公金屋藏娇了。 她恰好听说,尤二姐好像被谁给娶走了。 去给人当什么二房了。 神神秘秘的,还不公开,可不就是被人藏娇了吗。 越想,可疑的地方越多。 看一看凤姐儿的肚子,现在还没有显怀。 画本子里那个娶走小三的男子,他的妻子也怀着身孕,很辛苦。 惜春看向凤姐儿的儿眼神有些躲闪,不管话本子里的渣男是不是琏二哥哥,她都觉得凤姐儿挺可怜的。 可千万不要是琏二哥啊,那里面助纣为虐为渣男和小三创造方便的人,可千万不要是自己的哥哥和贾蓉。 一直没有作声的迎春突然冒出了一句:“祖母好像也听说这个话本子了,本来还说话本子登不得大雅之堂,结果现在她天天催着问鸳鸯姐姐,接下来的新卷出来了没有。” 说着便笑了。 凤姐儿也笑。 尤氏直到离开都不知道是一本什么样的话本子,竟然能引起这么大的轰动。 回到府里便将身边的妾室都叫过来,问她们知不知道外面都说的那什么劳什子话本子。 开始的时候妾室们都不敢说实话,毕竟家里新丧,万一让主母知道她们还有心思偷偷看那种书,会被责罚的。 直到尤氏说不怪她们,其中一个侍妾才小声将话本子的内容讲了一遍给尤氏听。 尤氏一听差点没晕过去。 天啊,这说的不就是自己家里发生的事情吗? 第四百七十章 那就别让她生下来 尤氏提心吊胆,赶紧命人去找贾珍回来。 当初她就觉得贾珍和贾蓉合计的这个事情不妥当,还劝阻过他们。 可是他们父子哪里会听她的? 再加上他们说是为了她娘家妹妹好,劝阻不住,她便也甩手不管了。 后来贾琏和尤二姐“成亲”,她还过去随了礼,真就把贾琏当成了自己的妹夫,自动忽略了平日里和凤姐儿之间的妯娌之情。 本以为这一切都在私底下进行,不会有人传到凤姐儿的耳朵里。 然后等凤姐儿有个好歹的时候,尤二姐再到长辈们面前去露个脸就行。 等到长辈们接受了尤二姐,以前所有的不妥当便都可以悄悄的瞒下,谁又会那么不长眼去揭发出来得罪他们呢? 殊不知,想象很美好,结果却出了意外。 竟然有人将所有的事情都写成了话本子。 旁人不知道,她可是最清楚其中的细枝末节。话本子上说的那些事,无一不都对得上。 她的心慌乱成一团,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走来走去,怎么都静不下来。 贾珍从外面进来,尤氏连忙上前去,示意左右都退下后,紧张地对贾珍道:“我今儿听说了一件事,有人写了一部话本子,内容竟然与二姐儿的事情相当吻合。也不知道爷看过没有?要是这上面写的真是咱们家的事,那可就坏事了。” 她越说越慌,几乎都要吓哭了。 贾珍嫌弃地看着她,道:“你紧张什么?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是的话不妨跟老太太和两位老爷坦白,只要一口咬定是为了琏兄弟的子嗣,谁又能说咱们不是?” “更何况,那写书之人最多也就敢写成文字在外面传一传,你看他敢到咱们府上来讹钱了没有?没有?他自己也知道来了绝对没有好下场,所以不敢!” “要我说,你不用先自己把自己吓死,这些个破事在咱们家都算不了个啥。哪怕说咱们造反都没有事,更何况是娶个外室。” 听了他的话,尤氏稍稍定了定,但还有点不放心,道:“可不管怎么说,咱们也是在国孝家孝期间做下的事,总归是个隐患不是?” 贾珍嗤笑道:“妇道人家就是没有见识,你以为的国孝得皇上真愿意认才算。没看前脚甄老太妃一薨,后脚甄家就完蛋了?”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皇上早就盼着甄老太妃死了,再活下去都要耽误他办事的。在这样的情形下,皇上会因为咱们没把甄老太妃的死当回事而治罪?呵呵,” “你啊,不用担心这些破事,该干嘛就去干嘛。有空的时候多去二姐儿那里走动走动,其他人看见你过去,便知道咱们府里的态度,就是已经认了二姐儿就是未来的琏二奶奶,他们也便不敢怠慢她的。” 尤氏一听没了主意,只得点点头,“我晓得了。” 贾珍坐着喝了会茶,随便问道:“你是从哪里听来话本子的事情的?” 尤氏被他一提醒,一下子又想起来一件事,“今天到林府去看望凤姐儿,正好李纨和探春她们都在,就是听她们说起的。对了,刚才事出突然忘了问你了,话本子的事万一被凤姐儿知道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贾珍不在乎地道:“谁让她肚子不争气,生不了儿子!更何况她没有儿子也罢,偏偏还不贤惠,两边府里谁不知道她有多强势,” “真要是被她知道了,就一口咬定是为了给琏兄弟生儿子,她要是敢闹事,琏兄弟绝对能休了她。” 尤氏有些担忧,道:“可是她娘家门第那么高,恐怕不是咱们想的那么简单,说休就能休的。” 贾珍满不在乎地道:“娘家门第再高也没有说自家的女儿生不了儿子,还不让女婿的妾室生的?” “更何况说是休了她,也就是说出来吓唬吓唬她。真到了那一天且看着,不等动真格的她就害怕了。毕竟再强势又能怎么样?真离开咱家贾家,她的下场只会更惨,” “如果二姐儿能在她之前生下儿子,最后那府里当家作主的人说不定就是二姐儿。到时候就连她都得看二姐儿脸色过日子。现在让她闹,闹得越大越没她的好果子吃。” 贾珍的语气满是对尤二姐的维护,尤氏心里清楚是怎么回事,但她不敢说。 只能嗫嚅道:“毕竟做了那么多年的妯娌,真要是事情曝光的那一天,我这不是怕往后没法见面了吗?” 贾珍冷笑一声,问尤氏:“你和她做妯娌这么多年,她哪件事不是掐尖冒头,压了你们所有人的?换做二姐儿和你做妯娌试试,肯定一切都以你为先。你自己凭良心讲,你是愿意和她做妯娌,还是愿意和二姐儿做妯娌?”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愿意和二姐儿了。 尤氏有些被说动了。 不过想起凤姐儿的大肚子,她还是忧心忡忡,道:“如今她也怀上孩子了,万一这一胎是个哥儿,二姐儿想在她前头生下儿子的事情泡了汤,也就没有往后替代她当琏二奶奶的事了。” 贾珍的脸色阴沉下来,狠狠心,压低了声音道:“那就别让她生下来。” 尤氏一惊,“这怎么成?” 贾珍道:“有什么不成的?离分娩还有好几个月,中间发生点什么不是很正常的事吗?谁又能知道是什么原因?只要孩子生不出来,就没什么能威胁到二姐儿的了,” “要是能趁着这次机会动手,弄点药让她往后都不能再生育,以绝后患,二姐儿扶正就是早晚的事。” 炭炉里的炭快要熄灭了,两个人在里面说话,丫头们不敢进来加炭,厅堂里有些凉,尤氏的手心却冒出了汗。 她站起来走到炭盒旁,夹起一块银丝炭扔进去,一吹,火星瞬间就点燃了。 脑海里闪现的是凤姐儿殷勤看望秦可卿的画面。 贾珍以为凤姐儿知道他和秦可卿的事情,自然不愿意那么大的把柄一直在别人的手里,总想着除之而后快。 而贾珍和秦可卿的事情一直是尤氏心里的一根刺,她不敢说贾珍,便把所有的恨都记在与秦可卿关系不错的凤姐儿身上。 狼心夫妇一拍即合。 尤氏咬咬牙,狠狠心,道:“行,我来干。”? 第四百七十一章 边疆战事突起 荣国府。 贾母每天吃过午饭,都让鸳鸯或琥珀给她读一会书,一边消消食,一边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今天又是如此。 午饭不小心多吃了两口年糕,胃口堵得没有克化,便吩咐鸳鸯将新买的话本子拿过来,接着上面的继续往下读。 当听到大婆辛苦怀孕,甚至病重的时候,那个水性杨花的小三却想尽办法勾搭男子连家都不回。 任凭大婆一个人为了腹中的孩儿拼命喝药,整夜呕吐睡不着觉,眼泪流干。 气得贾母破口大骂:“真是一对狗男女。想纳妾便大大方方地纳,多少良家女子不够要,非得找这么个连姐夫都偷的龌龊女子?” “找就找了,从今往后改过自新也行,偏偏就是禀性难移的贱人。这样的女子有什么好喜爱的?那家的男人真是瞎了狗眼。贱人加贱男,狗男女。” 老太太跟话本子里学了这些新词,骂起人来得心应手。 关键是老太太还是真生气了。 对于正统了这么多年的她来说,纳个妓子都比纳这样肮脏的小三强,更何况还是个心术不正总想把大婆弄死的小三。 每次听到小三又出了什么坏招,她都气得骂上一通,然后再让鸳鸯接着往下念。 她要骂着听完这本书。鸳鸯啼笑皆非,逗她道:“您要再这样奴婢可不敢给您念了,这书还没写完呢,您气成这样,那作者还怎么敢继续写给您看?” 贾母一听,果真又转移了注意力,对鸳鸯道:“说起来这作者也是人才,能写出这种新奇的话本子来。我要是认识他,定然要给他发满满一荷包的赏钱。好了我不骂了,你接着念。” 鸳鸯拿起话本子,接着念道:“国孝家孝,都挡不住薄情郎偷娶尤物的脚步……” 念着念着,贾母的呼吸声渐渐轻浅,睡着了。 宫里。 皇上病了。 忽冷忽热,全身无力。 御医们诊治过后,都说是忧心国事,劳累过度所致。 吃了好几天的药,却不见一点好转。 气得皇上说了好几次要砍他们的脑袋。 本来就吃不好睡不好,结果南疆又传来战报。 在与安南接壤的地方,许多小部落闹着要立国。 往常有袁家坐镇,还能将他们打老实了。 自从袁家倒台后,皇上一直没想好该把谁派过去镇守,才能不会像袁家那样成为南疆的土皇帝。 没等他想好,南疆的战事就起来了。 皇上忧心忡忡,手底下没有能当大任的武将,只能继续依靠王子腾和贾家的那帮军中旧部。 一下子分走了朝廷一部分兵力。 他心里憋闷啊。 没等他喘口气,北疆那边也出事了。 他的密探在快报里说,北狄得知太上皇失踪的消息,集结了二十万大军往边境进发。 发出快报的时候已经走到离北疆不足一百里的地方。 算一算时日,大军说不定早就已经安营扎寨,而先锋部队也在边境二十里外驻扎下了。 接到消息的那天,皇上的嘴里当场便起满了泡。 镇守北疆的是萧家子,是皇后的兄长们,是三皇子的亲舅舅。 自从皇后薨逝,萧家看在三皇子的份上没有闹腾,倒也是相安无事了这么久。 只不过皇上派往北疆的监军密探回来禀报,说萧家军出现了怠工现象。 任凭北狄人偶尔越过边境线烧杀掳掠,也不派出部队追杀。 一来二去,那北狄人的胆子越发大了起来。 皇上去了好几封信质问,那边回信都说监军因为私人恩怨,故意夸大其词,想在萧家军和皇上之间挑拨离间。 还让皇上不要上监军的当,如果皇上不放心,可以重新派一名监军过去看看,如果还是这么说,那他们萧家军绝对没有二话。 于是皇上又派出了监军。 只不过这名监军还未到达北疆,皇上就接到了北狄集结兵力进犯的消息。 北狄给出的开战理由是太上皇失踪得太诡异,而他们北狄最崇拜的英雄便是太上皇,如果太上皇是被人害死的,他们要皇上交出凶手,否则他们要替太上皇查找真相。 这不是扯淡吗? 大天朝的太上皇失踪,哪轮得到一个远隔万里的北番小国集全国兵力来讨公道? 比他这个当儿子的还孝顺! 这不就是明晃晃地打他的脸吗? 皇上一口老血冲上来,差点没倒厥过去。 一怒之下,命离得最近的西境部队火速支援,务必与萧家军一起将北狄之军打回老家。 西境守将是忠顺王的人,早就被太孙杀了,京城里都不知道而已。 太孙易容成守将,都到了惟妙惟肖的地步,就连忠顺王派过来的其他人都没发现丝毫破绽。 忠顺王替皇上传过来的密信便悉数落到了太孙的手里。 早在北疆传战报给皇上之前,太孙就接到了忠顺王密令,皇上要求他们在合适的时机将萧家几位将军毒死,嫁祸给北狄。再将北疆部队都换上自己的人,等待皇上下一步的指令。 太孙迅速将这个消息传递给萧家几位将军。 恰好李德昌亲自易容到达北疆,当面宣读太上皇密旨。 命他们立刻在北疆制造事端,做出与北狄即将交战的假象,迷惑监军,好让他向皇上传递假情报。 皇上一时气极,再加上南疆同时也起了乱子,心焦之下来不及细想,便发出紧急调令,命西境大军出动了。 等太孙将皇上的命令传信给太上皇时,太上皇忍不住摇头道:“孤就不该把皇位传给他,他空有野心和狠劲,却没有韬略,如此无能,是孤犯了大错啊,” “如果不是太孙还活着,如果不是孤得知了先太子死于皇上之手,孤下定决心让他退位,说不定等孤百年后,祖宗打下来的江山,就断送在他的手里了。” 常公公不敢出声,只弓着腰听太上皇说话。 “北疆战事,南疆战事,这种情形下他竟然敢调动西境全部的军队去支援北疆。他就不怕西境也出乱子吗?得是多么没有脑子才会做出这种部署?” “到了这个时候,他在京中的嫡系竟然无人可派,说起来又能怪得了谁?谁让他着急清算太子党,将所有嫡系都派往各地,为他搜集罪证的?” “那双没有格局的眼睛只盯在这些琐事上,却不知道抓紧巩固国防,维系军中的势力。到了要用人的时候再着急无人可用,又有个屁用!”? 第四百七十二章 两位皇子 太上皇越说越激动,忍不住咳嗽起来。 常公公连忙上前,拿出黛玉为太上皇制作的药丸,心疼地道:“您就别操心了,好歹还有北静王和太孙呢,天下乱不了,” “您先把药吃了,保养好自己的身体,等着回京继续当您的太上皇。到了那个时候,太孙也成了气候了,看哪个小鬼还敢到您面前来蹦跶?” 他没敢说的是,到了那个时候,皇上所中的毒也该发作了,就是想蹦跶,恐怕也蹦跶不了几天。 吃过药,太上皇感觉好受了一些。 便对常公公道:“你去找一找带过来的舆图,孤要看一下。” 常公公刚要制止,想想又将话头忍了回去。 北疆战事是太上皇让萧家军闹出来的,说是为了牵扯皇上的兵力,好方便北静王在京中行事。 但太上皇也担心北狄得到消息,真的集结大军过来。 毕竟北狄狼子野心,一直盼着从天朝身上啃下一块肉来,不论大小他们都愿意。 这种时候不让太上皇看舆图根本就不现实,常公公将灯挑亮,转身出去找舆图了。 京中,首辅府。 萧首辅这几天终于开始扬眉吐气。 前阵子二皇子一回到京城,皇上就将京兆府交给了二皇子。 一下子打了萧首辅一个措手不及。 而二皇子在朝堂上处处与萧首辅作对,鼻子灵敏的大臣嗅出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坚定的依旧坚定,比如兰太傅之流。 不坚定的墙头草们却开始犯起了嘀咕。 尤其是甄家刚刚倒台,皇上就把二皇子调回来。 谁都知道二皇子最恨的人就是萧首辅,难道说,皇上下一个要清算的人是萧首辅? 可是萧首辅是三皇子的外祖父,看三皇子受重用的程度,又不像是要清算他外祖家的样子。 看不懂,真的看不懂。 皇上安排二皇子与三皇子一起去看望水底下的太上皇,暗处里有暗卫跟着。 既想观察他们的处事方式,又存了震慑的意思。 二皇子见了太上皇,连礼都不行。 三皇子责问他,反而被他嗤笑一声。 “一个被父皇关起来的糟老头儿,也值得你来献殷勤?” 三皇子气结,“他是皇祖父,你怎么敢如此无礼?” 二皇子嗤之以鼻,道:“那又怎样?皇祖父对父皇不好,皇祖母就死在他的手上,连父皇都要将他关在这里等着老死了,你不体谅父皇的心情,还在这做的什么假好人?” 三皇子气得,头皮都要炸了。 “你自己不懂长幼尊卑,不要拿父皇说事,给自己的忤逆找借口。” 对于三皇子来说,如果没有皇祖父,他母后和皇弟根本就活不了,更别说如今在山清水秀的庄子上闲云野鹤一般的活着。 皇祖父也从来没有亏待过他们这些个孙儿孙女,二皇兄竟然当着皇祖父的面就说这些诛心的话,真不是个东西。 不是一路人,话不投机半句多,三皇子和二皇子对视一眼,同时从鼻孔里冷哼一声,将手一甩,谁都不搭理谁。 两人从地道里出来以后,也各奔东西。 暗卫立刻飞去了御书房。 皇上刚刚吃过药,正强打着精神批阅奏章。 一抬头,黑衣暗卫出现在眼前,单膝跪地。 “两位皇子表现如何?”皇上淡淡地问。 暗卫答道:“二皇子见了太上皇很冷淡,没有行礼。三皇子批评二皇子,二皇子说他假模假样,两人不欢而散。” 皇上皱了皱眉头,“就这些?没说其他的?” 暗卫道:“二皇子说,皇祖母死于太上皇之手,所以被您关起来。还说三皇子不懂得体谅您的心情,反倒对太上皇恭敬有加,” “三皇子则说二皇子自己不敬长辈,不要拿父皇当借口。两位皇子就说了这些,也只待了一会就出来了,” “三皇子临走的时候还把自己特意带过去肉饼留下了,叮嘱太上皇好好吃饭。” 皇上听了,半晌没有言语,过了好一会才摆摆手,命暗卫退下。 胡公公进来,道:“皇上,贾妃娘娘为您汤来了。” 皇上放下手中的笔,脸上有些不耐的表情,对胡公公道:“让她回去,朕现在什么都不想吃。” 胡公公躬身退下:“是。” 门外台阶下,元春看着胡公公过来,抱琴在她身后,手里端着托盘。 胡公公躬身行礼,道:“娘娘,皇上正忙着,而且刚喝过药,现在什么都吃不下,您先请回。” 叹息一声,元春道:“那好,就辛苦公公多照顾皇上了。” 胡公公连忙答到:“老奴不敢,一定尽心尽力伺候皇上,请娘娘放心。” 元春点点头,转身带着丫鬟离开了。 胡公公一直站在原地,直到她们走出老远,才几不可见的摇摇头,回身回去了。 自从甄家出事,贾妃便有些惶惶不可终日的样子,连胡公公都看出来了。 以往见了他待答不理的,如今见到他会非常和气地打招呼,问完皇上的身体状况之后还会给他赏钱,请他好好伺候皇上。 想起皇上对她的评价,胡公公不禁在心里暗叹。 皇上说过贾妃是个蠢的。 还说:“朕听闻贾妃赏赐娘家众姐妹节礼的时候,对林姑娘并未厚待,可有此事?” 胡公公一听就知道皇上不高兴。 但凡是长点脑子的,都应该能想到林如海留下的偌大家业是块肥肉。 哪怕是贾妃自己不吃,想办法给皇上也行啊。 偏偏她的眼睛只盯在林姑娘会不会嫁给她那兄弟贾宝玉上,就像防贼似的防着人家。 殊不知也就贾妃和贾妃的母亲觉得贾宝玉千好万好罢了,人家林姑娘根本就看不上他。 别问他一个宫里太监是怎么知道的,皇上的眼线遍布各处,尤其是皇上想将林姑娘留给自己的儿子,又怎么可能不打听清楚这些事情呢。 胡公公一边低头想着事情,一边迈步进了御书房。 见皇上闭目养神,他轻轻地上前去,夹起一块银丝炭放进炭炉,左右看一下无人打扰,便席地坐在御座台阶下,打起了瞌睡。 连续几个通宵,他也有些吃不消了。 “胡公公,刚才暗卫说两位皇子的话你都听见了?你给朕说说你的想法。” 皇上突然发问,将胡公公惊醒了。 第四百七十三章 几百年的人参 胡公公下意识地道:“老奴也说不好,两位皇子各有优点,岂是老奴可以置喙的?” 皇上从鼻子里笑了一声,“你这个老狐狸,倒是谁都不肯得罪。” 叹了口气,皇上有些惆怅,道:“二皇子聪明,无情,果敢。这些特点倒真随了他的外祖父一家。这样的人如果做皇上,定不会被人情左右。” 胡公公一惊,“皇上,您……” 皇上抬手制止了他说话,接着道:“三皇子重情义,孝顺,但是和二皇子相比又有些软弱,只怕等朕不在了,他震慑不住二皇子。” 说到这里,皇上停住了话头,重新闭上眼睛,双眉中间皱起了深深的川字纹。 喃喃地道:“可是如果二皇子继位,会不会也记恨朕杀了他的母妃,也用朕对待太上皇的方式对待朕?” 吓得胡公公扑通跪倒,匍匐在地上,“皇上正值壮年,洪福齐天,皇子们断不敢有任何不敬,皇上……皇上您不用担心” 他说不下去了。 皇上的描述令他胆战心惊,二皇子肯定猜到了皇上会派暗卫跟踪他们,便故意让暗卫看到他对待太上皇的态度与父皇一致。 心机过重,殊不知也是一把双刃剑。 皇上欣慰的同时对他也充满了防备。 这皇家的恩恩怨怨,谁又能说得清呢? 贾府。 隔天一大早,尤氏又带着姬妾到荣府给老太君请安了。 这是她自贾敬去世后出的第三趟门,每一次都是到贾府里来,坐着陪贾母说说话,拉拉家常。 贾母很喜欢这个侄孙媳妇,见到她过来,一叠声地吩咐鸳鸯赶紧上茶上点心。 又拉过她的手,问长问短。 尤氏道:“昨儿个从您这里回去,我特意拐了个弯去看望凤丫头和林妹妹云妹妹。她们都很好,老祖宗不用挂心。” 贾母连连点头,对她道:“还是你懂我的心思,我挂念的可不就是她们几个。偏偏自从你公公去世,我也大病了一场。天气还冷,他们都不让我出门,我是干着急也没有办法。” 她这里说着话,尤氏转身从姬妾手里接过包袱,对贾母道:“这是大爷昨儿新得的野参,让我务必给您送过来请您尝个新鲜。” 打开包袱,里面是两个精致的盒子。 盒子里透出一股浓浓的参香,尤氏道:“大爷一个朋友偶然间得了这株老参,据说都有几百年那么久了。大爷说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们小辈没福气享用,” “打昨儿夜里就叮嘱了我好几遍,今天千万别忘了给您送过来。让丫头们切了片制好,按时给您泡上喝一片。定能护佑老祖宗您强身健体,长命百岁。” 那么浓的参香,绕是贾母这见多了好东西的人都心情大好,赶紧命鸳鸯接过来,打开看上一眼。 王夫人和邢夫人恰好迈步进来,一进门便同时惊呼道:“好浓的参香啊。” 走到眼前,看见盒子里已成人形的人参,忍不住露出狂热的眼神。 贾母示意鸳鸯将盒子合上,送进内屋。 众人坐下说起家长里短,说着说着,话题免不了俗套,也转向了风靡大街小巷的话本子。 邢夫人道:“听说戏班子还排了好几出戏呢,有几家与咱们相熟的把戏班子请到家里听过了,都说特别精彩。咱们家因为戴孝,别人也不好邀请咱们,” “儿媳妇就想着过来和老太太商量商量,过几天咱们可以出去走动了,是不是也把戏班子请来唱上两出,让大家都跟着松快松快。” 大家一听,都看向贾母,尤其是探春她们,那眼神里全都带着祈求。 祖母快同意,话本子改编的戏曲,谁不盼着听上一听啊? 更何况她们说不定还会从戏班子那里打听到作者是什么样的人。 这么神秘,还如此有才华,大家都崇拜的不行了。 尤氏在一旁如坐针毡,急得将手里的帕子拧成了麻花。 真是越害怕什么越来什么。 本来就在想办法压下大家对话本子的关注,尤其是贾母,却没想到就连邢夫人也到贾母面前拿话本子聊天了。 不知道等邢夫人和贾赦知道话本子里那男子就是说的贾琏时,他们会有什么感想? 邢夫人会不会后悔今天怂恿老太太听戏的举动? 外面传来琥珀的声音:“小红晴雯,你们俩怎么一块过来了?二奶奶和林姑娘都挺好的?” 小红脆生生的声音传来,“好着呢,二奶奶命奴婢过来给老太太请个安。晴雯姐姐也是过来替林姑娘给老太太请安的。” 屋子里的人听到丫头们说话,一时都静了下来。 门帘子掀开,几个丫头走了进来。 小红和晴雯上前几步跪下,嘴里连声道:“老太太安好!奴婢们过来替主子给老太太磕头请安。望老太太身体康健,每天都乐呵。” 起来之前,晴雯补充道:“姑娘还让奴婢加一句,希望老祖宗貌美如花,越活越年轻。” 噗嗤。 探春姐妹都笑了。 黛玉这个古灵精怪的,惯会逗老太太高兴。 没看老太太笑得,眼尾的褶子都成菊花了。 贾母心里高兴啊。 黛玉都多长时间没这么逗她开心了,可见凤丫头过去住,没少替自己在黛玉面前解释。 就冲这个,也要让凤丫头在那里多住些时日,更何况黛玉还能照顾凤丫头肚子里的孩儿。 “赏。”贾母一高兴,对鸳鸯道。 “难为这么冷的天,这俩丫头亲自过来替她们主子请安,没有偷懒随便派个小丫头来,忠心可嘉,该赏。” 喜得小红和晴雯连忙又跪下,“谢老太太赏。” 贾母点头,看着小红,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我记得你是林之孝家的丫头?我记得你爹娘老实的一天到晚都没句话的,没想到生出了你这么机灵的孩子,真招人稀罕。” 小红快激动坏了。 没想到自己在老太太面前留下好印象,还给爹娘争了脸,简直太荣幸了。 这在以前是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要不是因为跟在二奶奶身边侍候,奶奶也愿意给她机会,哪里会有这么风光的时候。 心里激动,小红更想在贾母面前为凤姐儿说几句好话。 于是便道:“老太太抬举,不嫌弃奴婢粗笨。奴婢经常听二奶奶教导,教了奴婢许多尊卑贤明的道理。奴婢便记在了心里,出门在外,是万万不敢给二奶奶丢脸的。” 第四百七十四章 贾母和鸳鸯的发现 贾母最喜欢听这些话,当即便点头道:“凤丫头我知道,最是知礼懂分寸,又从来不拿大,到底是名门望族里出来的,就是不一样。” 大家都附和,只有邢夫人脸上淡淡的。 而尤氏下意识的点头,心里却苦得不行。 看看凤姐儿在贾母心目中的地位,尤二姐想取而代之,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小红和晴雯离开之后,鸳鸯将野参放好之后也出来了,身上还带着一股浓浓的参味。 邢夫人闻见了,笑着对尤氏道:“还是你有心,这么稀罕的东西也记得孝敬老太太。” 尤氏笑了笑,不等答话,旁边的一名侍妾便殷勤地道:“奶奶说这么珍贵的野参除了老太太,别人都享受不起。大清早就念叨了好几遍要赶紧送过来呢。” 侍妾会说话,成功取悦了贾母。 贾母大手一挥,对鸳鸯道:“把我那支碧玉的簪子拿来,赏给珍儿媳妇。” 尤氏大喜,连忙站起来行礼道:“谢老太太赏。” 说罢,满意地看了眼侍妾,侍妾领会,赶紧又殷勤道:“那个送野参过来的参农说,这种人形的野参用起来的时候是有讲究的,” “还说野参上面的手须脚须最适合体虚病重的人煮水来喝,不用太多,一次喝一点点就能补充至少三天的元气。” 贾母眸光闪了闪,心里一动。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起了野参的各种吃法。 一时间,外面冷风呼啸,屋子里却其乐融融。 等尤氏带着侍妾离开,贾母便命众人都退下。 然后对鸳鸯道:“你把那野参的根须剪下来包好,别让人看见,找个机会给凤丫头送过去。这东西对体虚的人大有益处,” “凤丫头怀着孩子,又曾经病过,身子一直没养好。把这参须送过去,让丫头每天煮水给她喝,多少能帮她恢复些体力。” 鸳鸯点头应下,对贾母道:“还是老太太会心疼人,刚送来的东西,自己都没尝个鲜呢,就惦记着分出去了。” 贾母没说话,过了一会,突然问了一句:“琏二爷最近很忙吗?怎么好几天才见他过来请安一次?” 鸳鸯摇头,道:“奴婢也不知道,只听说琏二爷天天和东府大爷在一起。是不是那边老爷去了,珍大爷伤心难过,许多事情便需要琏二爷照应?” 贾母摇头。 本来她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今天看到尤氏带着侍妾过来,有说有笑,根本就不像是府里依旧沉浸在悲伤里,愁云惨淡的样子。 又哪里像贾琏说的贾珍悲恸到了需要他日日陪伴的地步? 按理说凤姐儿现在不在府里,所有的事情都得靠贾琏掌管,再加上长辈们都还在府里,他不应该成天不着家才对。 可他偏偏就每天都在外面留宿了,一直给的理由都是在陪贾珍他们。 看尤氏她们的模样,就能想象到贾珍此时的精神面貌,都这样放松了,还用的着贾琏一直陪着吗? 扯淡! 这当中没有鬼才怪。 贾母眯着眸子,好长时间都没再说话。 反倒是鸳鸯想起什么似的,笑着对贾母道:“老太太观察就是细致,您不说,奴婢都没注意到琏二爷不在家的事情。” 说完看着贾母的脸色,试探地问道:“怎么想起问琏二爷了?” 本来收到野参心情愉快的贾母,脸上的表情渐渐凝固起来。 那满脸的惊疑和震怒,看得鸳鸯心惊胆战,“老太太,您怎么了?” 贾母缓缓地抬起头,盯着鸳鸯,过了好一会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最近有没有听到什么消息是瞒着我的?” 这样的语气是鸳鸯从来没有听到过的,吓得鸳鸯赶紧跪下,仰着脸,对贾母摇头道:“没有,不管听到什么,奴婢都不会瞒着老太太您。奴婢伺候您这么多年,是什么样的人老太太最清楚不过,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老太太请放心。” 真不是她自吹自擂,这府里对贾母绝无二心的人,她说第二,绝对没人敢说第一。 不知道什么事情刺激了老太太,突然问了她这样一个问题。 鸳鸯眼神纯澈,在贾母的盯视下丝毫都不躲闪。 贾母好似松了一口气,伸出手去拉鸳鸯,道:“起来,别动不动跪下,留着你的膝盖好替我多跑跑腿。往后年纪越发大了,我也只能依靠你来伺候了。” 说的鸳鸯差点掉下眼泪来。 赶紧爬起来,蹭到贾母膝前,轻轻地问:“老太太怎么想起来这么问奴婢?您是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了吗?” 贾母脸上的疑怒还没有退下,看了鸳鸯好一会,才沉声道:“你有没有觉得,你们琏二爷最近的举动有些不对劲?” 鸳鸯一怔,“琏二爷?不对劲?奴婢没注意啊。” 她是真的没有注意到,也就是老太太提出来,她才使劲想,想了半天都没想起来上次见到琏二爷是什么时候。 这么算来的话,琏二爷确实是很久都不来一趟了。 想必是忙? 真不知道如果凤姐儿在家,琏二爷是不是也这么不着家? 毕竟凤姐儿还怀着孩子呢。 想到这里,鸳鸯突然愣住了。 怀着孩子。 相公不回家。 从不去关心她。 日日苦熬。 而那个不着家的相公,瞒着家人,在外面偷娶了外室…… 天呐,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鸳鸯脸色苍白,惊恐地看着贾母。 老太太不会是也想到这一层了? 每天的话本子,毕竟不是白读的。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都不敢开口说话。 仿佛只要一开口,心里猜测的事情就会变成真实的。 良久,贾母艰难地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对鸳鸯道:“恐怕你也想到什么了。你想个办法,悄悄的去查一下这个事情,如果……” 她咽一口唾沫,手有些抖,道:“如果真的是,你谁也别告诉,赶紧回来禀告我,我,我来解决。” 看着她花白的头发,鸳鸯突然就很想哭。 为子孙操心了一辈子的老太太,一直引以为傲的就是琏二爷和凤姐儿。 她说他们是神仙眷侣,是同心同德的代表,是府里那些糟心的花老爷们不能比的。 旁人再怎么说贾府的不是,老太太都可以拿凤姐儿和贾琏在旁人面前给自己找回面子。 如今,这个面子是要塌了吗? 第四百七十五章 凤姐儿被下毒 鸳鸯得到贾母的吩咐,将野参根须送到凤姐儿手里之后,回来便到院子各处走动起来。 大家知道她在贾母跟前有体面,不管走到哪里,都有人殷勤备至的为她端上茶水,留下她说笑一会。 一来二去,她便听到了一些风声。 比如跟着贾琏的小厮兴儿曾经在一次吃酒的时候,失口说了句新二奶奶可比旧二奶奶俊多了。 结果被二门上管事的旺儿呵斥:“什么新奶妈旧奶奶的,喝酒都堵不上你的嘴。小心叫里头的人知道,割了你的舌头。” 当时好几个人在场,都听见了兴儿的那句话,关于新二奶奶旧二奶奶的话题还被他们私底下谈论过,第二天就没有动静了。 想必是有人警告了他们,都三缄其口了。 鸳鸯一丝都没有遮瞒,全部告诉了贾母知道。 贾母闻言,猛地一阵头晕,只觉得眼前一黑,当场便撅了过去。 吓得鸳鸯忙不迭的大声喊人,自己又去掐她的人中,还用黛玉教过的方法为她心肺复苏,费了好大力气,贾母才慢慢地苏醒了。 睁开眼的瞬间,那眼里就像是泉涌似的,哗哗地往外流眼泪。 没想到一语成谶,满府里面最让她骄傲和放心的一对,竟然就这样生生地在她面前撕开了一道口子,露出丑陋的真相。 老太太泣不成声,心里真是说不出的滋味。 可怜凤丫头还在为了保住腹中胎儿,一个人苦苦支撑着。 殊不知,琏儿这个挨千刀的却在外面背着凤丫头偷娶了外室,偏偏娶的还是那么不堪的一个玩意。 别说什么为子嗣着想的话。 她史老太君活了这大半辈子,什么样的谎言会识不破? 凤丫头刚怀了孩子,若真是为了子嗣着急,不正应该守护好她,让她安心待产吗? 若真是为了子嗣,不正应该娶个良家女子吗? 可是琏儿这个瞎了眼的,他娶了个什么? 他放着凤丫头这样的珍珠不好好珍惜,背着所有的人,偷偷娶了个人尽可夫的贱人。 可见所有的理由都是为了遮掩他们自己的猪狗不如而已。 自己做下这龌龊的事情,还要把责任推到凤丫头的身上来。 真是垃圾。 她们贾家怎么净出这些喜欢趋烂逐臭的后代,老天爷是要亡贾家了吗? 贾母的嘴唇微颤,被鸳鸯握住的手也一直不停地抖着。 鸳鸯胆战心惊,不敢错眼地看着她,生怕一个不注意老太太就出点什么状况。 早知道婉转一点告诉老太太就好了,还以为她早已经有了思想准备。 是自己高估了老太太的承受能力,没想到一旦怀疑变成真实,老人家支撑的那口气便轰然塌了。 如今已然如此,只希望老太太接下来能够妥善处理了。 在鸳鸯的安抚和药丸作用下,贾母的眼神渐渐清明起来。 那股透着杀气的冷芒,让看见的人不寒而栗。 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贾母冷冷地问鸳鸯道:“东府尤氏的母亲是尤家继室?” 鸳鸯心里咯噔一下子,老太太连给自己缓口气的时间都不留,就要开始调查了吗? “是。”鸳鸯回答道。 “尤氏继母名下有两个女儿对?”贾母又问。 鸳鸯道:“是。” 这些事本也不是什么秘密,很好打听,鸳鸯没有瞒着的必要。 况且,问到这里,她基本已经猜到贾母心中所想。 因为不光是贾母,就是鸳鸯自己也猜到了接下来的故事。 贾母冷哼一声,道:“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竟然把手都伸到我们荣府来了,就不怕胳膊伸太长,给他们撅折了。” 刚说完,贾母就像想起什么似的,猛地坐直了身子,瞪大眼睛,声音里带着惊恐对鸳鸯道:“快,快去,去凤丫头那里将参须拿回来,快去,千万不要给凤丫头服用,快啊!” 最后两个字已经是声嘶力竭的吼出来的。 鸳鸯被这一吼吓得腿都软了,连忙就想站起来往外跑,殊不知竟是脚下无力,自己把自己绊倒在地上。 琥珀见了,尽管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也看出了兹事体大,容不得半刻耽搁。 于是二话不说便往外跑,便跑扔下了一句话:“奴婢跑的快,马上办到,放心。” 贾母的嘴唇颤抖得更厉害了。 鸳鸯有些不明白,疑惑地看着她。 贾母道:“那尤氏肯定知道自家妹子做出那些丑事到了咱们这里都只字不提。心机如此之深,咱们不得不防,” “今天她好端端地给我送这么贵重的野参,定然是知道我不舍得用,会先给凤丫头分一些过去,” “而她带来的侍妾特意点出野参的根须对体虚病重的人有奇效,这事摆明了就是故意将我往根须上引导。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些根须已经被人动了手脚。” “啊!”鸳鸯刚刚站起来,听到贾母这样分析,吓得差点没再跌倒。 天呐,老太太说的不会是真的? 害人腹中孩儿,她们怎么可以这么歹毒? 老天保佑琏二奶奶,可千万不要出事啊。 两个人就这样胆战心惊地等在府里,而林府那边,却已经乱了套。 凤姐儿中毒了。 刚喝完贾府送来的参须汤便腹痛不止,疼得在床上滚来滚去,谁都压不住。 豆大的汗珠不停地从她脸上滑落,她的脸色瞬间蜡黄,一会的工夫竟然连嘴唇都青紫了。 黛玉被紧急叫了过来。 一看这种情形什么都没顾得上问,赶紧为凤姐儿注射了解毒的药剂。 今天早上一起床,她习惯性地打开看药箱的时候,就发现里面满满的都是解毒药剂了。 当时她心里很奇怪,谁会中毒?这是谁会用得到的? 做梦都没想到,竟然会是凤姐儿。 她的脑袋都懵了。 这什么情况?怎么凤姐儿人都躲到她的家里来了,依旧还有人不打算放过她? 随着针剂的不停滴入,凤姐儿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恢复了红润。 黛玉这才从小红的嘴里得知,凤姐人是喝了贾母派人送来的参须汤,这才中的毒。 第四百七十六章 真相越来越近了 好在凤姐儿服下的参须汤并不多,又有黛玉在眼前,及时给予了针对性的解毒治疗,凤姐儿很快便好转了一些。 说起来这事还是药箱的功劳,如果没有它自动提供黛玉即将所需药物的话,只依靠黛玉本人,是不可能这么快就找到专门针对凤姐儿毒药的解药的。 众人听从黛玉的指示,没有挤在屋子里,全都在院子外等候消息,所以,凤姐儿好转的事情她们都还不知道。 凤姐儿睁开眼,见到黛玉,刚要开口说话却被黛玉制止了。 黛玉坐在凤姐儿床头的脚榻上,凑近凤姐儿跟前,压低了声音道:“你先别说话,听我说,你被人下毒了……” 凤姐儿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自己的肚子。 黛玉道:“别担心,孩子好好的。幸亏我准备的解毒剂充分,才能及时化解毒药的侵害,” “如若不然,等到一一验证之后再找准解毒药,毒素早就侵入五脏六腑了,” “到了那个时候,就是神仙也无能为力。要么是一尸两命,要么是你活着而孩子留不住。” 伸手握住凤姐颤抖不已的手,黛玉停住话头,让凤姐儿自己先消化一下这个消息。 书里的王熙凤从来就不是一个软柿子,就是黛玉穿越过来,所见的王熙凤也毫无偏差。 哪怕怀着身孕不方便,她都能为了给渣男和小三造成舆论,由一个大字不识的人成为家喻户晓的作者二丫。 更何况是有人明晃晃的要毒死她们母子了。 她是不可能会容忍的。 果不其然,凤姐儿接受现实的时间超乎黛玉想象的快。 过了没有多一会,黛玉就觉得凤姐儿用力回握了一下她的手。 抬头看去,只见凤姐儿缓慢地睁开眼睛,盯着头顶的帐子,对黛玉道:“大恩不言谢,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 “我只求妹妹一件事,不要将我毒已经解了的消息透露出去。就说我受毒素所害,再加上毒药太霸道,以致昏迷不醒,而腹中的孩儿恐怕也留不住了。” 黛玉没有说话,更没有问她为什么。 旁人再感同身受,始终不是当事人。 谁也不会明白凤姐儿此时此刻的痛彻心扉,那种被人背叛的心寒尚未过去,又给她来一出赶尽杀绝,怎能叫她不愤怒! 而王熙凤的愤怒,就是她对害她之人动了杀机的开始。 两个人又悄悄商量了一会,黛玉便站起来,为凤姐儿掖好被子,走出屋子。 她的表情很沉重,院子里等着的人心里一沉,都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只听黛玉哀叹一声,垂着头,用痛心的语调说道:“凤姐姐中毒了,因为毒性太霸道,我都来不及找到有效的解药,毒素便扩散开了,” “现在凤姐姐的疼痛止住了,但是毒素侵蚀了她的五脏六腑,她现在依旧在昏迷。我给她用上了更多的解毒药,希望能缓解她的症状。” 大家紧张地听着黛玉说话,当知道凤姐儿昏迷不醒的时候,慧姐儿的眼里噙满了泪水。 凤姐姐从来不嫌弃她莽撞,对她那么好,教会她许多东西,这么好的人怎么会被人毒害呢? 下毒的人太可恨了。 湘云的声音带了颤抖,问道:“那,凤姐姐肚子里的孩子呢?” 众人一听瞬间也惊醒过来,是啊,凤姐姐可还怀着孩子呢。 就听黛玉道:“孩子还不知道会怎样,怕就怕毒素随着血液进入胎儿体内,对胎儿产生不可逆的伤害。” 说完她摇了摇头。 不是危言耸听,这个时代毕竟没有那么齐全的设备和药材,无法为胎儿做更进一步的检查。 她也不能保证凤姐儿身上的毒会不会对胎儿造成伤害。 一切都只能寄希望于中毒时间短,凤姐儿喝的又不多,再加上自己解毒及时了。 看着院子了众人眼巴巴看向自己的眼神,黛玉疲倦地摆摆手,道:“大家都先回去,在这里等着也无济于事,有需要的话我再找大家过来。” 琥珀也在等候消息的人群里。 她急急忙忙来到林府,没等说出要把野参根须拿回去的事,就听说琏二奶奶中毒了。 吓得她也不敢走,和其他人一起等在屋子外,直到黛玉出来说了这番话。 其他人陆陆续续离开了,黛玉这才看见站在人群后的琥珀。 眉头一皱,“你怎么来了?” 琥珀连忙上前,道:“林姑娘请借一步说话。” 黛玉的眼睛直视着她,见她的样子好像很焦急,遂点头道:“你跟我来。” 接着便把琥珀领到了扶玉苑的偏殿,坐下喝了一口热茶,黛玉方才缓过来似的,示意琥珀道:“有什么话赶紧说,琏二奶奶那里需要继续治疗,我不能离开太久。” 琥珀左右看了看,见除了晴雯再也没有旁人在场,便小声说道:“老太太命奴婢过来,将刚才鸳鸯姐姐送过来的野参根须带回去。” 黛玉垂着眼眸看着杯子里的茶水,对她的话没有回应。 琥珀接着道:“具体什么事情奴婢也不清楚,只知道老太太和鸳鸯姐姐说着话,好像是琏二爷和尤氏妹妹的什么事,” “前段时间京城里出现几卷话本子,老太太爱听,每天都让奴婢和鸳鸯姐姐念给她听。恐怕老太太是觉得那话本子里说的人就是琏二爷,所以气着了,” “正生着气呢,老太太突然就想起来刚刚送来的野参须是尤氏孝敬她的,便破了声的让人赶紧要回去。奴婢跑的快便来了,得知二奶奶中毒也不敢就这样回去,” “刚才站在那里等的时候奴婢就想着一会跟姑娘您说一下,之所以老太太让人将野参根须剪下来赶紧送给二奶奶煮水喝,都是因为尤氏带着的一个侍妾说,这样的野参对体虚病重的人有奇效,” “老太太心疼二奶奶怀孕辛苦,头脚尤氏走,后脚老太太就让人将野参根须剪下来给二奶奶送来了。如果二奶奶中毒是喝了参须汤的缘故,那么……” 她看着黛玉,没说出口的话里意思很明显,如果凤姐儿中了人参汤的毒,下毒的人就有很多可能是尤氏和侍妾。 而且她留下来说这番话,除了给鸳鸯洗清嫌疑,更是为了让黛玉和凤姐儿少走弯路,能够直接找到毒素的来源。? 第四百七十七章 凤姐儿想杀人了 黛玉点头,对琥珀道:“我知道了,你赶紧回去回复老太太,说的时候小心点,先不要惊吓到了她。” 琥珀苦笑,道:“奴婢晓得,只是奴婢过来之前老太太就已经吃过急救药,就怕奴婢说的再委婉,老太太也会觉出异样来,” “不如林姑娘给奴婢一些急救的药带着,万一有个好歹,奴婢带着药最起码能抢救老太太。” 黛玉想了想,转头吩咐晴雯道:“你跟琥珀一起回去趟,带上针剂,如果外祖母状况不好赶紧把针给打上,再把事情对外祖母解释清楚,告诉她老人家现在不是着急的时候。” 然后便让晴雯跟自己到药房去拿药。 进了药房避开琥珀,黛玉才对晴雯道:“到了外祖母那里,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你自己心里有数?” 晴雯点点头,道:“奴婢心里清楚。” 接过黛玉递给她的多巴胺针剂,晴雯道:“奴婢不会让任何人知道二奶奶已经苏醒的事情,就说二奶奶昏迷不醒,但也不会把事情说的太严重,免得老太太承受不住再出点什么事。” 黛玉满意地拍了拍晴雯的头,道:“快去,早去早回,这里也需要你帮忙。” “是。”晴雯领命出去,招呼琥珀拿上剩下的参须便走了。 黛玉回到凤姐儿那里,将琥珀的话都告诉了凤姐儿。 凤姐儿听后,淡定地道:“我想的也差不多就是尤氏,这下好了,证据确凿,不过你信不信等老太太找到她面前她也不会承认,最多会说她也是被蒙蔽的,反正谁也不能杀了她。” “我信,”黛玉道:“实在躲不过她也会让那个侍妾当替罪羊的,这不是内宅妇人惯用的套路吗?” 凤姐儿无奈地笑了。 套路这个词曾听黛玉给她讲过,今天用在这里真是无比的适合。 看了眼正滴着的吊瓶,凤姐儿幽幽的道:“我呀,也是时候动动手了。不然都以为我成活死人了,任由他们怎么作践就怎么作践呢。” 她想杀人了。 本来还打算等孩子生下来再说,如今看来,她要是再等下去,人家连孩子生下来的机会都不给她了。 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凤姐儿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 仿佛刚才想到的不是如何杀人,而是一会要吃点什么点心一样。 今天的中毒猛地让她意识到,自己怀个孕都变得比兔子还要胆小了,可真特娘的迂腐。 还担心一些打打杀杀的事情会对腹中的孩儿不好。 就没反过来想一想,要做她王熙凤的孩儿,没有杀伐果断恩怨分明的气概,都不配叫她娘亲。 这边凤姐儿心里打定了主意要反击,贾府那边,琥珀和晴雯一起来到贾母跟前。 去的时候邢王二夫人也都在。 她们是听说了贾母不舒服赶过来问候的。 见到晴雯过来,王夫人还以为也是黛玉听到贾母不舒服的消息派来的,遂撇了撇嘴,讥讽道:“表姑娘要是真有心就亲自过来看望,又不是离得十万八千里,随便派个人过来装装样子,算什么?” 邢夫人刚要跟着附和,就听贾母沉声道:“你们俩都下去,我要和丫头们说说话。” 这里下了逐客令,两位夫人脸上不好看,也不敢说什么,转身带着丫头离开了。 人刚走,贾母就急切地问琥珀道,“野参根须拿回来了?二奶奶没有吃?” 看着她期盼的眼神,琥珀说不出话来了。 “那个,这个……” 贾母心中顿时一紧,“快说,吞吞吐吐的干什么?” 晴雯在一旁叹了口气,对贾母道:“二奶奶用它煮水喝了,没想到里面被下了毒。” 贾母的手瞬间捂上心口,几乎不能呼吸,“什么?那,她……” 那句话,不敢问出口。 晴雯连忙对贾母道:“幸亏姑娘在眼前,及时为二奶奶用上了解毒药,将二奶奶救了回来,老太太别担心。” 贾母觉得自己的呼吸又回来了一些。 就连一旁的鸳鸯都紧张的不行,看了眼贾母,问晴雯道:“二奶奶现在情况如何?” 晴雯道:“命是保住了,只是人还昏迷着,肚子里的孩子也不知道能不能留得住,姑娘一直在努力,想方设法要保住他。” 贾母的心口瞬间又揪成一团,疼得皱起了眉头。 晴雯一看不好,赶紧拿出包着的针剂和针筒,时刻准备好为她打针。 跟了黛玉这么久,她们这些贴身的人都学会了许多治病救人的法子,打针也是一样。 打针之前晴雯还是将黛玉让她带的话说出来,道:“老太太您可得撑住了,可千万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躺下,二奶奶那里就指望着您帮她查找毒药来源呢。” 姑娘说这样告诉老太太,会从心理上缓解她的悲痛,而化悲痛为力量的心理暗示也是治病的一种方式。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贾母的症状渐渐变轻了。 晴雯这才又对贾母道:“姑娘说,请老太太帮忙查清楚毒药的来源,她才能精准地为二奶奶制出解药,早点将毒素清除干净,不然的话二奶奶总醒不来,会对脑子有损害。” 也就是说,二奶奶有可能变成傻子。 这番话令贾母肝肠寸断,心疼地差点哭出来。 那个为了让她开心总在她面前耍宝的凤丫头,那个给她带来众多欢乐的凤丫头,怎么可以变成傻子? 不,她接受不了。 光是想一想那个画面,她都觉得心疼得喘不动气,肚子里就像伸进去一只手,在狠狠地往外拉扯她的五脏六腑。 她的凤丫头啊,她都要心疼死了。 贾母的眸子里透出冷狠的光,谁敢动她的凤丫头,她一定让谁不得安生。 “派人将老爷叫来,不必惊动之外的任何人。”贾母的情绪随着要为凤姐儿报仇的信念而平静下来,对琥珀道。 琥珀“是”了一声,转身出去传话。 接着,贾母又对鸳鸯道:“等琥珀回来,你去城南的庄子上,亲自把陈老庄头夫妇俩都给我找来,就说我有事让他们办,让他们带上行李。” “是。” “来的时候让他们俩背着别人,不要让任何人看见。” “是。”鸳鸯连忙答应。? 第四百七十八章 贾政也知道了 贾母闭上眼睛,想了一会,对晴雯道:“你回去告诉林丫头,替我准备一点让人假孕的药,我知道她肯定有,记得多准备些,我要用。” 晴雯见贾母只一会便开始运筹帷幄,也不敢问她要干什么,听到她的吩咐只有连忙答应的份。 等到晴雯离开,贾政也跟琥珀一起回来了。 一进门,见到贾母脸色不好,贾政连忙上前行礼问安,“母亲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贾母摆手,让其他人都退下。 丫头们赶紧出去,等到屋子里只剩下贾母和贾政时,贾母突然脸色一沉,对着贾政厉声喝道:“跪下。” 贾政心里一紧,扑通一声跪下了。 就听贾母道:“我问你,前几天宁府丧事,琏儿趁着帮珍哥办事的空当,偷偷在外面娶了珍哥媳妇的妹子,这事你可知晓?” 贾政闻言,脸色都变了,大吃一惊道:“怎么可能?儿子不知道啊。” 贾母道:“怎么可能?哼,可不就是可能。敢情东府里那几个拿咱们母子当摆设呢,国孝家孝两重忌,就敢怂恿琏儿犯如此大逆不道的错,” “这是要把咱们架在火上烤,还不让咱们知道。黑心的东西,他们自己府里一团乌糟,想连带咱们也跟着说出去难听吗?” “琏儿这个不争气的东西,每次在女色上管不住自己,凤丫头和平儿这么好的人儿都拴不住他的脚,非得出去争那些脏的臭的,” “出去打听打听,谁不知道尤氏那两个妹妹是什么货色。早就和珍哥有了首尾的东西,琏儿也不嫌恶心,也往自己屋子里收,” “收就收,当个小妾,往后能改了就算了。偏偏琏儿还被珍哥鼓动得不舍得拿她当小妾,而是在外面偷偷置了宅子,里外里都让人直接喊她二奶奶了,” “这是把凤丫头置于何地了?凤丫头还好好的活着呢,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琏儿就敢这么糟践她吗?” “都是那起子妖精挑唆的,再有个珍哥在一旁怂恿。琏儿这个色令智昏的东西,就敢做出停妻再娶的勾当来,” “他们还当是自己做的有多严密呢,殊不知这事都被人写成话本子了,最近在京里传得沸沸扬扬。我还当是别人家的热闹看,敢情看了半天,洋相出在咱们自己身上,” “关键这事要是被有心人知道,拿来攻击咱们,光是一个停妻再娶就够治罪。要是再被人重点强调国孝家孝,我看你们爷几个头上的乌纱帽还能不能保得住?” “你可别忘了甄家是怎么倒台的?那不也是从一件很小的事情发酵起来的吗?前车之鉴才多少天,他们就胆大妄为到了如此地步,” “真要是给府里带来甄家那样的灾祸,最多抄家砍头。我活了这几十年也够本了,可怜我那些乖孙们,他们何其无辜?凭什么都要跟着这孽障遭殃!” 贾母越说越气,胸口上下起伏,说话的声音都破了。 贾政连忙起来上前,为母亲抚着背,既惊且怒,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凤丫头中毒了。” 贾政的手一顿。 贾母喘了一口气,道:“尤氏送来一棵老野参,侍妾说野参的根须对体虚之人有益,我便着人送去给凤丫头。没想到凤丫头煮水喝后便毒发,要不是玉丫头正好在跟前给她用上药,凤丫头铁定一尸两命。” 说完她紧紧的闭上眼睛,心里沉痛地像压了一块石头。 差一点点啊,她就亲手害死自己最喜欢的孙媳妇了。 后怕得她到现在都手脚发抖。 贾政闻言,几乎都要窒息过去。 消息一个接一个砸过来,他的脑袋嗡嗡的。 顾不得说贾琏的事情,先关切地问:“琏儿媳妇没事?” 贾母叹气,道:“人是死不了了,但是丫头回来的时候说人还是昏迷着的,后面会怎样还不知道。” 说到这里,贾母又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咬着牙对贾政道:“她现在的样子,被人害了都没法给自己找回公平。我这些年被她孝顺一场,比之亲孙女都不差,想想就替她心疼,” “所以,我要为她讨回公道。至于我会怎么做,你就不要过问了。找你来只是为了问清楚,你是不是也在我面前帮他们瞒着琏儿的事。” 贾政焦急道:“我怎么可能瞒着?我要是知道的话早就阻止了。娘亲想要做什么尽管去做,需要儿子的地方也尽管说,儿子定然全力以赴,” “不过儿子就是担心,那野参上的毒真的是珍哥媳妇下的吗?母亲要是找她她不承认怎么办?儿子怎么觉得她没那么蠢,敢如此的明目张胆。” 贾母冷哼一声,道:“就是因为所有人都这么认为,她才会这么做。我猜着她也是着急了才冒这个险,不然的话等凤丫头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她妹子就永远没有出头的日子了,” “我只是没想到她会如此歹毒,平日里看着挺和气的一个人,也能对多年的妯娌下手,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话都说到这里,贾政听得似乎也有些道理,便不再反驳。 贾母又道:“我有我的办法,不会直接找她,你就不要管了。琏儿那里的事情你也上点心,什么都别说,想办法让他出趟远门把他弄走,别妨碍我做事。” “是,母亲放心,儿子回去就安排。” “嗯,今天的事情只有咱们母子知道,你自己赶紧想办法,把影响降到最低,千万要以甄家为戒,不要让这件事到最后成了祸端。” “是,儿子都知道了,母亲放心。” 贾母点点头,“你下去,让丫头进来。” 贾政出去一会,琥珀和鸳鸯都进来了。 进来的时候贾母正闭目半躺在罗汉榻上,手指有规律地一点一点敲打着。 她这是在琢磨事情,丫头们知道她的习惯,便不敢出声,站在一旁静静地等待着。 过了一会,贾母突然睁开眼睛,对鸳鸯道:“你把话本子拿来,我记得里面说那小三曾经订过亲,男方家是被逼着退的婚,有这回事?” 第四百七十九章 伯娘戴氏 鸳鸯点头,“有这回事。” 接着又有些犹豫地道:“老太太,咱们用不用再确定一下,那话本子上说的是琏二爷的事吗?那个小三是尤大奶奶的妹子吗?万一弄错了怎么办?” 听了她的话,贾母冷哼一声,摇头对鸳鸯道:“你啊,就是太优柔寡断。凤丫头被人都差点毒死了,我要是还在怀疑自己的猜测,那我也白活这么大岁数了,” “想想兴儿说的新二奶奶旧二奶奶,想想尤氏妹子的那副德性。再想想话本子里的所有事情,你说,有哪一样是和他们对不上的?” “说起来,我还要感谢那个写话本子的人啊。要不是他的话本子指点,我一下子也弄不清楚这么多弯弯绕。说不定我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等到被这群不孝子孙招来杀身之祸,就什么都晚了。” 丫头们听得胆战心惊,谁都不敢再说什么。 贾母道:“放心,我会让人去落实,不会冤枉任何一个人。你们俩过来,我有事叮嘱你们去办。” 两人赶紧上前,听贾母小声吩咐。 林府。 所有人都知道凤姐儿在黛玉这里吃东西中毒了,就连林如皓和戴氏听到动静都赶了过来。 一见黛玉,戴氏便拉起她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这才关心地问:“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没事?” 几个姑娘同吃同住,凤姐儿中毒,她怕黛玉也中毒。 黛玉安慰她道:“伯娘放心,我没事。中毒的只有凤姐姐一个人,其他人都没事。” 戴氏点头,又叹息道:“她还怀着孩子呢,可千万不要有事,不然的话谁能受得了。” 说到这里,她也哽咽了。 她听兰姐儿说过好几次凤姐儿的为人,很是光明磊落杀伐果断。 戴氏喜欢这样性格的女子,尤其是外面将贾府琏二奶奶传得善妒黑心,她更为凤姐儿抱不平,便也对凤姐儿多了份额外的关心和维护。 自从凤姐儿过来养胎,戴氏三天两头亲手做一些适合孕妇吃的东西送过来,就连小宝宝出生后的穿戴都做了好几身,包括小孩子用的被子,她也做了好几套。 凤姐儿感激她不让她辛苦,她说自己也没别的能拿得出手的,就这针线活能比凤姐儿强些,让凤姐儿别和她客气。 凤姐儿当时眼睛都红了。 戴氏练武之人,凤姐儿又是男儿性格,两个人很对脾性,很快便成了忘年交。 如今凤姐儿出事,戴氏也是真心实意的心疼和着急。 装昏迷的凤姐儿听到戴氏哽咽的声音,心里触动很大,呼吸便起伏大了一些。 黛玉心里一动,想起刚才和凤姐儿商量过的事情。 便对戴氏道:“伯娘来的正好,我有件事情想请伯娘帮忙,正愁找不到合适的人。” 戴氏道:“什么事你尽管说,伯娘就是上天入地也给你办。” 黛玉拉过她的手,道:“伯娘帮我给凤姐姐擦洗身子,别人不行。” 兰姐儿和慧姐儿一听就着急了,“怎么不行,我们也有力气着呢。” 湘云道:“我也有力气。” 黛玉摆手,“都别抢,不用你们,都出去,我和伯娘说。” 几个姑娘还想再说点什么,戴氏把眼一瞪,“都出去,我的活也抢,找打啊。” 兰姐儿慧姐儿,包括湘云,都把脖子一缩,乖乖出去了。 门口有晴雯把守,姑娘们还笑话道:“有什么不能看的,不就是擦澡吗,就像谁不懂似的,嘁。” 屋子里,姑娘们一出去,凤姐儿就翻了个身:“妈呀,可累死我了。” 吓得戴氏腾地往后一跳,下意识做出动武的姿势。 刚站定,又瞬间醒悟过来,眼前的人是凤姐儿,不用紧张。 旋即又把手放下,瞪大了眼睛看着凤姐儿:“天呐,你没晕啊:” 凤姐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看着她惊讶得快瞪出来的眼珠子,道:“别咋呼,快过来坐下,有话对你说。” 黛玉也笑着向前行礼,对戴氏道:“瞒着伯娘是我的不对,我在这里向伯娘赔礼了。” 戴氏惊魂初定的样子,拍拍自己的心口,对她们俩道:“混账,这么大的事情也敢瞒着我,就不怕把我疼出个好歹来吗?” 凤姐儿笑着道:“谁都会疼出毛病来,就是你不会。因为我要是真的被毒死了,你就忙着去为我报仇了。” 这话说到戴氏的心坎里了。 但是她也听出了不对劲,“报仇?是有人故意给你下毒?不是吃东西不小心?” 黛玉和凤姐儿同时对她摇摇头,“对,有人下毒。” 戴氏登时就要炸毛,“谁干的?老娘弄死他。” 凤姐儿赶紧将手指放在唇前,“小点声,这不就需要你帮忙报仇了嘛。” 刚才她和黛玉就商量找个妥当的人帮忙办外面一些事情,正合计着找谁合适呢,戴氏就来了。 凤姐儿的胸口一起伏,黛玉就猜到了凤姐儿满意的人选就是戴氏。 这才将其他人都支出去。 戴氏一听自己能帮上忙,那叫一个焦急加兴奋。 自从进京就成了吃喝睡的米虫,她觉得自己都要生锈了。 浑身哪儿都疼,却又查不出有什么毛病,以往种地纺线的时候也没见这么娇气。 这日子过得她唉声叹气。 这样吃吃喝喝,帮不上黛玉的任何忙,她心里煎熬啊。 做梦都没想到,今儿个竟然来活了。 顿时,戴氏就觉得自己的血液沸腾了起来,忍不住又手舞足蹈着,让凤姐儿看看她的身手一点没生疏,杀几个人根本不成问题。 黛玉和凤姐儿啼笑皆非,可不是刚进京时候,使劲把自己装成持重慈爱的戴氏了。 慈爱还在,持重不见了。 难怪兰姐儿和慧姐儿姐妹俩也这么爽朗,近朱者赤啊。 凤姐儿笑着招呼戴氏,道:“快收起你的拳脚,呜呜喳喳的,不知道的以为山上的母老虎下来了。我想请你办的事不是去和人打架,更不需要杀人,是这样的……” 接着,凤姐儿就和戴氏耳语起来。 一番话说完,戴氏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就这?” 凤姐儿和黛玉都点头,“对啊,就这。” 戴氏顿时有些难过了,凭自己这一身功夫,她们俩竟然派自己去当泼妇? 这是要逼她改行啊! 为了凤姐儿,这活她干了!? 第四百八十章 话本子写的是贾家 没等贾政把贾琏支出去,贾赦那里却出了档子急事,需要贾琏立刻去一趟平安州。 越快越好。 据说还是什么机密大事,贾赦也不和贾政说,贾政也不爱打听。 能够把贾琏支出去,正好方便他在京里彻查贾珍怂恿贾琏的事,其他的事情他才不过问。 而贾琏这边还不知道凤姐儿中毒了,再加上时间紧迫,便只派小厮去林府打了个招呼,自己本人则到尤二姐那里厮混了两天。 然后把府里的事情都做了安排后,便动身了。 刚走不过半天的工夫,关于凤姐儿被人下毒,差点小命不保的消息便传到了尤氏的耳朵里。 凤姐儿是故意避开贾琏才将消息散出去的,不然的话贾琏过来看望她,她怕自己假装昏迷会被识破。 听到消息的尤氏心里有些慌。 没想到凤姐儿这么着急就用那野参煮水喝,还以为怎么的也得过几天呢。 更没想到那毒性竟然如此浓烈,当初不是说只会腹痛不止,以致最后小产吗? 怎么还会昏迷不醒? 难道是毒药的分量没下好? 这样了都没把人弄死,都怪黛玉。 尤氏一会担惊,一会又恨得咬牙切齿。 眼珠子转了好几转,想了许多被人找上门来自己的借口,左等右等,却不见人来。 贾珍回府听说凤姐儿中毒,又见到尤氏不成事的样子,嫌弃地皱起眉头,呵斥道:“怕什么,又没有证据。” “她们要是来问,你就一问三不知。再让她们想一想,真要是咱们干的,怎么可能会如此浅显就让她们发现?定是有人想嫁祸于我们,要挑唆两边不和。” 尤氏连忙点头。 如此又过了两日,依旧没有人过来质问他们,这下不光尤氏心里纳闷,就是贾珍心里也疑惑起来。 派人出去一打听,竟然抓到下毒之人了。 这可把两人惊奇坏了。 林府说是厨房里一个厨娘,因为做菜放多了盐巴,被凤姐儿当面斥责之后又丢了饭碗。 于是怀恨在心,临走之前偷偷往炖汤的佐料里,扔了点能让人小产的毒物。 凤姐儿经常喝炖汤,一来二去就中毒了。 尤氏听了,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难怪凤姐儿中毒的症状与自己下的毒不一样,原来里面还有这么层缘故。 野参上面有毒,佐料里面还有毒,两种毒加在一起,可不就昏迷不醒了。 有了那厨娘当替死鬼,尤氏便彻底放下了心。 第二天就带着侍妾到贾母那里去请安。 说自己前几天着了风寒,怕过了病气给老太太,所以没有过来。 贾母关心地问了问她的身体,还说起凤姐儿中毒的事情,说自己前几天刚为贾敬的死悲恸过一次,感触良多,如今什么都不期盼,就希望子孙后代能身体康健,平安喜乐。 说话一如往常,没有任何异样。 尤氏对凤姐儿的遭遇表示揪心,和李纨等人约好了第二天去看望一下,这才告辞回去。 自从贾琏离京,尤二姐便关门闭户,十分谨慎。 倒也颇有几分收了野心的模样。 只是那尤三姐是顽惯了的,又没像尤二姐那样有个贾琏做念想,自然做不到说收心就收心。 照旧派人去将贾珍喊了过来,让贾珍陪着一起吃酒。 那贾珍和尤氏姐妹勾勾搭搭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底下侍候的人也知道,见怪不怪,酒菜端上,便都退了下去。 喝了一会,尤三姐趁着酒劲放浪形骸起来。 贾珍此次带来的人里面有一个是尤氏大丫头银蝶的相好,里面伺候的人出来说起尤三姐的浪荡,惊得他差点掉了下巴。 只恨不得亲眼一见,也好有点吹牛的资本。 等到贾珍回府之后,他便把贾珍和尤三姐的举止加以渲染,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银蝶。 银蝶转头又告诉了尤氏。 尤氏听了,半晌没有言语。 贾珍和自家那两个继妹的事情她早就知道,奈何自己一无强势的娘家,二又没有子嗣,在贾珍面前强硬不起来。 就是想过问几句都不敢,更何况是管一管。 现如今好容易将尤二姐嫁了出去,剩下个尤三姐却让她无比头疼。 那就是个刺头儿,哄着压着都不管用,一不高兴了逮着谁都敢骂上两句。 这也是贾珍贾蓉父子无论如何都丢不开手的原因。 见惯了百依百顺的女子,这种带刺扎手的反而更招他们稀罕。 尤氏长叹一口气,对银蝶道:“此事就此打住,不要往外传。免得外面说的难听,又赖在咱们身上。” 银蝶点头应下。 只是这边想要瞒下,外面却在第二天就被传得沸沸扬扬。 宁国府贾珍父子亵玩尤氏那个没有亲缘关系的妹子,那妹子也不过十几岁的年纪,却已经是尤物中的极品。 极尽妖娆不说,还特别会勾男人的魂。 别说贾珍父子,就是贾珍的其他兄弟也没有不觊觎的。 这话越说越远,就扯到了贾珍的兄弟都有哪个。 数来数去,众人突然想起一件古怪的事情。 怎么觉得贾府的这些事情和他们最近看过的话本子如此相像? 尤其话本子改编过的戏剧大家也都看过,那可比看书本更令人印象深刻。 话本子里面说的那个继妹尤物,那个继室老娘…… 天啊,全都能与宁国府这边合得上。 尤其那尤物也和自己的姐夫之间不清楚。 姐夫的兄弟又偷偷娶了她。 众人突然想起怀孕的贾府琏二奶奶,她在林府保胎,作为她相公的贾琏,那个贾珍的兄弟,此时此刻好像并不在琏二奶奶的身边。 而那个偷娶尤物的男子的正妻,好像也正怀着身孕,艰难地熬着孕吐和孤独。 晴天一个霹雳,众人被真相雷到了。 话本子到底影射的是谁家,就这样大白于天下。 众皆哗然! 最震惊的莫过于王子腾家。 在眼皮子底下自己家的姑娘就被欺负成这样,这还了得? 王子腾夫人先带人去了林府,本想当面和凤姐确认一下这个事情。 结果只看到中毒昏迷不醒的凤姐儿,当王子腾夫人带人离开的时候,她的丫头已经从林府下人嘴里打听到凤姐儿中毒的真相,竟然是尤氏在送来的野参里下的毒。 而黛玉为了不打草惊蛇,对外谎称林府厨娘做的妖。? 第四百八十一章 王子腾夫人大闹贾府 王子腾夫人怒气冲冲,当下便带人杀到了荣国府,让贾琏出来给个说法。 贾母和贾政贾赦都出来迎接,对王子腾夫人说贾琏出了远门,不信可以进去搜,等贾琏回来必定让他上门负荆请罪。 一边说一边安抚王子腾夫人坐下,又将王夫人叫出来一起陪着。 还以为好歹是姑嫂,王子腾夫人不给别人面子也不会不给王夫人面子。 殊不知王夫人一出来,就被王子腾夫人逮着一顿臭骂。 “亏得你也是咱们王家出来的姑娘,就这样任由贾琏欺负凤姐儿,竟连管都不管?” “凤姐儿还怀着孩子呢,就是个一般旁人都还要让她几分,偏偏这最亲近的人却来算计了她,” “可怜她在这府里劳苦一场,临了临了,反倒是为别人做了嫁衣裳。自己的相公紧等着她咽气,就好把外面不三不四的人领进门,只等着捡现成的,” “而这府里的主子们,有一个算一个,竟然没有一个为她说句话主持公道的。可怜是凤姐儿啊,还被人下毒昏迷着呢……天呐,太欺负人了啊” 说到最后她已经嚎啕大哭起来。 当初看话本子时为里面的主角抱不平的那股子力气,如今全都拿了出来,只恨不得越说越来劲,将贾府砸个稀巴烂才能解气。 门外凑热闹的人群里,一个小丫头子悄悄地退了出去,转身就往外面跑。 她是小红的妹妹,要去报信。 街上的传言就是凤姐儿授意小红她们放出去的。 银蝶的相好被林言平抓到把柄,逼着他到银蝶面前挑唆。 没想到尤氏不敢闹。 凤姐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让瓦儿买通了茶楼里的伙计,将消息从茶楼放了出去。 如今汇峰茶楼成了京城最热闹的地方,不光里面的话本子说的精彩,就是消息也比别处的灵通。 茶楼老板见到如此热闹的情形,自然也对伙计收人银子帮忙放消息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乐见其成。 等小红将妹妹传来的消息告诉凤姐儿,凤姐儿不由得对黛玉感慨道:“没想到第一个为我出头找贾琏算账的,竟然是婶娘。” 黛玉心里一动,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想想便又明白了。 原着里的王子腾是四大家族里面混的最好的。 他是京营节度使。 可这个京营节度使曾经是贾家手里的,王子腾与贾府是姻亲,便想方设法将京营节度使拿到了自己手里。 京营节度使拱卫京师三大营,是护卫京城和皇帝安全的。 这也是皇上忌惮贾家的一个原因。 王子腾将京营节度使拿到手之后,又用京营节度使换了皇上的一个九省统制,彻底将皇上忌惮贾家的权柄交给了皇上。 从此皇上彻底摆脱贾府的掣肘,开启了对贾家的清算。 因为知道这些内幕,所以黛玉对王子腾夫人的举动便格外关注。 本来可以私底下解决的事情,作为一名京城里数得着的诰命夫人,她竟然会采取如此大张旗鼓的方式,实在是有些不合常理。 事出反常必有妖。 保不齐,那王子腾夫人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想借此给外人造成一种与贾家决裂的印象? …… 王子腾夫人在贾府大闹一场之后,气势汹汹地离开了。 贾母和贾政沉着脸,许久都没有说话。 贾赦忍不住,问道:“母亲,琏儿这事是真的吗?” 贾母没好气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你说是不是真的?” 如果不是,王子腾夫人敢来这么闹? 都什么时候了,不赶紧想办法将影响降低,竟然还有心情来问真假。 从她知道了这件事情,她就开始了布局。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布局竟然落在人后面,差点被人坏了事。 按她的想法,是既要为凤姐讨回公道,又要保全贾家的面子的。 可是如今看来,这个愿望显然是落空了。 外面的唾沫星子快要把贾家淹没了。 贾母突然心力交瘁,看了看眼前的贾赦和贾政。 前两天她让贾政去查话本子是什么人所写,贾政回来说,话本子出自汇峰茶楼,而这个茶楼是丰亲王的。 当时就把她惊了一个趔趄。 贾家与丰亲王从来是井水不犯河水,说起来他们年小的时候都还曾是玩伴,不应该是丰亲王要算计贾家。 可是,一个能把贾府的事情写成话本子,且把当中的细节都写得如此清晰的人,他的背后居然是丰亲王站台。 这就像身边不知道有什么人在窥视,而窥视自己的人背后还有一个她得罪不起的人。 这让她坐卧不宁。 还没等她想明白,话本子写的是贾家的事的秘密就被曝光了。 贾母想想王子腾夫人誓不罢休的样子就头大。 本来这事她还瞒着凤丫头她们,自己赶紧安排丫头去帮进京的陈老庄头夫妇置办东西。 她要陈老庄头夫妇帮她去做件事情,赶在凤姐儿知道之前收拾了尤二姐。 没想到计划不如变化快,事情曝光了,她就是想瞒也瞒不住了。 要不是凤丫头现在还昏迷着,天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举动来。 此刻,“昏迷”着的凤姐儿正躺在罗汉榻上,吃着丫头递过来的梨子,优哉游哉地闭着眼睛,听小红说戴氏传回来的消息。 前几天,那位曾经和尤二姐订过亲的张华家来了两位贵客。 男贵客一身豪华的穿戴,说自己是张家的远房表叔,如今带着母亲途经此地,顺路过来探望一下他们。 那位母亲也气派的很,而且两人出手大方,很快便收买了张华父子的心。 哪怕张华他爹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有这么号亲戚,也不耽误他叫那位当母亲的夫人为表姑。 尽管看上去那位表姑比他还要年轻。 戴氏易容的表姑很健谈,一边哀叹张华父子的日子过得不容易,一边示意“儿子”赶紧给自己表侄子留下银子,好让他们过得好一些。 张华父子感动得涕泪横流。 自从家道中落,都多久没有人这么关心过他们了。 于是父子俩便把家里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给表姑听。 当表姑听到张华已经定了亲,只不过因为家里穷,遭媳妇家里嫌弃了。 再加上那媳妇长得好,被京城里的权贵老爷看上。 权贵老爷便派人来,逼着张华签了退婚书。表姑的肺都要气炸了:“只给了二十两银子,就把我们张家的媳妇带走了?妈的,当老娘是死的啊?” 第四百八十二章 进京找尤二姐 关于话本子里讲的是贾家事的说法甚嚣尘上,成了京城里的人茶余饭后谈论最多的话题。 正热闹着呢,这一天,尤二姐的宅子外头就来了一群人。 这群人里有两个特别显眼的男子,正坐在宅子门前的大街上哭天抹泪,一下子引起了周围人的好奇。 之所以说他们显眼,是因为他们俩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就像刚刚逃难归来的。 和另外几个人格格不入。 另外几个人穿戴得体,油光满面。一看就是不缺钱的主。 他们围绕在一顶轿子的旁边,轿子里的人应该是他们的主子,是和那两个衣衫褴褛的人一起的。 众人看地稀奇,便都围拢了过来。 听那两个男子哭诉,这才得知他们竟然是尤二姐的未婚夫和老父亲。 那自称未婚夫的张华说,他和尤二姐是打娘胎里就定了亲的,没想到尤二姐嫌贫爱富,和京城里的贾大人勾搭上了。 而贾大人竟然派人找到他,逼迫他签个什么退婚书,他敢不签就要把他们父子弄死。 他死不要紧,可怜他的老父亲没跟他享过什么福,却要跟他遭殃。 这让他的良心怎能安然? 无奈,在贾大人的淫威之下,他只得签了那份退婚书。 被迫接受退婚的二十两银子,还不够他们家辉煌时给尤二姐家定亲的百分之一。 钱不是重点,重点是那种被人掐着脖子逼迫签字的耻辱,就像一根钉子一样扎得他心口流血。 老父亲得知退婚的真相后,大病一场。 骂他不该签字。 又哭自己没本事,连累儿子连夺妻之恨都不敢声张。 再骂京城里的狗官欺人太甚,这是要把他们张家逼死的节奏。 最后,老父亲一锤定音,既然要死,那就一起到京城里去死。 将事情分说明白,让大家都评评理,死也做个清楚的鬼。 就不信那位夺人妻子的贾家官老爷,在京城的大庭广众之下也敢打人杀人欺负人。 更别说他们路上还遇见了自己的表老姑和表叔。 二人一听也气愤填膺。 不仅陪伴他们入京,还说了,要是夺他妻子的人不能给个说法,就要到衙门里告官。 如果谁敢官官相护,就要告御状。 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他们豁上了! 旁边看热闹的人不嫌事大,见尤二姐一直躲在宅子里不露面,便“好心”过去拍门,让里面的人出来给个说法。 宅子里面。 尤二姐慌得六神无主,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贾琏不在京城,宅子里只有鲍二和他婆娘负责外面的张罗。 可今天这么大的事鲍二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还是尤三姐说去找贾珍和贾蓉,尤二姐这才恍然大悟,赶紧命鲍二从后门溜出去找人了。 左等右等不见回来,外面张华和他父亲的哭骂声不绝于耳,尤二姐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心里暗暗埋怨贾琏不该留张华性命,反让他跑到了京城来闹事。 俗话说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若张华真抱了大闹一场的心来,除非答应他的条件,否则大不了一死。 这种情形下任是皇帝老子来了也吓唬不住他的。 贾珍没露面,而是派了心腹小厮喜儿随鲍二过来了。 刚一到,喜儿就皱紧了眉头道:“都围在门口干什么,都走开都走开。” 带来的人一拥而上,就要将围观的人群驱散。 围观的人自然不肯走。 这又不是什么高门大户的门前,那样的府邸门前一般都是私产,驱散旁人也说得过去。 可这里就是一所普通的小宅子,宅子外的街道是公共的,天天人来马往的,凭什么他们说不让待就不待。 大家都不走,他还敢打人不成? 他们可不是张华,会任凭欺负。 更何况宅子里的主人是个水性杨花的女子,伙同奸夫逼迫自己的未婚夫,这样的人就该浸猪笼才对。 如今还敢派人对大家呜呜渣渣,谁给她脸了? 就这样,喜儿不撵人还好,这一撵人,反而激起了大家的愤怒。 本来在观望的人群里,突然就有人往门上扔了一个臭鸡蛋。 接着,就是一颗烂菜头。 然后,菜帮子,破罐子,甚至还有一双破草鞋……统统往门上扔了过去。 喜儿和鲍二一群人想拦都拦不住,眼睁睁地看着门口被砸得污臭不堪,却又不敢抓人。 易容后的戴氏和林言平坐在轿子里,从掀开的窗帘子向外看去。 对于眼前的开局,母子二人十分满意。 这贾府主子欺辱人欺负惯了,就连奴才也学着耀武扬威欺负人。 却没料到百姓们正为贾府逼人夺妻的事情义愤填膺,自然也不吃喜儿的那一套。 这下好,不但没把人赶走,反而引爆了大家对张华的同情和对贾府的愤怒。 人群里有林言平安排的人,在自己人的助力下,烂菜叶子和臭鸡蛋就这样噼里啪啦地扔了出去。 而一些手里没有家伙的“百姓”,已经和喜儿带来的打手虎视眈眈,眼瞅着就要肉搏了。 喜儿眼珠子一转,拱手对众人道:“误会误会,我们这是一点小私事,不敢耽误大家的时间,小的这才想请大家散开,好腾出来解决家里这点小事的,” “也是小的不会说话,惹怒了大家,小的在此给诸位赔不是了。对不住对不住。” 边说,边双手抱拳,向着众人一一作揖。 人群里传出一个愤怒的声音,道:“贾家欺人太甚,主子做出如此天怒人怨的事情,在做奴才的眼里竟然是一件小事,” “这样的事情都要将张家父子逼死了,他竟然还如此轻描淡写,可见平日做过的事情更多更恶毒的事,以至于夺人妻子在他们眼里都算不了什么了。” 底下的人一听,人群里顿时响起愤怒的咒骂声。 “妈的,太欺负人了。” “妈的,仗势欺人,逼人性命,天理难容。” “开门,让贱人滚出来。” “对,贱人滚出来,苦主就在这里,让他们出来磕头认罪。” “告他们,浸猪笼,浸猪笼。” 喊骂声此起彼伏,越来越响,慌得喜儿拦又不敢拦,不拦又着急。 再闹下去,动静越来越大,万一惊动御史可就坏事了。? 第四百八十三章 表叔 眼见着群情激奋,喜儿阻挡不住,只得和鲍二带着那几个家丁退进了院子里。 尤二姐和尤三姐见等了半天只等来一个喜儿,脸色当即就耷拉下来了。 尤三姐直接破口大骂,道:“跟老娘耍的时候说得千好万好,哪怕是割下头来都愿意,还说什么要为咱们抵挡所有的攻击,” “如今他娘的光是来一个张华,他们就都不敢露面了,往后还敢指望有了凶险他们会为咱们把命豁上?” “他娘的,都是些只说不做的东西,可见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那贾琏也是一路货色。姐姐不要以为他不在京里,在的话肯定会护着你,我告诉你,你那是白日做梦,” “他们就是把咱们当个玩意养着,别看他拨过来的人二奶奶长二奶奶短的叫着,那不过是一个称呼,” “而且也就这么几个奴才叫你,又不是贾府里所有的奴才都这么叫。不信你让他把你带进贾府瞧瞧,你看他会怎么说?” “他绝对会万般推诿,找出许多借口来搪塞你。哼,我算了看明白了,大难临头的时候,他们还是将咱们推出去顶罪。” 喜儿在一旁听得尤三姐这话说的不好,连忙为主子分辨到:“三姨可不能冤枉我家主子,我家主子如今正在和人谈点事情,一时走不开这才命小的急忙过来的,” “再说了,即使我家主子现在过来,那张华他也不认呐。他在外面口口声声说是琏二爷逼迫的他,可见他是冲着琏二爷来的” “我家主子就是过来,他说的话在张华那里也不好使。如今咱们先别抱怨,还是赶紧想想怎样解决眼前这种局面。” 尤三姐呸的啐了他一口,骂道;“张华不认他就不来了?要是贾琏在京里我们会让人去找他吗?这院子里的事也就他和蓉儿知道,难不成你想叫我们避开他们,直接去荣国府找人是不是?” “好,你家主子要真是这个意思,我尤三姐也豁上了。我现在就去荣国府,求见贾府老太太和大老爷大太太,” “让他们赶紧出来一趟,看一看他们家小爷新娶的媳妇是如何被人欺负到头上都没有人过问的,” “我就不信他们会不管,真要是闹大了,丢人的是贾府,可不仅仅是我们两个孤寡女子的事,” “我也不怕到最后他们恼羞成怒杀了我们,你可别忘了,我们俩是你们东府大奶奶的妹子,是我姐夫做主将我二姐许配给琏二爷的,” “真要是追究起来,这里面牵扯的人可不少,到时候哪个都没得跑。想杀人灭口?那就放马过来试试,” “我从开始就防备着这一招了,早就将姐夫和外甥戏耍我们姐妹的事情写在信上,藏在一个只有我自己知道的地方,” “你去告诉你主子,万一我和姐姐有个好歹,那封信自会有人替我送到御史府上,到时候咱们谁都别想好活,不信就走着瞧。” 听了尤三姐的话,喜儿和鲍二都吓得张大了嘴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从来没想到这看上去娇滴滴魅得像水似的人儿,翻起脸来竟然如此的可怕。 脸上的表情是他们从未见过的狰狞,一副大家鱼死网破的架势,还真就把所有人给唬住了。 喜儿压着慌乱的心跳,对尤三姐道:“三姨别急,我家主子绝不是那个意思,此事容我过去禀报,看看主子忙完了赶紧过来,还请三姨稍等,小的这就去。” 说完不等尤三姐说什么,撒腿就往外面跑。 轿子里的戴氏听后门安排的人说见到喜儿又出去,便知道他是去叫人了。 遂对林言平道:“差不多可以了,该叫二奶奶出场了。” 林言平对着心腹耳语了几句,心腹转身离去。 过了没有多一会,贾蓉来了。 人群里传来呸呸的声音,还有人小声在嘀咕:“果真与他们脱不了干系,啧啧,听说嫁人之前就是和他们不干净,一群什么东西,呸。” 声音并不低,贾蓉听得清清楚楚。 气得脸黑成了锅底,冷冷地眸子看过去,人群里的声音渐渐小了。 只是这边刚刚消停,张华那边却又放声大哭起来。 “爹,爹,爹,你怎么了?爹……” 声音凄厉,令人闻之落泪,人群里的一些老妪和小媳妇子,忍不住跟着抽泣起来。 好可怜啊,都是穷苦人家,都得罪不起权贵。别说是老婆被人抢走,就是连命都丢在权贵手里又怎样?穷苦人家又能到哪里讨公道去? 苍天何其不公,真是感同身受! 旁边轿子里的跳下一个穿戴整齐的小哥儿,手里拿着一个小瓶子,急急忙忙地挤进人群。 来到张华身边,蹲下来拿起张华老爹的手腕试了试,接着又翻了翻眼皮。 哀叹一声,小哥儿赶紧拧开小瓶子的盖,将瓶子开口凑近张老爹的鼻子,焦急的等待着。 有懂行的知道那小瓶子里是京城培寿堂里面卖的一种药,名字叫做醒神水。 据说把药水凑到昏迷的人面前让他闻味道,一会的工夫人就能醒过来。 果不其然,就在大家翘起脚来往里面看的时候,就听见张华惊喜的声音传来,“爹,爹您醒了,太好了,呜呜呜……” 哭了几声,好像才想起来似的,遂又哭着道:“谢谢表叔,谢谢表叔。要不是您和老姑,我和我爹早就死在路上了,呜呜呜。” 众人这才恍然,原来这小哥儿是张华所说的那门亲戚。 看这人的一身穿戴,想必家里的日子应该过的还不错。 难怪就敢支持张华进京告状,还敢放言出去,要和贾家不死不休。 想必家里也是要么有钱要么有权的主,这是和贾家杠上了啊。 贾蓉本来还想让人进去捉张华和他爹,没想到凭空跳出来一个表叔,而且表叔的样子明显不是张华那么好打发的。 别人不知道,贾蓉却一眼看出表叔身上的绸缎价值不菲。 按大律绸缎可不是一般人可以穿的。 真要是动手,还不知道后面会牵扯出什么事来,贾蓉遂将手一扬,制止了小厮们的举动。? 第四百八十四章 交锋开始了 贾蓉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张华。 身后闪出宁府管家赖升,快走几步挤到张华面前,拱手道:“我家公子有请。” 倨傲的神态,连个称呼都没有,哪怕拱了手,语气里也充满了不屑。 别说是林言平,就是迟钝如张华,也感觉到了赖升的藐视。 张华看一眼林言平,林言平对他摇了摇头,当下心里一定,将头一扭,理都不理赖升。 赖升一怔。 给脸了是不是? 再一次扬声,道:“起来,我家公子有请。” 一旁的张老爹有些害怕的看着他,刚要开口。 就见林言平将装药水的小瓶放进袖袋里,站起身来对张老爹道:“表哥,天这么冷,你的身子受不了,不如咱们直接去衙门?” 张老爹嗫嚅:“去,衙,衙门?” 林言平道:“是啊,既然这里连个说人话的都没有,你俩总不能白白的等到天黑?先去衙门将状子递上,然后找客栈住下,” “要是第二天衙门没给消息,咱们就去茶楼找人帮忙讲故事。顺便喝着热茶吃着点心,也好过在这里被风吹,” “第三天再没消息,咱们直接找御史。后面还没消息,就去告御状。已经到了京城了,表哥和侄子安心等着就行,” “一进京我就劝你俩先住下换洗一下,你俩不听,非要到这里来先见正主。结果看见了?人家弄了些狗儿猫儿的来咋咋呼呼,根本就没把你们放在眼里,就更不可能和你们讨论给个说法,” “所以我说,表哥不用那么多的仁义,该打官司打官司,该告御状告御状。不用担心他们敢官官相护,他们做下这么龌龊的事情还胁迫于人,看京城里哪个官员敢为他们徇私?” “他们也就仗着表哥和侄子在乡下,欺负也白欺负了。可这里是京城,说理的地方那么多,还轮不到他们一手遮天,” “表哥可能还不知道,如今侄子这件事情已经被人写成了话本子,在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想必过不了多久官家也会知道的,” “到那个时候,不用侄子打官司,官家都会责令他们将媳妇给咱们送回来。这天下是官家的天下,不是他们家的,放心。” 一席话说的张华和张老爹勇气顿生,一旁的赖升脸色却黑成了炭。 “表叔”的话是说给他听的,顺便骂了他一顿,他还不能反驳。 这样的窝囊气他从来没受过。 毕竟是宁国府的大管家,出去谁不给他三分薄面?现在可倒好,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指桑骂槐,气死他了。 拉着脸回到贾蓉身边,赖升将林言平的话说给他听。 贾蓉怔了怔。 没想到张华家还有这么号亲戚,竟然敢和贾家硬杠。 不禁多看林言平两眼,他敢肯定从来都没见过。 保不齐是从外地来的什么暴发户,不然的话谁敢当着贾家人的面这么说话? 不知道四大家族吗? 即使当面赢了官司,就不怕转眼间没命享受吗? 哼。 井底之蛙。 贾蓉的眼神里满是蔑视,对赖升道:“将门前闹事的人赶走。” 要不是人太多,他都想让小厮们打人。 什么时候贾府沦落到谁都能指着鼻子找茬了? 不弄死他们,他们还当自己是根葱。 赖升正一肚子气,听了贾蓉的话,当下二话不说,带着小厮们便冲了下去。 人群顿时被冲散开来,将后面的张华父子和林言平暴露在小厮们面前。 小厮们气势汹汹地上去,其中一个揪起张华的衣领子就那么一摔,便把他摔出去老远。 还有一个则去抓张老爹的衣领子,只是不等那手靠近,旁边的林言平就一个飞踢,一脚踢在小厮的嘴巴上,登时,小厮口鼻流血,吐出了几颗牙齿。 贾蓉和赖升俱是一愣。 真没想到那小子还敢还手。 这是来了个愣头青,还是他真有底气,不怕贾家? 其他的小厮一看同伴被打出血,相互对视一眼,再看看主子黑着的脸色,当即啊啊大叫着就往林言平身前冲去。 林言平和戴氏的身边是带着人的,都做一副随从的打扮。 不起眼,也没引起贾蓉和赖升的注意。 此时见到那么多小厮想要围攻林言平,都不用等林言平下令,“随从”们便窜了过来。 那股亢奋的劲头就像见到了肉包子的狼,拦都拦不住。 人手一个,咔嚓两下,贾府小厮倒地。再换一个,再咔嚓,又倒了一个。 看得周围的人目瞪口呆。 天呐,切白菜也没有这么快。 贾家遇到对手了。 贾蓉和赖升震惊得无以复加,嘴巴张得都合不上了。 就连张华和张老爹也惊呆了。 做梦都没想到,表叔竟然养了一群武功高强的手下,表叔实力竟然这么强,太猛了。 还不等贾蓉这里做出什么反应,那边马车上又下来一个人。 头戴金钗,身披绫罗,脸若圆盘,富态福相,是一位中年的夫人。 “表叔”一见夫人下来,连忙快步过去扶着,“娘,您出来做什么?这点小事儿子一会就解决好,您别担心。” “表老姑。”张华激动哭了。 一旁的张老爹也老泪纵横,那张老脸上的灰被眼泪冲成了一道道的花纹,配合着张华那声表姑,哭得更加委屈,看上去好不滑稽。 “我倒是想不担心,这都老半天了,给他们脸不要,直接去衙门不就得了,有什么好磨唧的?” 一说话满嘴的江湖习气,和那通身的气质完全岔了样。 众人直接惊掉一地的下巴。 贾蓉此时已经从震惊中恢复愤怒,赖升早就又派人回去喊人,眼看着,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表姑”戴氏脸一板,对着门口啐了一声,朗声对围观的众人道;“诸位父老乡亲,我家侄子与那尤二娘之间的瓜葛想必大家都已经十分清楚,老身就不再细说了,” “如今我侄儿进京解决问题,本想的是做人留一线,殊不知就有人给脸不要脸,不但不出来面对,还派了这不三不四的人来打人。” 她的手指向贾蓉。? 第四百八十五章 凤姐儿把他们都告了 有人在底下提醒,“那个人不是不三不四的混混,他是宁国府大少爷。” “表姑”戴氏一脸懵逼,“宁国府是什么府?是衙门吗?衙门不是京兆府吗?既然是衙门,为什么不主持公道,为什么二话不说就打人。难道这衙门是专门保护水性杨花的小贱人的?而不是保护咱们老百姓的?” 瞧瞧,她把泼妇演绎的多么惟妙惟肖。 倒打一耙的本领随手就能拈来。 底下的人焦急,一看就是外地过来的,根本就不知道宁国府荣国府贾家,难怪敢和贾蓉当面硬杠呢。 原来是无知者无畏。 “宁国府是贾家,是,是京城里的高官府邸,就是娶尤二姐那家人的。”有人好心提醒道。 说完这句话,好心人便隐没在人群里。 赖升瞪大了眼睛,恶狠狠地盯着人群。 戴氏则恍然大悟,大声道:“我知道了,原来是奸夫的家啊。” 众人:…… 戴氏转头,指着贾蓉问底下的人:“他是奸夫的家人?还是奸夫?” 众人:…… 冷汗都下来了。 京城里谁不知道贾府的权势,敢当面指着鼻子骂贾家人的,这娘俩是头一个。 今天可真是大开眼界了。 看贾蓉的反应,就像吞了一口屎,吐又吐不出,咽又咽不下,上火上的脖子都红了。 那脸色紫胀,又不好大庭广众和一女子争吵。 戴氏可不管那么多,既然开了口,就没有退缩的道理。 遂又接着道:“我还以为奸夫只敢在我们乡下地方趾高气昂,没想到在京城里也照样嚣张。要不是看那话本子里写的好,不知道的还以为京城风气竟然如此低下呢。” 说完啧啧两声,盯着贾蓉道:“长得人模狗样的,怎么不干人事呢?” 赖升怒喝:“放肆,敢侮辱我家少爷,找死。” 话音刚落,林言平身边的“随从”瞬间站直了身子,虎视眈眈地看着赖升。 有的已经双拳紧握,恨不得立刻飞上去动手。 眼刀子就像离弦的箭,嗖嗖地扎向赖升。 戴氏抬手制止,道:“甭理他,脑子进水了。” 跟个奴才磨嘴皮子,耽误工夫。 转过脸来,戴氏对张老爹道:“大侄啊,听表姑的话,就别和华哥儿在这瞎耽误工夫了,” “咱们抓紧去衙门把状子递上,然后让你兄弟给安排最好的客栈住下。衣服鞋袜的也都买齐了,好好洗个热水澡换上,再置办桌酒席喝着,不比在这干耗强?” 一席话说的连一旁围观的人都点头。 有酒有菜有客栈,连衣服都准备,有这样好的亲戚做后盾,何苦在这里被贾家人欺负。 “去衙门。”人群里有人喊了一句。 “就是,在这里讨不到公道的,还是去衙门。” 贾蓉气急败坏,赖升伸手一指说话的那几个,声音顿时消失了。 远处跑来一个人,带着兴奋的口气,老远就喊:“贾府琏二奶奶状告贾琏和宁国府啦。贾府琏二奶奶状告贾琏和宁国府了。” 贾蓉一惊,一口气下不去,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人群沸腾了。 天啊,这么大的新闻,可比在这里看小三被骂吸引人多了。 众人顿时往衙门方向跑去,呼啦啦,尤二姐门前清净了。 贾蓉咬牙看着眼前的张华,要不是那群“随从”凶神恶煞地盯着他,他是真想趁机要了张华父子的命。 可惜啊,他们爷俩都落魄成这副狗模样了,竟然还有亲戚肯替他们出头。 早知道从一开始就杀了他们,失策。失策。 戴氏的眼里很明显带了丝亢奋,根本就顾不上搭理贾蓉,就激动地道:“大侄子,快走快走,咱们也去衙门。快走快走。” 一边说,一边迈动大步向马车走去。 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快,给后面的哥儿和张爷准备马车,越快越好,咱们赶紧去看琏二奶奶如何状告奸夫。” 此时的贾蓉也顾不得和她计较,他也被凤姐儿苏醒的消息吓着了。 不是一直昏迷吗?怎么说醒就醒了,醒了还能到衙门为自己讨公道了,还把他们都告了。 事情越闹越大,这下可怎么收场才好? 越是这个时候。偏偏贾琏还不在家。 这是急死人了。 赖升本来招呼人来打架的,这下又着急派人去通知贾珍。 荣国府。 听到凤姐儿苏醒之后没有和贾府任何人见面商量,自己便去衙门把贾琏和宁国府告了的消息。贾母顿时捂住心口,从罗汉榻瘫软到了地上。 造孽啊。 真是造孽啊。 她都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了。 她已经在想办法要将尤二姐弄进府里面,还打算弄进来之后折磨尤二姐,再将她毒死给凤丫头出气。 为此,她特意安排老庄头夫妇进城。 没想到凤姐儿突然来了这么一出,打乱了她所有的部署。 凤姐儿都没和她商量便去状告贾琏,这样的举动使她来不及生气,反而生出一阵阵的恐惧。 一种即将要和什么决裂的恐惧。 凤丫头连后路都不给自己留,这是已经下定决心要和琏儿断裂了吗? 贾母的眼前一阵阵发黑,天旋地转间,眼泪忍都忍不住的直往下掉。 心里就像被抽走了什么,疼得她无法呼吸。 贾政急急忙忙地走进来,刚要开口说话,就看到母亲捂着胸口紧皱眉头的样子,赶紧上前去,“母亲,母亲。” 鸳鸯已经给贾母喂上了急救药丸,手里还有黛玉留下的针剂。 如果过一会还不见好转,她就要给贾母打上一针。 呼啦啦屋子里又跑进来一群人,当中两个是贾赦和邢夫人,后面跟着的是王夫人。 不光他们,就连大观园里的姑娘们也都得到了消息。 一个个震惊无比地呆在当地,这种时候谁都不敢说什么,生怕一个不小心说错了话,便会引起轩然大波。 探春急忙就去了王夫人屋子,听说太太去了老太太那里,也急急忙忙地赶了过去。 这种时候所有人都六神无主,也都在震惊和愤怒中,情绪难免不好控制。 万一他们说话不好听,气着老太太了,她在跟前还能支应着些。? 第四百八十六章 三丫头探春的威严 果不其然,邢夫人终究忍不住,第一个开口说话,道:“这就是老太太疼出来的人,没想到倒是个白眼狼,还能出去状告咱们家了,可见老太太在她身上算是白用心了。” 王夫人在一旁没有说话,凤姐儿是她侄女,她能说什么。 她也生凤姐儿的气,也生尤氏的气。 不管了,反正老太太老爷都知道了,由他们闹腾去。 贾赦附和邢夫人的话,贾政却皱起了眉头,“这事是疯丫头的错吗?是她让琏儿停妻再娶的?是她让他们国丧违法的?还是她让东府保这个媒的?。” 贾赦嗓子一噎,邢夫人却道:“那也是她不能为琏儿生下儿子,琏儿着急,这才……” “老太太,老太太……”邢夫人的话还没说完,鸳鸯在一旁惊慌失措地喊了起来。 众人连忙去看,只见贾母双眼紧闭,牙齿咬得紧紧的,好像背过了气。 鸳鸯正给她顺着胸口,探春则二话不说摘下簪子,扎向贾母的手指尖。 人仰马翻,夹杂着丫头们的哭泣声。 过了好一会,贾母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算是缓过来了。 探春双眼通红,幸亏她在这里,一眼便看到了祖母刚才的两眼翻白,才赶紧和鸳鸯施救。 所有人都被凤姐儿状告贾家的消息乱了手脚,一个个忙着追究谁是谁非,忙着互相抱怨,却忽略了祖母有心疾。 就这样在她的眼前争辩,不管她的死活,哪还有点为人儿女的自觉? 探春站起身来,脸上有着与年龄不符的威严,冷下脸来对众人道:“诸位是我的长辈,我说话有可能会僭越,但是为了祖母,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这件事情祖母其实比谁都着急,你们要是真的有心,就赶紧去衙门看看,有什么消息也好早点回来告诉祖母,而不是在祖母面前争来争去,说些没用的话。” 这话说的确实有些放肆,邢夫人的脸色当即便拉了下来。 刚要说什么,贾政却发话了,“三丫头说的对,就该这么做。大哥,咱们赶紧去衙门一趟,此事容不得拖拉,越早解决,才能越早挽回名声。” “嗤。”邢夫人不合时宜地嗤笑一声。 “都被人告到京城里人人皆知了,还想挽回什么名声?二叔可真是天真。” 没人搭理她。 只要是凤姐儿的事情,她就摆脱不了阴阳怪气,大家早就习以为常,更何况现在这种情形之下,更没有人想要去回应她。 贾赦也觉得贾政说的有道理,这样的时候实在不适合在家里相互怨怼。 遂点点头,对贾政道:“走,多叫几个人,去通知一下王家,再去找一下京兆府,看能否将那泼妇劝到后堂,和咱们私下说话。” 贾政也点头道:“兄长说的有道理,赖大,你去安排一下,该通知的通知,我和大老爷出去一趟,你着人看好老太太,赶紧把大夫请进来,我们回来之前不要让大夫离开。” 赖大赶紧俯身,“大夫已经去请了,马上就到。其他人小的这就派人去通知,老太太这里小的会亲自守着,绝对不会有任何闪失,请老爷放心。” 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人人都生出了一种天塌下来的感觉,作为荣府的大管家,赖大心里的沉重和危机感比任何人都要更强烈一些。 一种由内而外的恐惧弥漫全身,他有一种预感,府里要出事。 不仅仅是琏二爷被状告这样的事,而是能覆灭天地的大事。 他的直觉一向很准。 这让他惶惶不安,转来转去,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贾政兄弟去衙门了。 大观园里的姑娘们得到消息,也都不约而同都来到贾母这里。 宝玉也来了。 一进门,宝玉就奔向贾母身边。 见贾母紧闭双眼躺在床上,痛苦得皱紧着眉头,遂靠近她的耳边,轻声喊道:“祖母,祖母。” 边说,边把贾母的手拿起来,放在自己的脸上贴着。 枯瘦的手粗糙而又坚硬,混不如他的皮肤那么光滑。 宝玉心疼地几乎都要掉出眼泪。 从没有像现在这一刻,对祖母的儒慕如此强烈。 只有家里要出事了,才体会到自己一直躲在祖母羽翼下的幸福是多么的难得。 大夫轻轻走进来,小声提醒道:“宝二爷,老太太刚吃过老夫开的药睡着了,您稍微一会。” 宝玉点点头,对大夫道:“劳烦先生您了。” 大夫拱手,“二爷客气。” 然后便退出去,在厢房里坐下。赖管家请他过来的时候就说了,让他安心守在老太太的身边,以防老太太心疾发作,不得延误救治。 府里的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此时的衙门里却气氛紧张。 凤姐儿依偎在丫头小红的身上,脸色苍白,神情憔悴,看上去有气无力的样子。 哪怕京兆府的差役给她端了一杯茶放在一旁,她都没有力气去喝。 早早到达的百姓们忍不住唏嘘不已。 可怜啊,正室夫人被迫害到这个地步,如果官家不给个说法,简直是天理难容。 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来自四面八方,京兆府门外被挤得水泄不通。 过了一会,张华他们也到了。 好容易挤到里面去,便有人喊了一句:“这就是那个被贾琏和贱人逼着退了亲事的男子和他爹,今儿个也是讨公道来了。” “唉,是被贾家和小贱人害的,和那位琏二奶奶一样,都是可怜人啊。” “是啊,都是可怜人,太惨了。” “让那贱人出来,装进笼子了沉塘,贱人。” “还有贾琏,罔顾孕妻,还和贱人合谋要杀孕妻替代之,太恶毒了,治罪,必须治罪。” 下面有人悄悄道:“那是话本子上写的,未必是真的?” 旁边接着有人反驳道:“你来晚了没看到,不是话本子上写的,是这位二奶奶递的状子上说的,听说还有证据呢。” “啊?是真的啊?” “天呐,简直太可怕了。二奶奶还怀着孩子呢,这么歹毒的心思,真是禽兽不如。” 挤进来的戴氏和凤姐儿对视一眼,便站在张华身后了。 第四百八十七章 安排自己人当吃瓜群众 京兆府尹如今换成了二皇子的人。 原先三皇子的府丞一职也被撤换了下来。 皇上为了“兄弟和睦”,将三皇子调到了兵部任职。 府尹今天都要后悔死了。 早知道还不如跟二皇子一起到郊外查案子,自己不想被二皇子呼来喝去,便撒谎说今儿个府里有事。 二皇子刚接手京兆府没有多久,对一些流程还不熟悉,所以很容易糊弄。 没想到躲过了出去劳累,却没躲过有人状告贾府,早知道还不如跟二皇子出去。 凤姐儿的状纸一递,他就是不想接也得接了。 关键这还不算完。 没过多久又来了另一位苦主,与琏二奶奶告的是同一回事,他就是想拒绝都没有合理的理由。 总不能琏二奶奶的状子接了,平头百姓的状子就不接。 妈个蛋的。 今天出门没有看黄历,自己把自己给算计坑里了。 这告贾家的状子,是那么好接的吗? 就在京兆府尹郁闷的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的时候,贾政和贾赦也来了。 同时来了两位贾府的主子,出身和资历比他这个京兆府尹还高。府尹诚惶诚恐,赶紧迎接到了后堂,着人奉茶之后,方才敢在下首坐下。 不用过多寒暄,大家都知道是什么事。 贾赦直接便张口道:“麻烦府尹大人将琏二奶奶请进后堂,我兄弟二人想和她私底下谈谈。” 府尹松了一口气,连忙道:“那敢情好,实不相瞒,我也正为此犯愁,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两位大人既然发了话,那就听大人的,这就去将琏二奶奶请进来,” “在二奶奶进来之前,容我多说一句话,还请两位大人不要介意。我觉得二奶奶不见得非要和贵府撕破脸皮,可能就是气不过,想要讨个说法,这才闹到这里来的。二位要是,要是也不想将事情闹大,看看是不是能和气点,别吓着了二奶奶,先将她哄回去再说。” 贾政连连点头,道:“大人说的非常有道理,多谢提醒了。” 府尹赶紧站起来拱手道:“不敢当不敢当,我这就出去请人,二位请稍候。” 说着便出去了。 一到公堂上,府尹就皱起了眉头。 围观的人已经多到挤都进了里面,而后面还有人使劲往里推搡。 整个公堂已经乱哄哄嚷成一团,琏二奶奶的模样看上去虚弱得快要坐不住了,那刚递上状子的张华一家也没有离开的迹象。 看这个架势,好像都是要等到他的回复才会撤似的,府尹的头瞬间变成了两个大。 先是走到凤姐儿跟前,府尹拱手道:“琏二奶奶,刚才荣府里面两位大人都亲自过来了,他们二位对您的遭遇深表同情和气愤,” “刚才在里面,二位大人一致决定为您出气,也表态绝不让您受委屈。他们想和您私下里谈一谈,如今就在后堂等着您,您看……” 没等他把话说完,就见凤姐儿顺着丫头的胳膊,身子软软地滑了下去。 众人顿时大声惊呼起来,丫头们吓得一边哭一边赶紧去扶,却费了半天劲都扶不起来,那副手足无措的样子让人看了直着急。 看热闹的人群里有懂点门道的妇人赶紧冲进来,拿起凤姐儿的手指头就咬。 丫头们吓懵了,愣愣地忘了阻止。 又冲进来一名妇人,将凤姐儿扶靠在自己身上,为凤姐儿掐了掐人中穴。 接着又冲进来一名妇人…… 很快,凤姐儿身边便聚集了五六个妇人,府尹一时间脑子有些懵,都没反应过来公堂上是不是不应该如此混乱。 一旁的师爷着急道:“大家都往后让让,都往后让让,不许乱闯,出去,出去。” 喊的喉咙都破了,可惜的是听话的人不多。 不但不多,而且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涌入。 甚至有人在后面大声喊道:“太欺负人了。什么时候咱们的律法允许外室骑在正妻的头上拉屎了?” “就是就是,停妻再娶的狗男人有没有管的了?” “说,给大家一个说法,否则谁都不服。” “对。不服,不服。” 师爷大喊:“衙役,衙役!” 衙役们被人群挤得东一个西一个,手里的棍子也失去了震慑的作用,反倒差点绊倒自己。 听到师爷的呼叫,人群中不时响起一声“在这里”,“我在这里”的回应声。 府尹:…… 平生第一次,见到公堂成了菜市场。 惊堂木一拍,府尹大怒,“大胆,竟敢咆哮公堂,都想造反吗?” 人群顿时安静下来了。 假装咬凤姐儿手指头的妇人轻轻捏了下凤姐儿的手,凤姐儿回应了一下,接着继续“昏迷”起来。 那几个在人群后头喊话的人悄无声息地换了下位置,很快便隐匿到人堆里。 师爷见大家不再闹腾,扯着嗓子喊道:“想造反吗?还不快赶紧退出去,再敢造次,全部抓起来。” 人群慢慢往后退去,扶着凤姐儿的妇人却没有动弹。 师爷刚要瞪眼,府尹伸手拦住道:“让她们留下帮忙,不然二奶奶要是有点什么不好,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刚才凤姐儿突然晕倒,差点没把他给吓死。 还以为是自己说的哪句话刺激到了她,才把她气晕的。 直到刚才,那种突发事件带来的恐惧渐渐消失,他才反应过来不是自己的错,是琏二奶奶久病刚愈便来递状子,在外面待的时间过久支撑不住,才突然晕倒的。 要不是眼前的这几个妇人,都没有人敢上前去抢救琏二奶奶。万一琏儿奶奶在他眼皮子底下有个好歹,他这个京兆府尹也当到头了。 即使有二皇子做靠山也不行,毕竟琏二奶奶的身后不仅仅是贾府,还有作为娘家的王家。 戴氏他们一直在旁边观望着。 那几个妇人和刚才人群里喊话的人是她安排的,有几个还是当年跟她爹走过镖的武师。 这是她和凤姐儿早就约定好的。 她将这些人全部调过来帮忙,每次不管是她还是凤姐儿,只要是出去告状或者到尤二姐门前吵闹,他们都会扮作路人混进吃瓜群众的队伍里。 一边装作打听事情一唱一和,将尤二姐贾琏的丑事宣扬得人尽皆知。一边会在合适的时候渲染气氛,调动围观群众的情绪,将事情拱到官府都不好轻易收场的地步。 第四百八十八章 要和你们贾家断离 凤姐儿悠悠醒来,未等说点什么,眼泪刷刷地先流下来了。 一旁扶着她的妇人们同情的眼眶通红,连连叹息。 外面围观的人群依旧有人在窃窃私语:“听说这二奶奶为人很是爽快,有那买不起药的被她遇见,她都会自掏腰包帮人买,还告诉伙计们先救人要紧。” “都是那个贱人和狗男人,做出如此伤天害理的事,天理难容。” “该让他们过来,当面给个说法的。” “对,让他们过来,让贱人过来。” 人群又一次喧嚷起来。 府尹和师爷快要被今天的局面逼疯了。 后堂的贾政早就已经坐不住,前面吵嚷的声音那么大,小厮来回禀报,他听得清清楚楚。 越听,心里越惭愧,站起来就往外走。 贾赦抬头,道:“你去哪里?” 贾政道:“回府。” 贾赦:“回府做什么?还没见到琏儿媳妇呢。” “大哥,快走,别在这丢人现眼了,你没听见外面那群人都骂成什么样了吗?” 贾赦:“回头我让人把他们抓走就是。” 贾政愕然,“我不是这个意思。” 贾赦不以为然,摆摆手道:“一群刁民,最多也就是耍耍嘴皮子,成不了气候,不用搭理他们。当务之急是和琏儿媳妇见个面,问问她究竟想干什么。把家事闹到如此大的阵仗,她还想不想再进这个家门了?” 说到最后,语气陡然变得狠戾起来。 贾政却无奈地摇摇头。 大哥恐怕对形势有些误判,看凤丫头的举动,分明是不想再和贾琏有瓜葛。 不再说什么,转身便走。 贾赦一看,自己留下算怎么回事? 又不好一个人见儿媳妇,赶紧站起来跟上,一边往外走一边抱怨道:“你就是经不得人家说,这么点小事就不待了,这怎么能行……” 声音渐渐远去。 “苏醒”过来的凤姐儿在丫头的搀扶下坐好。 京兆府从开始的时候就派人去通知过宁国府赶紧来人。 结果宁国府那边回复说,希望私底下与原告达成和解,请帮忙通融。 凤姐儿和张华都回复不同意。 府尹再派人去请。 贾蓉姗姗来迟。 一进门,便脸带尴尬地来到凤姐儿面前,行礼道:“侄儿给婶子请安。” 凤姐儿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从鼻子里哼笑一声,瘆得贾蓉起了一身疙瘩。 头都不敢抬,却没听到凤姐儿的回应。 府尹赶紧圆场道:“公子请到这边来,事情的经过想必您也都知道了,琏二奶奶这里您总得给个说法。还有……” 伸手指指张华,“还有那位公子,他的状子也与贵府有关,这个……” 这官司他是真没法管,要是搁在平日,他可以厚此薄彼,可今天外面跟来那么多看热闹的,他要是有一点徇私的地方都会被无限放大。 万一传到御史耳朵里,他就是不死也会被惹一身骚。 看看凤姐儿,再看看贾蓉,哪一个他都惹不起。 只有那个张华他敢惹,可再看他后面跟着的“表老姑”“表叔”,那气定神闲的气概,谁知道背后又是什么样的靠山。 府尹的头又开始大了。 到案前坐定,惊堂木象征性地一拍,“肃静。” 全场鸦雀无声。 府尹道:“今有荣府琏二奶奶,状告宁府家主一案,双方既已到场……” 话还没说完呢,外面就传来通报声:“王大人到。” 府尹懵了。 哪个王大人? 眼角余光看见凤姐儿,心里一沉,不会是王子腾? 正这样想着呢,王子腾就从外面大步进来了。 贾政派人通知他到京兆府,本来想的是大家不露面,一齐坐在后堂劝说凤姐儿。 谁料贾政脸皮薄,提前走人,倒忘了通知王子腾这回事了。 王子腾一来,府尹的冷汗顺着后背就淌开了。 凤姐儿一看见叔父的身影,眼泪顿时涌满眼底,就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直往下掉。 王子腾大手一挥,带来的兵丁将门口围拢进来的人驱散出去。 大门一关,抓过一把椅子便坐下了。 府尹连忙亲自上茶,躬身对王子腾道:“大人百忙之中到这里来,下官……” 王子腾一拱手,“打扰了,我是为自家侄女的事情过来的,听说人刚到齐,那就开始。” 府尹:…… 呃,他都不会了。 刚要开口,那边贾蓉已经从座位上站起来,快步走到王子腾跟前,单膝跪地:“见过舅爷爷。” 这是来套近乎的。 王子腾眯起眼睛看着他,翘起的脚尖正对着贾蓉的下巴,只要一脚踢过去,贾蓉必定倒地。 过了好一会,贾蓉紧张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才听见王子腾慢吞吞的声音,道:“你小子出息了,能和你父亲一起算计我家凤丫头,不错,不错啊。” 贾蓉哪里还敢指望他让自己起来,赶紧换成双膝跪地,诚惶诚恐地道:“这事原不与父亲相干,都是孙子一时吃了屎,挑唆叔叔做的。我父亲也不知道,这里面有些误会,是误会。我正准备和婶子解释,您就来了。” 凤姐儿在后面狠狠地对着他便啐了一口,都不想听他那些狡辩。 “你告诉我什么就误会了?是那尤二姐本来就有丈夫误会了?还是连个三媒六证都没有便把人偷偷送进门误会了?明明是你们一起合计着做下的龌龊事,反倒还往我头上扣屎盆子,” “说我厉害吃醋,心黑手辣,没有一点好名声。我来你们家,做错了什么?你们要这样算计我?偷娶就偷娶了,还要下毒杀我,好让我给外室腾地方,” “普天之下,谁听说过这么荒唐的事情?偏偏你们就敢。既如此我也明白了,定是老太太和太太私底下有话放在你们这里,让你们一起做了这个圈套,好把我挤出去,” “要不是老天垂怜,我现在就该如你们的意入土了。我死便死了,可我肚子里还有孩子。如今因为你们下毒,孩子已将不保,” “我不敢回去找主持公道,回去会再次掉进你们的圈套,到时候娘家人连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干脆咱们就来见官,将事情见证分明。回头咱们共同请了合族中人,大家见面说个明白,我要和你们贾家断离。”? 第四百八十九章 劝贾政上罪己书 这话说出来,就连王子腾都惊了一下,不过很快便镇定了。 府尹在一旁,要是眼前有个洞,他绝对二话不说就将耳朵扎进去,当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可是凤姐儿根本就不给他装傻的机会,说完那番话,贾蓉还没辩解几句,凤姐儿便道:“请府尹大人给小女子做主,我要状告贾琏停妻再娶,状告贾珍贾蓉父子与贾琏尤二姐狼狈为奸,妄图害我和我腹中孩儿的性命,” “可怜我的孩儿中毒颇深,已然不能保住。作为母亲,杀子之仇不同戴天。我就是拼上这条命,也要和他们打个不死不休。” 这样说着,凤姐儿的手不自觉地抚摸上自己的肚子,眼中积满泪水,牙却咬得紧紧的。 害她都不行,何况害她的孩子。 她就是豁上这条命,也要把他们全都拉下来。 不等府尹说话,贾蓉那里已经惊慌失措,跪着挪到凤姐儿面前,磕头有声道:“婶子息怒,婶子息怒啊。都是侄儿的错,是侄儿猪油蒙了心,挑唆叔叔做下的错,婶子万万不能和叔叔断离。至于下毒就更是不可能的,还请婶子给侄儿机会让侄儿去查清楚这件事情,一定给婶子个说法,侄儿求婶子了。” 砰砰砰又是几个响头。 凤姐儿冷冷地道:“等你回去查?查到最后就是下人的事?这样的说辞也想在我面前使?你看我像是那么好糊弄的人吗?行了,多话不用说了,我是来找衙门主持公道的,不是来和你东拉西扯的。有什么话,你们留着和官府说。” 国孝一重罪,家孝一重罪,背着父母偷娶一重罪,停妻再娶又一重罪。 这次就是不死,也要让他们脱层皮。 张华的状子就简单多了。 告贾琏抢人妻子,以权压人,求官老爷为他做主,他要将尤二姐带回家。 贾蓉已经无力辩驳,作为事主的贾琏不在京,父亲直接不露面,都把他推出来面对。 他想哭。 府尹征求过王子腾的意见之后,宣布案子暂停,各方人等先回去,最好是私底下调解。 等到凤姐儿跟着王子腾离开,张华一行人也从京兆府出来了。 林言平在离尤二姐宅子相近的地方给张华安排了客栈,整个一层都包下来了,居高临下,从窗户就能看见尤二姐的宅院。 只要尤二姐露头,只要贾府不给说法,张华就要到宅子去敲门找人。 要不是京兆府尹说贾琏人还没回来,等他回来铁定给个说法,他们才没耐心在这耗着呢。 而凤姐儿在王子腾的护送下又回到林府。 没想到正好遇见了被黛玉请过来的贾政。 贾政一见王子腾,便连连道歉,“家门不幸,出了这些孽障,让侄媳妇受委屈。政深感惭愧,真是无颜见舅兄。” 王子腾拍拍他的肩膀,想说什么又没说。 刚才贾政已经从黛玉那里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了解清楚了,还听黛玉讲了许多关于这件事将给贾家带来的影响。 并且,黛玉也将自己的梦境告诉了贾政,那梦里抄家的缘由和朝堂上的局势,都能对得上,他就是再不信,也不敢掉以轻心。 黛玉还告诉他一个秘密,也说是梦里知道的。 她说这次贾琏到平安州给贾赦办事,办的是当地一名富商家的儿子打死一个姑娘的事。 那姑娘家租了富商家的地种,交不齐租子,又不肯卖身给富商的儿子当小妾,被富商的儿子强抢进府,姑娘反抗,结果就被富商儿子打死了。 姑娘家告了官,富商儿子被抓了起来。 富商知道平安州节度使是贾家的门生,便求到贾赦面前,承诺事成之后送贾赦十万两白银。 本身荣国府这边,贾赦袭爵,财产便由贾政继承。 只靠俸禄贾赦根本过不了锦衣玉食的生活,于是便利用自己的身份为他人办事,从中谋利。 卖官鬻爵,左右诉讼,罔顾人命。 所有该干的不该干的,他全都干齐了。 看看甄家被定罪的那几样,和贾赦现在干的这些有什么区别? 黛玉还说,贾府在梦里被抄家,是忠顺王听到平安州的事情之后,授意御史弹劾平安州节度使,说他勾结京官残害百姓,这个京官指的就是贾赦。 用这种御史举报的方式牵扯出贾府的其他事情。其中就包括这次的国孝偷娶事件。 黛玉还说,贾琏这次去平安州办事,节度使会让他十月份再过去一趟,不信就请舅舅看看琏二哥哥回来是不是这么说。 贾政听后,心中十分惊疑。 毕竟黛玉说的许多事情他都知道是真的。 比如贾琏这次帮贾赦去办事,他也刚从自己的手下秘密得知办的是什么事,正打算找贾赦谈一谈,就被凤姐儿告状的事情给搅和忘了。 还有朝堂上的局势,黛玉一个小姑娘家的哪懂那么多?自然是不懂的,不懂还说的头头是道,说不定还真的是梦里得知的也说不定。 黛玉和他说了许多,其中最让他震撼的,是黛玉劝他,与其到时候被宁国府和这边贾赦连累,不如壮士断腕,早做打算。 譬如,到皇上面前告罪,上一道“罪己书”,再在皇上和众大臣的见证下和宁府划清界线,以洗去皇上心里的猜疑。 这样的话真到了那一天,最起码能保住贾政这一房的人。 而凤姐儿的事情就是上“罪己书”最好的的借口,是一个再合适不过的契机。 贾政正犹豫着呢,王子腾也来了。 一见王子腾,贾政的心里有了主心骨,赶紧将黛玉的想法讲给王子腾听。 请他帮忙拿个主意。 王子腾闻言,不由惊奇地看了眼黛玉。 如此聪慧的女子,实属难得。 贾府其他人还没有发觉到时局即将大变,还在浑浑噩噩地混日子,贾府以外的林姑娘却已经看透了贾家的结局。 并且已经开始着手帮助贾政躲避灾祸,保全亲人。 看一眼凤姐儿,王子腾终于相信凤姐儿说的那些话了。 她说黛玉是为了保护她才出主意让她搬过来的。 她还说,黛玉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他们母子,请叔父放心。 ……? 第四百九十章 分家 贾政回到荣府,直奔贾赦院子而去。 他是来劝阻贾赦的。 劝阻贾赦将平安州的银子退回去,不要掺和官府办案子,尤其还是人命关天的大案。 没想到贾赦一听,当场就翻了脸。 “我自己做事有分寸,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我是安排自己的儿子去跑腿,又没让你的宝玉去,你来拈的什么酸?难不成你见我张张嘴就挣来十万两银子,眼红了不是?” 这话把贾政气得脸都红了,“大哥这说的是什么话,我是那样的人吗?我来劝你,还不是因为此事事关重大,万一被有心人盯上,就会引起意想不到的后果,” “尤其现在正是多事之秋,旁人想躲还生怕躲不起来呢,大哥可倒好,依旧高调行事,万一引来麻烦怎么办?” 贾赦顿时有些恼羞成怒,黑着脸道:“你口口声声为我好,说白了还不是怕受连累。你放心,真要是被人告了,这里面也没有你什么事,我自己做事自己当,用不着你来吓唬我。” 贾政快要被他的食古不化气疯了,使劲压了压冲上来的火气,小声道:“大哥还记得甄家被抄家灭族,上面罗列出来的罪证都是什么?” 看贾赦的表情就知道他记得,但是他不以为然,“甄家那是得罪了皇上才被抄家的,那些个罪证只是为了给旁人看的,哪里就真的是那些个原因了?” “再说了,你满京城问问去,但凡当官的,有哪一个能经得起调查?更何况上面要办谁家了,他家就是清官都能给他办成贪官,哪里就是真的有罪才出来的那些个罪名?” 他指了指头顶,接着道:“也就你这样读书读傻了的人,才把官当得如此窝囊,都那么多年了也不见升迁,” “话说回来,你来说我的时候有没有想想当初贾雨村给薛蟠办那事,和我如今让琏儿去平安州办的事情何其相似,” “当初贾雨村办完薛蟠的事之后,不还给你和王子腾写了邀功信吗?那个时候怎么不见你义正词严地批判他?” 贾政被他的一番歪理堵得说不出话,一旁的邢夫人心里暗呼痛快。 当初薛蟠为了争个丫头打死一名少年,后来贾雨村胡乱判案,少年等于白死了。 再后来贾雨村给贾政写信表功的时候,贾政很生气,当场说了句“糊涂”。 既有对贾雨村错判案子的不满,也有对薛蟠胡闹一事的不满。 但是他毕竟只是个姨丈,与王子腾这个做舅舅的相比还隔了一层,自然不好过于干涉,此事便了了过去。 没想到今天被贾赦拿出来嘲讽他,他一时着急,倒也不知道该怎样反驳贾赦。 闷哧半晌,贾政的脸都憋红了。 脑中想起黛玉对他说的那些话,和宁国府剥离是能够轻易办到的,但是和贾赦彻底剥离却不是那么容易。如果真的下定了决心,为今之计,只有分家才是唯一的选项了。 思前想后,贾政终于鼓起勇气,对贾赦道:“大哥要实在坚持自己的做法,听不进我的劝解,那我也不多说话了,” “只是母亲年事已高,经不起惊吓,我又是个胆小怕事的人,不得不为了母亲和自己着想。如果大哥就是不肯收手的话,那咱们就分家?” 分家? 贾赦和邢夫人一时愣住了。 竟然要分家? 自来父母在,不提倡分家。 那小门小户的人家,各自为了生计奔波方便,父母还在便分家的不是没有。但也只是少数,大多都是等到父母离世之后才分家的。 而高门大户根本不存在生计艰难之说,也就没有分不分家的烦恼,别说自家这里母亲还在呢。 愣怔一会后,贾赦的表情变得有些气愤,咬着牙,连说话都是从牙齿缝里往外挤出来的:“是母亲授意你来说分家之事的?” 不怪他这么说,所谓的母亲毕竟不是亲生的,和贾政这亲儿子相比,自己自然是差了许多层。 这是认定他贾赦做的事情会招来灾祸,提前要跟他分清界限了? 贾政闻言,登时就不高兴了,“你怎么可以这么揣摩母亲?母亲可什么都不知道,这是我自己的想法,” “我只是觉得咱们兄弟也都一大把年纪了,在有些事情上谁也说服不了谁。与其捆绑在一起受罪,不如及早分开之后各自安好,” “你有你的阳关道,我有我的独木桥,谁也不碍谁的事。往后大哥也不用做点什么事情还要被我念叨,我也不用看不惯大哥的事情而找上门来,这样岂不是两厢便宜,大哥觉得呢?” 贾赦还想说点什么,一旁的邢夫人赶紧拉拉他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反驳。 要是分家的话,别人不说会怎样,邢夫人却求之不得。 毕竟分家意味着从今往后她可以不用晨昏定省,不用时时受贾母的言语嫌弃,更不用将家里赚来的银子大部分交给公中。 算起来的话,他们名下也有不少产业,分家之后以往交给公中的银子全落在自己腰包里,比什么不香? 所以一听贾政分家的建议,她第一个高举双手赞成。 生怕贾赦不同意,紧盯贾赦的反应,赶在贾赦说话之前拉了拉他的衣袖,顿时,贾赦气愤的头脑冷静了下来。 是自己着相了,差点钻进牛角尖里不出来。 又不是亲生母子,哪来那么多的不舍和愤怒。是自己过不去心理那道关,总觉得是被摒弃的那一个。 倒忘了反过来想一想,分家的利与弊。 真要算起来,贾政说的那些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最起码自己的事情往后就可以自己做主,不用连娶个小妾都被母亲训一顿。弄得面子里子都丢光,到现在想起来都还一肚子的火。 再者说,往后自己产业下的收入,还有自己帮别人办事赚下的银子,都不用躲着藏着不敢用了。 往后就大大方方的用,谁也管不着。 他就是自己院里的朝廷,不用天天去见母亲听她训话,头上的紧箍咒终于取下来了,想想都浑身轻松。 终于,在邢夫人殷切的目光下,在贾政紧皱的眉头里,贾赦发话了,“二弟说的有道理,为了减少分歧,那就分家。”? 第四百九十一章 罪己书 不说贾政回去如何说动贾母,贾母又是如何心痛难当,一边哀叹家门不幸,一边无奈接受儿子们分家的建议。 只说那几天,京城荣国府两位老爷突然分家的消息迅速占据了各大茶楼的头条。 不过贾母坚持分家不能影响到姑娘们的日常,所以大观园里的一切还是照旧的。 迎春依旧住在她的缀锦楼,惜春依旧住在她的蓼风轩。 这里面只少了凤姐儿偶尔来叨扰,姑娘们都开始想念她了。 分家过后没出两天,王子腾上朝的时候,替贾政递上了他亲笔所写的“罪己书”。 贾政先是将自己历年来的经历和对朝廷的忠心表白一番。接着便话风一转,自责由于自己的疏忽,以至于家里奢靡成风,子孙不长进,做出了许多有负于皇恩的事情。 比如贾琏的停妻再娶,比如贾珍父子的唆使,还有大哥徇私枉法但是好在及时悬崖勒马,林林总总,贾政深感对不起皇上的信任。 这些事情看上去问题不大,却也能在最关键的时候成为压倒贾家的稻草。 忠顺王听到王子腾念到贾赦悬崖勒马的时候,微眯起了眸子,不自觉地看了眼自己的嫡系御史。 御史摇摇头,表示一无所知。 也不怪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昨晚贾政的人飞鸽传书回来,他们已经在贾琏之后又找到平安州节度使,将他恐吓一番,告诉他已经被忠顺王的人盯上,忠顺王只等着抓到他的小辫子将他绳之以法。 节度使差点吓尿,连忙照贾政信里叮嘱的,为那姑娘父母做主,将富户的儿子判了秋后问斩。 这些事情办太快,也就是眨眼之间,别说忠顺王的人不知道,就连贾赦自己都还没有接到消息。 因为贾琏还在回来的路上,他以为自己已经将事情都办妥了,正走走停停,看见稀罕的小玩意就买下来,好送给尤二姐当礼物。 贾赦不知道这事,但是贾政却要在罪己书里说成是大哥自己良心难安后,为冤案平反的。 朝堂上所有的人都被贾政这一出弄懵了,就连坐在龙椅上的皇上也是一头懵逼。 搞什么鬼? 自己还没动手呢,想好的罪名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扣到贾家头上,人家竟然自己揭发自己来了。 这特娘的,还有这种操作,贾政这是想要干嘛? “罪己书”是王子腾帮贾政草拟,再由贾政自己抄写出来。 折子里对自己批判一番之后,贾政痛定思痛,恳请皇上罢免自己。 皇上是真的不会了。 看看王子腾,皇上实在忍不住,问道:“这确实是贾爱卿所写?” 王子腾立刻义正词严道:“皇上这说的什么话?臣怎么可能拿这种事情开玩笑。这罪己书上的字迹可是政老自己的。要不是他官阶不够无法上朝,臣才懒得替他做这种事呢,念的时候都生怕有人误会这是说臣自己。” 那副嘟嘟哝哝抱怨的神情看上去滑稽又真实,令人信服。 皇上无话可说了。 对于有勇气写“罪己书”的臣工,皇上是不可以真的按照臣工自己的意思将他罢免的,不但不能罢免,还要予以肯定。 另外,皇上也对“罪己书”里提到的贾珍父子和贾琏的行为口头警告一番,此事就算是过去了。 往后就是再治罪,也不能拿这些来当罪证。 贾政的这招以退为进,看似六亲不认将他们都告了一状,实际上却是变相的保护他们。 这次“罪己书”里唯一没有提及的,是贾珍和贾琏国孝办亲事。 国孝两个字过于敏感,皇上都不见得认可,贾政更不可能自己上赶着去现眼。 往后如果贾珍他们在这上面真的栽了跟头,那也只能算咎由自取。 毕竟他们偷娶的事情已经被人写成了话本子,京城里几乎家喻户晓,就连外地的书商都来和汇峰茶楼谈合作了。 这还是听门客相公们说的。 总之这些事情从分家后,就再也不会连累到贾政身上了,他也懒得去管。 管的话出力又不讨好,还遭人嫌弃,何苦来哉。 “罪己书”的风波就这样过去,忠顺王心里纵使再不甘,也对此无可奈何。 下朝之后王子腾便去了荣府,将朝堂上的反应告诉贾政,顺便谈论一下凤姐儿与贾琏和离的事。 贾母也在跟前,听到王子腾提起凤姐儿,她是打心底里心疼和难过。 她对王子腾道:“我听说了这回事之后,当天便派人去接自己陪嫁庄子上的庄头夫妇,只想等他们到来之后替我在外面办事,将那尤二姐赚进府里来,” “我要磋磨她为凤丫头出气,最后再一杯毒酒送走她拉倒。那庄头夫妇最会制毒和磋磨人,我连人手和方法都找好了,没想到……” 没想到凤姐儿突然告官,要与贾家彻底决裂,尤其是与贾琏彻底决裂,所有人都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贾母想好的招数都还没顾得上用,她都没来得及为凤姐儿出气,凤姐儿就直接不和贾琏纠缠了。 当机立断,爱恨分明。 贾母心里那个难过,凤丫头是真的下定决心不回头了。 心里那种割裂的预感终于变成现实,贾母欲哭无泪。 说起和离的事情,贾政一边惭愧,一边对王子腾道:“如今我们已经分家,琏儿是大哥那边的,我这个叔父不好做他的主,以免万一弄不好,便会引来大哥的不满,” “所以这件事情你只能去和大哥谈,再或者是等琏儿过几天从平安州回来,和他谈也行。不过我觉得以大哥的脾性,他应该会有许多话等着你,舅兄可要有点思想准备才是。” 王子腾听罢,冷哼一声,道:“我还会怕他?到这里来和你和老太太谈,是我王子腾尊重老太太,认她老人家是我的长辈,这可不代表我也认他贾赦当亲戚,” “我家凤丫头受的那些委屈我还没找他们算账呢,想在我面前耍态度,那是他没认清自己几斤几两,我王子腾岂会惯他那些毛病?” “既然如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我和贾赦也谈不着,那就等贾琏回来直接找齐贾氏族人,按凤丫头的意思清清楚楚和离。到时候谁要是敢出幺蛾子,我第一个饶不了他们。”? 第四百九十二章 你不是真的林妹妹 晨曦薄雾,风很温暖,人被包围在这春日暖阳里,心情也无来由的放松愉快。 黛玉早早就起床了,等到其他人开始用早饭的时候,她已经在药房里面将刚刚研制的保胎丸做了出来。 凤姐儿在京兆府说的腹中胎儿恐将不保的话,是黛玉和凤姐儿两人商量后的说辞。 不然凤姐儿担心贾府会以她怀的是贾家的孩子为理由,而在和离一事上增加阻碍。 紫鹃从外面匆匆进来,敲了敲药房的门,“姑娘,春伯说有甄家的人求见。” 黛玉正将最后一包药丸包好,闻言抓紧手里的动作,“没说是什么事吗?” 紫鹃站在门外道:“甄家说是来看望琏二奶奶的。” 黛玉道:“你让春伯先支应着一声,等会我和二奶奶再去见他们。” “是。”紫鹃转身出去了。 黛玉手里的药丸终于包好,全都放在包袱里,这才提着去了凤姐儿院子。 凤姐儿刚刚用过早饭,也听说了甄家登门探望的事情,笑着对黛玉道:“没想到那些个受过我不少好处的所谓自己人对我爱答不理,反倒是故旧家的仆人还记得我偶然一次的接济,难得啊。” 黛玉一边将手里的包袱打开,一边对凤姐儿道:“那是你有善心,也是他们不忘本,出发点都是好的,两个又赶到一块去了。来,赶紧的,过来看看你的粮食。” 说着,随手拿出一包药丸递给凤姐儿,道:“每天三次饭后服用,每次一包,别忘了啊。” 凤姐儿接过来,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味道不错,也是保胎的吗?我现在还需要吃这么多的保胎药吗?” 尤氏下毒之后凤姐儿的身子很是不舒服了一阵子,好在黛玉解毒及时,没有对肚子里的孩子造成损伤。 在黛玉的日夜调理之下,胎相越来越稳,凤姐儿还以为很快就可以不用吃药了。 黛玉道:“吃,你底子差,中间又出了那么多事故,更何况谁知道过几天和离的时候你说孩子恐怕保不住,贾赦他们会不会信,” “万一要是不信提出来请御医当场为你诊脉,我得给你吃点东西保证让御医诊断出来也说孩子恐将不保。你现在吃的药丸是为那天要吃的东西打底的。没有好的强壮的底子,我可不敢给你乱用药。” 凤姐儿这才知道黛玉的未雨绸缪,一时心里充满感激,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哑了回去。 黛玉笑着坐下,随手拿起桌上的虾饺往嘴里一塞,对小红道:“快点给我盛碗汤,大清早忙到现在还没吃饭呢。” 转头又对凤姐儿道:“我抓紧吃,你抓紧收拾,等会我陪你一起去见甄家人。” 小红递过汤碗,黛玉三两口灌进肚子里,又递给小红,“再来一碗。” 凤姐儿刚要笑她,突然心里一动,歪着头看着黛玉,疑惑越来越重。 黛玉睨了她一眼,使劲咽下嘴里的虾饺,含含糊糊地道:“干嘛那么看我,爱上我了?” 凤姐儿白她一下,“我突然很奇怪,感觉你不像我印象里的林妹妹,一点都不像。” 黛玉哂笑:“哪里就不像了?难不成我是妖怪变的?” 凤姐儿道:“不是跟你开玩笑,这种感觉自你从扬州回来就有了。中间疏忽了一段时间,搬到这里来以后,又开始强烈起来。话说你没有孪生姐妹?你不会是原先那个林妹妹的姐妹,替代她过来的?” 尽管凤姐儿是在开玩笑,大家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但是黛玉还是打心底里服气凤姐儿心思的敏锐。 凤姐儿是从刚才黛玉吃饭的动作和说话的语言上,突然又强烈感觉到林妹妹的不一样。 原先的林妹妹莫说是喝汤之前往嘴里塞东西,就是喝汤的时候都恨不得一小口一小口的抿,哪里会有三两口干掉一碗汤的时候。 更别说还一边吃饭一边说话,风风火火的,和原先相比简直就是变了一个人。 黛玉咽下最后一口菜,接过丫头递过来的布巾擦干净嘴和手,这才对凤姐儿道:“好了别琢磨了,我不是你的林妹妹,难不成还是旁人的妹妹?你啊,怀孕以后变得疑神疑鬼,难怪人家都说怀孕的女人不正常,说的就是你这种人。” 两个人说说笑笑,向前厅走去。 进到厅里,甄家那老仆人一见凤姐儿,立刻从座位上站起来,恭恭敬敬的对凤姐儿行礼道:“老奴给二奶奶请安。” 凤姐儿点头,“有劳您惦记,请坐。” 老仆人又对跟在后面的黛玉行礼道:“给林姑娘请安,老奴打扰了。” 黛玉笑着摆手,道:“您别客气,请坐请坐。” 春伯上前,指着地上的两个大箱子道:“这是甄家少主送给二奶奶的。” 凤姐儿疑惑地看了两眼,“这么大的箱子,什么好东西还劳烦您送过来?你们现在正是到处用钱的时候,我帮不上忙都着急,哪能再收你们的礼?” “心意我收了,东西一会您带回去。拿去走关系也好,拿去折卖了凑钱使也好。等你们家缓过来了,你再送我金山银山我都收,现在就不用了。回去跟你们主子说,放宽心态好好办事,再大的困难也总会过去的,别灰心啊。” 其实凤姐儿听王子腾说过,甄家也不是没有根基,哪怕出了事,出来为他们家说话的人也不少。 别看现在是抄家了,谁知道什么时候就又起来了呢?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落井下石本来也不是凤姐儿的风格。 人家不是就想要回放在贾府的那五万两银子吗?自己只是提供了他们落脚的地方,还能提供点消息和帮忙说几句话,何苦为这点子小忙就收人家的东西呢。 正想到这里呢,就听甄家老仆道:“昨儿个咱们去荣府那边,将银子取出来了。幸亏了二奶奶帮忙,要不然银子不能取得如此顺利。主子千叮万嘱,一定要好好感谢二奶奶,二奶奶就不要和咱们客气了。再客气,咱们都恨不得给二奶奶跪下磕头了。” 凤姐儿笑了,道:“银子都取出来了?” 老仆道:“是,都取出来了。”? 第四百九十三章 甄家取银子 原来。 荣府分家的时候,账上这五万两银子差点引起贾赦的觊觎。 幸亏荣府如今管钱的主事是林之孝,才避免了贾政在甄家面前言而无信。 是黛玉建议贾政将林之孝要在身边,并且委以重任的。 黛玉对贾政说她梦见贾府被抄家之后,幸亏了林之孝以及他们的女儿小红姐俩不忘本,在墙倒众人推的时候想尽办法接济贾政,才使贾政和宝玉得以活命。 从黛玉开始给贾政指点开始,贾政见识到了“罪己书”的好处,见识到了分家的好处,所以对黛玉指点他重用林之孝的建议全部接受。 不仅如此,他还在分家之前就将所有的账册都交给林之孝,让他看清楚了,免得分家的时候出错。 果不其然,关于甄家的这笔钱就引起了争论。 贾赦当初也派了账房来查公账,发现多出来五万两银子没有列在分家的账上。 问贾政,贾政一头雾水。 将林之孝唤过来一问,林之孝道:“那笔钱是甄家的,甄家的人已经到了京城,过来取这笔银子。前段时间府里主子们都去为老太妃送灵才耽误了,” “眼看着府里现在没什么事,甄家肯定会很快过来取钱,这笔钱存放的时候账上就写明了任何人不能动,所以是不能分的,等甄家人来取,好一把还给人家。” 贾赦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当场便对贾政道:“甄家现在树倒猢狲散,就是不还他们钱,他们也不敢怎样。你不会是想以这个名义多从公中分银子,说的是为甄家保留,谁知道是不是想留下自己花。” 贾政气得一噎,“你……” 林之孝赶紧上前行了个礼,躬身道:“大老爷若是不信,将甄家唤来就是。” 贾赦一听,连忙拦住,道:“别别,我就是那么一说。要按我的主意,甄家是放在咱们这里有银子不假,可咱们也放在甄家有银子,现在甄家这种情形,咱们的银子肯定是没法去取了。不如就用甄家的银子替换,也好过让咱们跟他们家倒霉,损失那么一大笔钱。” 他说的理直气壮,一点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妥。 贾政简直都没脸听了。 这是人说的话吗? 当初两家互放银子的时候就说了,这银子是留着彼此应急的,各是各,不能相互混为一谈。 防的就是贾赦说的这种情况。 没想到贾赦做人如此贪婪,一点不顾念与甄家多年的情谊,落井下石做的心安理得。 幸亏让林之孝提前梳理账册,不然的话依贾政原先的习惯,肯定只依靠贾赦的账房算就行,到时候这五万两全被贾赦全都贪墨了都不知道。 再次感谢黛玉的建议,避免了他被贾赦连累,成为言而无信的小人。 贾政斩钉截铁地道:“我不同意,是甄家的就是甄家的,当初两家有书面协议,这种事情做不得鬼。” 贾赦一听急了,“你傻啊,书面协议又怎样?他甄家现在都这样了,还敢到衙门里去告不成?只要他们一说自己家有这么笔银子,肯定会被朝廷没收。既得不到银子,还把咱家得罪了,他们根本就不敢较真。” 贾政快要被他的歪理气死了,当即怼道:“人家已经没有退路,这是最后的希望,你要是真把人逼急了,不一定能做出什么来。这种事情我坚决不同意,大哥也别起这个心思,门都没有。” 没等兄弟二人争执出个结果,甄家的人又来了。 是林之孝在头一天晚上通知他们过来的,林之孝说是琏二奶奶授意,让他关注着分家时候甄家的这笔银子,一定要想办法为甄家保住这笔钱。 甄家人一来,当着贾政和贾母的面,贾赦干着急没法作鬼,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甄家把银子取走。 第二天,甄家就来感谢凤姐儿了。 林之孝说的没错,确实是凤姐儿叮嘱他的。 凤姐儿想到了贾赦夫妻的贪婪,尤其对邢夫人深恶痛绝,怎么可能让她凭空发别人的横财。 于是在贾政听了黛玉的建议起用林之孝后,便派小红回去告诉她爹,赶紧通知甄家,不早不晚,一定要在大家对账的时候去取钱。 因为只有那个时候才可以趁着大家都在,清清楚楚地把自家的银子取走。 有贾政和贾母守着,可以避免贾赦找尽借口不肯给的局面。 甄家取到钱,就准备回去了。 走之前特意过来感谢凤姐儿,对凤姐儿感恩戴德,老仆道:“我家小主子说了,琏二奶奶就是我们甄家的救命菩萨。二奶奶想做什么尽管做,从今往后甄家的所有人都听您的差遣,都是您的坚强后盾,” “只等甄家翻过身来那一天,家主定然进京亲自感谢二奶奶。这个时候不露面,是为了不给二奶奶惹麻烦,咱们后会有期。” …… 送走甄家人之后,黛玉见天气晴好,便想去培寿堂看一看。 凤姐儿一听也要跟去,闷在家里总想一些不好的事情,不如出去透透气。 兰姐儿慧姐儿是要跟在黛玉身边保护她们的,还有夜阑和漠北。 一行人浩浩荡荡坐上马车,头顶上还有大黑和灰鸽子,说说笑笑,好不快活。 黛玉拿出一块点心,手心捏了些碎屑,伸出手去喂大黑它们。 大黑刚要飞下来吃,突然被前面正从马车上下来的人晃了一下,瞬间直了眼睛,大声叽喳道:“姑娘,我看见你爷们了。” 黛玉心里一动,北静王? 刚要掀开帘子转瞬又明白过来,是替身。 失落顿时浮上心头,一直硬撑着的气势就像撒了气的皮球,眨眼坍塌了。 委屈,惆怅,思念,甜蜜…… 思绪百转千回,各种各样的情绪如潮水般涌来,瞬间把黛玉淹没。 大黑还在叫唤:“姑娘,他还带了个娘们,那娘们跟个妖怪似的,丑得很。” 黛玉满腔的情绪听到大黑的话又忍不住笑了。 凤姐儿奇怪地看着她,“你笑什么?” 黛玉摇头,“没什么。” 她们坐的是府里最大的马车,兰姐儿她们也都在里面,正当黛玉想和凤姐儿说话的时候,一旁的慧姐儿“咦”了一声,兰姐儿伸手打了她一下,瞬间哑声了。? 第四百九十四章 贾琏回来了 慧姐儿和兰姐儿也看见了北静王。 两人可不知道他有替身,只当是他回了京城。 慧姐儿刚要喊,便看见北静王身后的侧妃,就是上次妖里妖气被她们姐妹臭骂的那一个,顿时不高兴了。 那妖精怎么还黏着王爷? 偷偷瞄一眼长姐,长姐正看着另一个地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还没注意到北静王和侧妃。 两人不禁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殊不知这口气没等松到底,马车外就传来了那个最令她们讨厌的声音“王爷,这不是林姑娘的马车吗?” 顿时,马车里一片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黛玉。 黛玉回过头来,神情淡淡。 “不用那么看我,我没那么脆弱,来的又不是洪水猛兽,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而已。想理她就当逗个猫儿狗儿的逗一会,不想理她她也不敢拦着不让走。上次兰姐儿她们差点没揍她,想必她应该记忆犹新。” 凤姐儿噗嗤笑了,“林妹妹这话说的,让人听了可真过瘾。” 慧姐儿已经摩拳擦掌,道:“我跟夜沧大哥学过许多打人的招数,一直没有机会实练,今儿个她最好多找点茬,好让我有机会练练手。” 窗外,一个粗哑的声音传来,“我哥打人的招数不行,回头我教你一些更实用的。” 是夜阑。 这人神出鬼没,想必是听到了白侧妃的声音,特意贴近过来让马车里的人心安的。 慧姐儿听见夜阑说话,不服气地撇撇嘴,“你放心,我这水平打高手不行,打一个骚包的小妾还是没有一点问题的。” 马车里的人说说笑笑,对外面的动静根本不予理会。 白侧妃偷偷看一眼北静王,发现王爷的神色没有动怒的迹象,心里窃喜。 今天她变聪明了,没有对林姑娘出言不逊。 好容易遇见一次,不能再像上次那样鲁莽。嬷嬷说软刀子杀人不见血,又不会伤到自己,她这次改变方法了。 眼前的马车上有林府的徽记,跟在马车外面的人是林姑娘的贴身丫头,不用说也知道里面是谁。 她说话的声音那么大,里面的人竟然没有一点回应,甚至连掀开帘子看一眼都没有。 她自认声音还是很有辨识度的,不存在她们不知道是谁的问题。 这是明晃晃的没把她放在眼里啊。 白侧妃脸上有些挂不住,再看一眼北静王,北静王正眯着眼睛看旁边的酒楼,根本就没注意到这些。 昨晚的欢好还在白侧妃的脑海里回荡,女子天然的忌妒让她极想知道如果自己和黛玉有点龃龉,王爷到底会向着谁。 大街上人多,马车走的并不快,转眼便到了跟前。 “林姑娘,好久不见。”白侧妃再道。 马车里说话的声音都传入她的耳朵了,却没人搭理站在外面喊话的她。 白侧妃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北静王”终于注意到了这边,抬眼看见眼前的林府马车,沉声问道:“怎么了?” 白侧妃嘴巴一瘪,立刻委屈的快哭了。 “妾身看见林姑娘想打个招呼,结果……” 结果人家根本就不鸟她,这算不算也没把北静王府放在眼里? “北静王”轻微地皱了皱眉头。 这个白侧妃是真能整些幺蛾子,闲的蛋疼吗? 干嘛非得招惹林姑娘,连自己这个替身都不敢招惹的人,她是如何做到不长记性的。 上次不认识林姑娘结果给王爷造成误会的事情他还记着呢,为此还被王爷揍的鼻青脸肿。这一次,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再犯错了。 “你打的什么招呼,她是你能随随便便过去打招呼的人吗?” “北静王”语气不虞:“一边去,少出洋相。” 白侧妃瞠目结舌,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这是一个被人家取消婚约的王爷该说的话吗?她还以为王爷会和她一样对林姑娘深恶痛绝呢。 愣神的工夫,林府的马车就这样从他们的眼前过去了。 白侧妃白欢喜一场,自己设想的场景都没有出现,反倒是让她看到了王爷对林姑娘的忌惮。 马车走远,慧姐儿忍不住掀开帘子向后看了一眼。 北静王明明就在京城,为什么不去找长姐了呢? 还有那个总是跟在北静王身后的夜沧,都多久没到她们那里去了,兰姐儿可想他了。 放下帘子,慧姐儿正想问,就听车夫在外面说道:“二奶奶,琏二爷骑马在前面,好像是在等您。” 闻听此言,就连兰姐儿也唰的一下掀开了帘子。 果然,马车前面几十米的地方,贾琏骑在马上,正紧紧地盯着她们的马车。 他在等凤姐儿。 紧赶慢赶,贾琏今天一大清早终于赶了回来。 本来还打算先去尤二姐那边温存片刻,顺便洗去满身的灰土,然后再到贾赦面前去复命。 没想到在城门口下马的时候,被守城的官兵认了出来。 那官兵一声琏二爷,其他人的目光便齐刷刷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眼神太奇怪,看得贾琏莫名其妙。 幸亏兴儿机灵,不动声色地转身离开,不过一会的工夫便打听明白,白着脸跑了回来。 “二爷,二爷坏了,二奶奶把您给告了。” 贾琏没听明白,“什么?哪个二奶奶?” 兴儿都要急哭了,还能有哪个二奶奶,敢到衙门去告琏二爷的人,除了那一个,还能有谁? 不等兴儿回答,贾琏自己也一下子反应了过来。 脸色顿时变的很难看,马鞭一摔,二话不说便往城内冲去。 也不用到尤二姐和贾赦那边了,直奔林府而去。 刚到林府,不等下马就听门房说二奶奶她们去了药堂,转身又往药堂奔去。 抄的近路,结果药堂掌柜说二奶奶她们还没到,他等不及,又折返回来,终于在这里远远看见了林府的马车。 兴儿跟了一路,气喘吁吁,趁机将凤姐儿到衙门告他的那些话和贾琏说了一遍。 贾琏心里五味杂陈。 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做的那些事情她竟然都知道。 马车里的凤姐儿听说贾琏在前面,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低头拂了拂掉落在膝盖上的点心屑。 抬头见众人都在看她,她不禁笑了,“不用这么看我,我也没那么脆弱,他在我眼里也是只猫儿狗儿了。” 完全是刚才黛玉说过的那些话,被她挪用了过来,竟是如此的应景。? 第四百九十五章 你有什么底气到我面前来耍横 马车渐渐抵近贾琏,车夫将车停了下来。 贾琏神情严肃,沉默地将马提到马车旁边,恰好此时黛玉将帘子掀开,贾琏咳嗽两声,道:“林妹妹,我来接你二嫂嫂回家。” 黛玉没说话,而是转身看了一眼车里的凤姐儿。 凤姐儿的嘴角噙着嘲讽的笑,贾琏看不到,特意再靠近马车一些,对着里面道:“我回来了,还没到家就听说你到药堂,顺路接你回家来了。” 这样的话说出来,太虚浮无力,连他自己都有些信不下去。 病重那么久,怀了身孕那么久,凤姐儿一直住在林府,何曾见过他想接她回家了? 反倒是生怕她要回去似的,一个劲地劝她住下,还说是为她病情着想,住在林妹妹身边才能有保障。 殊不知那些假装关心的话听在凤姐儿的耳朵里,有多么的虚情假意。 他不知道自己的虚伪被人看透,还以为别人都好糊弄呢。 今天再来说接人,凤姐儿在马车里都要吐了。 轻轻哼笑一声,凤姐儿道:“琏二爷,您还没回您的新二奶奶那里报道呢?就别在外面浪费时间了,” “新人难伺候,我奉劝您呐,温柔小意着些哄,不然的话谁知道赶明儿人家会不会再换一个丈夫,” “哦对了,您刚回来恐怕还不知道,你们家那位新二奶奶前头的那一个丈夫找来了,听说还把您给告了,” “唉,您可真够冤的,偷偷摸摸娶了个不知道几手的货,您这里还没说要去告他们给自己讨公道呢,结果反过来还被他们给告了。真是流年不利啊,琏二爷。” 语气调侃自在,一点都没有即将分离的不舍和难过,反倒是像放下千斤重担似的,一下子轻松了。 贾琏窝了一肚子火,此时也不敢发作。 夫妻这么多年,他可比谁都了解凤姐儿的性情,那就是爱憎分明,眼里不揉沙子。 本来就是自己理亏,这个时候凤姐儿说什么他也得受着。 使劲吞了口气,贾琏压低了声音,陪着小心道:“我知道你心里有气,咱们回家慢慢说,回家你想怎样都行。” 凤姐儿白了眼车顶,理都不理。 慧姐儿左右看看,见两人都不说话,急不住了,问贾琏道:“将尤二姐那个狐狸精打死也行?” 兰姐儿赶紧去拦她,“别胡说。” 慧姐儿道:“我没胡说啊,是琏二哥哥自己说想干什么都行的嘛。我要是凤姐姐,我现在最想干的就是活活打死那个姓尤的小妖精,” “既然琏二哥哥态度这么诚恳,那就回去打死她啊。打死了再来接凤姐姐,凤姐姐看在他真心实意的份上,既往不咎跟着回去也就回去了,” “否则的话光动动嘴子算怎么回事?凤姐姐又不是傻子,凭他糊弄呢。” 凤姐儿嘴角上翘,不怪她喜欢慧姐儿,关键时候随便说几句话就能将贾琏一军。 贾琏被慧姐儿的话堵了回去,沉默一会,又不能不说话,便道:“有什么事咱们回去再说,没必要在外面让人看笑话,更没必要闹到衙门里去,你跟我回去,当着老太太他们的面,听我解释。” 凤姐儿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来,听上去带了些疲倦,还有破釜沉舟的决绝,“贾琏,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那些哄骗人的话你就没必要多说了,免得说多了更让我瞧不起你,” “我自问到了你家之后勤勤恳恳劳心劳力,没承想真心待你一场,你竟然偷着娶了个人尽可夫的东西羞辱我,” “就这还不算,你还要伙同那个贱人弄死我,好让我给她腾地方。狼心狗肺能做到这个份上的,全天下也就只有你贾琏了,” “要不是有人洞悉你们的一切,写成了话本子让大家看,你们的谋划说不定还真能成功呢。说来说去都是老天有眼,就连你身边人都看不惯这些蛇蝎心肠,不然这辈子你们做的这些恶也曝不了光,谢天谢地啊,” “我王熙凤呢,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但我从不主动去害人,别人要是先来害我,尤其要害我和我孩儿的性命,那就别怪我以牙还牙,” “既然你已经回来,有些事情也该有个了断。这不是你和我两个人之间的事,我和你也说不着。要不是我家叔父相劝,我连这几天都不想等。明日咱们就将族里所有人都喊齐了,把剩下的事情赶紧了了。” 贾琏终于忍不住,气道:“你说了了就了了吗?凭什么?” 凤姐儿嗤之以鼻,道:“凭的地方多了去了,哪一件拿出来都够你喝一壶的。把族里人喊来解决是给你贾家面子,你要是不想要这个面子就尽管说,大不了咱们到衙门里走一遭,再不济还有登闻鼓,我交到京兆府的状子可还没撤呢。” 贾琏气极,“你……你休想。你还怀着我贾家的孩子,休想就这样把我家的血脉带走。” “呸,”窗帘猛地被掀开,凤姐儿一口唾沫吐出来,差一点就吐到贾琏身上,“这个时候知道是你家孩子了?想弄死我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会不会一尸两命?” “你的好媒人贾珍夫妇来毒害我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考虑我肚子里还有你们贾家的血脉了?我还忘了恭喜琏二爷呢,你和你的媒人们终于下毒成功,将我肚子里的孩子毒没了,” “不管有没有你的份,你都是杀死自己孩儿的帮凶。禽兽不如的东西,还敢到我面前来呜呜渣渣,我给你脸的时候你不兜着,现在你在我眼里狗屁不是,你有什么底气到我面前来耍横?” “我奉劝你赶紧滚离我眼前,省的我说出更难听的话来,到时候损了你的面子,可别说眼前没有个地洞让你钻,滚。” 一番话把贾琏堵得脸都胀红了。 街上人来人往,他又不能硬来。 以凤姐儿的脾气,硬来的话绝对会大吵大闹,围拢过来的人一多,谁知道她会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话来。 将脸丢尽,自己还要不要在京中地面上行走了? 贾琏的脸青红紫轮换了变,脑仁气得突突地疼。 第四百九十六章 突然意兴阑珊 黛玉从马车里钻了出来,在紫鹃的搀扶下跳下马车,对着贾琏招了招手。 贾琏从马上跳下,将缰绳扔给兴儿。 走近黛玉,满脸的不高兴,“你二嫂嫂她犯糊涂,妹妹也不知道提醒我,亏得平日我什么事都向着妹妹。” 黛玉拿大眼睛盯着他,盯得他心里发毛。 “二哥哥赶紧回去,别在这里抱怨这个抱怨那个。真正害你的人是东府里的那几个,你反倒把他们当菩萨供着,” “所以说你啊,看上去好像挺聪明,殊不知最是糊涂不过,这事自有你后悔的时候。这里人多,也不方便说话,二哥哥就先回去洗洗尘土,休息一下,” “回去以后你自己也好好想一想,你这一路回来,可曾思念过凤姐姐?可曾记得她为你怀孩子受的辛苦?如果没有,你有什么立场来指责她?” “至于二哥哥的好我可都记着呢,就是因为记得,才帮凤姐姐保胎。可惜的是防得了天灾防不了人祸,谁能想到尤氏做人竟如此太歹毒,说给下毒就下毒,” “她为的是她的妹妹尤二姐,但是却害了你的孩儿。如果都这样了你还觉得她做的没错,那我也无话可说。你好自为之,回去。” 贾琏还想说点什么,刚张了张嘴巴,眼角余光便看见北静王就在前面不远处。 心里一个激灵。 他怎么在这里? 还一个劲地看林妹妹。 万一这厮,过来管闲事怎么办? 尽管取消婚约了,那也是林妹妹提出来的,说不定他还惦记着林妹妹呢。 不然的话为何不避嫌,还故意站在那里不动。 想想自己惹不起这位爷,贾琏暗暗咬了咬牙。 无奈转头,沉声对着马车里的凤姐儿又说了句:“我不同意和离。” 便转身上马,匆匆带着兴儿离开了。 黛玉看了眼远处的“北静王”,四目相对,“北静王”还对她笑了笑,黛玉微微低头,在紫鹃的搀扶下上了马车,继续往培寿堂而去。 再说贾琏,一路气呼呼地往回走,从凤姐儿的话里得到一个重要信息,自己的事情是身边人透露出去的,会是谁呢? 这个问题从刚才就萦绕在他的脑中,紧皱的眉头就没舒开过,直到来到尤二姐的宅院门外,兴儿刚要上前去敲门,就被贾琏拦住了:“不用敲了,回府。” 兴儿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贾琏自己也说不清是为什么,一路想事情,没注意兴儿将马引到了这里。 抬头看见院门的一刹那,突然就意兴阑珊了。 “府里还有那么多事等着,看什么看,还不快走。”贾琏没好气地道。 兴儿也不敢说话,从进城的时候起,爷的心情就不好,谁敢在这个时候触他的逆鳞,指定死的很惨。 两个人耷头耷脑,从尤二姐门前走了。 殊不知就在离这不远的客栈里,张华和林言平将门前这一幕看的清清楚楚。 经过这几天的休息,再加上林言平置办的行头,张华和父亲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又精神又富贵。 本来也是官宦后代,要不是家道中落,何至于落到被贾琏抢走尤二姐的份。 见贾琏没进门就走了,张华不明所以,问林言平:“表叔,他这是什么意思?” 林言平嗤笑一声:“还能有什么意思,破事一大堆,小三靠后排呗。” 戴氏从外面进来,闻言也笑了。 前两天宁国府派小厮到客栈来威胁他们,被她反手拖出客栈,在门前的大街上指着鼻子臭骂一顿。 感谢从小练就的功夫,俩小厮都掰不开她的手,白白的让她拖来拖去,骂得抬不起头。 过往的行人迅速聚拢过来,听到是宁国府来威胁人,要是不走的话就砸了客栈,义愤填膺。 “谁不知道宁国府就门前那两个石头狮子是干净的,就这样还有脸大张旗鼓来找别人茬,不就是看人家远道而来好欺负,真是厚颜无耻。” 这是戴氏家的护卫隐藏在人群里说的。 一旁的人连连附和。 “就是,真是厚颜无耻,贾家气数已尽,不信瞧着。” “唉,可惜当年的老国公,要是知道子孙如此不堪,该气得从棺材里爬出来了。” 戴氏发现,她真的有当泼妇的潜质,能豁得出脸,又有彪悍的功夫,往那里一站,还真没人敢和她比划比划。 后来贾蓉又派人来威胁客栈掌柜,让掌柜将张华他们赶走,否则的话客栈别想在京中开下去。 殊不知,这客栈是林家的产业,林言平是他们的小爷,因为林家产业太多,京城里的人不知道罢了。 掌柜的当场便对贾蓉派来的人说,要是他们敢来闹事,定要在京兆府那里告上一状,谁家还没有个后台啊。 宁府来人瞠目结舌,灰溜溜地回去了。 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敢来找他们麻烦,戴氏都觉得自己快闲的长毛了。 今天一来就听到林言平和张华说贾琏的事,她也笑了,“给人当小三哪有什么好下场?大婆只要铁了心不过了,看那男人是讨好大婆还是讨好小三?当然了,没长脑子的货和狼心狗肺的货除外。” …… 贾琏回府,派兴儿去向贾赦回禀一声,自己先到屋子里洗漱一番再去拜见。 一进门,便看见平儿正抱着巧姐儿哄睡觉。 贾琏的脸耷拉的很不好看,“你怎么还没走?不去找你那个好二奶奶?你们背地里算计我,难怪都说最毒妇人心,怎的,想留下你看看我怎么死的,好去她那里汇报?” 平儿扫了他一眼,一向温柔的语气平静无波,“二爷不用对奴婢说这样的话,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只记得自己应该在你们都不在家的时候看好房子,照顾好巧姐儿,” “除此之外的事情不是奴婢能过问的,也不是奴婢有能力左右的。您就是再有一肚子火,也不是奴婢造成的,” “您在外面娶外室奴婢不知道,二奶奶怀孕奴婢也不知道。主子们有什么事情都不告诉奴婢,奴婢就是个干活的,除此之外什么都不知道,” “二奶奶没说让奴婢去找她,想必是不放心巧姐才让奴婢留下来照顾的。奴婢恳请您不要赶奴婢走,巧姐儿还小,眼前又没有其他人可以放心。实在要走,也等巧姐儿大点再走。”? 第四百九十七章 心口疼 贾琏被平儿一席话说得心里多少有些惭愧,看一眼睡在她怀里的巧姐儿,几天不见,孩儿又长大了一些。 “谁说让你走了?既然她没叫你去,你就先在这里看着巧姐儿,屋子里的东西也都看好了。这几天你那个好二奶奶没把东西都弄走?” 平儿摇摇头,又点点头,想想又摇摇头,道:“二奶奶只把她自己的东西拿走了一些,您的东西一点都没动。” 看一眼贾琏,她没敢说太多。 凤姐儿趁贾琏不在家的时候,早就派人来将自己陪嫁的庄子铺子,房契地契还有一些贵重小物件拿了个干净。 只剩下一些大件太显眼的没有拿,凤姐儿也说了,等和离以后要么是让她的人抬走,要么就折变成银子赔给她。 她可不管贾琏手里能不能拿得出折变的银子。 有钱给小三置办宅子,养着小三一家几口子,她没必要心疼他的银子从哪里来? 哪怕切块肉下来卖,又与她什么相干? 这些话平儿都不敢和贾琏说。 贾琏心累,无力的摆摆手,“让人给我准备热水,我洗一下还要去大老爷那里。” 平儿点头,转身进屋,将巧姐儿轻轻放在炕上盖好被子,这才出来轻声道:“去大老爷那里不能走原先的小门了,现在分了家,那个小门被大老爷锁上了。” 贾琏的脑仁又开始突突地疼起来。 出门一趟,没想到回来有这么多的坏消息在等着他。 匆匆忙忙地洗漱一番,等到找衣服的时候才发现柜子里空了一大半,凤姐儿的衣服几乎都拿走了,连一块包袱皮都没有留给他。 他气笑了。 笑着笑着,心里突然生出丝丝的疼,那疼蔓延的很快,快得他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整个人像被什么掏空了似的,悲伤兜头笼罩过来。 “二爷,大老爷喊您快点过去。”外面传来兴儿的声音。 贾琏闭上眼,缓了缓心神。 慢慢站起来,对着外面道:“知道了,催,一天就知道催,累死我算了。” 身边再没有那个和他同仇敌忾一起骂人的凤丫头了。 转身,仿佛她还坐在炕沿上,笑盈盈地看着他:“谁让你命不好,有个这么不靠谱的爹,又有个这么自私的后娘,除了我心疼你,还有谁心疼你?” 心口又疼起来,贾琏捂着心口坐在凤姐儿惯常坐的炕前面,痴痴地盯着炕面,眼睛终于忍不住红了。 贾赦这些天一直在等贾琏的消息。 从贾政上罪己书开始,他就有个不好的预感。 罪己书上说贾赦做了错事又弥补,想来想去,以前做过的事情都已经板上钉钉,只有眼前的这件事还没落定还可以更改。 答应帮别人办这件事的时候他当场收了人家的银票,毕竟在他眼里,这也就是他一句话的事。 假如这件事情出了状况,他是要把银子退回去的。 否则事情闹大,还不知道御史和皇上那里会怎么说。 都怪贾政,自己傻叽叽的,还挡着旁人的财路,早知道早点和他分家就好了。 被兄长暗骂的贾政此时正坐在书房里,听林之孝说贾琏回来了,赶紧派人去将要出门的贾琏截了过来。 一见面,他就问贾琏,“你跟我说实话,这次到平安州是不是为那家富户的儿子打死一个姑娘的事?” 贾琏心里惊讶的不行。 出门之前父亲三令五申,此事只有他们父子俩知道,不要透露一点风声。 二叔是怎么知道的? 贾政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说对了,接着问:“平安州节度使是不是让你十月份再过去一趟?” 贾琏直接瞪大了眼睛。 二叔神了! 这件事情可真的只有他自己知道,他都没来得及告诉父亲,二叔又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他吃惊,贾政比他还要吃惊。 没想到黛玉梦里梦见的事情竟都是真的。 就连这么隐秘的事情都梦着了,那么,贾府抄家的事情以及抄家之后的遭遇,梦里提示的也都没错了。 贾政一直在抱着的一丝侥幸终于在这个时候崩塌。 卖官鬻爵,草菅人命,左右司法,国孝婚娶,聚众赌博…… 皇上不处理的时候这都是小事,皇上要处理的时候,随便一件都能压死他们。 贾珍,贾赦,贾琏,贾蓉…… 这些不长脑子的家伙,这些胆大包天的家伙! 他们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他们难道一点都不想想,不后怕吗? 贾政用手捏住太阳穴,眉头皱成了深深的川字。 难怪林丫头着急找他过去让他赶紧上罪己书,原来是为了有朝一日把他择出来。 难怪林丫头建议他快快的分家,原来那梦里的事情是这么的凶险,林丫头在想尽办法保护他。 贾政心里一暖,再抬眸,看向贾琏的目光便温软了许多。 “你要去见你父亲?” 贾琏点头道:“是,父亲命兴儿来喊侄儿赶快过去。” 贾政不语,过了一会才对贾琏道:“你父亲是想问你此行将事情办得怎么样,你可能还不知道,平安州那边我已经在你之后又派人去打了招呼,给那家的儿子判了个秋后问斩。” “啊?”贾琏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父亲做的这件事,已经被忠顺王的人盯上,只等着找个合适的契机,御史就要弹劾了。到时候不光你父亲脱不了干系,就是你也首当其冲会被揪出来,” “我就是不为你父亲,也要为你和凤丫头着想。我不能明明知道这件事情会给你带来灾祸,还眼睁睁地看着你往坑里跳,” “所以我一得知忠顺王的事,便去劝你父亲,可是他不听,我又来不及告诉你,只有赶紧派人去将事情挽回,不然的话,你这次可就有大麻烦了。” 听到贾政的话,贾琏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二叔多么维护他,而父亲…… 父亲一个劲地让他去做那件事,他觉得太损,不想去,却被父亲臭骂了一顿。 两相对比,他都要怀疑到底谁才是他亲爹了。? 第四百九十八章 舍不得你啊 就像当初贾赦曾经喜欢上一个叫石呆的几把古扇,让贾琏去想办法买到手,可是石呆把古扇看得比自己的命都重要,说什么都不卖。 结果那贾雨村使坏,给石呆安了个拖欠官银的罪名抓了起来,说所欠官银变卖家产赔补,然后便名正言顺的把人家的古扇抄了出来,转身作了官价送给贾赦。 贾赦拿着古扇质问贾琏怎么人家就能弄来,贾琏看不惯,只说了句:“为了几把扇子,弄得人家坑家败业的,也不算能耐。” 他明明骂的是贾雨村,可是贾赦非得说他是在骂自己,说他敢拿话堵老子,二话不说就把贾琏打了一顿。 当初凤姐儿和平儿都是又心疼又生气,爹打儿子,又不敢说什么。 只得叮嘱他往后不要当面硬怼,真要是不服气,也背地里想办法。 今天想起这件事情,又听贾政说忠顺王盯上了他们,贾琏心里没谱,赶紧将石呆的事告诉了贾政。 贾政一听,猛然想起黛玉提醒过他,说那贾雨村是个标准的小人,一边讨好利用贾家,一边到忠顺王面前去告贾家的黑状。 以至于忠顺王手里关于贾家的罪证有相当一部分都是从贾雨村那里得到的。 黛玉一再地叮嘱他要警惕贾雨村,要赶紧想办法处理掉这个人,他会是贾家被抄最大的引子。 最近自己又是罪己书又是分家,差点把贾雨村的事给忘了。 想到这里,贾政也顾不得寒暄,赶紧叮嘱贾琏,“要是你父亲问平安州那边的事,你就说你自己都办妥了,其他的不用和他多说,” “他担心的那十万两银子也不会有人跟他要,我已经从这里拿银子退还给那家富户了。另外你提醒他一些忠顺王让御史盯上他了,让他以后不要再揽这样的事。赶紧去。” 贾琏感激地眼圈都红了。 沉默地点点头,刚要出去,又被贾政叫住道:“还要劝你父亲不要和贾雨村这个人接触太多,他出卖咱们贾家的事情讨好忠顺王,要小心他,” “甄家倒了,下一个是谁都不知道,这个时候大家都如履薄冰,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贾琏骇然。 贾雨村,忠顺王,御史…… 天啊,光是石呆的古扇那件事,就够被人诟病了,还不知道父亲有没有背着自己和贾雨村有其他的事情,想想都头大。 不敢啰嗦,贾琏赶紧告辞离去。 贾政坐下来,铺开纸张,他要给王子腾写信检举贾雨村。 凤姐儿回到林府以后,当天便派人去通知了王子腾,就说贾琏已经回来了,她想早点将事情处理好,一刻也不想再和贾家有瓜葛。 王子腾下午就回了信。 告诉凤姐儿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第二天都去贾家祠堂。 时间匆匆忙忙。 贾琏到贾赦那里,因为平安州的事情被表扬,又因为贾雨村的事情被骂了一顿。 正闷闷不乐,管家又进来说,贾母命人通知他们,明天都到祠堂去,王家要来人,解决凤姐儿的事情。 贾赦和邢夫人便又当着贾琏的面把凤姐儿骂了一顿。 说她妒妇,无子,说她目中无长辈,说她没把夫君放在眼里,还说她容不下尤二姐,小鸡肚肠。 贾琏的头又开始疼了。 不光头疼,心口也疼得厉害。 做梦都没想到,从外面回来,天都翻了。 尤二姐的事情曝了光,话本子上的事情就是他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 还有尤二姐的未婚夫,那个张华,竟也敢进京告他们贾家了。 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凤姐儿竟然铁了心要与他和离。 他们可是原配夫妻啊! 她怎么可以这么决绝?怎么能起这样的念头? 心一阵一阵的揪痛,就像有一只手伸进去使劲往外扯一样,疼痛迅速窜遍他的四肢百骸,他突然全身无力,连站都要站不住了。 有人在拉他的衣襟,有人在扶他,身边隐隐约约传来嘈杂的哭喊声,“二爷,二爷。” 邢夫人怒喝一声:“什么二爷?都分家了,往后各论各的。” 接着,贾琏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做梦了。 梦见自己和凤姐儿刚成亲的时候,满心的欢喜和骄傲。 娶的是金陵王家的嫡女,最貌美的那个凤丫头。那个时候的她眉目飞扬,笑容灿烂,往那里一站,再糟糕的心情看见她都会明媚起来。 转眼间,眼前又出现一张脸,竟是尤二姐。 贾琏刚要笑,想起凤姐儿不见了,心里一慌,连尤二姐喊他都不理,撒腿就去追凤姐儿。 追着追着,一脚踏空,掉下了悬崖。 他猛地从梦中醒来,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心扑通扑通跳的厉害,使劲闭闭眼睛,凤姐儿的身影还在脑海里萦绕不去,人却已经不在眼前。 心好痛。 转眼看向窗外,月亮隐藏在了乌云里,整个大地寂寥无声。 翌日。 天灰蒙蒙的,就跟人的心情一样晦暗。 贾母一大早就坐在厅里了,族里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妯娌,也都到这里来,等着和她一起去祠堂。 宗祠在宁荣二府的中间位置,离贾赦府邸比较近,黑油栅栏内五间大门,上悬一块匾,写着贾氏宗祠四个字。 等贾母她们过来的时候,人便到齐了。 凤姐儿见了贾母,连忙在小红的搀扶下站起来给贾母行礼。 贾母忍不住过去,执起凤姐儿的手,抚了抚凤姐儿的头发,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个不停。 声音里带着哽咽,道:“你这孩子,你这孩子,我舍不得你啊,舍……不得。” 说着说着就已经是满脸的泪花,一旁的老妯娌见到这一幕,也都忍不住跟着擦起了眼泪。 凤姐儿的眼圈从开始就是红的,到了这个时候,眼泪也直接涌了出来。 屋子里放着两排椅子,贾氏族人一排,王氏族人在对面一排。 所有人看见贾母都从椅子上站起来,就连王子腾和夫人也一样站起向贾母行了礼。 贾母看着眼前这一幕,心内百感交集。 这样高贵的亲家,这样知礼的凤丫头,怎么就留不住了呢? 转眼,看见那个站在后面,满脸阴郁的贾琏,气顿时冲上老太君的头顶。? 第四百九十九章 和离一 谈判开始了。 贾琏死活不肯和离。 说了许多为自己开脱的话。 先解释他为什么偷娶尤二姐,又说他从未动过让任何人取代凤姐儿的念头,外面有许多话都是谣传,请大家不要被谣言左右。 果真如凤姐儿预料到的那般,他说他是为了子嗣。 还说因为凤姐儿身子骨不好,他不舍得让凤姐儿承受生育之苦,又想让他们夫妇名下有儿子,这才接受东府珍哥的好意,娶了他的姨妹。 王氏族人这里来了一位婶娘,平日里没少受凤姐儿的好处。这次凤姐儿特意将她请来,明确告诉她,自己铁了心要和离。谈判的时候不用给对方留面子,拜托婶娘帮忙怼对方,私底下还和婶娘商量了许多当天要说的话。 于是,王婶娘第一个站出来,当即便问,既然你娶尤二姐的理由如此充分,干嘛还要偷偷摸摸 以往家翁也送过小妾给你,我们家凤丫头是不是什么也没说我们家凤丫头是不是赶紧收拾房子,金奴银婢的将她们迎进来。 怎么当时不见你偷偷摸摸的偏偏娶个尤二姐就要藏着掖着 你这不是摆明了此地无银三百两,心里有鬼吗 大家都不是傻子,你这点心思,一看就是担心如果被大家知道,尤二姐铁定就要以妾室之名进门,往后想要做正室,难上加难。 说起来,你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就起了要把正室位子交给尤二姐的念头。 正好呢,宁国府那帮人也黑心烂肠,为了个破鞋尤二姐,你们一拍即合,合谋生出了迫害我们家凤丫头的毒计。 要不怎么说知人知面不知心,指的就是这种狼心狗肺的王八蛋! 贾珍一听,简直都要气炸了肺,那张脸比锅底还要黑,当场斥道:“小心你的措辞,这是两家在谈事情,不是泼妇骂街。” “呸,”王婶娘当即大怒,跳着脚就叫叫起来叫:“你说谁是泼妇我这里忍着没指名,倒是蹦出来个你了。合着那些龌龊事阴毒事你们干都干了,还怕人说” “既然怕的话那倒是别做啊,你们当我们王家也是你们以往欺负过的那些人家怎的就有那么大的胆子算计我们家的嫡姑娘” “要我说,你们瞎了狗眼还不算,脸皮也比旁人厚,竟然还好意思到我们面前来说硬话。不要以为自己的那些丑事旁人就不知道,外面早就传得沸反盈天,” “用脏了的东西使劲往琏二爷屋里塞,琏二爷不嫌弃,烂的臭的都划拉进来。可真是情深意切的好兄弟,” “没承想老天有眼,你们的算计曝了光,眼看着藏不住,这个时候想起要留下我们凤丫头给你们当遮羞布了” “做梦,想的美!” “我们家凤丫头可犯不上蹚你们这盆又臭又呕的浑水,你们就自己在家里慢慢消化,” “我可告诉你们,今儿个这事都给我好好说话,谁要想耍混,别逼我说出更难听的来,我可有一肚子你们贾家的故事等着呢。” 铿铿锵锵一通话,直接把贾珍和贾琏给噎回去了。 两个人被她噎得半天说不了话,脸和脖子都胀成了紫色,一口老血直冲上脑,卡在喉咙里出不去了。 尤氏有心为贾珍解围,但是看到如此彪悍的王家婶娘,心里十分打怵,嘴唇嗫嚅了两下,愣是没敢发出声音来。 以往遇到这样的事情,要是有凤姐儿在,轻轻松松就能化解贾琏的尴尬。 可惜的是现在的凤姐儿和贾琏正坐在对立的两边,再也没有人出面替贾琏搞定糗事了。 眼见着没有人开口,王子腾道:“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就不要再找借口拖延时间了,还是痛痛快快地将事情解决了的好,” “两家往后都在京城里面,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尽量不要把情分都耗尽了,留一点体面,谁脸上也好看不是” 贾政点头,“是,是,舅兄说的是。” 一说舅兄两个字,众人仿佛才想起来哪怕凤姐儿和贾琏和离了,王夫人可还在呢。 似乎真的不能把事情做的太绝。 贾家这边有一位婶娘,就是正月初一曾经为凤姐儿和黛玉说话的那位族婶,按理说没有她进祠堂的份,但是为了这次的事情,凤姐儿私下派人找她,请她随贾母一起过来。 凤姐儿将外面话本子和尤二姐的事情,和尤氏给自己下毒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给她知道,请她帮忙自己顺利和离。 族婶听了,心疼地直掉眼泪。 当初就因为自己的一句好话,凤姐儿就给她儿子安排了最肥的采买活,这么知恩图报的二奶奶,谁舍得让她离开。 可是听下来的那些事,如此恶毒,而又羞辱人,她这出身不高的都觉得憋屈,何况是出身如此高贵的金陵王家嫡女。 本来还想劝凤姐儿看在孩儿的份上重新考虑,听说了这些事情之后也张不开口了。 凤姐儿说找她来,是想让她在和离的那一天,为自己抵挡来自邢夫人的刁难。 如此左性的邢夫人,平日里都没少找凤姐儿的茬,眼看着都要和离了,又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撕破脸皮的机会。 而在那样的场合,凤姐儿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反唇相讥,又不想白白受她的羞辱,于是便想到了族婶。 果不其然,就在贾政说完舅兄这两个字,其他人都不知道该如何接话的时候,邢夫人忍不住了。 “你们王家的嫡姑娘真是了不起,了不起到一进门便掌着我贾家的管家权。权势大了,连我们这些长辈都没放在眼里。不然和离这么大的事,我们竟然会一点信儿都不知道” “明明只不过是年轻人嘴馋,偷了个腥这么小的事,就被她放大到人尽皆知。试问谁不是打那个时候过来的怎么别人都能容得下,就你们王家的嫡姑娘容不下” “千万不要说什么偷娶不偷娶,这要论起来,也是她善妒泼辣,吓得琏儿不敢声张的。你们说琏儿打开始就没安好心,有证据吗你们说有人下毒害她,有证据吗” “要是什么都没有,凭什么王家说怎样就是怎样总不能因为出身高人一等,就可以信口雌黄如此的不负责任,就别口口声声强调王氏的出身和教养了。” 说完这些,她本来还想再接着说一些,却被族婶打断了话头。 第五百章 和离二 族婶神情尴尬,用怜悯的目光看着邢夫人,轻轻地道:“大嫂子还是悄声的,王家那里是有证据的。” 邢夫人心里一惊。 有证据? 怎么可能? 都是口说无凭的事情,哪来的证据? 睨一眼族婶,邢夫人道:“弟妹可别乱说话,本来就是没有的事,从哪还能编出什么证据来?” 话音刚落,就听见王子腾夫人发话道:“有没有不是你说了算,本来我家老爷想给贵府留点体面,现在看来,大夫人根本就不领情。反倒还口口声声笑话我们王氏的教养有问题。既然如此,为了以证自身,那就把证人带上来。” 说完,她对着门外拍了拍掌。 众人惊疑地看着门外。 两个彪悍的婆子扶着一名媳妇子走进来,贾琏定睛一看,鲍二媳妇? 鲍二媳妇眼神惊慌,身子一直在抖。 衣服十分的凌乱,连衣带都没系紧,脚上的鞋子也掉了一只,看上去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走到中间,两个婆子扶不住了,鲍二媳妇往下一坠,顺势坐在了地上。 贾珍和贾琏互看一眼,都对眼前的这一幕充满惊疑。 王子腾夫人冷冷地瞥过来,对鲍二媳妇道:“既然到这里了,就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祠堂里雅雀无声。 鲍二媳妇一开口,差点哭出来,“奴婢,奴婢差点被尤二姐和尤三姐这两个浪蹄子杀死,呜呜呜。“ 尤氏皱了皱眉头。 邢夫人呵斥道:“有事说事,别满嘴胡吣。” 鲍二媳妇哭着道:“我说的是真的,尤三姐这个贱蹄子,到处偷人。她偷完姐夫偷外甥,等这些人都不过来的时候,她连奴婢家的男人都开始偷了,” “被奴婢抓了个正着,她不但不羞耻,还嘲笑奴婢管不住自己男人,还说奴婢男人就喜欢她这样的。她还污蔑奴婢和琏二爷有一腿,尤二姐信了她的鬼话,就来打奴婢,” “奴婢怎么可能打得过她们两个人,更何况她们还说她们是主子,打死奴婢也白打。呸,她们算什么狗屁主子,她们就是贱货,浪蹄子,窑姐儿都比她们干净“ “咳咳,咳,”贾政使劲咳嗽起来,坐在椅子上的人也都板起脸来,有人呵斥道:“休得污言秽语,快快说正事。” 鲍二媳妇一哽,抬手用袖子抹了一下脸上的鼻涕和眼泪,接着道:“奴婢被她们打得起不了身,躺在自家炕上,她们竟然合计着要毒死奴婢。幸亏小丫头子有良心,偷偷告诉了奴婢,” “这对贱浪蹄子狗姐妹,许诺奴婢男人给他银子重新找一个婆娘,让奴婢男人帮她们把毒下在奴婢的饭里。奴婢男人这个狗东西竟然就答应,这群天杀的丧德玩意儿,他们不是人啊,他们的祖宗都没脸见人啊” 她一边拍着大腿,一边哭着唱起来。 众人被她刚才话里的信息惊住,此时再见到她这副豁出去的模样,一时间竟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贾珍受不得她的聒噪,刚要开口骂,猛地想起她说尤三姐偷姐夫这句话,生怕引来她的讥讽,又缩了缩脖子,偃声了。 眼看着鲍二媳妇哭得差不多了,王子腾夫人才出言制止道:“别哭了,到了这里,有什么样的委屈都会有人给你做主。你就把你知道的事情当着诸位老爷的面,全都说出来。” 鲍二媳妇的哭声戛然而止,狡诈的小眼睛转了转,眼神不由自主地瞟向贾琏。 贾琏赶紧将脸转向一边。 这个蠢货,看这边干什么? 族婶的声音恰是时候的传来,“ 就你还和琏二爷有一腿?你也配?呸!那尤三姐是瞎了眼吗?还是那尤二姐自己不长脑子啊。这样的话居然也能信。你说她们要毒害你,你可有证据?“ “有,有证人,”鲍二媳妇连忙道:”但是证人现在不能来,她“ 王子腾朗声道:“今天咱们不关心这个,你无需说这些。只把你知道的关于琏二爷和尤二姐的事情说清楚就行。” 他们这样一说,尤其是听到尤二姐几个字,鲍二媳妇本来还有些惧怕的心情一下子又愤恨起来。 自从尤二姐和贾琏成亲,把她调到宅子里伺候,她家男人也成了那宅子里的大管家,她还以为近水楼台先得月,从此以后就可以经常和贾琏亲近亲近呢。 殊不知这尤二姐比真正的二奶奶还要善妒,但凡她们这些媳妇和丫头多与琏二爷说笑一下,那尤二姐都要撒娇嗔怪。 本来就是新娶,再加上尤二姐惯会做这些搔首弄姿的仪态,贾琏不但不生气,反而还把这当做两人之间的情趣,受用得很。 鲍二媳妇一边生气,一边耐心地等着贾琏和尤二姐过去那股新鲜劲,自己再趁机而入。 谁承想她还没得手呢,自家的男人反倒被尤三姐勾搭了去。 想想还不如没娶这个破窑姐儿尤二姐呢,凤姐儿再不济,她和贾琏还有偷吃的机会,也比在姓尤的妖精那里强。 如今这对贱蹄子浪姐妹,偷了她的人,打了她的身,竟然还想要她的命! 她们担心这次得罪了她,她会出去说她们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干脆就想杀人灭口。 天杀的! 阴狠毒辣啊! 要不是她偷跑出来的时候“正好”被堵在门前的张华和“表叔”所救,天知道她现在是不是到阴曹地府去喝孟婆汤了。 张华和表叔对她好一顿宽慰,还说同是失意人,对着垂泪一场。 气氛到了,干脆喝一杯。 还把张老爹和表老姑也喊来了。 喝高了,她把尤二姐尤三姐骂成了筛子。 大家连连嗟叹,表老姑说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既能救她的命,又能收拾尤二姐尤三姐。 那就是请王家保护她,为她做主。 贾家是别指望了,她只要敢回去,贾家绝对要了她的命。 于是她便求他们将她送到王家。 听到她的请求,“表叔”林言平心里笑开了花,一刻都没耽误就把她送了过去。 凤姐儿的这步棋走得真是精妙。 派人潜进去,给鲍二和尤三姐他们的吃食里下点药。 再趁夜将两人搬到一处,好事自然就成了。 早就听说鲍二媳妇这个人,自己偷吃可以,男人却被她看得严。 而那尤三姐被鲍二媳妇捉奸在床,不但不羞愧,还理直气壮地嘲笑她,又和尤二姐合起伙来打她,还准备毒死她。 真是一丝活路都不给她了。 这个时候再有人在她的面前一番煽动,她比谁都更想弄死尤氏姐妹了。 真的,人要是被逼到了绝路,第一个念头就是拉上仇人一起下黄泉。 第五百零一章 和离三 尤氏和邢夫人心慌,都想出言恐吓鲍二媳妇,又担心反倒会激出她更难听的话来。 贾琏和贾珍白白的着急还不能和她说话,这个蠢货一张口就把自己和贾琏的关系露了底,越描补,众人越认定。 再加上一旁的王子腾夫人明晃晃地护着她,她现在有恃无恐,豁得出去什么也敢说。 鲍二媳妇便把自己是如何被调到新宅子里的,尤氏姐妹和尤老娘是如何在宅子里以琏二奶奶的身份自居的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她还亲耳听见过她们商量,等凤姐儿死后该想法子做个局进入贾府大门做正室。 尤二姐说凤姐儿一时半会死不了,尤三姐就说弄点药送凤姐儿一程。 还有尤氏送的那根野参,是将绣花针线淬了毒,再穿过野参须,顺着线慢慢滴毒,将毒渗到里面而不是表面,不会让人看出异样来。 她们猜测老太君肯定不舍得自己吃,会给凤姐儿送过去养身子。 即使老太君不送,她们接下来也有其他的办法继续下毒。 贾母闻言,一阵头晕。 差一点啊,自己就成了害死凤丫头的帮手。 贾政却腾得从椅子上站起来,黑着脸看向尤氏,再看鲍二媳妇,“你说的可都是真话?” 鲍二媳妇对天发誓,“句句是真,若有一句虚言,让奴婢不得好死。” 贾政的眸底顿时升起滔天怒火,灼得整个人都要爆炸,牙齿紧咬,阴恻恻地对贾珍道:“若不是凤丫头用了这根野参,若不是玉丫头正好在眼前急救,这根野参就是老太太吃了,连救都没得救,你们就是这么打算的,是吗?” 贾珍脸色惨白,贾氏族人都在这里,他快要吓尿了,“没有没有,这是误会,二叔千万别听这贱婢造谣。” 奈何贾政的脸黑成了锅底,从牙缝里冷冷地笑,“好啊,呵呵,真是好啊。” 他连连点头,再迟钝的人都能看得出他如今有多么愤怒。 贾琏下意识地站起来,想劝说两句。 贾政的眸子却猛地射向他,“亏得我对你如此信任,亏得老太太事事都护着你,你就是这么回报老太太的?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你可知今日过来,老太太已经打算好了亲自替你给凤丫头赔不是?求她原谅你这一遭,替你向她保证往后一心一意过日子,绝对没有害死她给别人挪位子这一说,” “可以你的所作所为不光打了老太太的脸,就连你自己的脸也打光了。为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毒害嫡妻,甚至连老祖宗都算计,你们还算是人吗?混账,王八蛋!” 从不骂人的贾政,嘴里说出这两个词,对众人的震慑可不是嘴碎的人嘴里吐出脏字可比的。 众人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出。 贾琏闻言,二话不说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叩头道:“二叔明鉴,侄子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做这样丧尽天良的事,” “侄儿莫说是给老太太下毒,就是给凤姐儿下毒也是没有的。鲍二媳妇说的这事,且不论真假如何,单就是这份蠢笨也不是侄子能做出来的啊。二叔好好想想,是不是这么回事?”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小心翼翼,生怕太大会惊起贾政的不理智。 只要贾政头脑清醒,就会想明白这样蠢笨的手段真的不是他贾琏能去做的。 不是他说尤氏,明明做事没有脑子,偏偏还沉不住气,给人下毒这样的招数竟然亲自去送东西,这得多么着急?又是多么笃定会毒死凤姐儿? 就没想过万一露馅,岂是一句下人所做就能糊弄过去的? 没见老太太和凤姐儿到现在都没将她找去质问吗? 为什么? 不就是人家已经猜测到了她的说辞,没有听她狡辩的必要,只等着最后见真章。 果然,今儿个来了个重量级的证人,真章就在眼前,蠢货,蠢货! 就在这个时候,族婶站起来了。 道:“按理说这里有那么多身份贵重的,还轮不到我说话。但是今儿个老太太命我陪伴过来,有些话我不得不替老太太说一声,” “关于琏二爷和琏二奶奶的事情,老太太的心里最难熬。从亲里论自己孙子做了不是,却又舍不得看他笑话。从另一面论老太太对琏二奶奶的亲厚,那是一点不差于亲孙子孙女的,” “甚至许多体己话都只讲给琏二奶奶听,为的是什么?还不是琏二奶奶贴心,更懂老太太的心思,” “这琏二奶奶好不好不用我多说,相信咱们族里的人心里也都清楚。光是祖坟周围的田地,再就是族学的供给,哪一样不是琏二奶奶替族里想到并做到的?” “族里有多少人得了琏二奶奶的好?又有多少人知道这一切是琏二奶奶的功劳?如今琏二奶奶要和琏二爷和离,问问咱们族里哪一个,也是不舍得的,” “更别说那个削尖了脑袋要替代琏二奶奶的人,连咱们府里的丫头都不如,又如何能顶的起这偌大的门户?” “在来这里之前,老太太就和我说,如果今儿个委实留不住琏二奶奶,那这府里琏二奶奶的位子就空着。也就是说,琏二爷的正妻除了王家熙凤,其他人都没有资格再做。” 这话确实是贾母说的,族婶这个时候说出来,不是故作姿态。 只不过在邢夫人和贾赦听来,总觉得话好像还没说尽,他们还没有给自己家里争上一争,怎么就一下子到了谈论以后由谁来当琏二奶奶的地步了? 难道和离的事情就这样轻飘飘的要过去? 殊不知,族婶是故意这么说的。 两个家族谈和离,哪是那么容易的事。 不趁着贾琏理亏赶紧往下赶进度,猴年马月才能说到和离之后?凤姐儿可是授意过她帮忙的。 可这事对于邢夫人来说,是万般的不情愿让凤姐儿就这样轻松离开。 凤姐儿当初带来的嫁妆到现在都无人能及,还有她生下来的巧姐儿,她难道不应该将嫁妆留下来吗? 而要一个和离的女子带不走嫁妆,唯一的办法就是在和离的时候找出她的不是。 她还没来得及开始数落凤姐儿呢,族婶就跳了出来。 这算不算胳膊肘往外拐? 巧姐儿? 怀孕? 邢夫人心里一个激灵,差点被这族婶带到沟里去。? 第五百零二章 和离四 激动之下,邢夫人忽的站了起来,“我们家不同意和离。” 众人的视线刷得转向了她。 就听邢夫人道:“话还没说清楚呢,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算事。” 王子腾夫人皱起了眉头,“还有什么没说清楚的,你说来我们听听,我倒是想知道一个停妻再娶的人家,一个毒害嫡妻的人家,还有什么和我们这被害的人家弄不清楚的?” 邢夫人看了眼凤姐儿,睨着王子腾夫人道:“我不和你斗嘴皮子,你刚才说的那些事不能光凭奴婢的一张嘴就定罪。我这里却有真正的理由,和离还是被休,不是你们说怎样就怎样。” “你说什么?你还想休妻?!”王子腾夫人登时大怒,也忽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头顶青天,我王家今日可真是长见识了。你们做了那么多丧尽天良的事,我们还没说到衙门去讨公道。给你们留脸面,只要个和离就算,没想到你还有脸说什么休妻不休妻,” “你来和我说说,你有什么理由干这种不是人干的事。说好了,咱们有事说事,说不好,别说我把你贾家的祠堂给砸了,” “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当了个继婆母,就真拿自己当盘料了,一天到晚耍那些狗威风,蹬鼻子上脸。” 听说她要砸祠堂,贾氏这边立刻有人站起来,对着她怒目而视。 王子腾身后顿时也站起几个人来,两相对视,都拿出一副要拼命的架势来。 眼看着大战一触即发。 王子腾稳如泰山,还有心端起茶盏喝一口,再慢条斯理地放下,好像没看见眼前如此紧张的态势似的,手指一下一下的敲着鼓点,假寐地眯起了眼睛。 打,打得越轰动才越好。 正好让皇上看看他是真的和贾家决裂,他的九省统制就更跑不了。 就在这个时候,贾母腾地将手里的茶盏扔出去,在地上砸成了碎片。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贾母黑着脸,沉声道:“都给我坐下,你们想干什么?这样的事情挺长脸吗?” 身后的贾氏族人互看一看,老祖宗发话,都将手里的动作收了收,重新坐下。 贾氏族人坐下,王氏这边王子腾一挥手,身后的人也呼啦啦坐下了。 贾政还为尤氏算计母亲的事情生气,一直黑着脸,心思早就不在这上面,反倒是对自己家这群蠹虫生出了厌烦和疏离的心思。 此时见到这种情形,意兴阑珊,遂打算速战速决,将事情解决之后,赶紧与这些人割裂才是。 当下也不客气,直接对邢夫人道:“大嫂子说有理由给大家听,那就说来听听,听完了也好早点有个决断。咱们家做错了就是做错了,无须扯什么休妻的话题。” 这话很不客气。 王子腾掀起眼皮看看他,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这个妹夫昨日给他去了一封信,让他小心贾雨村。 当初这贾雨村还是看在妹夫的面子上提拔的,等自己调查之后,要是他真敢生反骨,那就弄死他。 听了贾政的话,贾氏族人这边有人心里便已经有了数。 往后是靠向贾政,还是靠向贾赦,兄弟俩不是一回事了。 邢夫人被贾政当众呛白,神情不虞,拉着脸道:“那王熙凤肚子里可还怀着孩子,这个时候想和离,要么这骨肉不是琏儿的。要么就是为母不慈,为了自己痛快都不顾孩儿出生后将其父至于何地。这样的媳妇……” “你放屁。” 话音还没落下,那个泼辣的王婶娘已经怒气冲冲地站了起来。 “放你娘的狗屁,你说她不守妇道,你他娘的血口喷人,再敢胡吣,今儿个咱们就不必再谈,直接衙门里见。” 其他的王氏族人也站起来,有的甚至将手里的茶盏扔在地上,祠堂里响起噼里啪啦摔东西的声音。 小厮们在外面,听得里面动静这么大,没有吩咐还不敢进去。 一个个好奇地伸长脖子,探头探脑地往里偷瞄。 凤姐儿在屏风后,要不是被几个王家的媳妇拉着,都要冲出去和邢夫人拼命。 王婶娘将自己身旁的小几猛地推倒,恨不得直接去点邢夫人的鼻子。 “瞎了你的狗眼,你把我们王家当什么了?敢往我们王家姑娘的头上扣这样的屎盆子,你特马找死。” 掷地有声,就是这么霸气。 “你以为我们王家也像你们?大老婆小老婆一大堆,脏的烂的臭的无不往屋子里划拉。京城里谁不知道你们家这点破事,你哪来的脸来糟践我们姑娘?” 底下响起响应的声音。 “爬灰。” “呸,不用跟他们多说,去衙门。” “走,去衙门。” “妈的,国孝成亲,停妻再娶,治死他们。” 贾氏那边也有声音回骂,当中一个还算有点理性的,说了句:“要是怀孕,还真不能说和离就和离的啊。” 眼看着情势就要按不住,族婶大喝一声:“都闭嘴。” 吵嚷的声音戛然而止。 贾家族婶道:“说一千道一万,不如咱们先请大夫过来为二奶奶把把脉,听听大夫怎么说。” 凤姐儿已经对她说了,到了她们提起她肚子里怀孕的事时,请族婶主张找大夫。 果不其然,事情都被凤姐儿料中,她们还真就想拿她肚子里的孩子做文章。 大夫很快请来,凤姐儿也被人从屏风后请了出来。 落座,伸腕,把脉。 把着把着,大夫的神情变得有些沉重,重新换过一只手,继续把。 把完,大夫收起脉枕,对着王子腾一拱手,道:“母体中过毒,胎儿脉细太弱,活不到出生。也就是这天的工夫就要落胎了,请贵府早做准备,唉。” 拱拱手,叹息一声,大夫离开了。 一时间屋子里鸦雀无声。 须臾,人群里传出凤姐儿压抑不住的抽泣声。 祠堂里的女眷,不管是贾家的还是王家的,都有人红了眼眶。 邢夫人只想给自己一巴掌,说点什么不好,非得提怀孕的事。 更想给那个族婶一巴掌,出了个找大夫过来的馊主意。现在倒好,更加坐实了贾家的薄情。这下别说是留下嫁妆,不让他们贾家赔偿就谢天谢地。? 第五百零三章 和离五 在来这里之前,凤姐儿吃了黛玉给她做的药丸。 吃过之后任何人为她把脉,都会得出和刚才那位大夫同样的结论。 前一阵子连续吃下的保胎药,对于今天吃下的这种药丸有了抵抗的能力,不会对腹中孩儿有任何伤害。 是黛玉提前想到这一点,为她未雨绸缪。 凤姐儿一边嘤嘤哭泣,一边更加定心。 接下来的事几乎没有悬念,王子腾带上族人甩袖就要走,贾赦等人拼命地拦下说好话。 王子腾气道:“当初我是看在妹夫的面上,才压着不让凤丫头在衙门里解决的。没承想到了这里,你们竟以为我王家是怕了。不但没有收敛,反而把些不三不四的话往我们头上砸,” “既然如此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咱们都也别觉得委屈,直接找能评理的地方去评理,没得白白在这耽误时间,解决不了问题。” “能解决,肯定能解决。”贾赦的汗都下来了。 真要是到了官府,谁知道会不会扯出更多的事情来。 最近已经够闹心的了,从罪己书到贾雨村,哪一件提起来都让他心里七上八下。 要是儿子这点破事再引出点别的,他觉得马上就要扛不住,死因绝对是吓死的。 贾政慢悠悠地站起来,道:“光说解决,究竟怎么解决,赶紧的出一个章程……” 王家婶娘一听,大声来了一句:“不用跟他们多说话,要么赔偿,要么见官。” “赔偿?” 贾氏有人皱眉,“赔偿什么?” “你说赔偿什么?”王家婶娘人不高,劲头却不小,跳着脚地道:“下毒害我们姑娘肚子里的孩子,污蔑我们王家清白,用心何其歹毒,你们还想几句话就过去?做梦!” “不动真章,那些嘴贱的人是不会长记性的。废话少说,要么赔偿,要么直接见官,再多说一句咱们都不在这里耽误工夫。” 一谈钱,贾赦的心肝都疼起来了,就像有人在剜他的肉一般,急怒攻心,还不敢露出半点不悦。 这是金陵王家,权势地位一点不亚于贾家,他不敢小觑。 眼看着王氏一群人叫嚷着非要去衙门,贾政在一旁连管不管。 知道是尤氏算计贾母得罪了他,指望不上,贾赦咬咬牙,一跺脚,道:“好,我赔偿。” 闹哄哄的祠堂又一次安静下来。 邢夫人的脸都要耷拉到地上了,贾赦瞪她一眼,“还不快滚。” 不赶紧让这个蠢婆娘滚蛋,王家越看她越生气,再涨价码怎么办? 和离的事情是板上钉钉了,不管贾氏这边说什么,王家都有充足的理由在等着。 而且越说越占不到便宜。 再加上此事早已经发酵好几天,众人心里也有了准备。 至于和离的条件,邢夫人和尤氏算计的一点都没成,反而赔了夫人又折兵。 停妻再娶赔偿凤姐儿六万两银子。 给凤姐儿下毒赔偿六万两银子。 邢夫人一句肚里的孩子还不知道是谁的,赔偿两万两银子。 还有凤姐儿这些年在贾府劳心劳力,落了一身的病。肚里有一个不知能否存活的孩子,如果落胎,将造成无法逆转的身体损害,令人唏嘘,赔偿六万两银子。 总共算下来,正好二十万两。 贾府已经分家,这是大房那边的事,这笔钱就由贾赦夫妇出。 贾氏族人咋舌,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这么多银子,如果能留在贾氏多好,该为族人做多少事。 就这样白白的流失出去。 造孽啊。 要不是尤氏和她那两个贱人妹子,还有邢夫人这个拎不清自己几斤几两的蠢妇,何至于就和王家撕破脸皮到这个地步。 看向尤氏的眼神全都冷飕飕的,尤氏妹子想进门?做梦,丧门星。 和离书很快拟好。 当场由贾氏和王氏家族的人一起去官府盖章,六亲家眷一同签字。 贾琏和凤姐儿人手一份,还有官衙一份做底,和离书正式生效。 从此之后,贾琏和凤姐儿便成了陌生人。 看着凤姐儿决绝离去的背影,贾琏眼睛通红。 那种到了极致的撕心裂肺,使他精神恍惚,就仿佛有千万把刀子在割他的心。 当初贾蓉说等凤姐儿病死之后正好给尤二姐腾地方,他怎么就不知道当场反驳反驳? 尤二姐连凤姐儿的一根头发丝都不如,怎么配和凤姐儿相比。 王氏一行人渐行渐远,贾琏一直盯着那背影看,贾母叹息着摇摇头,在贾政的搀扶下上了轿子。 贾政看着贾母的轿子启动,转身骑上马,正准备离开。 贾琏急步走过来,拉住贾政的缰绳,诚恳地道:“二叔千万相信我,侄儿对祖母只有儒慕之心,绝对没有丝毫的不敬,” “鲍二媳妇所说的下毒,侄儿真的一无所知。若是知道,莫说是算计祖母,就是凤丫头那里我也不许她们伤害她的。” 贾政坐在马上,眼神复杂地看着贾琏。 尽管分了家,贾政府里面依旧留着贾琏和凤姐儿的屋子。 哪怕贾琏与凤姐儿和离,他也从没想过要让贾琏搬回贾赦那里去。 他总觉得贾琏还没像贾赦那样无可救药,他希望在贾赦出事的时候,贾琏能少受牵连。 王子腾私底下已经告诉他,写了一道弹劾贾珍父子的折子,准备择日上达天听。 最近龙禁尉里有人蠢蠢欲动,想要借着太上皇失踪的由头闹事。 而贾蓉在秦可卿死后从宫内相戴权手里,买了一个五品龙禁尉的官职。 这次谋逆事件,听说贾蓉也参与了。 王子腾准备将这次的闹事定性为谋逆。 但凡是参与的人,全都没有好下场。 宁府敢算计他王家的姑娘,甚至还动了杀心。 好啊。 他就让宁府见识一下得罪王家的下场,看看究竟死的会是谁。 这是他作为京营节度使,为皇上做的最后一件大事,此事之后他就要擢升九省统制了。 拿下贾氏宁府,就是他要交给皇上的投名状。 王子腾的算计一点都没瞒着贾政,此时的贾政面对贾琏,心内百感交集。 闹,都使劲闹,他们连母亲都敢算计,做事如此肆无忌惮,活该大祸临头。 自今日起,与他们就算是正式决裂了。 这样的态度由贾政自己找人传了出去,都不等贾母到家,外面的人就知道了宁府主母尤氏伙同尤二姐,合谋害凤姐儿和贾母的事情。? 第五百零四章 生了嫌隙 宁府主母害贾氏长辈,这样的事情叫谁听都觉得丧心病狂。 都到了这个地步了,政老爷这边铁定翻脸。 从此以后,该和那两府桥归桥,路归路了。 再联想一下贾政的为人,一向不参与贾赦贾珍的乌糟事,本本分分的一个人,便都自动将贾政与那两府撇清开来。 而这一切,全都是黛玉私底下告诉贾政,贾政再命人出去散布的。 要想在贾珍他们被抄家的时候不被连累,就得提前许久便开始造势。 此时,看着贾琏眼巴巴的神情,贾政略一思忖,便对贾琏道:“就算我信你没有毒害老太太的心思,这件事情也是因你而起,” “你要是真的还想清白,就尽量少和东府来往。东府的那些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什么样的天仙值得你牺牲这么大?” “东府把尤二姐塞给你,看上去你如愿娶到佳人了,可是除此之外呢?凤丫头就这样走了,你真的觉得尤二姐能替代凤丫头?” “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府里你尽管回来住。毕竟凤丫头把巧姐儿她们都托付给老太太了,老太太说那屋子永远都是巧姐儿的家,你也该回来看看她,” “如果你母亲想将巧姐儿接过去,我希望你能尽起一位父亲的责任,为巧姐儿据理力争不要过去,” “你母亲是什么心性你又不是不知道,巧姐儿要是到了她的手里,就冲凤丫头得罪她的那些,她也不会让巧姐儿好过。言尽如此,你好自为之。” 说罢摇摇头,一扯缰绳,马儿嘚嘚,护着贾母的轿子回去了。 贾琏站在门外怔忡半晌,一时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才好。 贾氏族人陆续从祠堂里出来,见到贾琏,有的摇头叹息一声,有的拍拍他的肩膀,什么话也没说便走了。 眼看着人都走光,尤氏和贾珍才垂头丧气的从里面出来。 刚才贾赦已经明确地告诉他们,赔偿凤姐儿的银子一家一半。 没有他们怂恿贾琏娶尤二姐,也就没有这些破事。 尤氏刚说了一句邢夫人说错话赔的那两万不该由他们平分,贾赦便甩袖离去。 临走撂下一句话,“明天要是不把银子凑齐,就让王子腾告官去,” “到时候大家全都去面圣,要倒霉一齐倒霉,谁也别想当没事人。” 明晃晃的威胁,贾珍和尤氏心里要多怄火就有多怄火。 想到自己家里那些事,确实也不禁查,两个人便知道这笔钱就是再不舍得也要出了。 此时见到贾琏,相互对视一眼,一时竟都无话可说。 贾琏对贾珍父子的感激从鲍二媳妇出现的那一刻就变了味,要不是尤三姐勾搭鲍二得罪了鲍二媳妇,何至于鲍二媳妇出来作证,和凤姐儿的和离就这么迅速。 再联想到鲍二媳妇说的那些话,贾琏突然就像吞了一只苍蝇那样难受。 当初贾瑞觊觎凤姐儿,凤姐儿直接要了他的命。 这事要是搁在尤二姐尤三姐身上,保不齐她们正巴不得。 这样的人,连给凤姐儿提鞋都不配,他真是鬼迷心窍,才会瞎眼至此。 愧悔浇满贾琏的全身。 他的表情,欲哭无泪。 贾珍的嘴唇嗫嚅了两下,想说点什么,一时又不知道从哪开口。 尤氏在一旁着急,忍不住道:“我们也是为了你子嗣好,没承想到最后反落了埋怨。现如今你父亲让我们出十万两银子,这事我们得多冤?人都娶到你们家了,好处都让你占尽了,这银子你是不是和你父亲商量一下,我们出得出不得。” 贾琏默然半晌,沉重地抬起手来弹了弹袖子上的尘土,连看都不看尤氏,道:“嫂子要真是为了我的子嗣好,凤丫头肚子里现成是我的子嗣,你怎还趁我不在家给她下毒呢?” “大夫的话你也听到了?我的子嗣可是被你给毒没了的,嫂子见了我不但没给个说法,反倒让我去找父亲谈条件?在嫂子眼里,我就是那么愚蠢的吗?” 心里的火在咆哮,想爆发,却发不出来。 他怕自己的情绪再激动一点,出来的不是怒吼,而是大哭一场。 …… 凤姐儿的和离成功从贾赦邢夫人和宁府身上剥了一层皮,又用鲍二媳妇恶心了所有贾家人。 往后尤二姐想要进贾家门,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贾母的手段没等用上,凤姐儿自己就解决了所有问题。 贾母心里郁闷。 庄子上的陈老庄头夫妇可不能白进城一趟,于是,就在尤二姐为贾琏和离窃喜的时候,门外有人自报家门,是贾母派来教规矩的。 尤三姐闻言,惊喜地对尤二姐道:“这是为你进府做准备呢,那么大的家族,规矩自然大,姐姐可得好好学。等明儿个开始教的时候,让妹妹也跟着沾光学一点。” 本来尤二姐还为贾琏回京不到自己这里来而心慌,此时见到贾母派来的陈老庄头夫妇,那点子不快也一扫而光。 茶楼这边,话本子又一次爆火了。 作者二丫连夜将和离的细节和结果都写了出来,茶楼一刻都没耽误便编成了戏曲。外面传的那个热闹,即使知道传的是贾府也没人害怕。 他们自己都打成一团了,还怪别人说? 贾琏猜测是鲍二媳妇等人爆的料,却也无计可施。 因为鲍二媳妇在谈判的当天就被王子腾夫人连卖身契都要了过去。 在贾氏理亏的情况下,莫说是要一个奴婢,就是要尤二姐贾府都得给。 只不过王家说了,尤二姐那样的祸害留给贾府自己,她乐见尤氏姐妹继续给贾家造孽。 话说的有些恶毒,贾家还不敢还口。 肚子里受的气统统都算在尤二姐头上,听说贾母不但不怪罪,还让人过去教规矩,就有人找贾母问个究竟。 贾母叹息,“难道我白看着琏儿没人伺候不成?” 这话很快便在贾母的授意下传到了尤二姐那里,尤二姐对老陈头夫妇那叫一个言听计从。 为了适合生养,老陈头夫妇专门为尤二姐熬了养身汤,尤二姐喝得上瘾。 就连尤三姐都觉得特别好喝,非要老陈头夫妇每天也给她加上一份,夫妇二人无不应下。? 第五百零五章 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张华依旧每天在尤二姐门口转悠,听说贾琏回京了,他先不去衙门催,他要在这里等贾琏。 有表叔为他撑腰,他准备让贾琏赔自己银子。 被人逼迫签退婚书的那口气,不能用区区二十两就消除。 表叔说,至少要让贾琏赔他一万两。 如果不赔,赤脚的不怕穿鞋的,他打算死磕衙门外,让所有人都知道这回事。 他知道自己遇上好机会了,除了贵人表叔外,还有话本子造出来的势,对他为自己讨公道形成强大助力。 现在就连官府都不敢在他这件事情上徇私,再没有比这个时候还好的机会。 终于,在事情发酵到第六天的时候,贾琏到宅子里来了。 他是来质问鲍二和尤三姐的事的。 他去过林府,凤姐儿不见他。黛玉见了他,爱莫能助。 他不怪黛玉,因为黛玉从头到尾都在帮他照顾凤姐儿。看见黛玉正在为凤姐儿熬保胎药,他感激万分,恳求黛玉务必保住他的孩儿。 人只有失去了的时候,才懂得珍惜,可惜他知道的太晚了。 坐在马车里假寐的张华被小厮喊醒,一见老远骑马过来的贾琏,顿时一个激灵,清醒了。 太好了,财神爷来了。 他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迎接这位天下第一大绿帽。 贾琏不等下马,就看见了门口的张华和一群帮手。 脸色阴沉地跳下马来,贾琏连理都不理那群人,抬脚往门口走去。 却不料张华这次肥了胆子,一个箭步冲上去,提前站在门口,伸开双臂截住了贾琏,“琏二爷,咱们俩的账是不是该算一算了?” 贾琏黑着脸,冷冷地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兴儿连忙带着小厮上前,开始挽起了袖子。 那举动,好似马上就要动手撕张华。 张华一点都不害怕,身边有表叔和表叔那几个会武功的随从,不会让自己吃亏。 所以在兴儿的手刚伸过来推搡他的时候,他顺势往门口地上一躺,开始大声嚎叫起来:“打人了,贾家仗势欺人,打人了……” 很快,门前便聚拢过来一群人。 林言平和随从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双手架在胸前,脸上带着满意的笑。 这张华,在泼皮无赖的事情上一点就透,一教就会。 贾琏气的牙齿咯吱咯吱响,真想狠狠地踢死张华。 本来就够糟心的了,这个狗东西竟然也敢跟着过来踩一脚。 要说没人背地里给他撑腰鼓动他,打死自己也不信。 再将眸子转向林言平,刚才就觉得这人有些熟悉,走近了却不认识。 但是身上的穿戴令他觉得他们背后的人肯定不简单。 当下也不啰嗦,直接对林言平道:“你就是他的什么表叔?” 林言平点点头,“正是。” “你赶紧让这个狗东西滚蛋,有事你来和我说。”贾琏道。 “表叔”摇摇头,道:“我不是当事人,我做不了主。不如二爷听听他的想法,再说?” 贾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再吐出来,对兴儿道:“让里面开门,将这些人带到厅里去。” 兴儿哦了一声,便去敲门。 倒是林言平转身,当着贾琏的面对身后的随从道:“留几个人在外面,如果半个时辰不见我们出来,知道该怎么做?” 随从连忙拱手道:“知道,少爷放心。” 贾琏挑了挑眉毛,真看不出,这小子还挺谨慎,可见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主,一会还真不能随便拿点银子打发了事。 门终于从里面打开了。 这些天因为张华在门外守着,宅子里的人都不敢出来,每日的菜蔬都是厨子偷偷从后门出去买回来,前门是连开都不敢开的。 开的话张华绝对会往里冲,谁敢拦着他,谁就会挨顿死揍。 将张华等人领到正厅坐下,贾琏道:“有话就说,少在门外又哭又叫,没点子男人的样子。” “嗤,”他的话刚说完就听见张华嗤笑了一声:“你可没资格笑话我没男人样,真要算起来的话,你头上比我还绿呢。” “你。”贾琏怒目而视,拳头握紧。 林言平跟进来的随从瞬间挺起胸膛,雄赳赳地站在林言平和张华身后,将兴儿他们吓退回去。 按理说凤姐儿成功和离了,张华的作用已经可有可无。 但是凤姐儿的意思是,害她的尤氏和邢夫人都倒霉吐血了,总不能尤二姐这里却连点皮都没伤着。 继续留着张华,一来是为了恶心尤二姐,二是他们将张华父子从乡下地方带进京城,总得真的帮人讨回点公道,才算是个交代。 就这样,林言平依旧陪着张华,天天到尤二姐的宅子来。 贾琏使劲闭了闭眼睛,咽下那口气,这才对张华到:“说说你的要求,只要合情合理就行。痛痛快快地解决了,往后再也别过来。” 张华下意识地看向林言平,林言平冲他笑了笑,道:“侄儿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已经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也没什么好客气的。” 言外之意,该开口的就开口,按照咱们说定的那样。 张华安心了,对贾琏道:“要么我把尤二姐从这里带走,要么赔我一万两银子。” “什么?一万两?”贾琏倒抽一口冷气。 知道他说的带走尤二姐只是为了讲价钱,却没想到他竟然敢要一万两。 每个月他给尤二姐的花费也才五十两银子,这一万两都够她们花十多年了。 一万两,这狗东西可真敢要! “不可能。”贾琏冷冷地道。 亲自在这里和他们谈,真是给他们脸了,竟然敢狮子大开口,王八蛋。 张华没想到他会一口回绝,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又看了一眼林言平。 贾琏受不了了,直接对着林言平道:“你也不用装此事与你无关了,我早就看明白了,这事你说了算。我时间宝贵,没空和你们扯皮,就直接和你来谈。你说说到底想怎么样,痛痛快快的,再啰嗦直接滚出去。” 看到他态度恶劣,林言平也一时无语。 要不是娘亲提前给他们做了功课,还真能被贾琏今天的态度给吓到。? 第五百零六章 摧毁她的美貌 林言平笑了,用比张华更强硬的语气道:“要么带走尤二姐,要么一万两银子。” 和张华说的一模一样,只不过态度比张华坚决。 贾琏气极,一时从椅子上站起来,怒视道:“你……” 把张华吓得一缩脖子,却见“表叔”淡淡地拂拂衣袖,道:“不用这么暴躁,我们的条件一点也不苛刻,没说带走尤二姐的同时让你赔银子就已经很够意思了,” “这事本来就是你理亏,你无须冲我们发脾气。你想拿几十两银子打发我们,那不能够。” 他的淡定和预见让贾琏暗暗赞赏了一下,小小年纪就有如此的胆量和见识,张华算是找到好帮手了。 态度从刚才的蔑视和不耐烦变了,语气里开始带了点缓和,“那你好好说一说,到底怎样才能不再过来闹事?” 林言平深得母亲真髓,懂得见好就收,听到贾琏的语气软和下来,便也用同样诚恳的语气道:“我们大老远来一趟,没有白来的道理,” “再说了,你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事的是非曲直,你觉得我们提的条件苛刻吗?” “之所以我们愿意在这里等,是因为我们也知道一些内幕,知道你上次派人过去送二十两银子逼我表侄子签退婚书,实际上是贾蓉借了你的名义所为,” “我们不记恨你,才没有逼着到衙门里去,为的就是将这件事情好好解决。你也好好想想我们的条件,要是想通了,就到前面的客栈里找我们,随时恭候。” 说罢站起身来,拱拱手道了声:“今儿个就先告辞了,希望你早日回复。三日后还没有回信,咱们也等不起,就只好到京兆府了。告辞。” 然后,便带着已经看呆了的张华离开了。 贾琏眯着眼睛看他们,尤其看“表叔”,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先不管他。 转身便往里面走去。 等到尤二姐听说贾琏过来,惊喜地从屋子里奔出来的时候,贾琏的脑海里竟奇怪地出现了凤姐儿的身影。 哪怕是久未见到尤二姐,也没了想象中的小别胜新婚。 尤其是看见尤三姐,他的不满顿时在肚子里爆开,想象一下她和鲍二在一起的场景,差点将吃进去的饭吐出来。 连带着看尤二姐,他的眼光也开始带了怀疑。 娶她之前已经有了思想准备,说过以前的事情既往不咎,但是娶她之后还是要求她谨守妇道的。 就像凤姐儿一样就行。 他晃了晃头,最近怎么动不动就想凤姐儿,魔怔了一般。 尤氏姐妹一看贾琏没有像往常那样喜笑颜开地对她们,而且也没主动提出去看望一下尤老娘,心里都咯噔一下子。 尤三姐的脸色便有些不好看了,但是想到自己和老娘还靠贾琏养活,心里就是有脾气也不敢发。 尤二姐小心翼翼靠上前去,柔声道:“二郎回来了,奴家这就让人给你做几个小菜,一会陪你喝几杯。” 这是她能想到的讨好男人最有效的方式。 贾琏却皱了皱眉头,突然的厌烦起来。 怎么看,怎么都不如凤姐儿。 当初,怎么就能把鱼目当珍珠呢? 唉,已经娶进来了,再差也不能真的让张华把她领走。 自己丢不起那个脸。 但是,为这样的女人花一万两,值得吗? 贾琏一直带着这个疑问,在宅子里吃饭,问了问宅子里的日常,又将鲍二叫到跟前,狠狠地打了一顿,撵回了贾珍那一边。 本来也是贾珍送给他的奴才,就连勾搭人的口味都随了他原主子,要不是尤三姐没处去,他都想将尤三姐一并撵走。 没有理会尤二姐的挽留,贾琏从宅子里出来。 站在门口黯然半晌,对兴儿道:“明日去客栈一趟,将五千两银子给张华送过去,告诉他们拿着银子赶紧走,京城不是他能待的地方,” “再说一句,难为他们为了配合王家那边的和离,跑到京城在这门口造势。我是因为王家才付这五千两的,让他们见好就收,快点滚蛋。” 他越想越觉得那表叔太熟悉了,猜来猜去,难道是在王家见过后来又不记得了? 等兴儿第二天将话和银票都带到的时候,林言平二话不说让张华接下银票,立刻收拾东西走人。 已经都猜到他们是配合王家才来的京城了,再猜下去,保不齐贾琏真的就认出他来了。 贾琏来去匆匆,尤二姐还以为小别胜新婚,两个人会腻歪一会呢,没承想他连留下的意思都没有。 问老陈头夫妇,老陈头夫妇说,二爷那是谨守规矩,大婚之前两个人是不能在一起的。 尤二姐一听心里顿时乐开了花,就连尤三姐都在一旁连声地恭喜她。 尤其听门房说,那张华从见过琏二爷之后再也没有出现,大家终于可以打开大门,出去透透气,尤二姐高兴极了。 找了个这么有本事的男人,马上就要做他的正妻,觉得好有脸面。 自从喝了老陈头夫妇熬的养身汤,她的气色一天比一天好,尤三姐就是她的镜子,那脸就像熟透了的苹果,从里往外透着红润,好不诱人。 晚间,在贾母屋子里。 老陈头正躬着身子,低声向贾母汇报着什么。 贾母听罢,慢慢地点了点头,对老陈头道:“药再加多一点分量,我没耐心等。” “是,”老陈头道:“您放心,这药在头一个月会让人满面桃花,一个月之后很快就会枯萎下来,用不了多久,她就变成老妪了,而且是没有解药的那种。” “嗯。”贾母满意地点点头,没再说什么,摆摆手让老陈头回去了。 她让老陈头弄死尤二姐,结果老陈头说,弄死的话琏二爷还会想念她,摧毁一个女人最好的办法是毁掉她引以为傲的美貌,让她生不如死。 而这样的尤二姐,只会引起琏二爷的厌恶和远离,这叫杀人诛心。 贾母笑着摇了摇头,老陈这家伙,到底是山大王出身,可真够狠!? 第五百零七章 你还知道回来 贾雨村被罢官,而且入监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就连黛玉都吃了一惊。 这才几天的工夫,就能查出贾雨村有问题并立刻将他拉下来。 难怪王子腾能做到朝廷一品大员的位子,竟是一位如此雷厉风行的人物。 除掉贾雨村这个隐患,贾政善始善终的可能就又多了一层保障。 就在黛玉为这些琐事费脑的时候,这天夜里,有人摸进了她的闺房。 彼时黛玉正睡不着,闭着眼睛想事情,一股乌沉香的味道突然就这样灌入她的鼻腔。 她眼眶一热,手顿时抓紧了被子。 这个家伙,他还知道回来。 北静王听到黛玉的呼吸倏忽变了,便轻轻地笑了。 接着,帐子被他从外面扯了一下,但是没有掀开,磁性的声音便传了进来:“还没睡着吗?” “我,回来了,想你,今晚没地方去,就到你这里来了。” 黛玉听到他的声音,像有千万条细细的电流从身体里穿过,悸动,娇嗔,委屈,渴望,许多种情绪涌上她的心头,她只觉得眼眶一湿,泪便滑落了下来。 “你还知道回来。”声音里带了哽咽。 北静王心里一紧,瞬间什么也顾不得,一把掀开了帐子。 月光撒满屋子,照亮了绣床上的黛玉。 乌发堆满她的枕间,带了几分慵懒随意,一双黑亮的眼睛正盈盈地望向他,说不出的娇媚可人。 便是看一眼,心都软了。 黛玉只觉得一道修长的身影挡过来,直接将自己罩在了他的羽翼下。 那睥睨天下的气势,顿时让她安心了不少。 看着越凑越近的脸庞,俊美无铸,一双凤眸盛满了笑意,就像漫天星辰,将人的眼球紧紧地吸住。 北静王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捏了一下黛玉的鼻子,带了些宠溺地道:“小哭包,想我了没有?” 说着,不等黛玉回答,一低头便吻了上去。 黛玉猝不及防,顿时心如擂鼓,脑中一片空白。 一股温热的气息扑面儿来,没等她做出反应,便觉得一座大山压了下来,唇瓣悉数被堵上,黛玉连下意识地挣扎都没有,便被他桎梏住了手脚。 双唇交接,呼吸交融。 北静王的吻从小心翼翼到霸道急迫,就像山林间饿极了的狼,到处逡巡能下口的地方。 搂着她细腰的手掌像炙热的烙铁一样在她的身上游走,走着走着,衣服碍事,一把扯掉。 黛玉身上一凉,瞬间清醒了一些。 “你,你你,放开我。” 她伸出双手去推,声音连点力气都没有,反倒更像是在邀请一般。 北静王停止了。 伏在黛玉肩头,强忍着喘息一会,让自己内心的狂热慢慢安静下来。 要不是珍惜她,也了解她,真就能不管不顾的将她拆骨入腹,先吃掉再说。 就这样过了好一会,两个人呼吸交缠,黛玉的身上被北静王热得滚烫,好似汗都出来了。 北静王将头埋在她的头发里,使劲嗅了嗅,这才恋恋不舍地抬起身子,眼睛直盯着黛玉,猛地低头又亲了她的唇一下,这才站起了身。 黛玉衣衫凌乱,忙不迭地往里拢,脸上的红晕晕染开来,就连脖子和耳朵后都变成了红色。 看她那副羞怯紧张的模样,北静王喉咙发紧,赶紧退后两步,将视线挪向窗外。 须臾,才听到黛玉的声音颤巍巍的传来:“好了。” 转头,黛玉已经穿好外裳,站在了床下。 两个人四目相对,一时无声,更胜有声。 黛玉轻咳,“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北静王的视线一直在她身上,不舍得挪开。 那么多日子没见到她了,心中万分想念,如今人就在眼前,真是怎么看都看不够。 一进京,他就直奔林府而来。 夜沧说早在两天前就已经命替身离开,他回府也无碍。 可他不愿意回去。 想见黛玉的心无比迫切,哪里还等得到明天再说。 今夜就是赖也要赖在黛玉这里,旁边就是小榻,一会他窝在小榻上就行。 夜沧夜阑漠北都在外面守着,任何人都进不来。 留在黛玉身边,比他回府被那群奸细监视香多了。 不说黛玉和北静王久别重逢,一夜如何细述彼此情形。 只说第二天,京里的话本子又添新内容了。 这一次的内容的是上次那本大婆斗小三的衍生文,将京中的官场现形,以及某位勋爵之家的发家史堕落史,讲述得那叫一个精彩。 看过的人都说里面的故事曲折离奇,让人读起来更加的爱不释手。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次映射的是贾氏宁府。 贾珍和尤氏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他们怕的是凤姐儿的报复,正不知道她会从哪一方面下手呢,话本子就横空出世了。 这书里的内容详尽到某年某月某日发生了某事,除了贴近的几个人,除了记性超好的凤姐儿,他们想不出还有谁会记得。 可见给二丫提供线索写这本《公侯家的儿孙们》的,定是凤姐无疑。 说的也是,凤姐儿怎么可能就那样放过他们呢? 从贾珍贾蓉给贾琏出主意偷娶尤二姐开始,她和他们之间的梁子就算是结上了。 再加上尤氏给她下毒,想让她一尸两命,她怎么可能只收十万两银子就放过他们呢。 她的命可以论价,她儿子的命可是无价的。 宁府,该完了! 宁府的丑事在话本子的加持下被大肆渲染,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里面写的是谁,二丫直接将公侯家的名字写成宝定府。 黛玉惊呼:天呐,还有比这更明显的拆字吗? 凤姐儿冷笑:“有本事来找我啊,正愁他们不来闹呢。” 只要来闹,就证明他们自己都认可话本子里面说的是他们家,倒省了凤姐儿的费力宣传了。 接连三天,直到话本子都编排出了曲子被搬上戏台,宁府那里都静悄悄的。 实在是不敢上门找事啊。 前有王子腾,后有茶楼的丰亲王,还有那个妙笔生花能把人骂死的作者二丫,哪一个他们都得罪不起,只能生生吞了这口气。 第五百零八章 宁国府完了 贾珍尤氏本想着等话本子的热度降下去就好了,结果半个月之后,忠顺王把宁国府贾蓉给告了。 是王子腾,听说话本子的事情之后,将已经写好的弹劾奏折收起来,想办法让别人把贾蓉他们参与谋逆的消息透露给了忠顺王。 忠顺王一听这还了得,皇上的江山岂容他人生乱! 当下派出自己的暗探去查,这一查不要紧,宁国府竟然有这么多问题。查清之后一刻都没敢耽搁,便在早朝之上,当着所有臣工的面呈上了弹劾的折子。 众臣哗然! 第一个跳出来的便是王子腾,他那惊讶而又痛心的表情,演得简直不要太像。 “没想到宁国府竟敢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真是丧心病狂!皇上对老臣一向宽厚,他们竟辜负皇上的一片厚爱,罪加一等,罪加一等啊!” 那痛心疾首的模样,感动得皇上老怀甚慰。觉得宁国府不是东西,好歹自己还有王子腾这样忠心耿耿的臣子,不算失败。 朝堂上没人为宁国府说话。 最应该替他们说话的王子腾都是这个态度了,大家都是成了精的,谁还猜不到是因为什么? 那宁国府把王子腾的侄女王熙凤往死里得罪,王家还替他们说话,除非是脑子进水了。 宁国府这是气数已尽,要倒大霉了。 有那鼻子灵敏的立刻也跳出来,将宁国府跋扈的蛛丝马迹一一细说。 平日里不起眼的事情,在这个特殊的时刻被无限放大,成了压死宁国府的一根又一根稻草。 终于,在王子腾说了一句“妹夫贾政早就看不惯,宁愿被骂也坚决与他们决裂”之后,皇上脸黑成墨,怒道:“忠顺王,抄检宁国府!” 忠顺王挺身而出:“是!” 转身带着锦衣军,气势汹汹地直奔宁国府。 一路张扬,路人皆是又惊又奇。 一打听,宁国府被抄。 等消息传到黛玉耳朵里的时候,黛玉愣怔住了。 书中许多人的结局发生了改变,没想到就连贾氏宁府抄家也提前了这么多。 想想书里的情节,宁荣两府同时被抄,所有人都说贾政勤于公务,那些糟粕事与他无关,于是荣府被赦。 但是凤姐儿放贷的单子已经被人抄走,由此连累得家里财产充公,合族对她愤恨厌弃,引出了后面一系列的故事。 而这一次,凤姐儿不但没有放贷,且已经与贾家断了关系。 舅舅贾政也因为尤氏害贾母而与宁国府割裂,更与贾赦因见地处事的不同而分家。 那两家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连累到贾政,外祖母便也不会被牵连惊吓,黛玉心里安定了下来。 北静王得到消息,也匆匆赶了过来。 从他刚回来的那天晚上便听说了贾政分家凤姐儿和离的事情,此时宁府的被抄他没有太担心。 反倒觉得抄了也好。 他过来,是要告诉黛玉,皇上的毒开始发作了,让黛玉最好出去躲一阵,以免皇上突然召见她进宫治病。 抄检宁国府的结果当天就上达了天听。 毕竟一点准备都没有,罪证全在府里,一搜一个准。 不仅搜出了秦可卿身份的证据,还搜出了尤氏放贷的许多票据。 那尤氏说她是跟王熙凤学着往外放贷的,忠顺王嗤之以鼻。 证据呢?怎么不见王熙凤签名的票据? 谁不知道王熙凤与尤氏的过节,无知妇人想将祸水引到王家身上,让他去得罪王家,她当别人都是脑子被门挤的。 一怒之下,尤氏罪加一等。 作为宗妇,毫无德行,不能成为表率,枉为一品诰命。 视而不见自己妹妹被贾珍父子聚麀,极力促成尤氏姐妹破坏宗亲姻缘,因放贷使旁人倾家荡产逼人性命,如此种种,令人咋舌! 关于贾珍贾蓉,罪行更是罄竹难书。 从窝藏秦可卿,到勾结外官左右朝局,再到谋逆,哪一件都是杀头的大罪。 皇上连夜命人审问,结果贾赦夺人古扇逼死石呆子,与贾雨村勾结草菅人命的事情也被曝了出来。 锦衣军再次出动,包围了贾赦府邸。 库房里的宝物,以及邢夫人贪墨娘家的财产一律被查,贾赦一下子被掏空了。 再审,再查。 皇上一直想对太上皇老臣削爵夺权,此时终于打开了一道口子,被牵连的人家不计其数,京城里人心惶惶。 就连丰亲王都被盯上了。 据贾珍交代,他见皇上抄检甄家,兔死狐悲。再加上秦可卿的事情,知道早晚皇上会清算他。正好丰亲王的人找上门,于是一拍即合,加入了削弱皇上的队伍。 如此敏感的时刻,本来应该潜伏起来悄悄行事,没想到贾蓉沉不住气,为皇上抄检贾家送上了理由。 如果他们仔细想想,就会发现,这一切的发生,其实是从他们要害死凤姐儿开始的。 贾珍终于开始后悔,不该为了尤二姐得罪凤姐儿,更不该得罪整个王氏家族。 如今就是想求王家帮忙,都成了妄想。 而他交代的丰亲王的事情,被皇上一口否决,又定了他胡乱攀咬的罪名。 这次贾氏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唯独贾政没有被查出问题。 这里面不乏皇上感念王子腾帮他抄了宁国府,故意放贾政一马的缘故。 但最大的功劳还在黛玉身上。 如果没有她的提前预警和主张分家,这次的查抄无论如何都会连累到贾政,哪里还会像现在这样,轻易便置身事外。 也只有到了这个时候,贾政才终于敢将黛玉对他说过的话和出过的主意告诉贾母。 贾母因为贾珍贾赦而烦忧的情绪在贾政的安抚下,消散了不少。 几天之后,宁国府和贾赦的事情终于有了结果。 财产充公,削爵夺职,女子没入奴籍,男子一律发配边疆,终生不得入京。 贾政求到王子腾面前,力保贾琏迎春和惜春。经查证,几个姑娘不消说,就是贾琏也没有参与过贾赦的事情,真要说起来他还暗地里帮助过被贾赦坑害过的人家,并且及时对错案予以纠正。 王子腾到皇上面前一说,皇上正好也想让人相信惩办老臣他很痛心。 所以听说这几个小辈不影响案情大局,尤其王子腾作证他们一直跟随贾政生活,从未涉案。 当即便大笔一挥,赦无罪。 第五百零九章 珍大哥被人下毒了 贾政亲自将贾琏从牢狱里接出来,两人相顾无言。 良久,贾政叹息一声,拍拍贾琏的肩膀:“走,回家。” 回的是贾政那里,荣国府的牌子也被摘了,如今的大门上,贾府两个字无比清晰。 贾琏跪在贾母面前,哭得泣不成声。 贾母哭罢,对贾琏道:“王子腾本不想管你死活,是凤丫头求的情。她不想让肚子里的孩儿有一个被发配边疆的父亲,更何况你确实也与你父亲的事情没有关系。王子腾见她娘几个可怜,这才帮了忙。” 一席话,听得贾琏肝肠寸断。 后悔就像一剂毒药,毒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灼烧。 痛,透彻心肺的痛,密密麻麻铺天盖地地向他袭来。 他匍匐在地上,痛哭流涕,悔得肠子都青了。 贾政摇头叹息,对他道:“先回屋梳洗一下,明天还要去为你父亲他们送行,唉,早点回去歇下。” 皇上旨意,着罪臣三日内离京,不得延误。 需要为他们准备的东西太多,边境苦寒之地,首先厚厚的棉衣棉裤就要准备好几身,还有一路上的使费,还有伺候的人,还有…… 千头万绪,贾政的头发都愁白了。 这些事情还是得交给贾琏去做,实在没时间由得他伤感太多。 还有被打入奴籍的女眷,该花钱买出来的也得抓紧买出来,买出来之后就送到下面庄子上去。 往后这京城也不是她们该来的地方了。 贾琏对贾政感恩不尽。 平安州的事情要不是叔父为他及时补救,现在他也该在发配的队伍里。 更别说为了给去往边疆的家人准备行李和仆从,叔父拿出厚厚一叠银票,让他不要吝啬,该花的一定要花。 想想父亲和东府对叔父是什么样子,再想想叔父不计前嫌跑前跑后,贾琏重重地磕了头,擦擦眼泪站起来,连声请贾政和贾母歇息着,一切由他自己去跑动,便转身出去了。 背影孤独,谁见了都唏嘘不已。 第二天,城外十里亭。 贾政早早就过来等着,听说贾珍腹泻呕吐,已经几天没吃东西了。他特意带了黛玉过来帮忙诊治。 去请其他的大夫,人家都怕惹事不想来。 很为难地派人去问黛玉,没想到黛玉痛痛快快答应了。 看在贾政的面子上,她还为他们准备了一些常用药丸。 等押送队伍老远过来的时候,贾蓉首先看见了贾政。 只一眼,眼泪便滚滚而下。 隔着很远,黛玉看见有两个人抬着一个简陋的担架似的东西,担架上躺着一个人。 走近之后才发现,那个人是贾珍,此时已经气若游丝。 贾政见到贾珍这副模样,顾不得和其他人寒暄,连忙吩咐黛玉道:“快看看,快看看究竟得了什么病?” 病得这么厉害,万一路上扛不住的话,还不如花点银子今天把他留下,等治好了再出发。 这样想着,黛玉已经走上前去为贾珍检查。 查着查着,黛玉的神情严肃起来。 刚刚从贾政手指扎出来的血在试剂的检测下,出现了重金属中毒的反应。 再结合脉象看,贾珍是被人下毒了。 能在天牢里下毒,而且是给贾家族长下毒,这人要么是丧心病狂,要么就是权势滔天。 若是丧心病狂之人,路上有大把的机会,何苦冒险进天牢? 而权势滔天之人,贾珍又得罪了谁? 难道是…… 秦可卿! 黛玉一个激灵,顿时将毒药两个字咽了下去。 不能在这样的场合说,眼前人多嘴杂,万一被有心人听到传出去,指不定又会带来什么样的麻烦。 贾珍这人荒淫无度,无能而刚愎,秦可卿的死表面看上去是皇上派人暗杀的结果,谁又知道这里面有没有贾珍乐见其成的成分。 一个时时刻刻会给他带来灭顶之灾的定时炸弹,不用他自己动手就有人帮他清除,说不定他还偷着乐呢。 他以为罪证消失就没自己什么事了,殊不知,皇上杀了秦可卿,却也没打算放过他们。 这次是下毒,假如救了过来,下次肯定还有别的。 黛玉沉默着站起来,贾政紧张地上前问道:“怎么样?你珍大哥是什么病?要不要紧?” 黛玉抬头,刚要张嘴,眼神恰好与押解犯人的武官对上。 那武官的眼神阴鸷狠辣,透着犀利。 黛玉瞬间将要说出口的话改了:“郁结难舒,再加上肠胃和环境都不适应,所以……” 贾政了然。 其实黛玉说的也是实话,贾珍身上的毒分量不重,应该是下毒之人想让他慢慢死,不要太短促,以免以后被人提出不对劲。 可惜的是,贾珍的身子被他自己掏空了,锦衣玉食纵欲过度,早就成了一堆糟肉,随便一点外力都能将他推倒,何况是用毒药从内而外的蚕食呢。 武官听到黛玉的话,默默地垂下眸子,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两步,假装看向别处。 黛玉知道周围全是眼线,遂也不遮掩,大大方方将带来的东西一一往外拿。 “这是一点银子,这是药,这是……” 突然一想不对,正有人想杀他们呢,自己再送药,岂不是送上门去被人家嫁祸。 手里的药瞬间被她抽回:“走的太着急,拿错了。” 谁都没有在意她的举动,只有贾政疑惑地看了看她。 而那武官脸上的表情依旧很冰冷,淡淡地扫了一眼,便挪开了视线。 回城的路上,贾政终于忍不住,提马走到黛玉的马车旁,问了出来:“那些药……” “舅舅,”黛玉赶紧阻止道:“舅舅累了好几天了,这次回去千万好好休息一下,一大家子人还都指望舅舅去管呢。” 贾政愣了一下。 抢断长辈说话,一向不是黛玉能做出来的事,难道是不方便说? 再联想到刚才的种种不,贾政连忙闭嘴不言,扯了扯缰绳,往前去了。 直到回京,黛玉也一路来到了贾府。 坐在贾母屋子里的时候,黛玉这才站起身来对贾政行礼道:“舅舅有所不知,珍大哥不是病了,而是被人下毒所致。” 第五百一十章 皇上有了毒发的苗头 顾不得贾母和贾政惊愕的神情,黛玉长话短说,道:“那毒分量不足以一次致命,但是用几次之后人也是活不了的,” “我之所以没有当场指出来并为珍大哥解毒,实在是身边都是皇家的暗探,根本就不方便,” “想让珍大哥悄无声息死去的人是谁,想必不用我多说舅舅也能猜得到。如果这次把毒解了,下次他们肯定还会下更狠的药,” “珍大哥所做的事情早就决定了皇家不会让他好好活着,谁敢救他,谁就和他一样的下场,” “那押解的武官一直在旁边监视着咱们,如果我意气用事不管不顾地给珍大哥解药,之后,麻烦肯定会来找舅舅,” “这次的抄家事件舅舅好容易将自己择出来,总不能前功尽弃。更何况珍大哥也不是个值得冒险去救的人,” “我说的这些话可能没有人情味,但却是最理智不过的。是他们自己从根子里烂掉,旁人救不过来的。” 屋子里很安静,落针可闻。 贾母和贾政面面相觑,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既为贾珍即将将被毒死的消息所震撼,也为黛玉如此冷静的态度而折服。 他们却哪里知道,黛玉之所以对此淡然,全是因为她从头到尾都是局外人,都从来没真正和贾珍他们有过血缘的碰撞。 她是不可能为一群“陌生人”去冒得罪皇上的风险的,尤其还会连累庇护她的舅舅和外祖母。 过了好一会,贾母才缓缓地道:“既如此,那就……那就这样。” 声音有些哽咽,眼里渐渐聚起了泪。 家门不幸,子孙不争气,让老太君突然生出了悲凉的感觉。 好不凄惶。 宫中,御书房。 皇上坐在案桌后,听暗探说贾政去为贾赦他们送行的结果。 尤其是说到林黛玉为贾珍诊治后的一举一动,以及黛玉看向贾珍时那副冷漠的神情。 皇上轻轻地笑了,对胡公公道:“林如海的女儿果然不简单,却也比林如海更懂得变通,不错不错。” 胡公公笑道:“恐怕那丫头也根本就没看出来什么。” 皇上摇头,道:“你错了,那种毒很好认,林姑娘医术那么高超,不可能诊不出来,她是明知不说。” 胡公公有些不明白,“按理说他们是亲戚,而且那女娃子年岁又不大,怎的就能如此呢?” 皇上冷哼一声,道:“这就不知道了,难道是贾政……不对,贾政那厮最是假正经,平日里恨不得把八股文贴在脸上的人,怎么可能指点小辈这些事情,” “这事要换做是他,指不定他会做出怎样一副难过的样子来呢。你没见他明明已经和贾珍他们断绝来往了,不也听说他们被流放赶紧送人送银子吗?” “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让宗族的人都看看他有多么宽容多么照顾贾氏族人。这家伙啊,付出点银子收获点感动,顺便也感动感动他自己,也就这样了,” “若说谁指点了林姑娘,朕倒觉得史老太君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别看她是内宅妇人,见识可一向不凡,” “林如海把女儿送到她身边教导算是做对了,你没见林姑娘那通身的气派有多与众不同吗?都是老太君教出来的啊。” 胡公公点头,再点头,刚要说什么,就见皇上的脸色突然又变得惨白,紧皱眉头,伸手捂住了腹部,表情相当痛苦。 胡公公连声惊呼:“皇上皇上,您……” 豆大的汗珠已经从皇上脸上下来了。 这样的情形已经不止一次,胡公公一叠声地喊御医,宫里顿时又忙乱了起来。 此时的官道上,黛玉正和凤姐儿坐在出城的马车上,带着兰姐儿和慧姐儿,要到庄子上去住一住。 随行的还有林言平和林言煦,带着老狼和小狼,天上飞着一群鸟,浩浩荡荡,一路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凤姐儿的脸色已经透着孕期的红润,肚子也大起来了,出门来天高水阔,心情瞬间明朗起来。感叹道:“可惜云妹妹不能一起来,不然的话这个时候她得撒了欢地跑。” 黛玉笑着点头,“是啊,婚期临近,她哪里走的开,光是家里的长辈就够她应付的,” “听说我们出来游山玩水,急得她恨不得去卫家推迟婚期。甚至,她昨晚还嘀咕着要不要鼓动卫若兰也出去游玩,这样的话就不是她一个人的错了。” 说着说着两个人都笑了,想想当时的情形,乐不可支。 凤姐儿盯着黛玉,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林妹妹,你比湘云大,她都要成亲了,你这里老祖宗怎么说?难道真的要三年孝期满了再议吗?” 她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 晚上在花园里散步,暗处里好像有人,回头看过去却又什么也看不见。 鸟儿依旧在树上温和地叽叽喳喳,野狼有时候也从她眼前走过,一切都风平浪静。 凤姐儿知道动物是最能感知到危险的,如果连它们都觉得周围十分安好,只能说明暗处里的人是来保护他们的。 谁会派人到林妹妹的府里来保护她? 答案呼之欲出。 凤姐儿早就想问一下黛玉了,一直没顾上,今天猛然间想起来,看黛玉笑得恣意盎然,却又将话题拐了下弯。 万一是不能对外说的秘密,也别问出来让林妹妹为难。 殊不知黛玉已经看到她试探的小眼神,再加上凤姐儿在林府住了那么久,如此精明的一个人,又岂会看不出点什么来。 遂淡淡一笑,对凤姐儿道:“就是你想的那样。” 凤姐儿的嘴巴瞬间张大。 黛玉将手指竖在唇上,轻轻嘘了一声,道:“不可说,不可说!” 凤姐儿再无二话。 心里却一遍遍地感叹,终究那北静王是林妹妹的真命天子,两个人几番周折就是分不开。 也罢,以后自己多替林妹妹操点心。 但求舅舅多听着点动静,万一皇上准备动北静王了,就想办法将他和林妹妹送出京城。 实在不行就去江南找甄家。 好歹自己在甄家人面前有点薄面,写一封信求收留,他们会安排好两人的。 第五百一十一章 通透 甄家逃出来的小主子可一直都给她来信呢,听说他们到了甄家家主偷偷买下来的一座山里,那里人迹罕至,不易暴露,绝对能藏得住黛玉和北静王。 想到这里,凤姐儿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幸亏叔父王子腾升了九省统制,不然的话在这偌大的京城,要是没点背景和后台,得不到半点消息,真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黛玉见她叹气,奇怪地问:“怎么了,刚才还高兴的不行,一会又叹什么气?” 凤姐儿真不忍心打断她的无忧无虑,可是有些话却不得不讲给她听。 于是道:“自从……” 她指了指上面,压低了声音:“自从太上皇失踪了,到现在都无处可寻,说什么的都有,我就不和妹妹啰嗦了,” “单说眼前这北静王,现在可被皇上盯上了。”她又指了指皇宫方向。 接着道:“假如有一天出事,我就想刚办法把你俩送出去远远的,你们就再也不要回来了,” “告诉你这些,是因为皇上已经要开始了他的清除计划,不一定那一天就有可能轮到北静王了,” “你心里要有点准备,提前把该处理的事情处理一下,说不定哪天就要出发。而这次出发,恐怕我们从今往后见面的可能性就不了。” 心里突然被这句话堵得难受,凤姐儿使劲眨眨眼睛,将涌出来的热气逼回去。 太舍不得林妹妹了,要不是她,自己哪来现在的好日子。 尤其这次抄检宁国府,尤氏被查出那么多放贷的单子,凤姐儿一顿后怕。 如果不是林妹妹一而再地告诉她梦境,让她及早抽身,自己这次铁定会被牵连进去。 即使不在被贬为奴婢的名单里,也断不能像现在这样自由自在。 黛玉被凤姐儿的话所感动,伸出手去握住她,小声道:“你可知我为什么要带你出城?” 凤姐儿摇头。 黛玉悄悄的道:“都是他主张的。至于为什么暂时还不能和凤姐姐你说,” “请你相信,我瞒着你们是为你们好。看这情形应该过不了多久,一切就都真相大白了,再耐心等等。” 凤姐儿听她这话大有深意,当下也不再多说多问。 二人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竟生出了一种相依为命的感觉来。 京城。 贾琏坐在屋子里,逗巧姐儿玩了一会,平儿便抱着巧姐儿去大观园找迎春了。 听说贾赦他们去往边疆的消息,迎春哭了一夜。 反倒是年龄最小的惜春一点都没哭,还对身边伺候的人道:“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 探春问她为什么这么说,她道:“谋逆?按理说诛九族的大罪,怎的就只罚了他们几个?” “原因明摆着的两个,一是凤姐姐的叔父从中使了力,说白了还是沾了凤姐姐的光,” “这么好的凤姐姐她们都要算计,都恨不得要人家命了不是作孽又是什么?” “第二个原因在皇上身上,皇上想处理这些老臣,咱们家那几个蠢货上赶着送把柄,” “皇上处理他们杀鸡儆猴给其他臣工看,目的达到了也就没必要牵扯咱们这些左右不了时局的人,” “说来说去都是他们自己身子不正,让人一抓一个准,不是自作孽还是什么?” 探春愕然地看着她,心里犹如惊涛骇浪一般惊惧,“妹妹好大的胆子,这些话今儿个说也说了,往后绝不能再提起来,小心祸从口出明白吗?” 惜春淡淡地点头,道:“姐姐一向比旁人通透,这事我才敢在姐姐面前提一嘴,往后自是不会再提,放心。” 说完便又拿起经书,不再说话了。 她知道探春为什么惊慌,皇上的心思岂是她们可以揣测的?这要是传出去,肯定又会引来其他的麻烦。 丫头们没听到,只知道惜春对赎出尤氏她们并不热心,私底下都说她冷心冷肺,却也由此知道谁犯了事在她面前都没情面,伺候得便更加小心翼翼。 而另一边,今天是贾琏拿钱去赎邢夫人以及尤氏婆媳的日子,贾政说万一被别人买去,丢的是他们贾家男人的脸,此事不能拖拉。 只是在如何安顿她们的事情上犯了难为。 本打算全部送去庄子上,可是看到贾赦和贾珍贾蓉的凄惨,贾政又改了主意,想把她们全都送去边疆与自家相公做伴。 只是昨晚派人去探她们口风的时候,竟都不肯过去。 贾政犯了难。 将贾琏喊到贾母屋子里商量这个事,贾琏冷笑一声,道:“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想端着呢。可见并没有受到教训,要是让侄子说,能把她们赎出来已经仁至义尽,族里也说不出咱们的不是,至于去哪不是她们自己说了算的。侄儿这就去找祖叔公拿个主意,就让祖叔公发话送她们去边疆。” 从贾珍尤氏趁他出门给凤姐儿下毒,他心里就存了嫌隙,如今还去为他们的事情忙碌,要不是叔父坚持,他都想让她们被别人买去拉倒。 尤二姐昨儿个让人传话给他,想将尤氏赎出来领回宅子里一起住。 被他赶过去当着所有人的面臭骂一顿。 从上次为了打发走张华,他去过宅子一次,贾琏再也没有踏入宅子半步。 这些日子和平儿巧姐儿一起,反倒让他急火攻心的情绪缓和了许多。 昨天去宅子,一看到尤二姐的模样,吓了他一大跳。 尤二姐变得脸色蜡黄不说,就连一头乌发都毛刺刺的干枯焦脆。 见到他的时候尤二姐还想往他跟前凑,殊不知身上一股恶臭扑面而来,顶得贾琏差点将隔夜饭都吐了。 接着过来的尤三姐比尤二姐还要严重。 贾琏都找不到词来形容自己的震惊了。 他哪里知道尤三姐之所以更严重,实在是她自己作死的结果。 老陈头的那种药最要不得折腾,偏偏尤三姐几天不见男子便要闹事。 这不,鲍二被贾琏赶走,她便又勾搭上了赶马车的小厮。 鱼水之欢之后,她的脸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下来了。 贾琏骂过尤二姐,又严厉警告兴儿将她们每个月的使费从五十两银子改为二十两。 自己的钱都不够用了,看她们还有心思管别人。 还想拿他的钱养他的仇人,真当他是冤大头了。 尤二姐还想像以往那样梨花带雨地留着贾琏,被贾琏骂了句贱人,甩袖离开了。 直到今天想起来,贾琏好像还能闻到尤二姐身上的那股恶臭,一阵阵的犯着恶心。 第五百一十二章 不死心 拜别贾政,贾琏出得门来,先去了祖叔公那里。 果不其然,祖叔公坚定的支持将邢夫人尤氏她们全部送往边疆,去伺候他贾家的子孙。 贾琏有些“害怕”地道:“祖叔公有所不知,我母亲和珍大嫂子一听说叔父这个安排,直骂叔父和孙儿不是东西,” “说她们不去那苦寒之地,她们要回府居住。如果官家不让留京,叔父也要在京外给她们安排好宅子和仆从。还说这是她们作为贾家妇该享的尊荣,” “叔父既心疼父亲和珍大哥,想让她们去陪父亲和珍大哥。又被她们骂得难过,一时也不敢再下决断,就怕传出去被族里人说对她们不好……” “放屁!”祖叔公气得破口大骂:“族里谁敢说你叔父对她们不好,我第一个先饶不了他。他们也不问问自己的良心,曾经对你叔父做过那么多损德行的事情,” “你叔父不计前嫌,依旧花银子找关系,为他们所有人疏通生怕他们哪一个受了委屈,已经够仁至义尽,” “按理说这些个娘们都被贬为奴籍,要不是你叔父管她们,她们都要给人当丫头的命,哪里还有机会在这里挑三拣四?” “回去告诉政儿,就说我说的,去官衙办好手续,也不用再带她们回府休整,直接安排马车安排人送她们出城,路上走得快一点,肯定还能撵上你父亲他们,” “没听说自家男人在外头遭罪,她们反倒留在城里当娘娘享福的。你替我给她们传话,真当自己是贾家妇就赶紧去陪自家男人。如若不去就不是我贾家妇,休怪我直接让人牙子将她们卖到外地去,从今往后死活再没人管。” 没给他贾氏家族添个一儿半女的,还想不伺候他贾家的子孙,滚蛋! 老头子一锤定音,贾琏像领了圣旨似的,快马加鞭回去将话传给贾政。 接着便赶紧安排好了马车和人,浩浩荡荡地往衙门走去。 他半点磨蹭的机会也不想留给她们,曾经做下的孽,岂有不还的道理? 果不其然,等贾琏将邢夫人和尤氏婆媳从衙门里赎出来的时候,一听说祖叔公发话要把她们送走,她们全都傻了眼。 邢夫人先回过味来,恶狠狠地盯着贾琏,骂道:“是不是你这个烂了心肝的出的主意?不然的话祖叔公哪有闲心去管这些事?” “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枉我平日里还劝老爷送了你那么多小妾,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 贾琏淡淡地道:“母亲要是不服气,儿子现在就带母亲到祖叔公那里去问问究竟是谁的主意。不过祖叔公也说了,如果不想去伺候父亲和大哥,那就不是贾家妇,他就可以做主写了休书给各位,” “他老人家要亲自找人牙子将你们卖到更荒凉的地方去,到那个时候恐怕会比跟父亲他们还要艰难。孰轻孰重,还请母亲三思才是。” 邢夫人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气得差点晕倒过去。 一旁的尤氏婆媳也哭哭啼啼,直哀求贾琏不要送她们走。 尤其那儿媳,冤枉地几乎哭断了肠子。 秦可卿走后贾家才续娶了她,过了没有多少好日子,府里就遭了这么大的灾,她太委屈了。 “求叔父去我娘家传个信,让他们领我走。蓉哥儿的事情我真的一点都不知道,我不想跟去那样的地方,呜呜呜呜……” 哭声凄惨悲凉,听得人心里充满同情。 贾琏无奈地道:“你有所不知,老祖宗也替你向祖叔公求过情,祖叔公说既然嫁进门来,就没有自己想怎样便怎样的道理,” “莫说你相公还在那边,就冲你婆婆过去,情理上你也得跟过去侍候。怎么说都没有你单独留下的道理,” “更何况你现在是奴籍,谁买了你谁就是你的主子。祖叔公既然让族里买了你,你就是我贾氏的奴才。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再多说话惹怒了祖叔公,他老人家可真的能将你卖到见不得人的地方去的。” 这些话同时也是说给邢夫人和尤氏听的,二人听完,脸黑成了炭,却也没再敢大声嚷嚷着要这要那。 只是邢夫人眼里的恨透露出了她的不甘心。 牙齿摇了摇,邢夫人皮笑肉不笑地道:“既然这样,人家的媳妇看婆婆受罪,都跟去伺候了,你是不是也让你媳妇跟着去边疆伺候一下我?” 她就不信贾琏敢说个不字,本朝以孝当天下,谁也不想让人说自己不仁不孝。 她再不济也是贾琏名义上的母亲,母亲落难,提出来需要儿媳妇伺候,看你贾琏怎么办? 却不料贾琏听了她的话,阴鸷的眸子紧紧地盯了她好一会,突然笑了:“母亲恐怕不记得了,儿子已经与凤姐儿和离,没有妻子,就是想让她跟去伺候您,都没那个能耐了,” “更何况母亲真的敢让她伺候吗?您就不怕哪一天被她一把火烧了?就看您平日里难为她的那些事,她可不是个好说话的,” “儿子相信您要是掉到她的手里,她折腾您的手段可层出不穷。只要您能受得了,她有一万个方法会让您后悔没有死在大牢里。” 邢夫人气得脸色胀成了猪肝色,就连一旁的尤氏都打了个冷战。 想象一下凤姐儿的手段,两个人一句话都不敢说。 过了一会邢夫人又反应了过来,对贾琏道:“你们都和离了,我说的自然不是她。我要让平儿去伺候我,再不行就让巧姐儿跟我过去,好歹养在我膝下也能使我心情好一些,就算是你们尽孝心了。” 她觉得这个条件合情合理,再拒绝她,就别怪她找到由头闹一闹,不让她留下,那么他们也别想好过。 可惜的是她那点小心思早就被贾琏看透,见她还不消停,贾琏讥讽地哼了一声,冷冷地道:“平儿是凤姐儿的陪嫁丫头,卖身契还在凤姐儿那里,要不儿子去找凤姐儿来跟你谈一谈?” “至于巧姐儿,母亲就别想了。老太太喜欢巧姐儿,一直将她留在自己身边逗趣,巧姐儿是替她母亲在老太太面前尽孝的,” “要是母亲觉得给老太太尽孝不如给您尽孝重要,儿子带您自己去和祖叔公说一声。只要祖叔公点头,就是老太太也不敢拦下巧姐儿不给您。怎么样?咱们这就去找祖叔公吗?”? 第五百一十三章 快去请林姑娘 邢夫人的脸就像被什么痛扁了一顿,紫红,墨黑,铁青,轮换了变。 心里的那口气不但没有消除,反而越堵越厉害,刹那间憋闷得有些无法呼吸。 正想趁机装晕过去,就听贾琏道:“来人,将太太扶到马车上,一定要在城门关闭之前出城,误了时辰小心你们的狗命。若是路上有个好歹,就直接给祖叔公送信,他老人家会妥善处置的。” 邢夫人和尤氏顿时消了再闹下去的心,这个时候才知道自己连一丝侥幸的机会都没有。 再闹下去,就真的会被卖出去了。 过来几个孔武有力的仆从,板着脸,招呼她们上车。 尤氏走到贾琏跟前,忍不住问了一声:“尤二姐她们……” 好歹是她给尤二姐找了这么好的一门亲事,难道看到自己遭难,尤二姐尤三姐就真的狠心不到贾琏面前求情? 若是求过情的话,贾琏何至于就如此冷着脸一点面子都不给。 正这样想着,就见贾琏的眼神从听见她提起尤二姐的时候突然变得冷冽起来。 他讥讽地看了一眼尤氏,“尤二姐只不过是个贱妾,难不成大嫂子还以为她能左右我吗?从大嫂子趁我不在毒害我的孩儿起,你们和我之间就没有什么交情好讲。我劝大嫂子趁此机会赶紧离开,不然的话,想要你命的人可不光是我一个。” 尤氏被他的话吓得一激灵,想想曾经听过的凤姐儿折腾王仁的手段,再也没说什么,老老实实地赶紧爬上马车。 贾琏看着马车渐行渐远,呸地冲马车啐了一下。 但凡是对凤姐儿不好的,现在都成了他的心头刺。要不是为了给凤姐儿肚子里的孩子积福,他会留她们的命?做梦。 宫里。 皇上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宫里的御医一拨接一拨,没有一个人能查出皇上究竟得的是什么病。 最后,医正无奈了,跪在皇上龙床前,叩头道:“臣等实在是无能为力,为不延误皇上的病情,求皇上恩准林姑娘进宫为皇上诊治。” 这是如今唯一的办法了。 如果连林姑娘都说治不了,那皇上…… 医正打了个冷战,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三皇子和二皇子都在床前侍疾,听到医正的话,不约而同地看向父皇。 皇上本不想让外面的人知道自己得了病,他刚开始着手整治那些老臣,万一生病的消息透露出去,被他打压下去的那些人会得到喘息的机会,死灰复燃。 等他病好之后,反而会比现在更难处置。 无奈肚子里就像有什么东西在一个劲地撕扯他的五脏六腑,一阵冷汗,一阵恶心,再来一阵几乎能让他晕厥过去的疼。 皇上的脸上失去了血色,额头上的汗将头发都湿透了。 无力地抬抬手指,示意儿子们靠前。 就听皇上有气无力地道:“弘方去请林姑娘进宫,记得路上叮嘱她,谨言,慎行。” “是。”三皇子赶紧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父皇的病拖不得了,疼成那个样子,他看着也于心不忍。 尽管想为母后报仇,但他也只是想将父皇拉下皇位,还没狠心到想要了他的命。 二皇子见皇上将这样的差事交给三弟而不是他,暗暗咬咬牙,心底生起了杀意。 有三皇子在,永远都是他的绊脚石,该挪开的时候,就要挪开他。 而弘方这边来到林府,听春伯说黛玉带着姐妹们出去游玩,走的时候还说没定下去哪里,全由心情决定。 一下子便愣在了那里。 怎么就这么不巧。 父皇的病情等不了人,偏偏林姑娘又出了远门,找都没个目标去找。 这可怎么办? 春伯见三皇子愁的眉头紧皱,不由得关心地问:“不知是谁病了,非得林姑娘去治吗?三皇子可以请院判大人先试试脉,再到培寿堂去拿药。只要是能诊出来的病,培寿堂都有相应的药可以用。” 听了他的话,三皇子眼前一亮。 培寿堂的药最是齐全,哪怕父皇的病诊断不出来,止痛的药还是可以吃一点的。 最起码在找到病因之前,能让父皇少受些罪。 于是调转马头,向培寿堂而去。 眼见着三皇子走远,春伯弓着腰进了府里。一进入自己的屋子,弯着的腰立刻直了起来。他将门关上,拿出特制的纸笔,写了几个字,将纸卷成细细的条塞到特制细筒里。 唤来大黑道:“这东西很重要,你亲自去送给北静王,明白吗?” 大黑挺起胸膛点点头,再用尖尖的嘴巴啄了春伯两下。 这是他们之间的暗号,春伯知道它明白了,遂放心地将信筒绑在它的腿上,将它放上了天空。 眼见着大黑腾空而起,周围瞬间跟上几只负责警戒的乌鸦,春伯放心地背着手,重新弓着腰到院子里巡逻去了。 此时北静王还在郊区别院里安排粮行里的事。 时候差不多了,有些事情让该做就要抓紧去做,他回来的目的也在于此。 所以他极力将黛玉送出京,让她远离这里的危险,自己也好一门心思行事。 看过大黑送来的信,春伯说三皇子过去找他们家姑娘,可见太医院的人都看不出皇上的毛病在哪里。 照这个苗头下去,用不了多少时日,皇上就该上不了朝了。 时候正好,北静王当机立断,吩咐夜沧道:“今晚便潜入忠顺王府,杀死忠顺王世子,嫁祸万山基。万山基是忠顺王的舅兄,是世子的舅舅,两人矛盾累积这么久,早就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要不是胆子小,万山基比谁都想弄死忠顺王世子。咱们就替他做了这一单。” “是。”夜沧很兴奋,蛰伏了这么久,终于可以开始动手。 再不开始,兄弟们都要憋出内伤来了。 做掉忠顺王世子,让忠顺王去和万山基去打擂台,去查儿子的死因,分散他在皇上身上的用心,腾不出精力来管皇上的事。 兄弟们就可以大刀阔斧地开始解救“太上皇”的计划了。? 第五百一十四章 开始出事了 午时刚过,万山基从小憩中醒来,正打算洗把脸去书房写点东西,便听管家来报。 忠顺王世子在外面大放厥词,说他万山基的儿子当初之所以横死,都是万山基造的孽。 说万山基和同僚的小妾勾搭,结果被同僚发现找上门来。那万楷将同僚羞辱一顿被人记恨上,于是便花钱找杀手将他杀了。 万山基听到这些传言,气得鼻子都要歪了。 当初他是和同僚的小妾有些首尾,这事知道的人不多。 如今忠顺王世子这个断袖的东西就这样大张旗鼓地嚷嚷,这不是成心想让其他的同僚都防备他不和他来往吗? 自己还是他的亲舅舅,难道就因为给他向忠顺王告过状,说他在外面强抢民女,影响到忠顺王府的名声,被忠顺王狠狠地揍了一顿? 这个挨千刀的,竟然就能这么来坑他这做舅舅的。 万山基越想越气,书房也顾不得去,转身便气势汹汹地去了忠顺王府。 进去之后也不管妹妹王妃诧异的模样,冲到世子的院子里便破口大骂。 世子从没想到他一向看不起的舅舅敢如此臭骂他,当下也顾不得解释外面的传言不是自己干的,蹦着高的和万山基对骂了起来。 一时间忠顺王府乱做一团,仆从们不好去拉架,王妃根本就拉不开,要不是管家急忙派人去将忠顺王请回来,舅甥两人说不定真的就上手了。 府里的小厮们见王爷回来,赶紧上前将两人拉开,拉开的时候难免有些偏颇,万山基吃了亏,气得浑身发抖,甩开王妃拉他的手,咬牙切齿地指着世子的鼻子骂道:“你个短命的东西,你给我等着。” 说完便离开了。 翌日,忠顺王收拾停当准备上朝,突然,从世子院里传来尖锐的惊叫声:“杀人啦,杀人啦……” 忠顺王心里一咯噔,扔下手里的东西便往儿子院子跑去。 老远便看见那院子里的灯陆续点亮,有人慌慌张张地进进出出,一见王爷过来,小厮们顿时哭了,“王爷,世子,世子他,他被人杀死了。” 青天一个霹雳,砸在忠顺王头上。 他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要不是管家在一旁使劲扶着,差点跌在地上。 管家和侍卫将王爷扶好,走进世子的屋子。就见世子床上一片凌乱,被子上的血将被子染成了红色,屋子里一股血腥味,直冲人的头顶。 而世子,正赤身裸体地斜躺在床上,身上被扎了好几个洞,血已经凝固,大睁着眼睛,死状极其难看。 忠顺王一见眼前情形,心口一痛,猛地一口老血顺着喉咙喷出来,直接吐在了已经僵硬的世子身上。 世子的脸色本就苍白,被这血一对照,更添加了几分瘆人骨髓的凄惨。 随后赶过来的王妃就只看了一眼,便软软地倒了下去。 她只有这一个儿子,即使这个儿子不争气成了断袖,而且被人割了命根子,可好歹还活生生的每日出现在她的面前。叫她一声娘亲,为她揉肩膀,给她请安。 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儿子会死在她的前头,她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天呐,她活着还有什么盼头,不如随了儿子去了。 王妃时醒时晕,神志不清,嘴里念念有词,“让我去死……我要去找我儿子,儿啊” 哭得肝肠寸断,闻之落泪。 忠顺王眼眶发热,疼得弯下了腰,肩膀耸然抖动,压抑的哭声从鼻腔里传来,宛如失去幼崽的野兽,低沉恐怖。 一众下人全都跪在地上,为世子举起了哀。 转眼间,忠顺王府便换上了白装,整座府邸被浓浓的绝望笼罩,惊天动地的哭声从院子里传出来,谁听见谁心里都颤了三颤。 等忠顺王从悲恸中缓过来,下的第一道指令便是派人去将万山基抓来,押在他儿子灵前,让他交代世子的死因。 一天不说,便一天不让他起来,一辈子不说,便一辈子跪在那里。 昨日万山基离开之前威胁儿子的话还在耳边回响,别以为当天动手自己反而不会怀疑他,做梦。 他忠顺王什么样的鬼魅没有见过,想在他面前耍花招,敢动他的儿子,万山基的死期到了。 万山基一路挣扎,一路被带到了忠顺王府世子的灵前。 看见世子躺在棺椁里,他以为自己眼睛出了问题,使劲闭上眼,再睁开,真的是世子! 身子陡然生出了寒意。 忠顺王冷冷地看着他,一个字也没有说,给儿子上了柱香,脚步沉重地出去了。 身后传来万山基绝望的嘶吼,“王爷,王爷,不关我的事,真的与我无关啊。” 啪。 板子打在身上的声音,接着便有侍卫怒喝:“跪下。” 万山基被掐着脖子跪了下来。 跪在自己看不起的断袖外甥灵前,强大的屈辱冲击着他的头脑,他的思绪一片混乱,想让人去喊王妃过来,却没有一个人肯搭理他。 他好害怕,一点准备都没有就被带到了这里,接下来面对他的将是什么,他心里没有一点底。 那种惶恐不安,击打在他的心上,惊惧遍布他的全身,冷汗嗒嗒地往下掉,他快要撑不住了。 忠顺王世子被亲舅舅杀死的消息从王府采买的嘴里传出来,京中顿时炸开了锅 都知道那世子不是个好东西,都恨不得他早死早托生,却谁也不承想过他会被自己的亲舅舅杀死。 连嫡亲的娘舅都容不下他,可见这忠顺王世子作恶多端到了什么地步。 这样的人死有余辜,这样的人出生的时候就该直接摁在水里呛死,这样的人…… 等忠顺王听到这些关于自己儿子的恶毒诅咒,眼睛当时就直了,一口气堵在喉咙里出不来,直挺挺地瞪着眼睛憋在了那里。 硬撑了那么多天,儿子死了还被骂,成了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而所有这些,都是万山基给儿子带来的。 万山基咬牙指着儿子的鼻子骂儿子是个短命的东西,还让儿子等着看。 别以为这些话说说就算。 儿子的死要么是万山基找人干的,他会说如此明显的破绽他绝对不会干。 要么,是别人趁着万山基和儿子闹矛盾伺机下的手。不管是谁,如果没有万山基来闹,旁人也不会找到刺杀儿子的漏洞。 如果不是万山基干的,那么别人为什么要杀儿子? 是曾经在儿子手里丢过命的人家来报仇? 还是冲着他忠顺王来的? 他现在已经无法理性思考,强撑着的最后一口气终究被刺破泄露,整个人再也站不住,轰然倒塌。 就这样,没等皇上的病到了不能上朝的地步,忠顺王这里先病倒上不了朝了。 都知道他是被丧子之痛打倒的,众大臣连连叹息,皇上心里最怜惜他。不仅派礼部过去帮忙处理丧葬事宜,还命众大臣在送葬的路上设祭棚,并着亲王以下都去祭奠。 当初秦可卿的葬礼逾距,被人诟病这么长时间,甚至还成了压倒宁国府的分量很重的一根稻草。 可是忠顺王世子的葬礼,却是皇上亲自下令让他逾距的。如此大的尊荣,普天之下也只有忠顺王府才有这份体面。 忠顺王拖着病体从床上爬起来,对着皇宫的方向叩头谢恩,一夜之间花白的头发随风飘散,他痛哭流涕。 把亲自来颁旨的胡公公心疼的,抹着眼泪过去扶忠顺王,“王爷节哀,皇上从听说世子的事情之后就没再吃得下饭。心里记挂着您,非得让老奴过来亲自看一眼,回去好跟他说一下这里的情形,” “王爷您一定要节哀,世子已经仙去,您要想开点,照顾好自己的身子,皇上那里还等着您养好了身子过去见他,万望保重。” 忠顺王跪在地上连连点头,点着点着头一歪,扑通一下扎到地上,又闭过气去了。 等胡公公回宫,将在忠顺王府见到的情形禀报给皇上,皇上刚吃过三皇子带回去的止痛丸,听了胡公公的话,顿时觉得肚子又隐隐地疼了起来。 连通冷宫密道的粮行就是在这样的情形下,被人在半夜里炸飞的。 不知内情的人们只道是粮行得罪了同行,被人往粮食堆里藏了火药。 而知道内情的那几拨人,皇上,忠顺王,还有,丰亲王,却同时从床上惊跳起来,就像被雷劈了似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你说什么?”丰亲王咬牙切齿地问心腹。 心腹单膝跪地,拱手道:“粮行里的火炮被人点了,进入皇宫的密道也被炸掉出口,堵得严严实实。” “火炮被点了?”丰亲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火炮如此机密的东西,里面看守的人全都是自己的,怎么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那里面的人呢?审问过了没有?” 心腹低头,“发现许多尸体,有的已经腐烂,可见被杀的时间很长。而这些日子属下过去巡视,并未发现少了哪一个。属下猜测,前些时日过去巡视看见的人里面,应该有许多是冒充的。” 丰亲王震惊地捂住了心口。 冒充? 是什么人冒充的? 被什么人盯上了? 盯梢的人知不知道粮行真正的主人是自己? 他无法想象。 处心积虑做了这么多年的准备,眼看都到了该摊牌的时候,却在这最关键的时候被人端了老窝。 他要疯了。 而皇上那里,好容易吃过药睡下,就被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给惊醒。 皇上捂着心脏,扑通扑通快要跳出胸腔。 谁敢在皇宫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不想活了吗? 胡公公打了个千便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不过一会的工夫又急匆匆地跑回来,“皇上,皇上。” 跑得他气喘吁吁,走近皇上身边,低声道:“冷宫密道的另一头,被人堵上了。” 皇上倏然一惊。 刚要发问,榻前噌地落下一名黑衣暗卫,叩首一拜,道:“启禀皇上,粮行被炸。” “什么?被炸?”皇上捂着肚子,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快快说来,怎么被炸的?用什么东西炸的?连通的密道怎么样?密道里面有没有被惊动?水底宫殿那里有没有异常?” 黑衣暗卫跪在榻前,“用火炮炸的,不知道火炮是从那里变出来的。密道除了连通粮行的出入口被堵,其他都无恙,水底宫殿那里也一切正常。” 皇上的心提在半空,半毫都不敢往下落。 “快去查,火炮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今晚的事是什么人干的?细细地查,任何细节都不要放过。” 他一点都不敢想象,此次事件万一是冲着水底的太上皇去的,他将要面对什么样的惊涛骇浪!? 第五百一十五章 太子哥哥来了 忠顺王听说粮行被炸的时候,什么都没顾上问,嘴里便喷出一口黑血,又直挺挺地厥了过去。 令人惊骇的消息接二连三地冲击着他,他就像一艘狂风大浪里的破船,已经到了散架的边缘。 好容易睁开眼睛,昏黄的灯光下就看见一个人影向他走来。 他猛地睁大了眼睛,太子哥哥! 太子越走越近,许久不见,面容竟一点都不见老。 那浑然天成的贵气就这样向着忠顺王扑面而来,忠顺王往后瑟缩了一下,惊惧从脚底直冲头顶,冷汗瞬间下来了。 太子死了。 是他亲自验的尸,也是他亲自看着手下收殓并装入的棺椁,更是他亲自监督侍卫们将棺材封得严严实实。 好像只有这样,里面的太子冤魂才不会从缝隙里钻出来,惊扰了他。 是他亲手喂下的药,药性发作的时候还用布巾使劲捂住太子的口鼻,太子已经瘦弱不堪,就连挣扎起来都毫无力气。 他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太子咽了气,太子的眼睛一直睁的好大,眼睛里面的屈辱和不甘如今想起来,都会令他全身一个寒颤,冷意瞬间遍布四肢百骸。 “啊!你,你是谁?” 眼见着太子的脸快要贴过来,忠顺王的恐惧终于压过了理智,大声呼喊起来。 外面的侍卫就像睡着了似的,没有一点动静。 太子冷冷地挑起嘴角的讥讽,任由忠顺王吓得抖成筛子,过了一会,才慢慢地道:“你看我是谁?贵人多忘事吗?连我都不认得了。” 忠顺王不敢听,更不敢想了。 他不知道眼前的这一切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是梦境? 为什么会如此真实。 是真的? 可太子哥哥明明就是死了。 天啊,不会是自己也死了? 难道这是到了阴曹地府,眼前所见皆是鬼魂? 忠顺王的头皮一下子被这个想法吓得炸起来,底下突地一阵濡湿,吓尿了。 太子缓缓地抬起手,摁在忠顺王的头顶上。 手上的力道有些大,一如当年的压制一般,使忠顺王动弹不得。 “还记得我被圈养的那些年?”太子问。 忠顺王精神恍惚,一时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 感受到太子的手有些热,他才知道这不是阴间,鼻子一酸,差点掉出眼泪。 太子手上的力道又加大了些,又往他的头上使了把劲。 惊得忠顺王直勾勾地盯着太子,仿佛失语一样,嘴唇嗫嚅着,却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夜沧和李德昌隐身在暗处,警惕地看着忠顺王。 今晚忠顺王府吃饭的水里被乌鸦放入了迷药,几乎所有人都陷入沉睡中。 即使这样,大黑也在周围布满了乌鸦负责警戒,以配合北静王完成对忠顺王的精神摧残。 忠顺王这种坏事做绝的人一向不信报应,奈何再不信,他的儿子也莫名其妙的死了,这不是报应又是什么? 他大受打击。 府里那么多的侍卫和暗卫,日夜巡逻,都说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万山基都被打的奄奄一息,依旧坚持自己没有找人杀世子。 保不齐这件事情真的与他无关。 会是谁呢? 敢和忠顺王府抗衡,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死他儿子,就不是普通人能干的出来的事。 可是顶尖的这几家,他数来数去,都找不到他们与自己作对的理由。 按理说最恨他的应该是北静王,可是北静王颓废成那个样子,根本就不可能有这个能耐。 剩下的人里最有能耐的是萧首辅。 但是自从皇后薨后,三皇子进了宫,为了三皇子,萧府变得越发的沉默。 想必是怕误了三皇子的前程,萧府收起了利爪,以期不要引起皇上的忌惮。 这样的时候,首辅府是不会做出这种惊动皇上的事情的。 忠顺王想了那么多天都没想明白儿子的死因。 今晚太子一出来,他觉得自己知道真相了。 是眼前这个人杀了自己的儿子,如今,他是来杀自己了吗? “你是谁?”忠顺王强自镇定,声音里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头上的手掌瞬间张开,五指乍起,摁在忠顺王头顶的五个方位,一股刺痛瞬间冲入头脑,痛的他“啊”的一声,眼睛便充满了血丝。 太子手上的力道并未减少,反而转了一下五个手指的方位,重新张开,像夹子一样牢牢地抓住忠顺王的头颅,又是一股内力灌入,忠顺王的鼻子瞬间流出了血。 忠顺王今晚的吃食里下的是另外一种药,能让他全身无力,精神不济,还会产生幻觉。 和当年他喂给太子的药一模一样。 过去这么多年,他做梦也想不到报应来的如此之快。 看着眼前低落的血滴,忠顺王的精神有些崩溃,说出来的话都带了哭腔,“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太子将手收回,淡淡地撩起床帐擦了擦自己的手,薄唇轻启,冷冷地道:“寡人许久不曾当面教训过你,你都忘了寡人是谁了吗?” 仿佛被雷劈中,忠顺王的眼睛猛地瞪的像铜铃一样大,呆呆地看着太子。 他没死! 这个认知令他遍体生寒,强烈的颤抖像海啸般袭来,他的身子抖成了筛子。 “你,你真的是太子哥哥?” 太子已经在桌旁的椅子上坐下,“你说呢?” “不,不可能,”忠顺王崩溃大喊:“不可能。当初是我亲自……” 他猛地捂住了嘴巴,惊恐地看着太子。 太子却连看都不看他,抬头环视四周,随意地一摆手,眼前瞬间落下一个黑衣人。 那人什么都没说,直接走向忠顺王,手一翻,捏住了一根长长的针,在夜里闪着幽冷的光。 忠顺王吓得往后一缩,“你想干什么?” 黑衣人依旧不说话,倒是坐在后面的太子淡淡地道:“你刚才的话还没说完,当初是你亲自怎么样?说来听听,只要说的是实话,寡人就不让他给你上刑。” 否则,黑衣人亮了亮手里的针。 抬手,像刚才太子一样摁住了忠顺王的头颅,顺势试了试几个穴位。 此时的忠顺王已经吓得魂魄都飞到了九天云外,哪里还能理智的思考,只觉得身下一阵阵的恶臭,竟然失禁了。 太子皱眉捂住口鼻,今晚的药用的分量不轻。吃了这些药,好好的人都会心慌手抖,何况是心里有鬼的人见到自己害死的人,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依旧如以前一样压制得他死死的。 那种绝望和恐惧,加上药剂,足以让他失去了理智。 有些事情,该让他交代清楚了。 第五百一十六章 当年那些真相 黑衣人仿佛嫌弃忠顺王身上的恶臭,啪地一个巴掌拍在他的头上,嘴里骂道:“别废话,不然小爷弄死你。” 忠顺王被拍得七荤八素,晕头转向。 针尖就抵在他的太阳穴,他能感觉到皮肤被刺破,一股细细的锐痛直达心底。 恐怖,无边的恐怖,密密麻麻地布满他的全身。 针在往里钻,太阳穴…… “啊!”他崩溃大叫,冷汗再一次下来。 “我说,我说,”忠顺王道。 太子一抬手,黑衣人手里的针停住了。 就听忠顺王道:“是,是皇上,太子哥哥,我也是听命于皇上的啊。” 他咽了咽口水,想让心慌稍停一下。 他不想提皇上,可是黑衣人的针尖就在他的眼睛周围晃悠。想到刚才他们随便张口手掌一抓,便能让他感受到死亡般的窒息,他害怕了。 活命要紧,到了这个时候,是谁都可以出卖的。 更何况他说的全部都是事实,他是为了皇上才做那些事的,也是皇上授意他去做的。 不然的话就是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 喂给太子哥哥的毒是皇上准备的,为了不引人耳目,他们慢慢的将毒下给太子。 无奈太子意志太坚强,过了预计的时间了都还没有毒发身亡。 皇上不耐烦了,嫌他的动作太慢。 警告他万一拖的时日太久,小心太上皇消气之后回过味来,意识到太子是冤枉的,他们将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而太子被冤枉这件事,也是皇上买通太子府里的一名长史,将龙袍等违禁之物偷偷放到太子密室里,然后着人将消息传到太上皇耳朵里的。 起先太上皇不信,他们便命人假扮刺客混进太子府,将官兵引到太子府,趁官兵搜捕刺客的时候将龙袍搜了出来。 这下太子就是有口都难辩了。 才有了太上皇震怒之下将太子一家圈禁之事,皇上则趁此机会,将大批自己人派入圈禁太子的行宫。 这些人进去之后不但极力虐待先太子一家人,更是一遍遍的在他们面前灌输太上皇已经放弃他们并且准备杀死他们的消息。 要不是先太子有着超于常人的意志力,以及对太上皇的极度信任,先太子早就心灰意冷去死了。 偏偏他不死,不管怎么折磨他,他都能在第二天活过来。 无奈,他们只能冒着风险,强硬地将毒灌进先太子的嘴里,一拳头砸在他的肚子上,逼着他咕嘟咽下去。 他亲眼见到太子在自己面前咽气的,也是他亲自监督收殓的。 皇上说只有太子哥哥死了,才会让太上皇失去指望,转而将目光放在他们身上。 风险再大也要抓住,不然将永远失去登顶皇位的可能。 忠顺王说到这里,疑惑地抬头再看一眼太子。 天啊,头一次听说人死了还能复活的? 见鬼了! …… 忠顺王寝室隔壁。 萧首辅,兰太傅,修国公,都察院御史,兵部尚书,还有其他几位大臣,都被人从家里蒙着眼睛,堵住嘴巴,绑缚双手,带了过来。 没等弄清怎么回事,他们便听见了忠顺王的声音,更令他们震惊的是,他们还听见了先太子的声音。 这个声音一下子将所有人震在了当地。 尤其是萧首辅兰太傅这些当年的太子党,激动的浑身颤抖,老泪纵横。 等他们亲耳听到忠顺王说出当年的真相时,他们震惊得无以复加。 就像被五雷轰顶,当头一个霹雳将所有人都暴击到不敢动弹,就连呼吸都消失了。 当年的事,竟然真的是皇上搞出来的? 皇上杀死了先太子,这才当上了皇帝。 而现在,太子并没有死,回来报仇了。 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呼吸渐次可闻,萧首辅着急地晃着头,示意绑他的人过来松开。 蒙住眼睛的布瞬间被揭开,萧首辅睁开眼睛,过了一会才看清眼前的人是夜沧和李德昌。 二人将手指竖在萧首辅面前,示意他不要开口。 萧首辅点点头,一看是这两个人,他的心里有底了。 二人轻轻地将萧首辅嘴里的布掏出来,又把他手上的绳子解开。 这才轻轻地扯了他一下,请他从缝隙这边看过去。 萧首辅只看了一眼,眼里的泪就下来了。 他的太子回来了,真的是他的太子。 夜沧和李德昌对视一眼,无奈地摇摇头,李德昌示意萧首辅,看他用手在掌心写字:易容。 萧首辅一惊,不敢置信地再次从缝隙里看过去。 如此惟妙惟肖,就连声音都是太子当年的声音。 太像了。 这么多年没有看见先太子,哪怕是看一眼假的,也已经老怀甚慰。 激动的心情还没平复,就听忠顺王又开始说话了。 “太上皇的失踪,也是,皇上……” 不是他想说,而是黑衣人的针尖一个劲的往他的肉里钻,不知道为什么,今晚的疼痛怎的就如此清晰。 殊不知那针尖早就被抹了黛玉给的药粉,即使一般的碰触都会火辣辣地疼,更何况扎了进去。 见忠顺王停住话头,黑衣人皱起了眉头,“怎的,非得问一句才说一句吗?” 手里的针又一用力。 忠顺王啊的一声,连忙道:“是皇上,太上皇是被皇上抓起来了!” 轰。 萧首辅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栽了过去。 身后那几个大臣也都动了起来,修国公使劲想挣脱手上的绳索,晃着大大的脑袋,要将眼睛上的黑布晃下去。 兰太傅则一下子跌坐在地上,蒙着眼睛的黑布渐渐的湿润,他老泪纵横了。 还有兵部尚书,他是太上皇最忠实的臣子,太上皇失踪,他急得头发都白了。 不说其他人的动静,只说忠顺王说到这里,突然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太子哥哥,我也是没办法啊,如果我不听皇上的话,现在早就死透了。是皇上让我弄的密道和水底牢狱,我知道皇上那么多的事情,我自己也害怕,可是我没办法啊,呜呜呜。” 众人已经说不清听到这个消息是什么滋味,震惊多过其他所有的情绪。 就听太子冷冷地声音传了过来,“你把这些事情都写下来,只要不打诳语,太上皇那里寡人替你求情。但凡敢耍一点鬼,你还有个怀了身孕的小妾对?”? 第五百一十七章 全交代了 忠顺王心里的侥幸瞬间被太子的最后一句话打得烟消云散。 惶恐地抬起头来,眼神里带着恳切,哀求道:“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求太子哥哥不要迁怒于她,求哥哥了。” 那是他最后的希望,从世子被人阉割的时候起,他就开始往家里娶妾,好容易有了一个怀孕的,眼看着就要生产,可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出事。 忠顺王越想越怕,二话不说从床上滚到地下,砰砰地磕起响头来。 他忘了自己刚才失禁,这一动弹,刺鼻的味道全部冲了出来,直把一旁的黑衣人熏得差点吐出苦胆,就连眼睛都被 臭出了眼泪。 什么都顾不得说,黑衣人揪起忠顺王的衣领子,刚要拎起他扔到外面池子里,又在腾空而起的一瞬间,将他点晕了。 不能让他看见其他人,更不能让他被水激醒后喊叫出声。 今晚,所有的人和所有的真相即将有个清楚的交代,绝对不能前功尽弃。 直到这个时候,“太子”才松开一直挺直的腰板,稍稍缓了一口气。 萧首辅满含热泪地透过缝隙看着他,太子好像听到了隔壁的动静,转脸看向这边,须臾,竟还对着这边微微笑了笑。 那笑容与当初的太子是何其的相似,萧首辅实在忍不住,哽咽出了声。 把一旁的兰太傅和修国公他们急得,恨不得把耳朵竖得再高一点,好让自己听得更加真切。 一会的工夫那黑衣人又提着忠顺王回来了。 忠顺王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脱了个干净,身上湿漉漉的,冻得他瑟瑟发抖。 一回到屋子,黑衣人便从床上揪出一条被子将他包起来,又将刚才弄脏的床单扯起来扔出去,窗户打开,屋子里的浊气终于消散了些。 转身,从袖袋里掏出一颗药丸,将忠顺王的下巴一掰,一下子扔进了他的嘴里。 忠顺王没有一点防备,咕咚一声将药丸咽了下去。 “你,你给我吃了什么?”他惊慌地问。 黑衣人哼笑一声:“自然是能让你听话的东西,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忠顺王道:“我,我……” 越想越害怕,顾不得说话,先去抠一下喉咙,药丸却早已入肚。 黑衣人看着他徒劳,不耐地道:“解药在我这里,你要是真的怕死,就老老实实地将刚才你说过的话都写出来。不要妄想有人救你,如今除了指证皇上,你也没有其他的路要走,” “你的那小妾已经被我们藏起来了,她和肚中孩儿的安危可都在你的身上。我们找过去的时候,你可知看见了什么?我们看见了皇上派去的人躲在暗处,随时都能杀死他们。” 忠顺王吃惊地抬起头,为了不让王妃和世子有机会害小妾,他把小妾放在府外,没想到竟也能被太子的人找到。更没想到,皇上的人竟然也在,真的还是假的? 黑衣人点头,“是的,是皇上的人,不过已经被我们弄死了。你若是不信,明日里便可以带你过去看看尸首,看看他们窝藏的地方。由此可见,皇上也很不放心你啊,也时刻捏住你的命脉,只要你一有异动,你可就绝后了。” 黑衣人没有撒谎,他们过去的时候确实和皇上的人相遇,把皇上的人解决掉之后,他们便把大着肚子的忠顺王小妾带走了。 作恶多端,活该忠顺王这个下场,黑衣人他们一点也没有不忍心。 相比较被折腾致死的先太子,忠顺王的报应才刚刚开始。 隔壁被迫偷听的萧首辅等人此时已经全部都石化,今天得到的信息量太大,他们都要消化不了。 直到忠顺王老老实实地将所有的事情都写下来,又签上自己的名字,摁上手印。 黑衣人拿到太子的面前,就着灯光看一遍。太子黑着脸看完,将东西收好,这才对黑衣人点了点头。 转身,黑衣人重新回到忠顺王身边,又从袖袋里摸出一颗药丸,不等忠顺王问是什么东西,便被强捏开嘴巴扔了进去。 咕咚,药丸又下了肚。 黑衣人收回手,冷冷地道:“看在你刚才听话的份上,这是第一颗解药。” “第,第一颗?”忠顺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是,还要接连吃三颗,那毒才会完全解。对你这种惯于耍花招的人,这是最好的防范手段,” “你要是敢在我们离开后有任何异动,我们的人都会知道。你的毒就一辈子也别想解了,不信你可以试试。” “不敢,不敢。”忠顺王紧张地汗都下来了。 今天奇怪的很,动不动就心慌冒汗,六神无主。他晃了晃头,想让自己清醒些。 可惜的是效果不佳。 他中的毒是北静王从黛玉那里拿来的,效果比之忠顺王和皇上当初用给先太子的,只强不差。 对于今天的布局,北静王准备了那么长时间,又岂会让它功亏一篑。 太子的替身是太上皇为北静王准备替身的时候就找好的,皇家最重要的几个人,找几个替身备用,真的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这几天北静王的暗卫就经常带着乌鸦过来给他们下药,忠顺王专用的那口水井有人看守,暗卫就让乌鸦过去停留。 看守的护卫们做梦也想不到,乌鸦嘴里含着毒剂,黛玉提前喂它们吃过解药,即使吸入一点也不打紧。 乌鸦在井口将毒剂一吐,毒剂全数落入水井。 天天来好几趟,不止一只乌鸦。 如此频繁往里吐,再好的水也变成了毒药。 所以本来已经放弃世子的忠顺王,莫名其妙总为儿子是死而悲伤,有时候都恨不得跟随儿子而去,心里的哀痛无处安放,心口天天堵得很。 大黑还另外派了两只身手灵活的,专门等在护卫打上水来的时候,跟着挑水的小厮一路飞,瞅准机会便往水桶里抖搂身上的药粉,无比精准地再给忠顺王加上点料。 几天的工夫忠顺王便精神萎靡,专门回想各种悲观的事情了。 今晚,则是给他加料最多的一天,据黛玉说,里面有幻觉的,有难过的,有心悸的,有冷汗直冒的。 所有那些最不好的情绪,一股脑地涌上忠顺王心头,让他想清醒都清醒不了。 就这样被药物裹挟着,稀里糊涂,将天底下最大最不能说的秘密,公之于众。? 第五百一十八章 开始了 见该拿的东西都拿到手里,黑衣人一个手刀,将忠顺王砍晕了。 夜沧和李德昌这才转过身来,大手一挥,不知从哪里出来许多黑衣暗卫,一人一个将被绑来的老臣们一扛,嗖地一下不见了。 等到再落地,却已经到了一座茶楼的内室里。 这茶楼便是北静王和三皇子曾经来过的那一家。 今夜的茶楼寂静无声,周围布满了暗卫和乌鸦。 老臣们晕头转向地被从屋顶扛过来,落地的时候想骂人,但是嘴巴被堵住了,干着急也骂不出来。 正在上火的时候,眼睛上的布猛地被揭开,灯光太亮,晃了大家的眼睛。 过了一会再睁开,就看见北静王坐在正对面,好整以暇地看着大家,笑得很是恣意。 身边的人又开始动手,将老臣们嘴里的布也抽掉,接着便去解手上的绳子。 修国公是个急性子,嘴巴里堵着的布刚被拿走便急吼吼地叫起来,“王爷这是什么意思?捉我等过来,干什么用如此气人的手段?” 一边说,身边的人给他解开手上的绳子,他一边气恼地将绳子乱扯一气,扔在地上。 其他人也齐声附和。 北静王笑眯眯地看着大家,道:“不这样的话,诸位老大人岂会乖乖听话,跟本王到忠顺王府听故事?” 众人沉默了。 说的也是,要是北静王找到他们,说今晚忠顺王会老老实实地交代当初是怎么伙同皇上陷害太子,并且将太子置于死地的。他们不但不会信,还会觉得北静王荒诞不经,又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在这种心态下,谁还会跟他去冒险得罪忠顺王? 尽管他们和忠顺王在暗地里不是一条心,但是起码的表面和气还是要维护的。 不靠谱的事,自然没有人跟随。 北静王用这样的手段将他们掳过去,也是权宜之计,而且相对于今天听到的消息,被绑了带过去还真就算不了什么了。 一边说着话,众人一边在茶娘子的引导下坐下。 等到斟茶毕,茶娘子便退了下去。 修国公和兵部尚书对看一眼,这些茶娘子的下盘颇稳,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都是武婢。 可见,这茶室也不是一般的地方,难怪会被北静王选定。 只是那北静王都颓废这么多年了,怎的就能在太子一回京的时候,瞬间便焕发生机,重新英武起来? 而太子,又是如何在忠顺王亲自下毒,又亲眼见到咽气,并且亲自监督收殓的情况下,重新活过来的呢? 这么多的疑问盘桓在众人的心头,这里面除了萧首辅,没有一个人怀疑今晚的太子是假冒的。 尽管他们都被蒙了眼睛,但是太子的声音他们都相当熟悉,而且忠顺王可没蒙上眼睛,太子他真的没死。 难道,世上真有那种方外奇书上所写的,假死药? 等众老臣安静下来,北静王才拱手道:“今晚多有得罪,本王在这里向诸位赔礼了。” 众人也不说话,都瞪大眼睛等着他。 惊天动地的大事已经发生了,抓了他们来做见证,肯定会有其他的事情要交代。 果不其然,就听北静王接着道:“太子哥哥的事情咱们先不说,现在当务之急是如何解救太上皇的事情。皇上将太上皇藏匿起来,藏匿的地方也已知晓。本王想听听诸位大人的意见,该从何处着手呢?” 说着话,视线一一从众人的脸上巡过。 今晚选定的这几个人,都是太上皇时期最得力的臣子,这些年历练下来,也早都已经位极人臣。 所以哪怕太上皇失踪,皇上想清理朝堂,都不敢从他们身上先下手。 只不过皇上从甄家和贾家开始动手的举动也警醒了他们,所谓兔死狐悲不外乎如此。 他们都在猜接下来该轮到哪一个,都提心吊胆日夜睡不安稳,已然绝望。 却做梦也想不到,上天垂怜,竟突然间送来太子还活着的消息。更令他们惊喜的是,太上皇也没有失踪,只是被皇上藏匿起来了。 如今忠顺王已经被北静王控制在手里,剩下的就是如何将太上皇救出来。 想到这里,他们热血沸腾,恨不得立刻将皇宫直接挖穿,不管皇上藏了什么,统统都给他翻个底朝天。 殊不知,就在他们激动的时候,北静王又泼冷水道:“诸位切莫冲动,那忠顺王说,皇上将父皇藏在水底牢狱里,易守难攻。一旦有什么异动,里面看守的人就可自行将防水墙炸开,届时水将汹涌而入,里面的人无一生还。” 兜头一盆凉水,瞬间将几位的熊熊烈火浇灭。 修国公第一个跳起来,急得叫道:“那怎么办?明明都知道太上皇在哪里了,难道要让老臣眼睁睁地看着他老人家依旧吃苦吗?” “是啊,是啊。”其他人齐声附和。 焦急的心情溢于言表。 北静王抬手,止住众人的喧哗,道:“诸位大人莫要着急,此事必须谨而慎之,稍有差池,都将造成不可逆转的后果。” 萧首辅点头道:“王爷所言甚是,各位大人的心情可以理解,但此事事关重大,切不可莽撞行事。” 太上皇被关在水底,要怎么救? 救的过程中出现问题怎么办?需要做几个预案才可以? 救出来以后呢?皇上肯定是活不成了,太子是不是会立刻登基? 国不可一日无君,太上皇和太子都还活着,这个认知给了老臣们极大的信心,瞬间觉得自己又回到了意气风发的年代。 满腔的热血无处安放,于是七嘴八舌,争先恐后地讨论起来。 哪里还管现在已经是子时,再过两个时辰,他们该上早朝了。 一直争论了一夜,众人这才停住话头,将已经认定的几项分派清楚。 萧首辅负责朝局的稳定。 兰太傅负责救出太上皇以后,天下文人对皇上的口诛笔伐以及起草新皇登基诏书。 兵部尚书主管兵营调动以防天下大乱。 还有其他人,各有各的事情要做。 老臣们就像被打了鸡血,一夜未睡,却一个比一个精神。 第五百一十九章 皇上替小女做主啊 皇宫。 皇上肚子又疼,几乎一夜未睡。 好容易挨到早朝时间,胡公公带人进来伺候,看见皇上的脸色吓了一大跳。 “皇上,您脸色不好看,今天的早朝……” 皇上摆摆手,示意胡公公上前穿戴。 最近出了许多事情,他需要在早朝上听取大家的讯息和意见。 接连扳倒两大家族,动作好像有些着急,他得知道人们对这件事的看法和反应。 二皇子说外面蔓延一种恐慌的情绪,有说狡兔死,良狗烹的,有说皇上放过贾政一家,不算赶尽杀绝的。 京中有那么几家大臣的府邸变得开始忙碌,或者忙着置办祭田,或者忙着赶马车出城,马车上堆满了箱笼,不用查看也知道里面肯定是细软。 想必查抄甄家和贾家的事情惊吓到了他们,他们在着急往外转移财物。 皇上思忖之后,便准备和忠顺王讲一下,可以放缓步子,徐徐图之。 没承想忠顺王府的废世子死了,忠顺王病了,好几天没法上朝。 皇上的身边空落了许多。 腹痛加剧的时候,越发觉得孤家寡人,冷风嗖嗖。 早朝时间一到,皇上吃过止痛药,便在胡公公的搀扶下,稳稳地坐在龙椅上。 眼皮子底下都是他的臣子,庄严肃穆也罢,谄媚惑主也罢,好歹满满当当的人气,让他没了孤单一人的不安。 胡公公列前,“有本启奏。” 汤显琮出列,禀道:“臣有奏,臣夫人沈氏久病未愈,已然不能言语,” “小女青岚心疼过度晕倒了,经御医诊脉,竟有月余身孕。臣一问才知此事乃北静王所为,” “臣恳请皇上为小女做主,为小女与北静王赐婚,着小女为北静王正妃。” 哗! 大臣们傻眼了。 严肃的朝堂上,正事没说一句,汤显琮先跳出来让皇上为他家管这些婆婆妈妈的事情,皇上不但不生气,好像还很感兴趣。 最关键的是,北静王竟然弄大了青岚的肚子! 天啊! 天啊! 众人面面相觑,全都哑声了。 普天之下最大的瓜,就这样诞生在这个很普通的早晨。 皇上眯着眼睛,笑呵呵地看向汤显琮。 忠顺王说自己已经想到办法将汤家的女儿送进北静王府,原来用的是这个办法。 不错不错。 这样不但能彻底断了北静王肖想林黛玉做正妃的心思,而且能成功往北静王府插进一名心腹,取代原先被弄走的那一个。 越想,皇上的心情越舒爽。 留着北静王,是为了引出太孙。 太孙一日不除,皇上便一日不敢放心。 只有在北静王身边名正言顺地放进更多自己的眼线,才能更好的监视北静王府的一切。 太孙只要敢出现,必定无所遁形。 忠顺王竟然想到把汤显琮的女儿送进去,这步棋走的还真不错。 皇上龙心甚悦。 大臣们感知到皇上没有怪罪汤显琮的意思,连平日里最爱揪着众人错处的兰太傅都不出声了。 转脸看过去,兰太傅竟然站着打起了瞌睡。 旁人摇头,兰太傅老了。 太上皇的那帮老臣都老了。 其他人升迁的日子指日可待了。 …… 突然,兰太傅差点没站住,猛地睁开了眼睛,大声问汤显琮:“你说啥?” “你女儿怀了北静王的孩子?” “疯了?谁不知道你女儿做梦都想嫁给北静王,这是做梦魔怔了?” “北静王爷多好的人,怎么可能看上你的女儿?” “亏得你还是读书人,竟然伙同女儿污蔑北静王爷,该死,该死!” 老头子一认真,竟然真的到处寻摸东西,准备敲打汤显琮。 旁人连忙拉住他,勿要君前失仪。 可是兰太傅不在乎。 他是三朝元老,家族世代为帝师,天下读书人唯兰家为尊。 历任皇上都和他家的子弟一起读书长大,包括先太子。 他才不怕皇上。 更何况,他刚刚得知了太上皇的消息,还有太子…… 皇上在他眼里就是个活死人了,要不是为了更稳妥些,他早就把他们一起骂了。 如今汤家竟然敢污蔑北静王,这让他怎么能容忍? 当即指着鼻子,又骂起来:“王八犊子,连王爷都敢攀附污蔑,瞎了你的狗眼,” “就你女儿那副德性,也想当北静王妃?还用身孕来污蔑?是想疯了吗?” “再敢胡说八道,休怪老夫不客气,打你个满地找牙你信不信?” 骂得太难听,汤显琮又气又急,脸色胀得通红。 身份在那里,又不敢和兰太傅对骂,况且骂也骂不过。 帝师的嘴巴,能用这么直白的词语骂他,就已经是在照顾他文识浅薄了。 只得可怜巴巴地看着皇上,“皇上,兰太傅欺人太甚,对臣颇多侮辱,求皇上为臣做主,责罚兰太傅。” 兰太傅呵呵笑了。 呸的一下啐到汤显琮脸上,道:“责罚我?你可真敢想。老夫告诉你,早在无上皇的时候,就赏了我家不受责罚不被砍头的恩赏。历任皇上都严格执行,你竟敢蛊惑皇上违背无上皇旨意,居心何在?你这种小人就该拖出去,乱棍打一顿才是。” 汤显琮也不敢和他搭话,心里可被这个多管闲事的老头烦透了。 好好睡他的觉不行吗?非得多管闲事。 今天忠顺王不在,如果忠顺王在还可以帮他解解围。 如今只有他自己,面对这个史上最难缠的老家伙,他的头发都被愁掉了。 女儿的事情拖不得,一个多月的身孕,要不是这次突然晕倒,还不定得瞒到什么时候。 他都要气死了。 连骂带威胁,才问出是北静王做的。 想起忠顺王的计划,说是皇上首肯的,即使再不情愿,汤家也只能无奈答应。 本来就够委屈了,没想到还会被眼前这老头羞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一个劲的强调他女儿不守妇道。 老王八犊子! 他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 皇上见两人的气势剑拨弩张,摆手示意两人安静。 道:“兰太傅这次是真的冤枉汤爱卿了,汤家女儿与北静王的事情朕也听说过,早就有意撮合,此次事件只不过是个合适的契机而已。” 兰太傅急了,道:“就这样就行?国孝期间私相授受的罪呢?谁来担责?” 第五百二十章 赐婚 皇上笑了:“说起担责,也该是朕那不成器的皇弟,总不能让姑娘家出面,” “要真是那样的话,百姓们不得笑话皇家男儿不如女子?” “至于太傅说的国孝,三月之期早就过了,太傅可不能追着让皇家子弟守个三年五载。皇家男儿还得开枝散叶,太傅难道不希望看到北静王府添丁?” 兰太傅歪着脑袋,睨了皇上一眼。 不想让北静王府添丁的可不是老子,是你皇上。老子说国孝期间,还不是怕你们后面拿这点做文章找北静王的麻烦? 不对不对,你们马上就该没有以后了。 想到这里,兰太傅翘着胡子笑了起来。 转脸看见汤显琮,真是越看越不顺眼,当即又眼睛一竖,笑容瞬间变成厌恶,又骂道:“王八羔子,没见过如此没脸没皮的人家,上赶着往王爷身上贴,” “这样的人即使赚了个正妃名分,也顶顶让人看不起,呸。” 汤显琮被他骂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心里把他回骂个狗血淋头,脸上还得诚惶诚恐。 那个呕气,都不必叙说了。 好在皇上体恤他,兰太傅骂骂咧咧,也没能拦得住皇上当着众位大臣的面,金口玉言为北静王与青岚赐了婚。 萧首辅一直没出声,只让兰太傅一个人骂上一场就足够。 兰太傅以为萧首辅与他想的一样,反正等不到迎娶的日子皇上这帮人就该完蛋了,赐婚也白搭。 即使汤家女儿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是王爷的,最多也等到孩子出生把孩子带进府,让她做正妃是万万不能够的。 殊不知萧首辅根本就没想那么多。 萧首辅早就知道北静王有替身,昨晚那个跟他们说话的是真的,弄大青岚肚子的肯定不是昨晚那一个。 汤家女儿等着后悔。 等到赐婚的消息传到北静王耳中的时候,他正在黛玉身边逗大黑玩。 听到夜沧的话,北静王下意识地看一眼黛玉,黛玉正低着头,认真地勾兑药剂。 太上皇让她多做点药,要比给皇上的还厉害,准备用给丰亲王。 要的挺急,所以黛玉“旅途”间隙也忙着制起药来。 所谓的旅途,在她们离城八十里的时候,便被北静王的人秘密带走了。 北静王担心接下来的事情万一有什么危险,黛玉会被人给盯上。 便弄了两个人假扮成黛玉和凤姐儿继续往前逛,而真正的黛玉她们则被带走,藏在深山密林里。 这里人迹罕至,周围布满暗卫,离京城一百五十多里,不远不近,谁都想不到这个地方会藏人。 北静王说,等太上皇回京,也会先在这里留驻,每日接收京城里过来的战报。 只待最好的时机,便将所有人一起接回京城。那个时机,应该就是皇上塌台。 远了不说,只说眼前。 大黑见北静王一副怕媳妇生气的表情,对黛玉呱呱笑着道:“主子,看看你家男人这怂包,一直偷偷看你呢。” 黛玉忙得头都不抬,对大黑道:“谁说他是怂包,都要在外面偷偷娶媳妇了,哪里怂了?” 北静王一听就知道是在说他,当即站起来走到黛玉身边,将她的手一捉,强行拉到自己面前,很郑重地道:“你知道的,那个人不是我,对?” 黛玉赶紧将手抽出来,嗔怪道:“我还能不知道你吗?” 又低头去看北静王的手,“我手上全是毒剂,你二话不说过来拉,很容易粘上的,万一被毒到怎么办?” 一边说一边示意北静王将手反转两下给自己检查。 北静王心里一暖,趁着黛玉不注意猛地在她嘴上啄了一下,黛玉一怔,连忙去看大黑。 大黑长嘴一撇,懒懒的伸伸翅膀,呼啦啦飞走了。 空中传来它到处宣传的声音,“主子和她爷们嘴巴咬嘴巴,还怕我瞧见,啧啧啧。” 北静王不知道这些,走前一步贴近黛玉,低沉的声音带着沙哑,在黛玉的耳边磨蹭,“你什么时候嫁给我?我想娶媳妇了。” 话尾稍有点撒娇的意味,听得黛玉脸热心跳, 故意逗他道:“你不是都快当爹了吗?皇上都给你赐婚了,娶媳妇还不快?” 话音未落,就被北静王张嘴咬住肩头,黛玉刚要喊疼,北静王又舌尖一卷,从黛玉的脖颈滑过,一下咬住黛玉的耳垂,黛玉瞬间便酥了骨肉。 北静王拢她入怀,恨恨地道:“再敢气我,现在就洞房,信不信。” 黛玉哪里敢说不信,又不是真正的林黛玉,大学的时候和宿舍姐妹聊天,什么荤段子都听过。也知道一个男人要是有想法,会有什么样的身体反应。 就像现在的北静王,黛玉明显感觉到了他的身体变化,顿时吓得连动都不敢动了。 殊不知,她的乖觉在北静王眼里像一只乖巧的猫,慵懒,温顺,小巧,仿佛一口就能被他吞进肚子里。 北静王全身燥热,越发将黛玉往怀里拢得紧,心脏跳的飞速,砰砰直响。 突然,一股热流涌上鼻端,不等北静王伸手去挡,鼻子猛地涌出来什么,他的手一擦,流鼻血了。 两个人手忙脚乱赶紧止血,又是洗又是擦,扔了一地的布巾,盆子里的水也变成了红色。 等到黛玉喊紫鹃进来换水的时候,紫鹃看着满地狼籍,看一眼北静王,再看一眼黛玉。 都有些窘迫,还会躲避此次的眼神。 天啊,两个人不会是已经…… 她可听袭人说过男女之间那回事,袭人形容的神情,不就是眼前主子们这副模样吗? 紫鹃仿佛撞见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低着头不敢抬,手脚并用地收拾好一切,便连忙退出去了。 一转身,差点撞到一个人的身上,吓得紫鹃失手将盆子掉在地上。 盆子咣当咣当,发出巨大的声响,将屋子里正暧昧的两个人惊醒。 看到黛玉瑟缩一下,北静王立刻将她护在怀里。 “怎么回事?”北静王瞬间变回了冷漠威严的声音。 与刚才轻轻在黛玉耳边说话相比,简直就像变了一个人。 紫鹃扑通跪下,“是奴婢不小心,惊到贵人了,请贵人赎罪,奴婢再也不敢了。” 与紫鹃相撞的漠北看看跪着的紫鹃,也连忙跪下道:“是属下的错,属下见这丫头脸色红的异常,想问问她怎么回事,不小心将丫头的盆子撞到地上,惊扰了主子,属下有罪,请主子责罚!” 第五百二十一章 尤氏姐妹的下场 丫头脸红的异常? 漠北这话说的,直男还真是不会拐弯。 就没想想说出来会不会令主子尴尬,幸亏主子是北静王,最多命人揍他一顿。 这不,都不等王爷吩咐,夜沧便从暗处里现身出来,二话不说揪着漠北的衣领子把他拖走了。 漠北则一边被拖,一边讨饶道,“大哥大哥,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好奇那丫头为什么脸红,我想盘问盘问她,大哥大哥,你揪疼我了,大哥,大哥……” 声音渐渐远去,紫鹃目瞪口呆,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俩人就掐起来了。 屋子里,黛玉抬眸瞧一瞧脸黑成炭的北静王,偷偷抿嘴笑了。 北静王恨恨地盯着她,咬牙切齿道:“再笑,信不信我……” “信,信,真的信。”不等他说完,黛玉赶紧举手求饶。 可不敢再招惹他,最近他越来越敢放肆,有时候夜已深,他都待在屋子里不肯离开。 左磨右磨,便住在了小榻上,这样已经都两三次了。 毕竟还没有成亲,怎么说,黛玉都觉得有些别扭。 北静王倒是睡得香,第二天起来神清气爽,还问黛玉为什么会有黑眼圈。 黛玉没好气没好笑,已经告诉他以后不能留在自己屋子里,他也答应了。 但是有了这些事情,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总是若有若无地带了点暧昧。 这样的情形下,黛玉怎还敢招惹他。 说笑一会,黛玉接着为太上皇制起药来。 北静王过来,也是等着拿药的。 这药要在两天内下给丰亲王,皇上的事情即将曝光,得防备丰亲王到时候会作妖。 京城。 尤二姐所住的宅子里,一片愁云惨淡。 主子们最近都没个好脸色,不光是情绪上黑着脸,就是皮肤上,也肉眼可见的黑了脸。 更准确点说,是黄了脸,不对,是青色,不对不对,是紫色…… 没法说的清了,应该是青红紫绿蓝,齐活了。 尤氏姐妹从貌美如花到逐渐丑陋,从云端到尘埃,两个人都慌了手脚。 贾琏又来过两次,来拿自己的东西。 尤二姐喜出望外奔出来迎接,只与贾琏一个照面,贾琏便像见了鬼似的,惊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眼前分明是一个暮年的老媪,声音娇滴滴地向他撒娇,听得贾琏头皮发麻,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越看她的模样,越倒胃口,生怕晚上做噩梦,贾琏连忙叮嘱了宅子里的管事几句话,便像有鬼追似的,急匆匆跑了。 那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将尤二姐打击到体无完肤,蒙着头哭了三天,都没想明白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尤三姐和尤二姐一样,变得皮肤松弛眼神涣散。 曾经对她趋之若鹜的小厮如今都千方百计地躲着她,生怕被她找过去陪宿。 小厮们私底下骂她老东西,听听就够她怄气,竟然叫她老东西,她明明才十几岁好不好? 姐妹俩越想越觉得自己应该是着了王熙凤的道,她买通了府里的婆子或者丫环,来害她们姐妹俩,为自己报仇来了。 于是,尤三姐将婆子丫环们召集一处,该审的审该打的打,用尽办法,也没能听到自己想听的答案。 尤二姐天天哭,寻死觅活,直言没了贾琏的青睐,自己活着没有任何意义。 被尤三姐一个巴掌打在脸上。 尤三姐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地道:“你死了能管什么用?能为自己报仇吗?还是能达到和贾琏恩爱的目的?若是什么都做不到,你甘心就这样白白去死?” 尤二姐自然不甘心,可是又有什么办法。 贾琏见了她像见了鬼,就连她自己照镜子都不想看见那张脸,一向引以为傲的容貌成了吓走情郎的洪水猛兽,还有什么比这点更能打击到她? 没有。 她绝望了。 望着头顶的帐子,想起最美的时候遇见的那几个人。 贾珍,贾蓉,直到贾琏出现。 她以为这辈子终于有了依靠,连老娘和妹子都跟着她沾了光,吃香喝辣地被养在这宅子里。 却怎么也想不到,男儿薄情,说翻脸就翻脸。 因为一个王熙凤,贾琏对她们尤氏姐妹甩脸色。更因为她容貌变化,贾琏直接将她当作了瘟神,厌恶的神情毫不遮拦,故意让她看见。 她的难堪和伤心,在他眼里一文不值。 对于一个靠男人活着的人来说,这样的打击比直接杀死她还令她难受。 如果这些还不算什么,那么,她今天从老陈夫妇那里听到的消息,才最终让她没了活下去的勇气。 老陈夫妇告辞离京了。 离开之前他们说,当初之所以到宅子里来,是听了贾府主子的令,来为琏二奶奶报仇来的。 如今大仇得报,也没了留下的必要,临走之前不怕对她说,她们的容貌就是贾家人毁掉的。 中毒时日太久,这辈子都不可能恢复原貌了。 这就是她惦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的报应。也是琏二奶奶离开贾府,贾家人失去王家助力,迁怒于她的结果。 往后不定哪一天,贾家哪位主子想起来要折磨折磨她们了,她们也只有受着的份。 一席话将她和尤三姐直接打入十八层地狱。 尤三姐当场浑身冰凉,像筛子一样抖个不停。 牙齿也咬得咯吱响,气得破口大骂,只说恨不得亲手将贾家人全都杀死才是。 这些狠话当天便传到了贾政的耳朵里。 贾政冷冷地呸了一声,将暗卫叫进来,附在耳边如此这般一番。 第二天,便有一名小厮急匆匆地来找贾琏。 一听才知道,那尤三姐竟然用一把长剑自刎了。 死得如此突然,又如此不光彩,贾琏都懒得过去,直接给了来报信的人五两银子,让他们将尤三姐的尸首随便找个地方埋了拉倒。 报信的人拿着银子回到宅子,见到尤二姐也没个好脸色。 冷冷的说得了爷的令,要将尤三姐扔到乱葬岗去。 尤二姐想拦没拦住,伤心欲绝地看着他们把妹妹的尸体拉走。 当晚便发起了高烧。 没有一个人到眼前来伺候,哪怕是倒一杯水都没有。 想想妹妹死的不明不白,想想自己活着也是行尸走肉。 尤二姐强撑着病怏怏的身子,将自己最漂亮的衣服拿出来换上,又给自己化了一个漂亮的妆。 然后取出一块生金,也不知道多重,狠命含泪吞入口中,几次直了脖子,方咽了下去。 然后便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睁着眼,将所有的事情想一遍,人不知鬼不觉,便渐渐没了声息。 着名的尤氏姐妹,就这样死了。? 第五百二十二章 丰亲王也病了 过了没有两天,丰亲王也病倒了。 外面的人偷偷说,皇家流年不利,接二连三的出事,是不是该去祭祖了。 从太上皇失踪,到五皇子失踪,到皇后薨,再到皇上得了莫名其妙的病,如今又到丰亲王这闲散王爷也重病,不是流年不利又是什么。 要知道丰亲王可正值壮年,平日里十分注重养生,连场感冒都没有。 别人说别人的,丰亲王府里面肃穆一片。 王爷沉着脸,吓得所有人都不敢出声。 从粮行被炸那一天起,丰亲王就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母妃被赐死的画面总是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恨毒了无上皇。 当初的谋反事件明明是外祖父和舅舅们私自决定的,与母妃一点关系都没有,可是无上皇却不听母妃辩解,二话不说将她与舅舅们都处死。 要不是自己年岁尚小,又自小养在皇祖母膝下,保不齐他的命也会被无上皇拿了去。 他好恨。 恨那个为了社稷江山便一点亲情都不念的父皇,恨他让自己从小没了母亲的照拂,受尽其他兄弟的欺辱。 他们骂他的那些话经常在梦里将他惊醒。 反贼崽子,小杂种,什么难听骂什么。 他无力反抗,只能任由他们欺负。 皇兄偶尔遇见,会帮他将其他兄弟骂一顿赶走,然后带他到自己那里吃东西。 在皇兄那里他看见了父皇,父皇将所有的宠爱和欣赏都给了皇兄,他好羡慕。 真希望父皇也能多看他几眼,多和他说几句话。 结果却没想到,父皇在离开皇兄宫殿的时候,皱着眉头对侍候皇兄的常公公说道,“将他送走,尽量不要带到这里来,以防被有心人拿来攻击太子。” 常公公连忙躬身答应:“是,奴才这就请皇子离开。” 就这样,他明明什么错事都没做,便被人带走了。 他眼巴巴地看着皇兄,皇兄低着头没有去看他,任由他哭喊皇兄帮我。 后来他听说,父皇是怕有人拿他母族逆反的事情做文章,攻击当时作为太子的太上皇哥哥。 他笑了,眼泪从眼里流出来,流了一地。 都是父皇的儿子,父皇却为了其中的一个,宁愿伤害另一个。 他好恨。 从那以后,他的心肠开始变得越来越硬。 不管什么事情都不能再让他有丝毫的感动,哪怕常公公偷偷来给他送吃的,还说是皇兄让来送的。 他都不为所动。 这都是他们欠他的,这皇宫里的所有人都欠他的。 他们现在对他释放出的善意,只是为了掩盖他们内心的不安。 无须感激他们,他和他们所有人都是上辈子的仇人,不死不休的那一种。 总有一天,他要为自己讨回公道,要为自己的母妃正名,要让父皇的江山混乱不堪,要直接江山易主,那才是回报父皇最好的结局。 真到了那一天,他将为此大庆一番,对酒当歌,告诉父皇,你看重的江山没有了,是你最不待见的小儿子干的。 哈哈哈哈哈! 想想那个场景就痛快。 他筹谋了这么多年,在太子哥哥面前扮纯良,扮无心政事。 唯一的一次犹豫出现在太子哥哥登基后,他想了一夜,去求哥哥为自己的母妃正名。 只要哥哥答应他这个条件,他将放弃筹谋的一切,从此当一名真正的闲散王爷。 没想到啊,皇兄竟然当场就回绝了他,并且告诉他永远都不可能为他的母妃正名。 因为一正名,就说明父皇当初的决定是错误的,作为皇家子嗣,他们绝对不能往父皇的脸色抹黑。 好一个皇家子嗣。 需要为父皇维护尊严的时候,想起他是皇家子嗣了?当初他被宫里随意一个小太监都能欺负的时候,怎么不说他是皇家子嗣? 就这样,他最后的一丝犹豫也彻底烟消云散。 他终于完全接受了外祖父和舅舅麾下的人员,开始了真正为母族复仇的行动。 筹谋了这么多年,一直都顺顺当当的,没有人怀疑过他。 马上到了最紧要的关头,却突然出现粮行被炸,粮行里的人被调包的事情。 这些消息令他惴惴不安。 做惯了躲在暗处算计别人的角色,突然得知自己好像也在被别人算计,他的心里七上八下,一直提在嗓子眼。 眼看着就要大功告成,可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出事。 丰亲王双手合抱在胸前,不自觉地用母族的礼节,为自己祈祷起来。 喉咙里突然又是一痒,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响了起来,丰亲王几乎都要岔过气去。 过了好一会,咳嗽的声音才停止,管家递上茶水,将丰亲王扶了起来。 “王爷,药熬好了,老奴这就给您端过来。” 边疆四处硝烟战起,正是他们在京中将皇上拉下马最好的时机,可不能在这样的时候再出什么状况。 王爷的身子骨一向很好,相信吃几副药就会好起来,到那时,便是王爷成就霸业的时候了。 丰亲王吃过药,心口涌上一阵铁腥味,他强忍着往下压了压。 都是那天洗澡的时候在水里睡着,才让自己着了凉,没想到从不生病的人,这一病便如此严重。 往后可得注意着些了。 殊不知,这是黛玉制成的药剂被乌鸦下在他的专用厨房里的缘故。 这药剂果真比给皇上的还要厉害,才用了两天,就已经让他的心口火辣辣的疼,而且还动不动头晕目眩,甚至还有窒息的感觉。 给丰亲王的毒剂继续下着,除此之外,黛玉还命大黑分派了许多乌鸦过去监视。 北静王说太上皇动身在回来的路上了,这边的事情都已迫在眉睫,到了最紧要的关头,容不得一丝闪失。 是黛玉提议让乌鸦帮忙监视的。 北静王早就命手底下的人空闲时间学着与乌鸦沟通,人手一份小卡片,尤其是最重要的几名暗卫,早就能很好的与乌鸦进行交流。 所以一说让乌鸦跟随到京城里帮忙,夜沧他们先就立刻欢呼起来。 林姑娘的这个决定可帮了他们大忙了。? 第五百二十三章 丰亲王睡不着觉 自从与乌鸦共事过几次之后,暗卫们亲眼所见人力所不及之事,却能在乌鸦的手里轻松做到,真是打心底里佩服。 因此,也萌生了将乌鸦训练成一支最出色的侦察部队的想法。 它们能深入敌后,能贴近敌人,能听到敌人的任何私密消息而不被发觉,更能随时给敌人投入毒剂,将暗杀进行的悄无声息,却让人寻不到一丝痕迹。 这样的队伍如果应用在实战中,将带来多么震撼人心的效果,是显而易见的。 就这样,第一支乌鸦侦查小分队便被大黑派到了丰亲王府。 大黑对黛玉说,它把这支队伍分成几份,专鸟专职。 有天天跟在丰亲王身边的,有在院子里到处溜达观看动向的,有在王府方圆五里内来回巡逻的。 还有机动的几只,是作为发现异常的时候可以随时顶上的。 黛玉将大黑的安排告诉北静王之后,北静王连声赞叹。 说大黑是天生的军事天才,为了奖励它,北静王亲自将虫子放在手上,喂大黑吃了好几只。 一边喂一边抚摸它的羽毛。 却不料大黑将虫子吃到嘴里以后,嫌弃地对黛玉道:“跟你家男人说说,以后别把虫子放在他手上喂鸟,你们人类喜欢的香气我们不喜欢,影响我吃虫子的口感,哼。” 如今它的本事大了,正是傲娇的时候,不赶紧将想法告诉主子,以后可不就不敢说了。 黛玉听到它粗哑的哼声,没好气地拍了它一下,道:“少阴阳怪调,给你吃就不错了。你当他多么闲,以后忙起来,你就是想让他用手喂你都没有门。” 大黑歪着头,黑黝黝的小眼睛咕噜咕噜转了几圈,突然冒出一句,“啧啧,主子护自家男人的样子好彪悍。” 黛玉噗嗤笑了。 北静王奇怪地看她一眼,再看看一旁的大黑,“是这家伙说什么笑话了吗?看把你给逗的。” 黛玉笑着点头,道:“它嫌弃你手上的乌沉香,早知道给它放在烂树叶上喂虫子,呵呵,不知好歹的家伙。” 语气轻松愉快。 最近接二连三接收到的都是好消息,她的心情非常舒畅。 凤姐儿的胎相特别好,胎儿十分健康。 太上皇也即将回来,而且也会住到这里来,和她们一起等待京中的好消息。 皇上的病情已到了十分严重的地步,开始出现偶尔上不了朝的现象。 而丰亲王这里,也被乌鸦和暗卫们严密监视起来,更不消说他还中了毒,再过不了几天,那毒便完全侵入他的血脉里,谁都解不了。 如此又过了几天,丰亲王终于不再觉得自己是着了风寒,而开始怀疑是不是皇上动了什么手脚。 毕竟当初宁国府被抄的时候,贾珍可出卖过他,当时皇上表面上说贾珍胡乱攀咬,谁知道私底下是不是信了贾珍的话。 本身皇上这个人就多疑,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将这点蛛丝马迹揭过去呢。 丰亲王越想,越觉得自己被皇上算计了。 越这样认定,越忍不住想先下手为强,他要赶在皇上之前将皇上拉下马。 谁占了先机,谁就能在这场争斗中活下去。 而他手里有了皇上那么多的把柄,趁着边关战事四顾不及,他将自己的人调动过来,偷偷地将皇宫围困起来,人马绰绰有余。 他早就在护军营,前锋营,侍卫处安插了不少自己人,甚至京畿大营里也有他的人,他不怕被清剿。 他要在朝堂上当场将皇上关押太上皇的事情揭发出来,幸亏那水底暗道直通他的粮行,地道里负责警戒的有一半都是他的人。 哪怕粮行被炸,被皇上炸,人员也被换,保不齐也是被皇上换掉的,皇上也做不到全部换掉。他的人早就渗入到方方面面,岂是皇上几次的动作就能撤换得清的。 皇上圈禁太上皇的事情一旦曝光,单单是太上皇的那些老臣便能翻了皇上的天,更何况还有个易容这么多年,一直猜不透本事的北静王。 想到北静王,丰亲王的眸子暗了暗。 此人是他登顶那个位子最大的障碍。 北静王心机颇深,还有一身好武功,一般人还真不是他的对手。 所以自己这么多年一直都在北静王面前扮演憨直撒钱的富贵王爷,为的就是麻痹对方,不要引起北静王的注意,好让自己进行的事情能够顺顺利利。 太孙看样子是找不到了,找了这么多年,连点消息都没有,有消息的话太上皇和北静王早就告诉他了。 对于这一点,丰亲王还是比较自信的。 如今皇兄能承继皇位的子孙就这么几个,皇上做下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铁定要死,他的儿子们自然也要一同赐死,即使不死也没了承继的资格。 那就只剩下北静王最适合登基,他麻痹了北静王这么多年,可不能将自己打下的果子便宜了北静王。 所以,他要想办法,让所有人都认定北静王早就已经被皇上杀死,大家天天见到的北静王是个假的。 等到真假难辨的时候,谁也不敢做主支持北静王继位。 万一混淆了皇室血脉,带来的可不仅仅是承继人问题这么简单,而是直接将江山改天换地了。 这一点,对于许多老臣来说,是他们万万接受不了的。 就他们那正统的脑袋瓜子,宁愿让他丰亲王继位,也不可能让一个分不清真假的北静王继位。 因为他们承受不起万一扶持错登基人所带来的绝望。 外面夜已深,一切都很安静。 丰亲王辗转反侧,都过了亥时,他一点睡意也没有。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明天,他就要在朝堂上与皇上翻脸了。 他的人已经打听明白,皇上明天将会上朝。 因为明天是太上皇的生日,只要还有一口气,皇上都会到朝堂上去装一下孝子贤孙。 这种能够让他表现的舞台可不多,就皇上这种钻营的伪君子,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好表现他对太上皇的儒慕和找不到太上皇的悲痛,顺便再赚一波老臣的同情与忠心。 真不知道等皇上的真面目被揭穿的时候,他的脸上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马上就能亲眼看见这一幕,明天,就是见证这一切的时候。 丰亲王翻了个身,双眼炯炯,心中充满期待。? 第五百二十四章 太上皇来信 窗外有虫鸣声传来,打破了夜的静谧,丰亲王又翻了个身,准备再把明天的细节好好想一想,免得有什么疏漏,却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此时的皇宫里,皇上手里拿着一封信,颤抖不止。 信是太上皇送来的。 乍听到胡公公说是太上皇来信,皇上还以为是水底牢狱里的父皇托三皇子准备了纸笔写给他的。 殊不知,等他将信打开,只看了一眼,瞬间便惊得从龙椅上跳了起来。 就连胡公公都被皇上的举动吓了一大跳。 他可从未见过皇上有如此失态的时候。 信在皇上的手里抖个不停,发出沙沙的声音。 信里第一句话便是,逆子,经年不见,你这皇上当的可真失败。 经年不见? 皇上经常到水底牢狱去见太上皇,哪里就经年不见了? 皇上心里惊疑不定,突如其来的恐慌使他大口大口地喘起,只一会,腿便软的无法站立。 他缓缓地扶着把手,将自己放进龙椅里,坐定的那一刻,仿佛才找回自己的心跳。 将信拿到眼前,继续往下看。 都是让他胆战心惊的话: 你的所作所为已被丰亲王知晓,他已安排好一切,明日便要逼宫。你呢,做皇上做到如此迟钝的地步,都要被人连根拔起了,还一无所知,活该被人算计。 丰亲王准备用你软禁自己父皇的罪证将你挫骨扬灰,到时候明明是他抢夺了你的皇位,却抢夺得名正言顺,能得到所有臣工的支持,多么高明啊! 但是这又能怪的了谁呢?谁让你做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还让人抓到了把柄? 你挖通的那家粮行,你以为买下来,将自己的人安插进去,就算是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的了? 做梦! 那粮行本来就是丰亲王的,是他故意卖给你的,你为了掩人耳目而招募的粮行伙计,就是他让自己的手下假扮进去的。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忠顺王帮你操作这一切的时候,你们就都在丰亲王的监控之下了。 你也不想想,你安排给忠顺王的许多事情他都分派给万山基或者废世子去做的。旁的不说,就他那废世子,狠戾有余智谋不足,还和万山基不和。两个人你看不好我招募的人,我看不好你招募的人,被丰亲王的人钻空子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那粮行名义上是你的,实际上都在丰亲王的人手里。 从你挖通地道的那一刻,到你挖水底牢狱,到你秘密将老头子关进去。你自己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殊不知早就被人看得清清楚楚全部记录下来。 丰亲王手里如今人证物证俱在,等待你的将是明天的讨伐,这样最关键的时刻,你还能睡得着觉? 为父真是后悔,早知道你如此不堪大用,就不该将皇位放到你的手里。 如今江山易主是一定了,你是想永世背负弑父的罪名被人赶下台?并受八刀刑?还是以自愿退位的方式体面下台,由此保全你的子孙后代? 孤给你几个时辰的时间考虑,到明天早朝为止,就是你和丰亲王见真章的时刻,你,好自为之! …… 皇上怔怔地抬起头,眼睛无神地看向胡公公。 信从他的手里缓缓滑落,他没有任何反应。 他的表情里充满绝望,恐惧,不敢置信,犹如困在笼子里的野兽,惊恐而又想殊死一搏。 脑中迅速闪过许多个念头,不管哪一个,想到最后都是绝境,他没有一丝可以侥幸的生机。 他猛地想起一件事情,倏地从龙椅上站起来,声音急促地对胡公公道:“快,吩咐下去,随朕来冷宫,快。” 说罢,急匆匆地大步向冷宫走去。 这副急促的模样和腔调把胡公公也唬得手脚发麻,心脏传来一阵阵的窒息感,连声颤抖着答应了几个“是”,一边吩咐徒儿们去喊人,一边紧随在皇上身后小跑起来。 等到来到冷宫假山时,刚刚进入暗道,皇上就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 北静王冷冷地站在地道口,唇角紧抿,正眼神犀利地看着他。 周围的那些侍卫他一个也不认识,那些人都在忙着给自己换面皮,一眨眼的工夫,便变成了他曾经熟悉的那些侍卫面孔。 原来他来的正是时候,恰好遇见北静王的人在易容。 他们在他的面前毫不遮掩,根本就不在乎他目瞪口呆的表情。 而且,见到他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向他行礼磕头,仿佛眼前来的这个人根本就不是皇上,而只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小人物。 此情此景,就连胡公公也不敢大声斥责他们,北静王和北静王手下的气场瞬间镇住了这主仆二人。 甚至连身后急忙赶来的皇上暗卫和其他侍卫,也瞬间被北静王的人放倒,悄无声息的拖走了。 过不了一刻钟,再出来的人便换成了刚才那些暗卫的模样。 一切都在黑夜里进行,连点动静都没有,除了空中飞行的鸟儿们,所有人都是静默的。 北静王淡淡地看着满眼不敢置信的皇上,冷冷地道:“看够了吗?看够了的话赶紧下去。好歹你也下去做做样子,往后这样的机会可不多了,丰亲王明天就要清算你了。” “丰亲王?”皇上脑中一片混沌,喃喃地问道:“那封信,那封信是不是你写的?你冒充父皇…… “嗤,”北静王忍不住笑出声来,讥讽地看着皇上,道:“都到这个时候了,皇兄还是不肯相信你根本就没有关得住父皇吗?” 皇上的眼睛瞬间瞪得老大。 北静王接着道:“其实看信的时候你就已经意识到自己关起来并不是父皇了?只是你不愿意相信,你可真能自己骗自己?你来这里,是想亲自确认一下牢狱里那人的真假?还是想将他带出去,免得明日被丰亲王带人冲进来大做文章?”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恐怕这两个想法你都有?”北静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皇兄,别垂死挣扎了,给你自己留点体面,好歹能让你的孩儿们活下去。千万不要试探父皇的耐心,不然你面对的将是什么结局,还用我说吗?”? 第五百二十五章 从来都打不过太上皇 今晚的冲击太大,皇上已经不能思考,眼睛直愣愣地随着北静王转来转去,就像呆滞了一般。 底下关押的那个人,不是父皇,真正的父皇根本就没在宫里! 天啊。 那封信,是父皇,真的是父皇…… 胡公公在一旁听得胆颤,双腿终于软的站不住,扑通跪在了地上。 跪倒时发出的响动惊到了皇上,皇上迟钝地转过身看着胡公公,大口大口地喘起气来。 一下,两下,再深深地一下…… 他要窒息了。 恐惧,最深的恐惧,从他的心底里升起,使他遍体生寒,全身瘫成了烂泥。 多日以来以为自己压倒了父皇的得意,终于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太上皇从精神上带给他的威压如排山倒海一般将他包围,吓得他连喘息都不敢大声,手指动了动,又赶紧收了回去。 “父……皇!”他喃喃地道,眼泪突然从眼里涌出来,止都止不住。 那是不甘心的泪,是恐惧的泪,也是对自己宿命控诉的泪。 原来他根本就没有将父皇打倒过,原来他一直都活在父皇的掌控里,从来没有赢过哪怕一次。 只有在这一刻,他才终于想起了太子哥哥。 当初太子哥哥临死前,是不是也和他一样,充满了诸多的不甘和愤懑。 往事已矣,无法考证了。 只是他做过的事,欠下过的债,终究到了该还的时候。 北静王一挥手,过来两个人,轻松将皇上扶起来,向水底牢狱走去。 胡公公被人押在一旁,锁起手脚,嘴巴被堵了一块布,随手一扔,扔进了一个洞口。 洞里全是被剥了衣服的人,昏睡不醒,一看便是被人用了药。 胡公公不敢乱动,蜷缩在墙角安静地等待皇上回来。 皇上踉踉跄跄地被搀扶去了水底牢狱,“太上皇”已经穿戴整齐,消瘦的脸庞早就变了模样,回身的瞬间看见来人,不禁笑了:“怎的,皇上又来了啊?” 这次的语气是那么的陌生,皇上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脸,好像要看透那里面是不是有什么机巧似的。 曾经让人为太上皇清洗全身,也将全身做了细细的检查,为什么会没有发现易容的衔接缝隙? “太上皇”看他的神情,摇了摇头,揶揄道:“皇上这样的智谋,真的不适合当天子。空有野心而无韬略,连断骨易容这样的事情都不知道,难怪这么容易被人糊弄。” 断骨易容? 皇上顿时恍然大悟。 断骨易容根本就不需要贴什么面皮,而是直接将替身与原身不同的地方,用各种手段将骨头改变厚薄和方向,直到与原身一模一样为止。 这样的易容十分痛,很少有人愿意为了原身去忍受如此彻骨的痛苦。 太上皇对替身有大恩,他愿以死报答。 所以哪怕是在水底,不知道最后会不会被解救出去,他也没有出卖过太上皇。 进来的时候便抱了大不了一死的决心,其他的就都算不得什么了。 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北静王的人今晚迅速出动,控制了这条暗道,连点响动也没有便把所有人都换了一遍。 说来说去还得感谢黛玉,她让大黑找到这条暗道附近的蝙蝠,请它们帮忙进入暗道里,到处洒满了药粉。 是闻之即晕的那一种,听说其他人和蝙蝠即使提前用过解药,都有几只蝙蝠晕在里面,可见这药粉的药性有多强。 北静王忍不住又将虫子放在手上喂大黑,一边看大黑吃虫子一边美美的对它道:“还是你家主子聪明。” 说完笑了起来。 大黑什么都没敢说,呼啦啦飞回黛玉身边,黛玉一夜未睡,一直在等消息。 一见黛玉,大黑便道:“你家男人太骚包了,对着老子笑,笑得老子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毛都炸起来了。” 黛玉劈头给了它一下,“再胡说,拔光你的毛。” 大黑呼啦啦又飞起来,一边躲一边呱呱道:“完了完了,主子的男人现在说不得了,说一句都要被拔毛,主子重色轻鸟,完了完了完了。” 语气轻快,是为了掩盖紧张的气氛。 一向对它和颜悦色的夜沧他们今晚全都不说话,脸上充满杀机。 手一直按在剑柄上,从未离开过。 吓得它的小心脏,到现在都扑通扑通直跳 …… 今夜的皇宫注定也是不平静的。 就在所有人悄悄行动的时候,二皇子那边出了点岔子,幸亏有几只被大黑吸收进来的猫头鹰一直在皇宫上空巡逻,看见了鬼鬼祟祟的人影,迅速将消息汇报给乌鸦和鸽子,再由它们传给夜沧。 夜沧一个眼神,身边闪过几个人影,不过须臾的工夫,便将正在偷偷行动的几人抓了过来。 一审问,原来是二皇子派他们出来的。 不知道二皇子从哪得知暗道这边有异动,想要去皇上那里传信,结果他的人到了皇上寝宫,觉得有些不对劲,正琢磨着派谁走近去看看什么情况,就被发现了。 不提二皇子,北静王还想不起他来,一提他,北静王眉眼一动,将夜沧唤到跟前,低低吩咐了几句,夜沧点头称是,便出去了。 皇上依旧在水底牢狱,今晚发生的一切就像梦幻一样,令他措手不及。 脑子里一片混乱,连点准备都没有,他竟然就到了要取舍如何去死的地步? 他不服! 真的不服! 这样的结局让他好不甘心! 凭什么他就不能是笑到最后的那一个,如今这情形,哪怕是丰亲王要将他拖下来,难道还有旁人比他更适合当这个皇帝吗? 父皇总不会是想让北静王上位? 这个念头刚一出来就被他否定了。 北静王如果能行,从一开始就父皇就让他上了,也不至于等到今天。 更何况北静王荒诞名声在外,皇位不是随随便便的物件,要让谁上位,也得那些老臣们都不反对才行。 除去北静王,皇上再想不出还有谁会是父皇想要扶持的那一个。 父皇太看重江山社稷,即使他关押过“太上皇”,父皇也不会令皇位无人可继,更不会落到丰亲王的手里,否则父皇何必给他写那封信? 想到这里,他的心开始逐渐安定了下来。 突如其来的恐惧渐渐被心里的侥幸做取代,真希望一切都能如他想象的那样,明天,面对他的将会是什么样的结局,他的心里七上八下。? 第五百二十六章 皇兄不认识我了吗 就在皇上胡思乱想的时候,几个人押着一个被蒙了头的人走进来。 那人一边挣扎,一边愤怒地嚎叫,“混账东西,敢对本皇子动手,本皇子一定要杀了你们。” 这熟悉的声音又一次惊到了皇上。 今晚的他是那么的脆弱,随便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心惊不已。 麻袋被抽开,露出二皇子那张被气到通红的脸庞。 衣服已经被抓得皱皱巴巴,头发也乱糟糟的,看上去狼狈不堪。 一抬头,看见皇上,二皇子委屈极了,“父皇,是您让人将儿子抓来的吗?他们竟敢踹儿子。父皇,儿子做错什么了您可以教训,但是这群狗奴才…… “噗呲。”其中一名侍卫忍不住,笑出声来。 二皇子正有气没处发,见侍卫放肆,当场便踢了过去。 却不料那侍卫没有一点害怕的意思,反而闪身躲开他,接着反脚一抬,将他绊倒在地。 二皇子惊讶多过愤怒,一下子愣在那里。 他是堂堂二皇子啊,是父皇最看重的儿子,奴才竟敢当着父皇的面如此放肆,究竟发生了什么? 皇上脸色十分难看,嘴唇在发抖,手在袖子里握紧,又松开,再握紧,再松开。 伸手拉起儿子,他对那几名侍卫道:“将北静王叫过来,我有话对他说。” 侍卫哼笑一声,道:“您要是有话想说,就上去见我们王爷,我们王爷忙的很,没空特意下来一趟。” 二皇子呆了,这才意识到眼前的情形不对劲。 还有人敢这样对父皇说话,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在梦里还没醒。 尤其看见父皇身后的皇祖父,他更坚信自己是在做梦了。 如果不是做梦,皇祖父怎么可能穿得那么体面,金黄色的龙袍加在瘦小的身躯上,都让人担心会不会将他压垮。 而那瘦到只剩两只眼睛的脸上,竟然带着胜利者的微笑。 二皇子摇摇头,肯定是在做梦。 使劲掐自己一下,嘶,好疼。 他懵逼了。 皇上舒了一口气,转身拉过二皇子,便要往外走去。殊不知侍卫过来,一下子将二皇子扯下,对皇上道:“二皇子就留在这里,等太上皇回宫,再行处置。” “什么?”二皇子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什么等太上皇回宫?皇祖父不就在眼前吗? 他们还说要把他留在这个地方,这怎么能行?他可不想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待着,待一天他都会崩溃。 皇上也皱起了眉头,冷冷地看一眼侍卫,斥道:“放肆。” 侍卫不为所动,强硬地道:“太上皇有令,大定之前,宫中一切事务都由北静王暂管。王爷说将二皇子关在这里,就要关在这里,休得废话。” 说罢一摆手,过来两个人,二话不说将二皇子往后面拉去。 二皇子再也忍不住,吓得哭喊起来,“父皇救我,父皇救我……” 声音在水底牢狱里回响阵阵,听得人好不凄惶。 皇上怔然半晌,心里的恐慌又开始浓浓地冒了出来。 肚子突然又揪痛起来,心口也钝疼得厉害,还有一阵一阵的眩晕向他袭来。他弯下腰,冷汗直冒。 侍卫见他情形不对,赶紧过来扶住他,一边一个,架着他往上走去。 一直到回到暗道口,北静王还没离开,看见皇上的样子,对夜沧道:“给他吃颗止痛药,一会该上朝了。” 夜沧点点头,从袖袋里摸出一粒药丸给皇上吃下,只一会的工夫皇上便感觉到了腹部传来阵阵暖流,疼痛果真渐渐减轻,能直起腰来了。 “你让人将二皇子关在水底是什么意思?”皇上盯着北静王,问道。 北静王的脸上没有表情,道:“皇兄不会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个什么东西?他到水底去看皇祖父的时候,说的那些话可相当的不恭敬啊,这样的逆子,怎么可能只关他几天?” “他还命人潜入三皇子寝殿,想要毒杀三皇子,这件事情你还不知道?呵呵,你当然不会知道,你都病成那个样了。你的儿子趁你顾及不暇赶紧对自己的兄弟下手,手法和你是多么的想象啊,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只不过二皇子没你那么有耐心,你可以拿出许多年的时间筹谋毒害太子哥哥,你的儿子却不肯等。所以他失败的也快,当场便被萧首辅派去保护三皇子的人将杀手杀死了,” “这件事情萧家肯定不会就这样放过,所以我说,你以为二皇子只是被关几天这么简单是错误的,他的下场铁定比现在还要难看,只是到那个时候你已经看不见了而已。” 说完这些,北静王也不管皇上震惊加恐慌的表情,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对夜沧道:“时辰差不多了,该做的准备都做好了?” 夜沧拱手道:“王爷请放心,各处大营里的人早就安排妥当,丰亲王的人也已经被咱们拿下,并且扮作他们的模样混在人堆里。还有宫中守卫,该换的人都已经换妥,有些顽固的也已经除掉,绝不会有任何疏漏,” “至于城外的丰亲王亲卫,也已经安排人潜入进去,昨天晚上的饭里已经动了手脚,今天早上再动一次,他们肯定全部趴下,绑起来不费吹灰之力。” “好,”北静王满意地点点头,吩咐道:“丰亲王每日上朝前必喝的汤里记得再添些料,今天早上的料更要多添。” 夜沧道:“属下明白,早就吩咐了下去,大黑那里也已经做好了准备。听说为了万无一失,它还安排了好几个兄弟等着,一个不成换另一个,丰亲王的料汤是躲不过去了。” 北静王笑出声来,“这家伙。” 一旁的皇上听得胆战心惊,他们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给丰亲王下毒,什么时候北静王的势力如此了不得了? 抬眸看一眼北静王,总觉得今天的他和往常不太一样。 北静王转眼也看见了他,突然笑了,问他道:“皇兄不认识我了吗?为何如此看我?” 那调侃的语气听在皇上的耳朵里,越发觉得有些不对劲。? 第五百二十七章 他们都没有死 北静王接下来的话,终于将他震在了当场。 “说起来皇兄也太马虎,以为安排几个女人到我府里便能将我的一举一动监视起来,以为忠顺王就能帮你把我看得严严实实。呵呵,皇兄好天真,” “可惜的是,在府里陪你们玩的那个人自始至终都不是我,而是父皇为我安排的替身。” 见皇上震惊得几乎瞪出眼珠子,北静王越发觉得可笑,道:“怎么样?替身把你们都蒙蔽了?说起来你还是不了解我啊,但凡你对我有丁点的了解,也应该知道我岂是那么容易就放弃自己的?” “弘筠还没找到,太子哥哥的仇还没有报,这些事情都在我的心里压着。我怎么可能就变得每日里喝酒作乐,和女人厮混?” “也不知道是你天真,还是忠顺王天真。你们都太迫切看到我绝望了,所以哪怕有一点不合情理的地方,你们也宁愿选择视而不见。更愿意相信自己的成功,相信你们已经将我击垮,以彰显你们是多么的无敌。你不觉得可笑吗?皇兄!” 此时的皇上已经不能思维,一件接一件的消息冲击得他到现在都是迷糊的。 水底里关着的父皇是假的,平日里在眼前晃荡的北静王也是假的。 天啊,那究竟什么才是真的?什么才是? 看着北静王胸有成竹的笑脸,皇上突然意识到,眼前的这一个,才是真的。 如此说来,他刚刚在水底想到的皇位只有他自己有资格,是多么的可笑。 那份好容易生出来的信心这么快便坍塌了,绝望如潮水般涌来,几乎使他不能呼吸,不能站立。 这还不算,北静王又淡淡地道:“皇兄还不知道?替身在京城里混淆你们视线的时候,我已经将弘筠找回来了,” “父皇见过他一面之后将他送到了最安全的地方,而且,父皇连传位诏书都写好交给他了。也就是说,即使没有今天这一出,你窃取的皇位也早晚是要交出来的。只不过丰亲王打乱了咱们的计划,以至于不能等到你病发的时候再交而已,” “说起来,你就没想过自己得的病为什么诊断不出来吗?父皇让我尽管告诉你,是他老人家惩罚你给他下毒,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终于,皇上再也承受不住了,“噗”的猛吐一口血,便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他的意识很清醒,但是身子已然瘫软,别说是站起来,就是坐起来都很难。 北静王冷冷地看他一眼,冷哼道:“你心思恶毒,为人薄情,害死太子哥哥还不算,就连父皇你都敢毒害,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父皇一而再地给你活着的机会,可惜的是你下毒不算,竟然还生出将父皇软禁水底至死的恶毒心思。你毫无人性,为了皇位无所不用其极,这才逼得父皇对你动手。能有今天的下场,纯粹就是你咎由自取。” 停顿一会,北静王的视线看向洞外,天边渐渐亮起了鱼肚白,所有的人都该各就各位了。 “今儿个一并与你说明白了,即使没有丰亲王逼宫这件事,你中的毒没有解药,你也是活不成了。父皇看在三皇子的份上,不忍让他因为你的罪恶而被连累,所以愿意给你的死弄一个体面的说法,已是仁至义尽,” “丰亲王要将你定义成弑君的罪人,一旦他成功,你不但死的极不光彩,就连你的子孙后代都要被牵连诛杀,” “你再不堪也是父皇的儿子,父皇又岂能让丰亲王来决断自己子孙的命运。你死便死了,可是三皇子为人敦厚,父皇愿意为了他对你网开一面。到时候就对外就宣称你病逝罢了,” “你做过的这些事情已经被忠顺王全部写下来,萧首辅兰太傅等人已全部知晓,今夜的行动也是他们配合的结果,” “我主宫内,他们主宫外,所有人出动,一齐行动,” “包括京郊大营,和其他地方的军营,兵部尚书也早就已经安顿好,天下兵马绝对不会出任何乱子。你期望的忠顺王人马以及西疆亲信,也早就被弘筠拿下,皇兄,你没有一点退路了,” “另外,你着急清算甄家和贾家的动作吓到了京中大臣,你觉得等到弘筠出现,会有几个人愿意为了你而据理力争?” “等你死后,兰太傅会把握住天下读书人手里的笔,史书上将渐渐没有关于你的记载。朝中时局有萧首辅,所以也不会因为你的死而起一丝的波澜,” “你为了皇位,连结发妻子都不放过,萧家早就恨毒了你。你应该感谢三皇子,要不是他,萧家绝不会如此轻易便放过你,” “说到这里,还有一个消息要告诉皇兄你。皇后和五皇子都已经被我救了出去,五皇子没有失踪,皇后也没死。你看见她没有气息的时候是因为吃了假死药,和常公公吃的是同一种药。等到需要封棺的时候,皇后早就被我调了包。” 一个接一个的信息砸过来,皇上早就已经麻木,哀莫大于心死好像说的就是他现在这副样子。 但是当听到北静王说皇后没有死,五皇子也没有死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突然想要大哭一场。 北静王没有给他回味的时间,继续说道:“马上就到时间了,今天的早朝不需要你说话,一会夜沧会喂你吃一粒药丸,你只需最后一次在龙椅上坐稳了,给丰亲王以表演的机会就好。” 说罢便对夜沧摆了摆手。 夜沧一边从袖袋里摸药,一边向皇上走来。 皇上强撑着坐起来,想要呵斥他,却发现自己身体里的所有力气已经全被抽走,此时的他就像待宰的兔子,连点抵抗的能力都没有。 眼睁睁看着夜沧将药丸塞进自己嘴里,夜沧手上一用力,皇上咕咚一下子将药丸咽了下去。 喉咙火辣辣的疼,像有滚烫的热水滑过,灼烧的他眼泪都出来了。 肚子里同时也像着了火,热,从内而外的热,多希望眼前能有桶凉水,让他赶紧跳进去,好给自己降降温。? 第五百二十八章 上朝 正这样想着,突然,一股凉气从脚底窜起来,迅速将刚才的火热压了下去,皇上刚要高兴,却马上又被冰冻透骨的寒意激了一个冷颤,只一瞬间,全身的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了。 就这样一会冷一会热,一会冷一会热,直将他折磨了差不多一刻钟多,冷热交替的滋味慢慢消散了下去,一切便都安静了。 他不但说不了话,就连啊啊的气息都发不出来。 夜沧又走上前来,往他嘴里塞了一颗什么东西。 他看见北静王对着他说话,但是他听不见。 一滴眼泪从他的眼里滑落。 此时的他终于体会到太子当初的感觉了,那就像是砧板上的肉,随便别人怎么剁,都要任人宰割。 可惜的是没有一个人会同情他,所谓咎由自取,不外乎如此。 “太上皇”从暗处里出来,在李德昌的扶持下慢慢向乾清门走去。 自从皇上登基搬了宫殿,乾清门的作用已经不像太上皇时期一样重要。 今天上朝的臣工们听说让大家去乾清门,心里先是有一些诧异,接着想到太上皇寿诞,又释然了。 想必皇上为了太上皇,特意选在太上皇曾经天天御门听政的地方,以表示对太上皇的敬重与想念。 一行人浩浩荡荡,在领路太监的带领下,往乾清门而去。 庄严肃穆的宫殿在微薄的晨曦里渐渐露出了轮廓,萧首辅和兰太傅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停住脚步,对着东方那抹鱼肚白,长长地呼吸一口。 空气清冽,带着沁人的甘甜,犹如他们今天的心情一样,充满期待和喜悦。 萧首辅和兰太傅等人原本计划的解救太上皇的方法,被丰亲王的举动完全打乱。 大家只得重新改变计划,将一切提前。 昨晚是最关键的时刻,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任何异动,可见事情进行的很顺利。 几位老臣的心里都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个时候,人群喧哗了起来,萧首辅与兰太傅转过头去,便看见丰亲王大踏步走了过来。 众人见到传说中病重的丰亲王,都有些诧异他的出现,纷纷上前行礼问好。 丰亲王从早起就觉得连老天都在帮他,身上不再疼痛了不说,整个人也变得精神奕奕,就连走起路来都觉得满身的力气,好像要飞一样。 来的路上,他看见好多自己的亲信,或穿插在禁卫军和大内侍卫中间,或隐藏在不引人注意的地方,他放心了,由此可见,他的一切布局都是正常的。 那远远近近各营房里的亲信,早就接到他派人传递的口信,只待他今日早朝将皇上所做的事情曝光,他的人同时从水底牢狱里将太上皇救出,这个世道就将变天了。 想到此处,他就觉得满身的血都沸腾了起来,恨不得一步到达乾清门里面,想象一下自己坐在那张龙椅上的威武,该是何等的畅快。 “王爷。”经过萧首辅身边,萧首辅拱手对丰亲王行了一个礼。 丰亲王点点头,破天荒的停下脚步,和气地对萧首辅道:“听说首辅大人最近身子抱恙,可还好些了吗?” 前两日,他的人回来禀报说萧首辅病了,也和他一样得了风寒,他还暗自高兴了一会。 真希望自己举事的时候,萧家这头老狐狸不要在跟前,成功的路上,他希望阻碍越少越好。 他不担心萧首辅会在得知皇上圈禁太上皇之后还支持皇上,他担心的是,萧首辅对于接下来他登基的计划会出面阻拦。 萧家这只老狐狸一向唯太上皇和先太子马首是瞻,皇上下台了,太孙找不到,萧老狐狸宁愿让油尽灯枯的太上皇执掌江山,也不会接受皇位落到他丰亲王的手里。 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脑袋里全是榆木疙瘩,固执而又守旧。 在他们的眼里,社稷江山只有太上皇那一支血脉才最正统,其他人统统都是杂碎。 丰亲王的眸子暗了暗。 所以他已经叮嘱今天过去解救太上皇的亲信,一旦将太上皇救上来,第一件事便是给太上皇吃上早就准备好的毒药,让他不能动不能说,整个人都是痴傻的。 就看到了那个时候,萧首辅和兰太傅他们还有什么话说。 丰亲王成竹在胸,越过萧首辅向前走去。 北静王也远远地走了过来,目之所及恰好能看见丰亲王的背影。 风吹起丰亲王的衣袂,是那么的意气风发,北静王淡淡地笑了。 刚才在水底暗道撤换丰亲王亲信的时候,审问出了丰亲王对太上皇的安排,如今那药就在北静王的手里,北静王笑了笑。 等今天的事了了,这药便是丰亲王为他自己准备的。 众人各怀心思,依次走向乾清门。 今天的朝堂肃穆得有些异样,臣工们想到自太上皇失踪后便再无消息,而今日是他的寿诞,皇上心里难过,便也不敢如往日那样喧哗,只悄悄地相互说着话。 公公走到殿前,用力甩了三下鞭子,朝会开始了。 听到鞭响,大臣们不再交头接耳随意走动,立刻各就各位站定了,静静地等待皇上的到来。 皇上在胡公公的搀扶下走进殿堂,脸色苍白,眼神呆滞,众臣见到皇上憔悴的神情,不由得在心里感叹万分。 皇上为了太上皇的事,果真又伤神了。 等皇上坐定,胡公公双股颤抖走到侧前,使劲提了一口气,大声道:“有本启奏……” 一抬眼,看见底下正笑眯眯的北静王,差点将后面的话给吓了回去。 “臣有本,”兰太傅站了出来,“今日乃太上皇寿诞,太上皇莫名失踪这么久,臣请求皇上准许,加派人手将宫中再好好的搜寻一番。宫中守卫森严,太上皇的失踪过于蹊跷,臣心里每每想起都会后怕,生怕皇上的安危也得不到保障,臣……” 兰太傅的话还没说完,汤显淙便出列,朗声道:“太傅此言差矣,太上皇的失踪不见得就是在宫中。太傅难道忘了太上皇曾经自己离开皇宫,搬到林如海府邸去住的事情了吗?” “谁知道这次失踪是不是他老人家又出宫想到哪里去,结果被刺客盯上了。臣倒是觉得与其浪费精力在宫中乱搜一气,还不如在外面广布人手,将太上皇能去的地方都找一找,说不定真就能找到什么线索呢。” 都过去了那么长时间,要是有线索早就有了,又岂会等到现在才被找出来。 反正大家真正的目的都不是寻找太上皇,那就扯皮。? 第五百二十九章 江山不能让大逆不道的人来坐 兰太傅被汤显淙的话噎了一下,把脸一沉,睨着他道:“怎的,你是因为自家女儿未婚先孕的事被老夫骂而记恨老夫,所以出来驳老夫的建议?” “你。”汤显淙顿时气结。 这个老东西不讲武德,庄严的朝堂上,竟又说这些后宅妇人才会说的话题。 有失体统,有辱斯文! 其他人见他二人又要争执,连忙上前劝解开。 抬头去看皇上,发现皇上像没听见似的,眼神十分的空洞,脸上除了一阵一阵悲戚的表情,对他二人的建议根本就没有回应。 一旁的胡公公也满脸担忧,好像还带了一些慌张,总是不由自主地瞟向北静王,又赶紧将视线挪开。 丰亲王一直在等人来给他信号,等到冷宫那边将太上皇解救出来,就是他揭发皇上的真面目,顺便掌控朝堂局势的时候。 外面的侍卫头目是他的人,只等他一声大喝,头目便会带人迅速将乾清门里的人包围,谁也会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谁也不能进也不能出。 等到里面的人被掌握住,皇宫内外也会同时被他的人掌控。 不说步军营里的几位头目早就归顺于他,就是驻扎京外的护军营和前锋营,还有火器营,都有他的人手。 他这些年的筹谋不是白费的,早就通过各种手段掌控了里面的一些人,等到关键时候好为他所用。 这些日子他已经命心腹将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今天,他必须一击而成,绝不给任何人以反对的机会。 就在他等得有些心急的时候,一名小公公贴着墙根悄悄从身后走过,像是过来搬动香炉的,有意无意地看了他一眼,对他点了两下头,再点两下,同时右手握拳,挥在左手上。 这是他们的暗号,冷宫里的太上皇,解救成功了。 丰亲王心中一喜,当即挺直了腰杆,缓缓从队列里走了出来。 正在争执的一帮人奇怪地看着他,一向万事不过问的丰亲王,难得有如此严肃的时候,他要做什么? 丰亲王的眼睛直直地盯着龙椅上的皇上,见皇上眼神愤恨地回望着他,丰亲王的脸色突然沉了下来,伸手一指皇上,对着众大臣大声道:“咱们都被皇上蒙蔽了,太上皇没有失踪,而是被皇上藏在了柳堤湖水底的牢狱里。” 众人惊呆了。 怔怔地看着丰亲王。 魔怔了?怎么敢胡说八道? 可是看模样,又不像是魔怔了的啊。 转头看一眼皇上,皇上依旧用愤恨的表情盯着丰亲王,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反应。 反倒是胡公公惊慌失措中吓得单膝跪地,晃了晃身子,一边抹着头上冒出来的冷汗一边强撑着又站起来。 这…… 这是…… 这是什么情况? 众人越发看不懂了。 丰亲王继续大声道:“皇上觉得太上皇对他颇多掣肘,又因生母德妃的死而记恨太上皇,最主要的是他害怕太上皇找回太孙,会影响到他的皇位,” “为了以绝后患,一不做,二不休,他给太上皇下毒,趁太上皇中毒之后头脑恍惚,把太上皇关押在了水底牢狱。那牢狱的出口在冷宫假山处,里面布满了看守的人,太上皇根本就逃不出来。我的人得到太上皇的消息也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人没救出来,反倒害了皇兄,” “这些年的关押,使太上皇的身子受到极大的伤害,听说他已经手脚麻痹,神志不清,就像一名痴傻的老人一样,就这样毁在了皇上的手里。” 算算时间,如果刚一解救太上皇就把那药丸给他喂上,这个时候差不多该药力发作了。 朝堂上的人早就已经听呆了,一个个就那样张大着嘴巴,忘了合上。 皇上关押太上皇? 皇上关押太上皇! 天啊! 他们听到了什么? 头顶嗡嗡直响,所有人都不敢动,也不敢出声。 看丰亲王的神情,他没有魔怔。 再看皇上,除了愤恨的眼神,竟然连反驳都不反驳。 难道丰亲王说的都是真的? 不会? 可千万不要是真的啊。 如果是真是,他们该怎么办? 一向在朝堂上争辩起来谁都不让谁的一群人,就像被雷劈中了似的,全都呆住了。 丰亲王得意地看一看北静王,再看看兰太傅,还有萧首辅,还有…… 曾经跟随太上皇的那些个老臣,此时神情莫名。 他们的脸上似哭似笑,说不出的复杂。 能够得到太上皇的消息,他们比谁都要高兴。 可是,太上皇竟然是被皇上关起来的,而且已经被药物摧残到了神志不清的地步,他们又想要哭。 他们能做点什么? 皇上做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该诛杀。 可他是皇上啊,谁敢杀他?又有谁来杀他?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丰亲王嘴巴里说出来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他们用期待的眼神盯着皇上,希望皇上给他们一个答案。 今天的皇上好奇怪,从进来就没说过话,对别人的话也充耳不闻。唯一的表情就是一直愤恨地盯着丰亲王,如果眼睛有刀子,丰亲王此时已经被眼刀子射成了烂洞。 就在众人面面相觑的时候,北静王站了出来,“皇叔如此说,可有什么凭证没有?” 凭证? 丰亲王像听到天大的笑话,对着外面大喝一声,“来人。” 按他和侍卫头目说好的,这个时候头目应该带着一队人马冲进殿里,先将所有人都控制起来,不让他们有找自己亲信的能力,然后,再把太上皇抬进殿来。 而且按他的设想,此时的太上皇本身在水底被关得油尽灯枯,再给他吃上准备好的药,全身瘫软成泥,应该像面条一样被带进来才是。 还要什么凭证? 太上皇就是凭证。 果不其然,侍卫头目带着一群人冲进来了。 一进来便将所有人都围困了起来。 众人大惊失色,质问丰亲王道:“你想干什么?” 丰亲王淡笑,道:“别担心,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要告诉大家,皇上如此无道,我要为皇兄主持公道,将这逆子赶下皇位,大天朝的江山绝对不能让这种大逆不道的人来坐。”? 第五百三十章 全乱了 丰亲王的话又是一个响雷炸开,将刚才就已经震惊的众人再一次劈在了当地。 北静王倒是没有什么表情,只淡淡地拂了拂衣袖,“哦?那皇叔的的意思是,要换皇上吗?” 吓死了。 众人都要吓死了。 做梦也想不到,此生还会听到这样的话题。 这种话在平日里是连想都不敢想的,如今就这样明晃晃地在朝堂上,被大天朝血统最高贵的两个人公开讨论。 御座上的皇上还是没有言语,众人偷偷看一眼,皇上眼神复杂,看着站在正前方的两个人,自己的皇位都要保不住了,真不知道他怎么就还能如此安稳? 听到北静王的质问,丰亲王也笑了,“怎么?难道你觉得一个连太上皇都敢毒害的人,还能在那个位子上坐得住吗?还会被允许坐得住吗?” 话音刚落,萧首辅也站了出来,犀利的眼神紧盯着丰亲王,问道:“王爷不觉得说了这么多,空口无凭,无法使人信服?” 丰亲王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说好的侍卫们进入,接着便把太上皇抬过来的,怎么都这么长时间了,人还没有抬过来? 难不成,太上皇的身子已经糟糕到无法挪动的地步? 他看了一眼门外,眸子里除了疑惑,更多的是亢奋。 今天早上的汤,被乌鸦下了药。 里面加了让他精神抖擞的东西,只是这种抖擞只是暂时的,就怕一会反噬回来的疼痛,就能要了他的命。 可他犹不自知,美梦太美,他准备了这么多年,最后必须成功,他就没想过如果功亏一篑该怎么办? 在他的眼里,皇上关押太上皇,给了他天赐的机会,这样的机会他抓住了,没有道理不心想事成。 没有道理。 想至此,丰亲王挺了挺胸膛,对萧首辅道:“一会我的人便会将太上皇抬过来,此时怕是在为他老人家整理而已,首辅少安毋躁,” “今天这件事情,不管首辅心里怎么想,皇上都不能继续做皇上了,你觉得呢?” 他看向萧首辅,不光皇上不能做皇上,一会等太上皇过来,就连太上皇也无法执掌天下了,看那个时候你们绝望不绝望。 江山始终属于皇家子嗣,皇兄这一脉无人承继的时候,不交给自己这一脉,难道交给你萧首辅和兰太傅吗? 话说到这个份上,丰亲王又将视线转向了北静王,眼前的这个人不管是谁,都必须是假的。 “北静王?”他突然开口,对北静王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叫你水溶吗?” 北静王眼眸带笑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兰太傅此时也早出列过来,站在萧首辅身边,听到丰亲王的问话,不禁好笑的看向萧首辅。果真就如北静王告诉他们的一样,丰亲王要说北静王有替身了。 他也是听萧首辅说的,而丰亲王想用替身做文章的消息,还是乌鸦禀报给北静王的。 所有丰亲王的筹谋,都在乌鸦的监视下无所遁形。 乌鸦们一天无数趟的来回飞,生怕落下什么了不得的信息没有报过来。 对此北静王特意买了许多的虫子,负责监视的乌鸦们这几天可以全天都吃虫子,一点谷子也不用填补。 饱满多汁而又甜美的虫子一经下肚,大家精神饱满,干劲十足。 丰亲王的计划,丰亲王的安排,侍卫头目,步军营,护军营,前锋营,等等等等,有一个算一个,全数掌握在乌鸦们手里。 每次丰亲王派出去的人,便有大黑安排在丰亲王府的机动队员跟上,他们的对话和安排,接头的是什么人,无一遗漏被鸟儿们弄的清清楚楚。 所有这些信息汇集到北静王这里,为北静王省去了好大的工夫,带来的便利连夜沧也连连称赞。 想到这一切都是林姑娘带给王爷的,暗卫们对主母林黛玉的崇拜如野草般疯长。 话分两头说,丰亲王刚一问出为何不叫北静王水溶的名字,心知肚明的几个人便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丰亲王不知道自己的意图已经被人识破,依旧趾高气昂,转身对众人道:“我眼前的这位不是北静王,真正的北静王早就被皇上所害。这人是个替身,老早便已存在,” “北静王府里的那些侍妾们都不知道,因为真正的北静王从来没有宠幸过任何人。所有的事情都是替身做的,包括在京中酒楼里晃荡,包括狎妓听戏,” “本王之所以知道这一切,还是太上皇清醒的时候亲口告诉本王的。太上皇说,替身身上没有胎记,而真正的北静王臀后有一块红色的胎记。” 胎记的事纯粹他胡说八道,只不过往往这种最简单的说辞更能混淆视听。 一会只要太上皇一出现,大家都会认定他今天说的所有的事情都是真实的,谁又会追究胎记那么小的事情是真是假。 反正太上皇也没法替北静王争辩,而皇上又在关押太上皇的事情曝光后便失去了所有人的信赖。 所有现在他说北静王什么,便是什么。 他不怕北静王平日里的隐忍背后是不是有势力,今天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中,先机是他先占得的,北静王身后的势力再着急,如今也是枉然。 等他将北静王替身的消息放出去,谁敢说眼前的这个人是真是假?既然拿不定,又有谁敢混淆皇家的血脉? 所有的这些细节他都想过了无数遍,今天是真正的的实战,他胜券在握。 果然,所有人在听到他说眼前的北静王是假的时候,脸上都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情。 有的人快要崩溃了。 今天听到的都是什么消息,天啊。 从皇上囚禁太上皇,到丰亲王要让皇上下台,再到北静王竟然是个假冒的。 皇家这是怎么了? 乱了,全乱了。 北静王对丰亲王的话一点都没生气,反而饶有兴味地笑了:“难为皇叔,为了造谣连父皇都搬了出来,呵呵。” 兰太傅和萧首辅也连声附和,这点倒让丰亲王有点出乎意料。 他认为兰太傅他们应该最不敢混淆皇家血统才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对他的话反应淡然。? 第五百三十一章 变天了 弄不明白,丰亲王正想再说点什么,眼前突然一阵头晕。 闭闭眼睛,他稳住自己。 接连几天的病痛,好容易今天状态这么好,他还有许多事等着去做,如论如何都要稳住。 看一眼门外,太上皇还没有被抬过来。不但他着急,就连底下的大臣们也开始窃窃私语。 皇上一直不说话,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萧首辅兰太傅他们好像没看到皇上的异样,反而和丰亲王一样,频频向门外看去。 侍卫的围困使大臣们的情绪高度紧张,汤显淙想要出去,刚接近门口便被顶了回来。 汤显淙对丰亲王怒目而视,“王爷这是何意?难道你想逼宫不成?” 丰亲王嘿嘿一笑,又看向窗外。 逼宫又怎样?一个弑君弑父的人,就逼他下台了,怎么样? 他知道汤显淙想出去干嘛,无非是找忠顺王想办法救皇上。 早就预想到了这样的情形,外面全是他的人,哪轮得到一个落没的小贵族来蹦跶。 汤显淙碰壁,旁人更不敢上前试探。 此时的目光全部集中在萧首辅等人身上,朝堂里气息微妙,空气中充满了紧张的气息。墙头草一把又一把,全都不知道该倒向哪里。 突然,门外匆匆进来一名侍卫,直直地走到北静王跟前,单膝跪地,拱手禀报:“王爷,太上皇说休息得差不多了。” 丰亲王倏地瞪大了眼睛。 北静王淡淡地点点头,问侍卫:“事情都稳妥了?” 侍卫道:“有夜沧大人在,王爷请放心。” 北静王又点点头,“那就请太上皇过来。” “是。”侍卫转身离去了。 眼前的这一幕,再一次让众人一头雾水,所有人的脑子现在已经是一团浆糊。 丰亲王从侍卫跑进来的时候就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的心突然跳漏了半拍。 他第一个反应是去看侍卫头目,怎么能连管都不管,就随随便便让人进来。 不是应该将所有人都挡在外面吗? 侍卫头目冷冷地回望他。 丰亲王漏跳的心脏提在嗓子眼,他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请太上皇过来? 什么意思? 他的人不是已经把太上皇从水底牢狱弄出来了吗?刚才的小公公进来给过他暗号了啊。 究竟发生了什么? 北静王替身的事情还没说清楚呢。 萧首辅他们怎么不去怀疑北静王的身份,反倒是眼神激动地望着门外。 还有皇上,所有人听到太上皇就要到达的消息都伸长了脖子向外看,皇上竟然十分平静,也没有害怕,也没有激动。 这是怎么一回事? 太多的疑问充斥着他的头脑,不能思考,只能机械地随着众人的目光,看向外面那个越走越近的老头。 老头逆着光,迈步进入殿堂。 迈进的一刹那,所有人都跪下了。 匍匐在地,高呼万岁。 丰亲王也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 眼前的人的确是太上皇。 哪怕他已经瘦的几乎脱了相,哪怕他虚弱得有些喘息,他也是大家许久不见的太上皇。 老臣们泣不成声,头在地上磕得碰碰响,边磕边哭喊着“太上皇”,眼泪鼻涕挂在胡子上,滑稽得让人想落泪。 北静王快走几步过去扶住,嘴里轻声道:“您慢点。” 走到丰亲王身边,太上皇站住了脚步,盯着他的头顶,“孤来了,不是要请孤证明什么吗?这会儿怎的不叫喊了?” 丰亲王只觉得眼前一阵阵的发晕,额头冷汗直冒,抵在地上,头都不敢抬。 只有到了这一刻,他才意识到今天的诸多反常。 从皇上的一言不发,到萧首辅等人的镇定,还有侍卫头目的阳奉阴违。 什么时候他的人被收买了? 皇宫外面的人,应该也不是他的亲信在把控。 他不知道北静王的人易容混进去,个个击破。 他只觉得眼下心慌的厉害。 想到有人在他的身边放了细作,他的一举一动早就被人知道的一清二楚,从一开始,他就已经输定了。 冷汗冒了下来。 他猛地抬起头。 眼里有不甘,愤恨,恐惧…… 各种情绪齐聚心头。 头晕,头晕…… 说不出的眩晕向他袭来,眼前冒出了许多的小星星,星星转的好快,快到他突然恶心,“噗”的一声,一口老血从喉咙里喷出来,便倒了下去。 正在最关键的时刻,丰亲王一激动,毒发了。 迷迷糊糊间,没有人替他请御医。 他听见太上皇说这些年其实都是在后宫静养,说皇上身子抱恙,太孙已经在回京的路上,皇上决定自动退位,将皇位还与太孙,也算是对先太子的一个交代。 还说了一些什么,丰亲王又一口血吐出来,接着便彻底晕死,听不见了。 …… 不过须臾之间,大天朝就变了天。 街上的人们窃窃私语,都在谈论太上皇突然冒出来这件事情。 这么多年没有消息的太上皇突然出现,带给大家的震撼就如当初他的突然失踪一样。 要不是他亲口说自己一直在后宫静养,大家差点就信了丰亲王的说辞,以为太上皇被皇上关起来了呢。 话说这丰亲王藏得可真够严实,觊觎皇位,能隐忍这么多年,一直等到太上皇年老体弱的时候才动手,太有耐心了。 可惜他终其一生都不是王者,到底还是败在了太上皇手下。 兰太傅连夜写了讨伐丰亲王的檄文,其实是把当初为皇上准备的转给了丰亲王。 丰亲王府被抄家,追随的亲信全部被下大狱,该斩的斩,该抄的抄。 宫中皇上要退位,说自己病重已然不能痊愈。 有太上皇坐镇,这么些大动作竟然没起任何波澜,所有的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皇位即将易主,兰太傅等人也知道了那晚在忠顺王府看见的太子乃是替身,及时写就了为先太子平反的文章,将当年的龙袍事件都算在被人陷害上面。 老臣们读罢,五内俱焚,肝肠寸断。 读书人想起先太子的仁慈和博爱,以及他曾经出台过的许多政令。那些政令是那么的体贴民生,广纳贤才。 一时间,赞颂先太子的文章一篇接一篇的问世。? 第五百三十二章 回归本位 所有人都为先太子的早逝而悲痛,如果他还活着,现在的皇上应该是他才对。 江山将在他的治理下欣欣向荣,一派盛世场景。 如今太孙回归,承继皇位名正言顺,没有一个人觉得他不应该。 而皇上能自己想到将皇位归还,果真不是一般的胸怀。 太上皇为了褒扬皇上,决定等皇上宾天之后再让太孙继位。 实际上,皇上离宾天的日子不远了。 据说已经病入膏肓,不然太上皇也不会突然现身。 自从太上皇现身之后,南疆战事便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谁也不知道那是北静王授意安南,将假冒的来犯部队全部撤回。 而北疆之地有萧家军镇守,也早就将北狄敌军赶走不说,还打下了北狄好几座城池,要作为太孙登基的贺礼。 在百姓们心里,太上皇一露面,蕞尔小国全都不敢出来造次,压在百姓头顶的乌云就这样烟消云散。 远在密林里的黛玉接到大黑的消息,得知一切就这样有惊无险过去的时候,都觉得像做梦一样不敢相信。 能进行得如此顺利,鸟儿们厥功至伟。 丰亲王和皇上的人对鸟儿们毫无防备,盘算的事情被它们听得清清楚楚,它们再将听来的消息告诉北静王和黛玉。能够提前得知对方所有的机密和盘算,并做好周密的部署,这场仗赢得毫无悬念。 当天半夜,密林迎来了一队神秘的人马。 当最中间那位精神矍铄的老人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黛玉眼睛一热,急步上前跪下迎接,“老爷子,您,您回来了。” 眼泪瞬间滑落。 太上皇看着许久不见的黛玉,心里百感交集,一时间竟也哑了声。 伸手摸了摸黛玉的头,手都是颤抖的。 这些年要不是黛玉源源不断送过去的药丸,他也不可能将身子保养得如此安然。 还有太孙,还有北静王,屡次遇到事情,都有黛玉帮忙的痕迹。 她教导出来的乌鸦,俨然已经成为战斗的主力军,神秘而又高效,令敌人防不胜防。 如此聪慧的姑娘做儿媳,真是怎么看怎么满意。 太上皇身后,常公公擦着眼泪上前来,赶紧扶起黛玉,并对北静王和黛玉行礼道:“见过王爷,见过林姑娘。” 黛玉抬眼看他,依旧是满头的白发,倒是比在宫里的时候气色好看了许多。 再往后看,竟然看见林言煦他们也在队伍的后头。 原来北静王将黛玉和凤姐儿带到密林之后,便命其他人依旧往前走,一来为了混淆视线,二来也是为了让他们和太上皇的人马会合,好一同回京。 一路行来,太上皇对林家两个小子十分满意,心里已经定下等太孙回归,便要让林家子继续为皇室效劳的打算,一如当初林如海为自己效力一样。 三天后,宫中。 萧首辅等人聚集在洪寿宫内,北静王将大家召集过来,说太上皇有话和大家说。 等北静王扶着太上皇从寝殿里出来,萧首辅等人行礼过后,抬起头来一看。 惊呆了。 眼前竟然出现了两个太上皇。 一个是乾清门那天所见消瘦体弱的,一个是满面红光不怒而威的。 只一眼,众人便知道眼前的人孰真孰假。 全都是聪明人,不用多说就能立刻猜出发生了什么。 保不齐,太上皇也和北静王一样,用替身掩护自己离的京。 消瘦的那一个此时也和众人一样,跪在太上皇面前,高呼万岁万万岁。 太上皇连发几道政令。 皇上已然处于弥留之际,当为皇上的后事做准备了。 十日后太孙回京,须立即登基,着礼部抓紧准备太孙登基事宜。 太孙登基之后,太上皇便是无上皇。 封北静王为摄政王,赐婚林府嫡女林黛玉,待林姑娘守孝期满即可与摄政王成婚。 封三皇子为忠义王,太孙登基之后,同意三皇子重新返回北疆的请求,为大天朝护守边疆。封其母为孝恭皇太后,带五皇子于宫中留养。 贬二皇子去皇陵为祖先守陵,终身不得入京。 查抄忠顺王府,忠顺王秋后问斩,家族财产充公,府中男子发配边疆,女子全部没入奴籍。 其他万山基和汤显淙之流,则被罢官丢爵抄府。 汤显淙说皇上为他女儿青岚与北静王赐了婚,且女儿怀有身孕,既是北静王的人,断没有与他们一起受罚的道理。 北静王不屑一顾,对汤显淙道:“本王问过替身了,替身说从未与你家女儿有过肌肤之亲。你回去好好问问你女儿,孩子究竟是谁的。如果她依旧往本王头上泼脏水,本王不介意让她一尸两命。” 汤显淙心里一个激灵,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别说是青岚,北静王府里的那些个侍妾侧妃,自觉曾经被王爷宠幸过而洋洋得意的,自从得知与她们厮混的是个假的王爷,是替身之后,一个个几乎都要哭死过去。 本来还想装可怜让府里收留她们,殊不知北静王一声令下,全部送到皇家庵堂里去,从今往后青灯古佛,抄写经书为她们自己赎罪。 据说侍妾们哭着喊着不肯离开,乌离一句话便让她们老实了,“王爷早就知道你们几个进府来是干什么的,做细作做了这么多年,你们不会以为能瞒得过王爷的眼睛?没让你们滚回娘家一起发配就已经是王爷仁慈,谁要是还想作妖,我不介意帮王爷送她上路。” 一席话,哭喊声顿时消失,再也没有一个人吵闹着跟北静王要说法。 全部乖乖地登上马车,细软首饰一律不许带,连夜便被送了出去。 至于留下的首饰则被换成银子,分给了孤幼园及伤残军士。 接下来,太上皇还宣布为金陵甄家平反,查抄之家产全部归还,甄家家主立即上京,觐见太上皇。 还有贾政和贾母,也全都受了诰封。 二人深知是受了黛玉的护佑,幸亏黛玉指点,他们才在那一场轰轰烈烈的动荡中惊无险的避过去,终于盼到了否极泰来的日子。 宫中无子的宫妃都要去皇家寺庙中带发修行,只有贾妃,看在贾母求情的份上,允准其留于宫中,但终生不得出宫。 所有的人,所有的事,好像都重新回归本位,什么都没有改变似的。? 第五百三十三章 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 宫中守卫森严,周围全是太上皇和北静王的人马。皇上自那日的哑药解了之后便知自己大势已去,让人传话想见见太上皇。 御书房的案桌上正放着先太子的画像,太上皇已经看了半天,听说皇上想见他,他摆了摆手,对常公公道:“孤不会去见那逆子,你替孤去走一趟。” 常公公躬身应道:“是。” 便退了出去。 太上皇曾经和他说过关于皇上的事情,他知道到了皇上寝宫该说什么。 果不其然,皇上见来的是常公公,眼底的失望顿时溢了出来。 常公公命胡公公将所有人屏退,这才对皇上道:“老奴来替太上皇给您传几句话,当初您命人杀死林如海,将太上皇赚进宫来,接着便在太上皇的吃食里下毒,这些事情太上皇从开始就一清二楚,” “太上皇说,您为了皇位害死先太子,又为了皇位连自己的父亲都敢害,已经丧尽天良。给您的活路都给过了,是您自己非要作死,他老人家便成全您,” “从太上皇离宫的时候起,你身上的毒便被中下。这毒药性很慢,不会引起您的警觉,它是慢慢侵蚀您五脏六腑的。等到毒发的时候内脏已经全部溃烂,任是神仙也无力回天,” “太上皇说,没能让您承受当初您加在先太子身上的那些屈辱,是为三皇子五皇子等人着想。您自己的所作所为决定了您的下场,所剩时日已经不多,他不会见您的,您就自己上路。” 说罢,躬身行了一礼,转身便走了。 皇上的眼里一片死灰,从听到他的五脏六腑已经溃烂的时候起,对死亡的恐惧充满了他的胸膛,他想呐喊,想哭诉,有好多话想对父皇说。 可是父皇连听都懒得听,连见都懒得见。 曾几何时,他也沦落到如斯地步了。 脑中突然又出现了太子哥哥那双悲悯的眼睛,哥哥在死之前,是不是也和他一样不甘心?是不是也有满腹的话想要对父皇说? 这些事情永远都找不到答案了,就如谁也不知道这一夜皇上究竟想了些什么一样。 第二天一大早,宫中传出丧钟,皇上驾崩了。 葬礼依礼进行,繁文缛节一律简单过去。 毕竟再过些日子便是太孙的登基大典,所有人的重心都在登基的事情上,谁又会去费尽心思操持皇上的后事。 都是人精,尽管皇家对外宣称皇上病逝,自动退位,大家的心里也隐隐猜出一些端倪。 从忠顺王的下场,到太上皇为甄家平反,再到皇上最后被软禁在宫中不许任何人觐见,谁不知道这是太上皇的旨意? 铁定是皇上做了什么不能让外人知道的事情,惹恼了太上皇。 这样的时候,谁敢去触太上皇的逆鳞。 皇上的葬礼就这样匆匆的过去,没有人在皇上薨逝的事情上停留太多的情绪。 大家都在盼着太孙回归,尤其是那些个老臣,想象不出太孙如今长成了什么样子,期盼的心情一日盛过一日。 终于,在十日后,弘筠回来了。 北静王亲率众臣出城十里迎接,当弘筠跳下马时,老臣们仿佛看见了年轻时候的太子,一个个泪流满面,跪地痛哭。 太孙跟随北静王的人马直奔皇宫而去,大天朝后继有人,尽管宫中安排登基大典就够忙乱,太上皇还是忍不住心中喜悦,命宫中于三日后设宴,三品以上官员皆可携家眷入宫赴宴。 明眼人一瞧便知道,太上皇这是想让太孙相看姑娘了。 黛玉已回到京城,皇宫宴会的请帖早早就送到了她的手中,听说连探春迎春惜春也都收到了帖子,可见太上皇对贾政的偏厚,明明不够三品,其家眷也可进宫赴宴。 夜沧自从回京,没事就到林府献殷勤。 天天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乍一放松,人便闲出了旖旎的心思,他的眼睛就不舍得从兰姐儿身上移开了。 戴氏本就不是古板的人,自然知道夜沧的意思,更何况她对夜沧这个女婿也满意的不行。 于是便过府来找凤姐儿,聊起兰姐儿和夜沧的事情来。 恰好黛玉也在凤姐儿的屋子里为她检查胎相,听到戴氏发愁门第太低,一下子想起当初自己曾经想为林如皓买官身,北静王说让她再等等,等到一切大定之后再买。 此时正是最合适的时候。 当着她们的面,黛玉走到窗户边,对着外面说道:“和你主子说一声,伯父官身的事情得抓紧了。” 戴氏和凤姐儿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回应,“是。” 然后便又安静了。 凤姐儿忍不住,对黛玉道:“敢情你走到哪里,他们就跟到哪里护着你。难怪我总觉得身边有人,但是又找不到他们,鸟儿们也不惊慌,果真是自己人。” 戴氏啧啧称赞,也对黛玉道:“王爷对你真是没得说,我还道是他出门办事的时候不担心你,敢情他早就安排了人手时刻保护你。好,这个相公好,这才是真男人。可不是你舅舅家那个什么宝贝什么玉石可以比的。” 说完这话似乎又觉得不妥,遂讪讪地笑一笑,对凤姐儿道:“我不是说宝玉不好,只是他那样的自有他自己的缘分,与咱们家不是一路子,嘿嘿。” 凤姐儿笑着点头,道:“你说的确实没错,宝玉和林妹妹从来就不合适,在我眼里是宝玉配不上林妹妹,那种软塌塌的性子叫我我也看不上。” 戴氏一拍大腿,“就是了,我就说琏二奶奶是个明白人。” 刚说出口,她猛地捂着自己的嘴巴。 都和离了,还叫什么琏二奶奶。 凤姐儿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对戴氏道:“往后就叫我凤丫头,府里老太君也一直这么叫我,挺好的。” 戴氏点点头,看着黛玉收拾药箱。 想了想,又忍不住对凤姐儿道:“你这样也不是个长久的办法,难不成你真的准备自己带着这孩子苦巴巴的熬日子?” “我听说那贾琏悔得肠子都青了,现在哪里都不去厮混,只天天办完事就回你们原先的屋子里陪巧姐儿。身边的妾室仆妇被他打发出去好多,连个做针线的人都没有,身上的衣服破了线头也没人管,” “倒是老祖宗看着心疼,便叫自己的丫头替琏二爷做些针线上的营生。不然平儿看护巧姐儿又忙不过来,他穿成那个样子出去也丢的是贾府的脸。”? 第五百三十四章 我要为凤丫头置办宅院 这些事情戴氏还是从厨房一个婆子那里听来的,那婆子和贾府厨房上的婆子是亲戚,贾府的消息源源不断,不光是贾琏收了心,还有贾赦来信要银子,还有尤氏来信说贾珍死在路上了,还有贾蓉…… 今天看见凤姐儿的孕相,戴氏突然想起贾琏的事情来,这才告诉了凤姐儿。 凤姐儿听完,脸上没有一点表情,想了一会才对戴氏道:“我知道伯娘是担心我才对我说这些,伯娘想劝我原谅那贾琏,可是我现在真的做不到。至于往后会怎么样我也不敢说,就都顺其自然。” 贾琏是不是真的改性了,还是交给时间去考证。 她从当初决定和离的时候就替自己和孩儿打算好了,所以不管有没有贾琏,她都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 戴氏又看向黛玉,想起黛玉刚才对暗卫吩咐的事情,问道:“你说伯父官身,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想给你伯父弄个官当?” 见黛玉笑着点头,戴氏慌了,“天啊,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事怎么就不问问我。就你伯父那样的,他也就是在家里能管点闲事,真要是到了外面去便什么也不好使了,” “你让他去当官,岂不是误国误民吗?不行不行,坚决不行,咱们得有自知之明,可不能接那干不了的事。” 见黛玉还是笑,戴氏嗔怪道:“你想让你伯父有个好的身份我知道,但是咱们一无功名,二没积下多么大的功劳,凭什么就要搞那个特殊?无非不就是凭你去求王爷和太上皇?” “伯娘是个粗人,大道理懂不了多少,但是做人的道理还是懂一些的。断不可能让你为了给伯父捞好处便去做那些求人的事情,此事就这样说定了,不行就是不行。” 黛玉见她真的着了急,将箱子里的东西归拢好,这才认真地道:“伯娘多虑了,我只是花银子为伯父买个官身而已。不需要伯父去衙门报到,也不领俸禄,伯父就和平常一样过日子就行。一切都不影响,就是图名分上好听一些,这也是朝廷所允许的。” 戴氏,“还有这种事?占着官身的名分,还不用给朝廷出力?” 此时凤姐儿也插话道:“林妹妹所言极是,伯娘不用太过担心。我朝建国初期连年征战,也是为了充盈国库才设立的捐官策略。有没有王爷帮忙都可以捐个官来当一当,只不过林妹妹想要更稳妥些。这才请王爷甄选一番而已。” 听了她的话,戴氏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些向往,“如此说来,咱们家也是官身,你弟弟妹妹他们的名头上也好听了是吗?” 凤姐儿和黛玉一头,“是啊。” 和戴氏这样简单的人说话就是省心,旁人说不定还会疑虑买来的官会不会不靠谱,她却已经去想这件事情能带来的好处了。 说笑过后,便都告辞了。 宫宴三日后才办,贾母打发人来给黛玉量尺寸,要为她们做进宫的裙裳。 萧安然和侯英子也过来找黛玉,请她帮忙兑一点不一样的香粉,好在进宫那一天带在身上。 日子就这样忙忙碌碌地过着,平淡而又安稳。 从皇上驾崩那一天起,黛玉就知道书里的一切从此全都改变。 再也不会有北静王被派往边疆不许回京的事情发生,也不会有贾母凄惨离世而宝玉出家的事情。 当所有的一切都往自己希望的方向发展的时候,黛玉反而生出了一种不踏实的感觉。 因为太上皇刚回宫,为安全计,北静王这几天都住在宫里守护太上皇,宫里的侍卫全部都要梳理一遍,免得有叵测之人藏在里头成为后患,还有军营里被穿插的那些人,谁知道还有没有漏网之鱼。 需要小心谨慎的地方那么多,他都无暇去看望黛玉。 听夜沧说黛玉在府里过的很好,吃得下睡得着,这才放了心。 贾母为黛玉准备的衣服做好了,派人来找黛玉过去试穿,刚进入贾府,就遇见了贾琏。 看见贾琏胡子拉碴的样子,黛玉唬了一跳,“琏二哥哥,你这是怎么了?怎的就不知道好好收拾收拾自己。” 贾琏眼睛一亮,“林妹妹,你凤姐姐怎么样了?肚子里的孩子还好吗?没有折腾凤丫头?” 语气如此迫切,黛玉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 “凤姐姐一切都好,一直吃着药,终于将孩儿留住了,她很高兴,现在能吃能睡,每天都安逸的很。” 贾琏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黛玉见他这副样子,也有些不忍心,便道:“琏二哥哥既然如此挂念凤姐姐,为什么不自己去看看她呢?” 贾琏摇头叹息:“我去过,她不见。回来以后我也想过了,现在说什么都是空的,想要让她看到我的诚意,不如做些切切实实的事情来,” “最近我在外面寻摸地方置办宅子,想着等你凤姐姐生下孩子之后,用为孩儿准备的名义让她带着孩儿搬过去住,到时候让叫平儿和巧姐儿也一起过去陪着她,她的心情肯定会好,” “当初是为了保住她腹中的孩儿才住到你那里的,如今孩儿保住了,等到出生后,断然没有再住下去的道理。我知道你没问题,但是凤丫头是个要强的人,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也有想法,” “与其等到她自己产后拖着虚弱的身子到处找地方,不如我先替他们准备好。反正早晚都是给我们的孩儿的,早点置办也无妨。” 对凤姐儿的思念和愧疚一日盛过一日,如今他的万般心思都在凤姐儿和孩儿的身上。 这些话一说出来,他的心里好受了许多,也正好请黛玉帮忙转达给凤姐儿,免得凤姐儿自己再费心思。 黛玉点头应下,便看着他转身出去了。 皇上驾崩后,贾府里的人不再战战兢兢地过日子,尤其即将登基的又是太孙,贾母和贾政的心里尤其欢喜。 想来想去,要不是黛玉当初提前预警,又拿出了主意,说不定他们现在也在苦寒之地回不了家。 贾氏族里有人说等找个合适的时机,让贾政去太上皇面前求个情,将贾氏子弟想法子从边疆弄回来。 被贾母阻止了。 贾母深知当初秦可卿那件事情,太上皇和北静王早就想收拾宁国府。 宁国府确实做了许多违反律法的事,自身不正,被发配边疆委实也不冤枉。? 第五百三十五章 没听凤姐姐说过什么呀 黛玉走走停停,来到贾母院子。 丫头老远便看见了黛玉,连忙掀起帘子跑进去,高兴地道:“林姑娘来了。” 屋子里的人一听,探春等人首先便坐不住,簇拥着跑出来迎接,嘴里都姐姐妹妹的叫着,一派欢喜景色。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老太君自从得知太上皇无恙,太孙即将登基之后,终于将心安安稳稳地放回了肚子里。 不光吃饭有胃口,就连觉睡得也香,脸上的气色任是谁见了都说她年轻了好几岁,听得她心里都乐开了花。 此时见到黛玉,那种熨帖的滋味真是比见了亲孙女都不差,当即伸出手招呼黛玉,拉到近前坐下,还为黛玉抚了抚北风吹乱的发梢。 宝玉也坐在一旁,双眼炯炯地盯着黛玉,想说话又插不上话,白白的着急也没有人理他。 自从袭人的事情之后,黛玉见了他再也没有了以往的那种亲密,两个人虽说从小一起在贾母膝下长大,黛玉对他竟然比对琏二哥哥还要远。 王夫人从黛玉进来的时候就耷拉着眼皮,打心底里不想见到她。却也知道此次贾氏被抄,他们一家能够不受牵连而安稳脱身,全是黛玉提点的功劳。 这些事情老爷都警告过她,警告她等黛玉过来的时候,不准再说些有的没的。 所以她今天一直淡淡地笑着,没有拿腔捻酸,倒也没影响了大家的心情。 就在一群人说说笑笑准备试穿的时候,外面又传来丫头禀报的声音:“薛姨妈和宝姑娘也来了。” 黛玉听的一愣。 好久没有宝钗的消息,今儿个可真够巧,自己刚进门,她们也来了。 话说这一家人当初搬出去还是因为薛姨妈给凤姐儿下毒的缘故,事情过了这么久,凤姐儿又与琏二哥哥和离,薛姨妈这是觉得别人都忘记了此事?还是觉得大家都和她一样记恨凤姐姐,所以又壮了胆子,到府里来了呢? 贾母的眉头皱了皱,不虞地看一眼王夫人,定是她借机将薛姨妈和宝钗叫过来的,好借着家宴的机会再连上这根线,总归她是非得看上宝钗,想让她给宝玉做正妻了。 只不过一会的工夫,薛姨妈便和宝钗走了进来。 宝钗越发的端正温婉,一副大家闺秀的气派。 众人行礼毕,薛姨妈这才对贾母道:“妾身听说老太君要带府里几位姑娘去宫中赴宴,我们家商队恰好从南边回来,带来几件不一样的头面。我便想着赶紧给大家送过来,但凡能够合了老太君的眼缘,也是我等的福气。” 说完一招手,身后跟来的侍女连忙上前,将手里捧着的盒子一一打开。 等到将盒子全部整整齐齐地摆放在贾母跟前的桌子上时,众人一见,禁不住惊呼阵阵。 那首饰确实精美,件件都是精华。 薛家到底是皇商,财大气粗,如此精美的首饰,说送人就送人。 可见为了重新进入贾府大门,薛姨妈也确实下了大本钱。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当着这么多年轻姑娘们的面,贾母再不乐意见到她们此时也不好说什么,只得淡淡一笑,对薛姨妈道:“破费了。” 薛姨妈连忙答道:“老太君太客气,只要您不嫌弃就好。” 说罢,双手捧起当中最为华贵的一套蓝宝石头面,恭敬地道:“这是老太君您的,剩下的就是姑娘们的。” 宝钗也适时上前,对姐妹们道:“大家都过来挑选自己喜欢的。” 姑娘们还没怎么着,姑娘带来的丫头们倒先上前去了。 这个说这套好,那个说那套好,嬉笑逗乐,屋子里热闹非常。 薛姨妈见黛玉和黛玉身旁的紫鹃一直坐在位子上没有动,笑着对黛玉道:“林姑娘不去选一套吗?别嫌弃,过去看看。” 黛玉站起身来,对薛姨妈道谢道:“多谢姨妈好意,我就不挑选了。父亲孝期未满,外祖母叮嘱我去宫中赴宴穿戴素淡些,如此精美的首饰是戴不了的,没得在我手里白白浪费了。” 她说的确实是真的,本来连宫宴她都是不想去的,奈何请帖是太上皇亲自手写命常公公送给她的,单就这份心意就容不得她拒绝。 去便去,但是穿戴上还是要讲规矩的。 薛姨妈听到黛玉的话,体谅地点点头,道:“也好,等林姑娘出了孝期,姨妈再单独送你一套。” 黛玉连忙福身道谢:“多谢姨妈。” 然后在紫鹃的搀扶下款款落座。 刚刚坐定,就听见薛姨妈轻轻地问:“凤丫头她,她在你那里还好?”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抬起了头,看向黛玉。 黛玉将嘴里的茶水咽下去,轻轻放下茶盏,这才淡淡地道:“凤姐姐在我那里非常好,母子俱平安。” 王夫人忍不住,问道:“当初不是说这孩子活不了几天就要落胎吗?这……” 意识到黛玉的医术超群,铁定是黛玉将孩子救了回来,王夫人后面的话没等说完便停住了。 薛姨妈眸子闪了闪,哀叹一声道:“想去给她送点补身子的东西,又怕她上次被尤氏的野参须害的不敢收。再加上我家曾经的掌柜公报私仇得罪了她,真真是连累得我都没法在她面前说话。” 没有人接她的话茬。 贾母淡淡地闭目养神,姑娘们听得云里雾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有黛玉似笑非笑地喝着茶,间或闻闻茶香,看上去对薛姨妈说的话毫不在意。 薛姨妈接着道:“今日过来,没想到会遇见林姑娘,可见这是老天爷给的缘分。姨妈就在这里求你一件事,回府之后帮姨妈向凤丫头解释一下,当初下人做错事闹出诸多误解,大家都是一家人,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万不要断了亲戚间的情分才是。” 黛玉放下茶盏,眼睛澄澈地看着薛姨妈,道:“什么事情还要向凤姐姐解释?我没听凤姐姐说过什么啊?” 薛姨妈一噎,表情有些不自然。 难道当初那件事情没有闹到凤丫头面前?? 第五百三十六章 宫宴 看一眼淡定笑颜的黛玉,薛姨妈强忍下心里的厌恶。 自己儿子再也不敢提起林黛玉三个字,甚至家里人都不让提起,还不是上次被她的人打断腿脚给吓得着了。 如今腿脚是养好了,但心里的恐惧却一分都没有少。如今好像成了心病,连看见长得相像的人都能吓得他捂脸大喊“我没看,我没看”。 薛姨妈想起来就恨不得活剐了黛玉。 只是这小蹄子运气好,皇宫里面刚换天,太上皇就给她和北静王又赐了婚。 而且还听说北静王原先府里的那些妾室都是陪了假的王爷,这个真王爷一直没有娶妻,更没有通房侧室。 从太上皇到北静王都如此偏爱她,还真不敢对她动什么坏心思。 除了忍下这口气,陪着笑脸,还能怎么办? 自家姑娘还指望嫁给宝玉,当这贾府的当家奶奶,总不能因为儿子就不管女儿的境况,不好处处给女儿树敌。 想到这里,薛姨妈再一次陪着笑脸,对黛玉道:“那就是我多想了。林姑娘回去告诉凤丫头,就说姑妈想她了,改天过去探望她。” 黛玉点头,道:“好,一定带到。” 说话的空当,黛玉眼角瞥见宝玉射过来的视线,连忙将头转向另一边,假装和探春讨论刚刚挑选的首饰,避了过去。 她发现自己越来越不喜欢见到宝玉了,这种多情的男人真不是她的菜。 刚才宝钗进来的时候大家都看见宝玉欣喜的模样,甚至相互行礼之后他还特意将身边的位子让给宝钗坐。 这才多大一会工夫,他又转而对自己。 受不了,真的受不了。 黛玉抖落一地疙瘩,又说了几句话,赶紧告辞了。 宫宴的日子很快来到。 常公公过来送帖子的时候,黛玉特意问过他,听说每个姑娘可以带一两个侍女,她不带侍女,带自己的两个妹妹可不可以? 常公公哪里敢说不可以。 黛玉名义上是未来的北静王妃,实际上可是太上皇和太孙的救星,是整个大天朝的功臣。 他要是敢说个不字,到不了明天他就该被打板子了。 于是这日一大早,黛玉便带着穿戴整齐的两个妹妹一起登上了北静王派来接送的马车,一起往宫里而去。 离皇宫还有好远一段路,马车便被堵住了。 慧姐儿忍不住掀开帘子向外看,前面的马车排了好长的队伍。 人员虽多,却也都知道分寸,没人敢在宫门外吵嚷,都安静地往前慢慢走着。 等到离宫门口的不远的时候就可以下马车,步行往里进了。 正在着急的时候,外面响起了夜沧的声音:“诸位坐好了,我带你们从另一边进去。” 说着,马车从队伍里出来,从侍卫们身后留出的道路过去,一路飞快地往前而去。 有眼尖的看见,便猜测会是谁家的马车。 猜来猜去都说是宫里的,能让宫里派车去接的肯定不是一般人,众姑娘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今天可是太孙第一次在大家面前亮相,是太上皇为太孙举办的贺宴,更是让太孙相看众位姑娘的日子。 如果被太孙相中,往后就有问鼎后位的可能。 因着这个,姑娘们全都铆足了劲地想表现自己,要是有人比她们更得圣见,她们岂有不着急的道理。 黛玉等人在马车里,也不知道给赶去哪里,只听得夜沧说了一声:“到了,姑娘们下来。” 轿帘掀开,慧姐儿先从马车里跳了出来,欢脱的性子犹如小野马,使劲伸了伸懒腰,转身想要去扶兰姐儿。 殊不知夜沧一步抢在她的前头,伸出手去自己扶着兰姐儿下了马车,慧姐儿撇了撇嘴,继续去扶后面的黛玉。 宫中墙垣高深,金黄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湛蓝的天空下,华丽的楼阁格外辉煌。 慧姐儿一转身的时候,看见眼前的这一幕,禁不住惊叹出声。 “好美,好气派。” 夜阑的大嗓门哈哈一笑,对慧姐儿道:“林三姑娘就是少见多怪,这才哪到哪?真正好看的还在里头呢,一会你到了里面就好好地看,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慧姐儿也不和他斗嘴皮子,自己蹦蹦跳跳地向前跑了几步,想想又跑回来,悄声对黛玉道:“长姐你瞧,瞧二姐和夜沧那么腻歪,诶,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黛玉失笑,嗔怪地敲了她的手一下,道:“就你鬼机灵,夜沧常年跟随王爷在外面到处跑,如今好容易和你二姐见面了,能不多说点体己话吗。别去打扰他们,让他们说。” 慧姐儿听话地点点头,拉着黛玉的手臂,道:“长姐你真好。” 说罢,将头歪在黛玉的肩膀上,一同偎依着跟在夜沧等人的身后,走了好远一段路,终于来到了洪寿宫。 不等黛玉进去,太上皇听到禀报就已经从里面走了出来。 “丫头,你可来了,快来看看孤给你准备的好东西,这玩意你肯定稀罕,快来快来。” 转头看见慧姐儿,又伸手点着她的额头道:“你这个调皮鬼,最会气我,哼,一会见到你长姐的东西,可不许动手抢。” 慧姐儿一听跳了脚,“我什么时候气你了?都是你抢我的糖豆子吃,我还没说什么呢。我又怎么会抢长姐的东西呢?” 太上皇一听,“好,这可是你说的,一会不许见了稀罕便赖着我要。” 这丫头在回来的路上与太上皇会合,太上皇和她一见如故,两个人一路没少折腾。 一会去河里摸鱼了,一会又上树上抓鸟了,还曾经抓到过一条大蛇,两个人将大蛇抬回去的时候,差点没把兵士们吓尿。 那么大的蛇,剥皮取胆,炖了蛇羹,旁人不敢喝,这爷俩喝得倒是一个痛快。 也由此,太上皇见了慧姐儿就想逗她乐呵,打心底里也是喜欢这个傻丫头。 常公公命人将太上皇的赏赐抬了过来,众人围在一起,奇怪地看着地上的东西。 一堆黄不拉几的东西,还带着泥土,像是没洗干净的什么根,但是又胖乎乎的,不像其他植物的根系那么长。 众人正在纳闷的时候,黛玉惊喜地喊叫出声:“土豆。”? 第五百三十七章 慧姐儿喝多了 太上皇得意地笑了,道:“孤就说你这丫头见多识广,知道这是什么东西。那你知道这玩意是怎么吃的吗?孤从那边带回来,他们只会煮了吃,要不就将它加上盐巴炖烂了吃。听说这玩意很好活,孤准备大力推广,怎么样,是不是又可以让很多老百姓活下来了?” 看着他得意的面庞,黛玉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当初无上皇实行了轻徭薄赋的政策,等到了太上皇的时候,为了使得自己这一族更快速地融入中原政权,便又搞了一个永不加赋的政策。 对百姓来说,既然不交人头税,那便生再多的孩子也不怕了,谁家还会嫌劳动力多? 于是几年的工夫,人口翻了又翻。 人口多了,百姓们手里的土地却是有限的,何况还有贵族大规模圈占土地的事情发生。 地里产出来的粮食有限,种出来的粮食不够吃,底层百姓中间很快便出现了动乱的苗头。 上天垂怜,土豆就是在这个时候在中原大地上大规模的开始种植,这玩意产量极高,又好活。既能当饭也能当菜,果真迅速缓解了粮食不足的问题。 只不过人一吃饱便又开始想多要孩子,人口又开始激增,又一次人口危机到来…… 黛玉摇摇头,那都是许久之后的事情了,帝位传了好几代,这些人早就成了白骨。 眼神又落回到土豆上,黛玉莞尔一笑,对太上皇道:“今天我亲自去给您做几道土豆菜尝尝如何?” “好啊。”不等太上皇答话,北静王从外面走了进来,“我觉得很好,我还没吃过你做的菜呢,今天便跟父皇沾光,饱饱口福。” 眼睛一直盯在黛玉脸上,周围这么多人,黛玉的脸又开始热了起来。 太上皇咳嗽一声,有些怨怼地对常公公道:“孤老了,唉,开始碍人眼咯。咱们还是走,免得耽误儿子娶媳妇,被儿子埋怨。” “呵呵是是,老奴扶着您,咱们走。”常公公笑着躬腰过去,伸手就要去扶太上皇。 太上皇却嫌弃地对常公公道:“孤才不用你来扶,你自己还不知道让谁扶着呢。丫头,你来扶我。”他将手伸向慧姐儿。 慧姐儿赶紧蹦跳上前,殷勤地扶着太上皇,又得意地回头看一眼常公公,“怎么样,我比你受欢迎,哈哈。” 几人鱼贯而出,屋子里只剩下北静王和黛玉,北静王走近几步,拉起黛玉的手,轻声问:“这些日子忙碌的很,没有去看你,你,有没有生我的气?” 黛玉摇摇头,脸依旧很热,见他如此缱绻,一时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只有静静地站在他面前,任他拉着自己的手摩挲。 屋子里很静谧,听不见说话的声音。 太上皇回头想要招呼李德昌,却看见了夜沧和夜阑等人正贼兮兮地趴在门缝上,偷偷听里面的动静。太上皇大声骂道:“小兔崽子,竟敢听墙角,信不信孤剥了你们的皮。” 就在北静王猛地拉开门的瞬间,夜沧噌地跳上房顶,转眼便不见了人影。 只留下夜阑伸着手指,张嘴结舌地看看北静王,指指哥哥飞走的方向,再指指自己,欲哭无泪。 真是说不清了。 宫宴开始了。 太孙依旧没有出来,听太上皇说他每日在当年的太子寝宫里为父亲念经,时辰到了自会过来。 众人齐声赞贺太孙至善纯孝,乃百姓楷模。 殊不知,太孙说既然要相看,自己想扮作普通人的样子相看,不然的话凭太孙的身份出现,人人都戴了一副假面具,看不真切。 太上皇和北静王深以为然,北静王想起自己当初认识黛玉的时候,黛玉不知道自己身份,闹出的诸多笑话,不禁笑了。 黛玉为太上皇做出来的各种土豆丝大受欢迎,还有煎出来的土豆饼,还有土豆凉粉,孜然土豆…… 引得一众高门夫人追着她问做法,又追着她问孜然从哪里得来。 要不是太上皇及时让北静王去把她拉过来,她今天连饭都吃不成。 慧姐儿吃了一会酒便觉有些热,想起刚入宫门时夜阑说这皇宫里好看的地方多的是,笑话她见识少,便一个人悄悄退了席,往其他地方走去。 宫中今日的守卫都是李德昌和夜沧负责的,还有天上巡逻的鸟儿,离席吹风醒酒的人不少,没有人会警惕一个有些微醺的姑娘。 慧姐儿晃晃脑袋,今儿个高兴,宫里的果子酒也好喝,一不小心多喝了几杯。 不赶紧醒酒,一会兰姐儿又要训她了。 走走停停,边走边看,这宫里的路七拐八拐,走着走着她就迷了路。 眼前花树茂盛,能听得见别人说话的声音,但就是不见人影。 慧姐儿干脆找了一棵树,三两下窜上去,本想要吹吹风,坐着坐着有些困,便顺势躺在了树杈上。 花园里的花开得正好,到处都是花香和泥土的芬芳,慧姐儿闭上眼睛,享受得几乎都要睡着了。 突然,她耳朵一动,有人过来了。 来便来罢,关键是这人的脚步有些蹑手蹑脚,慧姐儿跟随夜沧等人习武这么久,早就练就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领,又岂会听不出这里面的不对劲。 不敢正大光明走路的人,非奸即盗。 想到此处,她轻轻坐直了身子往下看去,树木掩映了她的身影,底下的人看不见她,但是她能清楚地看见下面走来的人。 一个年轻的公子哥儿,正避开旁人往这里钻来。 那副怕被人看见的样子一看就没干好事。 慧姐儿警惕地看着他,悄悄从袖袋里摸出黛玉给的药粉。 今天出门匆忙,她只来得及拿上这种让人晕厥的,早知道弄点让人瘫软但能说话的,好歹可以审审这人如此鬼祟意欲何为。 眼下,她看了眼自己离地的距离,从这里跳下去便会惊动他,等再抓他的时候说不定就晚了。 如此真不如直接在树上将药粉撒到他身上,绑起来再逼问。 慧姐儿莞尔一笑,对着走到树下的人打开了纸包。树下的人好像听到了动静,刚要抬头往上看,粉末飘飘洒洒散落下来,直接落在他的脸上。? 第五百三十八章 初遇 一切都那么猝不及防,小哥儿只是一吸气的工夫,药粉便已经开始作用了。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咕咚一声,躺下了。 暗处躲着的暗卫们大惊,想要出动救太孙,被头儿给拦住了。 刚才是他故意将太孙从西域带回来的猫引到此处,太孙过来找猫,便会看见林府这位姑娘。 太上皇说,要试探试探这二人之间是否有缘分。 谁承想那林三姑娘竟然将主子说放倒就放倒,这下就连暗卫头儿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只得示意大家静观其变,不得轻易露头。 慧姐儿见底下的人已经倒下,噌噌两下从树上下来,几步窜到那人面前,蹲下一看,“哟,长的还挺好看。” 伸手去试那人的颈脉,嘴里还自言自语:“好模好样的怎么学着做贼呢?” 颈脉跳动有力,除了人是昏迷的,其他没什么大碍。 行事如此鬼鬼祟祟,肯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眼看新皇即将登基,说不定这人是来搞破坏的。 别看她小,她也听长姐和凤姐姐她们聊起过这些,也懂的。 既然是来搞破坏,总不能只有这小子一人。 眼前这个人她得悄悄地带到哪里关起来,今天这样的情形可不能大呼小叫把人招来。人心惶惶不说,还会惊动敌人。 今天遇见姑奶奶,算这小子倒霉,出师不利便被她抓,她立大功了。 越想越有力气,慧姐儿将那人的腰带解下来,绑在他的手上,想想还是不放心,又将这人的外裳撕破,将他绑了个结结实实。 然后站起身来,转来转去,想找一个能藏人的地方将他塞进去。 暗卫们瞠目结舌,刚才没露头,结果主子被绑得那么难看,现在更不敢露头了,这可怎么办好? 终于,慧姐儿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将太孙拖到了假山石下。 假山太大,以至于里面的空隙犹如一个挖出来的大洞,藏几个人不成问题。 将小哥儿扔在地上,慧姐儿抹了抹额头的汗。这小子可真够沉的,累得她呼哧呼哧直喘气。 撒在他脸上的粉末很好解,只需一点凉水一泼,过一会他便能醒。 假山就在水旁边,慧姐儿伸出头去,看看四周无人,随手摘下一片荷叶,接了一些水,小心翼翼地捧着回到洞里。 刚迈进去,没等她抬头去看,只听见耳边一阵劲风袭来,她下意识往旁边一躲,手里的水便撒了一地。 来人的动作比她快许多,都没给她伸手去摸药粉的机会,她便被人从后面困住了双手。 “别动,”太孙板着脸道:“再动就拧断你的胳膊。” 慧姐儿回看他一眼,顿时大吃一惊,这不是刚才被自己绑起来的那小子吗?他是怎么松开绑的?他怎么没有着了那些药粉的道? 殊不知,太上皇对太孙的安全看得尤为重要,从黛玉那里弄了许多解百毒的药来,不是洗就是吃。现在的太孙对于那些普通的药粉早就有了抵抗力,从一开始,他就是装晕的。 而慧姐儿绑他的那些个手法,又怎能困得住他? 等慧姐儿一出去,他便迅速将绳子解开躲在石头后面,慧姐儿进来的时候只顾得看手里的水,哪里会注意到里面的不对劲,就这样三两下被太孙给抓住了胳膊。 她挣扎几下见脱不开,恨恨地道:“我可警告你,你要是再不放开我,到时候找我的人来了你更走不了。” 太孙眼神冰冷,一把掐住她的下巴,道:“看不出你嘴巴还挺硬,说,鬼鬼祟祟躲在树上想干什么?为什么把本太……本公子抓到这里来?你想制造事端吗?” 慧姐儿一听急了,叫道:“明明是你鬼鬼祟祟的,我看你才不像好人,铁定是来搞破坏的,不抓你抓谁?” 一边说,一边伸长了脖子对外喊道:“快来人啊,来人啊,这里有刺……” 唔唔唔。 嘴巴被太孙捂住了,喊不出来,慧姐儿唔唔乱跳,响动委实不算太小。 太孙生怕她将人引来,自己的身份曝了光,只得用手刀往她脖后一砍,把她砍晕了。 看着躺在自己面前的姑娘,太孙思忖一会,说了声:“出来。” 暗卫倏地跳了出来。 太孙道:“把她关到我偏殿,命人好好看着别让她跑了,一会宴席结束再回来审问。” 暗卫头子弱弱地抬手,“那个,太孙殿下,这个人,她是林家姑娘。” “林家姑娘?”太孙皱眉,“哪个林家?” 暗卫道:“就是给您配药,并且还让鸟儿陪着您的那个林家。” 太孙纳闷了,“她们家不是只有林姑娘自己吗?” 暗卫:“这位是那林姑娘堂伯父家的妹妹,太上皇回来的路上和她们会合,一起回的京城。听说,听说太上皇赞她天真烂漫,深得太上皇欢心。” 天真? 可真是够天真。 就这点本事也敢单独抓贼,真要是敢进宫行刺的贼寇哪有武功弱的,打她不就跟打豆芽菜似的? 太孙低下头,看了慧姐儿一会,对暗卫道:“既然这样,你去通知一下林姑娘跟来的人,把她弄回去。” 搞了半天是虚惊一场,那就不能真的把姑娘给关起来了。 暗卫有些愁眉苦脸地道:“林姑娘今天没带丫头进来伺候,咱们这里……” 找宫女,会不会被她们乱说,败坏太孙和林三姑娘的名声。 太孙没好气了,“那怎么办?就这样弄醒让她出去?旁人看见她这副样子会不会乱说话?” 蓬头垢面,衣服凌乱。 旁人要是说闲话,坏的还不是林府的名声? 林姑娘对他和皇祖父有再造之恩,他不能拆恩人的台。 无奈之下,太孙只得弯下腰,亲自将慧姐儿抱了起来,对暗卫道:“前面开道,找没人的地方走。” “是,”暗卫刚要提气,又转过头来,“主子,往哪里走?” “还能往哪里?往我那里去。” “是。” 一行人悄无声息地将慧姐儿带去了太孙寝殿,稍后,李德昌便接到了消息,赶紧走到太上皇身边,低声在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太上皇闻言大喜,“孤就说着这俩人合该有戏…… 看到黛玉好奇的目光,他赶紧捂住嘴巴,讪讪地道:“吃菜,吃菜,土豆丝。”? 第五百三十九章 小心我让太上皇治你的罪 终于,太孙的身影出现在宴席上,没人知道他是谁,看那身穿戴和气度,像是某位世家的公子。 就这样走来走去溜了两圈,太孙便觉得意兴阑珊起来,看那些大家闺秀们吃东西,弄片菜叶子都能嚼上三十下,这样能不能吃饱先不说,单就那矫揉造作的模样就让人倒胃口。 有几个放得开的都围在林姑娘身边,看上去又比他大许多。 他一拍额头,“不看了,走,回去换衣服,找皇祖父。” 再次回到寝殿,弘筠换好衣服,刚要迈步想起被放在侧殿的慧姐儿,对宫女道:“一会林三姑娘如果醒了,替她梳洗好再送她出去。” “是”。 …… 看着向自己走来的弘筠,太上皇露出欣慰的笑。 常公公高声唱喝:“太孙殿下到。” 所有人的目光顿时聚集到了太孙的身上。 明黄色的衣袍穿在身上,龙章凤姿,傲睨万物,一派富贵帝王相。 与当初的先太子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众人心情激动,跪地高呼:“太孙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孙抬手,“平身。” 有人眼尖的,发觉刚才好像见到过太孙,扮作一个少年郎,带着两名随从在人群里溜了两圈。 这才后知后觉,敢情太孙已经把大家相看了一遍,也不知道他看上的是哪家的姑娘。 今天的宴席安排在白日,宫里已经见不得皇上驾崩后该挂的白,没有人去提那个话题,就像没人关心二皇子为什么没有出现一样。 为了给后面的登基大典做准备,皇上的棺椁已经被移到了皇家寺院。 如此反常的事情,谁也不敢去讨论。 连最正统的兰太傅和萧首辅都不作声,里面肯定有什么不能对外宣布的内幕,升斗小民何必过问那么多。 二皇子就是皇家寺院里为皇上守灵。 周围布满了李德昌安排的宫中侍卫,他哪里也去不了。 此时的他坐在地上,衣服和头发都已经乱蓬蓬的,没有了往日的精致和讲究。 三皇子带给他的消息令他半天没能言语。 水底牢狱里的皇祖父竟然是假的,天天在京城里看见的北静王叔也是假的,真正的都已经离开京城,留下他父皇折腾,留他折腾,折腾到了头,便把他们自己折腾没了。 况且,父皇为皇祖父下毒的事情是确实存在的,这是皇家的丑事。 之所以瞒着不让人知道,是为了留他们这些皇子一条命,如果谁胆敢说出去,杀无赦。 看着外面晃来晃去的侍卫,二皇子终于瘫软在地上,抱着头,哭都哭不出来了。 宫中宴饮过半,黛玉终于发现少了慧姐儿。 问遍周围的姑娘,都说没看见,黛玉和兰姐儿着了慌。 连忙派人去找,又去问太上皇,太上皇嘿嘿一笑,“孤知道她在哪里,你们不用慌,该干嘛干嘛。” 笃定的神情让黛玉一怔,“您知道她在哪?那她去哪里了?” 太上皇神秘地一笑,“她去做点事去了,什么事情孤是不会说的,你也不用问,总归不是坏事。” 想想也是,堂堂一朝太上皇,能做什么出格的事? 黛玉放下心来,告诉兰姐儿一声,便不再理会。 殊不知,慧姐儿本来就喝了许多酒,又被太孙砍晕,这一下可好,直接躺在偏殿的屋子里睡了起来,睡得那么香,连太孙进来都不知道。 太孙本想换身衣服再回去,听说她老半天还没醒,以为自己将她砍出了毛病,赶紧迈步走了进来。 本想等她醒了告诉她是误会,然后让人送她回去,结果这姑娘心可真够大,竟然不管不顾地在呼呼大睡。 低头看了一会,太孙将手捏在她的鼻子上。 慧姐儿一下子便被憋住了。 就梦见自己掉进了深深的水潭,不会游泳的她几乎要被水窒息。 猛地睁开眼睛,水潭消失了,眼前是一个穿着华贵的公子哥儿,越看越眼熟。 脑中灵光一闪,这不就是打晕她的那个人吗? “你,你是谁?抓我到这里做什么?我警告你,一会要是有人发现我找不到了,有你好看的。” 后脖颈有些疼,这小子手劲可真大,下手也狠。 慧姐儿的眼珠子滴溜溜直转,看他的穿戴,说换衣服就换衣服,门第应该不低。 那为什么要鬼鬼祟祟跑到园子里去? 就听太孙道:“林三姑娘,我想咱们之间恐怕有些误会。我呢,不是你想象的毛贼,我是去找我的西域猫。你呢,也不是我想象的毛贼,因为敢进宫里作乱的毛贼不可能像你这么笨。” 暗卫的肩膀抖成了筛子。 哪有这样说姑娘家的,爷就不能委婉点吗? 慧姐儿呸地一声,对太孙道:“我不跟你扯皮,你快点让人将我送回去,不然的话我让太上皇治你的罪。” 太孙眉头一挑,“哦?太上皇会听你的话治我的罪?” “那当然。”慧姐儿得意地道。 太上皇和她关系这么铁,知道他敢打晕自己,怎么不治他的罪? 太孙看了眼身后的宫女,“替林三姑娘梳洗,一会我跟她去找太上皇主持公道。” “是。”宫女福身行礼,退了出去。 慧姐儿见太孙也要走,连忙问:“你是谁?为什么这里面的人听你指派?” 太孙回头看她一眼,“你不知道今天来是干嘛的吗?” 慧姐儿愣住了,“不知道啊。” 长姐和兰姐儿都对她说带她到宫里长见识,见见皇宫里的富丽堂皇,还说御膳房做的东西相当的好吃,所以她就来了。 除了这个,还能有什么? 这个人神神秘秘的,满脸的深不可测。 一会回去,她一定要到太上皇面前去告这人一状,让太上皇的人打他板子。 太孙出去了,慧姐儿在宫女的侍奉下洗漱换衣,等她从偏殿走出来的时候,太孙不由得愣住了。 慧姐儿刚才的丱发已经换成了随云髻,衣服也从高腰襦裙换成了褙子装,整个人都变了样,俨然从无知少女变成了如花似玉的美貌女子。 想想也是,林姑娘的相貌整个大天朝无人能及,她的妹妹又能差到哪里去。 太孙的眼神耐人寻味,慧姐儿又不高兴了。 “看什么看,快让将我送回去,不然有你好看。” 她威胁道。 太孙笑了,“走,我亲自送你,你不是要让太上皇治罪于我吗?我跟你去找太上皇,让他给你出气。” 慧姐儿疑惑地看着他,这个人脑子怕不是有病。 别人听到惩罚恨不得立马跑的远远的,他可倒好,上赶着往跟前凑。 嘴里嘀嘀咕咕,慧姐儿提起裙摆跟着他身后,往宴席而去。? 第五百四十章 这是看上慧姐儿了 宴席上的所有人,目光就这样落在了他们的身上。男的英俊挺拔,女的明眸善睐,任是谁看,都不得不从心底里感叹一声:真是好一对璧人。 太孙走到太上皇跟前行礼道:“孙儿见过皇祖父。” 慧姐儿:…… 什么? 他说什么? 孙儿?皇祖父? 这个人,这个人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太孙? 也就是即将登基的皇上! 天呐天呐! 她闯大祸了! 她刚才把他迷晕,还把他的腰带解下来绑了他,还把他的外衣撕碎绑了他…… 天啊,不敢往下再想了。 慧姐儿脸色煞白,就那样怔怔地站着,忘了给太上皇行礼。 弘筠回头看她一眼,笑了:“你不是要让太上皇帮你主持公道,治我的罪吗?怎么?哑巴了?” 底下的人窃窃私语,都在猜发生了什么事。 太上皇心知肚明,却不说话,只笑眯眯地看着慧姐儿。 慧姐儿的大眼睛转来转去,看看太上皇,再看看太孙,再看看长姐,嘴巴一瘪,快哭了。 黛玉连忙站起来走到她面前,环抱住她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告诉长姐,别怕。” 慧姐的眼睛里已经盛满了泪水,“长姐,我完了,我刚才把他给绑了。” 她指了指太孙。 底下一片哗然。 慧姐儿继续哭道:“我不认识他,我看他鬼鬼祟祟,我以为他是进来破坏的,我怕一叫人再让他跑了,就用了你给我的药粉……” 声音越来越低,低到几乎听不见。 黛玉在跟前,却听得清清楚楚,刚要说什么,突然想起了太上皇的那句话。 太上皇说他知道慧姐儿在哪里,还说反正不会是坏事。 宫中守卫如此森严,太孙的身后跟着的全是最顶尖的暗卫,慧姐儿怎么可能轻易就将太孙迷倒还绑了他? 除非是…… 太上皇授意旁人不要干涉! 而太上皇如此授意,目的是什么? 难道,太上皇看上慧姐儿了?想让她给太孙…… 黛玉摇了摇头。 慧姐儿出身低微,即使嫁给太孙,也不会是正妃。 而太孙肯定会纳许多的宫妃。 就慧姐儿这样的性格…… 她转头,看一眼满脸慈爱的太上皇,再看一眼紧盯着慧姐儿的太孙,沉默了。 这是他们的时代,她操再多的心,也不能让所有人都按照她的那一套生活。 彼此成长的环境不一样,接受的教育也不一样,过多的干涉,不见得就的好事。 甲之砒霜,乙之蜜糖 说不定,人家还都皆大欢喜呢。 她已经在贾府以及其他一些人的结局上动了诸多手脚,她该懂得适可而止了。 想定了之后,黛玉渐渐坦然了许多。 再看向慧姐儿和太孙的时候,便不再那么心事重重,“别怕,太孙殿下大人有大量,不会和你计较的。” 慧姐儿害怕地低着头,再也没有了刚才对太孙趾高气昂的气势,反而偷偷瞄一眼,发现他正在看着自己,赶紧吓得移开了视线。 未来的皇上,天啊,不怪她害怕,谁敢想象她竟然解了皇上的腰带绑皇上。 不敢想不敢想,慧姐儿使劲摇摇头,想将脑子里的那个画面摒去。 底下的一众闺秀嫉妒得几乎要发狂。 谁都盼着得到太孙的青睐,没想到却被那个乡巴佬占了先机。 京中谁不知道林姑娘的这两个妹妹是从乡下地方接进京的? 琴棋书画样样不通,据说还舞刀弄枪,这样的女子怎么能和她们这群高门千金相比?又有什么资格站在太孙的身旁? 宴会在继续着。 太上皇放下手里的酒杯,对黛玉道:“有几件事情孤要跟你交代一下。弘筠想在你那里设立一个伤残军士什么基金,再就是你弄几张时疫顽疾的药方出来?交给弘筠。孤想让他收买一下人心,” “弘筠毕竟刚回京,想要坐稳这个天下,不造势怎么能行?孤如今是没什么忧虑了,唯一的心愿便是希望这江山在弘筠手里发扬光大。说起来,这也都是林丫头你的功劳,如果没有你给孤治好了病,孤也活不到今天,孤知足了。” 他的眼神看向远方,深邃的眸子里闪着超乎常人的智慧。 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他接着道:“等你父亲的孝期过去,就该办你和水溶的婚事了,孤盼着你为皇家开枝散叶,你们夫妻二人辅佐好弘筠,将我大天朝打造成太平盛世。” 黛玉低着头,脸颊有些微红。 刚才的果子酒后劲很大,脸颊上的红晕便是酒精带来的。正好,掩盖了她听到太上皇的话后出现的苍白。 她从未想过继续参与朝堂上的那些事情,都说伴君如伴虎,皇家的争斗波云诡谲,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触了谁的逆鳞。 最理想的状态,便是和自己爱的人一起,远离朝堂,种花养草。 如果能在这样的时候激流勇退,未尝不是最好的结局。 只是不知道,北静王他是怎么想的? 一整个宴席就这样热热闹闹的过去了。 据说好几家姑娘的画像都被太上皇留了下来,人人都知道他要为太孙娶新妇,人人都盼望着能听到好消息。 还听说,安南国王也在来京觐见的路上,顺便参加太孙的登基大典。还有其他周边小国,也都派来了使者或者王室成员。 京城里一天比一天的热闹,凤姐儿的肚子也大得快要撑不住。 眼瞅着还有一个月就该生了。 前几天一直下雨,到了这天,忽然就放晴了,阳光普照在大家脸上,驱散了阴霾之气,叫人心情都舒畅起来。 黛玉正和姐妹们一起陪凤姐儿在院子里溜达,她对凤姐儿说越是快要生产越要多走动,这样等到生的时候会少受罪。 紫鹃匆匆走过来,禀道:“姑娘,薛姨妈和那边太太来了,说是琏二奶奶快要生了,她们过来看望一下。” 黛玉闻言看向凤姐儿,凤姐儿的脸刷得便拉了下来。 她可没忘记薛姨妈给她下毒的事情,也没忘记王夫人袖手旁观的事情,这两个姑妈一个阴毒一个自私,这个时候过来,她可一点都不想见。 “就说我身子不舒服,不见,让她们回去。”凤姐儿对紫鹃道。? 第五百四十章 这是看上慧姐儿了 宴席上的所有人,目光就这样落在了他们的身上。男的英俊挺拔,女的明眸善睐,任是谁看,都不得不从心底里感叹一声:真是好一对璧人。 太孙走到太上皇跟前行礼道:“孙儿见过皇祖父。” 慧姐儿:…… 什么? 他说什么? 孙儿?皇祖父? 这个人,这个人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太孙? 也就是即将登基的皇上! 天呐天呐! 她闯大祸了! 她刚才把他迷晕,还把他的腰带解下来绑了他,还把他的外衣撕碎绑了他…… 天啊,不敢往下再想了。 慧姐儿脸色煞白,就那样怔怔地站着,忘了给太上皇行礼。 弘筠回头看她一眼,笑了:“你不是要让太上皇帮你主持公道,治我的罪吗?怎么?哑巴了?” 底下的人窃窃私语,都在猜发生了什么事。 太上皇心知肚明,却不说话,只笑眯眯地看着慧姐儿。 慧姐儿的大眼睛转来转去,看看太上皇,再看看太孙,再看看长姐,嘴巴一瘪,快哭了。 黛玉连忙站起来走到她面前,环抱住她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告诉长姐,别怕。” 慧姐的眼睛里已经盛满了泪水,“长姐,我完了,我刚才把他给绑了。” 她指了指太孙。 底下一片哗然。 慧姐儿继续哭道:“我不认识他,我看他鬼鬼祟祟,我以为他是进来破坏的,我怕一叫人再让他跑了,就用了你给我的药粉……” 声音越来越低,低到几乎听不见。 黛玉在跟前,却听得清清楚楚,刚要说什么,突然想起了太上皇的那句话。 太上皇说他知道慧姐儿在哪里,还说反正不会是坏事。 宫中守卫如此森严,太孙的身后跟着的全是最顶尖的暗卫,慧姐儿怎么可能轻易就将太孙迷倒还绑了他? 除非是…… 太上皇授意旁人不要干涉! 而太上皇如此授意,目的是什么? 难道,太上皇看上慧姐儿了?想让她给太孙…… 黛玉摇了摇头。 慧姐儿出身低微,即使嫁给太孙,也不会是正妃。 而太孙肯定会纳许多的宫妃。 就慧姐儿这样的性格…… 她转头,看一眼满脸慈爱的太上皇,再看一眼紧盯着慧姐儿的太孙,沉默了。 这是他们的时代,她操再多的心,也不能让所有人都按照她的那一套生活。 彼此成长的环境不一样,接受的教育也不一样,过多的干涉,不见得就的好事。 甲之砒霜,乙之蜜糖 说不定,人家还都皆大欢喜呢。 她已经在贾府以及其他一些人的结局上动了诸多手脚,她该懂得适可而止了。 想定了之后,黛玉渐渐坦然了许多。 再看向慧姐儿和太孙的时候,便不再那么心事重重,“别怕,太孙殿下大人有大量,不会和你计较的。” 慧姐儿害怕地低着头,再也没有了刚才对太孙趾高气昂的气势,反而偷偷瞄一眼,发现他正在看着自己,赶紧吓得移开了视线。 未来的皇上,天啊,不怪她害怕,谁敢想象她竟然解了皇上的腰带绑皇上。 不敢想不敢想,慧姐儿使劲摇摇头,想将脑子里的那个画面摒去。 底下的一众闺秀嫉妒得几乎要发狂。 谁都盼着得到太孙的青睐,没想到却被那个乡巴佬占了先机。 京中谁不知道林姑娘的这两个妹妹是从乡下地方接进京的? 琴棋书画样样不通,据说还舞刀弄枪,这样的女子怎么能和她们这群高门千金相比?又有什么资格站在太孙的身旁? 宴会在继续着。 太上皇放下手里的酒杯,对黛玉道:“有几件事情孤要跟你交代一下。弘筠想在你那里设立一个伤残军士什么基金,再就是你弄几张时疫顽疾的药方出来?交给弘筠。孤想让他收买一下人心,” “弘筠毕竟刚回京,想要坐稳这个天下,不造势怎么能行?孤如今是没什么忧虑了,唯一的心愿便是希望这江山在弘筠手里发扬光大。说起来,这也都是林丫头你的功劳,如果没有你给孤治好了病,孤也活不到今天,孤知足了。” 他的眼神看向远方,深邃的眸子里闪着超乎常人的智慧。 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他接着道:“等你父亲的孝期过去,就该办你和水溶的婚事了,孤盼着你为皇家开枝散叶,你们夫妻二人辅佐好弘筠,将我大天朝打造成太平盛世。” 黛玉低着头,脸颊有些微红。 刚才的果子酒后劲很大,脸颊上的红晕便是酒精带来的。正好,掩盖了她听到太上皇的话后出现的苍白。 她从未想过继续参与朝堂上的那些事情,都说伴君如伴虎,皇家的争斗波云诡谲,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触了谁的逆鳞。 最理想的状态,便是和自己爱的人一起,远离朝堂,种花养草。 如果能在这样的时候激流勇退,未尝不是最好的结局。 只是不知道,北静王他是怎么想的? 一整个宴席就这样热热闹闹的过去了。 据说好几家姑娘的画像都被太上皇留了下来,人人都知道他要为太孙娶新妇,人人都盼望着能听到好消息。 还听说,安南国王也在来京觐见的路上,顺便参加太孙的登基大典。还有其他周边小国,也都派来了使者或者王室成员。 京城里一天比一天的热闹,凤姐儿的肚子也大得快要撑不住。 眼瞅着还有一个月就该生了。 前几天一直下雨,到了这天,忽然就放晴了,阳光普照在大家脸上,驱散了阴霾之气,叫人心情都舒畅起来。 黛玉正和姐妹们一起陪凤姐儿在院子里溜达,她对凤姐儿说越是快要生产越要多走动,这样等到生的时候会少受罪。 紫鹃匆匆走过来,禀道:“姑娘,薛姨妈和那边太太来了,说是琏二奶奶快要生了,她们过来看望一下。” 黛玉闻言看向凤姐儿,凤姐儿的脸刷得便拉了下来。 她可没忘记薛姨妈给她下毒的事情,也没忘记王夫人袖手旁观的事情,这两个姑妈一个阴毒一个自私,这个时候过来,她可一点都不想见。 “就说我身子不舒服,不见,让她们回去。”凤姐儿对紫鹃道。? 第五百四十一章 准备剖腹产 紫鹃为难地看着黛玉。 黛玉点点头,道:“去说,没什么好难为的,这些人不能亲近便离远一点,不高兴就不来往,没什么大不了的。” 紫鹃领命出去了。 过了一会一个小丫头子跑来,对正在喝茶的几个人道:“刚才那位王夫人好厉害,听说不让她们到咱们院子里来,发了好大的脾气。还说养了白眼狼,还说要到老太太那里去说道说道,管家和紫鹃姐姐在一旁说好话,薛姨妈把紫鹃姐姐给扯倒扭了脚腕,一看不好,她赶紧说自己也被紫鹃姐姐给扭到脚腕了。” “泼妇,”慧姐儿一听,当场气得跳起脚来,“她们走了没有?我去找她们去。” 小丫头连忙拦住道:“走了,已经走了,紫鹃姐姐走不回来,让我先过来报个信。” 看到黛玉和凤姐儿都气得不轻,小丫头怯怯的道:“当中一个太太还说,还说,就琏二奶奶这样六亲不认的主,生孩子也……” “闭嘴。”兰姐儿一声呵斥,吓得小丫头脸色苍白。 本来凤姐儿就因为肚子太大,孩子折腾没睡好觉,这两天火气大的很。 此时听到她们竟然诅咒自己的孩子,立刻便忍不住了,胸口上下起伏着,呼呼地喘着大气。 黛玉一见她怒发冲冠的样子,赶紧伸手按在她的手腕上,一边为她把着脉一边劝解道:“凤姐姐可千万不要和这些人生气,说不定她们正巴不得把你气出个好歹来呢。咱们偏偏不听她们的,偏偏要好好的将这孩子生下来……” 忽然凤姐儿“啊”的大叫一声,黛玉手下一紧,连忙问:“怎么了?凤姐姐怎么了?” 凤姐儿腹中痛楚传来,腰痛明显加剧了许多,一时痛得说不出话来。 黛玉一看不好,脉搏竟然出现生产的迹象。 二话不说,连忙吩咐道:“快,快吩咐人准备,二奶奶要生了。” 转身对着树上道:“赶紧去通知琏二哥哥过来,将琏二奶奶抬到产房里去,快。” 夜阑和漠北噌噌落了下来,惊得小丫头们瞪大了眼睛,晴雯双手一叉腰:“愣什么神,赶紧干活去。” 早在一个月之前黛玉就已经将凤姐儿生产当天需要做的事情都过滤了一遍,也将要做的各项准备都做好了。 稳婆和奶娘都找了,婴儿床婴儿车也按照她画的图纸做了出来,还有其他林林总总。 光是从药箱里拿出来的医用酒精和棉球就堆满了产房的一个角落,之所以准备产房,也是因为黛玉和凤姐儿都有洁癖,想着与其在睡房里弄得味道难闻,不如专门建一个妇人生产的屋子,等凤姐儿生产之后直接就在里面坐月子,阳光充足也利于产妇恢复。 幸亏准备的早,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看凤姐儿的表情,分明已经痛得汗都出来了,她还强忍着,不让自己叫出声。 经过这些日子的调养,凤姐儿的身子好转许多,但是毕竟底子太虚,黛玉说过,生产的时候,就怕她力气不够。 所以她趁着自己还清醒的时候,使劲咬着牙不喊叫,按照黛玉教给她的方法,吸气,吐气,感受腹中的动静。 众人将凤姐儿安置在产房,夜沧已经去找贾琏,相信用不了一会很快就到。 满府的人听说凤姐儿作动了,全都紧张了起来,连住在隔壁的戴氏也带着妾室孙氏赶了过来。 没想到会早产,稳婆和奶娘都还没搬进府里,情况如此紧急,眼看着现等她们怕来不及,黛玉一边吩咐人去叫,一边开始做起了自己出手的准备。 凤姐儿的脸色已经变得苍白,每次疼痛发作的时候,手紧紧地抓着被子,手背上青筋暴起,指节都变白了。 安嬷嬷和兰姐儿慧姐儿一遍又一遍地清点药物,纱布,还有其他一些她们不认识的东西。 其他人尽管紧张,但是也不敢出声,做起事来轻手轻脚,生怕吓着了凤姐儿。 黛玉淡定的指挥着,让人伺候凤姐儿在产房外间擦身,换上早就消过毒的宽松衣裳,看宫缩还早,又让人给凤姐儿洗了一个头。 贾琏在这个时候也赶到了。 一进门也顾不得平日里自己如何端着的,一双眼睛通红通红,紧张地满头都是汗。 “林妹妹,凤丫头呢?啊?她怎么样了?” 凤姐儿在屋子里听见他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刚刚平静下来的情绪突然又充满了怒气。 “让他滚,滚。” 深吸一口气,肚子更痛了一些。 贾琏一听凤姐儿的声音,心疼地都要哭了,对着屋子的方向,想说话又怕气到凤姐,就那样直勾勾地盯着,恨不得能将墙壁盯出个窟窿来。 黛玉吩咐人扶着凤姐儿到里屋躺下,眼见着宫缩越来越厉害,自己也赶紧消毒换衣服,做好了接生的准备。 早上打开药箱的时候,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药箱里满满的都是手术器械,这让她对今天凤姐儿顺产充满了各种不确定。 将那些手术器械取出来以后,果然再盖上箱子,再打开,又是满满的一箱。 接连取了好几箱,将产床旁的桌案都摆满了,药箱这才消停。 凤姐儿的身子表面看着没什么毛病,实际上里面早就虚弱不堪。保不齐,这次很难承受生产之痛,实在不行,就要给她剖宫产。 为此黛玉从大清早开始就让府里的人一一来验血,以提前准备好能为凤姐儿输血的人。 进入里屋的人都是消过毒的,稳婆此时也赶了过来,黛玉指挥她在外间消毒换衣服戴手套,然后才准许进来。 凤姐儿的宫缩已经十分急促,痛楚密密麻麻。 稳婆试了试,说孩子脚朝下,恐怕不好生。 一听脚朝下,屋子里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慧姐儿的脸都白了,紧张地看着凤姐儿,眼泪都出来了。 这是想要了二奶奶的命啊。 众人紧张地盯着黛玉,直到此时,黛玉终于相信,药箱就是要她给凤姐儿做手术,剖宫产。 “事发突然,二奶奶身体底子很虚弱,胎儿又是站着的。基于这种情况,我要为二奶奶剖宫产。”? 第五百四十一章 准备剖腹产 紫鹃为难地看着黛玉。 黛玉点点头,道:“去说,没什么好难为的,这些人不能亲近便离远一点,不高兴就不来往,没什么大不了的。” 紫鹃领命出去了。 过了一会一个小丫头子跑来,对正在喝茶的几个人道:“刚才那位王夫人好厉害,听说不让她们到咱们院子里来,发了好大的脾气。还说养了白眼狼,还说要到老太太那里去说道说道,管家和紫鹃姐姐在一旁说好话,薛姨妈把紫鹃姐姐给扯倒扭了脚腕,一看不好,她赶紧说自己也被紫鹃姐姐给扭到脚腕了。” “泼妇,”慧姐儿一听,当场气得跳起脚来,“她们走了没有?我去找她们去。” 小丫头连忙拦住道:“走了,已经走了,紫鹃姐姐走不回来,让我先过来报个信。” 看到黛玉和凤姐儿都气得不轻,小丫头怯怯的道:“当中一个太太还说,还说,就琏二奶奶这样六亲不认的主,生孩子也……” “闭嘴。”兰姐儿一声呵斥,吓得小丫头脸色苍白。 本来凤姐儿就因为肚子太大,孩子折腾没睡好觉,这两天火气大的很。 此时听到她们竟然诅咒自己的孩子,立刻便忍不住了,胸口上下起伏着,呼呼地喘着大气。 黛玉一见她怒发冲冠的样子,赶紧伸手按在她的手腕上,一边为她把着脉一边劝解道:“凤姐姐可千万不要和这些人生气,说不定她们正巴不得把你气出个好歹来呢。咱们偏偏不听她们的,偏偏要好好的将这孩子生下来……” 忽然凤姐儿“啊”的大叫一声,黛玉手下一紧,连忙问:“怎么了?凤姐姐怎么了?” 凤姐儿腹中痛楚传来,腰痛明显加剧了许多,一时痛得说不出话来。 黛玉一看不好,脉搏竟然出现生产的迹象。 二话不说,连忙吩咐道:“快,快吩咐人准备,二奶奶要生了。” 转身对着树上道:“赶紧去通知琏二哥哥过来,将琏二奶奶抬到产房里去,快。” 夜阑和漠北噌噌落了下来,惊得小丫头们瞪大了眼睛,晴雯双手一叉腰:“愣什么神,赶紧干活去。” 早在一个月之前黛玉就已经将凤姐儿生产当天需要做的事情都过滤了一遍,也将要做的各项准备都做好了。 稳婆和奶娘都找了,婴儿床婴儿车也按照她画的图纸做了出来,还有其他林林总总。 光是从药箱里拿出来的医用酒精和棉球就堆满了产房的一个角落,之所以准备产房,也是因为黛玉和凤姐儿都有洁癖,想着与其在睡房里弄得味道难闻,不如专门建一个妇人生产的屋子,等凤姐儿生产之后直接就在里面坐月子,阳光充足也利于产妇恢复。 幸亏准备的早,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看凤姐儿的表情,分明已经痛得汗都出来了,她还强忍着,不让自己叫出声。 经过这些日子的调养,凤姐儿的身子好转许多,但是毕竟底子太虚,黛玉说过,生产的时候,就怕她力气不够。 所以她趁着自己还清醒的时候,使劲咬着牙不喊叫,按照黛玉教给她的方法,吸气,吐气,感受腹中的动静。 众人将凤姐儿安置在产房,夜沧已经去找贾琏,相信用不了一会很快就到。 满府的人听说凤姐儿作动了,全都紧张了起来,连住在隔壁的戴氏也带着妾室孙氏赶了过来。 没想到会早产,稳婆和奶娘都还没搬进府里,情况如此紧急,眼看着现等她们怕来不及,黛玉一边吩咐人去叫,一边开始做起了自己出手的准备。 凤姐儿的脸色已经变得苍白,每次疼痛发作的时候,手紧紧地抓着被子,手背上青筋暴起,指节都变白了。 安嬷嬷和兰姐儿慧姐儿一遍又一遍地清点药物,纱布,还有其他一些她们不认识的东西。 其他人尽管紧张,但是也不敢出声,做起事来轻手轻脚,生怕吓着了凤姐儿。 黛玉淡定的指挥着,让人伺候凤姐儿在产房外间擦身,换上早就消过毒的宽松衣裳,看宫缩还早,又让人给凤姐儿洗了一个头。 贾琏在这个时候也赶到了。 一进门也顾不得平日里自己如何端着的,一双眼睛通红通红,紧张地满头都是汗。 “林妹妹,凤丫头呢?啊?她怎么样了?” 凤姐儿在屋子里听见他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刚刚平静下来的情绪突然又充满了怒气。 “让他滚,滚。” 深吸一口气,肚子更痛了一些。 贾琏一听凤姐儿的声音,心疼地都要哭了,对着屋子的方向,想说话又怕气到凤姐,就那样直勾勾地盯着,恨不得能将墙壁盯出个窟窿来。 黛玉吩咐人扶着凤姐儿到里屋躺下,眼见着宫缩越来越厉害,自己也赶紧消毒换衣服,做好了接生的准备。 早上打开药箱的时候,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药箱里满满的都是手术器械,这让她对今天凤姐儿顺产充满了各种不确定。 将那些手术器械取出来以后,果然再盖上箱子,再打开,又是满满的一箱。 接连取了好几箱,将产床旁的桌案都摆满了,药箱这才消停。 凤姐儿的身子表面看着没什么毛病,实际上里面早就虚弱不堪。保不齐,这次很难承受生产之痛,实在不行,就要给她剖宫产。 为此黛玉从大清早开始就让府里的人一一来验血,以提前准备好能为凤姐儿输血的人。 进入里屋的人都是消过毒的,稳婆此时也赶了过来,黛玉指挥她在外间消毒换衣服戴手套,然后才准许进来。 凤姐儿的宫缩已经十分急促,痛楚密密麻麻。 稳婆试了试,说孩子脚朝下,恐怕不好生。 一听脚朝下,屋子里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慧姐儿的脸都白了,紧张地看着凤姐儿,眼泪都出来了。 这是想要了二奶奶的命啊。 众人紧张地盯着黛玉,直到此时,黛玉终于相信,药箱就是要她给凤姐儿做手术,剖宫产。 “事发突然,二奶奶身体底子很虚弱,胎儿又是站着的。基于这种情况,我要为二奶奶剖宫产。”? 第五百四十二章 是个哥儿 见大家茫然,黛玉接着道:“剖宫产,顾名思义就是剖开二奶奶的肚子,取出孩儿,取出之后再将二奶奶的肚子缝上…… 众人擦着额头上的汗水,开膛破肚,天啊,那不得把人疼死。 凤姐儿疼得满身大汗,此时咬着牙,对黛玉道:“妹妹尽管剖,就是出了事我也不怨你。如果能活一个,求你一定留孩子,不要管我。” 黛玉心里也没底,毕竟各方面条件都不齐备,但是看着众人惊恐的模样,为了安抚大家,她只得面带微笑,道:“不用害怕,这种手术我做过,大人孩子都会没事。听我的,大家快做准备。兰姐儿慧姐儿,你们俩守着这一桌子的器材,我要什么便给我递什么。安嬷嬷帮我擦汗,稳婆配合我手术,顺便擦二奶奶流出来的血。事不宜迟,马上开始。” 贾琏在外面听见她们的对话,几乎都要窒息过去。 后悔,心疼,像两块巨大的牌匾,狠狠地砸在他的心上。 他冲着屋子里边哭边喊:“林妹妹,保大人,千万记得保大人。” 他可以不要孩子,可以这辈子只有巧姐儿一个女儿,只要凤姐儿能好好的,能有机会让他去弥补。 这个方案再惊悚,众人见到黛玉笃定的眼神也都静下心来,赶紧照黛玉的吩咐去做。 黛玉斟酌了一下麻药的药量,顺着凤姐儿的后背推了进去。 过了一会,众人眼见着凤姐儿睡着了。黛玉拿起手术刀,将凤姐儿的肚皮划开,血迅速涌了出来,稳婆迅速拿起棉花吸血。 再扩大,露出一道血红的口子。 众人心惊胆战地在旁边看,屋子里落针可闻。 接着,黛玉又划开了一层。 “看到了。”稳婆惊喜地道。 “慧姐儿,过来帮忙吸血,”黛玉到,“稳婆抱孩子。” 二人赶紧上前。 慧姐儿眼前一片血红,棉花一团团地塞过去,湿了扔掉,再塞。 稳婆将手伸进去,抱出了孩子,安嬷嬷上前剪掉脐带。 孩子看上去很小很小,静静地躺在布包里,一动不动。 稳婆将孩子倒立过来,往他的后背拍了拍。 便见那孩儿的小手一挥舞,哇哇地哭了出来。 声音很小,像小猫儿一样。 黛玉的心放了下来,早产儿,在这样的时代能够活,平日里的保胎药没白吃,也是孩儿自己的造化。 即使这样,出生后一段时间也定是要时刻观察着的。 “恭喜二奶奶,是个哥儿。” 稳婆大声喊道,尽管二奶奶听不见,但是外面等着的二爷能听见。 小红和另一个丫头的血与凤姐儿的血型匹配,刚才就在外屋换好衣服准备着了,此时听到稳婆的话,小红一下子忍不住,哭了起来。 二奶奶终于有了哥儿了,终于有依靠了,太好了。 黛玉顾不上说话,继续低着头,开始为凤姐儿清理,缝合。 就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她又将凤姐儿划开的肚子从里层开始,一层层地缝起来,外面这一层用的线明显和里层不一样,黛玉对兰姐儿慧姐儿道:“里面的线不用管,到时候就和肉长在一起了,外面的线过几天就拆掉。” 姐妹俩从刚认识黛玉起,第一次对黛玉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一向在她们眼里娇滴滴的长姐竟然也有这么勇敢的一面,她们俩看见剖开的肚子都差点吓晕过去,长姐竟然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平平静静地继续拿刀子在上面划来划去。 从今往后,她们再也不会觉得长姐软弱了。 缝合好以后,清洗缝合口,包扎,上尿管。 黛玉吩咐兰姐儿,“叫小红她们进来,输血。” 凤姐儿的手术算是顺利,没有大出血的情况发生,两个人的血足够用。 门从里面打开,众人鱼贯而出。 安嬷嬷脸色苍白,好像还没从刚才的惊悚中回过神来。 兰姐儿和慧姐儿都哭了,开始一直保持着冷静,其实精神紧绷到了极点。 今天要不是有长姐在,凤姐姐和哥儿真的就没命了,见到母子相拥睡着的场面,她们再也忍不住,哇地哭了出来。 稳婆最沉稳,今天让她大开眼界,亲眼见到医圣弟子剖腹取子,好在还算是见过场面的,没有吓晕。 贾琏最先忍不住,不管里面有没有收拾好就要往里冲。 要不是兰姐儿拉住他给他消毒换衣服,他差点就将里屋的门拉开了。 坐在凤姐儿床头,贾琏的眼泪止都止不住。 刚进来便看见流出来的血纱布扔了一地,黛玉又对他比划凤姐儿肚子上的伤口有多长。 他的凤丫头,为他受苦了。 他狠狠地给了自己一耳光,耳光太响亮,惊得黛玉和小红都抬起头来看他。 “凤姐姐和哥儿都是有福气的,选在这么暖和的日子里生,不用考虑取暖的问题。如今母子平安,琏二哥哥放心。”黛玉安慰他道。 贾琏抬起头,顾不得自己泪流满面,感激地对黛玉道:“妹妹的恩情我记心里了,从今往后妹妹就是我家最尊贵的姑奶奶,但凡妹妹有差遣,哥哥绝无二话。” 凤姐儿的脸像宣纸一样惨白,额头上的头发湿漉漉地沾在脸上,贾琏伸手轻轻地为她拨开,露出凤姐儿光洁的额头,眼睛紧闭,睫毛上还有泪。 黛玉帮凤姐儿打上吊瓶,又低声叮嘱了几句话,便也关门出去了。 她想把空间留给琏二哥哥一家,让他切身感受一下凤姐姐为他生子的不易,如果有可能,她还是希望他们一家人能够在一起。 贾琏握住凤姐儿的手,听着她均匀的呼吸,这才觉得心里安定了许多。 一抬眼,便看见里侧襁褓里的婴儿。 脸蛋看上去只有他的拳头那么大,小小的,嘴唇微微翕动,睡得正香。 他的心顿时化成了一汪水,软软地要把他们母子都环绕起来,再也不让他们受到一点伤害。 过了一会黛玉又进来,这次带来了奶娘,也依照黛玉的嘱咐消毒换衣。 奶娘抱起哥儿往屏风后面走去,过了一会,屏风后传来哥儿浅浅的哭声。? 第五百四十二章 是个哥儿 见大家茫然,黛玉接着道:“剖宫产,顾名思义就是剖开二奶奶的肚子,取出孩儿,取出之后再将二奶奶的肚子缝上…… 众人擦着额头上的汗水,开膛破肚,天啊,那不得把人疼死。 凤姐儿疼得满身大汗,此时咬着牙,对黛玉道:“妹妹尽管剖,就是出了事我也不怨你。如果能活一个,求你一定留孩子,不要管我。” 黛玉心里也没底,毕竟各方面条件都不齐备,但是看着众人惊恐的模样,为了安抚大家,她只得面带微笑,道:“不用害怕,这种手术我做过,大人孩子都会没事。听我的,大家快做准备。兰姐儿慧姐儿,你们俩守着这一桌子的器材,我要什么便给我递什么。安嬷嬷帮我擦汗,稳婆配合我手术,顺便擦二奶奶流出来的血。事不宜迟,马上开始。” 贾琏在外面听见她们的对话,几乎都要窒息过去。 后悔,心疼,像两块巨大的牌匾,狠狠地砸在他的心上。 他冲着屋子里边哭边喊:“林妹妹,保大人,千万记得保大人。” 他可以不要孩子,可以这辈子只有巧姐儿一个女儿,只要凤姐儿能好好的,能有机会让他去弥补。 这个方案再惊悚,众人见到黛玉笃定的眼神也都静下心来,赶紧照黛玉的吩咐去做。 黛玉斟酌了一下麻药的药量,顺着凤姐儿的后背推了进去。 过了一会,众人眼见着凤姐儿睡着了。黛玉拿起手术刀,将凤姐儿的肚皮划开,血迅速涌了出来,稳婆迅速拿起棉花吸血。 再扩大,露出一道血红的口子。 众人心惊胆战地在旁边看,屋子里落针可闻。 接着,黛玉又划开了一层。 “看到了。”稳婆惊喜地道。 “慧姐儿,过来帮忙吸血,”黛玉到,“稳婆抱孩子。” 二人赶紧上前。 慧姐儿眼前一片血红,棉花一团团地塞过去,湿了扔掉,再塞。 稳婆将手伸进去,抱出了孩子,安嬷嬷上前剪掉脐带。 孩子看上去很小很小,静静地躺在布包里,一动不动。 稳婆将孩子倒立过来,往他的后背拍了拍。 便见那孩儿的小手一挥舞,哇哇地哭了出来。 声音很小,像小猫儿一样。 黛玉的心放了下来,早产儿,在这样的时代能够活,平日里的保胎药没白吃,也是孩儿自己的造化。 即使这样,出生后一段时间也定是要时刻观察着的。 “恭喜二奶奶,是个哥儿。” 稳婆大声喊道,尽管二奶奶听不见,但是外面等着的二爷能听见。 小红和另一个丫头的血与凤姐儿的血型匹配,刚才就在外屋换好衣服准备着了,此时听到稳婆的话,小红一下子忍不住,哭了起来。 二奶奶终于有了哥儿了,终于有依靠了,太好了。 黛玉顾不上说话,继续低着头,开始为凤姐儿清理,缝合。 就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她又将凤姐儿划开的肚子从里层开始,一层层地缝起来,外面这一层用的线明显和里层不一样,黛玉对兰姐儿慧姐儿道:“里面的线不用管,到时候就和肉长在一起了,外面的线过几天就拆掉。” 姐妹俩从刚认识黛玉起,第一次对黛玉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一向在她们眼里娇滴滴的长姐竟然也有这么勇敢的一面,她们俩看见剖开的肚子都差点吓晕过去,长姐竟然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平平静静地继续拿刀子在上面划来划去。 从今往后,她们再也不会觉得长姐软弱了。 缝合好以后,清洗缝合口,包扎,上尿管。 黛玉吩咐兰姐儿,“叫小红她们进来,输血。” 凤姐儿的手术算是顺利,没有大出血的情况发生,两个人的血足够用。 门从里面打开,众人鱼贯而出。 安嬷嬷脸色苍白,好像还没从刚才的惊悚中回过神来。 兰姐儿和慧姐儿都哭了,开始一直保持着冷静,其实精神紧绷到了极点。 今天要不是有长姐在,凤姐姐和哥儿真的就没命了,见到母子相拥睡着的场面,她们再也忍不住,哇地哭了出来。 稳婆最沉稳,今天让她大开眼界,亲眼见到医圣弟子剖腹取子,好在还算是见过场面的,没有吓晕。 贾琏最先忍不住,不管里面有没有收拾好就要往里冲。 要不是兰姐儿拉住他给他消毒换衣服,他差点就将里屋的门拉开了。 坐在凤姐儿床头,贾琏的眼泪止都止不住。 刚进来便看见流出来的血纱布扔了一地,黛玉又对他比划凤姐儿肚子上的伤口有多长。 他的凤丫头,为他受苦了。 他狠狠地给了自己一耳光,耳光太响亮,惊得黛玉和小红都抬起头来看他。 “凤姐姐和哥儿都是有福气的,选在这么暖和的日子里生,不用考虑取暖的问题。如今母子平安,琏二哥哥放心。”黛玉安慰他道。 贾琏抬起头,顾不得自己泪流满面,感激地对黛玉道:“妹妹的恩情我记心里了,从今往后妹妹就是我家最尊贵的姑奶奶,但凡妹妹有差遣,哥哥绝无二话。” 凤姐儿的脸像宣纸一样惨白,额头上的头发湿漉漉地沾在脸上,贾琏伸手轻轻地为她拨开,露出凤姐儿光洁的额头,眼睛紧闭,睫毛上还有泪。 黛玉帮凤姐儿打上吊瓶,又低声叮嘱了几句话,便也关门出去了。 她想把空间留给琏二哥哥一家,让他切身感受一下凤姐姐为他生子的不易,如果有可能,她还是希望他们一家人能够在一起。 贾琏握住凤姐儿的手,听着她均匀的呼吸,这才觉得心里安定了许多。 一抬眼,便看见里侧襁褓里的婴儿。 脸蛋看上去只有他的拳头那么大,小小的,嘴唇微微翕动,睡得正香。 他的心顿时化成了一汪水,软软地要把他们母子都环绕起来,再也不让他们受到一点伤害。 过了一会黛玉又进来,这次带来了奶娘,也依照黛玉的嘱咐消毒换衣。 奶娘抱起哥儿往屏风后面走去,过了一会,屏风后传来哥儿浅浅的哭声。? 第五百四十三章 薛姨妈之死 贾琏听到哥儿的哭声有些沙哑,似乎气不是很足,哭着哭着就要上不来气一样。 十分心疼,问黛玉,“妹妹,哥儿这是怎么了?要不要紧?” 黛玉沉吟一会,对贾琏道:“孩子在母体被人下毒,再加上今儿个薛姨妈和太太过来吵闹,又诅咒孩子,气得凤姐姐早产。所以他的身子弱,哭声不洪亮。只要往后好好养,过几年也能和正常孩子一样,别担心。” 贾琏的眸子眯了起来,眼里射出的光是冰冷的。 他的孩儿,一而再地被人算计,这是都当他贾琏死了吗? 几天之后,王夫人和薛姨妈相约上山拜佛的时候,突然窜出来两条疯狗,其中一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咬上薛姨妈的腿,咬的她血肉模糊。另一条刚刚咬上王夫人的胳膊,便被跟过来的随从拽住了尾巴,当即又回过头去咬那随从。 疯狗被打死,几人被紧急送到山下的医馆救治。 回到家里的当天夜里薛姨妈便开始口吐白沫人事不知,王夫人也吐了点白沫,但是吃了贾母手里的解毒丸后缓和了一些。 夜里子时的时候有人到林府求黛玉去帮薛姨妈看病,彼时黛玉正因为照顾凤姐儿而病倒了,连贾府里的人都知道她好几天起不了床,根本动弹不得。 求了几颗药回去,薛姨妈已经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连咽都咽不下,一个时辰都不到便走了。 王夫人也在床上躺了许多日子才不觉得恶心难受,但是从那以后便落下了一个动不动啊啊大叫的毛病,嘴里还总是流口水。 大夫说是被吓着了,贾政厌恶地不想看见她,便让她待在院子里养身子,时日一久,就像几乎没有这个人似的。 谁也不知道那两条狗是吃了贾琏喂的药才疯的,贾琏还让它们闻了薛姨妈和王夫人的手帕味道。 听到她们俩拜佛的消息,他等在路边,看见她们下马车的时候就把两条狗放了过去,放过去之前还往狗牙上抹了毒药,给薛姨妈那条抹的尤其多。 甚至为了万无一失,他明确告诉黛玉这几天装病,他要为儿子和凤丫头报仇,让黛玉不要出手相救。 黛玉点头答应。 她又不是烂好人,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她不拦着。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只说眼前,当凤姐儿醒来之后,便看见一个小小的娃娃躺在自己身边,手脚舞动,嘴里噗噗地吐着泡泡。 贾琏坐在床边,一直握住她的手,双眼熬得通红,见她醒来,他的眼里有了泪眼,“丫头,你辛苦了。” 一边说,眼泪呼啦啦淌满了脸。 凤姐儿有一瞬间的怔忡,过了一会好像想起了什么,嫌弃地想挣脱开自己的手。 贾琏生怕她挣到伤口,忙把手放开道:“别急别急,小心刀口痛。” 拿开的手又放在她的额头,试了试温度,对身后的小红道:“去告诉林姑娘,二奶奶不发烧。” 小红应了一声出去了。 凤姐儿皱眉看着他,贾琏擦擦眼泪,笑道:“咱们有儿子了,凤丫头,咱们有儿子了。” 凤姐儿使使劲,从嘴里吐出两个字:“滚,滚。” 再不滚,她要拿东西扔了。 贾琏生怕她扯着刀口,连忙说着“我滚,我这就滚,你别生气”,边说边急急地往后退了出去。 一回头,就看见黛玉正站在身后。 贾琏讪讪地走上前去,对黛玉拱手行礼道:“妹妹,凤丫头还要在你这里叨扰些日子,我每日都会安排人来送肉送菜,婆子丫头们我也从府里调了一些过来…… “怎的?怕我饿着你儿子啊?”黛玉笑道。 贾琏连忙摆手,“不不不不,妹妹千万别误会,饿着谁你也不会饿着他们母子,我又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只是,往日里我想要到她眼前献殷勤她不接受,你就行行好,让我借这个机会尽尽心。” 看他说的可怜,黛玉没有拒绝,便算是答应了。 至此贾琏便天天都往林府里跑,哪怕凤姐儿不让他进去看孩子他也来,恨不得晚上也待在这里。 只要奶妈把哥儿抱出来,他必定是第一个过去抢过来抱怀里的。 凤姐儿的身子还很虚弱,贾母派人送来了许多补身子的东西,史家也送了一份,还有王家…… 人太多,黛玉记不住。 数给凤姐儿听的时候,凤姐儿笑道:“我哪能吃的了那么多东西,你赶紧替我分了它,免得留着日后招虫子。” 黛玉一边为她拆线,一边笑着道:“我这里的还吃不完呢,你自己留着慢慢吃。这次遭了如此大的罪,你这身子可得好好养几年呢,” “还有哥儿也是,早出生一个多月,身子比旁的孩儿弱一些,让奶娘她们多吃补品,通过喂奶喂给哥儿吃。等到不吃奶了,我就为他制定一个食谱,慢慢加入补身子的东西。孩子小,不能补得太过,免得他承受不住。” 说着话的工夫,刀口上的线拆完了。 消好了毒,黛玉扶起凤姐儿,让她看自己肚皮上的疤痕,“这就是作为母亲的勋章,凤姐姐,你真伟大。” 凤姐儿的眼里瞬间涌上了泪水,所有吃过的苦药,遭过的罪,在看见儿子的那一刻都值了。 拉过黛玉的手,凤姐儿感激地道:“说再多也表达不了我对妹妹的感激,我能有今天全靠你,从今往后妹妹的事就是我的事,但凡妹妹有差遣,我绝无二话。” 这么感动人的气氛,黛玉却噗嗤笑了,“凤姐姐,你和琏二哥哥说的话一模一样。幸亏我知道你们俩根本就没说过话,不然我肯定会以为你们俩这是商量好的呢。” 正感激地抹眼泪的凤姐儿一听黛玉提起贾琏,混乱用手擦了擦眼泪,脸色瞬间耷拉了下来,“别提那个挨千刀的,再来就让他滚。” 黛玉挥挥手,让其他人都退下,这才轻轻坐在凤姐儿床前的凳子上,一边为凤姐儿揉着有些僵硬的腿,一边道:“凤姐姐,你消消气,听我为琏二哥哥说几句公道话,”? 第五百四十三章 薛姨妈之死 贾琏听到哥儿的哭声有些沙哑,似乎气不是很足,哭着哭着就要上不来气一样。 十分心疼,问黛玉,“妹妹,哥儿这是怎么了?要不要紧?” 黛玉沉吟一会,对贾琏道:“孩子在母体被人下毒,再加上今儿个薛姨妈和太太过来吵闹,又诅咒孩子,气得凤姐姐早产。所以他的身子弱,哭声不洪亮。只要往后好好养,过几年也能和正常孩子一样,别担心。” 贾琏的眸子眯了起来,眼里射出的光是冰冷的。 他的孩儿,一而再地被人算计,这是都当他贾琏死了吗? 几天之后,王夫人和薛姨妈相约上山拜佛的时候,突然窜出来两条疯狗,其中一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咬上薛姨妈的腿,咬的她血肉模糊。另一条刚刚咬上王夫人的胳膊,便被跟过来的随从拽住了尾巴,当即又回过头去咬那随从。 疯狗被打死,几人被紧急送到山下的医馆救治。 回到家里的当天夜里薛姨妈便开始口吐白沫人事不知,王夫人也吐了点白沫,但是吃了贾母手里的解毒丸后缓和了一些。 夜里子时的时候有人到林府求黛玉去帮薛姨妈看病,彼时黛玉正因为照顾凤姐儿而病倒了,连贾府里的人都知道她好几天起不了床,根本动弹不得。 求了几颗药回去,薛姨妈已经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连咽都咽不下,一个时辰都不到便走了。 王夫人也在床上躺了许多日子才不觉得恶心难受,但是从那以后便落下了一个动不动啊啊大叫的毛病,嘴里还总是流口水。 大夫说是被吓着了,贾政厌恶地不想看见她,便让她待在院子里养身子,时日一久,就像几乎没有这个人似的。 谁也不知道那两条狗是吃了贾琏喂的药才疯的,贾琏还让它们闻了薛姨妈和王夫人的手帕味道。 听到她们俩拜佛的消息,他等在路边,看见她们下马车的时候就把两条狗放了过去,放过去之前还往狗牙上抹了毒药,给薛姨妈那条抹的尤其多。 甚至为了万无一失,他明确告诉黛玉这几天装病,他要为儿子和凤丫头报仇,让黛玉不要出手相救。 黛玉点头答应。 她又不是烂好人,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她不拦着。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只说眼前,当凤姐儿醒来之后,便看见一个小小的娃娃躺在自己身边,手脚舞动,嘴里噗噗地吐着泡泡。 贾琏坐在床边,一直握住她的手,双眼熬得通红,见她醒来,他的眼里有了泪眼,“丫头,你辛苦了。” 一边说,眼泪呼啦啦淌满了脸。 凤姐儿有一瞬间的怔忡,过了一会好像想起了什么,嫌弃地想挣脱开自己的手。 贾琏生怕她挣到伤口,忙把手放开道:“别急别急,小心刀口痛。” 拿开的手又放在她的额头,试了试温度,对身后的小红道:“去告诉林姑娘,二奶奶不发烧。” 小红应了一声出去了。 凤姐儿皱眉看着他,贾琏擦擦眼泪,笑道:“咱们有儿子了,凤丫头,咱们有儿子了。” 凤姐儿使使劲,从嘴里吐出两个字:“滚,滚。” 再不滚,她要拿东西扔了。 贾琏生怕她扯着刀口,连忙说着“我滚,我这就滚,你别生气”,边说边急急地往后退了出去。 一回头,就看见黛玉正站在身后。 贾琏讪讪地走上前去,对黛玉拱手行礼道:“妹妹,凤丫头还要在你这里叨扰些日子,我每日都会安排人来送肉送菜,婆子丫头们我也从府里调了一些过来…… “怎的?怕我饿着你儿子啊?”黛玉笑道。 贾琏连忙摆手,“不不不不,妹妹千万别误会,饿着谁你也不会饿着他们母子,我又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只是,往日里我想要到她眼前献殷勤她不接受,你就行行好,让我借这个机会尽尽心。” 看他说的可怜,黛玉没有拒绝,便算是答应了。 至此贾琏便天天都往林府里跑,哪怕凤姐儿不让他进去看孩子他也来,恨不得晚上也待在这里。 只要奶妈把哥儿抱出来,他必定是第一个过去抢过来抱怀里的。 凤姐儿的身子还很虚弱,贾母派人送来了许多补身子的东西,史家也送了一份,还有王家…… 人太多,黛玉记不住。 数给凤姐儿听的时候,凤姐儿笑道:“我哪能吃的了那么多东西,你赶紧替我分了它,免得留着日后招虫子。” 黛玉一边为她拆线,一边笑着道:“我这里的还吃不完呢,你自己留着慢慢吃。这次遭了如此大的罪,你这身子可得好好养几年呢,” “还有哥儿也是,早出生一个多月,身子比旁的孩儿弱一些,让奶娘她们多吃补品,通过喂奶喂给哥儿吃。等到不吃奶了,我就为他制定一个食谱,慢慢加入补身子的东西。孩子小,不能补得太过,免得他承受不住。” 说着话的工夫,刀口上的线拆完了。 消好了毒,黛玉扶起凤姐儿,让她看自己肚皮上的疤痕,“这就是作为母亲的勋章,凤姐姐,你真伟大。” 凤姐儿的眼里瞬间涌上了泪水,所有吃过的苦药,遭过的罪,在看见儿子的那一刻都值了。 拉过黛玉的手,凤姐儿感激地道:“说再多也表达不了我对妹妹的感激,我能有今天全靠你,从今往后妹妹的事就是我的事,但凡妹妹有差遣,我绝无二话。” 这么感动人的气氛,黛玉却噗嗤笑了,“凤姐姐,你和琏二哥哥说的话一模一样。幸亏我知道你们俩根本就没说过话,不然我肯定会以为你们俩这是商量好的呢。” 正感激地抹眼泪的凤姐儿一听黛玉提起贾琏,混乱用手擦了擦眼泪,脸色瞬间耷拉了下来,“别提那个挨千刀的,再来就让他滚。” 黛玉挥挥手,让其他人都退下,这才轻轻坐在凤姐儿床前的凳子上,一边为凤姐儿揉着有些僵硬的腿,一边道:“凤姐姐,你消消气,听我为琏二哥哥说几句公道话,”? 第五百四十四章 劝和 黛玉对凤姐儿道:“你生产的那一天,二哥哥赶过来,什么都顾不得就让我保大不保小。咱们平心而论,有几家的男子能做到这一点?” 这个时代的人都是子嗣为大,女人是排在孩子后面的。 见凤姐儿没有分辨,黛玉接着道:“再就是你生完孩子,二哥哥从进来的那一刻就再也没出去过。让他去休息也不去,让他去吃饭也不去,给他递茶也不喝,嘴角急的当场起了泡。幸亏你睡了几个时辰就醒了,你要是睡上一天一夜的话,我都要担心会不会再把二哥哥给急出毛病来,” “还有这几天伺候的人和你的食用,无一不是二哥哥为你精心打理的。平儿和巧姐过来看你的时候,想留下来伺候你,都被他赶了回去。” 凤姐儿的脸色渐渐缓和了下来。 黛玉又道:“我前段时间回外祖母家,二哥哥不是还说正在为你和孩子们准备宅院吗?前儿个我听说宅院已经收拾齐整,就等着你带孩子们搬进去住了。他这是真正放在心上,所有动作才会这么快,” “二哥哥说住在我这里再好也不是你们自己的家,何况你是个要强的人,不会借住久居,所以他要提前为你预备好地方。我问他如果你不去住怎么办?他说宅子就算是儿子的,你陪儿子住总没毛病。其实说起来,他就是变相的想让你接受他的心意,”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看二哥哥好像真的后悔了。听说从平安州回来以后他就再没和尤二姐待在一起过,那个时候尤二姐可还没毁容。还有你们和离后,他什么风月场所也不去了,每天早早就回屋歇着,你住过的屋子他不让任何人进去住,巧姐都不行,” “最关键的是,导致你这次早产的…… 黛玉将声音压得低低的,靠近凤姐儿的耳边,“他恨薛姨妈和太太激怒你使你早产,差点母子不保。便用疯狗…… 凤姐儿侧耳倾听,当听说薛姨妈三天前被疯狗咬死的时候,她伸手捂住心口,唬了一跳。 没想到贾琏对害她们母子的人报复起来下手这么狠。 但是,她心里怎么一点都不觉得过分,反而有种痛快淋漓的感觉呢。 脸上的表情终于化了冰,但也没有多高兴,“我始终忘不了贾蓉怂恿他娶尤二姐,还想等我死了给尤二姐腾地方这件事。” 黛玉换了另一面坐着,继续给她按摩着腿,“这事我也看不惯他。那个时候他以为你离不开他,再加上大太太经常给他灌输男人想怎样就怎样不用女人管的思想,所以他肆无忌惮了,”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啊,现在他算看明白了,原来你是真的敢与他决裂的,而且决裂以后的日子也过的很好。反倒是他,离了你之后才知道谁也替代不了你,” “因为你的智慧和能力在其他女子身上是看不见的,我二哥哥这人啊,骨子里还是希望自己的妻子是个出得厅堂的,你给他带来的体面和骄傲,是其他人带不来的,” “我觉得他这次是真的长了记性了,不然也不用明知道会被你骂还天天往这跑。看他抱着儿子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皇帝老子来动他儿子他也能拼命,” “看在孩子的份上,要不你就再考虑考虑给他个机会。想想巧姐儿是个姑娘家,哥儿又这么小,哪一个离了亲爹亲娘都不行,对不对?” 见凤姐儿不点头,黛玉道:“你这样,你要实在气不过,担心他故态复萌,可以先不与他去衙门办婚书。两个人就这样先过着试试,考验他几年之后再说,如果他改好了你再重新与他办婚书,如果他又犯毛病了你抬脚就走,什么麻烦都没有,多好,” “我说这么多,其实你也知道,不光是琏二哥哥自己想让你回去,就是外祖母和舅舅那里也说过好几次这个话了。尤其是听说你生了儿子,老太太更是恨不得天天念叨这个事情,” “因为这还特意让人来传话,让我先劝劝你,只要你点头,她亲自过来接你出月子,还要昭告所有人这是贾府求着王家答应的。” 凤姐儿闭着眼睛好长时间没有说话,黛玉知道她需要时间考虑,便也不再说话。 外面传来丫头的通传:“琏二爷来了。” 黛玉笑了,“瞧,正说着他呢,这就又过来了。” 说着便要出去迎接,凤姐儿突然拉住黛玉的手,“我想一下这个事情再说,一会你就让他进来看儿子,就说抱出去怕被风闪了。” 黛玉用力回握一下她,“好。” 贾琏手里捧着一束不知道从哪里采来的花,正吩咐丫头去准备瓶子,看见黛玉从屋子里出来,连忙道:“妹妹,我去郊外办事顺便拉了些野味回来,已经吩咐厨房去做了,” “一会你让人去喊林伯父一家过来吃饭,我想感谢一下他们一家对凤丫头和孩子的照顾。” 黛玉转头对紫鹃道:“你让春伯去找人送信。” 接着又对贾琏道:“二哥哥这是从哪弄来的花,太好看了,我怎么从未见过?” 贾琏嘿嘿一笑,“走在山脚下看见半山腰开了一大片,我上去采一些回来给你和你凤姐姐放屋子里,她看着喜欢心情也好。哦,你的已经交给雪雁让她回去插着了。” 黛玉连忙福身道谢,道:“谢谢二哥哥。一会丫头拿来瓶子插好了你也进屋,正好在屋子里看看孩子。孩子这么小,别动不动抱到屋子外面看,小心被风吹着了。” 贾琏闻言先是一怔,刚要说你又不是不知道凤丫头不让我进去,抬头便看见黛玉在对他使眼色。 顿时心领神会,高兴地道:“好好,我,我去洗干净手,我身上的衣服是换好了才过来的。” 说着拱起手来,对着黛玉拜了又拜。 黛玉轻笑着摇头离开了。 太上皇让她给太孙写的秘方还得斟酌一番,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事情一大堆,她得去忙碌一番了。 皇宫里一直在为太孙登基的事情而忙碌,太上皇让钦天监挑了最好的日子,就在下个月的十九。? 第五百四十四章 劝和 黛玉对凤姐儿道:“你生产的那一天,二哥哥赶过来,什么都顾不得就让我保大不保小。咱们平心而论,有几家的男子能做到这一点?” 这个时代的人都是子嗣为大,女人是排在孩子后面的。 见凤姐儿没有分辨,黛玉接着道:“再就是你生完孩子,二哥哥从进来的那一刻就再也没出去过。让他去休息也不去,让他去吃饭也不去,给他递茶也不喝,嘴角急的当场起了泡。幸亏你睡了几个时辰就醒了,你要是睡上一天一夜的话,我都要担心会不会再把二哥哥给急出毛病来,” “还有这几天伺候的人和你的食用,无一不是二哥哥为你精心打理的。平儿和巧姐过来看你的时候,想留下来伺候你,都被他赶了回去。” 凤姐儿的脸色渐渐缓和了下来。 黛玉又道:“我前段时间回外祖母家,二哥哥不是还说正在为你和孩子们准备宅院吗?前儿个我听说宅院已经收拾齐整,就等着你带孩子们搬进去住了。他这是真正放在心上,所有动作才会这么快,” “二哥哥说住在我这里再好也不是你们自己的家,何况你是个要强的人,不会借住久居,所以他要提前为你预备好地方。我问他如果你不去住怎么办?他说宅子就算是儿子的,你陪儿子住总没毛病。其实说起来,他就是变相的想让你接受他的心意,”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看二哥哥好像真的后悔了。听说从平安州回来以后他就再没和尤二姐待在一起过,那个时候尤二姐可还没毁容。还有你们和离后,他什么风月场所也不去了,每天早早就回屋歇着,你住过的屋子他不让任何人进去住,巧姐都不行,” “最关键的是,导致你这次早产的…… 黛玉将声音压得低低的,靠近凤姐儿的耳边,“他恨薛姨妈和太太激怒你使你早产,差点母子不保。便用疯狗…… 凤姐儿侧耳倾听,当听说薛姨妈三天前被疯狗咬死的时候,她伸手捂住心口,唬了一跳。 没想到贾琏对害她们母子的人报复起来下手这么狠。 但是,她心里怎么一点都不觉得过分,反而有种痛快淋漓的感觉呢。 脸上的表情终于化了冰,但也没有多高兴,“我始终忘不了贾蓉怂恿他娶尤二姐,还想等我死了给尤二姐腾地方这件事。” 黛玉换了另一面坐着,继续给她按摩着腿,“这事我也看不惯他。那个时候他以为你离不开他,再加上大太太经常给他灌输男人想怎样就怎样不用女人管的思想,所以他肆无忌惮了,”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啊,现在他算看明白了,原来你是真的敢与他决裂的,而且决裂以后的日子也过的很好。反倒是他,离了你之后才知道谁也替代不了你,” “因为你的智慧和能力在其他女子身上是看不见的,我二哥哥这人啊,骨子里还是希望自己的妻子是个出得厅堂的,你给他带来的体面和骄傲,是其他人带不来的,” “我觉得他这次是真的长了记性了,不然也不用明知道会被你骂还天天往这跑。看他抱着儿子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皇帝老子来动他儿子他也能拼命,” “看在孩子的份上,要不你就再考虑考虑给他个机会。想想巧姐儿是个姑娘家,哥儿又这么小,哪一个离了亲爹亲娘都不行,对不对?” 见凤姐儿不点头,黛玉道:“你这样,你要实在气不过,担心他故态复萌,可以先不与他去衙门办婚书。两个人就这样先过着试试,考验他几年之后再说,如果他改好了你再重新与他办婚书,如果他又犯毛病了你抬脚就走,什么麻烦都没有,多好,” “我说这么多,其实你也知道,不光是琏二哥哥自己想让你回去,就是外祖母和舅舅那里也说过好几次这个话了。尤其是听说你生了儿子,老太太更是恨不得天天念叨这个事情,” “因为这还特意让人来传话,让我先劝劝你,只要你点头,她亲自过来接你出月子,还要昭告所有人这是贾府求着王家答应的。” 凤姐儿闭着眼睛好长时间没有说话,黛玉知道她需要时间考虑,便也不再说话。 外面传来丫头的通传:“琏二爷来了。” 黛玉笑了,“瞧,正说着他呢,这就又过来了。” 说着便要出去迎接,凤姐儿突然拉住黛玉的手,“我想一下这个事情再说,一会你就让他进来看儿子,就说抱出去怕被风闪了。” 黛玉用力回握一下她,“好。” 贾琏手里捧着一束不知道从哪里采来的花,正吩咐丫头去准备瓶子,看见黛玉从屋子里出来,连忙道:“妹妹,我去郊外办事顺便拉了些野味回来,已经吩咐厨房去做了,” “一会你让人去喊林伯父一家过来吃饭,我想感谢一下他们一家对凤丫头和孩子的照顾。” 黛玉转头对紫鹃道:“你让春伯去找人送信。” 接着又对贾琏道:“二哥哥这是从哪弄来的花,太好看了,我怎么从未见过?” 贾琏嘿嘿一笑,“走在山脚下看见半山腰开了一大片,我上去采一些回来给你和你凤姐姐放屋子里,她看着喜欢心情也好。哦,你的已经交给雪雁让她回去插着了。” 黛玉连忙福身道谢,道:“谢谢二哥哥。一会丫头拿来瓶子插好了你也进屋,正好在屋子里看看孩子。孩子这么小,别动不动抱到屋子外面看,小心被风吹着了。” 贾琏闻言先是一怔,刚要说你又不是不知道凤丫头不让我进去,抬头便看见黛玉在对他使眼色。 顿时心领神会,高兴地道:“好好,我,我去洗干净手,我身上的衣服是换好了才过来的。” 说着拱起手来,对着黛玉拜了又拜。 黛玉轻笑着摇头离开了。 太上皇让她给太孙写的秘方还得斟酌一番,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事情一大堆,她得去忙碌一番了。 皇宫里一直在为太孙登基的事情而忙碌,太上皇让钦天监挑了最好的日子,就在下个月的十九。? 第五百四十五章 求太上皇赐个王后给我 离新皇登基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安南那位年轻的国王便提前赶到了。 这次过来,还特意为黛玉带了许多贵重的礼物,以感谢黛玉的赠药之恩。 听说他真的将国姓从黎改成了阮,黛玉的思绪又飞走了。 历史上这个国家就是在这个时候改朝换代的,可见有些事情依旧按照它原来的轨迹在行走。 这让她的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 黎大皇子,不,现在应该叫安南国王,他让人叫他阮英。 阮英到了京城才知道,原来当初藏在他外祖父部队里的那个小子竟然就是大天朝的太孙。 谢天谢地,当时他们帮助了那小子,不然的话,后果想都不敢想。 因为太孙的缘故,太上皇对阮英恩赏有加,不但将他当作自己的孙儿一样关心,偶尔还召他到御花园里游玩。 这天阮英又进了宫,正好看见太上皇在为太孙挑选美人图。 当下心里一动,阮英跪下奏道:“太上皇,我也想求您赐一位王后给我。天朝的女子大气雍容,气度不凡,我非常喜欢。” 太上皇将手里的画像卷起来,看着跪在地上的阮英道:“是王后?不是侍妾?” 阮英郑重点头,“对,是王妃。” 放下手中的画卷,太上皇点点头,“起来,别跪着了,这点小事,孤允了。告诉孤,看上哪家姑娘了?” 阮英一听大喜,连忙站起来道:“我想找林姑娘那样的,不知道她家还有没有姐妹?” 太上皇怔住了,“林姑娘的姐妹?那可真多,你要是感兴趣,孤可以安排你们见见面。” 一旁的弘筠听了,心里一动,抬眸看了眼太上皇,没说话。 等阮英告辞,弘筠赶紧将其他人屏退,对太上皇道:“皇祖父,林姑娘家的那个三妹妹……” 他的脸稍微有些红,平生第一次跟祖父提这样的事情,“能不能不要赐给阮英?” 太上皇早就对这件事情有了安排,此时难得见到孙儿在自己面前露出如此的小儿女姿态,心里一喜,便故意逗他道:“你说的是哪个三妹妹?林丫头可有两个三妹妹,一个是堂妹慧姐儿,一个是表妹贾探春。” 弘筠赶紧接道:“是林三姑娘,不是贾三姑娘。” “哦?怎的?为什么不能将林三姑娘赐给阮英?” 弘筠的脸红到脖子了,“皇祖父,您……您不是让孙儿相看她们吗?孙儿觉得林三姑娘颇对自己的眼缘,其他的姑娘家孙儿也看过了,总觉得有些惺惺作态,” “孙子自小在外野生野长,喜欢的是自然不做作的人,觉得和这样的人一起作伴,过日子才舒心。要是和其他那些不喜欢的姑娘一起,孙儿在宫里的日子可怎么熬呢?” 说到最后语气已十分的惆怅,太上皇心疼地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头,道:“你的心意孤早就看出来了,你放心,孤对林家三丫头早有打算,” “至于其他姑娘,孤要是赐给你你也不能拒绝,其中道理自有太孙太傅讲给你听。要当好这个天下的主人,就不能自己想怎样就怎样,你明白吗?” 弘筠点点头,“孙儿明白,太傅曾经给孙儿讲过。为了江山社稷的安稳,孙儿愿意平衡其中的势力。孙儿是担心您不知道孙儿的心意,万一将林三姑娘赐婚出去……” 太上皇笑道:“那倒不会,不光你喜欢那丫头,孤也很喜欢她。要是赐给阮英,以后谁来当孤的开心果?再说了,那丫头的性子直率真诚,去了安南后宫那种陌生的环境,情势复杂,她会被人害死的,” “说到林姑娘的三妹妹,贾家那个三丫头倒是个胸有丘壑的人。京中这些闺秀中杀伐果断的,除了王家那个凤丫头,就属贾府的这位贾探春了,” “如果将她嫁到安南,她铁定能搏出自己的一方天地,别人是算计不倒她的。反倒是在这京城里,因了庶女的身份掣肘了她,” “贾政这个人没有太大的作为,胜在忠心不二上。你登基后可以稍微提拔他一下,他就会对你感激涕零,” “往后这江山交给你,安南那边的王后如果是自己人,是再好不过的结果。此事就这样定了,等孤派人去知会贾家一声,也好让他们早做准备。” 说起朝中事务,祖孙二人又拿出舆图,细细地将边疆各处谈论一番。直到常公公进来禀报:“太上皇,王爷来了。” 北静王几步迈进来,端起桌上的茶盏便喝,连喝好几杯,这次对太上皇道:“刚才审问丰亲王手下才知道,当初在苏州,林姑娘为您手术时候出现的那波刺客,是安南二皇子与忠顺王勾结派下的,” “丰亲王的人也混杂其中,故意留下那枚带顺字的腰牌,好将自己择个干净。而忠顺王也是皇上授意的,可见皇兄早就生了将您杀死在外头的心,不是回京之后才下的毒。” 此时再听到这样的话太上皇早就不再生气,淡淡地道:“那逆子死有余辜,孤亲自下手总好过往后将这些麻烦留给弘筠。对了,派人去对阮英说一声,安南二皇子可以不用活着了。” 北静王点了点头,转脸又对弘筠道:“听太傅说你最近忙着登基大典的事情,课业松懈了一些,这样可不行。你在外面那么多年,已经落下诸多的东西还没学,课业上的事情不能马虎,要比旁人多用些心才是。” 弘筠连忙道:“好,我知道了。” 太上皇轻微地皱了下眉头,抬眸看一眼北静王,见他脸色平常,便没再说什么,让他们都下去了。 等到人一走,太上皇便对常公公道:“今儿个弘筠对水溶说话,没有行礼不说,也不自称侄儿了。难道是登基在即,觉得君臣有别,没有皇上给臣子行礼的道理?” 常公公一边扶着太上皇往外走,一边道:“太孙不能那样想,毕竟谁都知道王爷为了寻找他,耽误了自己那么多年,恐怕是太上皇您想多了。”? 第五百四十五章 求太上皇赐个王后给我 离新皇登基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安南那位年轻的国王便提前赶到了。 这次过来,还特意为黛玉带了许多贵重的礼物,以感谢黛玉的赠药之恩。 听说他真的将国姓从黎改成了阮,黛玉的思绪又飞走了。 历史上这个国家就是在这个时候改朝换代的,可见有些事情依旧按照它原来的轨迹在行走。 这让她的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 黎大皇子,不,现在应该叫安南国王,他让人叫他阮英。 阮英到了京城才知道,原来当初藏在他外祖父部队里的那个小子竟然就是大天朝的太孙。 谢天谢地,当时他们帮助了那小子,不然的话,后果想都不敢想。 因为太孙的缘故,太上皇对阮英恩赏有加,不但将他当作自己的孙儿一样关心,偶尔还召他到御花园里游玩。 这天阮英又进了宫,正好看见太上皇在为太孙挑选美人图。 当下心里一动,阮英跪下奏道:“太上皇,我也想求您赐一位王后给我。天朝的女子大气雍容,气度不凡,我非常喜欢。” 太上皇将手里的画像卷起来,看着跪在地上的阮英道:“是王后?不是侍妾?” 阮英郑重点头,“对,是王妃。” 放下手中的画卷,太上皇点点头,“起来,别跪着了,这点小事,孤允了。告诉孤,看上哪家姑娘了?” 阮英一听大喜,连忙站起来道:“我想找林姑娘那样的,不知道她家还有没有姐妹?” 太上皇怔住了,“林姑娘的姐妹?那可真多,你要是感兴趣,孤可以安排你们见见面。” 一旁的弘筠听了,心里一动,抬眸看了眼太上皇,没说话。 等阮英告辞,弘筠赶紧将其他人屏退,对太上皇道:“皇祖父,林姑娘家的那个三妹妹……” 他的脸稍微有些红,平生第一次跟祖父提这样的事情,“能不能不要赐给阮英?” 太上皇早就对这件事情有了安排,此时难得见到孙儿在自己面前露出如此的小儿女姿态,心里一喜,便故意逗他道:“你说的是哪个三妹妹?林丫头可有两个三妹妹,一个是堂妹慧姐儿,一个是表妹贾探春。” 弘筠赶紧接道:“是林三姑娘,不是贾三姑娘。” “哦?怎的?为什么不能将林三姑娘赐给阮英?” 弘筠的脸红到脖子了,“皇祖父,您……您不是让孙儿相看她们吗?孙儿觉得林三姑娘颇对自己的眼缘,其他的姑娘家孙儿也看过了,总觉得有些惺惺作态,” “孙子自小在外野生野长,喜欢的是自然不做作的人,觉得和这样的人一起作伴,过日子才舒心。要是和其他那些不喜欢的姑娘一起,孙儿在宫里的日子可怎么熬呢?” 说到最后语气已十分的惆怅,太上皇心疼地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头,道:“你的心意孤早就看出来了,你放心,孤对林家三丫头早有打算,” “至于其他姑娘,孤要是赐给你你也不能拒绝,其中道理自有太孙太傅讲给你听。要当好这个天下的主人,就不能自己想怎样就怎样,你明白吗?” 弘筠点点头,“孙儿明白,太傅曾经给孙儿讲过。为了江山社稷的安稳,孙儿愿意平衡其中的势力。孙儿是担心您不知道孙儿的心意,万一将林三姑娘赐婚出去……” 太上皇笑道:“那倒不会,不光你喜欢那丫头,孤也很喜欢她。要是赐给阮英,以后谁来当孤的开心果?再说了,那丫头的性子直率真诚,去了安南后宫那种陌生的环境,情势复杂,她会被人害死的,” “说到林姑娘的三妹妹,贾家那个三丫头倒是个胸有丘壑的人。京中这些闺秀中杀伐果断的,除了王家那个凤丫头,就属贾府的这位贾探春了,” “如果将她嫁到安南,她铁定能搏出自己的一方天地,别人是算计不倒她的。反倒是在这京城里,因了庶女的身份掣肘了她,” “贾政这个人没有太大的作为,胜在忠心不二上。你登基后可以稍微提拔他一下,他就会对你感激涕零,” “往后这江山交给你,安南那边的王后如果是自己人,是再好不过的结果。此事就这样定了,等孤派人去知会贾家一声,也好让他们早做准备。” 说起朝中事务,祖孙二人又拿出舆图,细细地将边疆各处谈论一番。直到常公公进来禀报:“太上皇,王爷来了。” 北静王几步迈进来,端起桌上的茶盏便喝,连喝好几杯,这次对太上皇道:“刚才审问丰亲王手下才知道,当初在苏州,林姑娘为您手术时候出现的那波刺客,是安南二皇子与忠顺王勾结派下的,” “丰亲王的人也混杂其中,故意留下那枚带顺字的腰牌,好将自己择个干净。而忠顺王也是皇上授意的,可见皇兄早就生了将您杀死在外头的心,不是回京之后才下的毒。” 此时再听到这样的话太上皇早就不再生气,淡淡地道:“那逆子死有余辜,孤亲自下手总好过往后将这些麻烦留给弘筠。对了,派人去对阮英说一声,安南二皇子可以不用活着了。” 北静王点了点头,转脸又对弘筠道:“听太傅说你最近忙着登基大典的事情,课业松懈了一些,这样可不行。你在外面那么多年,已经落下诸多的东西还没学,课业上的事情不能马虎,要比旁人多用些心才是。” 弘筠连忙道:“好,我知道了。” 太上皇轻微地皱了下眉头,抬眸看一眼北静王,见他脸色平常,便没再说什么,让他们都下去了。 等到人一走,太上皇便对常公公道:“今儿个弘筠对水溶说话,没有行礼不说,也不自称侄儿了。难道是登基在即,觉得君臣有别,没有皇上给臣子行礼的道理?” 常公公一边扶着太上皇往外走,一边道:“太孙不能那样想,毕竟谁都知道王爷为了寻找他,耽误了自己那么多年,恐怕是太上皇您想多了。”? 第五百四十六章 湘云未婚夫病了 两个人一边往外走,太上皇一边道:“别看事情小,当中的门道可是能引发大的祸端。孤希望他们叔侄二人一条心,将这江山打造得无比坚硬,” “如果弘筠在水溶面前以君上自居,将置水溶于何地?水溶为他打下来的太平盛世,为他出生入死护他周全,更为他连家都不成,难道最后是为了在自己侄儿面前跪下俯首帖耳的吗?” 常公公不敢说话了。 太上皇道:“孤封水溶摄政王,就是为了让弘筠将水溶当作父亲一样的敬重,有什么事情也多和水溶商量着来,水溶才能帮他慢慢站稳脚跟,” “如果他理解不了那层意思,反倒觉得水溶阻碍了他的手脚,等孤死后,孤很为水溶的安危担忧,更为江山社稷担忧啊。” 百姓们都知道北静王如果想当皇帝早就当上了,这样的传言被太孙知道,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谁也不知道。 但是它在任何一个皇上的心里都会是一根钉子,直直地插进里面去,不拔出来,活不下去。 北静王从皇宫里出来,刚才的微妙他已经察觉到了,一时间骑在马上,有些沉默。 正在想着事情,便看见传旨太监急匆匆地从宫里出来了。 见到他,传旨太监连忙行礼,满面笑容地对他道:“王爷,太上皇准您所请,要封林如皓一个官身了,老奴这就去传旨。” 北静王闻言笑了,“买官身还用得着公公去传旨?” 有些大题小做了。 公公道:“王爷有所不知,这旨意是下给他们家三姑娘的,太上皇让三姑娘进宫学规矩,还让贾府几位姑娘明日里都到御花园去,他要考考她们的学问。” “哦?考学问?” 北静王奇怪了。 公公见状,靠近几步,小声对北静王道:“实际上,安南国王请求太上皇为他赐婚,太上皇看好贾府三姑娘了。” 说完退后两步,躬身行礼:“老奴这就去传旨了,王爷请便。” 北静王点点头,目送公公们走远。 到禁卫军那里转了转,又叮嘱了一番严密警戒的话,将马一提,便去找黛玉了。 黛玉正坐在屋子里发呆,这几天凤姐儿已经不对贾琏板着脸,尽管还不说话,但是态度上和缓了许多。 此时贾琏正在那边,黛玉便回了自己院子。 北静王一进来,黛玉便看见了他的两只大黑眼圈,“怎的能累成这副样子,吩咐给底下的人去做不行吗?” 一边说,一边接过他递过来的点心盒子,问道:“你从哪里进来的?” “屋顶。” 北静王说着话坐在了罗汉榻上,道:“弘筠刚回京,京里情势复杂,各方势力盘根错节。我若不亲自盯着点,谁都想趁机插进自己的人去。到时候矛盾重重更难解决,受损的还得是弘筠。” 身子重重地往后一躺,对黛玉道:“给我按按额头,好困,我先睡一会好吗?” 黛玉说:“好。” 两个人便不再说话,就这样静静地一个按摩着,一个沉沉地睡了过去。 而夜沧早就将院门一堵,不让任何人进来了。 此时的官道上,甄家车队正急速地赶往京城。 自从太上皇为甄家平反并命甄家家主进京觐见,甄家便为进京做足了准备。 经历了从高处跌下,见多了人情冷暖,小人嘴脸。那些蝇营狗苟的人都被甄家赶了出去,唯独对贾政和凤姐儿充满感激。 此次进京,甄家老夫人听说凤姐儿怀孕,想到甄家家主到京的日子差不多凤姐就该生了,便特意命人定制了超足超量的金项圈金手环脚环,还做了九十九个金锭子,指名这些都是专门送给凤姐儿的。 湘云定好的婚期又因为皇上驾崩而改了,不过太上皇旨意,三个月后除皇室成员外,一切筵宴婚嫁照旧。 卫家很紧张,尤其是卫夫人,自从在凤姐儿的生日宴上见过湘云之后就喜欢的很,一直心心念念着娶进门来要好好待她。 谁承想又遇上这种事,心里那个急,生怕到手的媳妇跑了。 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媳妇没跑,儿子却突然病倒了。 而且一病就病得气势汹汹。 夜里突然就发起了高烧,一天一夜高烧不退,湘云也送了药,吃过之后也不见好多少。 眼看着烧的人迷迷糊糊连话都说不了,卫家人急了,连忙派人到史侯府求见,问湘云能不能请湘云陪同去求求林姑娘,来为卫若兰看看究竟得了什么病,能不能治好? 史侯二话不说便派人准备马车,当即拉着湘云去了林府。 都知道前段时间黛玉病了,听说病的连去为薛姨妈看病都去不了。 卫家人担心自家去请,连薛姨妈的面子大都没有,恐怕更加请不动。 想到湘云和黛玉是京中人人知道的好姐妹,所以拜托湘云去请,说不定黛玉能带病坚持为少爷看看病。 湘云知道黛玉没生病,但是她不说,只说自己去试试。 到了林府以后,直奔黛玉的扶玉苑而去,却在门口被夜沧给拦住了。 “请史大姑娘见谅,我家主子在和林姑娘商量很重要的事情,还请史大姑娘稍候,等他二人商量完之后属下再请您进去。” 湘云很着急,道:“我想求林姐姐帮忙救人,人命关天,能不能麻烦你进去通传一声?” 夜沧犹豫了一会,道:“您是说卫家少爷的病?” 湘云一愣,点头道:“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夜沧道:“属下当时正和卫家少爷一起,知道他是怎样得的病。史姑娘不要担心,那病死不了,没关系。” “你怎么就知道没关系?”湘云生气了,“都烧糊涂了,还没关系。” 夜沧道:“当时大家一起追一个北狄探子,卫少爷不小心踏空掉到山洞里。据山下的老农说那山洞里面邪门的很,人掉进去出来都发烧,烧过去之后就咳嗽,越咳越厉害,很难治好。” 他没说实话,其实老农说的是烧过去之后就咳嗽,咳到最后吐血,救也救不活。? 第五百四十六章 湘云未婚夫病了 两个人一边往外走,太上皇一边道:“别看事情小,当中的门道可是能引发大的祸端。孤希望他们叔侄二人一条心,将这江山打造得无比坚硬,” “如果弘筠在水溶面前以君上自居,将置水溶于何地?水溶为他打下来的太平盛世,为他出生入死护他周全,更为他连家都不成,难道最后是为了在自己侄儿面前跪下俯首帖耳的吗?” 常公公不敢说话了。 太上皇道:“孤封水溶摄政王,就是为了让弘筠将水溶当作父亲一样的敬重,有什么事情也多和水溶商量着来,水溶才能帮他慢慢站稳脚跟,” “如果他理解不了那层意思,反倒觉得水溶阻碍了他的手脚,等孤死后,孤很为水溶的安危担忧,更为江山社稷担忧啊。” 百姓们都知道北静王如果想当皇帝早就当上了,这样的传言被太孙知道,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谁也不知道。 但是它在任何一个皇上的心里都会是一根钉子,直直地插进里面去,不拔出来,活不下去。 北静王从皇宫里出来,刚才的微妙他已经察觉到了,一时间骑在马上,有些沉默。 正在想着事情,便看见传旨太监急匆匆地从宫里出来了。 见到他,传旨太监连忙行礼,满面笑容地对他道:“王爷,太上皇准您所请,要封林如皓一个官身了,老奴这就去传旨。” 北静王闻言笑了,“买官身还用得着公公去传旨?” 有些大题小做了。 公公道:“王爷有所不知,这旨意是下给他们家三姑娘的,太上皇让三姑娘进宫学规矩,还让贾府几位姑娘明日里都到御花园去,他要考考她们的学问。” “哦?考学问?” 北静王奇怪了。 公公见状,靠近几步,小声对北静王道:“实际上,安南国王请求太上皇为他赐婚,太上皇看好贾府三姑娘了。” 说完退后两步,躬身行礼:“老奴这就去传旨了,王爷请便。” 北静王点点头,目送公公们走远。 到禁卫军那里转了转,又叮嘱了一番严密警戒的话,将马一提,便去找黛玉了。 黛玉正坐在屋子里发呆,这几天凤姐儿已经不对贾琏板着脸,尽管还不说话,但是态度上和缓了许多。 此时贾琏正在那边,黛玉便回了自己院子。 北静王一进来,黛玉便看见了他的两只大黑眼圈,“怎的能累成这副样子,吩咐给底下的人去做不行吗?” 一边说,一边接过他递过来的点心盒子,问道:“你从哪里进来的?” “屋顶。” 北静王说着话坐在了罗汉榻上,道:“弘筠刚回京,京里情势复杂,各方势力盘根错节。我若不亲自盯着点,谁都想趁机插进自己的人去。到时候矛盾重重更难解决,受损的还得是弘筠。” 身子重重地往后一躺,对黛玉道:“给我按按额头,好困,我先睡一会好吗?” 黛玉说:“好。” 两个人便不再说话,就这样静静地一个按摩着,一个沉沉地睡了过去。 而夜沧早就将院门一堵,不让任何人进来了。 此时的官道上,甄家车队正急速地赶往京城。 自从太上皇为甄家平反并命甄家家主进京觐见,甄家便为进京做足了准备。 经历了从高处跌下,见多了人情冷暖,小人嘴脸。那些蝇营狗苟的人都被甄家赶了出去,唯独对贾政和凤姐儿充满感激。 此次进京,甄家老夫人听说凤姐儿怀孕,想到甄家家主到京的日子差不多凤姐就该生了,便特意命人定制了超足超量的金项圈金手环脚环,还做了九十九个金锭子,指名这些都是专门送给凤姐儿的。 湘云定好的婚期又因为皇上驾崩而改了,不过太上皇旨意,三个月后除皇室成员外,一切筵宴婚嫁照旧。 卫家很紧张,尤其是卫夫人,自从在凤姐儿的生日宴上见过湘云之后就喜欢的很,一直心心念念着娶进门来要好好待她。 谁承想又遇上这种事,心里那个急,生怕到手的媳妇跑了。 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媳妇没跑,儿子却突然病倒了。 而且一病就病得气势汹汹。 夜里突然就发起了高烧,一天一夜高烧不退,湘云也送了药,吃过之后也不见好多少。 眼看着烧的人迷迷糊糊连话都说不了,卫家人急了,连忙派人到史侯府求见,问湘云能不能请湘云陪同去求求林姑娘,来为卫若兰看看究竟得了什么病,能不能治好? 史侯二话不说便派人准备马车,当即拉着湘云去了林府。 都知道前段时间黛玉病了,听说病的连去为薛姨妈看病都去不了。 卫家人担心自家去请,连薛姨妈的面子大都没有,恐怕更加请不动。 想到湘云和黛玉是京中人人知道的好姐妹,所以拜托湘云去请,说不定黛玉能带病坚持为少爷看看病。 湘云知道黛玉没生病,但是她不说,只说自己去试试。 到了林府以后,直奔黛玉的扶玉苑而去,却在门口被夜沧给拦住了。 “请史大姑娘见谅,我家主子在和林姑娘商量很重要的事情,还请史大姑娘稍候,等他二人商量完之后属下再请您进去。” 湘云很着急,道:“我想求林姐姐帮忙救人,人命关天,能不能麻烦你进去通传一声?” 夜沧犹豫了一会,道:“您是说卫家少爷的病?” 湘云一愣,点头道:“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夜沧道:“属下当时正和卫家少爷一起,知道他是怎样得的病。史姑娘不要担心,那病死不了,没关系。” “你怎么就知道没关系?”湘云生气了,“都烧糊涂了,还没关系。” 夜沧道:“当时大家一起追一个北狄探子,卫少爷不小心踏空掉到山洞里。据山下的老农说那山洞里面邪门的很,人掉进去出来都发烧,烧过去之后就咳嗽,越咳越厉害,很难治好。” 他没说实话,其实老农说的是烧过去之后就咳嗽,咳到最后吐血,救也救不活。? 第五百四十七章 探春依旧要远嫁 不是他黑心不让黛玉去救,而是他家主子进去才不到一个时辰,来的路上主子就说了要在这里睡会觉,不让任何人打扰。 满打满算主子也没睡够一个时辰,都已经几天几夜不合眼了,他可不舍得让主子睡那么点时间便被吵醒,卫家史家都来也不行。 况且又没到十万火急的时候,卫少爷即使那病等到明天也死不了,只要还有一口气,他们家林主母也能给他救活。 这是所有属下对黛玉的信心,也是最令他们骄傲的地方。 想到这点夜沧更是寸步不让,湘云再着急也没用,跺跺脚转身去了凤姐儿那里。 凤姐儿听了湘云的话之后,反而没她那么着急了,道:“北静王的人既然都这么说了,那没事就是没事,他们不敢在这样的事情上乱说话,尤其还知晓你与林妹妹之间的关系,” “你这是被卫家人给吓着了,快让人去给外面的卫家人传个信。就说,就说林妹妹刚吃过药睡下,得过过药劲才能去,让他们先回去跟家里人说一声,等林妹妹醒了会过去的。” 湘云听到她有条不紊的声音,也静了下来,“凤姐姐说的是,我也是乱着急。” 坐下来,喝口水,问凤姐儿:“哥儿怎样?这几天哭起来还小声吗?” 凤姐儿笑道:“毕竟是早产,想要像其他孩子那么大,还得养些日子呢。好在林妹妹天天过来替他检查,还带了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来给哥儿用上,小脸蛋眼见着就一天比一天好看起来了。” 湘云听了点头道:“幸亏有林姐姐在,我后来才听说那天太险了。好在你和哥儿吉人天相,这次有惊无险,往后就都是厚福了。” 凤姐儿坐月子的屋子也是当初的手术室,是黛玉特意准备的。 窗户是花了重金买来的那种西洋玻璃,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晒得人暖洋洋的舒服。 整个屋子里亮堂堂的,坐在里面都不舍得出去。 “凤姐姐,”湘云想起来一件事,奇怪地问:“你说北静王到林姐姐这里来,怎么还让夜沧看着门不让人进呢?说是在商量什么事,神神秘秘的。” 凤姐儿想到黛玉曾经告诉她的那些秘密,告诫湘云道:“他怎么说你就怎么信,总归林妹妹不会害咱们。再说了,如今宫里都在忙太孙登基的事情,王爷肩上的担子肯定轻不了,累了到林妹妹这里来说说事,自然不希望别人打扰的。” 看一眼湘云,凤姐儿又道:“说起来也不怪你不明白,你在婶娘她们的眼皮子底下,按理说未婚夫妇,偶尔见个面也没什么,偏偏你那婶娘非得拦着,” “我可告诉你自己长点心眼啊,你婶娘是怕你和卫少爷见面多了把挣来的银子都带到婆家,想在你大婚前再薅最后一把呢。” 湘云被她这形象的比喻逗笑了,“凤姐姐你放心,我早猜到婶娘的意思了,所以不管她怎么问,我就是不承认自己还存了好多,该交给家里的我早就交了不少了,往后的日子我也会定期送银子回去。但是大头还是在我自己手里握着,这是你和林姐姐教了我多少次的,我都记着呢。” “嗯,”凤姐儿点点头,道:“记着就好,我就怕你这傻丫头被人几句好话把什么都哄走了……” 姐妹俩说了会悄悄话,湘云等了半个时辰,见黛玉那里还没传她,便对凤姐儿道:“凤姐姐你睡一会,我先去我院子里歇会等着林姐姐。” 凤姐儿点头,道:“好,去,有空回来看我。” 一个时辰后,扶玉苑。 黛玉也睡着了,北静王醒来的时候就看见黛玉趴在自己胳膊上,睡的脸蛋红扑扑的,像一只透着光的红樱桃,忍不住探过头去,亲了一口。 黛玉瞬间被惊醒,“嗯,你睡醒了?” 北静王将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是,我睡了多长时间?” 黛玉看了眼自鸣钟,道:“两个多时辰,怎么这么能睡?这么累,你自己悠着点。” 北静王的声音有些沙哑:“怎么?心疼我了?” 声音就在眼前,吐出来的气吹在黛玉的脸色,乌沉香的味道浓浓的将黛玉笼罩在里面,黛玉不敢抬头,“嗯。” 北静王伸手将她从脚榻上拎起来,往怀里一带,“过来,让我抱一会。” 微软的风从打开的窗户吹进来,带进一股夜来香的味道。 两个人依偎在一起,听着彼此的心跳,久久都没说话。 还是北静王突然想起了出来时宫里太监的话,赶紧对黛玉道:“你知道父皇给林如皓下旨封官身的事情吗?” 黛玉点头,“知道,你过来之前刚接到消息。” 北静王嗯了一声,过了一会才道:“父皇好像要把慧姐儿指给弘筠,还要把贾府三姑娘指给安南国王……” 黛玉一惊,猛地抬头,差点撞在北静王的下巴上。 北静王笑着摸了她的头一下,“怎么了?干嘛这么着急” 黛玉愣愣地没说话,心里犹如惊涛骇浪一般。 没想到兜兜转转,探春终究没能躲得过远嫁的命运。 原着里的她就是被南边某个番外小国娶过去做王妃。 被自己改变落败结局的贾府,竟然还是没能护得住她,又成了被通婚的那一个。 北静王见黛玉的情绪突然低落下来,连忙安慰她道:“你见过的呀,安南国王就是当初掳走你的安南大皇子,你还曾经赠药给她。这次带来许多谢礼给你,被我截下了。待查验完毕再给你送来,免得有什么东西不合适被人家说你闲话。” 黛玉知道是他,她吃惊的不是担心探春嫁到安南会受委屈,而是被这里和原着里的重合给吓着了。 想到自己和安南国王还算有点交情,她又稍微安心了些。 最起码自己能在探春出嫁前教会她几个方子,能帮她在国王面前多得点尊重,总好过只指望朝廷为她撑腰。 那边瘴气多,天气湿热,得皮肤病的,被毒蛇咬的,还有中了瘴毒的,再就是哮喘的……? 第五百四十七章 探春依旧要远嫁 不是他黑心不让黛玉去救,而是他家主子进去才不到一个时辰,来的路上主子就说了要在这里睡会觉,不让任何人打扰。 满打满算主子也没睡够一个时辰,都已经几天几夜不合眼了,他可不舍得让主子睡那么点时间便被吵醒,卫家史家都来也不行。 况且又没到十万火急的时候,卫少爷即使那病等到明天也死不了,只要还有一口气,他们家林主母也能给他救活。 这是所有属下对黛玉的信心,也是最令他们骄傲的地方。 想到这点夜沧更是寸步不让,湘云再着急也没用,跺跺脚转身去了凤姐儿那里。 凤姐儿听了湘云的话之后,反而没她那么着急了,道:“北静王的人既然都这么说了,那没事就是没事,他们不敢在这样的事情上乱说话,尤其还知晓你与林妹妹之间的关系,” “你这是被卫家人给吓着了,快让人去给外面的卫家人传个信。就说,就说林妹妹刚吃过药睡下,得过过药劲才能去,让他们先回去跟家里人说一声,等林妹妹醒了会过去的。” 湘云听到她有条不紊的声音,也静了下来,“凤姐姐说的是,我也是乱着急。” 坐下来,喝口水,问凤姐儿:“哥儿怎样?这几天哭起来还小声吗?” 凤姐儿笑道:“毕竟是早产,想要像其他孩子那么大,还得养些日子呢。好在林妹妹天天过来替他检查,还带了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来给哥儿用上,小脸蛋眼见着就一天比一天好看起来了。” 湘云听了点头道:“幸亏有林姐姐在,我后来才听说那天太险了。好在你和哥儿吉人天相,这次有惊无险,往后就都是厚福了。” 凤姐儿坐月子的屋子也是当初的手术室,是黛玉特意准备的。 窗户是花了重金买来的那种西洋玻璃,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晒得人暖洋洋的舒服。 整个屋子里亮堂堂的,坐在里面都不舍得出去。 “凤姐姐,”湘云想起来一件事,奇怪地问:“你说北静王到林姐姐这里来,怎么还让夜沧看着门不让人进呢?说是在商量什么事,神神秘秘的。” 凤姐儿想到黛玉曾经告诉她的那些秘密,告诫湘云道:“他怎么说你就怎么信,总归林妹妹不会害咱们。再说了,如今宫里都在忙太孙登基的事情,王爷肩上的担子肯定轻不了,累了到林妹妹这里来说说事,自然不希望别人打扰的。” 看一眼湘云,凤姐儿又道:“说起来也不怪你不明白,你在婶娘她们的眼皮子底下,按理说未婚夫妇,偶尔见个面也没什么,偏偏你那婶娘非得拦着,” “我可告诉你自己长点心眼啊,你婶娘是怕你和卫少爷见面多了把挣来的银子都带到婆家,想在你大婚前再薅最后一把呢。” 湘云被她这形象的比喻逗笑了,“凤姐姐你放心,我早猜到婶娘的意思了,所以不管她怎么问,我就是不承认自己还存了好多,该交给家里的我早就交了不少了,往后的日子我也会定期送银子回去。但是大头还是在我自己手里握着,这是你和林姐姐教了我多少次的,我都记着呢。” “嗯,”凤姐儿点点头,道:“记着就好,我就怕你这傻丫头被人几句好话把什么都哄走了……” 姐妹俩说了会悄悄话,湘云等了半个时辰,见黛玉那里还没传她,便对凤姐儿道:“凤姐姐你睡一会,我先去我院子里歇会等着林姐姐。” 凤姐儿点头,道:“好,去,有空回来看我。” 一个时辰后,扶玉苑。 黛玉也睡着了,北静王醒来的时候就看见黛玉趴在自己胳膊上,睡的脸蛋红扑扑的,像一只透着光的红樱桃,忍不住探过头去,亲了一口。 黛玉瞬间被惊醒,“嗯,你睡醒了?” 北静王将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是,我睡了多长时间?” 黛玉看了眼自鸣钟,道:“两个多时辰,怎么这么能睡?这么累,你自己悠着点。” 北静王的声音有些沙哑:“怎么?心疼我了?” 声音就在眼前,吐出来的气吹在黛玉的脸色,乌沉香的味道浓浓的将黛玉笼罩在里面,黛玉不敢抬头,“嗯。” 北静王伸手将她从脚榻上拎起来,往怀里一带,“过来,让我抱一会。” 微软的风从打开的窗户吹进来,带进一股夜来香的味道。 两个人依偎在一起,听着彼此的心跳,久久都没说话。 还是北静王突然想起了出来时宫里太监的话,赶紧对黛玉道:“你知道父皇给林如皓下旨封官身的事情吗?” 黛玉点头,“知道,你过来之前刚接到消息。” 北静王嗯了一声,过了一会才道:“父皇好像要把慧姐儿指给弘筠,还要把贾府三姑娘指给安南国王……” 黛玉一惊,猛地抬头,差点撞在北静王的下巴上。 北静王笑着摸了她的头一下,“怎么了?干嘛这么着急” 黛玉愣愣地没说话,心里犹如惊涛骇浪一般。 没想到兜兜转转,探春终究没能躲得过远嫁的命运。 原着里的她就是被南边某个番外小国娶过去做王妃。 被自己改变落败结局的贾府,竟然还是没能护得住她,又成了被通婚的那一个。 北静王见黛玉的情绪突然低落下来,连忙安慰她道:“你见过的呀,安南国王就是当初掳走你的安南大皇子,你还曾经赠药给她。这次带来许多谢礼给你,被我截下了。待查验完毕再给你送来,免得有什么东西不合适被人家说你闲话。” 黛玉知道是他,她吃惊的不是担心探春嫁到安南会受委屈,而是被这里和原着里的重合给吓着了。 想到自己和安南国王还算有点交情,她又稍微安心了些。 最起码自己能在探春出嫁前教会她几个方子,能帮她在国王面前多得点尊重,总好过只指望朝廷为她撑腰。 那边瘴气多,天气湿热,得皮肤病的,被毒蛇咬的,还有中了瘴毒的,再就是哮喘的……? 第五百四十八章 弘筠开始忌惮我了 北静王见她低着头数指头,觉得好笑,把她的手一合,笑着问:“想什么?” 黛玉老实回答道:“想想该给探春带什么药方过去。” 北静王故作不高兴,“在我面前的时候,不许想别人。” 黛玉:“是我姐妹,又不是男子。” “女子也不行。”北静王霸道道。 说罢把黛玉往怀里一拢,“我心情不好,专心点陪我。” 黛玉闻言,从他怀里抬头,看看他的脸色,又重新趴回去,“怎么了?” 头顶上很久都没有回音。 就在黛玉数着他的心跳快到八十的时候,北静王忽然道:“弘筠,好像开始忌惮我了。” “什么!”黛玉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刚要动,又被北静王按回怀里。 “一些细小的事上看出来的,我很担心,”北静王道:“不光担心自己最后没有好结果,还担心他这个样子,往后能不能够留得住那些个老臣。” 黛玉的心跳的像鼓槌敲打,咚咚的响。 自古新旧更替,都像重新换血一样。 新皇在站稳脚跟后的第一步,就是把上任皇帝留下的旧臣找个理由梳理贬谪,换上自己的亲信。 这样做从情感上有些说不过去,但是从理智上来讲还真没有错。 只是弘筠情况特殊,是北静王冒着生命危险,几次出生入死为他肃清障碍,保护上位的。 也是其他众多老臣鼎力相助,为他抵挡住来自皇室宗亲的诸多刁难,确保上位的。 如果这样的情形下他也和其他的新皇一样对待这些个老臣,未免太叫人寒心。 黛玉相信北静王不会无缘无故地说这些话,定是弘筠做了什么事情让北静王警觉了。 她沉默,听着他强壮有力的心跳,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才是。 心底里慢慢升起了对他的疼惜。 这个男人为了家国天下,为了和太子的兄弟情义,牺牲了自己那么多,最后却落得个被人忌惮的下场,真是何等的讽刺和不值。 一股透骨的寒意从脚底升起,黛玉往他的怀里靠了靠,想想,又伸出自己的双臂,用力回抱向他,道:“早日看清楚更好,还能早点想到应对的法子,不至于到最后落得个叔侄反目的下场,你说呢?” 北静王没再说话,黛玉知道他在想事情,遂也不再打扰他,只静静地靠在他怀里,一动不动。 外面,树上的乌鸦正在聊天。 黛玉听见大黑道:“那个叫夜沧的好跩,直接把史大胖子撵走了?” 史大胖子? 黛玉皱眉。 这不是大黑对湘云的称呼吗? 怎的?湘云来过这里? 她稍微动了动。 北静王察觉到了,问:“怎么了?” 黛玉道:“好像刚才睡着的时候,史大姑娘来过这里。” 北静王奇怪,“你怎么知道?” 黛玉怯怯地伸出指头,指了指窗外,“听鸟儿们说的,夜沧把史大姑娘赶走了。” 北静王恍然,“啊,对,你能听懂它们说话。行,既然这样那我就先回宫了,我不在的时候你自己要乖一点,好好吃饭等我过来。” 黛玉点头应了一声。 二人起身,就在黛玉为北静王整理衣襟的时候,北静王握住她的手,突然问了一句:“如果让你跟我离开京城,你会答应吗?” 黛玉的手顿了一下,接着继续为他整理。 正当北静王以为她还没想好的时候,就听见她轻轻说道:“我答应。” 北静王一个用力将她扯进怀里,紧紧地抱着,过了好一会才放开,只说了两个字“等我”,便转身离开了。 卫家。 黛玉和湘云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卫家门口已经站满了等待的人。 卫夫人亲自在门口迎接。 一见黛玉的面,卫夫人的眼泪就下来了,俯身便要拜,“林姑娘,求你无论如何救救我儿子。” 黛玉连忙去扶她,“卫夫人不要如此,我可不敢当。我和湘云是最要好的姐妹,她的事就是我的事。您放心,我会用心为卫少爷诊治的,放心啊。” 卫夫人感激地擦擦眼泪,伸手握住湘云的手,对黛玉道:“好,那我带林姑娘过去。” 卫家乃当朝士族大家,府中雕梁画栋,古树参天,处处精心却又处处随意,无一不透露出百年世家的浓厚底蕴。 卫若兰的院子在前后院之间,走不太远便到了。 推开门,丫头婆子正在忙忙碌碌地为卫若兰擦拭额头,熬煮汤药。 卫夫人对黛玉道:“什么办法都用上了,烧就是不退。药也喝不进去多少,基本上都吐了出来。大夫来了一个又一个,开出来的药都不管用,真是急死人了。” 黛玉走到卫若兰床前,抓过手腕把起脉来。 在从林府过来之前,她就已经打开药箱看过了。 药箱里面冒出了许多治疗急性肺炎的药物,当时看见这些药,黛玉就对卫若兰的病情有了一个大概的定义。 如今再一看他的症状,药箱果真是未卜先知,得的可不就是急性肺炎。 想必是他掉进去的那个洞里有能致人得病的细菌,被他吸入不少。 这病来势如此迅猛,可见那洞里的致病菌不是少数,听说已经害过不少人了,改天最好派人去处理一下,以免更多无辜之人得病。 如今卫若兰单单靠喝中药肯定不行了,再喝下去,即使人死不了,但是肺腑受也到了损伤,很容易被再次侵蚀。 原着里面的卫若兰就是得了肺结核死的,也就是这些人所说的痨病。 说不定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落下的病根,没有了抵抗力,才会让他年纪轻轻因为痨病而亡。 谢天谢地,自己能救他,能避免湘云年轻守寡的命运了。 黛玉闭上眼,轻轻在心里舒了一口气。 眼睛再睁开,黛玉放下卫若兰的胳膊,转身见卫夫人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便笑着对她道:“卫夫人别担心,卫少爷的病我能治。” 卫夫人一听大喜,“真的?太好了太好了,谢谢林姑娘,谢谢,谢谢。” 声音哽咽了。 黛玉笑道:“人还没救您就先着急谢上了,那我更不敢怠慢了。”? 第五百四十八章 弘筠开始忌惮我了 北静王见她低着头数指头,觉得好笑,把她的手一合,笑着问:“想什么?” 黛玉老实回答道:“想想该给探春带什么药方过去。” 北静王故作不高兴,“在我面前的时候,不许想别人。” 黛玉:“是我姐妹,又不是男子。” “女子也不行。”北静王霸道道。 说罢把黛玉往怀里一拢,“我心情不好,专心点陪我。” 黛玉闻言,从他怀里抬头,看看他的脸色,又重新趴回去,“怎么了?” 头顶上很久都没有回音。 就在黛玉数着他的心跳快到八十的时候,北静王忽然道:“弘筠,好像开始忌惮我了。” “什么!”黛玉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刚要动,又被北静王按回怀里。 “一些细小的事上看出来的,我很担心,”北静王道:“不光担心自己最后没有好结果,还担心他这个样子,往后能不能够留得住那些个老臣。” 黛玉的心跳的像鼓槌敲打,咚咚的响。 自古新旧更替,都像重新换血一样。 新皇在站稳脚跟后的第一步,就是把上任皇帝留下的旧臣找个理由梳理贬谪,换上自己的亲信。 这样做从情感上有些说不过去,但是从理智上来讲还真没有错。 只是弘筠情况特殊,是北静王冒着生命危险,几次出生入死为他肃清障碍,保护上位的。 也是其他众多老臣鼎力相助,为他抵挡住来自皇室宗亲的诸多刁难,确保上位的。 如果这样的情形下他也和其他的新皇一样对待这些个老臣,未免太叫人寒心。 黛玉相信北静王不会无缘无故地说这些话,定是弘筠做了什么事情让北静王警觉了。 她沉默,听着他强壮有力的心跳,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才是。 心底里慢慢升起了对他的疼惜。 这个男人为了家国天下,为了和太子的兄弟情义,牺牲了自己那么多,最后却落得个被人忌惮的下场,真是何等的讽刺和不值。 一股透骨的寒意从脚底升起,黛玉往他的怀里靠了靠,想想,又伸出自己的双臂,用力回抱向他,道:“早日看清楚更好,还能早点想到应对的法子,不至于到最后落得个叔侄反目的下场,你说呢?” 北静王没再说话,黛玉知道他在想事情,遂也不再打扰他,只静静地靠在他怀里,一动不动。 外面,树上的乌鸦正在聊天。 黛玉听见大黑道:“那个叫夜沧的好跩,直接把史大胖子撵走了?” 史大胖子? 黛玉皱眉。 这不是大黑对湘云的称呼吗? 怎的?湘云来过这里? 她稍微动了动。 北静王察觉到了,问:“怎么了?” 黛玉道:“好像刚才睡着的时候,史大姑娘来过这里。” 北静王奇怪,“你怎么知道?” 黛玉怯怯地伸出指头,指了指窗外,“听鸟儿们说的,夜沧把史大姑娘赶走了。” 北静王恍然,“啊,对,你能听懂它们说话。行,既然这样那我就先回宫了,我不在的时候你自己要乖一点,好好吃饭等我过来。” 黛玉点头应了一声。 二人起身,就在黛玉为北静王整理衣襟的时候,北静王握住她的手,突然问了一句:“如果让你跟我离开京城,你会答应吗?” 黛玉的手顿了一下,接着继续为他整理。 正当北静王以为她还没想好的时候,就听见她轻轻说道:“我答应。” 北静王一个用力将她扯进怀里,紧紧地抱着,过了好一会才放开,只说了两个字“等我”,便转身离开了。 卫家。 黛玉和湘云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卫家门口已经站满了等待的人。 卫夫人亲自在门口迎接。 一见黛玉的面,卫夫人的眼泪就下来了,俯身便要拜,“林姑娘,求你无论如何救救我儿子。” 黛玉连忙去扶她,“卫夫人不要如此,我可不敢当。我和湘云是最要好的姐妹,她的事就是我的事。您放心,我会用心为卫少爷诊治的,放心啊。” 卫夫人感激地擦擦眼泪,伸手握住湘云的手,对黛玉道:“好,那我带林姑娘过去。” 卫家乃当朝士族大家,府中雕梁画栋,古树参天,处处精心却又处处随意,无一不透露出百年世家的浓厚底蕴。 卫若兰的院子在前后院之间,走不太远便到了。 推开门,丫头婆子正在忙忙碌碌地为卫若兰擦拭额头,熬煮汤药。 卫夫人对黛玉道:“什么办法都用上了,烧就是不退。药也喝不进去多少,基本上都吐了出来。大夫来了一个又一个,开出来的药都不管用,真是急死人了。” 黛玉走到卫若兰床前,抓过手腕把起脉来。 在从林府过来之前,她就已经打开药箱看过了。 药箱里面冒出了许多治疗急性肺炎的药物,当时看见这些药,黛玉就对卫若兰的病情有了一个大概的定义。 如今再一看他的症状,药箱果真是未卜先知,得的可不就是急性肺炎。 想必是他掉进去的那个洞里有能致人得病的细菌,被他吸入不少。 这病来势如此迅猛,可见那洞里的致病菌不是少数,听说已经害过不少人了,改天最好派人去处理一下,以免更多无辜之人得病。 如今卫若兰单单靠喝中药肯定不行了,再喝下去,即使人死不了,但是肺腑受也到了损伤,很容易被再次侵蚀。 原着里面的卫若兰就是得了肺结核死的,也就是这些人所说的痨病。 说不定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落下的病根,没有了抵抗力,才会让他年纪轻轻因为痨病而亡。 谢天谢地,自己能救他,能避免湘云年轻守寡的命运了。 黛玉闭上眼,轻轻在心里舒了一口气。 眼睛再睁开,黛玉放下卫若兰的胳膊,转身见卫夫人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便笑着对她道:“卫夫人别担心,卫少爷的病我能治。” 卫夫人一听大喜,“真的?太好了太好了,谢谢林姑娘,谢谢,谢谢。” 声音哽咽了。 黛玉笑道:“人还没救您就先着急谢上了,那我更不敢怠慢了。”? 第五百四十九章 湘云不用年轻守寡了 湘云扶着卫夫人,轻声道:“夫人,只要林姐姐说能治就一定没问题,这下您可以放心了。” 卫夫人点头,道:“你们不知道我这心都提到哪里了,愣是不敢放下来。要是若哥儿有个好歹,可叫我怎么活啊。” 一边说,一边擦了擦眼泪。 黛玉道:“夫人莫难过,卫少爷的病不难治。只不过我有个要求…… “好,”卫夫人斩钉截铁道:“多少个要求我都答应,只要能救我儿子,什么要求都行。” 黛玉笑了,“倒也不多,只有一个。我就是要求自己治病的时候屋子里不能有外人在,除了湘云妹妹可以留下来给我当助手,其他人,包括夫人您都不能进来。你看行吗?” “行,”卫夫人擦干眼泪,对黛玉道:“这有什么不行的,您现在就是拿刀子捅他两刀,我都知道您那是在救他,我相信林姑娘。” 医圣弟子给她儿子治病,是他祖上烧了高香,她感激还来不及。 能将濒死之人救活的医术,用的定不是寻常能见的药物和方法,人家不想泄露,天经地义。 能留湘云在里面守着,卫夫人就已经感恩戴德了。 此时再看湘云,这个儿媳妇真算是找着了。 满心的感激和知足充满了她的胸膛,往后这儿媳妇进门,自己定要当女儿一样的疼爱。 卫夫人二话不说,带着所有人退了出去。 屋子里。 黛玉打开药箱,拿出吊瓶来,一一兑上药水,挂在卫若兰的床头。 卫若兰一直处于发烧昏睡中,一时半会是醒不了的。 趁此机会,黛玉对湘云道:“这病用汤药不行,治的慢不说,还容易留下尾巴。改天我给你个方子,你嫁进来以后用我的方子给他调理身子,用不了多久就一点事都没有了。” 湘云正低头给卫若兰扎针,闻言点头道:“好。” 打好吊瓶,黛玉拿过一瓶酒精递给湘云,“给,你用布巾沾着这个给他擦头擦手脚,帮他快速降温。” 湘云闻言,道:“刚才的药水里不是已经有退烧药了?” 黛玉伸手点了她额头一下,“你傻啊,一会他醒了知道退烧是你为他擦拭的功劳,往后不就更加珍惜你了。” “啊?”湘云眨巴眨巴眼睛,接着恍然道:“哦,我知道了,谢谢林姐姐。” 说罢,高高兴兴地拿着布巾沾酒精去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一瓶药水还没打完,卫若兰的烧便退了下去。 等到打完一瓶再换一瓶的时候,卫若兰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就看见湘云正在自己的床头挂瓶子。 低头看见他醒来,湘云高兴极了,“你醒了?你可醒了,再不醒,家里人都要被你吓坏了。” 关切的心情溢于言表。 卫若兰刚要说话,嗓子干哑到发不了声。 湘云连忙端过水来喂了他一口。 转身的空档卫若兰看见了站在后面的黛玉,等到喝完水,便对黛玉道:“谢谢林姑娘出手相救。” 黛玉笑道:“不用跟我客气,要谢也谢你家娘子。一听说你病了,急得她跟什么似的,拖也把我拖来给你治病,不治就要断绝关系,我敢不来吗?” 二人被黛玉的话说的心里甜蜜,相互对视一眼,湘云羞得低下了头。 佛堂里焦急等待的卫夫人听说儿子烧也退了,人也醒了。当即大喜,双手捧在胸前,跪在地上对着菩萨像连连磕头。 过了一会又起来,吩咐婆子丫头们赶紧准备饭菜,拿出府里最好的东西,今晚府里接待贵客。 听说少爷醒了,卫府里的人一扫昨天就开始的阴霾,顿时都喜气洋洋起来。 天色不知不觉变暗了,卫若兰又睡着了。 等到第二瓶打完,湘云收起瓶子递给黛玉,黛玉将瓶子收到药箱里,又取出一些药递给湘云。 “这是今天夜里和明天早饭时吃的,从明天开始,每天早饭后你就过来给他打针,药水我会提前配好给你,我就不来了。” 湘云有些害羞,“可是,可是我还没过门,我婶娘不会同意我自己来。再说了,万一别人笑话我…… 窗外传来卫夫人霸气十足的声音:“谁敢笑话你,我撕烂他的嘴。” 湘云唬了一大跳,黛玉却捂着嘴笑了。 二人被卫夫人强行拉着用了饭,这才派家丁和府兵护送回林府。 彼时天已经黑透,自此湘云便开始了天天去为卫若兰打针喂药的日子。 卫夫人派了府里最好的马车天天接送,并对所有来探望卫若兰的人都说湘云知礼守礼,自己家有福气能够娶到这样的儿媳妇,高攀了。 而湘云和卫若兰的感情则在这些日子里也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 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只说甄家家主进京,正准备将给凤姐儿的礼物送上,就听说今儿个是贾府老太君亲自去接凤姐儿出月子并办满月酒的日子。 于是赶紧回去吩咐夫人,立刻带上甄老夫人准备的礼物,并一份厚厚的满月礼,一同去接凤姐儿出月子。 王子腾早就升任九省统制,皇上驾崩和太孙回归都没有波及,毕竟他没有加害过老臣,所以太上皇没有动他,就留他继续在任上了。 此次过来的是王子腾的夫人。 早在几天前黛玉就派人去将她请过来,和戴氏一起将贾琏已经置办好宅子,并打算接凤姐儿母子过去住的消息告诉了她。 黛玉又把贾琏最近的改变和自己的一些想法讲了讲,本以为王夫人会不乐意,没想到她不但不阻拦,还为黛玉与戴氏为凤姐儿操心而感激了一番。 原来在这之前,贾母就已经派人请她过府,和她细细地说了许多,两人甚至还约定好了对外的说辞,那就是贾府求王家看在孩子的面上,再给贾琏一次机会。 这件事情于是就这样定下了。 中间贾琏究竟是怎样哄好的凤姐儿,凤姐儿又是怎么告诉他先不办婚书,考验几年再说的事情,旁人就不知道了。 只知道这一天的贾琏满面红光,精神气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 如今他看凤姐儿的眼神,满满的全都是爱慕和骄傲。 尤其当甄家夫人将礼物一一呈上,并且当中将甄家当初遭难,凤姐儿如何不落井下石并出手相助的事情,讲给宴席上的客人听的时候,客人嗟叹连连,无不赞叹琏二奶奶伟丈夫也。 再看贾琏那爱慕的眼神,简直都要拉丝了。? 第五百四十九章 湘云不用年轻守寡了 湘云扶着卫夫人,轻声道:“夫人,只要林姐姐说能治就一定没问题,这下您可以放心了。” 卫夫人点头,道:“你们不知道我这心都提到哪里了,愣是不敢放下来。要是若哥儿有个好歹,可叫我怎么活啊。” 一边说,一边擦了擦眼泪。 黛玉道:“夫人莫难过,卫少爷的病不难治。只不过我有个要求…… “好,”卫夫人斩钉截铁道:“多少个要求我都答应,只要能救我儿子,什么要求都行。” 黛玉笑了,“倒也不多,只有一个。我就是要求自己治病的时候屋子里不能有外人在,除了湘云妹妹可以留下来给我当助手,其他人,包括夫人您都不能进来。你看行吗?” “行,”卫夫人擦干眼泪,对黛玉道:“这有什么不行的,您现在就是拿刀子捅他两刀,我都知道您那是在救他,我相信林姑娘。” 医圣弟子给她儿子治病,是他祖上烧了高香,她感激还来不及。 能将濒死之人救活的医术,用的定不是寻常能见的药物和方法,人家不想泄露,天经地义。 能留湘云在里面守着,卫夫人就已经感恩戴德了。 此时再看湘云,这个儿媳妇真算是找着了。 满心的感激和知足充满了她的胸膛,往后这儿媳妇进门,自己定要当女儿一样的疼爱。 卫夫人二话不说,带着所有人退了出去。 屋子里。 黛玉打开药箱,拿出吊瓶来,一一兑上药水,挂在卫若兰的床头。 卫若兰一直处于发烧昏睡中,一时半会是醒不了的。 趁此机会,黛玉对湘云道:“这病用汤药不行,治的慢不说,还容易留下尾巴。改天我给你个方子,你嫁进来以后用我的方子给他调理身子,用不了多久就一点事都没有了。” 湘云正低头给卫若兰扎针,闻言点头道:“好。” 打好吊瓶,黛玉拿过一瓶酒精递给湘云,“给,你用布巾沾着这个给他擦头擦手脚,帮他快速降温。” 湘云闻言,道:“刚才的药水里不是已经有退烧药了?” 黛玉伸手点了她额头一下,“你傻啊,一会他醒了知道退烧是你为他擦拭的功劳,往后不就更加珍惜你了。” “啊?”湘云眨巴眨巴眼睛,接着恍然道:“哦,我知道了,谢谢林姐姐。” 说罢,高高兴兴地拿着布巾沾酒精去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一瓶药水还没打完,卫若兰的烧便退了下去。 等到打完一瓶再换一瓶的时候,卫若兰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就看见湘云正在自己的床头挂瓶子。 低头看见他醒来,湘云高兴极了,“你醒了?你可醒了,再不醒,家里人都要被你吓坏了。” 关切的心情溢于言表。 卫若兰刚要说话,嗓子干哑到发不了声。 湘云连忙端过水来喂了他一口。 转身的空档卫若兰看见了站在后面的黛玉,等到喝完水,便对黛玉道:“谢谢林姑娘出手相救。” 黛玉笑道:“不用跟我客气,要谢也谢你家娘子。一听说你病了,急得她跟什么似的,拖也把我拖来给你治病,不治就要断绝关系,我敢不来吗?” 二人被黛玉的话说的心里甜蜜,相互对视一眼,湘云羞得低下了头。 佛堂里焦急等待的卫夫人听说儿子烧也退了,人也醒了。当即大喜,双手捧在胸前,跪在地上对着菩萨像连连磕头。 过了一会又起来,吩咐婆子丫头们赶紧准备饭菜,拿出府里最好的东西,今晚府里接待贵客。 听说少爷醒了,卫府里的人一扫昨天就开始的阴霾,顿时都喜气洋洋起来。 天色不知不觉变暗了,卫若兰又睡着了。 等到第二瓶打完,湘云收起瓶子递给黛玉,黛玉将瓶子收到药箱里,又取出一些药递给湘云。 “这是今天夜里和明天早饭时吃的,从明天开始,每天早饭后你就过来给他打针,药水我会提前配好给你,我就不来了。” 湘云有些害羞,“可是,可是我还没过门,我婶娘不会同意我自己来。再说了,万一别人笑话我…… 窗外传来卫夫人霸气十足的声音:“谁敢笑话你,我撕烂他的嘴。” 湘云唬了一大跳,黛玉却捂着嘴笑了。 二人被卫夫人强行拉着用了饭,这才派家丁和府兵护送回林府。 彼时天已经黑透,自此湘云便开始了天天去为卫若兰打针喂药的日子。 卫夫人派了府里最好的马车天天接送,并对所有来探望卫若兰的人都说湘云知礼守礼,自己家有福气能够娶到这样的儿媳妇,高攀了。 而湘云和卫若兰的感情则在这些日子里也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 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只说甄家家主进京,正准备将给凤姐儿的礼物送上,就听说今儿个是贾府老太君亲自去接凤姐儿出月子并办满月酒的日子。 于是赶紧回去吩咐夫人,立刻带上甄老夫人准备的礼物,并一份厚厚的满月礼,一同去接凤姐儿出月子。 王子腾早就升任九省统制,皇上驾崩和太孙回归都没有波及,毕竟他没有加害过老臣,所以太上皇没有动他,就留他继续在任上了。 此次过来的是王子腾的夫人。 早在几天前黛玉就派人去将她请过来,和戴氏一起将贾琏已经置办好宅子,并打算接凤姐儿母子过去住的消息告诉了她。 黛玉又把贾琏最近的改变和自己的一些想法讲了讲,本以为王夫人会不乐意,没想到她不但不阻拦,还为黛玉与戴氏为凤姐儿操心而感激了一番。 原来在这之前,贾母就已经派人请她过府,和她细细地说了许多,两人甚至还约定好了对外的说辞,那就是贾府求王家看在孩子的面上,再给贾琏一次机会。 这件事情于是就这样定下了。 中间贾琏究竟是怎样哄好的凤姐儿,凤姐儿又是怎么告诉他先不办婚书,考验几年再说的事情,旁人就不知道了。 只知道这一天的贾琏满面红光,精神气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 如今他看凤姐儿的眼神,满满的全都是爱慕和骄傲。 尤其当甄家夫人将礼物一一呈上,并且当中将甄家当初遭难,凤姐儿如何不落井下石并出手相助的事情,讲给宴席上的客人听的时候,客人嗟叹连连,无不赞叹琏二奶奶伟丈夫也。 再看贾琏那爱慕的眼神,简直都要拉丝了。? 第五百五十章 你想不想为父皇执掌天下 说说笑笑间,日子便到了太孙登基的时间。 早在前段日子太上皇安排过的那场番外国主与京城闺秀见面的宴会上,安南国王便对探春一见钟情。 一袭红裙裹住长挑身段,削肩细腰,俊眼修眉,淡淡一笑,便是顾盼神飞,文采精华。 阮英看直了眼睛,问伺候的宫女那是谁,宫女回道是贾府三姑娘,阮英顿时心花怒放。 因为太孙透露过消息给他,说太上皇属意将贾府三姑娘赐给他做王后,如今得知自己一眼看上的是同一个人,他高兴极了。 给探春赐婚的圣旨第二天便到了贾府。 贾母贾政心里都有些不舍,探春自己反倒非常看得开。 她是贾府之中最清醒明白之人,也是贾府之中最无奈绝望之人。 贾氏姐妹中学识最高的是她,有经世治家之才的也是她,偏偏在这最重嫡庶的偌大天朝,决定了了她的姻缘不会太如意。 要么是许给某家府邸的庶子当正妻,要么是给嫡子当继室。 如今能当安南国的王后,她倒是长舒一口气。 她听林姐姐说过安南国王的样貌,也是相貌堂堂的少年郎。 难怪林姐姐最近经常把她叫过去,教她一些湿热气候下容易得的各种病和治理方法,还给了她好多秘方,叮嘱她一定定要好好保管,说这些东西是她嫁人以后安身立命的根本。 想必那个时候林姐姐就已经知道这回事,就在为她的远嫁做准备了。 今日的满月宴探春也参加了,大家都知道了探春即将远嫁安南做王后的事情,甄家特意带来了贺礼,所有人都赞叹这是一门好亲事。 贾府后院的赵姨娘反倒是骂了好几天的娘。 不过她骂她的,没人搭理她罢了。 只是在某一天的夜里,赵姨娘正睡得香甜的时候,一个包袱从天而降,里面包裹着一些银票和金银首饰。 她一看就知道的探春的东西。 糊涂了半辈子的赵姨娘抱着那个包袱哭得肝肠寸断,却没对任何人透露过一个字。 这些天慧姐儿一直都在宫里学规矩,听呱哥派来的鸟儿说,慧姐儿经常躲开嬷嬷的眼线,跑到皇家园林的树上或者假山里藏着,有的时候想家想哭了,便让乌鸦传话。 后来太孙找到她,陪她一起玩,带她下水摸鱼烤着吃,当面训斥过想要拘她回去的教养嬷嬷,还将自己从西域带回来的猫送给了她。 渐渐的,她开始依赖太孙了,有事没事的时候也知道想他了。 太上皇很欣慰,对太孙道:“就这样,宫里的嬷嬷们当恶人,你去做好人,早点让这丫头喜欢上你,不然的话孤要是强行赐婚,她可是真的能逃婚的。” 太孙俯身:“谢皇祖父。” “谢什么,孤想早日看见重孙儿,去,找那丫头去。”太上皇挥手。 弘筠撒腿便跑了。 太上皇眯起了眼睛,笑呵呵地看着远去的弘筠,心里却慢慢地升了起来一股浓浓的担忧。 北静王昨夜里告诉他,等弘筠登基,便要带黛玉到西北大漠一带去镇守边关。 除此再没说其他。 太上皇便明白,北静王已经察觉到弘筠的态度了。 这让他十分为难,平生第一次对一件事情没有了决断。 想了一天一夜,他知道这件事情拖不得,今天必须给北静王一个答案,便让常公公将北静王叫了过来。 “见过父皇。”北静王行礼道。 太上皇背着手在前面走,北静王跟在身后,两个人默默地来到城墙边,拾级而上,太上皇在北静王的搀扶下,缓缓登上了城墙。 一眼望过去,大半个皇宫都在脚底下。父子二人不说话,就这样静静地看了好久。 直到看见远处跑着的太孙和慧姐儿,太上皇方才开口道:“祖宗打下的江山,历经几代,方才有今天这样的局面,” “当初孤也曾经带太子来过这里,他让我放心,承诺孤会让这样的局面更上一层楼,可惜孤没有等到那一天,” “弘筠是他带大的,许多地方都很像他,孤偏爱弘筠也是因为太子的缘故。但是,孤也甚爱自己的小儿子……”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眼睛看向北静王,“水溶,你是不是觉得孤让你受委屈了?” 北静王连忙跪下,“父皇,儿子从来都没有那样想过。” 太上皇重新看向远处,喃喃地道:“当初太子薨,太孙不见的时候,孤最想让你接替太子,可是你不干,” “你是孤最欣赏的孩子,正直果敢,足智多谋,孤是真的希望你能替孤坐好这天下。你却告诉孤你自己从未肖想过这个位子,你说要去为太子哥哥寻找儿子,” “为了找到弘筠,你连自己的生死都不顾。如今,弘筠找到了,太子薨后带来的混乱全都拨乱反正了,眼看着新皇登基,你却要去那最远最苦的地方,” “不用说,孤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孤想了一天一夜,今时几日孤再问你,你想不想替孤执掌天下?只要你说想,孤立刻立你为太子。对外宣称太孙年幼不堪大用,被孤舍弃了,如何?” 太上皇眼光炯炯,锐利的眼神就那样射过来,任何人在他的视线里都无所遁形。 北静王眼神澄澈地回望过去,俯身叩头,道:“儿子不想。” 太上皇的眼里突然涌出了眼泪,就那样任由它往下落,往下落,滴在北静王的头上。 他弯下腰,颤抖着手摸了摸北静王的头发,鼻音浓重的道:“你受委屈了。” 他不是在试探,他是真的想让北静王当皇帝,由此带来的所有混乱对他来说都算不了什么。 因为他知道,不管多么动荡,北静王都能将局面掌控住,权谋韬略,心机眼界,儿子什么都不缺。 更何况还有那个能掌控百鸟,能号令野狼的的林黛玉辅佐。 天下如果大乱,有他们夫妇在,统统都不在话下。 光是林黛玉那一手超凡绝俗的医术,就能收买所有人的心。 如此出色的皇上,如此神奇的国母,真不敢想象他们的孩子将是多么绝顶的人儿。他们的后代,这大天朝的世世代代,光是想想就令人心潮澎湃。 可是,儿子说他不想,他不想从侄儿的手里夺皇权,哪怕这皇权是父皇心甘情愿赐给他的也不要。 太上皇知道,北静王心里永远都记得太子的兄弟情,他是不想对不起太子才做的这个决定。? 第五百五十章 你想不想为父皇执掌天下 说说笑笑间,日子便到了太孙登基的时间。 早在前段日子太上皇安排过的那场番外国主与京城闺秀见面的宴会上,安南国王便对探春一见钟情。 一袭红裙裹住长挑身段,削肩细腰,俊眼修眉,淡淡一笑,便是顾盼神飞,文采精华。 阮英看直了眼睛,问伺候的宫女那是谁,宫女回道是贾府三姑娘,阮英顿时心花怒放。 因为太孙透露过消息给他,说太上皇属意将贾府三姑娘赐给他做王后,如今得知自己一眼看上的是同一个人,他高兴极了。 给探春赐婚的圣旨第二天便到了贾府。 贾母贾政心里都有些不舍,探春自己反倒非常看得开。 她是贾府之中最清醒明白之人,也是贾府之中最无奈绝望之人。 贾氏姐妹中学识最高的是她,有经世治家之才的也是她,偏偏在这最重嫡庶的偌大天朝,决定了了她的姻缘不会太如意。 要么是许给某家府邸的庶子当正妻,要么是给嫡子当继室。 如今能当安南国的王后,她倒是长舒一口气。 她听林姐姐说过安南国王的样貌,也是相貌堂堂的少年郎。 难怪林姐姐最近经常把她叫过去,教她一些湿热气候下容易得的各种病和治理方法,还给了她好多秘方,叮嘱她一定定要好好保管,说这些东西是她嫁人以后安身立命的根本。 想必那个时候林姐姐就已经知道这回事,就在为她的远嫁做准备了。 今日的满月宴探春也参加了,大家都知道了探春即将远嫁安南做王后的事情,甄家特意带来了贺礼,所有人都赞叹这是一门好亲事。 贾府后院的赵姨娘反倒是骂了好几天的娘。 不过她骂她的,没人搭理她罢了。 只是在某一天的夜里,赵姨娘正睡得香甜的时候,一个包袱从天而降,里面包裹着一些银票和金银首饰。 她一看就知道的探春的东西。 糊涂了半辈子的赵姨娘抱着那个包袱哭得肝肠寸断,却没对任何人透露过一个字。 这些天慧姐儿一直都在宫里学规矩,听呱哥派来的鸟儿说,慧姐儿经常躲开嬷嬷的眼线,跑到皇家园林的树上或者假山里藏着,有的时候想家想哭了,便让乌鸦传话。 后来太孙找到她,陪她一起玩,带她下水摸鱼烤着吃,当面训斥过想要拘她回去的教养嬷嬷,还将自己从西域带回来的猫送给了她。 渐渐的,她开始依赖太孙了,有事没事的时候也知道想他了。 太上皇很欣慰,对太孙道:“就这样,宫里的嬷嬷们当恶人,你去做好人,早点让这丫头喜欢上你,不然的话孤要是强行赐婚,她可是真的能逃婚的。” 太孙俯身:“谢皇祖父。” “谢什么,孤想早日看见重孙儿,去,找那丫头去。”太上皇挥手。 弘筠撒腿便跑了。 太上皇眯起了眼睛,笑呵呵地看着远去的弘筠,心里却慢慢地升了起来一股浓浓的担忧。 北静王昨夜里告诉他,等弘筠登基,便要带黛玉到西北大漠一带去镇守边关。 除此再没说其他。 太上皇便明白,北静王已经察觉到弘筠的态度了。 这让他十分为难,平生第一次对一件事情没有了决断。 想了一天一夜,他知道这件事情拖不得,今天必须给北静王一个答案,便让常公公将北静王叫了过来。 “见过父皇。”北静王行礼道。 太上皇背着手在前面走,北静王跟在身后,两个人默默地来到城墙边,拾级而上,太上皇在北静王的搀扶下,缓缓登上了城墙。 一眼望过去,大半个皇宫都在脚底下。父子二人不说话,就这样静静地看了好久。 直到看见远处跑着的太孙和慧姐儿,太上皇方才开口道:“祖宗打下的江山,历经几代,方才有今天这样的局面,” “当初孤也曾经带太子来过这里,他让我放心,承诺孤会让这样的局面更上一层楼,可惜孤没有等到那一天,” “弘筠是他带大的,许多地方都很像他,孤偏爱弘筠也是因为太子的缘故。但是,孤也甚爱自己的小儿子……”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眼睛看向北静王,“水溶,你是不是觉得孤让你受委屈了?” 北静王连忙跪下,“父皇,儿子从来都没有那样想过。” 太上皇重新看向远处,喃喃地道:“当初太子薨,太孙不见的时候,孤最想让你接替太子,可是你不干,” “你是孤最欣赏的孩子,正直果敢,足智多谋,孤是真的希望你能替孤坐好这天下。你却告诉孤你自己从未肖想过这个位子,你说要去为太子哥哥寻找儿子,” “为了找到弘筠,你连自己的生死都不顾。如今,弘筠找到了,太子薨后带来的混乱全都拨乱反正了,眼看着新皇登基,你却要去那最远最苦的地方,” “不用说,孤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孤想了一天一夜,今时几日孤再问你,你想不想替孤执掌天下?只要你说想,孤立刻立你为太子。对外宣称太孙年幼不堪大用,被孤舍弃了,如何?” 太上皇眼光炯炯,锐利的眼神就那样射过来,任何人在他的视线里都无所遁形。 北静王眼神澄澈地回望过去,俯身叩头,道:“儿子不想。” 太上皇的眼里突然涌出了眼泪,就那样任由它往下落,往下落,滴在北静王的头上。 他弯下腰,颤抖着手摸了摸北静王的头发,鼻音浓重的道:“你受委屈了。” 他不是在试探,他是真的想让北静王当皇帝,由此带来的所有混乱对他来说都算不了什么。 因为他知道,不管多么动荡,北静王都能将局面掌控住,权谋韬略,心机眼界,儿子什么都不缺。 更何况还有那个能掌控百鸟,能号令野狼的的林黛玉辅佐。 天下如果大乱,有他们夫妇在,统统都不在话下。 光是林黛玉那一手超凡绝俗的医术,就能收买所有人的心。 如此出色的皇上,如此神奇的国母,真不敢想象他们的孩子将是多么绝顶的人儿。他们的后代,这大天朝的世世代代,光是想想就令人心潮澎湃。 可是,儿子说他不想,他不想从侄儿的手里夺皇权,哪怕这皇权是父皇心甘情愿赐给他的也不要。 太上皇知道,北静王心里永远都记得太子的兄弟情,他是不想对不起太子才做的这个决定。? 第五百五十一章 我来自于几百年以后 父子二人的对话谁也不知道,就连常公公都没敢上来。 等到北静王背着太上皇从台阶上一级一级地走下来的时候,太上皇问了句:“准备什么时候动身?” 北静王道:“越快越好。” 一路沉默,再无人说话。 将太上皇一直背回洪寿宫,北静王便告辞离开了。 当天夜里,太上皇接连下了好几道旨意。 着北静王,待登基大典后三日内动身,前往西北边陲镇守疆域。钦此! 赐权剑。 有此权剑,北静王可上砍昏君,下斩群臣,且可世代相传。钦此! 声明,当初赐予黛玉的软剑,拥有与北静王权剑同等的权利。钦此! 这么大的动静当即传遍京中所有权贵府邸,众皆哗然! 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打听不到任何消息。 黛玉得知以后,立刻将林言煦和春伯叫到跟前,细细地将府里一应事务交代一番,又将培寿堂里的事项交代一番,便让他们离开了。 接着,黛玉便将紫鹃和晴雯叫到眼前,对二人道:“王爷这次去往西北,我是要跟着去的。那里大漠风沙,气候干燥而又炎热,你们俩恐怕会不适应,我想把你们托付给琏二奶奶……” 话没说完,二人扑通跪在地上,斩钉截铁道:“我们跟姑娘您一起去,我们肯定能适应。” 任凭黛玉如何劝,二人再不肯改变主意。 眼见她们是铁了心要跟着,黛玉双手将她们扶起来,“我知道了,从今往后,我们几个可就相依为命了。” 丫头们刚要再跪下,黛玉笑了:“还不快去收拾行李。” “是。”二人高兴地答应,转身出去了。 也是在当天夜里,黛玉写了好几封信,都放在自己的枕头底下,等离开之后再让留京的雪雁一一送过去。 登基大典终于如期举行。 举国欢腾的气氛感染了每一个人,大街上鞭炮齐鸣锣鼓喧天,夜里宫里放起了烟花。 皇宫的方向亮如白昼。 北静王和黛玉站在皇宫西北方的白塔上,看着天空中绽放的璀璨烟花。 许久,北静王问黛玉:“跟我去西北,不会后悔吗?” 黛玉答:“不后悔。” 又过了许久,黛玉问北静王:“你想不想知道我的事情?” 北静王看着她眼里的光芒,道:“愿闻其详。” 见他如此镇定,黛玉笑了:“你是不是早就开始怀疑了?” 北静王拉起她的手,握在手里,“早就怀疑了,但是不在乎。不管你是谁,我只知道你将是我唯一的妻室。” 黛玉缓缓靠在他的怀里,二人一同看向皇宫的方向。 “我来自几百年以后。” 北静王很镇定。 难怪她知道很多以后将要发生的事情,难怪她身上有那么神奇的地方。 黛玉接着道:“几年之前回扬州的路上,我莫名穿越了过来。本来按照原来的走向,林如海会病死,林黛玉也没有遇见太上皇并救了他,更不可能认识你,而是办完林如海的丧事便跟贾琏回京了。再然后,秦可卿死了,太上皇死了,皇上抄检四王八公,忠顺王小人得意,而你,被皇上贬谪边疆,永世不得入京。” 北静王一阵后怕,忍不住将她往怀里使劲抱了抱。 如果没有黛玉,所有的一切都不是现在这个样子。没有人为父皇做手术,自己遇见不了这么好的黛玉,找不回太孙,大天朝便是另外的一副样子。 谢天谢地,他遇见了。 黛玉说完,见他没有惊讶也没有说话,忍不住又问:“我突然告诉你这些,你不害怕吗?你怎么不说我怪力乱神?” 北静王轻轻笑了一声,低头亲了她的额头一下:“我从房梁上看见过你从袖袋里拿出药箱,药箱瞬间变大,我便知道你不是凡人。我想了好久,觉得自己还是离不开你。那个时候我就决定了,哪怕你是个妖精,我也愿意。” 温热的气息吹过黛玉的耳垂,吹得黛玉酥酥麻麻,一侧头,黛玉的唇正好扫过北静王的唇,瞬间就像点燃了山火的闪电,北静王一个俯身,靠了过来…… 两天后。 北静王和黛玉离开了京城。 夜沧被北静王命令留下来,帮他看护太上皇,顺便与兰姐儿成亲。 太上皇手里拿着北静王和黛玉写给他的信,心疼得不成样子。 信里说,除了夜沧,黛玉还留了一群乌鸦守护他,鸟儿们统统都听呱哥指挥。不管父皇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让乌鸦来传信。 信里还说,只要弘筠能将大天朝治理得盛世清明,自己十分乐意留在外面。 外面天大地大,让父皇莫要为他们担心。 太上皇眼眶通红地看完信,招呼常公公端来火盆,将信烧了。 贾府。 黛玉为贾母制了足够多的各种药丸,并且一再地叮嘱有事可以让凤姐帮忙传信。 此时贾母正坐在廊下,看着开得正香的桂花。 眼前仿佛有个清脆的声音在叫,“外祖母,宝哥哥又欺负我。” “外祖母,这是我孝敬您的养生丸。” …… 与此同时,黛玉也留下一封信给凤姐儿。 信里说尽管自己离开,但是依旧留下乌鸦守护着她们,不管是谁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让乌鸦传信给她,她将竭力相助。 并把与乌鸦交流的方法告诉了凤姐儿。 然后,她着重写下了众人的结局,让她有所准备,能帮就帮,为自己和哥儿姐儿积福。 其中湘云夫婿得病并得到救治而且治得很彻底,探春远嫁将来也会在安南过的不错,黛玉让凤姐儿把她为二人准备的贺礼存好,等到需要的时候替她送过去。 还有惜春以后要出家,就为她在府里建一座庵堂,供她修行。 而迎春那里,如果有一个叫孙绍祖的来提亲,千万不要被他的巧言迷惑了双眼,那是一只豺狼,迎春会死在他的手里,除此任凭凤姐儿定夺。 然后便是培寿堂的股份以及拜托凤姐儿和贾琏帮忙照顾林言煦。 凤姐儿拿着信,满脸的泪花,心口疼得像被抽去了一般,哭得泣不成声。 天空中,一群大雁齐齐地飞过。 众人抬头看向天空。 入秋了。 全本完? 第五百五十一章 我来自于几百年以后 父子二人的对话谁也不知道,就连常公公都没敢上来。 等到北静王背着太上皇从台阶上一级一级地走下来的时候,太上皇问了句:“准备什么时候动身?” 北静王道:“越快越好。” 一路沉默,再无人说话。 将太上皇一直背回洪寿宫,北静王便告辞离开了。 当天夜里,太上皇接连下了好几道旨意。 着北静王,待登基大典后三日内动身,前往西北边陲镇守疆域。钦此! 赐权剑。 有此权剑,北静王可上砍昏君,下斩群臣,且可世代相传。钦此! 声明,当初赐予黛玉的软剑,拥有与北静王权剑同等的权利。钦此! 这么大的动静当即传遍京中所有权贵府邸,众皆哗然! 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打听不到任何消息。 黛玉得知以后,立刻将林言煦和春伯叫到跟前,细细地将府里一应事务交代一番,又将培寿堂里的事项交代一番,便让他们离开了。 接着,黛玉便将紫鹃和晴雯叫到眼前,对二人道:“王爷这次去往西北,我是要跟着去的。那里大漠风沙,气候干燥而又炎热,你们俩恐怕会不适应,我想把你们托付给琏二奶奶……” 话没说完,二人扑通跪在地上,斩钉截铁道:“我们跟姑娘您一起去,我们肯定能适应。” 任凭黛玉如何劝,二人再不肯改变主意。 眼见她们是铁了心要跟着,黛玉双手将她们扶起来,“我知道了,从今往后,我们几个可就相依为命了。” 丫头们刚要再跪下,黛玉笑了:“还不快去收拾行李。” “是。”二人高兴地答应,转身出去了。 也是在当天夜里,黛玉写了好几封信,都放在自己的枕头底下,等离开之后再让留京的雪雁一一送过去。 登基大典终于如期举行。 举国欢腾的气氛感染了每一个人,大街上鞭炮齐鸣锣鼓喧天,夜里宫里放起了烟花。 皇宫的方向亮如白昼。 北静王和黛玉站在皇宫西北方的白塔上,看着天空中绽放的璀璨烟花。 许久,北静王问黛玉:“跟我去西北,不会后悔吗?” 黛玉答:“不后悔。” 又过了许久,黛玉问北静王:“你想不想知道我的事情?” 北静王看着她眼里的光芒,道:“愿闻其详。” 见他如此镇定,黛玉笑了:“你是不是早就开始怀疑了?” 北静王拉起她的手,握在手里,“早就怀疑了,但是不在乎。不管你是谁,我只知道你将是我唯一的妻室。” 黛玉缓缓靠在他的怀里,二人一同看向皇宫的方向。 “我来自几百年以后。” 北静王很镇定。 难怪她知道很多以后将要发生的事情,难怪她身上有那么神奇的地方。 黛玉接着道:“几年之前回扬州的路上,我莫名穿越了过来。本来按照原来的走向,林如海会病死,林黛玉也没有遇见太上皇并救了他,更不可能认识你,而是办完林如海的丧事便跟贾琏回京了。再然后,秦可卿死了,太上皇死了,皇上抄检四王八公,忠顺王小人得意,而你,被皇上贬谪边疆,永世不得入京。” 北静王一阵后怕,忍不住将她往怀里使劲抱了抱。 如果没有黛玉,所有的一切都不是现在这个样子。没有人为父皇做手术,自己遇见不了这么好的黛玉,找不回太孙,大天朝便是另外的一副样子。 谢天谢地,他遇见了。 黛玉说完,见他没有惊讶也没有说话,忍不住又问:“我突然告诉你这些,你不害怕吗?你怎么不说我怪力乱神?” 北静王轻轻笑了一声,低头亲了她的额头一下:“我从房梁上看见过你从袖袋里拿出药箱,药箱瞬间变大,我便知道你不是凡人。我想了好久,觉得自己还是离不开你。那个时候我就决定了,哪怕你是个妖精,我也愿意。” 温热的气息吹过黛玉的耳垂,吹得黛玉酥酥麻麻,一侧头,黛玉的唇正好扫过北静王的唇,瞬间就像点燃了山火的闪电,北静王一个俯身,靠了过来…… 两天后。 北静王和黛玉离开了京城。 夜沧被北静王命令留下来,帮他看护太上皇,顺便与兰姐儿成亲。 太上皇手里拿着北静王和黛玉写给他的信,心疼得不成样子。 信里说,除了夜沧,黛玉还留了一群乌鸦守护他,鸟儿们统统都听呱哥指挥。不管父皇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让乌鸦来传信。 信里还说,只要弘筠能将大天朝治理得盛世清明,自己十分乐意留在外面。 外面天大地大,让父皇莫要为他们担心。 太上皇眼眶通红地看完信,招呼常公公端来火盆,将信烧了。 贾府。 黛玉为贾母制了足够多的各种药丸,并且一再地叮嘱有事可以让凤姐帮忙传信。 此时贾母正坐在廊下,看着开得正香的桂花。 眼前仿佛有个清脆的声音在叫,“外祖母,宝哥哥又欺负我。” “外祖母,这是我孝敬您的养生丸。” …… 与此同时,黛玉也留下一封信给凤姐儿。 信里说尽管自己离开,但是依旧留下乌鸦守护着她们,不管是谁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让乌鸦传信给她,她将竭力相助。 并把与乌鸦交流的方法告诉了凤姐儿。 然后,她着重写下了众人的结局,让她有所准备,能帮就帮,为自己和哥儿姐儿积福。 其中湘云夫婿得病并得到救治而且治得很彻底,探春远嫁将来也会在安南过的不错,黛玉让凤姐儿把她为二人准备的贺礼存好,等到需要的时候替她送过去。 还有惜春以后要出家,就为她在府里建一座庵堂,供她修行。 而迎春那里,如果有一个叫孙绍祖的来提亲,千万不要被他的巧言迷惑了双眼,那是一只豺狼,迎春会死在他的手里,除此任凭凤姐儿定夺。 然后便是培寿堂的股份以及拜托凤姐儿和贾琏帮忙照顾林言煦。 凤姐儿拿着信,满脸的泪花,心口疼得像被抽去了一般,哭得泣不成声。 天空中,一群大雁齐齐地飞过。 众人抬头看向天空。 入秋了。 全本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