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山有枝》 第1章 仙山 传说中,凤凰每五百年涅盘一次,凤凰浴火,向死而生,如此,循环往复,永得长生。如此神鸟,就连一片羽毛也极为珍贵。 凤凰挥翅高飞,引百鸟相随,栖于梧桐,鸣叫晴空,东迎朝阳,吉祥和谐。 如若,人有幸窥见一二,又能得之毫厘者,或许能窥得一丝长生不老之道。 其中真假,委实难辨,或人云亦云,亦步亦趋,或独具慧眼,矜奇立异,便看人自己的选择了。 千百年来,人间身怀绝技者,数不胜数,或另辟蹊径者,或得天独厚者,皆各行其道。 大多数人为了追寻长生不老之道,心心念念,最终变成了执念,进而衍生出邪念,生生世世,不可断绝,委实可怕。 凤凰一族为了躲避争斗,遁世而居,可总有那本领高深者,穷追不舍,纠缠至死。 时光飞逝,千年一瞬,曾经的争夺与杀戮,也平静了下来。 或许再无人知晓,凤凰一族的踪迹了,或灭绝,或滋生,也不得而知了…… 自南山。 此山隐于群山之中,与对面的四方山遥相呼应。两山之间,隔着一条万丈深渊,远远望去,深不见底,丢一颗石子下去,不闻声响,不见其踪。 无人知晓,在崖底最深处,有着一条湍急的河流,被氤氲迷雾,团团笼罩,远远望去,前后不见流向。 而这迷雾之后,山腹之中,生活着一个神秘的群族。 说是群族,却算不上了,世事变迁,斗转星移,族人们早已经所剩无几。 一日。 山外的天空,阴沉沉的一片,不见日月,霎时间,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天昏地暗。 “凤池梧!你给我下来!” 一声怒喝,带着几分气急与无奈,先闻其声不见其人,半晌之后,说话之人,方才出现。 原是一白衣男子,相貌倾城,身姿欣长,如温润美玉,撩人心弦。 看不清他的年纪,或二十?或其他?眉眼微蹙,平添了几分颜色,与身旁盛开的各色花朵,交相辉映,恍若神仙妃子,姿色天然,占尽风流。 面上几分生气的表情,倒令他添了几分活波,整个人变得生动了起来。 “桑弧,玲珑可是很喜欢我待在上面的。你看,玲珑身上的花,昨日还未开,今日我这一来,便开了,你说?是不是呀?” 凤池梧端端地站立在一棵开满红艳艳花朵的树枝之上,这些开得异常娇艳的花,好似一个个红装美人,芳菲妩媚。 凤池梧一袭白衣,身姿欣长,嘴角微扬,似九天玄女,腰间别着一枚浅蓝色绣凤袋子,颇有点睛之笔。 令人感到惊奇的是,凤池梧所站之处,枝丫十分细长,却能承载她的重量,没有弯曲之感,反而直挺挺地立着,没来由的……倒令人看出了几分骄傲。 而凤池梧口中的桑弧,惯爱摆弄这些花草树木。 因此,这里的每一棵树,每一朵花,每一株草,皆被他取了名字——什么玲珑、珠玑、酴醾、玎玲、清婉、夕颜、枕碧、琅玕、于归等等。 而桑弧最神奇的便是那一双手,这双手只要轻轻拨弄,便能令已然枯萎的生命,再次充满生机。 “凤池梧!不要以为我不敢揍你!都是因为你!我的这些个宝贝,一个个的,都不安分了起来!不该它们开花的时候,老是开花!你一离开!它们又缩进了龟壳之中!如此这般,没有一点身为花草树木的自觉!这要是你不在了!我看什么?看光秃秃的一片?” 桑弧行至树下,抬头望着树上笑语晏晏的凤池梧,好一顿说,要不是心疼他的这些宝贝们,他早就上去把人揪下来了。 凤池梧修长白皙的手,轻轻抚过一朵开得正盛的花,那动作仿佛在抚摸着心爱之物,带着无限的缠绵。而被她抚摸过的花,好似还害羞了,花瓣抖动了几下,像人一般眷念地成蹭着她的手。 “桑弧,瞧你这话说的,我可是要永远与你们在一处的,何谈离开二字?” 凤池梧微微收手,从树上飘然而下,脚步之轻,仿佛鸿毛一般,落在了桑弧的面前,未带起一粒尘土,却也是衣袂翩翩,好看至极。 桑弧看着眼前低他半头的女子,心下微微一叹。 时光流逝,令他措手不及,眼前之人,昨日仿佛还是小女孩的模样,一转眼,便长大了。 桑弧心下正忧伤着,忽的,身后传来了阵阵大气爽朗的笑声,一道豪迈的女子声音,猛然响起。 “桑弧,你说你?是不是闲得无聊?每次的话都是一样……又不是不知道,池梧她喜欢如此。而你口中的这些宝贝们,对于池梧,皆是求之不得,一个个的都巴不得,池梧能日日夜夜栖身于此。缘来则留,缘去则散,太刻意了,小心得不偿失哦……” 桑弧转身看着笑盈盈走过来的白衣女子,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说话却毫不客气,视线微微向下,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到莺其的手上。 “我不知道吗?就你话多,就你通透,你不是在弄你的什么宝贝?怎么?这是已经大功告成了?” “嘿嘿!”莺其得意一笑,双手向上一抬,将手中的剑展示给凤池梧与桑弧看,得意洋洋道:“那是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这世间还有谁能有我这般?化腐朽为神奇的手艺?也就是你们,这要是换了别人,一根毛都不让看。” 桑弧白了一眼莺其,面露嫌弃之色,莺其这不要脸的程度,也是越来越重了。 “自吹自擂,好意思?” 莺其耸了耸肩,笑着说道:“我手艺好,为何不能自吹自擂?你说说,还能有谁比我铸的剑好?” 莺其微微前倾,直勾勾地盯着桑弧,盯得桑弧不好意思了起来。 “那是,这里就我们三人,自没人比你的手艺好。” 桑弧闻言,哈哈一笑,似笑非笑地瞅着桑弧,笑意愈深。 “好漂亮的剑!” 凤池梧的视线则完全被莺其手中的剑吸引住了,清澈的双眸中满是惊艳。 莺其看着桑弧,挑了挑眉,一脸的“你看,我就说不错!”的表情,桑弧目光一闪,撇过头去,不理会莺其。 “池梧!来,看看!这两把剑都是我“亲手”为你铸造的,费了些心神。左手这把名曰‘凤’,右手这把名曰曰‘凰’,外里华光,内里耀目,妖魔鬼怪,不敢靠近!若如去了别处,不可轻易双剑同挥,威力太大,要是伤了花花草草的,我们桑弧可不得心疼死了!” 莺其说这话时,双眸仍直勾勾地盯着桑弧。 “我们日日待在家中,能去往何处?”凤池梧轻声嘟囔着。 “莺其!你不是说铸造此剑,是供自己把玩的!何时变成了给凤池梧的了?还取此直白之名!到底是何意……!?” 桑弧闻言,转头看向莺其,俊眉微皱,咬牙切齿,他已经压着自己的怒意,要是莺其不马上解释清楚,估计就要动手了。 而一旁的凤池梧正专心致志地看着剑,丝毫没注意到桑弧与莺其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 这凤凰双剑看着约莫三尺有余,外表如出一辙,只是剑身雕刻的凤凰略微不同,一只是金色的眼睛,一只是黑色的眼睛,栩栩如生,盯着看久了,仿佛会活过来一般。 剑鞘以黑色为主,辅以金色纹理,自成一体,古朴苍劲,不过小半尺的距离,剑未出鞘,便有一股神秘祥和的力量,深深地吸引着凤池梧。 “桑弧,福祸二字,岂能尽如你我之意?该来的,始终会来的,你我无能为力,何不趁着机会,与她多多相处?……她与我们不一样的……” 莺其认真地看着桑弧,说话时,眼角瞟过正在看剑的凤池梧。 桑弧亦侧头看向凤池梧,无声地叹息,似乎听进了莺其所言,一语未发。 “池梧,别光看着!拿起它们!”莺其知道桑弧同意了,笑着将手往凤池梧面前一伸。 不知何故,凤池梧对这凤凰双剑有一种莫名的亲近之感,没来由的令她着迷。 被听莺其这么一喊,自己才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地伸手接过了凤凰双剑。 “这两把剑……怎么……感觉十分亲近?”凤池梧双手握住剑鞘,在手上转了一圈,后稳稳地落在手上。 莺其伸手拍了拍凤池梧的肩,语重心长地说道:“可不嘛!这可是我费尽了千辛万苦,亲手打造的!其中之心血,可想而知!以后,你可得好好的爱护它们!知道了嘛?” 凤池梧难得见莺其这般郑重的模样,迟疑地点了点头,说道:“莺其……往常都没见过你如此模样?是发生了什么?” 莺其“哎呀”一声,一把将凤池梧薅过来抱住,笑着说道:“这两把剑可都是我最最最心爱的宝贝,你难道不该好好待它们?好了!既得了剑,便自己去镜湖练剑,别打扰我们了。我还得陪桑弧,好好的教训他的这些宝贝们,可没空与你玩耍了。” 凤池梧得了两把宝剑,自是欢喜不已,又见莺其这般说,而一旁的桑弧也没多说什么,便挥手离开了。 “桑弧、莺其,那池梧先去练剑了,你们别太辛苦了……也别骂得太狠了……” “知道啦!我会看着的!” “……” 第2章 凤凰双剑 凤池梧离开之后,原先花团锦簇的景象,一下变得暗淡了起来,仿佛被抽走了生气,蔫蔫的。 桑弧见着眼前萎靡不振的景象,无语至极,遂上前几步,对着眼前的花草树木们,像父母教训自己不听话的儿女一般,大声呵斥道: “我说你们,这世上难道只有一个凤池梧不成?她还能永生永世地陪着你们?怎么?她要是离开了,你们便一辈子都不开花了?别以为你们受过天恩,便得意了啊!没有我!你们照样活不下去!亏我对你们一个一个的,用尽了心思。而你们呢?就是这样回报于我的?” 说着说着,桑弧火气更甚,语气也愈来愈重。 一旁的莺其见着桑弧这般模样,掩嘴轻笑,伸手扶着桑弧的肩,轻轻拍着,温柔地劝道:“好了,别生气了,我知道,你也不是同它们生气,只是这时日愈近,你的心慌了。世事浮沉,转眼间,已过千年,旧人已逝,如今只你我与池梧安在。纵然有心,又岂能争过上天,池梧她……终是不能逃脱的,已经陪我们够久的了,拦不住了……” 桑弧转头怒视了莺其一眼,一把将放在肩上的手,打了下去,啐道:“就你话多!快来帮我!今日要给它们松松土!” 桑弧到底是嘴硬心软。 “好!”莺其嘿嘿一笑,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木锹。 两人齐齐地蹲在地上,一面说着话,一面松土,倒也自在。 …… 镜湖——如同它的名字一般,湖面如镜子一般光滑,安静且毫无波澜,就连微风偶尔带起的落叶,飘到湖面上,也不见一丝波动。 凤池梧最喜欢待在镜湖了。 在镜湖待着,令她感觉舒适安心,便如她手中握着的凤凰双剑一般感觉。 凤池梧一身白衣,左右手各握着一把剑,只见她双手微动,剑鞘便“嗖”的一声,稳稳地落到几尺开外处,静静地躺成一排,丝毫不差。 原本安静至极的景象,因着凤凰双剑的出鞘,慢慢地变得不安躁动了起来,四围的花草树木纷纷无风摇曳,连一向无波无痕的镜湖,竟也泛起了阵阵涟漪,好生奇怪。 凤池梧“诶”了一声,看着眼前的景象,诧异地说道: “看来,你们同我一样,喜欢它们?” 凤池梧也没怎么将眼前的情形放在心上,只觉得凤凰双剑厉害得很,眉眼带笑,双眸紧闭,伸手一抬,双剑持平。 随着凤池梧的动作,霎时,剑光四起,闪耀夺目,湖面震荡,水波涌起,落叶纷飞。 凤凰双剑在凤池梧的手中,仿佛有了生命一般,或快,或慢,虽不得章法,却出人意料。 一时间,四周的景色变得沸腾了起来,剑气在凤池梧身上,逐渐升起了一层透明的屏障,被带飞的落叶一碰到,便被绞得粉碎,如一阵青烟,消失无踪。 莺其所言非虚,凤凰双剑不可轻易同挥。 若出了此地,何种光景,便可想而知了。 凤池梧已然融入其中,丝毫不知周遭情形,待停下之后,方才见了到了周遭的景象。 一时,令她心情郁闷。 地下的落叶,皆消失不见,就连离她甚远的花草树木,都像是被摄取了生命力一般,死气沉沉的。还有这镜湖,竟也无端汹涌了起来。 “……你们……都为因为我……才变得如此?” 凤池梧双眸一暗,抬步走到剑鞘置放出,弯腰伸手拿起剑鞘,收剑入鞘。 凤池梧看着这些因她一番觉得变得枯萎的花草树木们,心下后悔极了。 “桑弧!” 凤池梧大喝一声,声响动天,自传到了忙碌的桑弧耳中。 片刻之后。 “天天的,就不能让我省省心……我这土还没松完,急急忙忙地唤我作甚?” 桑弧发丝稍乱,衣摆下还能见到新沾染的尘土,口中骂骂咧咧,动作却不停,一看就是急忙跑过来的。 “桑弧……” 凤池梧转头看着桑弧,浑身带了一种莫名的失落感,好似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似的。 桑弧见凤池梧这般模样,眉头微蹙,抬眼看了看周围的景象,心下一叹,便立即知晓了。 “它们又不是死了,你委屈个什么劲?” 桑弧一面说着,一面走了上来,一把将凤池梧薅了起来,推至一旁。 “一边待着,别打扰我!” 话音刚落,桑弧毫不犹豫地蹲了下去,右手温柔地抚摸着一枝红花的根部,双眸微阖,长长的睫毛轻颤,口中念念有词“九天之外,天玄地黄,玄参当归,自有生意”露出一截的白皙手臂,闪起一阵淡淡白光,缓缓地从手腕之上,慢慢地侵入花根之中…… 凤池梧在一旁看了许久,在桑弧的圣手中,枯萎的花草树木们,一一活了过来。 她也不惊讶,毕竟这事还是很常见的。 从前,对那些枯萎的花草树木们,桑弧便是这样治疗的,她还纠缠了许久,想要学,可能是对此没什么天赋……总是学不会,后来便放弃了。 “累死我了。” 桑弧伸手锤了锤腰,脸色更是肉眼可见的,苍白了些。 “桑弧……” 凤池梧知道桑弧累了,一次性救治这么多,实在是伤神,上前几步,将桑弧扶了起来。 “凤池梧,我们说的话你要记住!知道吗?”声音有气无力的,这诃责之意,倒是俱全的很。 凤池梧猛地点了点头,指天发誓道:“池梧知道了……池梧本也不是有意的,谁知道离那么远,还能伤到它们……”说着,凤池梧抬眼望向立在一旁石头旁的凤凰双剑。 心中想着,以后再也不一同拔剑了。 “哎呀呀!大老远的……又听见我们家桑弧,刀子嘴豆腐心了。” 莺其见桑弧许久未回,便放下木锹,跑来找桑弧与凤池梧了。 一见桑弧靠在凤池梧身上,面色苍白,一下便收起了玩笑之心,快步流星地走到凤池梧面前,伸手接过了桑弧,随后对凤池梧嘱咐道:“我先带他去养养,玉树林的土还没松完,余下的便交给你了。” 莺其从怀中掏出两枚剑璏,伸手丢给凤池梧。 “你用此物将凤凰双剑别于腰间,或一起置于流云乾坤袋中,随意。” 话音刚落,莺其便扶着桑弧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桑弧只是耗了些心神,休息几日便可好了,有莺其在一旁照看,凤池梧这样想着,也放下心来。 凤池梧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伸手将一旁的凤凰双剑拿了起来,合着两枚剑璏,研究了片刻,将凤凰双剑别与腰间。裙摆翩飞,转身离开了镜湖,朝玉树林走了过去。 待她离开之后,这无风起波的湖面,立即变得安静了下来。 片刻之后。 玉树林。 “以后呀,你们见到桑弧,一定要当着他的面开花哦,不能在惹他生气了,不然我再也不来看你们了……” 凤池梧忙碌了半日,松完手中这最后一处,就算是做完了。随即双手一松,便将手中的木锹,丢到一旁,就地躺下,双手摊开,紧闭双眸,静静地感受着周遭事物。 花香、草香、树木香……顺着她的鼻尖,缓缓地飘入她的心间,一花一草一树一叶,都镌刻在了她的心上。 半晌之后,不远处忽地传来阵阵异动。 凤池梧紧闭的双眸,猛然睁开,一下便坐起了起来。四下看了看,倒是什么也没发现,心下好奇,伸手拿起一旁的凤凰双剑,别与腰间,顺着前方小路,走了出去。 第3章 深谷 且说凤池梧发现异样之后,便寻声而去,一路左拐右拐,或直走,或后退,弯弯绕绕,不得其道。 其间又猛地见到一白色物体,从她眼前飞快地闪过,一向自诩眼疾手快,迅疾如风的凤池梧,竟都没看清楚。 如此,她便更加好奇了。 凤池梧自出生以来,只见过桑弧与莺其,平日里,都是与那些有名有姓的花草树木们相处。 如今,骤然得见一有趣之物,心下自好奇不已,便想着寻得此物,带回去给桑弧、莺其看看。 即使前方重重迷雾,不知吉凶,也丝毫未曾改变她的想法。 身后的一众花草树木们,看着凤池梧离开的背影,竟无风摇摆了起来,好似在挽留凤池梧。 可惜,凤池梧并未转身。 …… “这是什么地方?” 凤池梧看着眼前湍流的急水,一脸的疑惑,她从未见过如此湍流的急水,还有这郁郁葱葱,连绵不绝的山脉,像没有尽头似的。 这里的景象与她从小到大住的地方,截然不同。 从下往上看去,只能得见一片白茫茫的云雾,遮住了苍穹,或许要站的更高才能看见尽头。 凤池梧知道,这不是她所熟知之地,这应该就是外面的世界了。 桑弧与莺其虽从没有同她详细说过外界之事,不过……偶尔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还是能了解一些。 还挺好看的! 凤池梧原本是追寻着白影而来,出来之后亦并未寻得,便想原路折回。可是……转身回走,除了见到氤氲迷雾,便再也不见其他,任她如何走,都走不到头。 如此反复循环,日月已然交替了两次。 不得已,凤池梧只得放弃返回的路,往相反的方向走。 凤池梧走着走着,不知不觉间,日月已经悄然地交替了二十余次。 一日。 凤池梧栖于一树娅之上,百无聊赖。 “……这地方何时才能走出去……?” 凤池梧手中拿着采摘来的野果,慢悠悠地吃着。 忽然间,凤池梧好似看见了一道熟悉的白色影子。 “总算逮到你了,我就说老是觉得有什么东西跟着我,原来是你!” 凤池梧三两口的啃完手中的野果子,将果核捏在手中,从树上飞身而下,身姿如鸟般轻盈,瞬间落入一旁的草丛之中,窸窸窣窣的,好一阵混乱。 “咯咯咯”草丛中传来一阵笑声,说是像人,却也不是,倒更像是什么小动物。 “诶……你是个什么?” 凤池梧站起了身子,低头看着手里白绒绒的一团,一脸疑惑。 凤池梧捉到的,原来是一只小雪貂,其身通白如玉,蓬松的小尾巴从后腿中间直直地立起,遮住了整个脸颊,像个害羞的姑娘,不让人看见。从毛发的缝隙间,隐隐露出它的眼睛,闪烁着狡黠。 “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啊?摸着还是挺舒服的。”凤池梧出手指,在它身上轻轻地点了几下。 “咯咯咯。”许是凤池梧挠到了它的痒痒处,又发出了与人相似的笑声。 凤池梧一瞬不瞬地盯着它,这雪貂似乎心有所感,小脸慢慢地从尾巴后露出,一双滴溜溜的眼睛盯着凤池梧,透着几分聪明伶俐。 “小家伙,我的名字是凤池梧。” 小雪貂实在是长得太可爱了,怜爱之感,油然而生,凤池梧嘴角一扬,便笑了起来。 这一笑犹如那冬日里的暖阳,温暖又明媚,小雪貂被这笑意迷了眼,放松了警惕,尾巴放了下来,这身子看着足以一尺来长。 “怎么样?要不要跟着我?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你是同我一起出来的,我们一起如何?” 凤池梧微微低头,一脸认真地盯着小雪貂的眼睛。 小雪貂灵动的双眼,转个不停,手脚也跟着挥了起来。 凤池梧见此,忙松开了抓着小雪貂的手,将它放在手臂上,小雪貂顺着她的手,一路攀爬,或上,或下。 凤池梧也想看小雪貂会做什么,也没阻拦。小雪貂经过了一路的攀爬,最终停在了她的腰间,小心翼翼地伸出爪子,勾住她最外面的腰带上,尾巴一卷,牢牢地固定在她的腰间,看着好像一条毛茸茸的腰带。 “你这是同意了?” 凤池梧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小雪貂毛茸茸的小脑袋,抬头看向前方,前方依旧是一望无际,不见尽头。 凤池梧有了小雪貂结伴而行,倒也轻松了许多。 如此,走走停停,途中凤池梧还为小雪貂取了个名字,是她从桑弧那些有名有姓的花草树木中挑选出来的,命曰“玉孑”。 玉孑倒是拼死反抗了一阵,不过——比起什么花花绿绿的名字,最终还是妥协了。 “玉孑啊,你怎么总是白日睡觉,夜里出行……还有……这些食物……我可不吃……” 凤池梧看着这一地野兔、野鼠……一脸无奈,这大约就是莺其与她描绘过的动物了。 深谷里照不进月光,满是黑黢黢,凤池梧拿出了放在流云乾坤袋里的白玉明珠,以做照明之用。 这白玉明珠是桑弧送给她的,而这能容万物的流云乾坤袋,是她打小就有的,来自何处,她也不知。 凤池梧不怎么爱往里面放东西,这袋子的模样她挺喜欢的,只放了一些桑弧与莺其送给她的一些小玩意。 不过,她出来之后,便将凤凰双剑中的凰剑,放到了流云乾坤袋中。 这白玉明珠圆圆的,极小,却能散发出巨大的光芒,照得四周犹如白昼。 玉孑抬头看着凤池梧,小脑袋一歪,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 凤池梧伸手摸了摸玉孑的脑袋,笑着说道:“这些我真的不吃,不是讨厌你的意思……” 凤池梧将玉孑抱了起来,轻柔地抚摸着玉孑的小脑袋。 夜风四起,白玉明珠上面盖了半截树叶,露出一半的光芒,照耀着一小处。 玉孑站立在凤池梧的身上,前腿高高举起,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不停地望着四周,听到有奇怪的响声,便朝着发出声音的方向,露出牙齿,发出“咝咝咝”的警告声。 如此,又过了二十余个日升月落…… 凤池梧终于带着玉孑走出了深谷,来到了一村落之外。 第一次见到如此多的人,凤池梧心下激动不已,面露好奇,低头看了一眼还在睡觉的玉孑,伸手摸了摸,抬步便朝前走了过去。 原本人来人往的村子,因为凤池梧的出现,人人面露惧色,一瞬间,如鸟兽般飞快地散开,急匆匆地跑回了自己的家中,紧闭房门,好似凤池梧是什么洪水猛兽。 …… “这里是……”凤池梧话还未说完,回答她的,却是一阵阵“砰”的关门声,接连不断,震耳欲聋。 凤池梧不明所以,无奈之下,只能继续往前走了,看看能不能碰到与她主动说话之人。 谁知,走了大半个村子,也不见有人……正当她郁闷时。 几道蓝色的剑光从她头顶上快速地飞过。 “江师兄,这里有人,看着不像这村子里的人。” “好,我们下去看看。” 凤池梧看着落在她眼前的三人,各个身着蓝衣,手持宝剑,俊美不凡。 “这位姑娘……” 开口之人便是方才口中的江师兄了。 凤池梧憋了许久了,终于见到主动与她说话之人,心下激动不已,上前几步,一把将眼前之人抱住了。 “总算有人同我说话了!” “……姑娘……”江秋远面色一红,完全没想到会被一个姑娘抱住,而且这位姑娘,速度之快,他竟不能躲开。 “嘿!你这女人!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啊!快放开我江师兄!”柳拂笙面色一黑,上前一把将两人拉开。 “……何谓男女授受不亲?”凤池梧神色疑惑,抬头看着柳拂笙。 而一旁的江秋远,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心中好似有点异样之感,转瞬即逝,来不及抓住。 柳拂笙看着凤池梧,神色一愣,长得真好看……这样的念头也不过一瞬间。 “你是哪里来的乡巴佬?如此厚颜无耻!我江师兄是男子!我是女子!你与我一样,同是女子!男女授受不亲,就是不能像方才那样抱着!知道了吗?” “同为是女子?” 凤池梧心下想着:男女授受不亲?那为什么桑弧与莺其常常抱在一起?外面有这种说法啊……真是奇怪? 遂点了点头,恍然大悟道:“这样啊,那我知道了,抱你应该就是亲了!”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凤池梧一把将柳拂笙抱住,笑靥如花。 “好久没人同我说话了,玉孑也不会说话,你是第一个同我说了这么多话的人,我很欢喜。” 第4章 入世 “……” 柳拂笙被凤池梧这忽的一抱,面红耳赤的,一时竟呆住了。 “咳咳……”身后传来的咳嗽声,惊醒了正在发呆的柳拂笙。 “你松开!”柳拂笙猛然清醒,一把将凤池梧推开。 心下想着:乡巴佬好歹还见过人,这女人怕是从深山老林里跑出来的! 正想开口说些什么,抬眼便看见凤池梧一副愣愣的表情,仿佛她从前养的异域白猫,向她撒娇讨食一般,可怜兮兮的。 柳拂笙心下一颤,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遂朱唇一抿,猛地摇头,将脑海中的画面驱散。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 柳拂笙平复了心情,冷冷接吐出两个问题,毫不客气。 “柳师妹,对人要礼貌一些。”江秋远摇了摇头,出声劝道。 柳拂笙小脸一扬,“知道了,江师兄……” “我是凤池梧,从……家里来的。”凤池梧也不知她原先住的地方是什么名,转身朝后方指了指,“就是从那个地方来的。” 柳拂笙看着凤池梧这般乖巧的模样,心下不自觉地生了一股喜爱之感。 ……讨厌! “哼,胡说八道的骗子!来之前我们都了解过,那处全是连绵不断的山脉,险峻异常,更是少有人烟,你能住在哪里?江师兄,你同她说!我不想与她说话了!”柳拂笙猛地转身,走到江秋远身旁。 江秋远转头看着闹脾气的柳拂笙,无奈道:“柳师妹,她终究是个女子,你们女子说话,比较方便。” 柳拂笙轻哼一声,双手抱于胸前,冷冷道:“我看她可没什么男女之防!抱江师兄的时候,熟练的很呢!” 江秋远心下一颤,低声道:“柳师妹,且不可胡言乱语,坏人清誉!” 柳拂笙见江秋远有些生气,知道自己出言不逊了。 “知道了……江师兄,我不说就是了……” 江秋远心下一叹,转头朝凤池梧拱手道: “凤姑娘……我柳师妹方才的举动,实在是有失体统,还望恕罪,我们也是见姑娘你独身在此,特来询问,看是否可以帮助一二……” 江秋远一身蓝色衣袍,面色俊美,说话就给人一种稳重持成之感。 凤池梧抬眼打量了江秋远几眼,依葫芦画瓢地学着江秋远的动作,拱手道:“我离开了家,走了许久,才来到这里的,见着人,便想着问问,也不知为什么?他们一见我,便跑了……” 江秋远大约明白了凤池梧的处境,随即笑着开口道:“凤姑娘身上佩戴着剑,一身锦绣白衣,腰上还束着一看就珍贵的雪貂毛皮,想来,定是村中之人未曾见过,恐妖魔来袭,惧怕不已,便纷纷躲避了起来。” 凤池梧“哦”了一声,恍然大悟道:“这样啊……你说玉孑是雪貂皮毛?” 凤池梧低头看着睡得香甜的玉孑,笑了笑,伸手抚摸着它的脑袋,“玉孑可是我的家人。” 在场的三人,听闻凤池梧所言,心下震惊,这雪貂本就是世上罕见之物,连他们这些修习之人,都十分难得。 依凤池梧所言,这腰上不是皮毛,便是活的雪貂了…… “真的!”柳拂笙一甩刚才的别扭,面露喜色,抬步上前,直勾勾地盯着凤池梧的腰间,伸出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 “果然是活的!”女子对于这些可爱之物,总是没来由的喜爱。 “你喜欢玉孑?可惜它现在在睡觉……你可以多摸摸它,它不会醒的。” “真的吗……”柳拂笙抬眼看着凤池梧,见她神色认真,便再次伸手摸了过去。 柳拂笙一面摸着,一面想着,雪貂的毛发柔软顺滑,摸着很是舒适,而这一只异常柔顺,定是一只母貂,要是她能有一只,锦上添花,岂不甚好? “凤姑娘,我们见你孤身一人,如果不介意,可否与我们同行?”江秋远温和地说道。 “好啊。”凤池梧原本对外面的世界就不怎么熟悉,见这三人好像知道的挺多,便一口应下,反正她来去自由。 柳拂笙见着可爱的雪貂,先前的嫉妒之心已经没那么强烈了,只是凤池梧长得极美,要小心提防就是了。 …… 原来眼前的村子名为福寿村,村里皆是长寿之人,活过百岁者,更是数不胜数,当然,百岁于他们这些修习之人,并不奇怪。 只是,这在普通百姓间,却已然算是长寿了,福寿村因长寿出名,无数之人慕名而来,都想要窥得一丝长寿道。 可是,近一段时间里,村中的老人、男人、女人、小孩,无缘无故地消失了许多,就连来往的外乡人,也越来越少了,弄得村民们人心惶惶的。 第一时间报了官,官府也派人来处理了,可是一点结果也没有,只说让他们搬离村子,可福寿村的村民几世而居,是断不可搬离此地的。 不得已,村长砚山写信求助了九重门,九重门掌门人青玄,幼时与砚山是邻居,两家人相交极好。 青玄八岁时便被九重现掌门尘心子选中,带入九重山修习,因其天资聪慧,二十出头便继承了掌门之位,后又励精图治,九重门声势更盛,正道门派,无不俯首称臣。 而青玄走后,他的爹娘也相继离世,砚山一家帮忙处理了后事,之后便举家搬迁,定居到了福寿村。 没想到这几十年过去了,青玄还念着旧日的情意,一收到信,立马派了江秋远他们三人出马。 “乡亲们,我们三人是九重门的弟子,此次,奉了掌门之命,特意来为你们消灾解难的,不要惧怕,都出来!”江秋远站在村子中间,大声地呼喊着。 半晌之后,原先紧闭的房门,窸窸窣窣地打开来,村民们从屋内探出头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确定没事了,便齐缓缓地走了出来,隐隐约约听见“村长的信真的送到了!”“有救了!”“再也不会提心吊胆的了!”等字眼。 “原来是是青玄座下弟子啊!承蒙他还记得我这个陈年旧友!” 一个拄着拐杖,白发苍苍的老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村民们自发地为老人让开一条道来,观此景象,便是福寿村的村长无疑了。 江秋远上前一步,朝着老人,拱手行礼道:“想必,这位老人家便是村长了,我们是师兄妹几人,受掌门之命前来,还望村长将事情的经过,详细地告知于我们,我们师兄妹才好想解决之法。” 江秋远三人,手拿宝剑,衣着不凡,气质超然,看着就像很有本事的模样。凤池梧虽奇怪,但能与九重门的几位高徒相交,想来也不是什么坏人。 江秋远出身世家,懂文知礼,待人处事彬彬有礼,做事沉稳,颇得长辈喜爱,十分靠谱。 村长于他们三人简单交谈了几句,便将他们带回了家中,好生招待,并将村中近日发生之事,细细告知。 老村长砚山虽年近六旬,身体倒还健壮,只是小时候,腿脚因意外受过伤,没来得及医治,到老了,走路时,便需拐杖助益。 “几位小真人,刚才哪位白衣女侠,怎么转眼不见了踪影?” 村长这么一提,大家才发现,凤池梧不见了。 “方才进门时,凤姑娘说有事,出去一下,叫我们不用管她,她自会回来的……” 林青阳猛然开口,倒让屋内其他几人心下一惊,如此来无影去无踪的,他们竟没发觉。 “真是个怪人!”柳拂笙道。 江秋远摇头道:“师妹,凤姑娘不是我九重门之人,萍水相逢,来去自由,别一副气鼓鼓的模样。” 柳拂笙道:“知道啦!” 遂小声地嘟囔道:“江师兄什么都好,就是爱教训人……” 村长摸了摸长须,一脸的担忧。 “这些时日,村里不太平,村民们都人心惶惶,夜里更是不敢出门……白日里虽安全一些,但女侠一人单独行动……怕还是不妥……” “村长无须担心,凤姑娘能一人到此,定不是常人。九重门乃正道之首,维护正义,斩妖除魔,是我们本应该做的事情,还请村长将村中近日所发生之时,尽数告知。” 江秋远知道,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便是福寿村的“失踪案”了。 村长伸手抚着花白的长须,微微一笑,看着江秋远这般靠谱的模样,满意地点了点头。 “约莫两个月前的某日……” 第5章 望云山 话说凤池梧离开之后,便在村子里四处转了转。村里人知道她是不是坏人,而且又长得又十分好看,便主动说起了话来。凤池梧也乐意与他们说话,尽可能地快速吸收着一切。 “山外的世界,看上去很有趣,玉孑……你这白日里睡觉的习性……就能不能改改……” 凤池梧站在福寿村南面的半山腰树桠之上,一边摸着腰间熟睡的玉孑,一边望着眼下的村子。零零散散的几个人走着,从她这里看着,屋子小小的,屋顶上一个高高的东西,不停地冒着白雾,直直地飘向天空。偶尔刮起的风一吹,白雾便飘扬了起来,像舞动的衣带,煞是好看。 太阳在正中间挂着,热烈而耀眼,树叶被风吹起,胡乱地挥舞着,响起一阵阵沙沙声,像在唱歌奏曲一般,整齐划一。 凤池梧不知自己出来多久了,她只记得日月轮转了无数次。 山谷中时不时窜出的小动物,凤池梧倒是见了不少,好像……她颇受这些小东西的喜爱,特别是那些会飞的鸟儿们,老是喜欢落在她的肩头。 凤池梧记得回去的路,只是被一种莫名的感觉吸引着,不想回去。而且,她有种感觉,现在不到回去的时候,如若回去,怕还是像最初那般,找不到入口。 “这个地方,给我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刚才见的那几人,感觉挺不错的……” 凤池梧盯着村子,长而浓的睫毛轻轻一颤,黑色的双眸中闪过好奇,恍惚间,好似看到一抹金色。 “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凤池梧口中的他们,便是江秋远、柳拂笙、林青阳三人。 三人方才从村长口中,得知了“失踪案”的详细始末,确实灵异怪诞。三人简单地用了些饭菜,便立即动身,前往村长所述的事发源头,探查一二。 “江师兄,那老村长,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也不知掌门师父为什么,让我们来处理这么这么个小村子的事……简直是大材小用!” 柳拂笙怀中抱剑,一脸郁闷,懒洋洋地走着,看着一点也不着急。要不是能与江秋远一起出来,她才不来! 江秋远一面走着,一面说道:“柳师妹,师父本就是只派我来的,你偏要跟着,还拉上了林师弟……斩妖除魔本就是我等修习之人的本分,何谈大小?临走前,师父特地将我留下,嘱咐了许久。这福寿村的村长,是掌门师父他老人家年幼时的同乡,如今有难,定要尽心相助的。” 柳拂笙“哼”了一声,“知道啦……”便不在开口了,却也一改方才懒散的态度,脚步也快了起来。 “师姐,别怕,青阳保护你!”林青阳伸手拍了怕胸口,斩钉截铁地说道。 柳拂笙瞟了一眼走在一旁的林青阳。 “……你莫不是在与我说笑?本门的初级心法北阙诀,你才练到第二层……要不是你做的饭菜合我的心意,我会带着你……?” 林青阳神色一暗。 “师姐……” “在外要叫我柳师姐!” “柳师姐……” “……” 江秋远听着两人毫无意义的争吵声,无奈摇头。 半个时辰后。 “到了……” 江秋远脚步一顿,伸手一挥,握剑的手微微收紧,神色凝重,抬眼望着这高耸入云的山峰。 柳拂笙与林青阳跟着停了下来,顺着江秋远的视线望了过去,柳拂笙美丽的杏眼中闪过惊讶。 “哇……我以为九重山就已经是天下最高的山了,没想到,这山看着竟比九重山还要高,还要险峻……” “一会儿进山之后,小声些说话,这座山……怕是不简单……”江秋远抬头望着眼前高耸入云的山峰,轻声地嘱咐道。 眼前之山,名为望云山。 抬眼望去,看不到山顶,只见最高处被团团白雾围住,好似朵朵白云,壁立千仞,下临无地,将周围的山峰,衬托的十分矮小。 “……江师兄,要不我们就别进去了,拂笙心里觉得毛毛的……” 柳拂笙虽是一女子,对于九重门的道法修习,却是颇有天赋,虽不是一日千里,这一日百里,还是有的。 “做事岂能半途而废,都未曾进去看过,就想要退缩……这些年辛苦的修习,岂不是白白浪费了?” 江秋远原以为是件小事,顶多是什么吃人的妖物而已,他一人足以。林青阳师弟的本领虽不高,自保也是不成问题,柳师妹的道法虽不是顶尖,却也不差。等闲妖魔,他们三人联手,应没什么大碍的。 眼下看来,此事并没有那么简单,似乎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将整座山峰笼罩着。但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真是奇哉怪也! 江秋远从怀中拿出村长给的地图,仔细地看了看。 “江师兄,那老村长不是给我们指了一条进山的路吗?” 柳拂笙歪着头,视线落在地图上,一脸的不解。 江秋远将地图收回怀中,转头看着柳拂笙与林青阳。 “柳师妹,林师弟,在外行走,还是要小心些。村长确有所瞒,指引之路,未必安全,进山之后,一定要打起精神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记住了嘛?” 江秋远这般严肃,柳拂笙与林青阳如小鸡啄米般,猛地点了点头。 “记住了!” 在江秋远的带领下,三人很快地进入了山中。 望云山本是个物产丰富之地,福寿村的村民,一半是靠着山中打来的猎物,采来的药草为生。 自怪事发生后,这上山的人,便少了,直至现在,已经没人敢去了。 因着江秋远三人的到来,惊起一阵阵飞鸟走兽,更显阴气森森。 …… “这座山……” 凤池梧一直跟着江秋远他们,见三人进山后,方才现身,伸手轻抚着玉孑雪白的毛发,她觉得江远秋三人看着很不错,当然,更多的是好奇。 “看看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奇怪的小东西。” 凤池梧脚步轻启,寻着江秋远等人的痕迹,慢悠悠地走进了山中。 而另一边的村子里。 “爹,那山中的妖魔已经控制不住了,来往的路人我们送了不知多少了,现在连村子里的人,也送去了许多,而之前请来的高人,一波接一波的没了。这九重门,孩儿也是听过的,是个特别厉害的门派,要是知道了此事的真相,怕……” 一个中年男子,半躺在床上,一条腿包满了白布,面色苍白,说了这一番话已经费了他很大的气力了,说完话便开始大口地喘着粗气。 村长长满皱纹的手,摸着儿子缠满白布的腿,神色狠辣,轻声道:“泽儿,你放心,他们要是出来了,那山中的妖魔,定被他们灭了。这要是没出来,就是被吃了。我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平头老百姓,能有什么能耐?自与我们无关,到时,只会有更多、更厉害的人过来。这样一来,灭了那妖魔,也不是不可能。而且……他还有把柄在你爹手上,就算知道了真相,也不敢如何!” “爹说什么,就是什么……”声音愈来愈轻,床上之人,不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泽儿啊,你放心,爹爹定让你长命百岁……” 村长伸手扯过棉被来盖在自己儿子身上,轻轻地拍打着被角,脸上露出一丝狂热阴狠的笑容,横生的褶子,挤做一团。此刻怕是一只蚊子飞进去,都能被夹出个千万种模样来。明明是笑着的一张脸,却让人不寒而栗。 “蜀九!蜀九!蜀九!”村长轻唤三声,好似要将这个名字,刻入心里一般,“我的泽儿,不会成为你的奴,你且等着!输赢,岂是你这个怪物能决定的!你的皮!你的肉!你的血!全是我的……全都是我的……” 第6章 陷阱 江秋远、柳拂笙、林青阳三人,一进入这望云山中,心中便没来由地升起阵阵寒意。 山中杂草丛生,一条路也没有,福寿村的村民们,已经有很长时间不曾踏入山中了。原本开辟出来的小路,又再次被半人高的野草覆盖住了。一眼望去,只有绿茵茵的杂草以及高耸挺拔的古树松柏,透着古朴神秘之感。 “江师兄……这里让人心中好不舒服……好像心里被什么东西窥探一般……” 柳拂笙秀眉微蹙,不停地揉搓着双臂,心里毛毛的。而一旁的林青阳,逞强地梗着脖子,一直注意着柳拂笙的动作,一副随时准备舍身护人的模样。 “柳师姐,你跟在青阳身后,青阳保护你!” 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让师姐对他刮目相看,林青阳怎么着也要崩住。可是——他那微微持剑颤抖的手,还是暴露了他的内心。 “你还是护着自己!剑都要抖掉了……还是江师兄靠谱!” 柳拂笙一把将靠近的林青阳推开,上前一步,伸手揪住江秋远的袖摆一角,笑着说道: “江师兄,拂笙心里害怕,抓着你安心一点!”声音温柔似水,与方才判若两人。 “柳师姐……”林青阳被推开后,神情一暗,小声呢喃着。抬眼便见着柳师姐拉着江师兄,就连背影看上去都是那么的匹配,心下不由得一阵失落。 就在此刻,林青阳的左侧,忽的发出一阵异响,吓得他大叫一声,像抓救命稻草似的,一把抓住江秋远的袖子。 “江师兄……!” 柳拂笙看着林青阳如此没有男子气概的模样,心下更加觉得还是江师兄好,握着袖角的手,更加的用力了。 江秋远左右各看了一眼柳拂笙和林青阳,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一个是趁机装柔弱亲近他,一个是真胆小…… 江秋远轻声安慰道:“你们都拉着师兄,师兄要怎么走……好了,你们都躲在师兄身后,跟紧点。” “哦……好的……” 江秋远都这么说了,柳拂笙与林青阳只好松手,紧紧地跟着江秋远,一步不落。 江秋远一面走着,一面拿着手中长剑,破开前方拦路的茂密野草,口中还不忘时时叮嘱着。 “柳师妹,你天资聪慧,但凡多用点心,修为造诣会更高的。伯父将你送到九重门来,也是对你寄予厚望,希望你好的……还有林师弟,你们林家也是盛名一时的大家。你的天资虽有些欠缺,但勤能补拙,多用些功,本事自然见长……” “知道了……”被训的两人,齐声答道。 异响过后,并未发生其他,三人便继续走着。 忽的,一阵怪风四起,吹得四周的野草弯了腰,树叶齐刷刷地发出沙沙声。 奇怪的是,方才他们进山时,轻微的动作都惊起飞鸟四散。而这阵怪风刮起时,四周竟无比的安静,十分诡异。 “快!心中默念流霞清心咒,稳住心神!”江秋远面色凝重,觉察到了异样,忙出口说道。 柳拂笙与林青阳见江秋远这般模样,心下知晓事情的严重,立即照着江秋远的嘱咐,心中默念了起来,而江秋远一面念着,一面留意这四周的动静。 这流霞清心咒是九重门秘法,静心,安神,驱魔魇。 三人身上被淡蓝色的光紧紧地包裹着,怪风在四周飘荡着,不能靠近。便愈来愈大,直吹得周围猎猎作响,风中隐约似有凄美的歌声传来。 “望春归,桃花一妒叶儿飞;叶儿飞,落地一片似心归;似心归,与卿同交万事情……” 歌声古朴优美,余音寥寥,尾音似美人低吟,又似英雄垂泪。仿佛述说着一场凄美绝伦的爱念,美人英雄,情深不寿,断肠弃泪,听着便让人心碎不已。 若不是江秋远他们三人,心中念着咒法,此刻,怕是已经随风撒泪,哭断肠了。 “江师兄,这歌声好生奇怪……我有些支撑不住了!” 柳拂笙双手紧紧握着剑,面上满是痛苦的神色,大声地喊道。 “柳师妹,再撑一会儿!林师弟呢?”江秋远没听到林青阳的动静,忙出声问道。 “林师弟……?”柳拂笙朝一旁望去,惊叫道:“江师兄!林师弟不见了!” “什么!” 江秋远面色一惊,忙转过头来。 就在这瞬间,两人的身影,瞬间消失不见。而山林之中,怪风骤停,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 “江师兄!柳师姐!你们在哪儿!?” 林青阳在一片黑暗中醒来,此地,伸手不见五指。他只能听见一阵一阵滴水声“滴答滴答”。一声比一声响亮,每响一声,他的心就莫名的紧上一分。 “砚山小儿,又给本座送来了新鲜的食物,这次的食物,看着比以前的要好很多啊。” 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似远,似近,低沉阴森,带着阵阵寒意,撞得人心肝乱颤。 “是谁!装神弄鬼的!我可是九重门正儿八经受过青沐的弟子!我师父可是鼎鼎大名的九重门掌门!手持仙剑百重,神通广大,无所不能!你今日敢伤我!小心他老人家将你捉住!挫骨扬灰!快说!你将我柳师姐与江师兄藏到哪里去了!” 林青阳听着这声音,便知道自己现下的处境危险,心都害怕的快要跳出来了。但是他相信,江师兄和柳师姐一定会来救他的!所以,不能慌,为今之计,只能尽力拖延时间! 胆小之人要么吓死,要么也硬撑,到了生死攸关之际,自会爆发出无限的潜力,林青阳便是后者。 “诶!”黑暗中不明处,传来一阵微带讶异的声音,“你身上的气息闻着有些熟悉……”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好似有东西朝林青阳这边爬来,似凌迟时需要磨快的利刃,时不时发出“刷刷”声,声声入耳,可怕至极。 林青阳被吓得浑身上下渗出了汗液,不过片刻,衣衫都湿了一大片,也不觉得热,只觉得阴冷无比。 声音愈来愈近,有什么黏糊糊的东西,从他的腿上,一点点的攀爬,直至胸口。 只听得“刺啦”一声,胸口的衣衫被扯开了一道口子,那东西竟伸进了林青阳肌肤上,让人心下生起阵阵恶心,黏糊糊的感觉让人想吐。 林青阳被这股恶心感紧紧追随,却也是不敢乱动,任凭那东西在他身上,胡乱摸索。 “咦!”惊讶声再次响起,带着些热烈,“这颗心,纯洁、真挚、热烈……本座吃过这么多人,头一次见到……嘿嘿,竟有点舍不得……” 林青阳忍住想吐的感觉,颤声道:“我我我……” “我我我……”黑暗中,那声音竟依葫芦画瓢地学着林青阳说话,故意逗弄。 “你快……快放了我!不然有你的好果子吃!”这话说的,一点也没有气势。 “咯咯”黑暗中响起一阵阵可怕的笑声,毛骨悚然,伴随着恐怖的舔舌声,好似要吃人一般。 “本座可不喜欢吃什么果子,你是本座的食物……放心……另外的食物,马上就来陪你了。本座自醒来之后,一直寂寞的很,之前的那些个食物,一个个的不是吓破了胆,就是尿了一身,一点都不好玩。你看着还不错,本座可得好好玩玩……”怪声愈来愈远。 “你到底要干什么……”话说到一半,附在林青阳身上的东西,从他颈项间穿过,紧紧地捂住了他的嘴。 “虽然好玩,但是……话多了,吵的本座耳朵疼。”声音再次远远地传来。 林青阳被不明之物,似蝉蛹般的,紧紧地包裹住了,瞬间没了知觉。 第7章 魔障 凤池梧站在方才江秋远他们站的地方,双眸满是探究,她寻着痕迹过来,到此处便断了,除开江秋远三人的些许痕迹与倒下的杂草,并无其他。 “莺其曾经说过,天衣无缝便是破绽……” 凤池梧仔细地搜寻着,不放过任何一处地方。 “这里……好似有一股气息……”凤池梧站立着,朝前方伸出了左手。 凤池梧“咦”了一声,惊讶道:“这阵法……与我看过的书简上的阵法,有几分相似……但又差了许多,没那么精妙。” 凤池梧一族避世已久,修习的都是一些上古之术,而桑弧与莺其两人,能炼化天地间的灵气,作为己用。 而凤池梧不知为何,生来便没有这些天赋,既不能驱动阵法,更不能炼化外界灵气。因此,她便在武功招式上下些功夫,倒也算是有所成就。 不过,凤池梧有一点很是奇特,就是她身体十分轻盈,能轻易跃地数仗,无需借力。旁人需要的辅助,比如御剑,灵气转化等等,她却什么都不需要,仿佛天生就会飞似的…… 凤池梧脑海中不断地闪过自己看过的内容。 大道,皆由简,万法归一,自有破绽,破绽之处便是命门,只要找到这个命门所在,一切都简单了。 凤池梧她双眸一闭,感受着周围的一切。 此阵,名为离心风雨阵,无风无雨,关键在这离心二字,能随意变化。如若布下此阵者,不使术催动此阵,它仿佛不存在一般,与这山川树木融为一体。 可是,这离心风雨阵不够完整,缺了很多东西,很容易就找到破绽。 约莫过了半刻钟,凤池梧紧闭的双眸,猛地一睁,嘴角一扬,笑了笑。 “找到了!”声音中带着一丝得意。 只见她双手伸向前方,像撕开布匹一般,用力地撕扯着,看得出她用得是蛮力…… “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 凤池梧双眸满是好奇与探究,双手猛地一松,身体朝前一冲,转瞬之间,便不见踪影。 …… 柳拂笙在迷糊中醒来,脑袋晕乎乎的。 “江师兄……?”声音里满是不安与害怕。 黑漆漆的一片,看不到一丝光亮,柳拂笙下意识地在地上摸索着,现在的她,宛如一个瞎子。 耳边若有若无的歌声缓缓响起,从四面八方传来,不绝于耳。 “暖云帐,红装裹,嫁得竹马绕新床……绕新床啊……绕新床……只见青梅好颜色,床头竹马心更欢……” 音调婉转悠扬,喜悦中带着一丝迷茫,明明唱的是新嫁娘,却听出了悲伤之感…… “是什么妖怪!装神弄鬼的!我柳拂笙可不会怕你!偷偷摸摸的算什么本事!何不光明正大地来与我较量一番!” “咯咯咯”黑暗中传出一声阴冷的笑声,“柳拂笙?你们人就是聪明,连取得名字都这么好听……不像我……”声音中竟还带着一丝委屈之感,如此,反而更显可怕了。 “我的江师兄,我的师父们,还有我爹!可都是这世上最最最厉害的!你赶紧放了我们!还来得及!知道吗!” 柳拂笙咽了咽口水,挺直了胸,想让自己看起来很有底气。 “咯咯”可怕的笑声再次响起,意味深长地说道:“原来你是想嫁给你的江师兄啊,可惜……你江师兄现在正在和别人……相对解衣衫哦……” “什么!”柳拂笙一听什么“解衣衫”,怒火中烧,一气之下什么也顾不得了,大声地叫喊着,“那个不要脸的贱人!敢勾引我的江师兄!让我知道了,定要扒开她的衣裳,让她游街示众,在雇人往她身上仍鸡蛋菜叶子!然后再抽筋剥皮!千刀万剐!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果然,这世上最恶毒的还是你们人的心啊……啧啧啧……这剥开的心,简直是又黑又恶……让本座好生喜爱……” 柳拂笙眼前忽的闪过一阵白雾,她眼睛一下便能看见了。 白雾慢慢散去,缓缓地出现了两个人影,缠缠绵绵地抱在一起,一上一下,待雾气散尽之后,柳拂笙方才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两个发丝散乱衣衫不整的人,交叠在一起。 江秋远长年练剑,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柳拂笙时常会看着他的手发呆,所以,一眼便认了出来。 那修长的手,像抚琴似的,慢慢地游走,着,一点一点地解开身下之人的衣裳,不一会儿,白晃晃一片,尽入柳拂笙的眼帘。 “男人……!?”柳拂笙被这突如其来的场景吓着了,一下愣住了。 江师兄竟和一个男子……不不!一定是她看错了。 柳拂笙猛地摇了摇头,眼睛猛地一闭一睁。 还是同样的场景!甚至看得更清楚了! “林——青——阳!” 柳拂笙没想到,不仅是个男人。而这个男人居然还是林青阳师弟!不可能,林师弟怎么可能和师兄……不!一定是这妖怪设下的陷阱。 想到此处,她才略微平定了心神,伸出手去,想要一探真假。谁知刚要碰到时,画面瞬间消失不见。 “怎么?不相信是吗?那为什么你心心念念的江师兄没来救你?你想想,你师兄最后关心的,紧张的,难道不是你口中的林青阳师弟吗?” 声音似从心底发出来的,像柳拂笙自己的,又不像是她的,一圈圈地围绕在她心间,荡漾开来。 柳拂笙心绪波动,双眸逐渐没了神采,被这声音蛊惑了,口中不停地嘟囔什么,细细听去,好似是什么“杀了你”之类的话语。 不用多想,便知道是什么了。 黑暗中某处,响起几声似有若无的嗤笑声。 “这么简单就相信了,不好玩……本座去看看另一个……” 另一处,江秋远盘腿坐在地上,乌黑的发丝,湿漉漉地搭在肩上,江秋远原本就是一副君子长相,温润如玉。 此刻,他的双眸紧闭,身上散发着淡蓝色的光,竟有几分异常的妖冶魅惑。 “师兄……” 熟悉的声音在江秋远的耳边缓缓响起,既妩媚又深情,还带着一丝丝委屈,勾魂夺魄。 “柳师妹?” 江秋远双眸睁开。 “师兄。” 一条纤细白嫩的玉臂,从江秋远背后伸了出来,软绵绵地搂住了江秋远的脖子,接着一个滑溜溜的身子紧紧地贴着他。当真是肌肤相亲,耳鬓厮磨。 “柳师妹……林师弟还没找到!成何体统!”江秋远察觉到背后的柔软,眉头微皱,大声地呵斥着。 “师兄……你我孤男寡女,这里又空无一人,想来,师兄也是寂寞的很,不如与师妹我,云雨巫山,销魂蚀骨一番,如何?” 江秋远耳边飘来一阵温热的气息,如兰花般香甜,不由得双手一紧。 “师兄……”身后的人还在不停地喊着,一声比一声娇弱,一声比一声诱人。 而江秋远呵斥后,便不再开口了,任凭身后之人胡乱扭动。他身上的淡蓝色光还未消失,在黑暗中格外显眼,此刻,却看不清他的表情。 第8章 救人 “你不是柳师妹。” 江秋远神情一凛,欲伸手制住身后的妖孽。 身后的东西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动作,转瞬间,便消失无踪了。 “比起另外两个,你倒是有点本事。”声音似从远处传来,却又感觉近在咫尺。 “休伤我林师弟与柳师妹!”江秋远冷呵道。 “抓到了!你藏在最心底的欲望……” “什么?”江秋远心下一愣,没听清楚。 “公子……” 黑暗之中,一道欣长的白色人影,朝江秋远走了过来,脚步缓慢,像一盏明灯,慢慢地照亮了前方的路。 “凤姑娘……?”江秋远忙从地上起身,脸上皆是关切的神情,“你是跟着我们过来的吗?” ‘凤池梧’一把抓住了江秋远的手。 “是的,公子,我担心你们有危险,不放心,便跟了过来。见你们被一阵怪风刮走,找了好久,才找到了公子,公子你看……” ‘凤池梧’伸出手来,将手腕一截露出来,雪白的肌肤上,几条红色的血痕,触目惊心。 “凤姑娘!”江秋远一见这伤痕,面上关切的神色,更加的深了,“我这里有伤药,是师父送给我的,我帮你上药!” 江秋远急忙从怀中掏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扭开瓶盖,取出瓶里的药,细细地涂抹在‘凤池梧’的伤口处。 涂好药膏之后,江秋远一把扯下衣摆一角,轻轻地包住‘凤池梧’的伤口。 “公子……”‘凤池梧’语调微变,带着几分委屈,“我这里还受伤了……” 说着,‘凤池梧’一把扯开衣襟,一大片雪白如玉的肌肤,顷刻间,暴露在江秋远的眼前,配上那鲜红的伤口,更加得勾人心魂。 “啪嗒”一声,江秋远手上的小瓷瓶掉在了地上,咕噜噜地滚了两圈,在黑暗中,格外的刺耳。 江秋远眼神闪躲,神色慌张,连忙将脸别到了另一边,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凤姑娘……不可如此……你我男女有别……” “公子……人家伤口好疼啊……”‘凤池梧’一把将江秋远抱住,外露的肌肤触碰着江秋远的衣衫,淡淡的香气传入江秋远的鼻尖。 明明隔着一层布,江秋远却能清楚地感受到,从‘凤池梧’身上传来的气息,以及那清晰的轮廓,将他紧紧地缠绕着,无处可逃。 蜀九从黑暗中走了出来,看着眼前的一切,邪邪地笑了起来,猩红的眼睛闪过嗜血。 一袭红衣,似血般浓烈,长发散落,面色异常苍白。弯曲的眉毛旁刻着一片羽毛,栩栩如生,衬得他十分俊美,不像妖怪,倒像是一个柔弱书生。 蜀九看着前方紧紧抱着的两人,舌尖舔过猩红的嘴角。 “贪、嗔、痴、慢、疑,是你们作为人,不可逃脱的习性,只要抓住了你们埋在你们心底最深的欲望。之后,你们就会主动地走进本座为你们精心布置的美梦中,不愿醒来。” 看着江秋远越陷越深,蜀九估摸时辰差不多了,抬步上前,走到江秋远身后,驻足停下。 “如此纯正深厚的灵力,好久没见到了,离本座重见天日之时,不远矣!” 蜀九缓缓地伸出手来。 那只手,竟没有皮肉,白骨森森,十分可怖。 忽的,左侧传出一声轻叹。 “人的贪嗔痴慢疑,我却是没听过,不过,你让这么个东西装作我的模样,我可不喜欢……” 说话之人,便是凤池梧了。 她破开了阵法后,转瞬间,便来到了山腹内,随即掏出放在流云乾坤袋里的白玉明珠,一时间,黑黢黢的洞窟中,亮如白昼。 原来,方才的阵法口直通山腹内,凤池梧进入此地,便开始寻找江秋远三人的踪迹,直到听到前方有异样,才收回了白玉明珠,寻着声音悄无声息地走了过去。 正好,听见江秋远在与谁说话,侧耳听去,原来——竟是她自己? 凤池梧听了一会儿,只觉得浑身不舒服,这声音扭捏,说话腻歪的,是她?想必,是什么东西幻化而成的,迷惑了江秋远的心智。 正当她想出手时,察觉到另一边的动静,立即停下了动作,继续暗中观察着。 直听到蜀九要出手了,便现身阻止。 蜀九听得此言,神色突变,竟有人破了他设下的离心风雨阵,此人定不简单!想到此处,他拔腿就跑,一点也没犹豫。 “你跑得太慢了。”凤池梧将握在手里的白玉明珠放在一旁的石壁凹陷处,随即闪身上前,身形快如闪电,一把便抓住了蜀九。 而白玉明珠一出,四周立即明亮如昼。 山腹中的景象,一下显现了出来。 不知是人为修建还是天然形成,刚才进来的洞窟道路,蜿蜒曲折。而此处则宽阔无比,石壁上长满了绿油油的青苔,时不时有蛇虫鼠蚁攀爬着。而此地的正中间长着一棵巨大无比的梧桐树,根深叶茂,树干粗壮,看着没有上千也有上百年了。 梧桐树周围被清泉包围着,没有阳光,这树竟然存活下来,实乃奇事,而那些蛇虫鼠蚁不知是何故,离得远远的。 而林青阳与柳拂笙,在不远处躺着,胸口微微的起伏,证明他们还活着,面上皆是迷糊的神色。 想来,皆是被阵法所迷。 蜀九被抓后,面露震惊之色,这女子……是何方神圣?竟如此厉害,本欲施金蝉脱壳之计脱身,却被凤池梧一把捉住,实乃奇耻大辱! “你是何人?竟敢私自闯入本座的灵云窟,速速松手!还可饶你一命!” 蜀九一面想着逃脱之法,一面试图用语言,将凤池梧呵退。他的灵力还未全部复原,且一直以阵法行事,不敢轻易出手,恐之前的努力,功亏一篑。 “收起你手里的东西,不然,死得便是你了。” 凤池梧手上用劲,蜀九只觉得自己快透不过气来。他堂堂一介妖兽,好不容易修得人身,千年前因意外被削去了一身修为,蛰伏在这山中千年。如今,刚得喘息,竟被这区区人类控制住了,怎么想怎么不甘心。 “你动作太过于迟缓,跑不过我的,还有……”凤池梧飞快地松手,手腕翻动,“喀嚓”一声,折断蜀九白骨森森的左手,一把雕刻着凤凰图腾的短剑,“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响声清脆。 “你……”蜀九的手被折断了,但他丝毫没感觉到痛苦,只是这刚刚恢复的灵气,一下又减了些许。 “将你布置在洞内的阵法解除,不然,我就将这把短剑插入你的内丹处了……” 凤池梧附身捡起地上的短剑,放在手上比划着,只觉得一股熟悉之感,扑面而来。 这短剑同她背后的凤凰双剑有几分相似,就算不是莺其打造的,也与她颇有渊源。 第9章 误会 剑尖抵在他的内丹处,蜀九尽管心中不情愿,可他自知打不过凤池梧,便依了她的要求,解除了洞中的阵法。本想趁着机会逃跑,可是凤池梧紧紧地跟在他身旁,不过半尺距离。方才被废了一条手臂,虽不致命,可却泄掉了他小半的灵气……方才都快不过她的速度,现在更不能了。 而另一边,被阵法所迷的三人相继醒来。 林青阳是最先从幻境中醒来的。 “诶?”他下意识地摸着胸口,发现衣衫并没有破损之处,难道刚才的一切都是假的? 前方传来几声娇哼声,原来是柳拂笙醒了过来。 林青阳听到动静,连忙抬头,一眼便看到了躺在前方地上的柳拂笙,也顾不得什么,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飞快地朝柳拂笙面前跑了过去。 “柳师姐!” 林青阳一把将柳拂笙抱在怀中,急忙检查她身上有无受伤的痕迹。 “林——青——阳!”柳拂笙睁眼便看见了林青阳,想起刚才看到的一切,只觉得怒火中烧,手一抬,用尽了全力,猛地扇了林青阳一巴掌。 林青阳只顾着关心柳拂笙,根本没有注意到眼前的情况,突然被打了一把掌,耳朵里传来嗡嗡的响声,一时呆愣住了,都没想起捂住被打的地方。 ”柳师姐……你干嘛打我?“半晌之后,林青阳才缓过神来。 “想打便打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柳拂笙一看见林青阳的脸,便想起刚才所看到的一切,恨不得将眼前这个人,剥皮抽筋!千刀万剐!撕成碎片! 而另一边的江秋远醒来时,脑海中浮现出方才发生的一切,心下震惊不已。见着自己怀里抱着一具白骨,猛地一丢,一抬眼便看见站在不远处的凤池梧,身体一下便僵住了。 凤姑娘……救了他们…… 一向沉着稳重的江秋远,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自处,耳尖一红,手足无措了起来。 正好,柳拂笙与林青阳的吵闹声传来,江秋远借此机会掩饰自己的失态。 “多谢凤姑娘仗义出手,于危难之中,救得我们三人的性命,待出去后,定重重酬谢!在下去看看我的师妹师弟,有无大碍……” 凤池梧点了点头,也没说话,有一茬没一茬地把玩着方才夺来的短剑。 “江师兄……?”柳拂笙听到江秋远的声音传来,忙从林青阳的怀中起身,愣愣地看着江秋远,“你方才……不是……” 江秋远走上前来,伸手拉起还在发懵的林青阳。 “我们误入了妖怪布下的阵法,迷失了本心,看到一些……错觉……是凤姑娘救的我们……” “……都是假的……”柳拂笙一愣,那她方才不是无缘无故地打了林师弟。 “林师弟,对不住了……” 柳拂笙自知理亏,也没解释缘由,终究是她无故打了人,毕竟同门师弟的,还是要道歉的。 “没事……想来师……柳师姐也是一时迷糊……青阳堂堂男子,皮糙肉厚的,被轻轻地打了一下,算不得什么。”林青阳被打得地方,此刻已经红肿了起来,可见柳拂笙方才那一巴掌的力道之深,可见一斑。 “他怎么办?”凤池梧见三人间气氛有些奇怪,将短剑往流云乾坤袋中一扔,伸手指了指站在一旁不敢乱动的蜀九。 柳拂笙被如此戏弄,还在江秋远面前失了态。又见凤池梧在此,自己这般模样,岂不是很没面子。一时气急,便想着把怒气发在蜀九身上,也不顾不得什么,抬腿便走了过来。 “好啊!居然是你这个妖怪!刚这般戏耍于我们!实在可恶!本小姐今天定要剥了你的妖皮!” 柳拂笙正欲拔剑,却发现剑已经不在手中了,怒气更甚。 “本小姐的剑呢?你这个妖怪,藏到哪里去了?快交出来!” 蜀九“哼”了一声,并不想同柳拂笙说话,要不是凤池梧在一旁,他早就跑了,在暗处施展阵法,定让这些人尸骨无存! “本小姐问你话呢!你是哑巴吗?”柳拂笙本来就一肚子的怒火,见蜀九不理她,伸手结了一个咒印,一道蓝光骤起,将蜀九紧紧地包裹住,“让你这个妖怪,尝尝柳家的汲灵咒。” 汲灵咒——是柳家的独门绝技之一,此咒是用来专门对付这些幻化成精的妖物的。若修为高深者,便可瞬间让这些妖神灵俱灭。可惜柳拂笙的修为还没到境界,只能对付一些灵力一般且毫无反抗的妖。一点点的吸取他们体内的灵气,直至幻化为原形。辛苦千百年修来的人形,一朝俱散,可谓狠毒至极。 蜀九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灵气不停地往外泄,怎么抓也抓不住。他本来便是主修阵法之术,若论单打独斗,没有阵法辅助,也只能任其鱼肉了。 柳拂笙冷笑道:“妖怪,你是不是感觉到自己周身的灵气四散?你要是不将自己的恶行和盘托出,待你灵气散尽,便会化为原形。你们这些妖修成人形,花了不少力气?如若再修炼一次,也不知何年何月了?说不定这一生都不能在修炼了。” 柳拂笙一向对自家的咒法,引以为傲。 说起柳家,从前也是名震四方,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柳家的先祖柳鸿最喜外出游历,每到一处便散尽钱财,结交好友,因此得了不少的赞誉。 一日,行至一处,遇一高山,此山高耸入云,悬崖峭壁,只见一眼便觉得震撼。 柳鸿费尽了千辛万苦,终于进得此山,月余后,便离开了此山,此山——便是后来的九重山了。 柳鸿出山之后,竟习得一身咒法,驱魔除鬼,无所不能,渐渐的,柳鸿的名声传遍了中原大地。 时常有人劝他开山立派,而柳鸿却回答说“何必开山立派,我柳家自成一派”一时传为美谈。 而柳鸿最厉害的便是蓝心咒术了,练到高阶者,天下能与之匹敌之人,寥寥无几。 而此术只传柳家人,柳鸿从来不收柳家以外的人为徒,引得无数人心痒难耐,为求得赐教,时不时去挑战柳鸿,每每被他一招致胜。 柳家盛名一时,自柳鸿百年归天之后,那些有心之人,便又开始找上门来,最先一辈的咒术修习还算不错,能抵挡一二。 可惜,除了柳鸿,柳家再也没人练至高阶,后人至多,也只能练到中阶。 而这练到中阶者,也是十分厉害了,而世事变迁,这能习得中阶术法之人,也越来越少,而来挑战者,越来越多,越来越强。 不得已,柳家又开始了散财之举,结交能人异士,求得名门大派庇护,之后才才得以平静下来。 而柳拂笙便是柳家自柳鸿以来,最有慧根之人,十二岁的年纪便参透了初阶十二品,柳家对她也颇为器重,寄予了厚望。 柳拂笙年纪小,柳家害怕被有心之人窥视,便故意隐瞒了她在修炼蓝心咒术上的天赋。 而后,凭借着柳家散财如流水的举动,柳拂笙十三岁时,便被送往修真炼道的第一大派九重门修习,集所长,修咒术,静待以后。 第10章 心愿了 “呵呵”蜀九冷笑几声,“什么柳家咒术,还不是偷来的!” “你!”柳拂笙没想到这妖怪冥顽不灵,竟还诋毁柳家,顿时怒火中烧。 江秋远见柳拂笙面色难看,忙上前说道:“柳师妹,这妖古怪的很,所会阵法我竟从未见过,不必与他多费唇舌,待他化为原形后,我们便出去,封住此地,他便不会危害世间了。” “江师兄……?为什么不杀了他?”柳拂笙对于江秋远的做法不解。 江秋远道:“柳师妹,这妖应是上古妖兽,天生地养。我等凡人岂能取之性命,我们所带的法器收不了他,带在身上又太过扎眼。掌门师父吩咐过,我们解决福寿村的困境之后,便要在外历练。” 柳拂笙“啊”了一声,道:“……江师兄怎么不早点说……” 江秋远笑了笑,道:“早说了,你就要带上一大群丫鬟仆人了……那还有何意义?” 柳拂笙目光在江秋远身上转了转,果然不愧是江师兄,不仅聪明又能吃苦……一时间想东想西的,思绪又不知跑哪里去了。 “凤姑娘,能否暂时借用你的白玉明珠一阵,我们想探一探这洞中情形。” 江秋远早就注意到了这洞中的亮光是由凤池梧身后发出来的,所有特意看了一眼,一下便认出了白玉明珠。 此处虽宽阔无比,可四周还有大小不一的洞窟,他想进去探查一二,看有没有其他人在。 凤池梧点头道:“好啊,随便用,这东西我还有一颗。” 此话一出,众人无不惊讶。 这白玉明珠极为珍贵,她竟有两颗! 凤池梧并未觉得有两颗明珠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伸手解开腰间的流云乾坤袋,从里面左掏右掏,好半天才拿出来。 前几日她心血来潮,翻查乾坤袋里的东西,发现多了些小东西,想来是桑弧偷摸塞给她的…… 凤池梧将白玉明珠拿在手上,光芒从她手掌心散出,照耀的她如九天仙子,扶摇九天之上。 “谢谢凤姑娘……” 江秋远伸手接过白玉明珠,不小心触碰到了凤池梧的手指,心下生出一阵不可言说之感,好似被什么东西撞着心口,麻麻的,一时有些发愣。 “你怎么了?” 凤池梧见江秋远神色呆呆的,拿到了白玉明珠也不动,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江秋远正在发呆,突然感觉眼前有东西飘过,下意识地抬手。待他反应过来时,才惊觉自己正紧紧地抓着凤池梧的手腕,不由得面色一惊,猛地松开,忙出口解释。 “凤姑娘,在下见这白玉明珠,一时心喜,还望恕罪……” 凤池梧到没觉得什么,见江秋远这般模样,疑惑道:“你这人,真奇怪,每次见面都要我恕罪……既然你这么心喜,这珠子就送你了。” “凤姑娘……这不妥……白玉明珠何其珍贵……”江秋远一时语塞,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凤池梧道:“珍不珍贵我不知,它倒是还有点用处。” “江师兄!不是说要去探查的吗?走啦!人家可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东西!” 柳拂笙突然出声,一把拉住江秋远的手臂,白了一眼凤池梧。 …… 江秋远、柳拂笙、林青阳三人带着白玉明珠四处探查去了,凤池梧并未跟去。 “裂片三角,顶端渐尖,基部心形,两面均无毛或略披短柔毛,基生脉七条,叶柄与叶片等长……这便是梧桐树了?” 凤池梧在梧桐树四周慢悠悠地走着,上下打量着,她也只在书简的描绘中见过梧桐树,这生长百年甚至更久的梧桐,却更是难得一见。 “常说树木无光不生,这里常年暗无天日,你怎么活下来的?”凤池梧十分不解。 “那个谁……” 身后传来响声,凤池梧回头望去,见是蜀九在唤她。 “本座的名字是蜀九,你要记住……还有……你认识风……算了……看着也不像能认识她的……” 蜀九虽如此说,但是看着凤池梧的背影,一种熟悉之感,油然而生,脑海中闪过几幅模糊的画面,猛地摇了摇头,嘟囔道:“她早就死了……何况千年一瞬,模样早已忘却,在这暗无天日的洞中待了千年,就算能见面,怕也不认得了……” 说着,蜀九便躺在了地上,任凭周身灵气外泄。 蜀九这没头没尾的话,弄得凤池梧摸不着头脑。 “蜀九?为什么叫蜀九?” 凤池梧一声石破天惊,让蜀九不由得愣了愣。 她好像也这么问过……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呢? 半晌之后,蜀九慢悠悠地说道:“我生在蜀地,出生时砸坏了第九个酒桶,便被取了这个名字……” 凤池梧飞身上了梧桐,站在树杈上,道:“不错,挺有寓意的。” 蜀九似乎被提起了兴趣,音量提高了一分,道:“真的!?” 凤池梧抬眼看了看躺在前方的蜀九,点头道:“当然,我一向不说谎的,你既出生于蜀地,砸坏了第九个什么酒桶,叫蜀九,有什么不对?还有……这酒是何物?” 蜀九笑了笑,抬头望着石壁,道:“酒啊……是这世间最神奇的东西,能醉人,亦能醉心,一口下去,不见春秋,不扰忧愁。是个好东西……不过人酿的酒……总是有掺水的,难喝很,还是得自己酿,养我的那俩……最爱酿酒了,偷偷喝过之后,便再也不想喝其他的酒了……可惜……这世间……在也没有那般好喝的酒了……” 凤池梧道:“那倒是可惜,我没喝过酒。” 蜀九不知为何,语气变得越来越轻松了。 “没事,人的酒你也可以喝喝,对付你这种没见过世面的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凤池梧道:“那我下次一定去喝。” 蜀九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出了声来。 “喝酒记得给钱,不然人不会卖酒给你的。” 凤池梧疑惑道:“钱……是何物?” 蜀九哈哈一笑,道:“反正就是用你珍贵的东西换人珍贵的东西,不过,那酒不算得什么珍贵,取一些换,便可。” 凤池梧“哦”了一声,恍然大悟道:“这样啊,那我知道了,我要拿别人的东西,便要用自己的东西去换。而这个东西便是钱,就是说我的东西也可以换成钱,钱能换酒,桑弧竟没教过我这些……” 桑弧……桑弧……是当初那个傲慢的小不点?这小丫头是他教养出来的?难怪……蜀九想到此处,笑了笑,低低地念叨着: “还能得听见故人消息,倒是圆了我一桩心愿,不枉此生了……只是……我还想在见她一面啊……” 凤池梧并未听见蜀九的低声呢喃,只是觉得他周身有一股悲伤,蔓延出来,正想开口,便蜀九出声打断。 “小丫头,你要记住一件事情,人心最难测……” 蜀九脸色淡然,看着像交代后事的模样,凤池梧看不见他的表情,自然也不知道,不过就算是看见了,她也不会懂。 人心难测?凤池梧默念了这几个字,摇头道:“不懂……” 蜀九笑道:“多了……以后就会懂了……” 蜀九这没头没尾的一句,倒弄得凤池梧一阵茫然。 “这棵梧桐是何时长在这里的?”凤池梧搞不懂蜀九在说什么,加之对脚下这棵梧桐树,十分好奇,故岔开了话题。 “……谁知道呢?反正很久了……久得我都不记得了……”声音愈来愈小,一会儿便没了声响。 “蜀九?” 凤池梧见蜀九没说话了,便从梧桐树上飞身而下,来到了蜀九所在之处。 “……这便是你的原形?” 大红衣袍散落在地上,蜀九化作的原形,发出“呦呦”的叫喊声,甚是悦耳动听。 蜀九的原身是一只鹿,身形似马,尾巴和头竟然是赤红色的,身上斑纹点点,煞是好看。 “你这么好看,为什么要吃人呢?我觉得山里的果子挺好吃的,又甜又香,嚼起来“嘎嘣”一下,脆脆的。”凤池梧伸手摸着蜀九的头,毛茸茸的,心里想着还是玉孑的脑袋摸起来舒服。 蜀九变回原形后,竟还亲热地蹭了蹭凤池梧的手。 第11章 冤魂埋骨 “江师兄,为什么要把这些骸骨搬出去……直接埋在洞里就好了呀?” “这洞窟中暗无天日,埋在这里,岂不是永世不得超生?我们累一点,将这些无辜之人,全部带出去,好好埋葬,也好有个归处。” “柳师姐,江师兄说得对,青阳也同意……柳师姐你要是拿不了,全都叫给青阳!青阳帮你!” “……算了,你与江师兄已经拿了一大半了,这一点点我还是能拿的……” 柳拂笙转头看了眼自己拖着的包袱,心下想着,连一向胆小的林师弟都自荐拿了那么多,她要是不拿,江师兄肯定会觉得她是个不堪重用的绣花枕头。说什么也要拿上一些,不过咬牙坚持一下的事情!还能难倒她? 江秋远、柳拂笙、林青阳三人方才四处探查。不仅找到了自己的佩剑,还找到了那些失踪之人的骸骨。这下便更可证明,蜀九便是福寿村“失踪案”的罪魁祸首了。 死后不能入土为安,实属凄惨。江秋远便带着师弟师妹,去方才看到放了许多红布的洞中,找来了几大匹红布,将这些骸骨放在红布中,准备带出去。 之后,便是现在的情形了,三人一人拖着一个巨大的红包袱,地下拖出的深痕,其重量,可见一斑。 江秋远和林青阳到底是男子,看上去轻松一些,可柳拂笙却没那么轻松了。 “这妖怪,没事收集这么多红色的布做甚?一进去,没吓死我,红彤彤的一片,还以为是什么幽怨女鬼的住所……不过这布,却是顶好的,这么磨都不见坏的……” 柳拂笙伸手抹了抹额剑的汗液,到底是被娇宠惯了的千金小姐,何曾做过这等粗累之事。 忽的,一道白色的身影出现在她的眼前,让她不由得停下了动作,身旁的江秋远、林青阳也跟着停了下来。 “我帮你。”一双纤细修长的手,出现在柳拂笙面前。 凤池梧原本靠坐在石头上,与蜀九有一茬没一茬的说着话,不过大多数时,都是她一人自言自语罢了。 听到江秋远三人的动静,方才看了过去。见三人拖着巨大的包袱行走,面露好奇之色,将先前取回的白玉明珠,放进流云乾坤带袋中,抬步走了过去。 柳拂笙愣了愣神,看着凤池梧,九天玉树临海风起,自有仙人拂袖来。 不得不承认,这女子笑得……真是好看。 “不——用!我自己可以!” 凤池梧实在是不明白,她为什么又不高兴了?是她说错了什么话?还是她做错了什么事? “柳师妹,凤姑娘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客气一些,凤姑娘既好心帮忙,何必拒之门外?”江秋远伸手理了理稍显凌乱的发丝,温和地说道。 柳拂笙转头看了看江秋远,抿嘴道:“江师兄说得对……说得好……呐,给你,我们一人扯一角。” 柳拂笙手一伸,抬眼看着凤池梧。 “这可是你自己主动帮忙的,我可没逼迫于你啊。” 凤池梧笑了笑,伸手接过,点头道:“当然。” 四人身后拖着沉重的包袱,自然走得极慢。 “你叫什么名字?我只听他们又叫你柳师妹柳师姐的,难道你有两个名字不成?但我听他们一个叫江师兄、林师弟的……好像也只有一个名字……”凤池梧看了眼旁边的女子,笑了笑,问道。 凤池梧天生人养,也没有兄弟姐妹,桑弧与莺其也是想起什么就教什么,对于这些人伦亲情,也只是一知半解。 柳拂笙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看凤池梧,她是真的不知道,才问的……? “……一个人怎么会有两个名字……我与江师兄还有林师弟是同一个门派,入门的时间不同,年龄不同,这称呼就不一样了。” 凤池梧想了片刻,点头道:“这样啊……明白了。” 凤池梧这么一问,江秋远才想起,自己何时变得如此疏忽,停了下来,松开手,朝着凤池梧赔罪道: “是在下失礼了,只问了凤姑娘的名字,却未将我们的名字告诉凤姑娘……在下姓江名秋远,秋远二字取自‘秋色无远近’一句。” 江秋远看了一眼林青阳与柳拂笙。 林青阳立即道:“我叫林青阳,青阳就是春天的意思!” 柳拂笙不情不愿道:“我叫柳拂笙……” “江秋远、林青阳、柳拂笙。”凤池梧轻念了几声,将这三个名字默默地记在了心上,“比我的名字好听多了。” 柳拂笙一听,心里还有些高兴,点头道:“那是当然!凤池梧?池中之物?不就是废物嘛……这名字,好生奇怪。” 凤池梧道:“我也觉得奇怪。” …… 几人说着话,时间倒也过得极快。 正当他们要离开洞窟时,一道低沉的声音,忽的传进凤池梧的耳中。 “别……走……” 凤池梧一愣,这里还有别人? 正想开口说话,发现其他三人好似没听见一般,心下道:难道只有她自己能听见? “你们有听见什么声音吗?”凤池梧出声询问道。 “没有啊。”三人齐声答道。 江秋远见凤池梧神情疑惑,忙问道:“凤姑娘是听见了什么?” 凤池梧沉思片刻,摇头道:“没事,应该是听错了。” 一点插曲,众人也没放在心上,拖着身后的巨大包袱出了灵云窟。 日已落下,月已升起,他们出来时,天都黑了,因着有白玉明珠在手,倒也无碍。 三人合力种下了灵眠咒,将蜀九布下的阵法入口,封在了一隐秘角落,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东西出不来。 因着天黑,玉孑睡够了,在众人还未反应时,就从凤池梧腰间飞快地窜出,跑了出去,白影闪过,只几眼便不见了踪影。 “……跑得真快……” 柳拂笙见了此景,心下好奇,雪貂单独生存时,昼伏夜出,实乃正常,若与人相处久了,自然会染上人的习性,夜伏昼出。观这雪貂与凤池梧的亲密程度,已然在一起了很长时间,怎么还未改掉? 她哪里知道,玉孑确实非同一般,是早已经通了灵性的灵驭雪貂,活了上千年。 玉孑原本就是生活在凤池梧所住的那座山的附近,山内布满灵气,连住在外面的它,也能吸收到。这些灵气可都是天地间少有的最纯正的灵气,它日日吸取,修为早已非比寻常,动作灵敏,不论是昼伏夜出,还是夜伏昼出,可随意而来。 那日,也是被山中灵气所引,越过了屏障,进入了山中,没想到一进去便碰上了凤池梧,吓得它一个哧溜,就往回跑了。 没想到,凤池梧也跟着它出来了。 而玉孑如此作为,只不过为了保护凤池梧而已,觅完食回来,凤池梧也要休息了,一来一往,岂不互补? “玉孑觅食去了,吃饱了就会回来的。” 凤池梧只看了一眼,笑了笑。 “……你就不担心它?”柳拂笙看着凤池梧那放心的表情,疑问道。 “玉孑很聪明的。” 凤池梧转过头来,看着柳拂笙,心下道:这人真是奇怪,白天还一副不喜欢她的模样,现在却变了。 柳拂笙被凤池梧的目光看着不自在了起来,她又不是什么新奇的玩意! “看什么看!既然不担心!就快些走了!” …… 夜幕低垂,微风习习,一轮明月挂苍穹。 江秋远他们将失踪的人带回了村子,村民们闻得动静,点起烛火,下床穿衣,出门迎接,无不欢喜,又听困扰他们许久的问题解决,便更加热情欢喜了。 一时间,村中变得热闹非凡。 村民们热情过了头,江秋远他们招架不住,几经推脱,总算是逃了出来,返回了村长家中。 “几位小真人,果然厉害。” 村长腿脚不便,早就听见了村里的动静,大门敞开,点灯恭候,这不,老远便看见江秋远几人的身影,笑着迎接。 第12章 夜思 “江师兄,又在给掌门师父写信了啊?这隔三差五的写信……掌门师父他老人家诸事繁多,也不知会不会看?” 柳拂笙从外头洗漱回来,看到江秋远的屋内的烛火还亮着,模糊的影子映在窗户上,一看就是在埋头奋笔写信了。 门没关,柳拂笙就进来了。 江秋远正在木桌上蘸笔写信,十分专注,而床上的林青阳经历了白日里的那一番横祸,早就累得睡下了,紧紧裹着被子,口中还念念有词“别过来”“走开”等字眼,一看就是在做梦,说梦话了。 “十多年了,早已习惯了,从前下山历练,日日都给掌门师父写信,报平安,将近日发生之事,尽数告知,若有什么疑问,掌门师父也会一一解答的。” 柳拂笙也是随口那么一问,小嘴一抿,道:“果然掌门师父最疼爱江师兄了……这待遇……别的师兄弟妹们怕都是没有……” “不是没有,是你们不敢踏出一步。”一笔落下,这封长信算是写完了,放下笔,拿起信笺,轻轻地吹了两口,让墨水快些干。 “咦!”柳拂笙嫌弃地捏了捏鼻子,一股廉价的墨香味扑面而来,“好难闻的味道……这砚和墨锭也太差了!” 江秋远放下信笺,下抬眼看了看柳拂笙,笑道:“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能找到这些,已经很不错了,师兄的研墨工具应是掉在望云山了……只有到下个县城买新的了……时辰不早了,柳师妹先去休息,明日一早还要启程呢。” “好……江师兄你也早点睡……我走了……”一股睡意袭来,柳拂笙挥了挥手,关门离开了。 远远的,还能听到柳拂笙忿忿不平的声音。 “这穷乡僻壤的,多个屋子都没有,还要与那个女人睡一起……讨厌!” 江秋远摇了摇头,轻声道:“柳师妹还是娇惯了些,希望这次的历练能让她成长一些……不知道……凤姑娘如何?” 江秋远不由得想起今日在望云山发生的事情,想起那颗白玉明珠,下意识地摸了摸。 还是没能交还给凤姑娘,江秋远暗自想着,心底逐渐升起一股说不清的感觉,麻麻的,酥酥的。 “啊!你个死妖怪!快走开!”一声尖叫响起,林青阳满头大汗,翻身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不停地拍着胸脯,“吓死我了……原来是梦……”说着伸手抹掉了额间的大颗汗液。 “来,喝口水,压压惊。” 江秋远见林青阳被梦惊醒,大汗淋漓,忙起身给他倒了一杯水,递了过去。 林青阳正口渴,也顾不得什么,伸手接过杯子,咕噜噜地一口喝下。 “多谢江师兄,做了个恶梦,吓死我了……”林青阳将空杯还给江秋远,感谢道。 江秋远伸手接过林青阳手中的空杯,放到了一旁,坐回了椅子上,看着林青阳笑着说道:“梦而已,都过去了,以后多经历一些,就不会怕了。” “江师兄,你以前一个人出来修行就不怕吗?”林青阳抬眼看着江秋远,疑问道。 江秋远想了片刻,方才开口道:“怕,怎么不怕,可你我都是修仙炼道之人,势必要经过这些磨难,路,还是得往前走,两个人走也是走,一个人走也是走,怕过了……就好了……” 林青阳是很佩服他这个师兄的! 他们三人……准确的说九重门灵犀院的一千八百名弟子,皆是九重门的外门弟子,九重门门规“历磨难,正己心,修己道”。 这一千八百名外门弟子,每隔十年便会举行一场大会,自主报名,选出前五十二名胜者。这五十二名胜者与上一届获胜者比试,如果能在手下走上一炷香的时辰,便可成为掌门或者其他五位长老的入室弟子,从而进一步学习九重门更为高深的功法。 这一千百八名弟子的修习内容,别无二致,由掌门与五位长老分别授课。就算进不了前五十二名,所学本领已经很厉害了。 如果有想要下山历练者,去往灵心堂申请,领取盘缠,自己定好历练时间,到时归,便可。 或组队,或单独,皆由自己的意愿。 而掌门一次只收两名入室徒弟,这两名弟子,自不用说,便是大会的一二名。 当掌门的徒弟可不是那么容易,如果能撑过一炷香,便算过了,如果撑不过,只能原路退回,等待下一个十年了,再或者……胜了,便可以顶替掉原来的…… 这种规矩对于上一届获胜者,实在过于残忍了些,不过,如果修炼了十年,仍败给了这些外门弟子,那该是何等的难堪,怕是连九重门都待不下去了。 当然,除了掌门收徒有这规矩以外,其他五位长老便没什么严苛了,撑过一炷香便可。 大会结束之后,便再次开山收徒,九重门收徒极严,一观气运,二观缘分,三观资质,这补漏的几十名外门弟子,三年也不一定能收满。 “江师兄,青阳觉得你最厉害了,这次的大会,你一定能胜!让那个仗势欺人的叶洵,颜面扫地!也好为姚峰师兄出一口气!” 林青阳口中的叶洵,是九重门近一代的佼佼者,修为高深,十岁便参透了本门的初级心法北阙诀。上一届大会,更是一举击败了姚峰师兄,成为了掌门新的入室弟子,从哪之后,修为飞速增长,众人望尘莫及。 至于林青阳为什么这么讨厌叶洵,其实缘由也是说来话长,简而言之,就是叶洵用不光彩的手段,赢了姚峰师兄。 林青阳、江秋远与姚峰,都有不浅的缘分。 江秋远自十岁起,便入了九重门,一直受姚峰照顾,感情自是深厚。而林青阳则是被下山修行历练的姚峰救过一命,从此便对九重门心向往之,后因机缘入门,奈何天资愚钝,修为一直停滞不前。 “叶师兄……修为高深,能否在他手下走满一炷香,还未可知……”江秋远眉眼低垂,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林青阳知道,江师兄心中一定有着这样的念头。 因为——姚峰师兄输了之后,便一蹶不振,进入了九重门禁地火云裂,从此便再也没出来过。 禁地无人敢去,连掌门自己都不得进入,所以姚峰是生是死,至今无人知晓。 从那日开始,江秋远每日练完功后,便去火云裂附近,独自待上一两个时辰,方才离开。 “江师兄,今日你也累了,快上床休息!你给掌门师父写的信,明日在让青鸾送出去,它现在不知道在那棵树上睡觉呢。” 林青阳打了一个哈欠,睡意再次袭来,躺回了床上,朝里面挪了挪,空出一大块地方给江秋远。 江秋远看着林青阳这般没心没肺的模样,心中闪过一丝羡慕,摇了摇头,随后宽衣熄灯,上床睡觉。 一夜好眠,虫鸣蛙叫之声,倒成了助眠良曲。 第13章 初见 后半夜。 睡在床上凤池梧猛地睁开了眼,转头朝一旁望去,此刻,柳拂笙睡得正香。 月光透过半开的窗户照了进来,像是铺上了一层银白色的轻纱,如美人轻纱抚身,温柔似水。 玉孑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站立在凤池梧身前,一双大眼睛转得滴溜圆。 凤池梧伸手抚摸着玉孑毛茸茸的小脑袋,脑海中想着之前在洞窟中听到的声音。 还是去确认一下! 想到这里,凤池梧缓缓起身,玉孑察觉到了她的动作,一个哧溜,转眼间便爬到了她的肩上。 凤池梧肩上一沉。 “玉孑,你好像胖了许多……”凤池梧小声说道。 玉孑似乎被这话伤到了,“吱吱”两声,以表不满。 “嘘!”凤池梧伸手捂住玉孑的嘴,看了一眼旁边,小声道:“有人还在睡觉呢,走,同我去一探究竟。” …… 望云山,灵云窟。 一道黑影在暗无天日的洞窟之中,自由来去。 “蜀九,”黑影阴森森地笑着,声音却有那么几分熟悉,“我说过,你的皮,你的肉,你的血,都是我的!那些人真是傻子,将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啧啧……恢复了原形啊……不过,你的内丹自己留着,岂不是浪费?” 黑暗中,缓缓地响起皮肉撕裂之声,伴随着几声惨叫,委实可怖。 另一边的凤池梧暗夜疾行,手中拿着白玉明珠,很快便来到了望云山,头也不回地进入了山中。 可是,却被江秋远他们设下的咒法拦住了进去的路,进不了灵云窟,正想着如何破解时,腰间的凤剑忽的闪过一阵异样。 “你能帮我?” 凤池梧看着低头看着凤剑,想了片刻,伸手拔剑,朝前一挥,一条裂痕随之出现。 “原来你还有这种用处啊,真厉害!”凤池梧收剑入鞘,伸手抓住裂痕,使劲一掰,裂口变得更大了。随即飞身而进,随着凤池梧的进入,不一会儿,这裂缝便消失无踪了。 凤池梧一进入灵云窟便闻到了一股浓厚的血腥味,便寻着味道上前。 “蜀九?” 凤池梧一声诧异,看着眼前的情形,心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一副动物骸骨,一件大红衣袍,躺成一排,在白玉明珠的光芒之下,显得异常诡异夺目,地下无一丝血迹,而骸骨上却留下了许多血丝肉条,看着竟是被生生扯下! 要是凤池梧早来一步,或许还能碰见事情发生的经过。 凤池梧眉头紧锁,忽听前方传来些许动静,忙持珠朝前望去。 只见最中间的那棵巨大梧桐,不知为何?竟无端摇动了起来,每摇一次,周围的湖水便震荡一次,树叶也随之散落一地,颇有惊涛骇浪之势。 凤池梧看着眼前的奇景,面露讶色,欲上前查看一二,正抬腿,视线瞟到了一旁蜀九的骸骨,弯腰拿起躺在一旁的大红衣袍,盖住了蜀九的骸骨。 随即飞身落到了梧桐树下,白皙修长的手指,轻抚着树身,好似在思考着什么。 就在此时,梧桐树竟再次剧烈地摇晃起来,比前几次更加的激烈。 在凤池梧惊讶的目光中,这棵巨大无比的梧桐,好似到了生命的尽头,竟一点点地消散而去,不过转眼,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凤池梧第一次见到如此景象,不由得愣了愣。 而爬在她肩头的玉孑,不知感觉到了什么,毛发炸起,呲着牙朝着前方发出了“咝咝咝”的叫声,尖锐刺耳。 梧桐树消散之后,独留雾气腾腾,雾气之后,似有人影。 凤池梧被玉孑的动静惊醒,回过神来,正欲收回手,却忽觉手上一紧,一只灼热的手将她的手紧紧握住,奇怪的是,她觉得这手竟是没来由透露着温柔。 “什么人?”凤池梧手上一动,怎么也挣脱不开,疑问道。 雾气散去,一道高大伟岸的身影,缓缓出现在了凤池梧眼前。 四目相对,一时间,寂若无声,连一直躁动不安的玉孑,见了眼前之人,竟一下偃旗息鼓,飞快地窜到了凤池梧的背上藏着,露出小半个脑袋,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男人。 凤池梧心下诧异,默然道:是个没穿衣服的漂亮男人?看着竟比桑弧还要高,比桑弧还要好看……这人……莫不是那棵梧桐树幻化而成的? “你……”凤池梧看了一眼被紧紧抓着的手,道:“你松开。” 男子像听不懂似的,一动也不动。 凤池梧无奈,像哄孩童似的,耐心说道:“你没穿衣裳,我去给你找件衣裳穿,好不好?就像我身上穿的一样。”说着,伸手指了指自己。 这下男子好似听懂了,手一松,目光仍一瞬不瞬地盯着凤池梧,好似害怕她消失一般,而脸上的表情仿佛再说着“我等你”。 难道他认识我? 凤池梧想了想,自觉从未见过此人,摇了摇头,随即转身离去。 凤池梧寻着白日里江秋远三人走过的痕迹,很快找到了蜀九置放衣裳的洞窟。果不其然,洞里整整齐齐地挂着许多红衣,洞顶皆被红布覆盖着。果如柳拂笙所说,红彤彤的一片,像女鬼的住所,凤池梧只微微扫了一眼,觉得每件衣裳都出人意料的好看,无从下手,便随手抓了一件。 男子仍在原地站着,一动不动,只是目光一直停留在凤池梧消失的地方,见她出来,双眸一亮,单纯的像个孩童。 “呐,这是衣裳,自己穿上!” 凤池梧伸手将衣裳递给男子。 男子神情微愣,低头看了一眼衣裳,又再次看向了凤池梧。 “……”凤池梧看了看男子,疑问道:“你不会穿?” 男子缓缓地点了点头。 “那怎么办?”凤池梧眉头微蹙,想了想,道:“那没办法了,只有我替你穿了……” 凤池梧伸手将衣裳收了回来,兀自研究了起来。 …… “我看看啊……这几件应该是穿在里面的……” “这件应该是穿在外面的……这个你得自己穿……嗯嗯,就是这样……” “你太高了,蹲一点点……” 半晌之后,凤池梧看着自己的杰作,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错,好看!走,我们先离开这个地方。” 凤池梧笑着牵过男子的手,转身离开。 男子目光落在双手紧握处,神色一愣,耳尖微不可察的红了红。 凤池梧拉着男子,一面走着一面想着,她大概知道了,白日里的声音,多半就是眼前这个人了,只是不知为何,看起来一副呆傻的模样,也不说话。 这一路上,玉孑倒是十分安静,只是那双伶俐的大眼睛,瞪得圆圆的,时刻提防着这位不速之客。 凤池梧手持白玉明珠探路,男子似乎还有些不太适应,凤池梧没在拉着他,他的动作便有些缓慢,还带着几分僵硬。但仍努力的想要跟上凤池梧,凤池梧察觉到了男子的不适,便收缓了步伐,配合着男子的动作,慢悠悠地走着。 夜色过半,月亮早已经害羞般地躲进云中睡觉去了,白玉明珠的光芒,照得两人的身影,好似神仙眷侣一般。 “你叫什么名字?” 凤池梧看了眼旁边的男子,眸中闪过好奇之色。 男子薄唇微微一颤,想要开口却不知如何说的表情,看起来有些难受。 “好了,好了,不会说就先别说了。慢慢来,外面的人好像都怕你们这些什么树啊动物的变成的人,说你们是可怕的妖……我不太能理解,不过,我一见你,心中欢喜,你就先跟着我,我很厉害的,可以护你。” 凤池梧微微一笑,伸手拍了拍男子的肩,道: “这样……我先给你取个名字,以后你要是不喜欢,自己再改就是了……” 凤池梧眉头微蹙,伸手托着下巴,冥思苦想,半晌之后,方才开口道:“你即是梧桐化身,我的名字里又有一个梧字,那就叫你阿梧,如何?” 凤池梧本想从桑弧给那些花草树木取得名字中,选一个出来的,想了半天也没选到合适的,鬼使神差的说了这个名字,是随意了些,但出口之后,反而意外的满意。 男子脚步一顿,转头看着凤池梧,似乎很喜欢这个名字,嘴角微微颤动,费了极大的力气,半晌之后,断断续续的声音缓缓响起。 “阿——梧——”像是唤她又像是唤他自己,吐字艰难,却能感觉到他的小心翼翼以及温柔。 凤池梧眉眼一笑,道:“这么快就会说话了?真厉害!” 阿梧嘴角微扬,好似在学着凤池梧的动作,笑了起来,这一笑犹如那千万朵花,齐齐盛开,当真是姹紫嫣红,柳枝碧绿,精美绝伦。 第14章 离开 翌日。 拂晓刚至。 江秋远、柳拂笙、林青阳三人收拾好东西后,便准备离开了。 昨夜,他们将带回来的骸骨交给了福寿村的村民,村民们便连夜挖坟建墓,将其好生埋葬。因着只有骸骨,分不清谁是谁,便做统一拜祭。 如此,村民们又可安心过日子了! “柳师妹,凤姑娘呢?怎么没见到她?” 江秋远见柳拂笙一人从屋子里出来,半晌都没见到凤池梧,便出声询问。 “昨夜隐约听见她对我说,她走了,不与我们同行了……”柳拂笙理了理头发,不在意道。 “走了?什么时候走的?你怎么不留着她?” 江秋远一连三问,语气中透露着几分焦急。 柳拂笙弄发的手一顿,目光低垂,道: “江师兄……不是你说的吗?萍水相逢,来去自由啊……她想走就走啊……” 江秋远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忙收敛神色,解释道:“凤姑娘之前说要与我们同行,只是没想到她竟不辞而别……一时有些诧异而已……”语气虽轻松,可眼中那心底一闪而过的失落,只有他自己知晓。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而刚过来的林青阳打了个哈欠,只听了个尾巴,挠头道:“凤姑娘不辞而别了?好像挺符合她的作风的……恐怕是不知还有道别这一事……” 话音刚落,忽听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村长杵着拐杖从房门口出来,看着院内的几人,道: “辛苦几位小真人了,老朽家里也没什么好东西,本来想拿些吃食给小真人们带上的。思前想后,想来小真人们也看不上的,就不拿出来平白扰你们的眼了……老朽腿脚不便,就不送了,还望几位小真人一路平安啊。” 三人转过身去,皆神色一惊,村长看起来好似比昨日年轻了一些,身子看着比昨日也健壮一些,真是奇哉怪也? “村长……你是吃了什么长生果芙蓉花?一夜过去,怎么变得这么年轻了?”柳拂笙神情诧异,疑惑道。 村长笑了笑,抬手笑道:“小真人说笑了,哪有什么长生果芙蓉花的,不过是困扰老朽的事情解决了,自然心情舒畅,这心情一舒畅,人也就变得年轻了。” 三人对村长这番说辞,也是将信将疑,但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也就没去想了,便拜别了村长,出去与村民们一一道别后,便启程离开了。 …… 江秋远三人离开之后,村长便紧锁屋门,不让任何人进屋。驻着拐杖便朝自己的屋子快步走去,从屋内的深色木柜中取出一个大的黑布包袱,脸上更是笑开了花。 一面走着一面自顾自地说道:“泽儿!你以后便可以自由自在地在外面走了,再也不用怕什么了!” 砚泽靠躺在床榻之上,看着他爹爹如此开心的模样,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 “爹爹,你开心就好,孩儿怎样都行。” 一室温暖,倒也是父慈子孝。 …… 青山密林处,一白一红,两道身影,并肩缓行。 天亮了,凤池梧更加能看清楚阿梧的相貌了。 果然,更好看了! “阿梧,你是一直待在那个地方的吗?” 阿梧点了点头,嘴角动了一下,发现自己还是不能完整地说出话来,脸上带了些迷茫与不安。 凤池梧见他这般,想着约莫还是没太习惯,安慰道: “我从前也是这样,不管是学说话还是其他,觉得自己只要没学到最好,便觉得是自己不好,桑弧对我说过一句话‘踏出这一步便好,如果原地踏步,便会永远如此’。” 凤池梧不知他听不听的懂,倒是第一次如此教导别人,心中只觉得十分新奇。 阿梧看着凤池梧的笑脸,嘴角微动,缓缓道:“我不知道——待在里面——多久了——反正——第一个见到的——便是你了。” 凤池梧心中欢喜,这阿梧说话倒是比先前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好了许多,笑着称赞道:“阿梧真厉害!” “阿梧厉害。” “哈哈,阿梧这样说,我还以为是说我呢……这名字取得……要不要重新取一个?” “不——就阿梧!” “好好好,你是阿梧!阿梧!阿梧!” 微风习习,吹过满山的树叶,沙沙之声响起,悦耳动听,凤池梧欢乐的笑声,充斥在各个角落,经久不散。 两人看山看水,速度如乌龟慢爬,待他们走到福寿村后,已经是将近午时了。 “诶,凤姑娘!怎么……没有同那几位小真人一起走啊?” 住在村口的李鹫,正在院里,结实有力的双手举着一把斧头,正准备劈开眼前立着的木头,抬眼便见着凤池梧的身影,激动之下,一手扛着斧头就冲到了她面前,黝黑紧实的面上,满是淳朴憨厚的笑意。 正当他想要靠近凤池梧时,一道红色的影子,出现在他眼前,挡住了他的视线。 “这位是……”李鹫咽了咽口水,抬头望着眼前的红衣男子,心下不由得生出了一股寒意,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这人的眼睛充满了警觉,仿佛他从前在山林里看见的猛兽一般,凶光乍现。 凤池梧没想到阿梧会突然将她挡住,笑了笑,从阿梧身后露出一个脑袋来。 “是李大哥啊,他叫阿梧,是我新认识的……非常好的朋友!” 李鹫定了定心神,视线落到凤池梧脸上,此刻,他的一颗心仿佛快要从胸口跳出来一般,像敲大鼓似的“砰砰砰”的跳个不停。 昨日凤池梧与村里人聊天,倒是认识了些人,其中就有李鹫。 李鹫是福寿村土生土长之人,这几月失踪的人中,便有他的爹娘。 他本就是个乐观之人,对于自己爹娘的失踪,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只是盼望着爹娘的尸骨能早日入土为安。如今得了心愿,虽说分不清爹娘的尸骨,不过都是同一个村子里的人,一起祭拜,倒也无碍。 李鹫挠了挠脑袋,似乎忘记了方才之事,憨厚地笑道:“能和凤姑娘一起的,定是好人,凤姑娘,俺正准备劈材煮饭吃,要是不嫌弃……留下来吃一口……” 李鹫说这话时,只觉得自己喉咙发干,像是许久没喝过水一般,而凤池梧的回答,仿佛就是那碗救命水一般。 “好啊。” 凤池梧欣然答道,没有一丝犹豫。 而阿梧则感觉到眼前之人没有恶意,先前警觉凶狠的表情,立即消失无踪,乖乖地退到凤池梧身旁。 李鹫看了他一眼,想着这人也是奇怪,大约是害怕他要害凤姑娘……而现在这番举动,应该是知道了他不会害凤姑娘的。 第15章 心意 “嘭叭!”劈柴之声响起,伴随着木头落地之声,不绝于耳。 凤池梧手里正拿着斧头,对准了眼前立着的木头,一个动作下去,这木头便一分为二了。 木头散落两旁,远远看去,这大小竟别无二致。 “凤姑娘真厉害……” 李鹫正出来抱木柴,便看见了眼前一幕,喃喃自语。 只见凤池梧一袭白衣似雪,脸上挂着几颗晶莹剔透的汗滴,顺着她如雪似玉的肌肤滚落了下来,微风拂过,带起发丝飞舞,当真是仙人下凡。 而那名叫阿梧的男子,一袭红衣,端坐在不远处,一瞬不瞬地盯着凤池梧,眼神温柔似水。 这般景象,当真是般配至极。 凤池梧正拿起另一块木头,眼角瞟到站在不远处发呆的李鹫,立即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将斧头放在地上,以手撑之。 “李大哥?” 李鹫忙回过神来,道:“凤姑娘……这些木头你也不用再劈了,要是累着了你,俺心里可就过意不去了……这已经堆得如小山一般高了……” 凤池梧笑了笑,却是一点也不觉得累。 “李大哥,你这儿还有那么一大堆木头呢,我一次性帮你劈完,岂不是更好?我觉得还挺好玩的,这一斧头劈下去,只觉特别舒畅。” “凤姑娘既然觉得好,那就好……” 李鹫自知劝不了凤池梧,便不再多说,随即抬腿走到木堆旁,拾了一怀抱劈好的木头,看了一眼凤池梧,笑了笑,转身就往灶房处走了过去。 片刻后。 李鹫的身影又再次出现,只是这次他的手里好像拿着什么东西似的,越过正在专心致志劈柴的凤池梧,径直走到了阿梧身旁。 阿梧正看着,忽觉一道人影出现在他身旁,抬头看了过去,不是李鹫又是谁。 李鹫其实还是有点怕眼前这个名为阿梧的红衣男子,心下鼓励着自己,随即将手中的东西递给阿梧。 “这位公子,这手帕是俺爹从县城里买回来给俺娘用的,俺娘一直都舍不得用……现在也用不上了……” 阿梧不解地看着李鹫,不明白他的意思。 “……看到凤姑娘额间的汗水了没,用这个帮她擦干净,一会儿就不会黏糊糊的了……” 李鹫咽了咽口水,伸手朝指了指凤池梧。 阿梧双眸一闪,看了看凤池梧,又看了看李鹫手中的帕子,想了想,伸手将帕子拿了过来,起身朝凤池梧身边走了过去。 凤池梧正劈得开心,冷不防的,面上多了个柔软的物件,转头望去,不是阿梧又是谁? “阿梧,哪里得来的帕子?” “他给的。”阿梧伸手指了指一旁的李鹫。 凤池梧笑了笑,道:“我居然流汗了?多谢阿梧和李大哥了。” 话音刚落,便继续劈起了木头,而阿梧则在一旁端端地站着,时不时地伸手擦汗。 李鹫看着眼前和美的景象,神色一暗,不过片刻,便恢复如初,径直回到了灶房处。 约莫过了一炷香。 李鹫忙忙碌碌的,总算是将饭菜做好了,摆好了饭菜,便唤凤池梧两人进来吃饭。 凤池梧第一次吃外面的东西,自是十分好奇。 李鹫可是将家里最好的东西拿了出来,有自己舍不得吃的腌制兔肉,还有早上去河边抓的鱼,再加上一些野菜什么的,也是十分丰盛的。 饭菜的香味扑面而来,连玉孑都被这香味勾醒了,三两下的,从凤池梧腰间窜出,那速度,快如闪电。 “诶!”凤池梧眼疾手快,一把便擒住了玉孑的后颈,“这会儿怎么不睡了?” 李鹫这才发现,凤姑娘腰间之物,竟是一活物。转念一想,凤姑娘与之前走的那几位小真人是认识的,想来,也是个本领高强之人,有一些奇珍异宝,也不是什么异事。这样想着,便没觉得奇怪了。 玉孑被凤池梧抓着,香喷喷的饭菜又在眼前,一时着急,不停地胡乱挥舞着,口中还“吱吱吱”的叫着,仿佛让凤池梧赶快松手。 “凤姑娘,你们等俺一下!”话音刚落,李鹫便坐了起来,朝灶房处走了过去。 片刻之后,手里拿着一个小碗,走了出来。 “俺不知道还有一位。” 说着,将小碗放在凤池梧面前。 凤池梧伸手点了一下玉孑的小脑袋,笑道:“有你吃的。” 说着便将玉孑放到了自己的怀中。 玉孑似乎也觉得自己的举动不太好,乖乖地站着,两只前腿扒拉在木桌边,乖乖地等着投喂,那模样,说是一个人,也不为过。 凤池梧闻着这些饭菜的香味,忍不住赞美道:“好香啊!看着就是很好吃的样子!” 说着,便伸出手去。 “凤姑娘!这可使不得!得用竹筷子!”李鹫眼疾手快,连忙将放在桌上的竹筷拿起,递到凤池梧面前。 竹筷子?凤池梧看着眼前这两根长长的东西,伸手接过,抬眼看着李鹫。 “怎么用?” 李鹫神色一怔,大概是没想到凤池梧真的不会用竹筷。 “像俺这样将竹筷子夹在手指中间,然后这样……” 李鹫特意放慢动作,让凤池梧看得清楚。 不过片刻,凤池梧便学会了。 当她用筷子夹起第一口菜时,便觉得十分神奇,待送入口中之后,更为震惊了。 真好吃! 一连吃了好几口,顺道给玉孑的小碗里夹了一些,眼角瞟到一旁端坐着一动不动的阿梧,忙放下筷子,问道: “阿梧,你是不是没学会用这竹筷子?” 阿梧低头看了眼竹筷子,半晌后,方才说道:“应该会了。” 说着,一把拿起竹筷子,看上去却是笨手笨脚的,而这竹筷好似与他天生不和,刚拿到手上便“啪”的一下,掉回了桌上。 凤池梧见此,只好手把手地教他。 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 凤池梧一教,他便会了。 一顿饭下来,凤池梧和玉孑吃得那叫一个心满意足,桌上的饭菜愣是一点儿也没剩下。 …… 填满肚皮后,凤池梧便去院子中,继续劈柴去了。 “外面的东西,真好吃!”凤池梧还在回味着刚才的饭菜,不由得感叹道。 而站在她身旁的阿梧,则将这话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李鹫收拾完碗筷后,便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香烛纸钱祭品,放到了竹筐之中,准备背上山去,祭拜自己的爹娘。 “李大哥,你这是要去做什么?”凤池梧听到了后面的动静,放下斧头,转身过去,便看见李鹫背着竹筐从屋里出来,竹筐里满满当当的,好奇问道。 李鹫笑了笑,伸手摸了摸脑袋,道:“俺这是上山去祭拜俺爹娘呢。” 凤池梧初到世间,对所有她没见过的事物都非常好奇,当即开口道:“我们也跟着去,可以吗?” 李鹫神色一怔,迟疑了一下,道:“凤姑娘,坟地里……都是些杂草泥土,不是个好去处嘞……小心弄脏了衣裳……” 凤池梧低头看了眼自己,笑着说道:“弄脏了,洗干净就行了,一路过来,好山好水,不愁没地方洗。” 李鹫见凤池梧坚持,而红衣公子则是一副“她去哪我就去哪的表情”,随即点头道:“只要凤姑娘不嫌弃……” 第16章 伤心 福寿村,墓葬处。 一大块空地之上,整整齐齐地立着好些个坟堆。 村民们连夜新建的坟堆,一眼就能认出,新土盖堆,四周插满了白色的丧幡,微风拂过,四散飘扬。 这些新坟皆没有立碑,只在最前方立了一块石碑,石碑上整整齐齐地刻着十几个人的名字,想来,便是这几月失踪之人的姓名了。 李鹫端端地跪在石碑前,神情哀伤,从竹筐中拿出香烛纸钱贡品,一一摆放整齐,行跪叩大礼。 “爹、娘、李大叔、李婶、王婶、小篓子还有村子里的其他人,俺给你们烧的东西很多,不要抢,每个人都能拿到……希望你们到了地下,一定要互相帮衬着,在阎王大老爷面前好好说说,下辈子还要投生在村子里,俺就一直待在村子里,以后养你们……” 李鹫一面念叨着,一面点香烧纸,几行清泪,缓缓流下。 “李大哥,人死后都要像这样埋起来吗?”凤池梧站在李鹫身后,疑问道。 李鹫伸手将眼泪抹掉,背对着凤池梧,道:“俺读书少,埋在土地,有个地方拜祭,会让俺觉得心安,而且山里面野兽多,埋起来,就不会被野兽挖出来吃掉了。” 说到此处,李鹫便想起了从前与爹娘相处的日子,一时悲从中来,眼泪再也止不住了,如洪水般,喷涌而出。 如此举动,倒把凤池梧吓了一跳,不知该怎么办了…… “李大哥……?” 李鹫耸了耸鼻子,颤声道:“凤姑娘不用管俺,俺哭一会儿就好了。” “好……” 哭声在这平静宽阔的坟地里迅速传开,好生凄凉。 …… 临近日暮。 凤池梧三人才返回了村子。 “凤姑娘,多谢你们陪俺这个粗人,眼看天就要黑了,俺家还有两间空屋子,要是不嫌弃,就先委屈一晚上,明天再走……俺晚上也好给你们做一些干粮啥的,好带着路上吃。” 李鹫抒发了多日来的郁结心情,整个人变得更加开朗了。 凤池梧看了眼李鹫,只觉得这个人好生奇怪,白日里才哭得肝肠寸断,这下又喜笑颜开,对只见过几面的他们,更是掏心掏肺。随即开口道:“好啊,那些木头还差一点就能劈完。” 李鹫笑了笑,似乎不理解凤池梧为何总是执着于要帮他劈木头。 不过,这既是凤姑娘喜欢,就是将他家房子劈了,也是可以的。 想到此处,忽的感觉到一股寒气从心底冒了出来,抬眼望去,才发现那位名为阿梧的公子,正定定地看着他,一双黑眸,似有利箭射出。 李鹫不明所以,冲着阿梧笑了笑。 阿梧双眸一闪,立即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不知为何,李鹫觉得这红衣公子,好像变得不太一样了,具体是什么,他也说不清楚。 三人回到了村子后,零零散散地碰到几个正准备回家做饭的村民,互相打了招呼,便各自回家去了。 李鹫一回到家中,便开始忙碌了起来,先是准备好他们的晚饭,后又做了些烙饼,整整齐齐地放在袋子里面———这就是给凤池梧做的干粮了。 “凤姑娘,”李鹫从从门口探出半个脑袋,“俺给你们准备的干粮,放在灶房的窗子边了,先冷冷,明天就可以带着走了。” 凤池梧身形未动,手上用力,一块木头,断成两块。 凤池梧正想开口,门外响起了阵阵敲门声。 “李鹫!李鹫!” 李鹫一听这熟悉的声音,忙回应道:“是张大叔呀,有啥事找俺啊?俺正准备吃饭呢!” “先别吃饭啦!村长喊我们去他家,说是有重要的事情,你马上过来,大叔就先过去了!你记得快来啊!” 话毕,门口的动静停了下来,听着脚步声,想来,是张大叔说完就离开了。 “这大晚上的……”李鹫伸手将衣服上的粉末拍落,看向院中两人,道:“凤姑娘,晚饭做好啦!你们先吃,俺先去见见村长。” “嘭叭”一声,凤池梧劈开了最后一块木头,将斧头扛在肩上,转身道:“知道了,李大哥先去,我和阿梧等你。” 李鹫心中一热,点了点头。 像凤姑娘这般灵秀的人物,一点也没有看不起他,不像县城里的那些姑娘们,一见他,恨不得离得八丈远。尽管他知道自己的心意是妄想,不过能与凤姑娘说些话,足以让他记在心里一辈子了。 想到此处,他的精神也为之一震,随即开门去往村长家了。 …… 约莫过了一炷香左右,李鹫还不见回来,整个村子却是忽的充满了阴冷之气,安静极了。 玉孑白日里吃饱了,晚上就没在出去觅食了,一茬没一茬的玩耍着。 玉孑还是有点排斥阿梧,只不过仗着主人在,胆子倒是变得挺大的,颇有狐假虎威的气势。时不时伸出爪子,抓一下紧挨着坐的阿梧。发现眼前之人,好似没那么可怕了,就越发的放肆了,慢慢的,竟跑到了阿梧怀中。 一人一兽,四目相对,气氛着实有些尴尬。 忽的,凤池梧坐起了身来,神情一凝。 “洞里的味道?” 话音刚落,凤池梧抬腿便跑了出去,而一旁的一人一兽,也跟着跑了出去。 村长家。 此刻,却是一副人间地狱的场景。 院子里,屋子里,歪歪斜斜地躺着无数具尸体,有侧躺着的,有爬在地上的,有抱着柱子的。 可怕的是,这些人面色惨白,整个身子都瘪了下来,干巴巴的,已经不像个人了。 凤池梧寻着气味找了过来,推门而进,见到的就是眼前的景象。 一时间,心中好似压上了一块巨大的石头,喘不过气来。 地下没有一丝血迹,但是那股浓厚的血腥味,却飘散着,充斥在每一个角落。 凤池梧小心翼翼地躲过这些尸身,踩在空地之上,四下寻找着。 而紧随其后的阿梧,见到这番景象,眉头都没皱一下,见凤池梧如此,便知她在找李鹫,便跟着她一起。 玉孑从他的肩上,向下一窜,飞快地爬到了凤池梧的肩上,小脸早已经皱作一团了,似乎特别厌恶这里的气味。 “咝咝咝”它好似感应到什么,朝着右边的屋子不停地叫着,声音尖锐刺耳。 玉孑一定发现了什么! 凤池梧朝着玉孑看着的方向,拔腿就跑了过去。 果不其然,凤池梧一进屋子,便看见李鹫被一个人挟持着,身上的精气不停地流入床上躺着的人的身上。 “岂有此理!” 凤池梧一声大喝,飞身上前,一把将李鹫夺了过来,见他面色腊白,气息微弱,再晚一分,怕是当场气绝身亡。 “阿梧,你抱着李大哥。” 凤池梧将李鹫交给刚进屋的阿梧,抬眼看着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冷冷道:“竟然是你!” 第17章 真相 凤池梧口中之人,便是福寿村的村长砚山了。 方才,砚山正将李鹫的体内的精气输入到砚泽体内,不料这最后一步,竟被凤池梧生生打断,前功已然尽弃。 “泽儿!你别睡!爹爹再想办法救你!” 砚泽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面色蜡白,一副油尽灯枯的模样。 砚山将砚泽小心地放到床上,抬头看向凤池梧,原先和蔼慈祥的面容,此刻,却布满了黑色的条纹,鬼气森森。一双眼睛,已然混沌,不像是人的眼睛了,俨然是一副野兽的眼睛。 “是你!”砚山认出了凤池梧,到底还是棋差一招,没想到凤池梧还能去而复返。 他哪里知道,凤池梧原本就没走。 原来,砚山昨夜潜入灵云窟,趁着蜀九灵气俱散,化为原形时,竟硬生生的将其抽筋剥皮,遂将剥下的皮毛和一些血肉带了回来。 如此,待江秋远三人走后,砚山便将屋门紧闭,先将蜀九的皮毛,缠在砚泽白布抱着的腿上,用以吸食砚泽腿上的邪气,后又将血肉以水煮之,骗砚泽吃下。 砚泽的气色眼看着越来越好了,谁知越临近天黑,砚泽的病情忽的急转直下! 那股邪气是被吸尽了,可是,这皮毛内的残留的妖气却因此趁虚而入。 砚泽现在只是一介凡体,未曾修仙炼道,如何能承受得住,甚至比从前还要难受,气息奄奄,仿佛下一刻就要魂归九天了。 归其缘由,还是砚山太过于着急了! 蜀九原本是上古妖兽,名为蜀鹿,修炼千年,这皮毛血肉,皆是异宝。 砚山小时候,也是一心想要修仙炼道的,因缘际会,误入旁门,不能修炼正道法门,进而修炼邪术。随着年岁越大,他这幅凡人的躯体,再也不能承受这些邪气了。 之后,不知从哪里听说,若遇上一些修炼成精的妖,食其肉,饮其血,或许能将体内的邪气完全炼化,彻底地收为己用。 而砚泽,从小便被这邪气所侵,不得已,砚山将他身体里的邪气,尽数封在了他的左腿处。 从此以后,砚泽便只能终日卧于床上了。 几个月前,原本大好的天色,骤然变幻,颇有山雨欲来之势。 砚山在望云山隐秘处修炼,意外掉入了灵云窟内,碰上了刚苏醒过来的蜀九。 如此,便有了后来村民失踪一事。 蜀九为了恢复灵气,需要吸食人的精气,但是他每次只吸一小部分,并不会要人性命,但他偏偏喜欢捉弄人,每次抓来的人,他都要先戏耍一番,再吸食对方的精气。 至于洞窟中的那些骸骨,皆是砚山所为。他很久以前就想过以血养邪,只是从未试过。 而今,碰到了千年难遇的妖兽,不做些什么,岂不是错失良机? 蜀九每次吸食过精气之后,便需要闭气休养三日。 如此,便给了砚山绝佳的机会,他行事之后,便将这些尸骨存放在洞窟中隐秘处,以防来日东窗事发,好行栽赃嫁祸之举。 毕竟,妖生来就是要吃人的! 这种灭绝人性的修炼方法,并非一日之功,需得一点一点的来,不可操之过急。 恰好那时,砚泽体内的邪气忽的不安分了起来,夜不能寐,痛苦至极。 砚山眼看着自己的儿子受苦,却无能为力,便去求助了蜀九,蜀九见他可怜,便帮了他,可是也只能暂时压制而已,每次发作时,还是需要蜀九的帮助。 近一月来,砚泽每每发作时,便被砚山带去望云山灵云窟中治疗。 蜀九提出,让砚泽留在山里陪他,砚山哪里肯答应,便找了个缘由搪塞过去。 也是从那时候起,他加快了速度。 故意将村子里的事情扩大化,进而求助。 本以为一切都是那么的顺当,取命,夺丹,救子。 待一切成功之后,便不用在这个村子里继续苟且度日了。 谁料想,东西都拿到了,事情也做了,砚泽却忽然变成了这样,一时令砚山手足无措。 这些不属于人的妖气,会一点点的将砚泽的体内精气吸走,所以便需要活人的精气,引之。 如此,福寿村的村民们,便是最好也是唯一的选择了。 村民们怎么也不会想到,一向和蔼可亲、与人为善的村长,背地里却是这般模样。 村子里的一大部分的人,早已经搬走了,只剩下些年岁大的,或者是不愿离家的。 这些年老之人的精气,不堪大用,吸食了几口,便没了。 而村里唯一的年轻力壮的李鹫的精气,意外的好。 吸食的精气越多,这气息就越发的掩盖不住了。 村长家在村尾,而李鹫家在村头,凤池梧发现时,为时已晚。 不知这被救下来的李鹫,能否逃过此劫。 …… 凤池梧看了一眼砚山,只觉得眼前之人,浑身被一股非常浓烈的黑气笼罩着,相貌更是模糊不清。 反正,这气息令她十分厌恶! “我从前在家时,不小心踩坏了一草一木,都得郁闷半日,好在……有桑弧在,总能帮我救回它们……你竟敢……!”凤池梧想起躺在外面的村民们,只觉得胸口有一股火,直窜入脑。 此处,可没有桑弧!而外面那些人,也已经死了…… 砚山哈哈大笑,他得了蜀九的内丹,再加上自己常年修习邪术,自以为厉害无比,断不会将凤池梧放在眼里。 “李鹫的精气没用了,我看你这小女娃,浑身倒是透着一股不凡之气,对我儿一定有用!”砚山混沌的眼中,闪过一道诡异的光芒,双手呈鹰爪之状,一个闪身,直扑凤池梧的双眼,快如闪电,周围顿时劲风大作,衣摆乱飞。 常人是看不清他的动作的,可凤池梧本就不是常人,丝毫没有慌张之色,更加没有退避。 说时迟那时快,凤池梧一把抽出腰间的凤剑,霎时间,金光大现,照的人眼睛都睁不开。 凤池梧右手一挥,剑锋应势而下。 砚山神色一惊,惊觉这金光非同一般,侧身躲闪,身子猛地向后一退。 不料,他刚退半步,剑身竟拦在了他身后,速度之快,令人躲闪不及。 “啊!”一声凄厉惨叫,砚山的右手竟被凤池梧一刀斩断,血流一地,刺鼻难闻。 而断手处阵阵黑气飘起,恶心难闻的气味,让人窒息。 第18章 神秘人 砚山的体内早已经被邪气遍布,经过这几月的以血养邪,这邪气与他已经融为一体。 所以说,他现在与易死易伤的凡体不一样。 凤池梧一剑斩断了他的手臂,并不会让他感觉到恐惧,只是这剑古怪的很。 冒着黑气的断手处,不停地流出黑红相间的血液,伤口好像不能愈合。 “你究竟是何人?” 砚山看着凤池梧,心一沉,他第一次见到凤池梧,便看出来这个女娃全然并没有任何的修炼迹象,刚才那一剑竟像是全凭招式,这骤然生出的金光也是这把剑发出的。 这般厉害的法器,她竟然能运用自如。 世间修仙炼道之厉害法器仙剑,《万法月华录》上皆有其名,而凤池梧手中之剑,便如同她一般,横空出世,不知其名。 若能得到这把仙剑,于他,岂不是极大的助力,说不定还能摆脱他的控制?而且这个女娃…… 想到此处,那双混沌漆黑的双眸,一闪而过的势在必得。 不论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抢过来!人也要,剑也要! 而这剑身发出的金光,凤池梧也是第一次见。 在那之后,她好像被困在了一个地方,在她的对面,有一个人,看不清面貌,分不清男女,但她能清楚地感受到,那人十分痛苦。 烈火焚烧,寒冰刺骨,一点点,一寸寸,毫无遗漏。 一时间,刺骨的冷与灼心的热,即互相融合,又互相排斥。凤池梧能清楚地感受到那一份痛,入骨髓。 尽管如此,凤池梧看着那人,心中没来由地升起一丝熟悉,明明看不清那人的模样,但她就是觉得那人是笑着的。 忽地,一声闷哼在她的耳边响起,凤池梧立即醒了过来,抬眼望去,红衣入眼,乌发飘动,轻轻地拂过了她的脸颊。 身上一沉,阿梧靠在了她的身上,面色发白,胸口隐隐黑气闪过,而玉孑被他抱着,像是昏睡了过去。 原来,砚山下定决心要夺凤池梧手中之剑,便伺机而动,用尽全力,想要一击即中。 看着凤池梧呆愣的模样,更觉得胜券在握,而站在凤池梧肩头的玉孑,感觉到危险,用身子不停地蹭着她的脸颊,口中发出着急的叫声,想要将凤池梧唤醒,奈何她无一丝反应。 眼见着砚山那一掌就要落在她的身上,一人一兽,冲上前去,替凤池梧挡下了这一掌。 …… “阿梧!玉孑!” 凤池梧一把将阿梧扶住,声音满是紧张,伸手探查了这一人一兽的气息。 还好!只是晕了过去! “你!”凤池梧抬眼看着砚山,目光落在他的左手,冷冷道:“这只手也断了。” “哈哈!小女娃,大言不惭!方才我不过是大意而已!你以为这次你还会成功?” 这个女娃看来还不能很好的运用手中之剑,现下伤了她的小白脸和她的宠物,此刻,心中定是方寸大乱,不过强撑而已! 仙剑,容器,他都要得到手! 想到此处,砚山再次朝凤池梧出手,只见他的左手,骤然升起一股黑气,似有哀哭之声传出,声声入耳,阴冷可怖。 凤池梧左手抱着阿梧,右手持剑,见砚山这般动作,双眸一暗,右手一抬,不过瞬间,一道皮肉断裂之声再次响起。 他的手! 砚山目瞪口呆,全然不顾断手之伤。 没看清! 方才还能看清楚她的招式,而这次他什么都没看清! 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刷! 剑尖抵在他的心口下两寸处。 “我看到了你的内丹了,不,不是你的,它是蜀九的。” 砚山看着凤池梧,此刻,却是不敢乱动。 自他服下这颗内丹后,妖气和邪气便一直纠缠不休,起初,令他十分难受。而不可思议的是,妖气与邪气最后竟互相融合,在他的身体里生根发芽,逐渐转化,成了他自己的! 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这颗内丹便是两股力量的结合点,如果内丹被夺,被毁。 两股力量绝对会四散开来,最后,令他爆体而亡。 “你究竟是什么人!?” 砚山咬牙看着凤池梧。 凤池梧眉头微蹙,她是什么人?以前她不去想,现在她想了,从来没有一刻有如此强烈的渴望,她是谁?从何处来?又将去往何处? “这个问题我自己会弄清楚的,”凤池梧看着砚山,“而你,让我觉得……你不配活着。” “哈哈!”砚山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我不配活着?这世上,除了我和我泽儿,谁都不配活着!” “呵!”凤池梧道:“泽儿?床上那个?已经死了。” “不可能!”砚山双眸一瞪,转身向床上看去。 果不其然,床上之人,已无半分气息。 “泽儿!”砚山顾不得胸口之剑,转身走过去,胸口带出一处伤,想要伸手,却发现自己无手可用。 如此,便匍匐在床上,用自己的肩,自己的脑袋,去触碰砚泽。 他的血早已经铺了满地,这大半个屋子,满皆是他断手处所流之血,连砚泽所躺之地,也被他的动作所染。 满目凄凉,痛苦的哭喊声,在寂静无声的夜里响起。 …… “哈哈!没事的!只要有你,我的泽儿就不会死!”砚山转头望着凤池梧,“我看过他给我的上古卷轴,里面有一法子,以心换心,以气换气,以形换形。而你便是这世上绝无仅有的容器。” 凤池梧眉头一皱,道:“容器?他又是谁?” 砚山好似感应到了什么,大笑道:“他来了!” 话音刚落,一道白光破窗而入,直逼凤池梧。 霎时,屋内劲风大起,桌椅板凳,断裂成片。 不好! 凤池梧挥剑一接,勉强接住了这突如其来的一招。 要是此人再出下一招,她便接不住了,而且,此地太过于狭窄,于她不利。 想到此处,凤池梧转身将阿梧、玉孑、李鹫两人一兽带了出去,放到屋外的角落之处,转身离开,想要独自引开来人。 而那人黑衣黑罩,紧随其后,一双眼睛似鹰似虎,尖锐而凶猛,盯着凤池梧,出手便是杀招,两人在屋子外面的空地之上,交起了手来。 奇怪的是,这人并未使出方才那一招,而是用招式与凤池梧对打。 一轮凉月,高挂于万里苍穹。 凤池梧与黑衣人的剑术竟不分上下,你来我往,已交手五十招有余。 且招招凶险,削皮断骨。 第19章 收尸人 且说凤池梧与黑衣人交手,久久不见胜负。而这黑衣人更是古怪至极,似乎有意试探于她。 招式虽然狠辣,却好似知道她的深浅。 不能再如此纠缠下去! 凤池梧眉头微蹙,一双美目流转,似乎想到了什么,手上一动,剑已然换了位置,一声娇喝,竟以肉体对剑,向黑衣人扑了过去。 眼看着黑衣人手中之剑,将要刺进她的胸口。 说时迟那时快,黑衣人身子一顿,竟将发出的剑招,生生地收了回去。 就是现在! 凤池梧嘴角一扬,拿剑的手向前一挥,快如闪电。 一声闷哼,凤池梧的剑正刺入黑衣人的胸口处。 霎时间,鲜血四溅。 “呵呵,”黑衣人受了如此之伤,竟还笑了起来,遂抬眼看着凤池梧,“果然……与传说中的别无二致……” “什么传说?我可不认识你!”凤池梧双眸微闪,欲将剑收回,却不料黑衣人伸手握住了剑,顷刻间,鲜血顺着剑滚落到了地上。 凤池梧皱眉道:“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我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你要救他,我便要你的命。” 凤池梧心中也是犹豫了那么一下,只因眼前之人,实在怪异的很。 黑衣之人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中竟带着几分满足。 “我等着你……” 话音刚落,黑衣人便抽身离去,全然不顾胸口插着的剑。 速度之快,不过片刻,便消失不见。 凤池梧仍站在原地,看着黑衣人离开后,心下才松了一口气。 她知道,她不是这黑衣人的对手,如果继续纠缠下去,她一定会输。对于她,这人好似更希望她活着,所以她便赌了一把。 黑衣人离开时,一并带走了砚山、砚泽两父子。而阿梧、玉孑还在昏迷中,李鹫也是被一口气吊着,昏迷不醒。凤池梧将他们安置好后,便将这些死去的村民,一个个的,背在背上,带往白日里李鹫带她去的坟地之上,准备将这些人埋起来。 白玉明珠被她用丝线缠绕绑在腰间,这样也不用多出手去照明了。 一具、两具、三具、四具……整整三十具尸体…… 凤池梧一个接一个的背上了上去,将他们整齐地摆放在一起。 随后拿着自己从村民家中找来的锄头,为这些人挖坑。 整整三十座坟! 从深夜挖到了天明。 凤池梧将村民们的尸身,挨个放了进去。 待放完最近一具尸身后,她便瘫坐在地上,不知在想些什么,目光朝着远方看去。 微风习习,带着一丝丝凉意,凤池梧只觉得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打在了她的脸上,抬头望去。 “下雨了啊……” 丝丝细雨,夹杂着微风,竟意外的柔和。 凤池梧看了一眼天空,随即目光落在了死去的村民们身上。 “李大哥说的,埋好了……才不会有野兽将你们吃掉,等下次我回来时,一定像李大哥之前那样……” 凤池梧缓缓起身,拿过一旁的锄头,走上前去,将四周的泥土,尽数铲入坑中,直到与旁边坟的模样一样后,方才停止。 “你……别哭……” 凤池梧身后,忽地传来一阵轻响。 凤池梧转身过去,一道红衣入眼,带着关切与心疼的面容,出现在她的眼前。 “是阿梧啊……你醒了……那玉孑肯定也会没事了……” 凤池梧举锄头的手一顿,随即转过身去,走向另一个坑边,又开始埋了起来。 阿梧神色一怔,看着眼前忙碌的背影,心中升起了一些不可言说的滋味。他现在还不懂这些情绪,只是他看不得凤池梧这般郁郁寡欢的模样。 “你别哭!” 声音从耳边传来,凤池梧双肩一沉,一双手臂将她紧紧地环住。 凤池梧身子一顿,手上的锄头落到了地下。 此刻,她站得十分挺直。 “我哭了吗?”凤池梧喃喃自语道。 身后之人猛地点了点头。 “阿梧在洞里的时候——就经常听见——那人哭——就像你这样——” 凤池梧伸手摸了一下脸颊,果然,湿漉漉的一片。 “我从未有过这种感觉……从未有过……” 肩上一紧,身后之人收紧了力道,道:“阿梧不喜欢——” 凤池梧道:“阿梧是不喜欢我哭?” 身后再次传来肯定的声音。 “是的!” 凤池梧微微一笑,道:“为什么我觉得……哭反而更好呢?” 好半晌,身后都未曾发出声音来,凤池梧以为他怎么了,正想开口,便被打断了。 “我陪着——就可以——” 凤池梧原本沉重的心,此刻忽然轻松了起来。 “有阿梧,真好,那以后我要是想哭了,一定要阿梧在身边,好不好?” “阿梧在身边——” 第20章 白云苍狗 福寿村。 村里的某处屋内,传出一阵阵虚弱的咳嗽声。 埋好村民们的尸身后,凤池梧就带着阿梧返回了村子。 李鹫被吸食了大半的精气,奄奄一息,就连动一下身子,都十分费力。 “凤姑娘,俺不是在村长家里吗……?怎么外面这么安静?”话音刚落,他又咳了起来,话里话外,像是全然不知之前所发生之事。 凤池梧看了眼李鹫,半晌之后,方才开口道:“大约都去山上挖宝贝去了,李大哥之前不是同我说过,这望云山有许多的宝贝,之前怪事连连,大家都不敢去,现在没事了,自然要上山挖宝了。” 李鹫神色一顿,喃喃自语道:“俺差点忘了……” 说着便要起身,岂料手刚撑起,立即又倒了下去。 凤池梧双眸一闪,伸手按住了李鹫,不让他乱动。 “李大哥你突然晕倒了,被人送了回来,需要好好睡上一觉。” 李鹫似乎信了凤池梧的话,点了点头,便不再乱动了。 “怎么浑身没有力气了……” 声音越来越小,不过片刻,他又昏睡了过去。 凤池梧看着眼前之人,眉眼闪过一丝复杂。 桑弧不在身边,就算她现在赶回去把人带来,也来不及了,能不能找到回家的入口,尚未可知,看李鹫现在的模样,怕也是撑不过今晚了。 她又不忍心将村民们的事情,告诉他。 这些人在李鹫的心中,是非常重要的。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李鹫,他便是一副傻笑的模样,说自己的名字念起来不好听,让她叫他李大哥。 她虽不懂,但是见他那笑起来的模样,便知道,这样叫,他会高兴的。 后来与江秋远三人说了些话,才约莫了解了些。 忽地,凤池梧肩上一沉,一双温暖的手轻轻地放在了凤池梧的肩上。 凤池梧知道是谁,伸手拍了拍,道:“阿梧……我也不知怎么回事,见到李大哥,就开不了口了……你说……是不是要告诉他?” 阿梧想了片刻,开口道:“洞中那人常常自己同自己说话——说是有人能——骗骗自己也好——” 阿梧现在说话,又比先前要好一些了。 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了一阵“吱吱吱”焦急的叫声,伴随着细微的声音响起。 凤池梧怀中一沉,低头看去,不是玉孑又是谁。 玉孑原是放在隔壁屋子里的,醒来后没看到凤池梧在身边,可吓坏它了,围着整个屋子找了大半圈,才找到这里。 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凤池梧。 “醒了啊……”凤池梧伸手摸了摸玉孑的脑袋,满眼都是笑意,“我没事……看把你给急的……” 玉孑见凤池梧没事,立即龇牙咧嘴地笑了起来,伸出爪子,缠抱住她的腰,小脑袋一埋,又睡了过去。 凤池梧见此,轻笑一声,似乎想通了什么事情。 这半日,李鹫来来回回醒了数十次,每次都是半刻钟左右,浑浑噩噩的,一会儿就又昏睡了过去。 如此反复。 到了夜里。 李鹫再次醒了过来。 这次,要比前几次更为清醒一些,似乎感觉到自己大限将至,拉着凤池梧不停地说话。 “凤姑娘,俺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是天上的神仙下凡。笑得温柔又好看,对俺也是一点都不嫌弃……俺从前有个订过亲的妹子,俺叫她玲妹。小时候……玲妹总是围着俺李大哥李大哥的叫,那小脸开心的,像一朵花一样。可惜……长大了以后,玲妹对俺说,她喜欢有钱人家的公子,长得白白嫩嫩的那种,说俺配不上她……” 李鹫说到此处,神情哀伤,大约是想起了他口中的玲妹。 “然后呢?”凤池梧耐心地听着,见李鹫忽的不说了,忙开口道。 “后来啊……玲妹去了县城,嫁给了她心心念念的公子……不知为什么,俺一点也不觉得伤心,玲妹虽然不喜欢俺了,但是玲妹开心,俺就开心……俺还偷偷去看过玲妹成亲的,一眼望去,红彤彤的一片,真好看……” “凤姑娘……” 话没说完,声音便越来越弱,直至悄无声息。 凤池梧看着握着她的手,一点一点的掉落下去,双眸低垂,看不清她的表情,隐约有一滴泪滑落,无声地滴在了李鹫的手上,散开来。 李鹫死了,凤池梧便将他埋了,从他家里找出来的香蜡纸钱的,学着他之前的做法,给死去的村民们,点香烧纸。 随后,凤池梧又折回了望云山中,从灵云窟中,将蜀九的尸骨带了出来,挖了个坑,与村子里的人埋在了一起。 待一切结束之后,凤池梧、阿梧、玉孑两人一兽,便离开了村子,继续往前走。 约莫走了十日,来到了一处县城。 这里与福寿村不同,远远看着就十分热闹,因着凤池梧两人的到来,倒是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凤池梧本就长得十分好看,而阿梧一身红衣,妖艳夺目,一双眼睛,生得十分好看。看向别人时,又如狼似虎,可怕的很,让人不敢靠近,而转头看向凤池梧时,又变得十分温柔。 不过,总是有那些不要命的人,这里窜出来一个摔倒的,哪里窜出来一个给钱的……总之是各种手段,层出不穷。 不过,不论他们如何,连两人的衣角都没碰到一分。 “玲妹!过几日孩子就要生了!小心些!” 凤池梧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忙朝声音处望了过去。 只见一个青衣女子,看着二十出头,清秀长相,梳着妇人发髻,一手摸着圆滚滚的肚子,一手拿着一个青果,一口咬下去,一脸满足。 旁边站着一个高她半个头的男子,一手拿着青果,一手护着女子。看着比女子要大一些,身形修长,一张脸竟长得比那女子还要白嫩。此刻,一张脸笑得十分灿烂,对着旁边的女子各种小心呵护。 “烦死了,从出门就一直唠叨个没完!” 女子吃完了了手里的青果,一把夺过男子手里的,又开始吃了起来。 “玲妹,你都吃了许多了!” “大夫说了,我喜欢就是孩子喜欢!爱吃多少吃多少!” 第21章 相遇 “驾!” 忽地,一阵哒哒的马蹄疾跑声,从不远处响起,惊得一旁的行人们,迅速躲开一旁。 不过,马速之快,却还是令许多人躲闪不及,有的滚在了地上,有的撞到了一起,总之是一片混乱。 而那驾马之人,显然是司空见惯了的表情,竟一点也不知收敛,反而加快了速度,肆意妄为,像是极喜欢这种感觉。 而方才令凤池梧在意的两人,竟离就在马蹄前方不远处。 那名叫玲妹的女子,怀胎数月,眼看着就要生产了,行动自是非常不便。男子急急忙忙地护着女子的身子,往一旁撤过去。 可是,马速之快,不过瞬间,已然离他们十分接近了。 男子见躲闪不及,一把将女子护着怀中,大有以命相护之意。这突如其来的冲力,怀孕之人定是抵挡不住,后果也是可想而知了。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 阿梧只觉一阵清香从身边快速地飘过,在身后布摊老板的惊喊声中,凤池梧扯过一条刚刚裁剪好的红布,飞身上前。 众人只觉眼前白衣飘飘,红霞入眼,似幻似仙,一阵眼花缭乱中,马儿发出嘶吼之声,震耳欲聋。 “轰!”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马儿倒在了地下,而马上的男子,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冲击,猛地被甩到了几丈开外,撞了个天女散花,惊得一旁行人,纷纷躲避。 也不知是摔断了腿,还是摔断了其他地方,连连发出哀痛之声。 “活该!” “这是赵家的人……” 窃窃私语之声不断地响起,皆是幸灾乐祸的,一时间,好不热闹。 赵家之人,仗势欺人已久,众人也都是敢怒不敢言。 如今,出了丑,自然是喜闻乐见,竟无一人上前帮忙。 而那落地的男子,自是听到了周围的窃窃私语,一张还算俊俏的面容,黑红交替,自是怒上心头。只是这身上所受之伤颇重,连动一下都疼痛难忍。 “你们看什么看!还不去赵家通报!晚一点,有你们好果子吃的!” 赵家不仅财大气粗,家中亦有在京为官之人,这财势,权势,无一不缺,嚣张跋扈,自是无人敢惹。 这不,话音刚落,周围就有好些人跑了出去,看样子,是去通风报信的。 此举,能得赏赐,何乐而不为? 何庆说话之后,只觉胸口隐隐作痛,不停地喘着粗气,躺在地上,休息片刻,只等赵家来人。 顺着他的目光过去,只能见到倒在地上的马和一半蹲的白色人影。 马儿脖子上缠绕着红布,马身躺地,看着倒是没什么问题。 凤池梧伸手轻抚着马头,原本躁动不安的马儿,竟立即安静了下来。 片刻后,在凤池梧的帮助之下,马儿站了起来,抖动了一下身子,看着精神极好。 是个好马儿! 凤池梧心下赞叹。 “姑娘,快些走!这赵家可不好惹!” “是啊,是啊,刚才都有人去报信去了,不一会儿,怕是要过来了!” 众人纷纷靠近,七嘴八舌地说着,皆劝凤池梧赶紧离去。 忽地,众人只觉一阵寒意四起。 抬眼望去,见一个红衣男子,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看着众人,那目光让人不由得退了半步。 “头小,面长,耳壳直立,颈有鬓,四肢强健,每肢一蹄,善跑,尾生长毛,”凤池梧好似没注意到四周的情形,自顾自地研究了起来,随即转头对阿梧说道:“阿梧,这就是马儿!” 一双美目,满是惊喜,好似得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贝似的,美目流转,不知想到了什么,笑意盈盈,道:“这马儿我们带在身边,好不好?一会儿随便给哪个人什么东西,换过来。” 阿梧收起了之前的神色,温柔地看着凤池梧,说道:“阿池想带什么,就带什么。” 众人闻言,一片哗然,皆觉得这两人是不是疯子,竟在此讨论换马之事? “多谢恩人救命!” 方才被凤池梧方才救下的男女,男子上前微微施礼。 凤池梧目光越过男子,看向他身后的女子,想说些什么,却被男子出声打断了。 “两位恩人!快些走!那赵家人不好惹!在下的家就在不远处,还望两位恩公,随在下回去,也好酬谢一二!” 男子神色紧张,显然也知道赵家不好惹,想着人还没来,赶紧离开,冷不丁的,被凤池梧突如其来打量的眼神,惊了惊。 “这位恩公……你……” 凤池梧收回了打量的眼神,看着男子,说道:“不需要什么酬谢,你们走。” 男子神色一怔,还想说些什么。 忽地,眼前一暗。 阿梧走上前来,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你们离开。”语气不容置疑。 “在下、在下……”男子还想说些什么,忽地,被眼前之人目光一扫,顿时背后发凉。 这位恩公的眼神太吓人了! 男子忍不住地咽了咽口水,心下想着。 就在此时,凤池梧转身牵过缰绳,朝何庆面前走去。 身旁的众人,自发地让开一条道来,直将凤池梧救下的一男一女,挤到了后面。 人头涌动,因女子怀着身孕,男子一面护着,一面又不敢与周围的人挤动。不过片刻,他们便被挤到了最外面,不得已站到了后面的巷口处。 不知谁惊呼了一声。 “赵家的人来了!” 霎时间,原本拥挤的人群,如鸟兽般四散开来。 人群散开之后,便是这样一副景象。 牵马的白衣女子屈膝半蹲,一旁的红衣男子,紧紧地站在一旁,而白衣女子的对面,那摔下马背的何庆,愣愣地看着。 “相公!我们躲在这里干嘛?不去救恩公他们!?你从前不是说过,这赵家还是与你有些关系的吗?” 女子秀眉紧蹙,转头看着旁边的男子。 “玲妹……那都是多少年的了……”男子无奈道。 女子伸手捏住男子的耳朵,啐道:“那怎么办?恩公救了我们的孩子!就这样放任着不管?那你我成什么人了!” 男子哎哟哟地叫了几声,伸手护着耳朵,求饶道:“玲妹息怒!相公我又没说不管!现下的情况,我们出去也没什么用的!这样,我们先回家,然后相公我再去打听打听,看能不能将那点猴年马月的旧关系翻出来。不管花多少钱,都要救下恩公!” 女子闻言,悬着心算是放了下半截。 “好,那我们快些回去!这赵家的人再怎么猖狂,也不会随便在大街上杀人,定是要带回府中去,赵家这几日忙着娶亲大事,应是无暇顾及!” “听娘子的!” 说着,两人从巷子里,转身离去。 第22章 刻意 而另一边。 凤池梧两人被赶来的赵家护院们,团团围住。 “快!把这两个胆大包天的人带回去!” 何庆被人抬着往赵府方向去,捂着胸口吩咐着,不过一句话,胸口便猛地一阵绞痛。 “我们跟你们走就是了。” 凤池梧看着将他们围住的人,笑着说道。 赵家护院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第一次见到如此听话之人,竟一点也不害怕,看样子还十分高兴。 一时有些诧异,竟都不敢上前。 “带走!” 为首的一个黑衣男子率先开口,看着应该是这里面能做主的人了。 ······ “阿梧,我同你说,那个人有问题,身上有着之前那个黑衣人的气息。”凤池梧小声对着阿梧说着。 方才她勒马救人的时候,就察觉到了,所以没走,想看看能不能查到点什么。 “阿池想要做什么,阿梧都会陪着。” 凤池梧笑了笑,伸手拍了拍阿梧的肩,模样很是高兴,目光偶尔望向后面,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 原来,方才她想要的马儿,正在后面被人牵着。 马儿似乎感受到了她的视线,甩头叫了几声,倒把牵它的人,吓了一跳。 赵府。 此刻,一副喜气洋洋,宾客盈门的场面。 入眼出,皆是红彤彤的一片,艳丽夺目,迎来送往,好不热闹。 赵家新喜,县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皆到府恭贺,这每日来送礼之人,络绎不绝。 如此景象,真不愧为一方大户。 府内某处走廊上。 “几位真人,赵某在此多谢帮忙了。” 说话之人,一身锦衣华袍,满脸堆笑,看着约莫四十左右,倒是生得一派富贵之象。而他旁边三人,看着倒也眼熟,细细看去,不是江秋远、柳拂笙、林青阳三人,又是谁。 原来,他们离开福寿村后,并未御剑而行,不紧不慢走着,只比凤池梧他们多走两日而已。 途经这平乐县城,想着要补给一些行头什么的,便住了下来。 顺道了解一下城中情况,看有没有需要他们帮助之人。 如此耽搁,倒给了凤池梧追上的时日。 他们在县城中待了一日后,这赵家就找上门来,不知从哪里听说,他们本领高强。说是家中频频怪事连发,请过无数的江湖异士,却仍旧无济于事。 江秋远三人本就是为了下山历练,碰到这般怪事,自是义不容辞。 这不,前日,他们就住进了赵府。 又恰逢赵家公子娶亲,这办起事情来,就不那么容易了。 如此,只好等这亲事的热闹一过,方能行事。 “赵老爷,你客气了,我等修行之人,除魔卫道,实乃本分。这几日贵府往来之人实在是太多了,不能及时为你消灾解祸,当是我们的不好。” 江秋远面上仍旧挂着一副温和笑容,这般如玉君子,谦谦有礼,府上的小姐丫鬟们,也没少找借口在他身边晃悠。 赵悬摆手一笑,道:“江真人无需自责,本就是赵某冒失,急忙将你们请到府上来。我儿的亲事能否办得顺当,可是要靠几位真人的!有几位真人在,赵某的心,倒是安下了一大半,待这亲事一结,其他诸事,全凭几位真人做主!” 话语刚落,身后传来一阵焦急的声音。 “老爷!何总管被人打伤,现下被葛护卫他们抬到门口了!” 一看着不到二十的男子,小厮打扮,跑得是上气不接下气,一口气还没喘匀下来,便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堆。 “什么!?”赵悬面色一变,怒道:“何管家是奉了本老爷的命令,外出办事的!在这平安县,竟还有人敢惹我们赵家!?打狗还得看主人!简直是岂有此理!” 说着,便气冲冲地朝门口走了过去,脚步之快,倒忘记了身旁三人。 “江师兄!”柳拂笙面露不悦,似乎对这赵悬忽然离去而感到不快,“刚才还真人前,真人后的,不过是一个下人,犯得着如此失礼?” “柳师妹,”江秋远挥了挥手,按下了她的情绪,道:“想来,这何管家是为这赵老爷办什么重要之事,方才如此急躁。昨夜我隐约感到这府中出现过一丝异样,不过片刻,又消失不见了,实在是奇怪的很。凡是妖魔一类,不论是附身于人,还是附身于物,总会留下蛛丝马迹。我们已经查遍了全府上下,都没有找到什么异样之处……” “江师兄!这几日那个何管家都不在家!是不是他有问题?我们要不要跟着去看看?” 一直没太大存在感的林青阳,这次倒是主动了些。 江秋远看了眼赵悬离去的背影,点头道:“嗯,林师弟说得没错,这几日府上的人和物都基本查验过了,唯独这何管家出门在外,不曾查过。走!我们一起去看看。” 说着,三人便跟着赵悬离开的方向走了过去。 第23章 诡异 “何人敢伤我赵家之人?” 赵悬一脸怒气,看到被两人抬着哀声不断的何管家,忙走上前去,弯腰对着何庆,小声地说话。 从凤池梧的目光看过去,那张满脸富气的中年男人,似乎是听了什么话,神情一松。 赵悬从何庆口中大约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又得知了自己先前交代的事情没出什么差错,这怒气已然消了大半。又或者是赵家新喜,不想沾染晦气而已。随即转身大步上前,抬眼仔细地打量着凤池梧与阿梧两人。 这一男一女看着不像是一般人,方才从何管家口中得知,也不过片刻,连人带马,皆被这白衣女子拿下。 而这白衣女子的腰间佩戴的那柄剑,竟没来由地让他心生了一丝害怕。 赵悬想了片刻,心中便有了算计,忽地笑脸相迎:“赵某管教不严,致使家中管家纵马伤人,后又冒昧将两位捉来,实在是失礼了。还望两位不要放在心上。” 说着转身呵斥了身后的那些护院们,护院们将头埋得低低的,恭敬地听着教训。 凤池梧看了赵悬一眼,也不说话,这人变脸之快,她出来的这些时日,倒是从未见过。 “这不是凤姑娘吗?” 忽地,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细细听去,竟带了些诧异的欣喜。 说话之人,便是江秋远了。 他原本是为了查看这何管家是否有可疑之处,才过来的。没想到这一来,竟看见了凤姑娘,一时喜上心头。 “是你们!?”凤池梧闻声望去,双眸一亮,没想到这也能见到。 柳拂笙轻哼一声,不客气道:“当真是阴魂不散……” 赵悬看了眼当下的情况,心下即明,随即哈哈一笑:“原来两位是几位真人的朋友啊!怪不得呢!一看就气质非凡,不似常人。这可是大水冲了自家人,都是误会啊!即然是真人们的朋友,那也就是我赵某的朋友,快随赵某一同进府,也好尽尽地主之谊。” 江秋远忙走上前来,正想开口对凤池梧说些什么,忽地,红衣入眼。 原来是阿梧上前挡在了凤池梧身前,不让江秋远靠近。 “这位是……?” 江秋远看着眼前同他一般高的男子,心下没来由地紧了紧,生出了一丝异样的情绪。不过他到底是稳重持成之人,不过片刻,便收拾了心情。 “你说阿梧啊?他是我新认识的好朋友。”凤池梧一把将阿梧推开,笑意盈盈地说道。 阿梧,阿梧,阿梧…… 江秋远心下默念着这两个字,心下顿时变得空荡荡的。 入眼处,那人绝美的面容上尽是笑意,不知是因为谁? 一旁的赵悬忙出声道:“诸位别在外面站着了,都进去!” 江秋远心下一惊,对于自己的失态懊恼不已,忙正色道:“赵老爷,言之有理,我们先进去。” 说着便转身而去,背影看着有几分慌乱。 “走啦!还看什么?” 柳拂笙伸手扯了扯林青阳。 此刻,怕是只有他记得所来为何事?被柳拂笙这样一喊,神色迷茫,心下嘟囔着:不是来看何管家的吗? 赵悬看着江秋远他们离去的背影,似乎想到了什么,笑了笑,随即吩咐护院们将何庆抬进府里。 黄昏时分。 成亲仪式正式开始。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热闹非凡,欢笑祝福之声,不绝于耳。 新人拜过天地,在众人的祝福的目光下,送入洞房。 “恭喜赵老爷了!” “赵老爷,祝您儿孙满堂,富贵不衰!” “……” 一时间,场面又开始热闹了起来,推杯换盏,喜气洋溢。 …… “这就是酒了?” 凤池梧坐在一棵大树的树桠之上,视野之宽,足以将整个府景,尽收眼底,而阿梧则站在树下。 这酒是她方才从赵府的膳房里拿出来的,之前蜀九同他说过的东西。 小小的酒壶,打开来,一股甘洌清香,扑鼻而来。 凤池梧凑近看了几眼,动手摇了摇,酒香再次飘了出来。 “模样看起来和水差不多吗?倒是挺好闻的。” 说着,便仰头一喝。 “咳咳咳”凤池梧猛地咳了起来,想是喝得着急了些。 “难道这是掺了水的?”凤池梧心下疑惑,觉得不应该会这么难喝,看外面那些人,笑得多开心。 想了片刻,再次喝了下去,这次比上一次的动作要慢许多,倒是品了些味道出来,这一来二去的,整壶的酒都快被她喝完了。 清风拂过,衣衫飘飘,美丽无双。 阿梧在树下,抬头盯着凤池梧,见她一副开心的模样,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随后,靠仰在树干之上,双眸微阖。 不远处,走廊拐弯处,一道蓝色身影,黯然地走开了。 “江师兄?我们三人已经分头查看了许久了,还是什么都没发现。会不会是这什么赵老爷的,疑神疑鬼?” 柳拂笙秀眉轻皱,怀里抱着剑,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自凤池梧进府之后,江师兄便拉着他们到处查看,说是再确定一遍,看能不能找出些蛛丝马迹出来。这已经寻了好几个时辰了,一无所获,终是白费功夫了。 江秋远抬头望天,似乎在想些什么,片刻之后,方才开口道:“还有一个地方,我们没去过。” 柳拂笙、林青阳闻言,皆惊了惊,齐声道:“哪里?” “新人的房间!” 江秋远收回了目光,侧身朝后院新娘屋子的方向望去,神情凝重。 “新房之地,外人不方便踏入,赵老爷说了,除开新房,这府上任何地方都可以去。” 林青阳看着江秋远的模样,不由得点了点头,恍然大悟道:“我觉得江师兄的话,说得有理。那个赵老爷几番保证,说新房绝对没问题,都是新添的物件,丫鬟仆人都经过严苛挑选出来的。所以我们一直将其排出在外,现在想来,新房确实可疑。可是……那个赵老爷的意思,应是不让我们去新房的……” 柳拂笙一个拍手,道:“不让去,我们就偷偷去!” 三人小声商量了片刻,趁着热闹,偷偷地离开,朝后院新房处过去。 “阿梧,”凤池梧从树上飞身落下,透过月色看着阿梧,明亮的双眸,满是雀跃,“走。” 阿梧点了点头,也不问缘由,跟着凤池梧就离开了。 独留下一个空酒壶在树旁,在清冷月光的映照下,像是一个独醒之人,唯月色与它。 第24章 噬血万枯阵 赵府,新房院子内。 此刻,院内房门紧闭,竟一点没有前堂的喜悦,反倒格外的安静。 照理说,新人入洞房,应是有人来闹喜的。可是,现在却连一位闹喜的亲朋好友都没有,不由得让人感觉到诧异。 江秋远、柳拂笙、林青阳三人,越过守在外面的护院们,不一会儿就来到了此地。 “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柳拂笙四下望去,发现从院门口进来后,连一个丫鬟都看见,这与前头院子里的热闹之象,简直是大相径庭。 “嘘,”江秋远看了眼灯火通明的院子,“小声些,里面好像有动静。” 柳拂笙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了。 三人轻手轻脚地走上前去,在一扇半开的窗户下,驻足停下,齐齐朝里面望了过。 入眼处,红衣似火,满屋红烛,摇曳生姿。 透过窗户,一眼便能看见大红喜床之上,端端地坐着身穿喜服的新娘。红盖遮面,纤细白嫩的双手,交替着放在腿上,指尖豆蔻,衬得这双玉手,更加美丽。 从江秋远三人所处的位置看过去,正好能将这位新娘的身影,收入眼中。而对于新郎,他们只能看到他的侧影。 红烛下的影子,正举杯畅饮。 “啪!” 杯子被猛地放下,发出声响,在寂静的新房内,格外的响亮。 新郎似乎像是在犹豫,不过片刻,又像下了很大的决心,坐起了身来,转身过去,脸颊之上,似有无声之泪,缓缓滑落。 一步,两步……如此沉重的步伐,倒不像是迎娶自己最心爱的女人,而是像要去做一件让他难以抉择的事情,悠关生死。 成亲难道不是一生中最开心的事情吗?怎么看着向上要上断头台的样子? 在外面扒窗角的三人,心下想着。 新郎坐在了新娘身旁,这下才能看清他的长相。 那是一张俊美非凡的面容,眉眼含情,面若桃花,特别是眼角下的那颗红泪痣,倒为他平添了几分魅气。这般酷似女人的长相,长在这样一个男人身上,竟丝毫不觉得违和,也不会有人将他当作女子看待。 而那一双温柔含情目,此刻,却如沉水一般,无波无澜。 一旁的新娘看起来有些紧张,小手不停地互相搓揉着。 两人就这样并排坐在喜床之上,互不说话。 半晌之后,新娘好像忍不住了,迟疑地喊了声“臻郎?”声音如黄莺啼鸣,清脆稚嫩,宛转悦耳。 久久不见回应,新娘似乎有些急了,小手一动,像是要伸手掀开盖头。手刚伸到一半,大约是想起了什么,立即又放了下来,正襟危坐。 “明月,你往常可不是这样稳重的性子?” 温柔的声音,像是细雨飘落在花朵之上,不是摧残而是呵护。 新娘轻哼了一声,煞是俏皮可爱。 “雁行昨日告诉我的,成亲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当新娘子一定要稳重,不能像之前那样,不然会让臻郎你没面子的!” 一声轻笑传来。 “我不怕没面子的……何况,你知道什么是面子吗?” “哼!臻郎你可别小看我!我可是问清楚了的!这没面子可会让一个人感到羞愧,就是会不好意思!虽然没什么事情让我感到不好意思的。可是,你与我不同,在我生活的地方,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就算了做错了事情,改过就是了。而你们这里的人,总是爱斤斤计较。我虽然不喜欢,但是,为了臻郎,坚持一下,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臻郎看着眼前滔滔不绝的女子,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忽地,还在笑的他,一下又哭了起来。 哭意渐大,他猛地伸出手,将自己的嘴紧紧捂着,不让自己发出声来。 新娘仍旧喋喋不休地说着,丝毫没有察觉到身边的异样。 “就是这新娘衣裳太重啦!头上的凤冠得有十几斤!雁行说,这盖头不能自己掀的!臻郎,快帮我掀掉啦!” “还不到时候……” “……还要等多久啊!?” “快了……” …… 窗外。 “……这倒是奇了……怎么新郎哭成这样?” 柳拂笙秀眉紧蹙,小声地嘟囔着,对自己看到的情况,百般不解。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想不通是何原因。 “柳师妹,林师弟,我们去后面假山旁细说。”江秋远用只有他们三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着。 柳拂笙与林青阳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转身朝后走了过去。 在他们离开后,一道黑影从屋顶上飘然而下,悄无声息。随后,一道白色影子,飞快地从半开的窗户上窜了进去。 “阿梧,那新郎身上,黑气弥漫,不像我这一路走来,见到的人啊妖的,透着一股恶心的感觉。” 凤池梧从屋顶上下来,快速地走到一棵三人粗的大树底下,与躲藏在树后的阿梧碰面。一把脱掉身上不知她从哪里找来的黑衣。 “这颜色好,与夜色融为一体,倒不会被人一眼看到。” “臭。”阿梧看了眼凤池梧手里的衣裳,伸手拿了过来,丢到了一旁。 “臭吗?”凤池梧将手臂伸出来闻了闻,好像是有点味道,不在意地说道:“没事,找个有水的地方,洗洗就行。” 话语刚落,身后传来“吱呀”一声,新房门被打开了。 凤池梧一个转身,将还在低头盯着衣裳的阿梧猛地抱住,整个人埋在他的怀中,躲在树后面,一动也不动。眼角瞟到露出一截的衣裳,一个伸脚,便将它勾了进来。 “躲好了!” 就在此时,院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一道熟悉的身影,从远处走了过来,速度之快,不过片刻,便到了新郎面前。 “你别当了几天好人,就忘记了自己曾经是个什么东西了?”赵悬面露严色,看了眼满脸泪痕的赵臻,怒道:“收起你那副恶心的样子,去,等本堂主的信号,启动噬血万枯阵。” 赵臻身子猛地一颤,脸上满是挣扎痛苦的神色,半晌之后,好似认命了,拱手道:“遵命,堂主。” 说完,瞟了一眼屋内,便转身离开了。 “不中用的东西,尽生出一些不该有的东西!” 赵悬猛地一甩衣袖,推门而入。 “江师兄,我就说这个什么赵老爷的肯定有问题,这噬血万枯阵是什么东西啊?”柳拂笙疑惑道。 林青阳附和道:“是啊,江师兄,青阳也没听说过这个阵法呢?” 江秋远眉头紧皱,似乎在想些什么。片刻之后,方才抬眼望着求知欲旺盛的两人,神色凝重,一副将有大事发生的模样。 如此模样,倒把柳拂笙、林青阳两人吓了好大一跳。 第25章 逃跑 新房内。 新娘明月怀里抱着一团毛茸茸,细细看去,不是玉孑又是谁? 方才,赵臻说是有事要离开一下,叫她等他一会儿。明月并未察觉到异样,也没多问,乖乖地等着。 这赵臻刚走,玉孑就不知从哪里跳出来,一下窜到了她的腿上。 一时间,倒是吓了她一跳,待反应过来后,一看是如此可爱的小动物。不由得心生喜爱之情,便抱在怀里不停地抚摸着。 “你是哪里来的小东西呀?”明月低头看着窝在她腿上,一脸舒服的玉孑,“长得真可爱,你要不要和我、臻郎住在一起啊?我早就想好了,要和臻郎一起生两个儿子一个女儿,然后两个哥哥就可以保护妹妹了!到时候师父来了,见着这么可爱的孩子们,一定不会生我的气了!” 说到此处,忽地,她面露难过之色,叹息道:“哎,成亲这么大的事情,师父不在……终究还是有些遗憾……但是……” 师父要是在……估计得将她吊起来用鞭子抽了…明月脑海里想起那个场景,猛地打了个冷颤,伸手拍了拍胸口,“还是以后再告诉师父!” “吱呀”新房的门被人一把推开。 来了! 明月端正了一下自己的坐姿,将腿上趴着的玉孑放到一旁,忐忑不安地期待着盖头被掀的那一刻。 近了! 不知怎么了,方才还感觉挺轻松的,现在突然变得紧张了起来,心脏砰砰地跳个不停。 明月!要稳重! 她在心里默念着,谁知越想就越紧张了…… 一双黑靴停在了她的面前。 咦?臻郎是去换了双鞋? 明月猛地将眼睛闭上,不行!不能想了! 她感觉到眼前之人,朝着她靠近了过来,双手不由得紧紧地抓着衣角。 忽地,眼前一片明亮。 明月似乎一下不能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光亮,眼睛闭了闭,一时之间,看不清眼前人。 “当真是个美人。” 这个声音……不是臻郎的?是……? “公公?” 赵悬那张大脸,扯出一个怪异的笑来,直勾勾地盯着明月,那目光像是将她的衣裳扒光了一般,赤裸而大胆。 明月下意识地往后一撤,只觉得脑海中千万个念头纷至沓来,不可断绝,心里更是生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一时之间,心绪混乱。仿佛像一个刚出襁褓的孩子,手足无措。 赵悬咧嘴一笑,似乎看出了她心中所想:“美人,你想得都是真的,你的臻郎十分敬爱我这个做父亲的,把你……”赵悬再次用他那恶心的目光,打量着明月,“送给我了。” 时间仿佛定格在了这一刻,这几个字一直回荡在她的耳边。 什么叫送给他了? 臻郎走了……还把她送给了公公?是这个意思吗? 她的心忽然空了,像是被利刃一片片的割开,捣碎,然后挖出来,放在沸腾的油锅中反复蒸煮。 生不如死的感觉大概如此! 眼前发生了什么事,她已经看不到了,只觉得自己置身于黑暗的深渊之中,看不到尽头,看不到一丝光亮。 她想永远沉睡!不想醒来!不想面对! 是谁在碰她?恶心吗?伤心吗?愤怒吗? 快醒醒! 是什么人在心底呼唤她?她听到了……可是她为什么动不了。 心底隐隐一个声音响起:师父,徒儿不孝,不曾将你的话放在心上,走之前还和你吵了一架,你是不是头发又被徒儿气白了几根。 …… 屋外。 江秋远正小声地将这噬血万枯阵的来历说与柳拂笙、林青阳两人听。 “这噬血万枯阵,师兄我是在本门经笥院的藏书楼中看到过。此阵原是上古时期遗留下来的,只是这兜兜转转,只剩下了部分残卷。由于看过之人都说这残卷部分的内容,太过于血腥毒辣。此后,一直为正道中人所不齿,就算是得到了残卷,也会立即销毁。可惜这残卷终是被魔教妖人所得,几百年来……一直也未曾听过有妖人行使过此阵……为何在这偏远之地出现?” 柳拂笙、林青阳两人屏住呼吸仔细地听着,脸上一会儿吃惊,一会儿害怕。 “江师兄,那要是此阵开启了……?” 林青阳咽了咽口水,试探性地问道。 江秋远眉头紧锁,道:“传说此阵,阴险毒辣,阵法若开,在特定的范围之内,定会吸干万物精血,凡是有生命之物,皆不可逃脱。而这阵开启之后,非它认定之人不可关闭,就算是要关闭,也要以其性命为祭……” “啊!” 两人惊叫一声,连忙捂住自己的的嘴巴,齐声问道: “那怎么啊!那人方才出去了!说是要启阵!” “这样,你们俩先去找那个新郎,观他方才痛苦的神色,想必还有良知,不论用什么方法都要阻止他!一定要尽快!记着!这开启的阵眼藏在极其隐秘的地方,但是那个地方一定会摆满许多的水。” 江秋远看着两人,神情郑重,心下已经想好,由他留下来对付赵悬。一定要阻止信号发出,给柳拂笙、林青阳争取更多的时间。而且这噬血万枯阵,其实有两处阵眼,他必须守护住这一处的,以防两处同时开启,到时,整个县城里的人,怕都要遭受灭顶之灾了。 “江师兄……我、我们万一失败了怎么办?”柳拂笙第一次被委以重任,一向骄傲的她,此刻,却是有点心虚。 “对、对啊……”林青阳看着江秋远,“江师兄也知道……青阳资质愚钝,最基础的入门功法都未曾练会……怕是……” 江秋远见两人如此推脱,还没开始就已经想打退堂鼓了,心下一阵生气,微怒道:“你们都是经过千挑万选才才选出来的!入门时大家一起发的誓言,都忘记了吗?” 他这一怒,气势十足,倒把两人吓得目瞪口呆,诺诺地说道: “不忘初心,砥砺前行,修心炼性,积沙成塔。” 江秋远心下一叹,伸手拍了拍两人的肩,语重心长地说道:“做任何事情不会没有失败的,但是一定要坚信自己可以成功,尽自己最大的努力。” 两人看着江秋远那样相信他们的眼神,心下都为之一震,齐齐点头道: “就算是拼尽全力,我们也一定要办好此事!” 黑夜之中,三个年纪相仿的少年少女,互相将性命相托。 …… “啊” 一声哀嚎从新房内传出。 房门被猛地推开。 一身凌乱喜服的明月,满脸是血,怀里抱着玉孑,失魂落魄地跑了出来,她的双眼早已经没有了色彩,好似凭着本能奔跑着。 随后,捂着脖颈的赵悬跟着追了出来,口中骂骂咧咧个不停,手上沾满了血。 “哪里来的皮毛畜生,敢咬我?” 原来,赵悬方才想要行不轨之事,见明月神情呆滞,便知她已入了心魔,急需他再添一把火。岂料动手到一半,旁边突然窜出个白色的东西,朝着他的脖颈处,狠狠地撕咬了一口。霎时,鲜血四溅,皮肉横飞。 温热的血喷到了明月的脸上,她才猛地惊醒,看到是玉孑救了她。想着它救了她,她得报恩才是。 于是,她趁着赵悬来不及理反应,一把将玉孑抱在怀里,向门口冲了出去。 珠钗步摇掉了一地,凤冠被她摘下。 曾经的甜蜜美好,如今已然成了蚀骨砒霜。 第26章 将信将疑 黑夜为何如此漫长啊! 一道倩影在清冷的月光下,不停地奔跑着。 她不知自己该奔向何方? 只能凭着自己的本能向前跑着。 为什么这么累?难道已经跑远了? 可是为什么还能隐隐听见远处传来的推杯换盏之声。 忽地,她的胸口猛地一痛,一红一白,双双飞出,红衣落地,像是铺满了一地的红花,美丽而脆弱。 玉孑见势不利,一个闪身,便不见了踪影。 明月当即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洒满了衣襟,血色与红衣,融为一体。 此刻,她才算真正地恢复了些许神智。 恨吗? 当然恨! 胸口似有滔天恨意汹涌而来。 为什么要这般对她!为什么!? 明月伸手抹去嘴角的血,一双眼睛,怒气弥漫,如刀如剑,盯着眼前之人。 “这些年久居于此,却是变愚钝了些。不过,对付现在你,绰绰有余。” 赵悬居高临下地看着明月,像是看着蝼蚁一般,脖颈间被玉孑咬破的伤口,早已经被他用红布包裹住了。 现在的她? 明月猛地一睁眼,原来…… 赵悬哈哈一笑,道:“不用奇怪,我们早就知道你的身份,从我儿第一次见你时,就知道了。一切,不过是戏耍你的手段罢了。” 明月怔在原地,面对这一波接着一波的打击,她显然已经招架不住,濒临崩溃了。 脑海中想起从前的那些甜言蜜语,郎情妾意,捂着胸口,笑了起来,双眼朦胧,似有泪花。 “不该啊!不该啊!” 明月伤心至此,而一旁的赵悬并未再次出手,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就在此时,一道蓝色剑光从他侧面袭来,劲风四起,快如闪电,衣摆飘飞,猎猎作响。 剑光转眼即近,赵悬当机立断,一个转身,快速地躲开了这一剑。 黑气忽涌,赵悬手中祭出一个浑圆物件,其型如圆镜,其面如铜。 黑暗中,两物相接,“哐当”一声,蓝光骤灭。 江秋远心头一惊,赵悬手中之物,黑气弥漫。 方才他的剑一接触到赵悬手中之物,顿时铺天盖地地哀嚎之声,从剑身传来,有一瞬间,他竟想弃剑。 江秋远手中的这把沉夕剑,原是姚峰所有,后姚峰失踪,这把剑便归了他。 “原来是江真人啊,”赵悬收回云魔镜,全然没有了白日的那番客气,看着江秋远,“怎么?这三更半夜的不睡觉,何故跑来我儿的新房内院?” 江秋远微微平复心绪,手中长剑一横,将明月护在身后,直指赵悬,冷冷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何故如此对待一个弱女子?” 赵悬见江秋远不会轻易离去,唯恐坏了他的事,心下一转,随即摇头叹息道: “你们这些名门正派的弟子啊,天天窝在那仙山宝地之上,日日将那一套礼义廉耻、仁义道德挂在嘴上,说什么要除恶扬善,造福四方的。话倒是说得好听,实则高高在上,不识人间险恶。你身后那个女人,可是妖啊!天生噬血,冰冷无情,残忍暴戾的妖啊!怎么?你这个名门正派……现在是要护着她吗?” 江秋远闻言,心下一惊,转头看了眼明月,目光闪过一丝复杂。 明月面无表情地躺在地上,目光呆滞地望着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她似乎是听见了赵悬所言,目光缓缓上移,四目相接,她看到了江秋远眼中一闪而过的震惊与不喜。 心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再次破碎开来。 是啊……她是妖,她是冷血无情的妖啊!为什么会妄想成为人呢?简直可笑!可笑至极啊! 江秋远见明月这般模样,心生不忍,转头看着赵悬,道:“是妖又如何?她现在这个样子,又岂会伤人?倒是你,方才那一番言语,说得是冠冕堂皇。你可知?这噬血万枯阵一开,整个县城的人,都会没命的!我可不傻!为了剿灭一只妖,就能让你如此的大费周章,苦心孤诣至此?” “哎!”赵悬轻叹一声,看着江秋远,认真地说道: “江真人你不知道啊,你身后这只妖名为化蛇,原形人面而豺身,鸟翼而蛇行,其音如叱呼,所到之处,水灾蔓延,民不聊生。我儿几经周旋,终于哄骗得她自己自封妖丹,原形因此而不得现。否则,这平安县城必将日日水患,夜夜哀嚎了! 但是……她始终是妖啊,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终有一日还是会为祸人间的。江真人你既然知道这噬血万枯阵,想必自然知晓,此阵,须得两人为其阵眼,方可启阵。而这启阵之人,却是千年难得一见,只我儿一个就已实属难得了,更何况要找到另外一个? 而这单人启阵,却不会行这精血之事。但对这妖物,却是极有作用的,要不然,我伤她如此,她为何不反抗?就算她自封妖丹,也可自行解封的!” 说着,赵悬伸手一指,江秋远顺着他的指尖望了过去。 月光下,一层层淡红色光芒正缓缓从赵府四周升起。 “这是?”江秋远疑惑道。 赵悬立即道:“这便是在启动噬血万枯阵了,此阵,只要一开,身在其中的妖,便无可奈何,任人鱼肉了。只待这层红色结界将赵府团团围住,生成血界,这只妖,便会神形俱灭。” 赵悬说得头头是道,仿佛煞有其事一般。 而江秋远所知,也只是先人们流传下来的一些残缺不全的记录而已。兜兜转转,好多都流失了,后来之人,更是见都未曾亲眼见过。 心下已然信了半分,这阵法已启,想必柳师妹、林师弟他们的行动,并未成功,现下却是有点担心他们了。 “江真人,我觉得他不是好人呢。” 忽地,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从一旁的大树后响起。随后,凤池梧怀抱着玉孑与阿梧从树后现身。 凤池梧两人在树后听了半晌,见江秋远一副将信将疑的模样,觉得让赵悬再说下去,怕是黑白都要颠倒了。 “凤姑娘、阿梧公子……你们何时在此的?”江秋远疑问道,他完全没有察觉到这两人存在的气息,不知是他太过于在意眼前之事,还是他们太厉害了…… “嗯……”凤池梧一面抚摸着玉孑,一面想着,半晌之后,方才开口,“大约是你们三人蹲在窗口的时候。” 江秋远面色一红,喃喃道:“凤姑娘……好生厉害……” “什么?”江秋远声音太小,凤池梧没听清楚。 “没、没、没什么……”江秋远结巴道。 此刻,赵府周围的淡红色结界还在升起,已然越过了半个赵府。 赵悬眼神一暗。 什么牛鬼蛇神都来了,这下事情麻烦了起来。 第27章 神秘女子 “这位美人说得极好。” 忽地,从他们上方传来一阵娇笑声,一股幽香随之飘来。 众人纷纷抬头向上望去。 夜空之中,白衣倾城,踏月而来,远远地看不清她的样貌,只是凭借着那通身的气派,便可知定是一等一的美人。 片刻之后,美人款款地落在了他们面前,衣袂飘飘,笑颜如花。 她的身姿的修长而柔软的,一袭白色衣袍,将她美好的身材勾勒的淋漓尽致。纤腰盈盈一握,眉浓如墨,眼媚如丝,小巧鼻梁,精致如玉,一双眼睛看向你时,却是勾魂夺魄。 “十千老鬼,姑奶奶我找了你有十多年了,要不是我那不中用的徒儿,怕是只有等你这老鬼死了,才能找到你的尸骨了。”声音圆润柔媚,悠扬动听。 白衣女子缓缓朝赵悬面前走了过去,目光越过他们两人,朝江秋远身后望去,妩媚的双眸闪过一阵心疼,不过片刻,又闪过一阵怒意。 “教了你几百年了,就不能长点脑子?男人有什么好的,短命又薄情,你看看你现在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姑奶奶我怎么就收了你这个……”美人柳眉微蹙,脾气暴烈,但是看着自己徒儿那双暗淡无光的眼睛,终究是没在开口骂她了。 “师父……”明月听到熟悉的声音,泪水肆虐,只抬头看了一眼,瞬间又将头埋了下去,泪水啪嗒嗒地打在了草地之上。 “现在知道错了?自己先好好反省反省,待我收拾了这个老鬼,再来收拾你这个不孝的徒儿!” 美人轻甩衣袖,将目光落在了赵悬身上。 一双眼睛,瞬间充满了杀意,仿佛要将眼前这个人撕个粉碎。 “你这妖人!胡说些什么!我可不认识你!江真人!你可听见了,这女子也是个妖!而且还是个大妖啊!” 赵悬心下有些紧张,却不敢表现出来,装作一副极为害怕的样子。 刷! 剑尖直指美人。 “不可伤人!” 美人好似听到了好笑的事情一般,哈哈大笑了起来,一双美目几乎笑出了眼泪,“这位……小真人?”美人玉手轻抚,将耳边些许凌乱的秀发,轻轻往后一捻,“姑奶奶我活了这么些年,傻的人倒是见了不少,像你这般天真的男人,倒还是头一次见……”说着,美人伸手一挥,如雪似玉的肌肤游走在剑锋之上,没来由得多了一分诱惑。 “叮咚!”美人指尖一弹,江秋远手上的沉夕剑,幽幽地响了几声。 “姑奶奶我伤的……可算不得什么人哦。” 话音一落,江秋远只觉得一阵幽香从他身旁飘过,随即身后传出了一声哀叫。 江秋远连忙转过身去,月光之下,皓白如玉的手,狠狠地掐住了赵悬的脖颈。力气之大,他原本已经愈合的伤口,好似有鲜血溢出,青筋暴起,呼吸逐渐加重。 “江真人……快、快救救我!”吐气之艰难,仿佛下一刻就要死去的样子。 江秋远正欲抽剑上前,忽地,肩头一沉,他转头过去,正是凤池梧。 “我觉得你还是不要上去的好,还有……你的师弟师妹们来了。”凤池梧微微一笑,侧过身子,将另一边的视线让了出来。 果不其然,两道慌乱的身影,正从远处跑来。 “柳师妹、林师弟……?”江秋远缓缓收剑,目光紧紧地看着那两道越来越近的身影。 不过片刻,柳拂笙、林青阳两人,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凤池梧见他们来了,早就闪到一边,继续看热闹去了。 “江师兄!”柳拂笙率先开口,“那个赵家老头!不是什么好人!” 她原本整洁干净的衣裳,已经满是灰尘,头发也是乱作一团,面上倒是洁净一些。而后跑来的林青阳,比她的情况还要糟糕一些,衣裳破烂,一头黑发却是像是被胡乱修剪过一般,长一截,短一截的,一张俊脸已经肿得不成样子了。 “你们……”江秋远神情一怔,显然两人是拼了命跑过来的,一路上跌跌撞撞,当然也不排除是被人打成这样的,“为什么不御剑?” 江秋远忽地一问,倒是将两人问住了。 “哈哈,是啊……不知道为什么就忘记了……”林青阳伸手挠了挠头发,笑得傻乎乎的。 “对啊!”柳拂笙似乎现在才想起,借着月光,低头看了看自己现在的模样,大叫一声,“我怎么成了这个样子!”说着,她好似又想起了什么,抬眼看了看江秋远以及在一旁的几人,噗哧一下红了脸,捂着脸就往一旁跑去,“啊啊啊!林师弟你先给江师兄说!我去换件衣裳!” “啊……柳师姐……天这么黑,看不见的……” 林青阳抬头望了一下天上的明月,月光明亮,还是看得见。 “胡说!我都看见江师兄了!”远远地声音传来,不过一会儿,就不见了她的人影。 “遭了!那这噬血万枯阵……”江秋远神色一变,紧张地说道。 随即转头看向身后,大声喊道:“前辈,万不可伤他性命!这噬血万枯阵须得他来解!” 江秋远这下便知道了,赵悬之前同他说得话,全都是骗他的,不由得着急起来,如果残卷无误,阵法一开终是要伤人性命的! “小真人,你这是急晕了头了,你的这两个师弟师妹来了,这阵还未关闭,他们又都是安然无恙的,自然无碍。不过……这老鬼的性命姑奶奶我现在还不会取,还有一样重要的东西,得从他手里要回来呢。” “江师兄!这位……姐姐说得没错!我和柳师姐刚刚找到阵眼所在之地,便见赵臻已经启动了阵法,随即上前制止。那知,那赵臻周身升起一道屏障,锋利如刀,一下便将我的衣裳划成现在这个鬼样子了。我心知危险,一把将后来柳师姐抱住,落到了地上,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了……” 说起这个,林青阳心下还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本来柳师姐可以躲过的,被他这么一抱,便同他一齐摔到了地上。 江秋远闻言,立即放下心来,既然林师弟这般说了,定是没问题。正想开口继续问下去,身后忽地传来一阵异样。 一时间,在场众人,皆看了过去。 第28章 血月 月光之下,一道红色的身影从地上缓缓升起,周身笼罩着一股不寻常的暗红色光芒,随着她的升高,周身的颜色变得明亮了起来,越发的鲜艳。 “徒儿!”白衣女子惊呼一声,手上动作一松,赵悬像被随意摆弄的布娃娃一般,丢在在了地上,随即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一双眼睛满是愤恨与得意。 终于要开始了! 赵悬仰头望去,看着逐渐高升的明月,眼中的光芒越发的狂热,他的神色,已然接近乎于癫狂的状态了。 白衣女子飞身上前,眼看着她将要触碰到明月了! 忽地,明月周身的红色光芒大盛,妖艳而诡异,竟一下将白衣女子弹飞了出去。 “姑奶奶我还不信了!”白衣女子落地之后,伸手抹了下嘴角,显然是受了伤,但看她那不服输的神色,似乎想再次尝试。 “前辈!切莫动手!这是在救明月姑娘!” 正当她想要再次上前时,一道焦急地声音响起,原来是林青阳。白衣女子方才速度太快,他都来不及开口。 “什么?”白衣女子动作一顿,随即将视线落在了林青阳身上,看着他的样子不像是说慌。美目盼兮,一双眼睛盯得林青阳面红耳赤。 “我、我……” “他竟敢!他竟敢如此!”林青阳正想开口解释清楚,便被一阵暴呵之声打断了。 赵悬似乎是知道什么,一双眼睛顿时充满了波涛汹涌的杀意,仿佛要将口中的他,剥皮抽筋。 “不!” 在众人还未曾反应过来时,赵悬大喝一声,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手中又再次祭起了方才与江秋远打斗的法器——云魔镜。 霎时间,镜身黑气环绕,有什么古怪东西争相从镜中出来,万鬼同啸,震耳欲聋,搅得人心血翻涌。以镜子为中心,四周逐渐升起黑色风暴,将赵悬紧紧地围住,形成一股巨大的漩涡,随着漩涡地逐渐增大,周围几人不由得被逼得后退了起来。 在场之人,也只有白衣女子、凤池梧、阿梧三人没什么反应,连玉孑,此刻都是满脸痛苦,更何况江秋远、林青阳两人。就连那始作俑者,此刻在漩涡里面也是满脸痛苦,七窍流血,时不时地响起痛苦的哀嚎之声。 “玉孑!”凤池梧见玉孑耳尖有鲜血溢出,心生不安,急忙查看。 可是……无论她如何做,玉孑还是没有丝毫改变,依旧是痛苦不堪。 看来须得将那个人除掉才行! 凤池梧抬头看着眼前那股神秘的漩涡,心下想着。 “阿梧!抱好它!”凤池梧将玉孑小心地放到阿梧手中,自己转身朝着漩涡的中心走去。 阿梧将玉孑接了过来,不知为何,玉孑到了他的怀中,好似不那么痛苦了,只是仍旧一副昏昏沉沉的样子。 阿梧低头看了眼玉孑,随即将视线紧紧地落在了凤池梧身上,一双眼睛,满满的担忧与不安。 凤池梧似乎感应到了身后传来的目光,伸手一挥,仿佛是让身后之人安心。 …… “啊!天、天怎么变了!是血月!是血月啊!” 前院之中,也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瞬间,还在推杯换盏,笑语连连的众人,不由得抬起头来。只见原本皓月当空的苍穹之上,被诡异的红色的光芒罩住,而那一轮明月,更是由原来的清冷的银色变成血红色,甚是诡异。 众人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景象,红月噬血,不祥之兆。霎时,还在喝酒的众人,乱成一团,纷纷从椅子上起来,朝门口跑去。 “为什么出不去啊!?” “这是怎么回事啊!?” 众人惊恐交集,哭声与尖叫声响成一片,无一不想逃离此地。其中不乏有些喝醉了酒的,瘫在椅子上,被人拉起来时,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呢。 这边的场面混乱至极,而一边却也是紧张至极。 凤池梧只身进入漩涡的中心,瞬间就不见了踪影,只见黑气形成的漩涡之中,隐约有金光闪现,似乎与黑气对抗,时强时弱。 而在漩涡中心的凤池梧,此刻,脑海中不断地浮现出一个声音,带着恨,带着无边无际的杀意。 杀了他!杀了对面那个人!毁了它! 这声音如同诅咒一般,紧紧环绕,她的心中似乎骤然升起一股强大的恨意。时间却好像就此停了下来,而这股滔天的恨意,却是不可断绝,瞬间充斥着她的全身。 一时间,周身金光大盛,却是炙热如火。 “休想破坏我主复生!” 一道癫狂的笑声从前方传来。 赵悬以全身精血为祭,召唤出云魔镜中的数万冤魂,无数条红色的细线,从他的手心汇向眼前那悬空的云魔镜中。 轰隆! 忽地,脚下的大地猛烈地颤抖了起来,隐隐听见有巨大的嚎叫之声,从地底深处传来,似人似兽,仿佛积载了千年的怨气,震得人心血翻涌。不论是前院乱成一团的众人,还是后院中的几人,纷纷口吐鲜血。 颤抖的感觉越发的重了,像是地龙翻身一般,震感不断,哭声、哀嚎声响成一片,直达云霄。 血腥味也越来越重,似乎是一剂引药,这颤抖的感觉,更加的剧烈了。 瞬间,大街两旁已然熄了大半的灯火,再次被点燃了起来,霎时间,灯火通明。 县城里的人无一不被这巨大的声音惊醒,纷纷披上衣裳外出查看。 只见城中最大、最富贵的赵府,无故的笼罩在一片血红色之中,仿佛被无数燃烧的火焰围住,鬼哭狼嚎之声不绝于耳,恍若九幽鬼蜮,可怕至极。 远远的!都能看见!都能听见! 百姓们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一个个目瞪口呆,更有那想要上前细看之人,都被自家娘子拖进了屋去。 “砰!” 关门之声,不绝于耳。 大概,他们觉得躲进自己屋里,会比较安全。 可谁又能保证……这厄运是否会降临到自己身上? 当然也有那胆小之人,已经开始收拾家当,准备连夜出逃了。 而县衙的官差们,也看到了此番景象,连忙禀告,随后,佩刀前往赵府。 第29章 出手相助 身处与漩涡之中的赵悬,仰天长啸,对着周围发生的事情,好似早就预料到了一半,神情很是激动。 “以吾等残躯,唤吾主归来!” 风势更甚,颇有钻入地下之势。 就在此时,一道金色剑光破入,直朝赵悬而来。 赵悬面色一变,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道金光逼近,他行献祭之术,万不可中途断绝,口中仍旧不停地低念着什么。 霎时,悬在面前的云魔镜,径直抖动了起来,黑红交融,像是许久未见的情人,紧紧地纠缠在了一起。 “吾主归来!” 赵悬再次大声喊着。 哗啦! 在赵悬得意的目光中,眼前的云魔镜被金光笼罩,不过一瞬间,竟碎成了千万片! 究竟是何等神兵?竟能将他赤羽堂流传了几百年的宝物,毁得粉碎! 赵悬原本得意的神色,一下变得不可置信,眼里俱是破碎镜片飞舞的影子。 碎了?云魔镜碎了? 他似乎不能接受眼前一幕,忽地,大哭了起来,血泪纵横,煞是可怖。 而镜中传来的鬼哭狼嚎之声,戛然而止,可这黑气形成的漩涡仍在,不过……这源头不在是那面镜子,而是赵悬。 血气回流,他的身子倒成了天然的容器,容下了这不属于他的东西。 “不、不……不可能!云魔镜怎么会碎?怎么会碎啊!?” 赵悬看着悬在眼前的千万碎片,伸手夺过一片,看着静静躺在手中的碎片,双手颤抖,“吾主!吾主!”猩红的眼睛抬头看着毁掉云魔镜的人,“我要杀了你!” 凤池梧面无表情,像是看着眼前人,又不像是,一双眼睛深沉似海,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 赵悬像是不知疼痛一般,竟以身体为盾,手掌为器,与凤池梧交起了手来,几番打斗下来,一双手掌俨然已经被砍烂了。 无人注意,这原本在他身上的黑气,竟悄悄地往凤池梧身体里钻。 赵悬的一双手,已经没了人样,可是,他仍不知疲倦,一双眼睛带着嗜血,定要将眼前之人,撕成碎片。 凤池梧的剑沾染上了赵悬的血,耀目的金色光芒中隐隐闪过一丝丝血红,转瞬即逝。 更多的黑气进入她的身体,这黑气好似十分贪念于她,争先恐后地冲将过去,金色与黑色相交,竟是格外的鬼魅。 眼看着更多的黑气即将涌入。 忽地,一道青色光芒从漩涡之外破入,直插入赵悬的心口。 一切戛然而止! 赵悬瞪着双眼,怔怔地看着心口那一处破洞。 砰! 高大的人影瞬间倒地,面目狰狞地躺在了地上,瞬间没了气息。 “哎!”一声叹息传入凤池梧的耳中,“美人……还是稚嫩了些。” 一双温柔手,接住了向后倒下的凤池梧。 白衣女子低头看着靠在她怀中之人,眉目轻笑,朱唇轻启,伸手轻轻地捏住凤池梧的嘴,一道道细小的青色光芒,顺着她那柔美的唇上,缓缓地进入凤池梧那微微张开的口中。 片刻之后,凤池梧周身弥漫的黑气,竟逐渐淡了许多。 “把她给我!” 白衣女子面前一黑,一道伟岸高大的人影,直挺挺地站在了她的面前。 白衣女子微微一笑,“啊……这位公子是说我手中的美人吗?”说着,伸手轻抚着凤池梧白皙如玉的脸颊,“果然是美人,近看更美了呢。” “给我!”阿梧见白衣女子没有理他,还摸了凤池梧的脸,心头一阵乱烦,怒道:“把她给我!” “哎呀!”白衣女子似乎一点也不怕他,笑了笑,“公子别急,美人还要等一会儿呢。你确定要现在抱她?她现在可离不了我哦……” 阿梧闻言,看了看凤池梧。 果然,她丝毫没有苏醒之象,那黑气虽然淡了许多,但是还在她的周身弥漫。 阿梧不再说话了,抱着玉孑就站在白衣女子的身旁,一瞬不瞬地盯着。 白衣女子看着他这般幼稚的举动,轻笑一声。随即身子微弯,纤细白皙的手,顺着凤池梧的手臂而下,最后落到了握剑的手掌之上。 “美人,松手哦。”声音温柔似水,带着一丝魅惑,轻轻地在凤池梧耳边响起。 凤池梧虽昏迷着,但仍紧紧地握着剑,白衣女子这般举动后,竟将剑拿在了手中,随即伸手将剑一仍,丢给了站在一旁的阿梧。 “方才我已经探得我的小可爱所在的位置,美人身上的鬼邪之气,唯有我的小可爱“瑶玉环”,才能尽除哦。” 白衣女子见男子仍旧紧紧地盯着他,笑着说道。而他怀中的玉孑,也醒了过来。 一睁眼便看见自家主人待在陌生人的怀中,毛发一炸,对着白衣女子一阵龇牙,口中不断的发出“咝咝咝”的声音。 若是凤池梧醒着,应该知道,它这是生气了。 忽地,小小的白影一闪,快如闪电,直朝前扑了过去。 “小东西,你倒是护主。” 白衣女子的速度之快,一把扯住了它的后颈,看着眼前这个张牙舞爪的小东西,笑了笑,“你才多大,灵智半开,还妄想伤我?” 玉孑似乎知道它打不过眼前之人,看着双眼紧闭的主人,一下焉了,双眼似有泪花闪过,头颅低垂,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哎哎!”白衣女子看到了它眼中的泪花,连忙出声,“小家伙,你可别哭,我可是要救你的主人呢。” 玉孑耳朵一动,似乎听懂了白衣女子的话,抬头看了一眼,后又侧头看了眼站在后面的男人,一双眼睛转了起来。 “咯咯咯”似乎是想通了,一下便开心了起来,挣扎着就想往白衣女子身上窜。 “不行!”白衣女子自然看出了它的意图,一下将手撑得老远,“我可带不了那么多……你要是再乱动,我就让你的主人永远不能醒来……” 话音刚落,白衣女子只觉手中一空。 ……原来,阿梧听了她说得话,生害怕凤池梧出什么事,竟一把将玉孑夺了过来,速度之快,谁都没反应过来。 而玉孑眼中,自己那雪白的毛发,正在天上胡乱地飞舞着…… 此刻,它要是能看到自己的后颈,怕是要当场暴跳如雷了——因为秃了一大块…… 阿梧似乎也没想到会这样……低头看了眼玉孑的后颈,愣了片刻,立即当做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直直地看着前方。 玉孑仰了仰头,没来由的,从那精美的下巴处,竟看出了一丝心虚。 “睡觉……!”阿梧感觉到了它的目光,一把捂住了它的眼睛,颇有些欲盖弥彰之嫌。 玉孑今日折腾了许久,还受了些伤,早有些累了,便乖乖地窝在男人怀中,舒舒服服地睡了过去。 白衣女子见一人一兽这般可爱,目光变得温柔了起来,低头看了眼还在昏迷的凤池梧,笑着说道: “看来你定是一个极好的美人。” 第30章 死别 “前辈?你们这是要……?” 江秋远见白衣女子带着着凤池梧他们离开,忍不住地出声询问道。 闻言,白衣女子脚步一顿,似乎想起了什么,转头看着江秋远,笑着说道: “小真人,我可是要去救怀里的美人的,你们得在上面处理这里剩下的事情。虽说你看起来愚笨守旧了些,可到底是个好人。这府上一大半都是魔教之人,你们须得尽数将他们制服。经过刚才那老鬼那般不要命的举动,府上的人现下都晕了过去,要不了多久,什么官府衙门的人就要来了……至于其他的……就不用我多说了?” 江秋远看着笑意盈盈的白衣女子,心头竟生出一种被她看穿心事的念头。 “知道了……前辈……”江秋远似乎想说些,到底还是没怎么开口。 白衣女子转身挥手。 “还请替我照看好我的徒儿,救美人可是会耗费我极大的心力呢……” 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一物,直直地向江秋远而来。 “这东西有一个时辰的功效,遇见魔教中人,便会自行闪烁,你们只须带着它,这府上的魔教之人,自然无所遁形了。” 江秋远远地看见一白色物体朝他飞来,伸手一接,凉意瞬间遍布全身。 “谢谢……前辈……”江秋远有些发怔,但仍不忘忙感谢。 随即低头看朝手上看去,原来是一花瓣样式的白玉翎,其身通透无暇,通身布满了白色流光。握在手中时,透骨的凉意袭来,却不会让人感到难受,像潺潺流水缓缓地流淌于血液之中,清凉舒适。 而那白衣女子的话外之音,他自然听明白了,“明月姑娘虽然是妖……但心底善良,亦从未伤人……”说到此处,他抬眼看了看白衣女子,心下默然道:眼前之人,可是个大妖…… 想到凤池梧的安危与白衣女子方才那般厉害的手段:“晚辈定会好生照看明月姑娘的……” “明月?”白衣女子似乎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嗤笑一声,“这丫头还知道给自己取个这么好听的名字……确实比我这个老女人要好很多了……” 声音越来越远,江秋远看着几人逐渐消失的背影,好一阵才将视线收回。 …… “江师兄……”林青阳微微喘气,他的修为低,疗伤自然是多花了些时间。 江秋远转头看着气息紊乱、面色微微发白的林青阳,面露关心之色。连忙伸手将他扶住,左右看了看,找了棵粗壮的大树,扶着林青阳靠在了树干上。 “等明月姑娘下来之后,我们就去找柳师妹,这会儿,你先慢慢地将你所知道的事情告诉师兄。” 林青阳点了点头,便开始喋喋不休了起来,此刻,看着精神倒是极好。 “江师兄,方才可吓死我了,这院子极大,好在我们之前探查的时候,都摸了个遍,不过……还是晚了一步。” “我们到的时候,这赵臻已经启动阵法了,那场面可是要多壮观有多壮观。一开始我还十分害怕,不过想起江师兄你的嘱托,想着不能让你失望,便硬着头皮上去了,后来……我与柳师姐便成了这副鬼样子了……” “还好那赵臻在我们将要继续冲上去之前,看到了我们。后来他告诉我们,这噬血万枯阵的阵眼,需要一颗充满怨恨的妖心。如此,此阵的威力才可发挥到最大……而那颗妖心便是明月姑娘的……他说,他做了应该也必必须做的事情,但是剩下的就全凭他自己……” “他还告诉我们……他的心早已经变了,只是手上沾满了太多无辜的血,早已经回不了头了。而明月姑娘……还有机会,所以他便以自身为祭,利用阵法将明月姑娘体内的心魔吸出,通过这噬血万枯阵再将其吸入自身体内。然后行毁灭之法……这样就可以保住所有人了……只是,求我们不要让明月姑娘知道……” “……” 赵府东院。 一普通的厢房内。 此刻,却是一副惊心动魄、可怕至极的景象。 赵臻一开始便在外面庭院内启动了大阵,后遇到破开障眼法进入的柳拂笙、林青阳两人,便借机托付给他们一些事情,而剩下之事,自己也好放心去做了。 这间空屋,里外皆被他设下了强大的禁制,无人可进,亦无人可出。 赵悬看着在自己周围晃荡着,被压制千年的怨鬼们,心下倒是平静得很。一会儿,这些东西就要尽数钻进他的身体里了。 他倒不觉得痛苦,只是对于明月,有些遗憾,他不想让明月知道这些,恨他也好……恨他,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这样一个喜气洋洋的日子,这样一个混乱伤心的夜晚,一个红衣少年,将独自面对一切。 门外,时不时地刮起大风,吹得满院树木,枝叶乱舞,像是为屋内的人送别一般。 幽幽叹息声,若有若无。 忽地,黑暗之中,响起一阵阵尖锐可怖的嚎叫之声,仿佛九幽之下,地狱深处,厉鬼呐喊。 屋内叮咚作响,好似有什么东西从里面往外撞击一般。 “啊!” 忽地,屋内响起一阵撕心裂肺的哀痛之声,仿佛血肉分离,骨骼碎裂一般,只一声,便立即断绝,好似不想让人听见。 …… 红气渐褪,悬在半空中的明月,被一团温柔的红光紧紧地护住,缓缓地落到了地下。 一切仿佛从未发生过一样。 而在一旁休息的两人,见明月落了下来,便知赵臻那边已经成事,不由得地互相看了一眼。 赵臻死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想着。 半晌之后。 “走,先将明月姑娘安置好,然后去找柳师妹。” 江秋远伸手拍了拍衣摆上的尘土,起身朝明月身旁走去。 而林青阳不知为何,心头忽地升起一阵惘然。 他们看起来那么相爱……如今…… “走了,林师弟!” 江秋远将明月抱在怀里,转身看着还在发愣的林青阳,出声喊道。 “哦、哦……好的!” 林青阳猛地惊醒,连忙跟上江秋远的步伐。 这一夜还很漫长…… 第31章 入口 白衣女子带着凤池梧几人胡乱地走着,乍看之下,像无头苍蝇似的,左拐右拐,一会儿后退,一会儿直走的。 偌大的赵府,景致厢房还都大同小异,不熟悉的人怕是会迷路。 阿梧知道是要救凤池梧,所以也一直乖乖地跟着,并未说些什么,只是视线在凤池梧身上从未挪开。 白衣女子一面走着,一面打量周围布局,心下想着:这十千老鬼为了复活他家主子,修建这座庞大的府邸时,可谓是煞费苦心。想要找到地下洞府的入口,少不得费些功夫。看着应该是还要走一阵。 一路上鸦雀无声,也是无聊得很。 “公子,你同美人是什么关系啊?” “你们认识多久了?” “美人叫什么名字?” “你是不是喜欢美人啊?” “……” 白衣女子喋喋不休,全然没有一点前辈稳重的样子,想到什么就问什么。阿梧本就不太怎么说话,再加上她的问题接二连三的,全程只有她一个人在自言自语。 “哎……还是在家好啊……之前老是觉得那些徒子徒孙们,一天到晚在耳边絮絮叨叨,吵得厉害……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都有些想他们了……也不知……他们现在过得好不好?” 阿梧听得心烦,但现下又需要她的帮忙,忍了好久才出声打断。 “还有多久?”冷冷的一声响起。 白衣女子星眸流转,看了眼身旁这个冷冰冰的男人,笑着说道:“你这样的……女子可不会喜欢的……不过嘛……你这张脸长得好看,对于一般女子倒没什么问题……”说着,她不怀好意地瞟了一眼靠在怀里着的凤池梧,“她可就不一样了哦……” “……那要怎么办?” 阿梧愣了一下,一副认真思考这个问题的样子,倒把白衣女子逗得哈哈大笑了起来。 “多笑笑。”白衣女子冷不丁地甩出这么一句。 笑? 阿梧心下默念着,真的笑笑就可以? 片刻后。 “到了。” 白衣女子脚步一顿,抬手指着前方的一个湖中小亭。这样的小亭,府中还有好几个,四面环水,独立于水中,从水底建起。 天上血月已消,嫩白如葱的指尖,在清冷月华的映照下,发出淡淡的光芒。 “这老鬼……倒是挺用心的,若是找错了,这地下我们便永远去不了了。” 白衣女子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只见她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手腕一动,噗通一声,像是打到了什么机关按钮。 轰隆! 忽地,水中独立的小亭,颤抖了起来,慢慢的,又开始旋转了起来,速度是越来越快,几圈过后,小亭便整个进入了水中,不见踪影。 接着,在小亭消失的地方,水波渐涌,不过片刻,便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月光洒在上面,竟然有一丝惊心动魄的美。 “抓紧我!” 白衣女子忽地一喊,抱着凤池梧飞身就朝旋涡中心处跳了下去。 一旁的阿梧也来不及思考,连忙伸手抓着她的袖摆,跟着跳了下去。 随着他们的消失,消失的小亭也再次从水底浮了上来。 不过瞬间,一切恢复如初…… 第32章 重任 白衣女子带着凤池梧他们从漩涡中心下来之后,转眼间便到了一处暗无天日、伸手不见五指之地。 白衣女子在黑暗之中,仿佛习惯了一般,而阿梧就更不用说了,之前在望云山中待了不知多久,对于黑暗,早已经见怪不怪了,自然也没什么阻碍。 不过待在他怀中的玉孑,显然就不那么安静了,从到了这个地方之后,就一直“咝咝咝”的叫个不停,要不是阿梧按着它,它早就窜出去了。 “你们可要跟紧我,走丢了我可不负责……特别是你……小东西,这里的讨厌的东西太多了,你想去可不行。” 白衣女子好似从袖中掏出了什么,伸手一丢,一丝光亮划过,墙上的烛灯,刹那间,亮了起来。而她丢过去的东西,“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细细看去,竟是一个火折子。 如此,原本隐藏于黑暗之中的景象,一一显露出来。 原来,他们此刻是站在一块巨大的圆石之上。 圆石的最外侧,刻着许多神秘的图案,看上去像是某个古老的祭祀仪式。一个个人面蛇身的怪物,浑身布满了红色血线,而众多血线的交汇处,正是圆石的中心。 圆石中心雕刻着一个巨大的怪物,看着比周围这些个人面蛇身更为可怖,也更加的巨大。 同外面这些怪物不同的是,它背后长着巨大的翅膀,从尾部向上的一大截,竟满是豹子身上的纹理。 这番景象,更像是正在进行某种未完成的仪式。 “呸,老怪物!”白衣女子美目中闪过怒火,右手一挥,一掌打下去,这块巨大的圆石,竟生生地裂开了一条口子,将最中心的那个怪物的身子,一分为二。 如此,她好像还不解恨,再次出了一掌,朝怪物的脑袋上拍去,“咔嚓”几声,碎成了一块一块的。 “这次姑奶奶要让你神形俱灭!永世不得超生!省得你老想着出来!” 白衣女子踢了踢滚落到脚下的石头,随即抬头朝四周看了看。 只见前后左右各自分布着四扇一模一样的青铜巨门。一眼望去,青光闪烁,门身透露着可怖阴森的气息,门紧紧地关着,谁也不知里面会有些什么。 白衣女子神情微愣,好似知道里面有什么。 这四个青铜巨门,其中三个皆是为了迷惑闯入之人的手段。 “真是煞费苦心……”白衣女子转头看着阿梧,“这位公子,这可是用来专门对付我的,要想找到正确的门,就只有靠你了……” 阿梧愣了一下。 “要怎么做?” 白衣女子左手抱着凤池梧,右手伸进胸口处摸了摸,半晌之后,才拿出一个小瓶,丢给了阿梧。 “这是我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带着的,里面有四颗蛇香冷丸。你一会儿带着我穿过的衣裳进去,然后将这个冷丸放在最深处,它们自会寻着味道上前……不要问是什么东西……这玩意是我族天敌……少许我还能应付,而这里面少说也有上千只了……” 说着,白衣女子伸手脱下自己的外袍,也一并丢给了他,嘱咐道:“千万别让它们咬到你,这玩意缠得很,至死方休……这衣裳可以暂时护住你,不过……不知我这衣裳还有没有用……” 阿梧点了点头,一手接过了衣裳,一手将怀里的玉孑递给白衣女子,示意让她照顾。 白衣女子笑了笑,伸出手想要将玉孑接过。 玉孑早就想回自己主人身上了,见此机会,一个飞窜,就从白衣女子的手臂上溜了过去,没几下,就跑到了凤池梧身上,紧紧抓着,一副休想将它拉下去的样子。 如此模样,倒逗得白衣女子笑了好一阵。 “别让他们受伤……”阿梧看了眼凤池梧,抬头盯着白衣女子,神情认真。 白衣女子怔了一下,脸上的笑容立即收了起来。 “少了一根头发,我的命给你。”脱口而出的承诺,竟没来由地透露着一股狠绝,似乎从前对别人说过一般。 “不要你的命……”阿梧眉头一皱,拿着白衣女子的外袍就朝前方一扇门口走去。 “按一下门最中间的突起部分,就能开了。”白衣女子似乎是才想起来,忙大声说道。 阿梧身子一顿,示意他听见了,随即快步走上前去。 白衣女子看着男子远去坚定的背影,似乎勾起了她的往事,目光变得幽深。 第33章 食蛇巨鼠 阿梧带着白衣女子给他的两件东西,径直向前方走去。 这四扇青铜巨门,不论的外形还是四周的布局,皆是一模一样。连周围留下的痕迹也是一样,分毫不差。 可见,修建之人,着实花了不少的心血。 很快,阿梧走到了门前,此刻,他离白衣女子约莫有十丈左右的距离。 青铜门上也同样刻着与圆石上一样的画面,只不过那酷似豹子身上的纹理要更多一些。 想来,另外三座青铜门也是一样。 阿梧站在青铜门的正中间,毫不犹豫地伸手一按。 轰隆! 一声巨响,青铜门缓缓打开,门后,依旧是一片黑暗,隐约响起窸窸窣窣地啃咬之声,令人毛骨悚然。 入口处,一股腐烂的味道,扑面而来,恶心至极。 阿梧抬腿走了进去,不见一丝犹豫,随着他的身影逐渐消失,身后响起一道略显担忧的声音。 “公子要小心啊!美人还等着你呢!” 白衣女子不知是良心发现还是什么,面上竟出现了一丝动容。 也不知,他听见没? 门内,阿梧已身处黑暗之中,不过这些于他,却是司空见惯一般,也不管脚下有什么,只凭着直觉往前走。 此地,应该是一个十分宽阔的甬道。 进门才走几步,阿梧就感觉到自己踩到了些许坚硬的东西,不过,他也并未在意,踩着便走。 一时间,甬道内时不时地响起“咔嚓”的声,像是什么东西被踩断了。 行至过半,阴冷之感越发的重了。 而方才细微的窸窣之声,也越发的响了。 忽地,黑暗之中,骤然出现了无数双闪着红光的眼睛,齐刷刷地盯着阿梧。 一双双眼睛,闪烁着噬血的光芒,好似在等待食物来临。 阿梧自然也是看到了这些眼睛,不过,他显然并未在意,仍旧走着,越往前走越感觉甬道逐渐变得狭小。 片刻后,阿梧停下了脚步,看样子应该是走到了头。 黑暗中,白色光芒忽地闪烁。 原来是阿梧将白衣女子给他的衣袍拿了出来,这衣裳的质地十分奇特,摸着柔软舒适。 借着这微弱的光芒,阿梧才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一块巨大的长满青苔的石头,横在眼前,脚下零零碎碎地躺着些许骸骨。细细看去,应该是动物的骸骨,其中最多的骸骨,看着像是蛇的骸骨,最长的足有四尺左右。而四周皆是乱石堆砌,隐约有着无数的洞穴。 身后的响声越发得靠近,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过来的。 阿梧立即将白衣女子给他的小瓶子拿了出来,一把掀开。随着他的动作,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从瓶中传来。倒出来一颗放在手上,顿时,手心生出一丝冰凉之感。 就在此时,身后的动静越发的大了,似乎是这颗蛇香冷丸的作用,将潜伏在黑暗中的东西,全数引了出来。 阿梧自然听到了身后的响动,伸手将丸子丢在了地上,立即往后一退。 说时迟那时快,身后的动静像是千军万马奔腾一般,一时之间,断裂声,奔跑声,响成一片。 阿梧再次朝后一闪,立即站到了一处的角落里,正好躲过了身后这些东西奔来。 只见,黑压压的一片,眼里闪着红色光芒,朝蛇香冷丸所在之地,争先恐后地扑上去。 也不知是谁先咬破的蛇香冷丸,那股清淡的香气,越发的浓厚。 如此,倒激起了更大的动静。 阿梧一动不动地站在一旁,将白衣女子给的衣袍挡在身前,看着还是有些用处。至少,那些东西,并没有朝他身边来。 忽地,阿梧感觉被什么东西盯着了,低头一看,自己脚不知何时停了一个。 如此,阿梧才真正地看清了这些东西的样子。 此物,大约两尺来长,浑身长着黑褐色的毛,尾巴长长的,眼睛一大一小,闪烁着噬血的红光。体态肥大,身姿灵活,头上长着两只尖尖的小耳朵,似乎在用鼻子闻他。 “……真丑……” 黑暗之中,一道声音响起,充满了嫌弃。 那东西似乎没有闻到自己想要的味道,转身跟着大部队继续走了,临走时好像十分留恋地看了一眼。 阿梧看着眼前黑压压的一片,仿佛没有尽数一般,一波接着一波。 忽地,最前方传来一阵凄惨的嚎叫之声,紧接着,嚎叫之声不断地响起,此起彼伏。 一股浓厚的血腥味,从前方飘来,瞬间,充斥在整个甬道之中。 前方乱做一团。 阿梧抬眼望了过去,这些东西竟互相撕咬了起来,一时间,血肉横飞,血花四溅。 这般凶恶之物,实属世间罕见。 不过,他显然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在它们还在互相啃噬的时候,便转身离去。谁知,刚走几步,忽觉有什么东西扯住了他的衣角。 阿梧驻足下来,侧身低头看去。 原来是方才那个对他感兴趣并且在他身边闻了许久的东西。 它那一大一小的眼睛,实在是记忆颇深。视线相接,那东西像是发现了什么,一双大小眼顿时凝住了。 不知为何,阿梧看着它,竟无端地笑了起来。 这一笑,直让它背上寒毛一立,嘴巴张得大大的,似乎是差觉到了什么,转身就想跑。 岂料,它刚跑出半步,只觉得头顶一片阴影袭来。 “啪”的一声,它的脑袋被踩碎了! 污血丛脚底散开,流到了一旁的骸骨之上,却是一番诡异的艳丽。 …… “美人……我看看你有什么好东西啊!?” 圆石之上,白衣女子席地而坐,将凤池梧放在自己的腿上,正翻着什么东西。 原来,白衣女子在外面等着无聊,就开始在凤池梧身上找趣味。 她一向对剑不感兴趣,只扫了一眼凤池梧的佩剑,便没在看了。 尽管玉孑在一旁张牙舞爪地阻止她,显然,它打不过,只好在一旁盯着,准备随时咬上去。 “这个……竟是流云乾坤袋?”白衣女子将凤池梧腰上的小袋子取了下来,细细地打量了几眼,一脸惊奇。 “这里面肯定有好东西!”白衣女子刚想伸手去摸,似乎又觉得这般乘人之危不太好。 “美人,我就看看!”白衣女子指天发誓,对着睡在她腿上的人,继续说道:“实在是无聊的紧!我一会儿可是要舍命救你的!” 凤池梧此刻仍旧昏迷着,自然听不到她说话。不过,她要是醒着,说不定会将此物送给白衣女子。 “我看看啊……白玉明珠……哎!刚刚让那个公子带着多好啊!可惜我的衣裳支持不了多久……” 白衣女子伸手摸进流云乾坤袋中,第一把抓出来就是白玉明珠了。 “居然还有一把剑?嗯……都是些奇珍异宝啊……” 白衣女子看着摆在石头上的东西,满眼都是好奇之色。 这下,她更加好奇凤池梧的身份了…… “白玉明珠、擒海鉴、珠寰南佩……这些可都是失传了上千年的宝物啊……我这是走了什么运!今日竟让我一次性见着了……” 第34章 神剑 “你在干什么?” 白衣女子正翻看的起劲,头顶处,冷不丁地响起一道清冷且带着些质问的声音。 “……”白衣女子动作一顿,抬头尴尬一笑,道:“哈哈……这不是在找有什么宝物能帮到公子吗!?” 看着阿梧那双质疑且认真的眼神,白衣女子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后知后觉道:“早知道美人有白玉明珠,刚才就该让公子你带上。这可比我那破衣裳好用多了!” “拿来,”阿梧将手伸到白衣女子面前。 “……什么?哦、哦!白玉明珠啊!给你……”白衣女子先是愣了一下,不过片刻,就反应过来了,伸手将白玉明珠递给了眼前的男人。 她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看着眼前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上,不由得神色一愣,一丝羡慕从她的眼里闪过。 这个男人的手比她的手还要白…… 白玉明珠闪着洁白的光芒,将四周照得明亮如昼。 此刻,静静地躺在阿梧手中,竟将这个看起来有些冰冷的男人,衬得有些温柔。 “我很快回来。” 阿梧甩下一句,便转身向另外一道青铜巨门前走去。 没来由的,白衣女子竟觉得眼前那个手持白玉明珠的红衣男子的背影,竟有几分熟悉。 曾经有那么一个人,也是同样的坚毅,稳重…… “云愁……”白衣女子低低地念叨着。 这声音在这安静的地方悄悄地传开,回荡开来,片刻即消。 “呵呵,”白衣女子不知为何,低声地笑了起来,带着些许的自嘲和失落,“别妄想了,瑶……都过去了……” “吱吱吱。” 忽地,一道声音响起。 白衣女子只觉得袖摆一紧,低头看去,原来是玉孑。 只见它伸出雪白的爪子,露出一点锋利,勾住了她的袖摆,一双大而伶俐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像是有些担心她的样子。 “怎么?你担心我?”白衣女子笑了笑,身上那股浓浓的哀伤之感,霎时,便没了。 美眸流转,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之事,笑得有几分不怀好意。 “常听人说,玩一玩毛茸茸的东西,心情就会大好。我们阳山上可没有你这样毛茸茸的……所以……”话说了一半,白衣女子便猛地伸出双手,在玉孑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一把将它捉住,开心地蹂躏了起来,笑着说道:“这身皮毛不仅柔软还很细腻!果然!心情大好啊!” 玉孑哪里遭受过如此对待,凤池梧平时都是温温柔柔的,连很喜欢它的柳拂笙都是轻轻的摸它。这般粗鲁的动作,它也是第一次遇到。 一身顺滑整齐的毛发,立马变得乱七八糟! “吱吱吱!” 玉孑被弄得不高兴了,开始不停地挣扎。 不过,任凭它如何努力,始终逃不开白衣女子的禁锢。 …… 玉孑屈服了…… 一双眼睛充满怨恨地盯着白衣女子,仿佛说着:这等屈辱!以后定会讨回! “哈哈哈!” 白衣女子笑声变得更大,笑声在这空旷安静地地方,迅速地传开,游荡…… 这边白衣女子玩得开心,而刚刚离开的阿梧,就不太开心了。 不知是甬道中的怪物嗅到了什么,他一开门进去,黑压压的一群,带着腥臭、腐烂的味道,迎面扑来。 阿梧眉头一皱,似乎很不喜欢这番气味。 白玉明珠在黑暗中闪烁光芒,将四周的景象照耀的一清二楚。 同开始那个甬道一样,四周乱石堆切,看样子是故意如此修建的。石头与石头间形成了巨大的缝隙,缝隙后,有着供这些怪物们栖身的洞穴,深不见底。脚下仍旧胡乱摆放着动物的骸骨。 忽地,向他奔来的怪物们,在离他约莫半尺的距离前停下,止步不前。 细细看去,却不是它们自己停下的,而是被什么东西阻止了,一副想冲过来,却不敢冲过来的样子。 阿梧看了眼手中白光闪烁的白玉明珠,想着应该是它的原因。 随即,抬步向前走去,每走一步,这些怪物们都后退一步,有的竟向两旁撤去。 如此,约莫过了半柱香。 阿梧还没走到尽头,而且甬道有种越走越宽阔的感觉,比最开始的那个条道,花了更久的时间,弯弯绕绕,曲曲折折。 …… 片刻后。 阿梧看着眼前巨大的石门,这是一块极其普通的石门,即没有长出青苔,也没有雕刻任何东西,只是一座干干净净的石门而已。只是在石门的最右边,直插着一柄剑,剑身暴露于外,上面像是被什么漆黑的东西裹住了,看不清它原来的样子。 阿梧左右打量了几眼,之前跟着他那些东西,不知何时消失了,随即转身回走,约莫走到了一半,便驻足停下。将手上的白玉明珠收回怀中,四周立即暗了下来。从怀中将小瓶掏出,从里面倒出一颗蛇香冷丸,捏在手里,朝前方丢了过去。 不过片刻,前方传来一阵动静,由远及近,由小至大。 黑暗之中,只有一处闪烁着微弱的光芒。而前方,此刻,正发生着一场激烈的、残忍的景象。皮肉啃咬和进食之声,不绝于耳。 约莫又过了半柱香的时辰,前方的声音才慢慢地消绝了。 阿梧再次将怀中的白玉明珠拿出来,上前查看。 只见地下密密麻麻地堆积着无数的黑褐色尸体,污血流了一地,有新鲜的带着肉的骸骨,也有啃咬了一半的皮肉,有堆成小山的,有铺成一片的,煞是狰狞恐怖。 “……”阿梧看着这些污糟的东西,不知为何,眉头皱得更深了,“一会儿弄脏了阿池……” 忙左右看去,像是要找什么东西,半晌,无一收获,忽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 “那把剑……”说着,转身离去。 …… 阿梧看着插在石门右边的剑,毫不犹豫地伸手去拔。 当他的手握住剑柄之后,明显感觉前方的石门内,隐约有嘶吼之声响起,带着几分痛苦、呵斥。 阿梧第一次拔剑,这剑竟分毫未动,但门内的嘶吼之声,越来越大了。 阿梧低头看着剑,不知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他又开始拔了。 也就在此时,他整个人的气势全变了,像是从九幽冥府而来的恶鬼修罗一般。浑身被血红色的光芒罩住,嘴角微扬,明明是笑着的,可无端的带着噬血,一双眼睛深邃幽暗,可怖至极。 被握着的剑,竟无端颤抖了起来,像是感受到了害怕,剑身骤然升起一圈血红色的光芒。 忽地,门内的声音更加的响亮了! 在门外的阿梧才不管这些,他现在只想将这把剑拔起来,将甬道内的残躯断体清理掉。 很快,剑好像被拔出了一些,阿梧眼神一亮,再次用劲。 刷! 剑被拔了出来! 霎时,门内的嘶吼之声,立即停了下来。 阿梧拿到了剑,毫不犹豫地反身回走,头也不回。 身后那把剑留下的口子,隐隐闪着噬血光芒,片刻即散。 第35章 石门 “怎么去了那么久啊?不会出什么事了?又或者是运气好?刚好找到了正确的路?哎……我又不能进去,看到那些就……嗯……不能想了!” 门外,白衣女子百无聊赖,也没在和玉孑玩耍了,盯着阿梧进入的那扇门,自言自语。而玉孑大概是被折磨够了,安静地待在凤池梧身上,小小的一团,不知是睡着还是怎么了?一动也不动。 “轰隆!” 忽然,紧闭了许久的门,再次打开。 一道红色身影从门口缓缓出现,手里的白玉明珠闪着温柔的白芒。 白衣女子眼神一亮,看着他,心下忍不住称赞:果然靠得住! “公子你这去得可有够久的了……” 话未说完,一道白色的影子从她身下“嗖”的一下窜了出去,当真是迫不及待,快如闪电。 “小家伙,当真冷血……在一起相处了这么久了……怎么一点感情都没有阿?而且……你的主人不是还在我这儿?” 白衣女子看着窜出去的白影,笑了笑。 果然,这话对玉孑十分有效。 刚窜到一半的白影,瞬间,驻足停下,抬头看了眼阿梧,又转身看了眼还在昏睡的女子,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 “吱吱吱”它像是有些着急了,用它那小小的爪子,使劲地挠着头。片刻后,它好像想通了,做了决定了,一个转身,又朝白衣女子那处跑了过去。不过,面上却是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片刻后,它便再次飞窜到了凤池梧身上。 “这才乖嘛……” 白衣女子扶着凤池梧起身,将她扶靠在自己的肩上。 “公子,美人现在暂时没什么大碍,可以不用跟着我了。”白衣女子看着快步走来的男人,笑着说道。 “把她给我,”阿梧伸手欲接过凤池梧。 “嘿嘿,看把公子给急的,我还能同你抢美人不成?” 白衣女子面上挂着一副不怀好意的笑容,将凤池梧交给了眼前的男人。 衣袂飘飘,炙热的红色与纯洁的白色交织在一起,看起来是那么的和谐,那么的美好…… 白衣女子看着男人温柔地将美人抱起,那双眼睛,看着美人,满是温柔,满是眷恋。不由得令她心中好一阵恍惚。 忽地,她只觉怀中一沉,下意识地伸手,一丝冰凉之感,立即遍布全身。 原来,阿梧将手里的白玉明珠丢给了她。 “明珠换美人啊……还是有点不值……”白衣女子将手上的白玉明珠一抛,一接,再一抛,再一接……倒是玩得起劲。 话音刚落,一道冰冷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 “你走前面。” 白衣女子接住抛在空中的白玉明珠,笑了笑,道:“公子戒心倒……还是挺重的。” 说着,白衣女子修长的身姿,从阿梧身旁掠过,若有若无的清幽香气,从他鼻尖飘然而过。 阿梧眉头一皱,似乎不喜欢这个味道,不着痕迹地侧身躲开。 “我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让人不喜了?” 白衣女子摇了摇头,叹息一声,仍旧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 半晌之后。 “我说公子……你让我们在外面等了那么久?就是为了忙乎这个?” 白衣女子看着堆积在一旁的残躯断肢,还有一看就是刚刚从四周弄下来的碎石沫,将这一截污血侵染之地,铺得那叫一个严严实实…… “没见公子有利器在手啊?”白衣女子疑惑道。 “那个,”阿梧抬手一指。 不远处的地上,静静地躺着一柄黑漆漆的长剑,剑尖部分隐隐有青灰色的粉末。 白衣女子上前一步,将地上的剑,拿来起来,玉手轻拂,眼中闪过丝丝讶异和震惊。 “……别和我说……公子你用它……”白衣女子显然认出了这把剑,神色变得激动了起来。 “又不好用,”显然他不喜欢这柄剑。 “不、不好用!”白衣女子大叫一声,被他这般不在意的语气,一下噎住了,如鲠在喉,大声说道:“这剑可是这世间最好的神兵之一了!我也是在族中流传千年的古籍中看到过的!据说是用玉仑山上的万年寒冰,再加上我族先祖的蛇骨,一起淬炼而成的!就算它在地下埋了千年!那也是神兵啊!你居然……居然……用它来敲这些破石头!?简直是牛嚼牡丹!” 阿梧不明白她为什么那么生气,兀自道:“就是不好用。” “……你、你!简直岂有此理!我、我自己收着!”白衣女子看了眼阿梧,咬牙切齿地哼了一声,将剑拿在手上,转身便走。 “吱吱吱……” 玉孑窝在凤池梧怀中,第一次见白衣女子生这么大的气,十分不解,抬眼看着阿梧,似乎期待得到回答。 显然……阿梧并不会理它,连眼神都没给一个,至于刚才发生的一切,更加是毫不在意,抱着凤池梧就跟了上去。 一路上,白衣女子老是唉声叹气,口中也是念念叨叨个不停,细细听来,都是些“气死我了!”“这可是宝贝啊!”……之类的话语。 就这样,碎碎念了一路,终于到了石门处。 白衣女子眉头紧锁,看着眼前这扇极其普通的石门,周围没有任何突出的按钮机关,也没有雕刻文字,总之就是一无所有。 “……这我可不知道怎么开了……要不打一掌试试?” 说着,她的手腕一动,掌上青光弥漫,气势骇人。 “轰隆!” 一掌下去,石门也只是晃动了几下,连一块碎片,都未曾落下。 “奇了怪了……这没有机关……门又破不开……” “剑刚刚插在那边石头上的。”阿梧伸手一指。 “……”白衣女子气还没消,也不理会,拿着剑径直朝石门右边走去。 果不其然,石头中间有一道小小的剑痕,白衣女子将剑重新插入,鼓捣了片刻,仍旧没什么动静。 “怎么还是没用?剑也插了,也转了……连这些插剑的石头,我都细细找过了啊!”白衣女子低头盯着剑,冥思苦想。 这要是进不去,不就是白来了……而且,还得救美人呢! 正在此时,一只修长且毫无杂质的手,泛着丝丝冷意,握住了剑柄。 白衣女子抬头望去,不是阿梧又是谁? “公子?” 第36章 古老祭坛 白衣女子转头看着离她只有半尺距离的男人,不禁想着,对于眼前这个男人,她总是有种琢磨不透之感。而那怀中美人,虽来历不明,可却是能一眼看透的。 “难不成……公子想到能破解此道石门的法子了?”她笑了笑,试探性地问道。 “没有。”阿梧看着自己手里握着的剑,他有种感觉,这剑似乎比一开始拔的时候,要更为轻松一点。 白衣女子一愣,“公子当真是直接……哈哈……这里没有,我原路返回看看……看有没有错过什么蛛丝马迹。”说着,她便转身离开。 阿梧并未理会,仍旧盯着剑,半晌之后,握着剑的手一动。 刷! 这次,他更为轻易地便拔出了剑,低头看着手里的剑,他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就在此时,这把剑竟开始发生了变化。 一声细微的断裂之声忽然响起,覆在剑身之上的黑色物体,无端出现了裂痕,裂痕之上,黑气闪烁,逐渐将剑身包裹住。不一会儿,这股黑气又分成若干细丝,向着剑柄处汇集过去。更为准确的说,这些黑气的目标,是那只握住剑柄的手。 阿梧看着这些黑气,没有来由有一股熟悉之感,心里莫名地闪过几丝厌恶。 “滚!” 他眼神一凛,低低地喊道。 这些朝他而来的黑气,仿佛能听懂一般,竟都乖乖地停了下来。 随之,断裂痕迹变得越来越多,不过片刻,剑身之上的黑色物体,竟全数脱落了下来。 一柄闪着红色寒芒,光滑如镜的利剑,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一开始散布在外侧的黑气,竟开始与红芒互为纠缠,像是一场比试,你死我活!而这最后的结果,则是黑气被红芒所吞噬。 黑气不见之后,剑身便开始抖动了起来,发出阵阵寒啸,好似在召唤什么。 阿梧目光一闪,将剑抬了起来,正对石门之上。 轰隆! 一声巨响,石门大开。 门后,一柄剑鞘独立,发出阵阵哀鸣,似乎与剑身分离太久。 “原来!这门是要从里面开的啊!” 白衣女子不知何时返回,看着眼前这一幕,一双美目,睁得大大的,却是有几分可爱。 “我就说,我族神兵,怎么可能会这么丑!”白衣女子看着阿梧手中的剑,忍不住赞叹了起来。 “走。”阿梧将剑丢给白衣女子,抱着凤池梧便走进了石门内。 “公子!何必那么着急?这门开了,其他就都不是事了!”白衣女子接过剑来,看着前面略显着急的背影,摇了摇头,跟了上去,幽幽叹息道:“少年郎……好情意啊……” 石门内,宽阔无比,除了正中间有一座巨大无比的古老祭坛之外,别无其它。祭坛之上,一股凌厉寒气,扑面而来,乱人心神。 那座赫然耸立在正中间的古老祭坛,周身皆刻着鸟翅蛇身的怪物。祭坛边缘处,各自耸立着六根巨柱,六根巨柱之上,分别雕刻着一条巨大的鸟翅蛇身的怪物。一双双眼睛,栩栩如生,恍如活物。祭坛的正中心摆着一个古朴的木盒子,它就静静地躺在那里,好似在等主人的来临。 这六根巨柱皆被巨大的黑色铁链连接着,密不可分。 白衣女子一进来,便将四周的烛灯点燃,随手将白玉明珠还给了阿梧。 一双美目,定定地看着祭坛中间的木盒,神情激动,跃跃欲试。 白衣女子大步而走,径直朝祭坛中间走去。她越靠近祭坛,越觉得寒气逼人,一开始,她还算比较轻松,而越往前走,便越难了。 此时此刻,她仿佛置身于千年寒冰之下,举步维艰。 可是,这些又怎能阻挡的了她? 白衣女子一面走着,一面看着祭坛处,带着滔天的恨意说道:“夺我族圣物!抢我族至宝!断我族灵脉!害我化蛇一族,沦落至此……千年血脉就此湮灭!变得万物可欺!世世代代苟延在阳山之上!今日,我不仅要拿回我族宝物,还要将你毁灭!让你永生永世!都不得超生!” 阿梧抱着凤池梧站在不远处,看着白衣女子。他并未有任何举动,从一进来,他便能隐约感觉到祭坛之上,很不寻常。现在凤池梧又是这般模样,危险之地,他是不会带着她轻易踏入的。 如此,便待在一旁看着,静观其变。 而且,看白衣女子的模样,似乎不想让别人插手。 第37章 故人 天地浩瀚,万物有灵。能修成人形者,无一不是历经千辛,受过万苦的。 化蛇一族,源于水,长于水。传说中,化蛇乃是世间最厉害的凶兽之一,一双巨大的翅膀,扇将过去,山崩水涌,毁天灭地。因其人面豹身,鸟翼蛇行,长相怪异,遇之水灾泛滥,人人惧怕。 后不知何故,化蛇一族湮灭,彻底消失于世间传说中。 白衣女子踏着沉重的步伐上前,雪白的额间已经微微见汗,面色微微发白,看起来极为痛苦。 此刻,她的心中却是恨喜交加。 随着她的靠近,这座古老的祭坛,似乎是感受到了威胁,忽地一声巨响,脚下都跟着颤了颤。 “藏了这么久,该出来了!”白衣女子眼神一凛。仿佛在对什么人说话,可是,前方除了祭坛,并无其他。 “怎么?还不想出来?”声音逐渐变大。 刷! 白衣女子将剑一横,剑身红芒闪烁。 “小丫头……”一声叹息,带着古拙之感,幽幽的响起。 白衣女子嗤笑一声,听见了这道声音,眼中恨意更深,冷冷道:”计相哥哥——好久不见——你可好啊——“ 祭坛之上,骤然升起道道青烟,将整个祭坛笼罩住。 半晌之后,半空中的青烟中缓缓出现了一道模糊的人影。 白衣女子抬头盯着半空中的那道熟悉的人影,面色突变,兀自笑了起来,笑声渐大,似疯似魔。 “瑶……云愁可还好……?”声音轻轻的,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地试探。 “住口!谁允许你这样叫的!你不配!”一双美目,猩红带恨,将剑一横,直指计相。 “十五年前,我好不容易寻到了你的踪迹。怎料你竟先察觉了,立即毁了一切,我便再次失去你的踪迹。你的那群拥护者们,对你倒是衷心的很,为了造了这样一个地方,当真是煞费苦心。” “……瑶,你就不能放过你的计相哥哥?就当是放过你自己了!?” 此言一出,她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哈哈大笑,眼中似有泪光闪烁。 “可笑!当真是可笑啊!放过你……?那她怎么办?那族人们怎么办?我怎么办?凭什么!凭什么他们死了!你却还活着!你该下去陪他们的啊!你该带着悔恨去死!你该跪在他们面前磕头认罪啊!你在这给我说什么放过?简直要笑死我了!……我早早便向苍天,向他们,向阳山立下重誓,此生若遇你,定取你性命!毁你魂魄!灭你生路!许你永世不得超生!便是我这一辈子最大的愿望了!” “……我只是想……同瑶你在一起的啊!你小时侯,不是最喜欢计相哥哥的吗?不是说长大之后,要嫁给我的吗?”青影似乎颤抖了一下,声音中带着一丝忧伤。 “那些是什么东西!我可不记得我说过!就算是有!那也不是对你说的!” 青烟散开,一道人影,骤然出现。 一个长发青衫的男人,从半空落下,衣袂翩绝,赫然站立在祭坛最中间的木盒子旁边。 他长相极美,一双眼睛天生带着情意,绵长悠悠,眉若柳叶,身如玉树,唇若施脂。因他常年居于地下,肌肤中带着几分病态的苍白。 “瑶……你当真如此狠心?你忘了我们曾经欢乐的时光了吗?”他眼中带着蛊惑,细细地盯着她。 瑶眉头一皱,看着这个男人。他一开始就在胡言乱语,至到现在仍旧说些她不知道的事情,心下一转,“云愁是谁?”冷不丁的一句,却有些摸不着头脑。 计相闻言,疑惑道:“瑶……云愁不是你的师妹吗?” 师妹? 她心中不停地默念着这两个字。 是啊……云愁要是她的师妹,那该有多好啊!那她就不用背负那些她不应背负的东西,自由自在的活着,每天游玩于山水之间,快乐一生。 “看来,你不仅对他们狠,对自己更狠。不惜对自己施下转移咒,将一切颠倒,编织成你想要的模样,不过是害怕他们挡了你的路而已……”瑶呵呵一笑,看着计相,“你被我族圣物反噬,又被我追的东躲西藏的。不过借着你的身份,栖身于人间魔教之中,让他们对你奉若神明,成为那背后指使之人。你看看你,辗转隐藏,每每暴露,便横生杀戮。这为祸人间的魔教诸派,怕是一大半都因你灭了……你说,那些个名门正派们,是该谢谢你?还是谢谢你呢?” “瑶……那些魔教人作恶多端,本就该死……我不过是替天行道而已……不过暂时借用一下圣物,待日后自会归还。” 计相看着瑶,自动忽略的她口中所说的其他事情,就好像没有听到一般。 她看他,眼中恨意更深。 这个男人,这个从前被她唤为哥哥的男人! 自始至终,都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任何事情! “去他奶奶的替天行道!”她大呵一声,飞身跃起,一剑刺向前方的男人,“今日,我定要灭了你!” 劲风骤起,衣摆猎猎作响,红芒闪烁,白影飘飞。 计相看着她,眉目间温柔似水,笑了笑,满脸仿佛说着“你伤不了我。” 祭坛之上,黑色铁链摇动了起来。 “神剑开锋了,你不知道吗?” 什么? 在他惊讶的目光中,闪着红芒的剑尖,离他俨然不足一尺。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他侧身一闪,快速地躲过。 下一秒,剑尖便追随而至,紧紧地跟着他。他似乎不想动手,只一味地躲避,可是这祭坛的空间毕竟有限,他现在又不能出这祭坛,避了一阵便避无可避了。 不得已,只好出手了。 瑶满脸冷厉,出手如风,祭坛边缘的六根巨柱,在劲风剑气的吹残下,竟断裂开来。 一时间,响若地动,尘土漫天。 那一白一青的两道影子,此刻,正打得不可开交。 瑶虽手持神剑,破了祭坛结界,可到底不能真正的将神剑运用自如,两人交手,却也是不分伯仲,胜负难料。 第38章 往昔 赵家。 此刻,气氛却是异常沉重,十多名捕快装扮的健壮男人,一脸严肃地推开一扇又一扇门。 这些人皆是平安县衙门的,正逢喜事的赵府,突生异相,闻讯而来,刚到门口便遇见了林青阳。 一番交谈,才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赵家人皆是由十五年前赤羽堂魔教余孽所扮,之前的一切皆是他们制造出来的假象。平安县天高皇帝远,自不会有人疑心探查。更何况,赵家人财大气粗,出手阔绰。 所谓大隐隐于市,越高调,反而越安全。 江秋远、林青阳安置好明月后,便去找柳拂笙去了,三人汇合,合计一番。之后便带着白衣女子给他们宝物,一面开始搜寻隐藏在赵府中的魔教妖人。一面让林青阳去门口等着。若是官府来人,也好说个清楚…… 那些昏迷在喜宴上的宾客们醒来后,见到了捕快们,神情激动,如同见到了救星一般。 他们本就喝了酒,神智迷糊,迷迷糊糊中,都陆陆续续地被人送回家中,蒙头大睡,直睡到了第二日下午,才悠悠醒来。 …… 江秋远一行在府上搜寻许久之后,并有何发现,想着,或许是这些魔教余孽得了消息,树倒猢狲散,趁机逃走了,也只零星地抓了几个小喽啰,问出了点皮毛而已。 “江师兄,除了那几个不知名的小喽啰,其他魔教余孽一个都没见到……”柳拂笙一袭浅蓝色衣衫,秀丽无双。 “许是逃了,又许是隐藏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江秋远目光投向前方。 哪里……正是凤池梧他们离开的方向。 也不知凤姑娘怎么样了?心下想着,不由得担心起来。 就在此时,脚下猛地一颤,像是地龙翻身一般,震动不已。 半晌之后,这动静不减反增,倒把那些捕快们吓了一跳,一时间,皆不敢乱动。 直到许久之后,这动静才停了下来。 地宫之下,祭坛之上。 一白一青纷纷站立两旁,六根巨柱已然被震得粉碎,整个祭坛呈分崩离析之势。而祭坛正中间木盒子,依旧静静地摆着哪里,未曾挪动一下。 瑶一把抹去唇边血迹,看着正对面的那个分毫微伤的男人,左手握成法诀状,置于胸口。 忽地,一道白芒从她握成法诀的手中闪现。不一会儿,她已然置身于白芒之中,一句句神秘而古老的咒语,在空旷的地宫之中,游荡开来。 “残月梦诀……”计相面色一变,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女子。 “呵呵,”白芒中传来阵阵笑声,“计相,我说过的……今日,你要死在这里!” “瑶……你这是要放弃你的血脉?”计相俊美的面容上满是受伤神色。 “化蛇一族早已久消亡殆尽了!”声响动天,带着无尽的怨恨,身后,隐隐浮现一道巨大的幻影,竟与外面圆石中心所刻之物,十分相似。 一声长啸,白芒化身长剑,直朝计相而去。 片刻,白芒消失,一切再次安静了下来。 “计相,你所追求的力量,护不住你!不过……我怎么能让你这样轻易死去呢?” 瑶看着没入计相胸口的神剑,面上挂着一丝残忍的笑意。 “你亲手杀了我……还要如何?”计相怅然一笑,看着低他半头的女子。 剑身朝前进了一分。 “计相,我原本以为,你苦苦藏匿,只是为了追求你那无上的力量。直到刚才,我才明白,你是害怕!害怕从前的一切!害怕后悔的自己!所以你亲手斩断了从前,妄图让干净的自己,下去陪她!陪他们!可惜……” “……瑶。”在计相惊讶的目光中,一抹血色飘过,眉间一冷。他的身体竟无端发热,霎时,一道无边的恐惧,从心口中蔓延开来。 不能解! 声音在心底猛地响起。 随之,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响起,带着无边无际的绝望。 “不!” 眉间红芒大盛,一丝丝黑气争相逃出。 瑶看着眼前这个即将要发疯的男人,哈哈一笑,伸手拔回神剑。 一时间,血流如注,从他心口的破洞处,喷涌而出。 是什么? 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青衣女子,笑意盈盈,光着脚踩在潺潺流淌的溪水之中。雪白的脚丫,在明媚阳光的照耀之下,熠熠生辉,像是极其珍贵的宝物,见之不忘。 不远处,站着一道同样青色衣衫的男子,一双眼睛脉脉含情,看着在溪水中欢笑的女子,微风拂过,带起如墨般的长发,飞扬起来。 风是温柔的,水是温柔的,心是温柔的! “云愁,小心水里的石头。”声音温柔,像是微风拂过花朵,暖阳照进水中。 远处,传来青衣女子的娇笑声,吐语如珠,柔和清脆,动听至极。 “阿相,水很舒服的!它这么美!你为什么不喜欢呢?”青衣女子如是说,停下了动作,转头看着男子。 那是怎样的一个美人啊! 肌肤胜雪,双眸犹如一汪清水,轻灵秀雅,顾盼之际,却是勾魂夺魄,或是大地上的精灵,又或是九天之上的仙女,天真,纯洁,诱人! 男子看呆了,久久不语。 “阿相?”女子疑惑,踩着水花前行,裙摆漫在水面上,像盛开的青色莲花,高洁而不染。 “云、云愁……”一阵幽香袭来,男子惊醒,看着距他不足半尺的女子,眼神躲避,耳尖微微发红。 “诶?”女子好似发现了什么,好奇地看着男子,笑着说道:“阿相,你的耳朵红了诶!” “……没、没有……”男子一惊,忙说道。 女子嫣然一笑,一个转身,柔软的黑发,轻轻地拂过他的脸颊,发间隐约挂着几滴透明的水珠,眷念般的不肯落下,“阿相说没有那就是没有。” 女子再次向前方奔去,水花四溅,在半空中挥洒成一朵朵好看的水莲花,圣洁而美丽。 男子看着女子,心中的情意,如潮水般,汹涌而至。 就在此时,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远处响起,清脆悦耳。 “师姐,计相哥哥!” 闻言,两人同时朝那处望去,嘴上都带着笑意。 “瑶!”女子娇笑着喊道。 流水潺潺,碧空如洗,欢声笑语,漫山遍野。 第39章 抛弃 祭坛之上,青衣男子半跪着,一动一也不动,头颅低垂,看不清他的表情,只余那鲜血顺着胸口处,缓缓流淌。 一个人怎么可以流这么多血! “云愁……云愁……”零散言语从他口中缓缓溢出,迷茫而绝望。 “哇!”忽地,他口中鲜血喷出。 “为什么……为什么……”他仍旧跪在哪里。 瑶看着眼前的男人,忽地笑了一下,幽幽地说道:“你那肮脏不堪的灵魂,怎能配得上她?你只配跪在地下,磕着头,以求她的原谅!呵呵,想来,她总是会原谅你的……她那样纯洁、那样美好的人……可是,这样不堪的你……能靠近她吗?敢靠近她吗?” “为什么!”他仍在不停地念叨着这句,闻言,木木地抬起头,看向她,“为什么!为什么不痛快的杀了我!你不是说要让我神形俱灭的嘛!为什么……要让我记起……为什么……” “为什么?” 忽地,瑶的声音一下变得尖锐了起来,目光冰冷如刀。 “为什么要让你那么轻易的死去呢?”她仰天长笑,像是想到了什么,低头看他,“化蛇一族,天生水养,偏偏你最讨厌的便是水。你看你流出的血,像不像水?你就带着那些记忆,直到流尽你最后一滴血,孤独地长埋于地下!对了……”她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俯身与他对视,朱唇微启,吐出的话语,却如利刃一般,狠狠地刺进他的心口,“你——永——远——都——见——不——到——她——了。”残忍一笑,继续说道:“因为她入了长圣殿。” 什么!? 计相一怔,恐惧从心口处蔓延开来,瞬间遍布全身。 “不!我要见她!你把我的尸骨带回去!好不好!好不好!”计相拖着受伤的身子,向前一爬,匍匐在瑶的脚下,沾满鲜血的手,死死地拽住她的裙摆,嘶吼着从喉间发出。眼泪不知何时流出,混着鲜红的血液,齐齐落下。 瑶眼中泛着冷意,神剑在她手上,依旧泛着红色寒芒,透着一种诡异的艳丽。 “做梦!”她一抬脚,“砰”的一声,计相被踢出好远。 “你带我回去!带我回去!求求你了!”计相似乎感觉不到疼痛,爬到瑶的脚下,苦苦哀求。 就在他即将过来的一瞬间,白影猛然一闪,来到了祭坛中间木盒子旁。 “此生不复相见!九幽地狱便是你的归处!” 瑶弯腰取下木盒,一个闪身,离开了祭坛。 在计相绝望的目光下,一声巨响,忽地响起,整个祭坛开始颤抖起来,以他为中心,巨石断裂,不一会便将他紧紧包围。 残落的石头,有些打在了他的身上,有些落在了一旁,很快他的身子被无数的碎石掩埋。 “公子,我们离开这里,救美人的东西已经到手了。”瑶飞身来到阿梧身旁,笑着说道。 一切好似没发生一般。 “好。”阿梧一点也不好奇,抱着凤池梧转身便走。 这人……真奇怪…… 瑶心下想着,顺手将一旁的剑鞘取下,在石门关下之前,抢先而出。 轰隆! 石门落下,彻底地隔绝所有。 …… 半晌之后。 他们又回到了最先的圆石处,此地,与祭坛那边纷乱的景象,却是截然相反。 “公子……你就不好奇?” 瑶看着眼前冷冷的男人,现下,她倒是变回之前的模样。 阿梧脚步一顿,停了下来,“与我无关,救她。”说着,他抱着凤池梧慢慢地坐到了地上,伸手护着她的头,温柔地放在他的膝盖上,待做完这一切后,抬头看着瑶,仿佛说着“你该做你的事了”。 “……好……”瑶心下一愣,笑了笑,点头道:“放心,美人不会有事的。” 白玉明珠安静的待在一旁,四周亮如白昼。 一枚银色手镯悬浮空中,前后各有一人,盘腿而坐。 只见那银色手镯上镶嵌着两朵拇指盖大小白色的小花,小巧可爱,花下各有一枚银铃,只有花的一半大小。 忽地,银白光芒如潮水一般,将两人团团围住。 阿梧站在不远处,怀里抱着玉孑,一人一兽,目不转睛地看着。 “叮当!”清脆的铃声忽然响起,像是来自远古的低吟浅唱,优美动听。 “诸神不灭,玄牝在水,水神不死,是谓天地!” 隐隐的,幽远的声音在四周游荡开来。 银白光芒大盛,刺的人眼睛都无法睁开。 过了一会,光芒又忽地消失。 随后,两道人影齐齐朝后倒去。 红衣一闪,稳稳地接住了倒下之人,可惜,只接住了一个。 “……公子……”瑶面色苍白,手掌撑地,不让自己倒下,看着眼前视她如无物的男人,开口想说些什么。但见了他那充满怜惜的神色,便不在开口了,微微起身,自己为自己疗伤。 第40章 师徒 “瑶玉环”静静地躺着,上面的白色小花还闪烁着微弱白芒。 忽地,一只葱白如玉的手,幽幽出现,一下将它拿起。 瑶笑了笑,看着这个丢失多年的宝物,心下一阵恍惚,回忆涌现,心中不由得闪过一阵阵哀伤。 有的能找回,而有的却是永远不能找回了…… 她心下想着,却是再也不想看见这“瑶玉环”了。 “这个……给美人带着,”她看了眼还在昏睡的凤池梧,将手一伸,递到了阿梧面前,“以后再碰到今天所发生的事情,它还是有点用处的。” 阿梧看了眼她手里的东西,道:“阿池说过,拿别人的东西,必须要拿自己的换。我什么都没有,等阿池醒了,她自己与你换。” 瑶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了起来,生平第一次被人拒绝,倒是没来由得令她有些开心,“好、好……听公子你的,美人那么多宝贝,一会儿我可得挑一个自己最喜欢的才行!”说着便将手里的东西收了回去。 就在此刻,放在她身侧的神剑发出阵阵幽鸣,她微微看了一眼,随即转头看着阿梧,道:“公子,要不,一会儿你找美人借一个宝贝,用来换我这把神剑如何?” 阿梧看了她一眼,道:“我不喜欢,它与我没什么用,而且,我已经帮了你了。” 瑶心下一顿,没想到他竟看了出来,果然,此人深不可测。 随即摇头叹息道:“哎呀,没想到我也有接连被拒绝的时候呢……” 一时无话。 约莫半刻钟后。 凤池梧隐隐有醒来的迹象,头上三双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长而浓密的睫毛轻颤,一双美目缓缓睁开,看到眼前的一切,不由得愣了一下,片刻之后便噗嗤一笑。 “你们为什么都这样盯着我?”她刚刚醒来,声里带了些沙哑。 忽然,眼前白影一闪,什么东西向她扑来。 接着,“吱吱吱”带着抗议的叫喊声响起。 原来,玉孑见凤池梧醒了,心下激动,一个飞窜,就想扑进她的怀中。没想到,它的举动被阿梧看见,在它窜出去的一瞬间,便被逮住了。 “小东西,瞧你急的,美人刚醒,你要是撞到她了,可怎么办?”瑶轻笑一声。 玉孑原本还在反抗,闻言,立即停下了动作,一双眼睛,仍旧直直地盯着凤池梧。 “我没事了,”凤池梧大约明白了眼前的状况,身子一动,这才发现自己躺在阿梧的怀中,“阿梧,扶我起来。” 阿梧见她醒来,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点了点头,一手将她扶了起来。 凤池梧睡了许久,醒来略微有些不适,便靠在他的肩上,伸手将玉孑抱了过来,轻柔地抚着它的脑袋。 “咦?”一声惊讶,“玉孑,你的后颈上怎么缺了一块?” 玉孑原本开心的窝在凤池梧的怀里,正舒服地享受着,不想忽然听了这么一句,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 一时间,无人说话。 凤池梧还以为她昏迷之后,玉孑被什么伤了,故有此一问。 玉孑知道凤池梧不会骗它,一双眼睛,此刻已经是饱含泪水了,“唰”的一下,从她怀中窜出,跑到不远处,背对着他们。 那背影,自是哀伤极了。 …… “哈哈”笑声响起,“没想到,小东西还挺爱美的……放心会长起来的!” 笑声回荡在这个静谧明亮的地宫中,平添了几分欢喜。 这一夜,极为漫长,漫长的有些令人担心。 江秋远已经在凤池梧他们离开的地方,守了一夜了,任凭柳拂笙、林青阳两人如何劝说,始终不为所动。 清晨,拂晓刚至,晨曦带露,隐隐风起,树叶沙沙轻响。 一道蓝色身影,兀自站立,迎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莫名的有一股出尘之气。 “没想到小真人还在呢?”带着惊讶的笑声响起,细细听来,声音中带着些调笑之意。 “前辈?”江秋远一惊,连忙整理了下衣着,抬眼看去,眼中映着一道欣长白影。 凤姑娘不在吗? 他心中想着,不由得担心起来,不过片刻,白衣之后,两道熟悉的身影缓缓出现。 是凤姑娘和……阿梧公子啊…… 江秋远心下忽地生起一种莫名的失落感,可他到底是恪守礼教之人,不过片刻,便恢复了心情,上前走去。 “前辈、凤姑娘、阿梧公子,你们没事了?” 说着,江秋远还是忍不住地瞄了一眼凤池梧。 “没事了。”凤池梧笑了笑。 江秋远那提心吊胆的一夜,忽见着令人心醉的笑容,一切疲累,立即都烟消云散了,不由得一愣。 “相思入梦,你我皆痴啊……”瑶叹息一笑,看着有些发呆的江秋远,问道:“我那不孝徒儿现在在何处?” 江秋远闻言,忙回过神来,脸上微不可察的一红,正色道:“前辈放心,明月姑娘在赵府西厢房的空屋中休息,想来,该醒了,晚辈这便带您去。” 瑶点了点头,深深地看了眼江秋远,一副前辈做派,点头道:“好。” “前辈这边请……” 半晌之后。 某屋内。 响起一阵阵哭泣之声,声音之大,震耳欲聋。 “师父,都是徒儿不好,背着你偷偷跑掉,让你担心了……” 一袭素衣的明月,正抱着白衣女子哭个不停,一张美丽的小脸,早就哭花得不成样子了。 白衣女子的前襟处,早已经被明月的眼泪打湿一片,一双美目,隐隐怒火。 “还哭?都哭了一早上了?我这碧绒玉锦衣,世间可就这么一件……坏了可没有了啊……” “师、师父,”明月一阵抽泣,眼泪仍旧流个不停,哽咽道:“徒、徒儿给你洗洗就成了……” 话语刚落,她又大声地哭了起来,有了依靠之后,哭得那叫一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瑶看着哭得没完没了的徒弟,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心疼,轻声道:“就这一次啊……” “嗯……师父最好了……” 第41章 赠马 “阿梧,瑶姐姐送我的这个“瑶玉环”真好看,这两朵小白花也十分可爱,我都没见过,还有这银铃……” 凤池梧两人,一面等着瑶她们师徒,一面在这院子里四处走着。 眼下的赵府早已经是空空如也了,而府外更是围站了许多的衙役,这偌大的赵府现下就是是一具空壳而已。平安县天高皇帝远,上情下达,堵塞不通,明眼人都知道,官府也不过是觊觎府中的金银财宝而已。只不过江秋远他们还在,不敢明目张胆,也只有等他们走了,才好行事。眼下派人守着,也是为了不让其他无关紧要之人进入。 “好看吗……?”阿梧不懂这些,看着她那高兴的笑容,幽深的眸子里满是温柔。 “当然!”凤池梧一个抬手,将雪白的手腕暴露在他的面前,微微晃动,带起一阵清香,舒适迷人,“阿梧你听,瑶姐姐说这银铃的材质十分特殊,平常戴在手上,任你如何去摇动它,都不会发出声响。只有在危急时刻,或是要用它救被污邪之气所侵蚀之人,才会发出声响。”说着,她轻叹一声,似乎有些遗憾,“我让瑶姐姐教我驱动它的法诀,她不应,也不知为什么?哎……不过,即是瑶姐姐不愿,想必定有她的缘由。” “嗯。”阿梧点了点头,“它要护你……” 日头东升,温暖的阳光正好洒在她的身上,雪白肌肤上的银色手镯,闪耀着微弱白芒,让它的主人,更显圣洁优雅。 就在此时,不远处响起阵阵说话声,打断了他们,细细听来,正是江秋远、柳拂笙、林青阳三人。 原来,江秋远三人协同衙门处理好赵府事宜后,便商讨着要启程离开了。 “江师兄,你是怎么想到的?昨天夜里是那么的惊险,你竟想到要将新娘子的衣衫换下,免得她醒来时见着,平添伤心……” 柳拂笙本就生得好看,再加上从小休习道术,气质更显出尘,只要不说话,活脱脱的一个温柔纯洁的仙子。柳家家事显赫,富可敌国,她是柳家的千金,自然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就算是拜入了九重门,也是被众人宠爱的那个。 此刻,却是满脸痴笑地看着江秋远,要说仙子,怕也是个十分接地气的仙子了。 “是啊……昨夜凶险,青阳都来不及想这些……”林青阳走在最左边,目光偶尔飘向最右边的柳拂笙,见她痴痴地望着江师兄,心中不免添了几分失意。 “只是有人同我说过,人在极其伤心时,若是有人能拉上一把,或许情况就会稍稍变得有些不同了……”江秋远倒是没注意到左右两人的模样,说起这话时,目光变得些许幽深,似乎在思念故人。 “江师兄……”柳拂笙正想问这话是谁同他说的,忽地,被打断了。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说话之人,不是凤池梧又是谁。 “是凤姑娘啊!” 江秋远闻言,原本略显忧伤的面容,一下便有了笑意,抬眼朝前方望去。 凤池梧信步而来,身旁跟着一袭红衣的阿梧,一白一红,却是天造地设,举世无双。 前一秒心喜,后一秒失意,大约就是江秋远现在的心情。 “是啊,凤姑娘、阿梧公子,这里的事情已经解决好了,剩下的官府自会处理,就用不着我们了,”江秋远一笑,赶走了心里的弯弯绕绕,继续道:“对了,凤姑娘,正好碰到了你,我有一样东西想要送给你,还请同我走一趟。” “好啊。”凤池梧欣然应允。 赵府马厩处。 几个神仙般的人物,站成一排,齐齐望向前方。而前方,一匹匹精壮威猛的马儿,正低头吃着精细草料,十分专注。 “这些赵家的财物,现下都是官府的了,我特意拜托并出钱买下了这些宝马良驹。昨日相遇,凤姑娘好几次都看向身后的马。不过,马离得远,我也只看了个大概,实在不知是这些马中的那一匹,索性就都买了下来。凤姑娘前些时日送给我的白玉明珠,无比珍贵,我一直想着要送给凤姑娘什么东西。这马自然是比不过的,若以后碰到什么其他珍贵物件,再寻来送与凤姑娘。” 江秋远一挥手,看着这些马,笑了笑。 “江师兄当真是心细啊……”柳拂笙心中嫉妒,小声念叨了一句,除了在她身旁且一直注意她的林青阳,其他人并未听到。 “江师兄真是贴心!”林青阳一笑,立即收回目光,转头看向马厩处,“凤姑娘,你去看看,那匹马是你喜欢的?正好,阿梧公子也选上一匹。” “我不用。”阿梧看了眼马厩,冷不丁地甩出这一句,倒让其余人有些不解。 “为什么?”林青阳率先一问。 “阿池有就行了。”他答道。 然后他们就可以共乘一匹了……是吗? 除开凤池梧,其余人脑海中不由得响起这句话…… “一匹就够了,阿池好像不喜欢这些。”果然,凤池梧不负众望,也只要一匹。 江秋远握剑的手一紧,俊美的面上闪过一丝苍白,身形有些微不可察的晃荡。 凤池梧记得之前那匹马的模样,早一眼便认了出来,上前几步,便走到了那匹马的跟前。 此刻,它还十分专注的吃着草料,一张大嘴,咀嚼着马草,看样子吃得十分香甜。 忽地,一只玉手,轻轻地放在了它的头上,温柔地抚摸着它。 这匹马在众多马匹之中,算不上最好,甚至于其他马稍显有些瘦弱,只是它的一双眼睛,却是生得好看,炯炯有神,隐约有紫色映照。 “你以后就跟着我了,好不好?”是询问,也是肯定。 一声嘶吼,马头一扬,带起几珠马草,尽数甩到了凤池梧的身上。 “看来你是答应了。”她笑了起来,十分灿烂。 一人一马,像是心有灵犀一般,四目相对,看上去极为和睦。 而四周却也是各有心事。 第42章 决定 传说,天地初始,原是一片混沌,这世间原也是阴阳不分,善恶不明的。 盘古开天,女娲造人,伏羲创世,神农教民,炎黄平乱,大禹治水……是以天地形,九州大地,繁华尽享。 化蛇一族,繁衍千年,原也是世间极为罕见之灵兽,只因其貌凶恶,带水而行,是以沦为凶兽。 可谁又能真的知晓,水患本源?亦不过是传说而已。 …… 屋内。 明月抱着瑶哭了不知多久,只觉眼中泪水干涸,心中却也是畅快了许多。 “师父,”明月抽抽嗒嗒地从瑶的怀中起身,忽地感觉到了什么,立即将头靠在她的心口,面色一紧,惊讶道:“为什么你体内灵气有逐渐消减之相?” 说着,欲伸手探其灵脉,不料被瑶出手阻止。 “你啊,”瑶一手抓着她的手腕,一手轻拍她的背脊,叹息道:“徒儿,你该知道,我化蛇一族的古老血脉,早就所剩无几了,而他们走后,现在也只剩你我了……”话到此处,她似乎又想起了故人,目光变得幽深,半晌之后,才缓缓张口,“以后……便只有你一人了。” “什么!?”明月哭红的双眸,满是震惊,一个起身,却又被按了回去。 明月挣脱不开,大声喊到:“师父!你别同徒儿我开玩笑了!我、我以后再也不跑出来,徒儿发誓!以后便安安静静地待在阳山,陪着师父!” “哎!”一声轻叹,绵长悠远,却又带着几分洒脱。 “我的傻徒弟,师父何曾骗过你?够了……活了这么久,师父也活够了……该经历的,不该经历的,为师都经历了。原本想着,见到你之后,定要用绳子将你捆起来,吊在阳山最高的那棵树上,晒上他个十天半月的,也省得你老是想着往外跑。” “师父……那徒儿不是要被晒得同焦土一般黑了吗?”明月笑了笑,自是听出了师父话中伤情。 瑶嫣然一笑,道:“晒不死就行。” “师父当真狠心……”明月无奈,心中似乎下了什么极大的决心,缓缓抬头,盯着她的下巴,“师父,徒儿告诉你个秘密!先说好!你可别打我啊!” “哦?”瑶怔了一下,低头看着她,笑道:“那得看是什么事情了?” “我有身孕了!”多么斩钉截铁的一句,顿时如一道天雷,劈在了头顶,明月一个闭眼,猛地扎进了瑶的怀中。 此话一出,却是久久不见回响。 就应该先生下来的!师父最忌如此,还未成婚便有了身孕,只要是孩子还没生下来,师父就会将其打掉……所以她才想着,等孩子生下来,再带回阳山的! “你想好了吗?”不是生气,而是询问。 这样的反应,明月似乎有些震惊,一时有些发愣。 瑶感觉到怀中之人的呆滞,无声地笑了笑,伸手抚摸着她的头,继续道: “鱼水之欢,实乃常情,师父从来不会因此事,就对你如何……如果你遇到了真心之人,自是天长地久,为师也不会阻止。只不过,这世间最是薄情多,或钱财,或美色,或权力,或力量,变化也不过是一瞬之事。而这生命却是这世间最为宝贵之物,草木、动物、人……无一不是。可是,生命又是那么脆弱,往往一点风雨,便可使其毁灭……” “师父……”明月心下动容,伸手紧紧抱住她的腰身,解释道:“徒儿知道师父的意思……原本我是不想要他的,也是在刚才,我才改变了主意的……” 瑶心下一叹,一把将明月从怀中拉了起来,四目相对。 “为何?”神色认真。 明月看着自家师父这般不解的模样,噗嗤一下笑出了声,这下,弄得瑶更加的迷糊了。 “师父,”明月挣脱出去,立即坐直了身子,直直地看着她,认真道:“过去了的,就都过去了,现在……我只想陪着师父,连同我肚中的孩子。至于其他……管他生,管他死的,终究是骗了我……师父、我肚中的孩子,还有旸山上的一切,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那样认真的眼神,丝毫没有动摇。 究竟何时?她变得如此坚强了? 瑶想着,不由得笑了起来。 “好……我这个老身子骨,倒还是能陪你们些时日。” “那可是一定的!师父以后多多修炼,多用功一些,便会活得长一些!” “……没大没小的!” “哎呀!师父我肚子可有你的宝贝徒孙!可是生不得气的!别到时候生下来是个丑娃娃!” “……生个丑娃娃就扔掉……” …… 咚咚咚。 忽地,门外响起敲门声,打断了屋内两人的说话。 “瑶姐姐。” 第43章 痴人 明月靠在床榻之上,看着围坐在前方的两人,面露好奇之色。 她昨晚恍惚间过那白衣女子一面,只是那时她哀伤入心,心中也装不下其他。而后自家师父又来了,心中又生起希望,之后,便昏了过去,不知日月。 那女子看起来那么年轻,气势却一点也不输师父…… 明月心中想着,从她有记忆时,师父便是现在这般模样,对他们这些小一辈们,大多数时都是严厉的,却也不妨碍众人喜爱。若不是自己一心想追求什么人世间的情爱,偷跑下山。此刻,定与师父他们,好好地待在山上,欢声笑语,快乐无忧……一切都源于自己,自作自受。 可是……自己心中为何还有一丝不甘? 后悔吗? 她心头念了这么一句,不过转瞬,便驱走了心中妄念。 往后岁月,有师父,有孩子,有阳山……便够了。 至于那不该自己想的,眷念着不肯放下的,便埋在心底的最深处…… …… “瑶姐姐,我想问你,昨夜死掉的那个人……”凤池梧话还未说完,便被瑶出声打断。 “你是想问十千老鬼?”瑶一笑,到底是活得久,一眼便看出了凤池梧心中所想。 “对,”凤池梧点了点头,第一次见到面前的女子,便有种似曾相识之感,不由得心生喜欢,“瑶姐姐真聪明!” “十千老鬼,原是魔教赤羽堂的副堂主,十多年前,九重门、谪玉楼、星月斋等正道门派联手,意欲一举除掉以罗刹鬼蜮为首的魔教诸派。而赤羽堂便是其中教为厉害的一派,本来这世间事于我毫无干系。只不过,无意之间,我探得了一个多年寻找之人的线索,几番查探,终于确定了他的藏身之地,便是在赤羽堂……” 瑶说到此处,一时感慨万千。 “正道?魔教?外面的世界还真是奇怪……”凤池梧细细地消化着这些话。 “原来,美人妹妹不是这世间人啊?”美人颔首,一双美目落在了她的身上,却是风情万种,千娇百媚。 “我也不明白我算不算这世间人,”凤池梧轻笑,也不知该怎么说,“只是我住的地方,与外面的不同……” 瑶笑道:“美人妹妹不必多言,姐姐都懂,这世间万物,总是无奇不有的。” “瑶姐姐!你继续同我说!这什么正道魔教的,我可是好奇的很!”凤池梧一双眼睛瞪着大大的,满满的求知欲。 “好好好……”瑶嫣然一笑,对于凤池梧,她可是十分喜欢的,毕竟,美人谁能不爱呢? 两人又接着相谈了许久,凤池梧也从瑶的口中,知道了许多她不曾知道的事情,她本就聪明,不过寥寥数言,便能明白。 而瑶也从凤池梧的口中,知道了她的许多事情,包括她住的地方,连同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 像人却又不像是人?说是山精鬼怪,倒也也不像……瑶心下疑惑,只微微想了片刻,便不再去想了,管她是什么,自己喜欢就行。 “瑶姐姐,我要同他们一起!你呢?是要回家了吗?” 凤池梧口中的他们,便是江秋远几人了,原本她是想顺着赵府,探查之前的黑衣人的身份。可是,十千已死,府上其他人也没了踪迹,剩下的一些都是些小喽啰,知道的也不多,因此,一无所获。 “美人妹妹是要同那个傻的天真的江小真人一起?”瑶看着凤池梧,眼中笑意一闪。 凤池梧点了点头,道:“是啊,今日他回送了我一匹马儿,我十分喜爱,原本我同阿梧还有玉孑就没有一个固定的去向,听他们说,他们是要在外历练的。想着,这几次相遇,分开又相见的,如此,我便说要同他们一起!” “他们应了?”瑶一笑,看着凤池梧。 “是的。”凤池梧点头。 瑶看着面前的女子,满脸笑意,隐隐有几分云愁的模样,肤白如雪,眉目如画,说不出的美丽,心中骤然生起不安。 “美人妹妹,同姐姐我一起回阳山,好不好?”鬼使神差的,她脱口而出了一句。 凤池梧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说,愣了半响,方才开口说道:“瑶姐姐突然这么说……?我不知该怎么办了?去阳山也不是不可以……可是,我已经应了他了……而且,上一次我便应了同他们一起的话,后因一些事情耽误了时间,原以为他们会等我的,想着,许是他们等不及就先走了……桑弧说过,自己说过的话,是断不能不做数的……要不等以后,我再来阳山找瑶姐姐……可好?” 瑶一时说不出话来,她也不知自己为何突然如此,看着眼前人,半晌方才低声说道:“是姐姐魔障了……”说着,伸手握住凤池梧的手,笑着说道:“言而有信,是该如此。以后有机会,来阳山找姐姐就是了,以后若是想起姐姐我,便去一个名唤桃乡的地方,然后一路向西而行,行至三百里外,便可见一座高山,踏水而行,然后上山便是。只要你一入山,我们便能知晓,到时候,自会来接你。” “好。”凤池梧点头。 日头渐西,也到了该启程的时间了。 门外,又是一阵轻响。 “阿池。” “瑶姐姐,”凤池梧闻声,忙开口道:“阿梧来找我了,许是他们要走了,那我也要走了!瑶姐姐!下次再见!” “好的,美人妹妹。” 瑶微微一笑,看向门口,一道高大修长的身影,在阳光的照耀下,映出一二,不由得心生感叹,又见凤池梧离去背影,心中又不免生了些看热闹的趣味。 “美人妹妹!” 凤池梧正准备伸手开门时,忽听身后传来的声音,下意识地转头。 “瑶姐姐,怎么了?”脸上的笑意未尽,带着诧异,此刻,倒显得十分活波可爱了。 “姐姐提醒你一句哦!”声音郑重,却又带着调笑之意,“花只可采一朵。” “啊?什么花?”凤池梧疑惑,不明白她为何说这一句。 瑶看着她那傻愣愣的模样,噗嗤一笑,故作神秘道:“嗯……以后你就知道了,年轻人嘛,爱恨情愁,还是得自己体会的……好了,美人妹妹快些去,你的阿梧,怕是等得有些着急了!” 凤池梧不明所以,只觉得瑶姐姐约莫是在逗弄她,不由得一笑。 “瑶姐姐,那我走了!” 话音刚落,便转身而去,一双玉手,推门而出。 门外,红衣飘飞,脸上带着几分着急,见门开了,才一展笑颜。 那笑容,如百花盛开,自是满城春色。 “阿梧,我们走罢。” 门外,女子轻笑,拉过男子的手,一时清风,裙摆飞扬,互为纠缠,却是般配极了。 门内。 “师父。”却是一声呼喊,惊醒了正在发呆的瑶。 “徒儿啊!”衣衫轻动,踏步而行,一把将塌上的素衣美人横抱起来,“同为师回家。” “师父……”声音动容,本来平复的心情,又被带起了几分伤心,“你最好了……” 哎!都是痴人啊…… 一声叹息,若有若无,不过片刻,屋内,空无一人。 床榻之上,富贵美丽的翡翠裘,半掀开来,静静地躺在床榻之上,像是在眷恋着什么。 第44章 争执 赵府门外。 江秋远与柳拂笙站在一起,似乎在说些什么,而林青阳则牵着凤池梧的马,乖乖地站在一旁。 “江师兄——”柳拂笙欲言又止,看了眼江秋远。 “柳师妹,怎么了?”江秋远看着这个似乎有话想说的女子。 柳拂笙心下一转,猛地看了眼江秋远,倒把他看迷糊了,心下寻思,难道是自己何时得罪了柳师妹? “柳师妹,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柳拂笙看着江秋远,一时心情复杂。 江柳两家原是世交,虽相隔甚远,却还是时有往来。小时候,柳拂笙就同家中长辈去过江家,那时的江秋远还不是现在这般模样,虽年长她几岁,模样却生得俊美无暇。柳拂笙第一眼见到这个漂亮的小哥哥,便心生喜爱,时常与之玩耍,那一段时光,也是她这一生中最为开心的日子。 回家之后,也时有想念,总盼望着还有机会再见上一面。 可惜,世事无常,一夕之间,江家家毁人亡,独独剩下江秋远一人。 这消息,也是过了许久,柳拂笙才知道的,还是柳家长辈们瞒了她许久,最后被她无意间知道的。 江柳两家虽是世交,但所处之地甚远,来往最快也需月余,等柳家收到消息后,早已经来不及了。 等他们派人前往时,就连江秋远也不见了踪影,据说是被什么仙人道士的给带走了。 那时的他们还不知,江秋远是被收入了九重门。 直到后来,柳拂笙十三岁时,入九重门后,又再次见到了江秋远。 那时的江秋远早已经同小时候他完全不一样,小时候,他可调皮了,上树打鸟摸鱼,小孩子的玩意,却也是无所不能,时常被江伯父拿着藤条追的满院跑。 而现在,他却是人人夸赞,说他天资聪慧、关爱同门、待人更是和睦。可是,只有柳拂笙自己知道,这些完美的夸赞之下,却带着些不易察觉的疏离与冷漠。要不是她后来的死缠烂打,才稍微找回了从前的一些亲热感。 小时候的一切,如延绵不绝的江水,浮现在柳拂笙的脑海中,即使隔了这么久,她依旧觉得恍如昨日。 “江师兄,掌门师父对你是特别看重且寄予厚望的,这灵犀院中的一千多名弟子,就数你最厉害、也最用功了,就连那些内门的师兄师姐们,都不见得有你厉害。” 柳拂笙忽然变得极为认真,倒让一旁的林青阳吃了一惊,“柳师姐,你怎么了?”不由得脱口而出。 柳拂笙并未回答,仍旧看着江秋远。 “柳师妹,切不可胡言乱语,比我厉害的大有人在,掌门师父对每个弟子都是一视同仁的。”江秋远眉头微蹙,隐隐感觉到柳拂笙要说些什么。 总是这样!总是这样!总是要给自己套上另外一个皮囊!既然这样,那就一辈子这样啊! 柳拂笙心下一阵烦乱。 “江师兄,你知道我要说什么,这些时日,你已经变得完全不像自己了!” “没有啊?”林青阳站在一旁,颇有些不知所措,“江师兄一直都是这样啊!关心我们,爱护我们,对谁都是极好的啊!” “闭嘴!你懂什么!”柳拂笙一声轻呵,把林青阳吓得一激灵。 “柳师姐——你——” 林青阳一句话未说完,便被江秋远出声打断了。 “柳拂笙!”江秋远第一次这样唤她,声音里带了些冷厉,“青阳他是我们的师弟,你这样无缘无故的呵斥他!成何体统!我们在一起修炼了这么久,就算是石头,也该有点感情的!” 真的就不能回到小时候了吗? 柳拂笙看着面前这男人,眼眶一热,似有泪水涌出。 “你——”江秋远心下一叹,他不是不知道她的心思,可是,他们都长大了啊,怎么还能和从前一样。 “你们这是怎么了?” 就在此时,身后响起一道疑惑声。 凤池梧拜别了瑶姐姐,便同阿梧出门与江秋远他们汇合。 不料,这刚出门口,便听见有争吵之声,不由得出声询问。 柳拂笙心情本就极差,刚才又被江秋远呵责,一下听到了那祸源,心头火便再也压不下来了,一声轻叱,手中仙剑应声而出,竟直直朝凤池梧刺去。 举动突然,周围人还未反应过来,剑尖已离凤池梧心口,不足一尺! “柳师妹!”江秋远面色一变,欲拔剑阻止,又恐伤到柳拂笙,便以剑鞘为刃,想要挡下这一剑。 忽地,他只觉眼前一道蓝色符咒闪过。 柳家家传的缚形咒! 一条条蓝色符咒,将江秋远困在其中。 缚形咒——乃柳家独门咒术,算不得什么厉害,却还是能将人困住一时半刻。若如碰到修为高深者,便没什么用了。 江秋远修为不弱,但还没练到那个境界,所以一时半会儿,是挣脱不开的。 而生死却是一瞬间的事情! 柳拂笙原只是想给凤池梧一点教训罢了,没想到江秋远这么护着她,一时怒起,便顾不得什么了。 “柳师妹!万不可伤人!”江秋远一面挣脱,一面喊道。 而在一旁的林青阳,早就被吓得呆愣了。 怎么突然就打起来了? 眼见着剑尖即将没入凤池梧心口。 说时迟那时快,“砰”的撞击声响起,连带着一声皮肉划破之声。 一时,寂静无声。 柳拂笙一双美丽的杏眼中闪过一丝讶然。 剑尖出,被凤池梧的剑鞘抵着,而剑刃之上,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正牢牢地将剑握住,手心有鲜血流出,顺着剑身落于地下,散成一朵朵血红色的小花,诡异而美丽。 “阿梧!”凤池梧一惊,一个闪身,在众人还没看清楚时,夺下了柳拂笙手里的剑。 “阿梧,你小心些将手拿下来!”凤池梧小心提着剑刃,而她自己的剑在她出手夺剑时,便已然收了回去。 “没事——”阿梧看着她那一脸关切的神色,一点也不觉得痛,反而十分开心。 “你真是,”凤池梧一个抬手,轻轻打了他一下,“我说过我很厉害的!下次可别这样了!” “嗯。”阿梧点了点头,表面上看着听话,心里却生了些小九九。 凤池梧一手提着剑刃,一手握住他那受伤的手,小心翼翼地将他的手从剑刃上拿下来。 随即将剑一丢,正插在柳拂笙脚下,惊得她后退一步。 “还好不严重,”凤池梧伸手取下束与发间的白色飘带,一头乌发顺势落下,柔软的发丝飘落下来,带着些许清香,在他的鼻尖晃荡,“这可是是莺其给我做的,里面有桑弧特质的花灵粉,对于这些小伤口,极为有用。从前我练功时,少不得受些小伤,用它绑上一绑,很快就会好的。” 阿梧看着低头忙碌的女子,心下骤然昂升起一股异样的情愫,痒痒的,麻麻的。 第45章 春心萌动 这头凤池梧正细心地给阿梧包扎伤口,自无暇顾及周围情形。 柳拂笙见她一副没将自己放在眼中的模样,心中怒气更甚。一双美目,如刀似剑,冷冷射出。一抬手,将面前的仙剑猛地拔起,左手捏做法诀状,口中也是念念有词。 瞬间,一道浅蓝光芒从指间缓缓升起。 “凤池梧!”一声轻叱,再次出手。 “柳师妹!” 就在她出手时,耳边响起一声呵斥。 说话之人,不是江秋远又是谁? 眼见着柳拂笙即将犯下大错,情急之下,他便用尽全力,摆脱了柳拂笙设下的缚形咒。 不过一瞬间,江秋远飞身跃起,出剑一挡,稳稳地接住了柳拂笙这加入咒术的一剑。 柳拂笙与江秋远两人所持之剑,皆非凡品,威力更是非凡。 一时间,四周劲风四起,凛冽的剑气,扑面而来。 “江师兄!柳师姐!”林青阳见着眼前情形,心下一慌,也顾不得剑气四起,忙上前劝说,细细听来,隐隐带了些哭腔,“你们这是在干什么!不过就是一些小事,何苦弄成这样!” 就是到现在,他也不明白,事情怎么就演变成了这样。不过,现下也顾不得这么多了,该想想怎么办! 柳拂笙看着对面那人,心下却也是乱作一团,她从来就没见过他发这么大的火,虽表面看不出来,可是,她心里能感觉到,他很生气! “江师兄,你心里就没有一点——”她的话说到一半,便被江秋远出声打断。 “柳师妹,你我既有同门之谊,又有儿时交情。这些年我一直将你当作自己的亲妹妹一般看待,任你如何任性,我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护着你。这次,你委实做的过分了些!凤姑娘何曾得罪过你?何曾说过你什么?而我之心,与凤姑娘何干?又与你何干?” 一直以来,江秋远在众师弟师妹的眼中,便是天资聪颖,待人和睦,温和有礼之人。不论那位师兄弟有困难,只要说一句,只要是他能办到的,便是在所不辞。 如今这般言语,却也是从未听过的。 “江师兄——”柳拂笙面色一白,身子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他从来没有这般对她言语冷漠,如今——竟为了别人? 柳拂笙忽然觉得心口一痛,像是被人用手紧紧地揪着,喘不过气来。 一双美目,骤然升起水雾,一行清泪,缓缓落下。 “柳师姐!你、你你别哭啊!”林青阳见她忽然哭了,心下好一阵慌乱,欲伸手将她手中的剑拿下。 柳拂笙心气已卸,他便轻松地将剑拿了过来,随即不停地安慰道:“江师兄也是着急了嘛!柳师姐你人美心善!就不要放在心上了!要是哭花了眼睛,可就不好看!江师兄!你就不要同柳师姐生气了,她也是一时气急,女孩子嘛!总归要让着的!” 林青阳一面安慰柳拂笙,一面猛地朝江秋远使眼色,好让这件事情快些过去。 没曾想,江秋远这次是铁了心要教训一下柳拂笙,并未像往常那般,笑笑就过去了。 “柳师妹,这次你同我出来,我就与你说过,外面不是九重门更不是柳家!在柳家,有伯父、伯母宠爱着你,在九重,有师父、师兄、师姐们爱护着你。而山门之外,妖魔横生,危险遍布,没有人能一直护着你,任你任性妄为的!不过几句言语,便动手,白白修习了这么些年,连平心静气都不能做到。以后若是再发生今日之事,你便自行返回九重门,我自会给掌门师父写信,让你去婆娑洞中闭关修习,直到你能做到真正的平心静气,方能出关!” “江师兄——”林青阳没想到他会如此说,面露惊疑。 而柳拂笙听得此言,彻底站不住了,猛地朝后一倒。 林青阳一惊,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接住。 “柳师姐!” 柳拂笙在他怀中愣了半晌,忽地嚎啕大哭了起来,一把推开了林青阳,也没看清楚方向,拔腿就跑。 “快去追她!”在林青阳愣神的片刻,耳边猛地一响。 “好的!江师兄!”林青阳闻言,拔腿便朝柳拂笙离开的方向追去。 江秋远话虽说得狠,可是心里总归还是担心的,只是这话已经说出,也不能收回了。况且,柳拂笙这大小姐的性格,是该改一改了,不然,以后如何能继承柳家基业。 “你们——?” 身后,一道疑惑声响起。 江秋远一个收剑,转身弯腰拱手说道:“凤姑娘、阿梧公子,我师妹方才不是有意的,只是她的脾气一向如此,来得快,去得也快。这次伤了阿梧公子,实在是抱歉,还望两位别放在心上,我代我师妹,向两位赔礼道歉。” 话音刚落,江秋远便从怀中掏出一个雪白晶莹的小瓷瓶,伸手递出,道:“这是我九重门上好的疗伤灵药。我师妹的剑,并非凡品,伤口难愈,洒少许于伤口之上,很快便会好的。” 凤池梧看着眼前这个弯腰低首,给她伤药的男人,心下不解。 “刚才你还那样对你的师妹,现在怎么又如此?”说着,看了眼他手中的瓷瓶,继续说道:“不用了,阿梧他已经没事了。” 江秋远闻言,心下一松,起身看了眼阿梧被包得整齐的伤口,确实已经没有鲜血流出了,愈合得如此之快,定是有灵药相助,忙道:“原来凤姑娘身怀灵药,在下的药,确实派不上用场了——不过,还是请凤姑娘收下此药,算是为我师妹刚才的鲁莽行径,尽些心意了。” 凤池梧看着他那认真的表情,一个伸手,将他手山的小瓷瓶拿到了手中,笑着说道:“好啊。” 说着,转身看着阿梧,伸手往他怀里一揣,道:“阿梧,你收着。” 阿梧的视线还落在那只被包扎整齐的手上,心里眼里都是她方才那般温柔关切的模样。 “好。” 他心下恍惚,下意识伸手,正好握住了那只柔荑,带着微微暖意,细腻柔软,他的心一下便静了下来,好似瞬间进入了一个令他身心愉悦之地。那里不仅有高耸入云的山,潺潺而流的水,开得艳丽的花,枝繁叶茂的树,最重要,还有笑意盈盈的她! 第46章 惑心 柳拂笙一路狂奔,却被一条满是盛开的荷花湖泊拦住了去路,荷花映日,娇嫩明艳。一阵风拂过,荷花并着荷叶,轻轻摇晃,无边无际的美景,就这样展现在她的面前。 柳拂笙站在湖边,脚下不远处有一朵娇嫩粉荷开得正艳。她低头细细地看着,一双美目,此刻带着些许哭意,眼圈微红,脸颊两旁隐隐可见些许的红晕,却是楚楚动人。俏丽而略显悲伤的背影映在了在身后不远处站着的林青阳的眼中。 林青阳看着柳拂笙的背影,犹豫着不敢上前,思忖片刻,还是决意在这里等着,只要她不离开他的视线,便好。 只见在这开满荷花的湖泊旁,一前一后站着两个气质非凡,容貌俊美的男女,这样好的天气,他们却是各有心事。 柳拂笙此刻,只觉得自己心脏被一条无形且绑满尖刺的绳索,紧紧捆住,越勒越紧,每一次喘气,刺便进入一分,那样的疼痛,却是说不出口的生不如死。 这些荷花看起来真幸福! 她这样想着,心下不由得又痛上一分,难道不是吗?每一朵盛开的荷花,都有数片荷叶相随,荷花过后,便成了莲蓬。就算是如此,荷叶仍旧陪伴在旁,至死方休,默默等待着新一轮的荷花盛开,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如今,她已经沦落到要羡慕这些荷花的地步了? 柳拂笙嘴角微扬,嘲讽地笑了笑,低声念叨着什么,细细听来,却是满腹情意的衷肠。 “柳拂笙啊柳拂笙!你该怎么办?他的话都说得那样清楚了——他只是将你当作妹妹看待啊!可是、可是!我不甘心啊!明明我们才是从小到大的情谊!明明我们才是同门数十余载的情谊!明明——明明我们才是最相配的啊!难道——终是我一厢情愿,都是我的错?” 一阵风拂过,带起丝丝长发,飞扬而舞,配着眼前的美景,却是一副仙人入画图。 “不是你的错!恨!恨!都是她的错!是她不该同你抢!是她不该伤害你!” 忽地,一道充满蛊惑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幽幽响起。 “谁!是谁!” 柳拂笙一惊,眼前明明一个人都没有!这声音是从什么地方发出来的? “柳拂笙……” 是谁在喊她的名字! “柳拂笙,你心里的那个人是爱你的!只是被那妖精迷了心,才将你抛在了脑后!” “不!江师兄他明明说过,他的心如何!不干我的事!”柳拂笙猛地摇头道。 “哦——”声音里带着诧异,“是吗?可是你江师兄也没有说过不喜欢你啊,他就是生气了!你仔细想一想,是不是?” “江师兄只是对我生气了?”带着一丝不确定,她出声问道。 “是啊!”声音再次响起,这次离她更近了,仿佛从耳朵里传出一般。 “是啊!江师兄定是觉得我鲁莽,出手伤人!对对对!一定是那个女人的错,要不是她!我江师兄也不会生气!” 此刻,柳拂笙完全被自己的心魔所控制了。 “来,跟着我一起,向前走,我带你去见你的江师兄,我保证,你的江师兄在等着你,等着向你诉说他的心意……” “真的吗?”柳拂笙心下一喜,顷刻间,理智全无。 “来、来!跟着我,我让你享受世间最极致的快乐。”耳边细语,心头呢喃,满是诱惑,让柳拂笙情不自禁地跟了上去。 …… 林青阳站了许久,心下疑惑。 怎么柳师姐一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就在此时,前方的柳拂笙身形忽地一动,竟兀自朝湖水里走了过去。 “柳师姐!”林青阳面色一惊,一个箭步,飞身上前。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他刚刚碰到柳拂笙的衣角时,“扑通”一声,面前的女子直直落入湖水中,不过片刻,便不见了踪影。 林青阳看着手中的一截浅蓝衣角,心下一阵惶恐,猛地将手中的剑丢到了地上,一个“扑通”,跟着便跳入了湖水中。 转眼之间,那湖边的一男一女,皆消失不见,独留下两把闪着微弱蓝芒的仙剑,互靠着躺在地下。 林青阳心急如焚,一跳进水里,便屏气四下寻找着。 这条湖泊比看起来要更深一些,阳光照进水中,波光粼粼。 清澈无痕的水中,一道蓝色身影正在四下搜寻着什么,突然!他发现了前方另一道蓝色身影,远远的,看上去早已经昏睡了过去。 林青阳双手猛地向前划动,终于,他游到了她的身旁,并一把将她抱住,两人的发丝在水中互为纠缠了起来。 林青阳不停地摇晃着怀中的柳拂笙,欲开口说话,便想起他们还在水中,抱着柳拂笙向上游去,欲逃出水中。 就在他刚游到一半时,水波忽涌,以他俩为中心,四周形成了巨大的漩涡,将他们紧紧包围。 林青阳只觉得胸口越来越闷,逐渐有些喘不过气来。 就在电光火石之间,四周的漩涡猛地旋转了起来,将他们卷入其中。 林青阳紧紧地抱住柳拂笙,片刻也不松,可是,这漩涡风暴太大,不过片刻,便将他们卷开。 柳师姐! 林青阳看着离他越来越远的女人,心下慌张至极,心下大喊。 就在此时,他的胸口猛然射出一道金芒,他好似一下有了极大的力量,便再次朝柳拂笙所在的方向游了过去。 漩涡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就在他刚要碰到柳拂笙的手时,一阵水波猛地朝他袭来,眼前一黑,一下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柳师姐!青阳一动会来救你的!你一定要等着我! 林青阳意识消散之前,心下还不停地喊着。 …… “他们应该是掉进了湖中。” 湖边上,江秋远、凤池梧、阿梧三人站在一起。 一声嘶吼,原来是阿梧牵着的马儿发出的,那马儿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显得有些急躁。 “这里面看着十分怪异。”凤池梧深深地看了眼湖水,隐隐见湖中黑气闪过。 “凤姑娘,阿梧公子,你们在岸上等上片刻,我先下去看看!”江秋远转头吩咐着,随即一个“扑通”,转身跳入了湖中,转眼间,不见了踪影。 第47章 追随 江秋远跳入湖中后,半晌都不见动静,湖面上的荷花静静地立于水中,莫名得有几分说不出的诡异神秘。凤池梧弯腰从没有荷花盛开的湖水处向下望去,却也只能见到闪着波光的湖水,小小的湖泊,无端地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阿梧,我先下去看看,你同玉孑它们在这边等我。” 凤池梧将裹在腰间的玉孑抱了下来,想要递给阿梧,一向听她话的玉孑,不知为何,竟变得有些暴躁,在她的手上胡乱地挣扎起来。四只如婴孩般可爱娇小的爪子,伸展开来,想要抓住她。 “诶!”凤池梧伸手轻点了一下它那黑漆漆的可爱鼻头,笑着说道:“要乖,知道吗?” “我下去——” 正在此时,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的阿梧,看了一眼凤池梧手中胡乱挣扎的玉孑,那双深邃迷人的眼睛,闪过一阵微不可察的怒气,仿佛在说着“他们死了便死了,为什么你要去?”诸如此意—— 凤池梧低头安抚玉孑,自然没看到他的眼神,闻言,手上动作一顿,抬头看着他。 “你要在上面照顾它们。”说着凤池梧将情绪安稳下来的玉孑放入了他的怀中,看了眼一旁的马儿,“我说过,我很厉害的,你难道不信我吗?” 阿梧下意识地将玉孑揽在怀里,看着面前女子那自信的笑容,心下恍惚。 “好。”仿佛过了许久,方才开口。 凤池梧一笑,转身便向湖水中走去,谁知刚行几步,面前湖水中猛然一阵翻涌,一个身影从湖水中显露出来,带起的水花映照在阳光之下,晶莹剔透。 “凤姑娘——” 江秋远伸手扒住湖岸边上的泥土上,大半截的身子露出湖面,额间挂着些许水珠,顺着他那俊美的面容而下,竟无端地带了几分诱惑。背后那如墨一般的长发,大半扑散在湖水之上,像一副水墨画卷。露出的半截衣衫,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上,隐隐肌肉轮廓显现,赏心悦目。 “需要帮忙?”凤池梧低头看去。 江秋远挂满水珠的浓密睫毛一颤,点头道:“凤姑娘,我在底下面搜寻了许久,除了湖水,别无其他。但柳师妹、林师弟确实是在这水中消失的,想来定有玄机,或许一人不足以另水下的东西现行。我实在是担心他们,想请阿梧公子同我一起下去看看——” “阿梧在上面,我陪你下去。” 凤池梧一笑,便跳入了湖水之中。 江秋远有一瞬间的愣神,不过情况紧急,也顾不得什么,再次潜入水中。 只见湖水中微微荡起两圈涟漪,不过片刻,又归于平静,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阿梧盯着凤池梧离开的地方,看了片刻,随后将抱在怀中的玉孑放到身旁的马背之上。 如此接二连三,玉孑可是实在是忍受不住了,一身雪白茸毛忽地炸起,发出不甘的“吱吱吱”声,配上它那略显狰狞的表情,仿佛说着“这次再不带我!我就要生气了!” “你得在这里看好它,”阿梧看着玉孑,“这可是她喜欢的,要是丢了,我便将你身上的毛拔光。” 玉孑忽地听到这一句,抬眼看着面前之人的眼睛,竟一下子偃旗息鼓了。 那双眼睛,同以往的完全不同,像是看不到尽头的黑色深渊,那里有九幽恶鬼,魑魅魍魉。 玉孑那白嫩细小的爪子,不由得抓住身下马儿的鬃毛,小脑袋一动,整个身子全部埋进去,躲了起来。 马儿似乎也喜欢这团毛茸茸的小东西,嘶吼了一声,庞大的马头一扬,看着心情极好。 片刻后,再次响起“扑通”一声。 玉孑闻言,抬起头来,向发声处望去,一双眼睛满是委屈。 湖底。 一白一蓝,两道人影,在水下不停地寻找着。 凤池梧一进入这湖水中,便觉得这湖水有些不太一样,莫名地带着一丝细微的腥臭气味,越接近湖底,这种感觉便越强烈。 两人在水中互做手势,示意往下游。 眼看着就要游到湖底了。 就在此时,四周水波忽涌,竟形成了以他们为中心的巨大漩涡。 就是这个! 江秋远朝离他大约半尺远的凤池梧示意,果然,需两人以上,才能显出端倪。 接着,这巨大的漩涡竟开始旋转了起来,将两人困在其中。 凤姑娘!抓住我的手! 江秋远伸出手来,欲拉住凤池梧。 可是,这漩涡原比想象中还要厉害,不过一瞬间,他便已经身不由己地被卷出去好远。 这般不可阻挡的力量之下,只瞬间,就将湖水中的两人隔开数丈之远。 江秋远大惊失色,心头忽然泛起一阵阵害怕的情绪,拼尽全力,向上游去,想要抓住那抹白色。 岂料,这剧烈翻滚的水波很快地遮住了他的眼,他看不见凤池梧了! 可怕的是,将他们包围着的漩涡,仍旧不停地旋转,速度也越来越快,带着他不断地向下飘去。 —— 凤池梧看着前方逐渐消失的身影,眉头一皱,浓烈的腥味从下方扑面而来,一股恶心之感,瞬间遍布全身。 “叮当!”一声清脆细小的铃声响起。 凤池梧抬起手来,白皙手腕上的“瑶玉环”正闪烁着微弱的银白色光芒,像是在示警一般。 忽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一抹红色,转眼间,闯入了她的眼中。 凤池梧整个人呆了一下,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心下忽地泛起一丝不可言说的滋味,带着丝丝甜意。 不是叫你在上面等我的吗? 凤池梧看着他,一双眼睛说着话。 你在何处,我便在何处! 阿梧一双眼睛,坚定地看着她,她从那双眼中,读出了他心中所想。 凤池梧无奈,伸手回握住那只手。 阿梧一笑,将她猛地拉入了怀中,长发纠缠,像是倾心互许的情人,带着无尽的缠绵。 巨大的漩涡将他们两人,齐齐地卷了进去。 不过片刻,三人的身影皆消失不见,之后,湖水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仿佛这一切都没发生过一般。 湖边。 一貂一马,站成一排。 玉孑扒拉着湖边的泥土,水中映出它的半截小脑袋。 “吱吱吱”它不停地发出声响,像是在担心一般。 忽地,它只觉得背后一重,湿漉漉的一片——原来是马儿在舔着它的毛发,像是在安慰它一般。 玉孑看了眼湖水,随即转过身去,一个飞窜,窜到了马背之上。 第48章 窥视 黑暗是最可怕的,堕入其中,前路不见,后退无路。 可是这无边无际的黑暗,却像人一般,一边暗暗地窥探着人心,一边给予人心最大的恐惧。 若如此时,有一丝光亮显现,那身处在黑暗中的人,便宛如见到救命稻草一般,拼了命的也要抓住,抓住之后,却是死也不会放手。 柳拂笙幽幽醒转,一睁眼,眼前便是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静谧诡异,她隐隐的听见,四周水滴石穿之声,不绝于耳。 滴答!滴答! 水滴之声不断,没有来由地带了些恐惧感,让人心神不宁。 这是什么地方? 柳拂笙看着这幽幽黑暗,心下疑惑,身子一动,欲从地上起身。岂料,她的手掌刚触碰到地面,中指指间忽地一阵疼痛,像是被利针刺一般,隐隐感觉有鲜血流出。 “啊!”一声轻呼,柳拂笙伸手捂住了正在流血的手指,“什么鬼东西!?” “这是什么鬼地方啊?我方才不是在湖边站着?怎么竟无缘无故地到了这种不见天日之地——”她心下急转,却也是想不出什么,“莫不是像上次一样!又中了与望云山相同的幻觉?不对啊?我的手指刚刚还被什么东西刺痛了——” 柳拂笙几番思索,却也是摸不着头脑。 “遭了!江师兄!消失了这么久,他该担心了……算了……或许他并不想见到我——” 就在她苦恼时,在她的正前方有隐隐白色亮光闪现,像是指路明灯一般,勾引着人过去。 柳拂笙先是一惊,随即又欢喜起来,有光亮,那便有出路! 想到此处,她从地上起身,朝光亮出走去。 此刻,寻得出路的柳拂笙,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指间的伤口,已然痊愈了。 柳拂笙寻找光亮向前,约莫走了有半柱香的时辰,便看到一个满是红色光芒的巨大洞窟。 “这是……?” 柳拂笙思忖片刻,抬腿便走了进去。 当她踏入这洞窟时,大红喜色尽数入眼,与柳拂笙之前在赵府见到的新房,别无二致。 红色绸带高挂于顶,最中间正挂着一盏巨大且精美绝伦的大红色雕花镂空天灯,天灯下摆放着一架红帐喜塌。而喜塌之上,不知为何,躺着一红衣男子,红帐拂面,看不清长相,却隐隐有绝世之姿。 “喂!”柳拂笙四下打量了几番,并无其他发现,便朝喜塌处走去,不知为何,越靠近,她的心,跳的越快,像是打鼓一般,试探地喊道:“你还活着吗?” “拂笙——”一声呢喃,带着几分痛苦,从喜塌上传来。 是在喊她?听着有几分熟悉!似乎是——江师兄! “江师兄!是江师兄吗!”柳拂笙大惊,忙走上前去,一把掀开散落下来的红帐,果然,在她的眼中,里面那红衣男子,不是江秋远又是谁! 此刻,“江秋远”静静地躺在喜塌之上,微微起伏的胸口证明他还活着,一身大红喜袍,衬得他面若冠玉,唇红肤白,脸颊处隐隐红晕,更显俊美无暇。 柳拂笙只看了一眼,便呆住了。 江秋远从来都是温润如玉、不可亵玩之人。 此刻,却更像是——不小心坠入凡尘,染上了俗世情爱的人。 “江师兄,”柳拂笙小心翼翼地坐到塌边,伸出手来,握住了他的手臂,轻轻地摇晃,“快醒醒——” 此刻,柳拂笙心中有一股说不出的感觉,要是江师兄永远像这样就好了!她便可这样一直看着他! 想到此处,不由得心生欢喜,一时竟忘记了她原本是来找出路的。 长而浓密的睫毛轻颤,喜塌上的男人,悠悠醒转,一双眼睛,还带着些许迷糊,直到看到坐在旁边的柳拂笙,眼神一亮,面露喜色,一副失而复得的模样。 他正想起身,忽地,身上一重,却是柳拂笙扑到了他的身上。 “唤我拂笙——可好?” 正想开口,便听见了这一句,是那样的惹人怜惜。 柳师姐这是怎么了? 林青阳心下想着,尽管十分疑惑,却还是听从了柳拂笙的话,不自在地喊道:“拂笙——”声音带了些刚醒来的暗哑。 此话一出,明显感觉身上之人颤抖了一下。 “拂、拂笙你别哭!”林青阳有些手足无措。 而这句安慰之言,似乎起了极大的作用,爬在他身上的柳拂笙竟没再哭了。 一时间,安静极了。 半晌之后,柳拂笙缓缓抬起头来,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心中没来由得泛起一丝燥热,像是猫爪一般,痒痒的,却是不痛。 “唔——”林青阳正想开口,忽地,一阵馨香飘到了他的面前,随后,唇上一软。 林青阳心下震惊,柳师姐这是在做什么!? 就在他愣神的片刻,嘴角微微一疼,竟是被柳拂笙咬了一口。 柳师姐这是怎么了? 林青阳用他仅有的一点理智,在心下想着,不过片刻,便被这一切迷惑了心智,却是什么也不知道了。 大约是在做梦? 他这样自欺欺人地想着,不由得放纵了自己的心。 喜塌之上,两道身影隐隐交叠。 头顶上镂空雕花天灯红芒,洒满了整个屋子,喜帐半掩,犹如美人遮面。 —— “你放过他们!” 一声求饶在他身后响起,却是气息微弱。 “哦——”那人一笑,目光仍旧落在喜塌之上,“为什么?你听!你看! “你——”那声音似乎又小了些,泄气般的带了些恐惧。 “没有我,你早就魂归九幽炼狱了!别给我装什么圣人白莲了!怎么?你想死?”话到此处,那人又讥笑了一声,“你想死?我可不想死——” 一个转身,红芒拂面,竟是一个一身两头的怪物! 一个笑着,一个哭着—— 怎么看,怎么诡异! 第49章 寻找 黑暗深处,隐隐有些异动。 凤池梧从黑暗中醒转过来,一时之间,只觉得浑身上下酸痛无比,像是被什么重物捶打过一般。 “阿梧——” 凤池梧醒来后的第一件事,便下意识地喊出了声。 方才他们在巨大汹涌的漩涡之中,阿梧紧紧地抓着她的手,巨浪不断涌来,几番波折,却未将他们分开片刻。在陷入黑暗之前,她的眼中还飘着那抹红色身影。巨浪之下,看不见男人的表情,但是她能确定,那人至死都不会放开她。 “我在——” 身旁,隐隐黑影翻动,凤池梧只觉得手上一动。 此刻,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手被人紧紧地握着。 “原来你在啊。” 话音刚落,凤池梧便笑了起来,紧绷的身子一松,抬头望去,黑黢黢的一片,却是什么也看不见。 身旁之人似乎也被她的这种情绪感染,也放松了下来。 黑暗之中,两只手紧紧相握,那一刻,仿佛已经是地老天荒了。 半晌之后。 凤池梧坐了起来,一旁的男人也跟着坐了起来,他们被这些巨浪扑打,受了些伤,此刻,休息的也差不多了。 凤池梧道:“我们得去找他们了。” 阿梧道:“好。” 忽地,以凤池梧为中心亮了起来,原来是凤池梧将她的那颗白玉明珠拿了出来。 一时间,白芒四起。 在白玉明珠的照耀之下,两人这才看清楚对方现在的模样。 不知他们在这里躺了多久,被水打湿的衣衫,早已经干了许多,却还紧紧地地贴在身上,发丝末尾挂着些许水珠,在白玉明珠的光芒之下,莹莹闪烁,晶莹透亮。 两人发丝散乱,模样看着也有几分狼狈,却分毫不减他们的风华。 四目相对,皆是相视一笑。 —— 随后,凤池梧两人借着白玉明珠的光芒,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这洞中的情形。 他们现在身处之地,却是一个巨大的岩石洞,封闭且潮湿。这石洞虽大,却比他们之前在望云山中所见的灵云洞窟,要小很多,洞边都是些冰冷且坚硬的石头。 但此洞与灵云窟中相比,这里却更显阴森,明明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一片—— 凤池梧道:“阿梧,我们一起找找,看有没有什么机关暗道,可以离开这个地方。” 阿梧看着她,点了点头,道:“好。” 凤池梧寻着一面石壁找了过去,细细地寻着着,一寸一毫也未曾放过,而阿梧则顺着与之相反的方向找寻。 洞中不见日月,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人将整个洞都翻找了个遍,却是一无所获。 “嗯——”一声呢喃,却有拨开云雾见青天之感。 凤池梧停了下来,抬头望向洞顶,被上面的几块石头所吸引。 “阿梧,拿一下白玉明珠,然后站远些。” 凤池梧一个伸手,递给正在向她走过来的男人。 阿梧闻言,快步走到了她的面前,伸手接过了白玉明珠,随即往后退了几步。 “不行,还得离我远些,一会儿掉下些碎石头,会砸到你的——”凤池梧仍旧看着洞顶,语气无奈。 阿梧一怔,心中却是不想,但还是听从了她的话,又往多后走了些。 唰! 一声剑鸣。 凤池梧将腰间的凤剑拔出,一个跃身,借着洞边突出的石头,踩了上去,几下便到了洞顶处。 凤池梧一手抓着一处突起的石头,抬眼望着她之前看着有些不太对劲的石头,手腕微动,在上面划了几下,却是很有章法。 剑锋所到之处,碎石横飞,噼里啪啦地落了一地,很快,一幅绘着图案的石刻图,显现出来。 在石刻图的全貌显现出来时,凤池梧飞身落地,收剑入鞘,抬头细细地打量着石刻上的图画。 只见那石刻之上,刻绘着无数厉鬼,有身无头,隐隐有冲天怒火,一眼望去,令人不寒而栗。 “这幅图画,是什么意思呢?” 凤池梧伸手抬着下巴,紧闭双目,脑海中将她看入眼的一切,细细放大。 “将那些无头之处,补上。”阿梧冷不丁地说了一句。 凤池梧闻言,忙睁开眼睛,朝声音处望去。 不知何时,阿梧站回到了她的身旁,一双眼睛,正在看着她,目不转睛。 “有道理!”凤池梧一笑,低头看了一眼,想着,脚下散落的碎石块,正好做那补头之用。 —— “咻——咻——”石子飞速之声响起,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 只见凤池梧手握十几枚石子,猛地向上丢去,速度之快,力量之大,竟将这些石子,一颗颗地镶嵌到了那些无头厉鬼上,严丝合缝。 而就在这一瞬间,两人耳边传来一声巨响,“轰隆”一声,前方不远处,一道石门,应声而开。 “哇,”凤池梧一声惊呼,满眼好奇,惊讶道:“我都没看出来。” 话音刚落,凤池梧抬腿便往石门处走去。 “阿池——”一声轻呼,阿梧抬手便握住了她的手。 凤池梧一时好奇,差点忘了,一个回握,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笑着说道:“走。” —— 此时,另一处洞中,却是亮如白昼。 江秋远整个人躺在地上,衣衫半干,发丝散乱。不远处,沉夕剑静静地躺着,而他,手中握着凤池梧送给他的那颗白玉明珠,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色苍白,似乎是受了极大的伤。 痛! 全身的骨头如碎裂一般! 哪怕是轻轻一动,都极为痛苦! 不知为何,他没有凤池梧两人那般幸运。 不知凤姑娘他们怎么样了?还有柳师妹、林师弟—— 想到此处,他的脸闪过一丝决意,那只空着的手轻轻一动,如蜗牛满爬一般,缓缓挪动,而他的每一次动作,都让他的脸变得更加惨白。 明明是简单的动作,却耗费了他极大的力气。 “呼——”江秋远缓缓地出了一口气,一咬牙,从怀中掏出一个暗红色雕花小瓶,“只有赌一把了!” 只见他颤抖地将小瓶打开,艰难地从里面倒出了一颗红色小药丸,迟疑片刻,便吃了下去。 片刻之后。 江秋远从地上起身,面色依旧惨白,行动却是无碍。 “得快些找到他们——” 第50章 阴阳魅 “拂、拂笙——柳师姐!不、不我不是故意的——你、你别杀我!啊!” 一声大喊,林青阳在恐惧中猛地睁开眼睛,坐起身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面色惨白,心有余悸地自言自语道:“呼!吓死我了!还以为——” 说着,他伸手抹掉额间的冷汗,大手一放,一阵温软暖和的触感,从他的手心传来,手一动,一种不可思议的软糯熟悉感,瞬间遍布全身。 “——不、不会——”林青阳心下一顿,一时间,脑海中闪过无数的画面,疯狂、热烈——致死的纠缠,那些侵入骨髓的感觉,让他一时分不清是真是假。 林青阳愣神片刻后,缓缓转身,眼前的一切无一不令他震惊至极。 这、这这是—— 柳师姐! 他的心满是震惊、恐惧、害怕,甚至还带着一丝丝喜悦与满足—— “怎、怎怎么办!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啊!?难道不是做梦吗?” 林青阳身无一物,抱着双臂卷缩在床塌边,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他愣愣地看着前方,不知该怎么办了。 要是柳师姐醒来,见到这一切,一定会杀了他的!他害得柳师姐如此,又有何面目见她! 想到此处,他的心更冷了,宛若身处千年寒冰之下,阴冷至极。 “死——死掉就好了!”不知怎得,他想到了此法,一经提出,心中一闪而过的害怕。随即喃喃自语道:“要不——”就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想到此处,他猛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为自己心里冒出的念头,感觉到羞愧难当。 林青阳!你就是个懦夫!就是个禽兽不如、胆小如鼠的懦夫! 他心下无声地呐喊着,眼中忽地没入了一抹白。 “柳师姐——对不起——” 林青阳颤抖地伸出手,拿过掀在一旁,胡乱堆叠的红被,闭着眼前将其盖到了柳拂笙的身上。 待一切做完后,他又再次卷缩了起来。 就在此时,他感觉面前有一道巨大的黑影,好似巨石一半,黑压压地,遮住了一片。 林青阳猛然抬头,待看清一切之后,却是被眼前的一切吓得魂飞魄散。 “你、你你们是何人!” 他虽然害怕,却还是伸手挡住了柳拂笙。 “嘿嘿,”一阵冷笑,像从九幽之下发出的鬼魅笑声,听得人头皮发麻,不寒而栗,“你别骗自己了,其实你心里很是高兴的!” “什、什么!”林青阳一怔,不明白这话的意思。 “装傻?”那巨大的身影一动,却是近了半分,林青阳看着眼前这个一身两头的怪物,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脑子里的东西可骗不了人的!阴魅——你说是不是啊?”那张猩红的嘴唇一笑,转头看向一旁紧闭双眼的脑袋,笑意盈盈,此番景象,却是更加的诡异。 “你、你你胡说八道!”林青阳面色蜡白,“我、我我会负责的!” “哦,”那人一笑,转过头,看着他,那双眼睛,像是黑暗中的鬼魅,震慑人心,“怕是你的柳师姐不会答应哦!——怎么样?要不要我帮你?只要你牺牲一点点就好。” “不——”林青阳一咬牙,“就算柳师姐要杀了我!我也无怨!” 那人再次笑了起来,看着林青阳,道:“可是,你无怨,你柳师姐怎么办?我看她心中似乎已经有了心上人了——要是她知道了一切,知道和你这般不知廉耻地翻云覆雨,还是在旁人的观看之下,那她还会苟活下去?据我所知,你们人间的女子,特别注重贞洁,就算是你们这些修炼之人,也是极为看重的。要是她知道了真相,一时间,气愤难消,拔剑自刎,岂不是花落人亡,香消玉殒。” 林青阳一时语塞“我我我”“你你你”的,却是一句整话也说不利索。 这妖怪说得话,也确实是真的—— 林青阳想着,心下更是绝望地哀嚎着! 他该怎么办?怎么办啊!? “我帮你。”一声轻响,带着无限的诱惑,从他的头顶响起。 此刻,他像是陷入泥沼绝望中不断下陷的人,一只救命手,忽地出现在眼前,问着他“我能救你,你可以抓住这只手,但是它是有代价的。” “好——”鬼使神差的,他脱口而出。 就在他答应的一瞬间,眼前闪过一阵白芒,黑暗来袭,一下昏了过去。 “哈哈”一声大笑,“阴魅!你和我马上就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了!” “阳魅——”一声轻响,却是轻声细语,带着怯懦,“我们出去了,外面的人能容得下我们吗?” “哼”一声冷笑,带着些许嘲讽,“容不下,就杀了!等出去了,我们就能回到只云山了!那里可是我们的家!” “可是——”阴魅小声说道:“我们是被赶出来的啊,还能回去吗?” 阳魅一笑,道:“这些年吸食无数男女之精气,本来再吸掉他们的,就可以了!可就在刚才,我看到这个男人的心口,竟闪烁着凤凰神羽的金芒!只要将其取出,还何愁以后?再也不会怕那些老家伙们了!” 阴魅睁开眼睛,水雾蒙蒙,却是楚楚可怜。 若是凤池梧在此,定会惊讶万分。 原是写在书简中的上古传说,没想到真的存在。 阴阳魅,是一种用上古邪术所制造出来的怪物,千年难得一见。 上古时期,人类还处于混沌初醒的状态,那时,天地浩劫时有发生,或山崩,或地裂——如此,人类在这般极端恶劣的情况下,自然而然地,产生了杀戮与争夺。 优胜劣汰,留下来的却是最厉害的! 那时的人类是信奉神的,追求超凡能力以及永恒不死之身! 阴阳魅——便是从亘古流传下来的。 身怀极阴之气而出生的三阴之女子,与身怀极阳之气而出生的三阳之男子,结为夫妇。后女子怀有身孕,并有双胎之相,是为玄胎。后以邪术施法,改玄胎之相,一身两头,是以阴阳魅。 阴阳魅出生时,便会吸气,而他们最先吸食的,便是生他们之人。 同时,他们也是最厉害的杀器,有了他们,便可横扫四方。 可是他们也是却极难控制,稍有不甚,便十分危险。 而这般邪恶之术,早早地,便消失于世间了…… 第51章 幻镜 另一边,凤池梧两人找到了洞中机关,便寻着通道而行,也不知走了多久,便到了一处布满红色绸布的洞中,两人走了进去。 “阿梧,这些倒是眼熟。” 凤池梧四下打量着,面露好奇,心中想着:这地方还挺有趣,看着像是有人精心布置而成。 一旁的阿梧对此倒没什么感觉,只是隐隐地觉察出一些异样,但具体是什么,却是想不出来。想不出来,他便没在想了,紧紧地走在凤池梧身旁,提防着危险靠近她。 凤池梧走到一处摆满脂粉盒子,金银首饰的镜台边。 这些脂粉首饰盒子看着像是被人摆在这里的,整整齐齐,看着有些久远了。其中有个圆形半开的红色胭脂盒,露出一半的红色胭脂,好像被人用过,但不是现在,而是很久以前,因为这些脂粉首饰上面,都铺满了厚厚的一层灰。 凤池梧看着这些东西,不知为何心生恍惚,随即坐到了镜台面前的椅凳上。 眼前的镜子,也同样布满了灰尘,凤池梧伸手一抹,她的面容便出现在镜子上了。 不过一瞬,镜子里的她,忽地改变了容貌。 此刻,镜中坐着一个正在抹着红色口脂的女子,粉面含春,笑容满面,特别是那双眼睛,盈盈秋水,满含着羞涩与喜悦。 只见她细细地盯着镜中的自己,不急不缓地打扮着自己,她本就长得极美,这一打扮起来,宛若世间最妩媚的花朵,娇艳魅惑。 忽地,一双大手放在了她的肩上,接着一个男子的面容,出现在了镜中。 这个男人长相极为普通,扔在在人群中也是毫不起眼那一个。 此刻,他也同那女子一样,身着大红色喜服,将下巴轻轻地放在那女子那瘦弱的肩膀上,兀自笑了起来。 这一笑,使得他整个人的气质,变得完全不一样了,仿佛只要看着他笑,便心满意足了。 果不其然,镜中的女子看着他笑了,也跟着笑了起来。 “行微。”那男子开口喊道,声音温柔至极,像对待珍宝一般,慢慢地,伸手将女子抱住。 “怎么了?”女子见男子这般突然,眉眼一颤,转头看着他,神色疑惑。 “没什么——就是想叫你的名字了。”男子温和一笑。 女子神色微变,面上闪过一丝复杂,随即将手一伸,抱住了男子的脑袋,身子也跟着微微一侧,在男子的嘴角处,落下一吻。接着女子的脸一红,立即侧过身来,低着头,似乎是些不好意思了。 男子似乎女子的觉得吓愣住了,久久不语,脸上慢慢被红晕遮盖。 “江淮——你倒是说话呀!”女子见身后没动静,还以为他怎么了,身子一侧,抬头看他。 忽地,她的眼前一片黑暗袭来,随即唇瓣一阵温软,“顾行微、顾行微——”呢喃细语从男子口中飘出,“你知道的,我有多喜欢你啊。” “我——唔——”女子似乎被男子的动作惊到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直到唇瓣一痛,才反应过来,“你、你——怎么了?”声音断断续续,不一会儿就被全数吞没了。 镜中,映出了一男一女,如同鸳鸯交颈,紧紧相缠。 就在此时,场景忽地一变,与一开始的缠绵景象,截然相反。 一男一女,手持利剑,迎风而立,衣带飘飞,四周山林相依,却已不在洞中了。 “顾行微!”男子一脸怒意,看着女子,眼中满是痛苦与纠结。 “——江淮——”呢喃低语,被唤顾行微的女子,眉眼低垂,却是不敢看他, “顾行微,之前的一切都是骗我的?那些耳鬓厮磨,那些情意绵绵——都是假的吗?”男子定定地看着女子,眼中更是噙满泪水,却倔强的不肯落下。 “我——”女子闻言,刚想说些什么,身后忽地传来些许动静。 “顾师妹!何必与这些妖孽多说!” 身后,三名衣着相同的持剑男子,缓缓出现,转瞬便走到了女子身旁,持剑而立。 “哈哈!”男子见到眼前一切,仰天长笑,一行泪水,从眼角滑落,长剑一横,看着对面四人,凄惨一笑,“做了这么久的人,看来,我还是不行啊——” “江淮——”女子面露不舍,眼角飘到身旁的师兄们,忙收敛神色,“师兄们,此人,交给我——” “好。”三人齐齐答到。 男子看着对面那个狠心的女子,眼中最后一点希望也慢慢褪去了,余下的也只有恨了。 风似乎更大了,吹得他们的衣衫,猎猎作响。 女子一个飞身,持剑向男子刺去,速度之快,连人影都看不清。 “顾师妹的道行,是越来越高了!” “当然!顾师妹,天赋卓绝,又是师父最心爱的弟子,当然厉害!” “掌门之位,怕是师妹的囊中之物咯——” 身后,三人看着眼前的一切,由衷地称赞着。 而前方正打的激励,一时间,恍若天崩地裂。 —— 凤池梧好似一个旁观者,看着这一切,当她接着想要看下去时,忽地,感觉自己身子摇晃了起来,随即耳边响起一道着急的声音。 “阿池!醒过来!” 凤池梧听在耳中,一下从幻境中醒了过来,一眼便看见,阿梧正一脸紧张地看着他,眼神慌乱。 “这幻境当真厉害——”凤池梧微微一笑,伸手轻拂着阿梧的脸颊,温柔地安抚道:“我没事了,这幻境能令人看到过往,却无碍。” “没事,就好——”阿梧明显松了一口气,额间隐隐有些许汗水。 “我知道这洞中的机关在何处了。”凤池梧一笑,伸手牵过阿梧的手,将他拉至一旁。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凤池梧打量着眼前的这面镜子,一个伸手,将面前的镜子一转。紧接着,前方“轰隆”一声巨响,镜子后面那堵石墙,从中间破开,一道三人高的洞口,缓缓出现在他两人眼前。 一眼望去,这洞口却是看不到尽头,黑漆漆的一片,阵阵阴风从里面吹出,带着腐烂血腥的气味,扑面而来,恶心至极。 凤池梧两人皆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恶臭,薰得眉头一皱。 “走,我们进去看看。” 凤池梧坐起身来,拉着阿梧朝洞口走去。 此刻,白玉明珠在阿梧手中,闪着白芒,将两人笼罩其中,恍若神明。 第52章 舍弃 甬道之中,竟比他们在外面感受到的还要恐怖阴冷许多。 洞边凹凸不平的石壁,竟与赵家地宫内的甬道模样有几分相像。不同的是,这里没有那些嗜肉吸血的怪物,有的只是一副副挂在石壁上的白骨,连一件破烂的衣衫都没有。可见,他们死之前,定是忍受着极大的羞耻与痛苦。 这些白骨皆被铁链刺穿了肩胛,牢牢地将其挂在石壁之上,一眼望去,白骨森森,恐怖至极。 凤池梧略微打量了几眼,恍惚间,竟能看到白骨生前的模样。 鲜血顺着被刺铁链穿的肩,缓缓流淌,红色染满了整个身躯,痛苦,绝望,在一张张脸上浮现,直至死去。 不过瞬间,凤池梧便醒了过来。 地下,血迹斑斑,想来,也是这些人生前留下的。 两人走着,走着—— 忽地,隐约听见不远处有几声异响,传入了他们的耳中。 凤池梧听在耳中,转头看向阿梧,四目相对,对着他点了点头,又看了眼他手中的白玉明珠,示意让他收回去。 阿梧点了点头,迅速地将白玉明珠收入了怀中。 黑暗再次降临! 而在这静谧幽深的黑暗之中,有两只手紧紧相握。 —— “你付出的只是一些小小的代价而已。”一道充满了蛊惑的声音,缓缓响起。 这声音是从一个石洞之中发出,洞口处,隐隐地透出些许亮光。而洞中,一个一身两头的怪物正端坐在石洞中间,而那怪物的面前,也坐着一个人,耷拉着脑袋,此人,正是林青阳。 这里与外面的石洞不同,里面布满了发着白色亮光的晶石,而其布置,更像是人的居所。 林青阳身下,画着一副奇怪的图案,龙凤飞舞,面露凶相,气势汹汹,莫名的带着一丝邪气。 而那一身两头的怪物,睁着眼睛,闪烁着贪婪的目光。 他的手置于林青阳的心口不远处,手指上一枚雕花绿玉指环,隐隐闪着红芒,口中正念叨着神秘而古老的咒语。 接着,指环上的红芒渐盛,而一旁闭着眼睛的那个怪物头颅,眼中竟流出了血泪,脸色更是苍白无力,那一条条血痕,挂在脸上,却是触目惊心。 “阴魅!坚持一下,马上便取出来了!”阳魅自是察觉到了她的痛苦,依旧未曾停下动作,马上就能取出凤凰神羽了,此刻要是放弃,之前的一切努力就都白费了。 “阳、阳阳魅——”声音断断续续,像是隐藏着极大的痛苦,“我、我一出生便被蒙上了双眼,连爹娘的模样都未曾见过。后来我们被族人追杀,你带着我杀出,我习惯了闭着眼睛。那时候……你还经常骂我,说我是胆小鬼。其实有一次,我有偷偷地睁开过眼睛,入眼的一切都好美、真的好美啊……可自那一眼开始后,我便再也不敢睁眼了……直到我们来到这个地方,黑暗之中,我才敢睁开……” “你今天怎么如此话多!我们马上就能出去了,出去之后,我定要逼着你睁开眼睛!” 阳魅听在耳中,双眼仍旧盯着眼前之人,丝毫没有察觉到阴魅的异样。 “你知道为什么不敢睁开眼睛……因为……我不配……阳魅……你放弃好不好?我们这样的怪物……本就不容于世间……没有人会接受我们的……”阴魅的声音中,隐隐带着一丝哭腔。 “你在胡说些什么!马上就要成功了!你竟然劝我放弃!?”阳魅大怒,大声地呵斥道。 就在此时,林青阳心口处,金芒闪现,金芒之中,隐隐有羽毛形状之物。 “凤凰神羽!马上你就是我的囊中之物了!”阳魅几近疯狂地看着林青阳的心口处的那一抹金芒。 “阳魅……”阴魅自知劝不了他,但自己总妄想着他能听上那么一回。 阳魅早已经被喜悦冲昏了头脑,自是什么都听不进去了,眼中只有那即将到手的凤凰神羽。 “居然是阴阳魅啊!” 一声诧异,在他们两的耳中传开。 “什么人!”阳魅正陷入巨大的喜悦中,冷不丁的一句话,如那寒冰之水,顷刻间,倒满了全身。 什么人能闯进这里? 他心下想着,不由得冷汗涔涔,眼下正在最紧要的关头,他若是停下来,定会被反噬。 “那些石壁上的白骨,相必也是你们的杰作?” 凤池梧两人从洞口处现身,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下有了几分明白。 “关你何事!”阳魅一声冷哼,“若你再敢前进半分,我定取你性命!” “哦,”凤池梧拔剑而立,心下却是疑惑的紧,从刚才开始,凤剑与她流云乾坤袋中的凰剑就隐隐有不安之相,“我倒要看看,你能如何取我性命?” 凤池梧持剑而来,直朝前方刺去,金色光芒四起,将她笼罩其中。 不过瞬间,凤池梧的剑离他们已经不足一寸!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阴魅睁开了她的眼睛,一道红芒,从她眼中射出,挡住了凤池梧的剑。 两两对峙,凤池梧却是半分也近不了了。 “阳魅……记住……要砍掉我的头……那样你才能活下去……”阴魅勉强顶支撑着,口中鲜血却是吐个不停,任谁看了,也能知道,她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你在胡说些什么!等我!马上!”一声怒吼,阳魅终于将林青阳心口的凤凰神羽取出。 那凤凰神羽出现之后,化作无形,随即钻入了戒指中。 “阴魅!好了!我们可以……”话到一半,戛然而止。 阳魅感觉到身体内的精血,不停地被吸走。 阴阳魅,即相辅相成,又相互克制,一魅若死,一魅必随,所以方才阴魅才会让他砍掉她的头。 “不!”一声怒吼,他猛地起身,朝着前方跑了过去。 凤池梧有一瞬间的诧异,不过片刻,便反应了过来。 他这是要取剑断头! 凤池梧速度虽快,却还是晚了一步。 一声悲鸣,头颅应声而落,在地上咕噜咕噜的滚了几圈,一时间,血花四溅。 凤池梧眉头一皱,一个闪身,躲过了这些喷涌而出的鲜血。 “都是你!害死了她!今日,我定要取你的性命!”阳魅大声喊着,眉目间更是煞气横生。 断头处的鲜血,仍旧流个不停,血肉翻飞,却是恐怖至极。 “就当是我。”凤池梧一笑,看着眼前之人。 “你为何发笑!”阳魅看着她的笑容,心中没来由得生了些恐惧,这种恐惧,不是对眼前之人的惧怕…… “我想笑,又与你何干?”凤池梧笑得越发的深了。 “你!” 阳魅被激怒了,提着剑便向她刺了过来。 此刻,他像是一个没有感知的木偶,拼了命的要将眼前之人撕个粉碎。 可这一切在凤池梧的眼中,不过垂死挣扎而已。 一时间,四周碎石乱飞,劲风四起。 而阿梧不知何时,已将林青阳带了出去。 第53章 得救 阿梧带着昏迷不醒的林青阳出了洞口,正巧碰上赶来的江秋远。 原来江秋远解开石洞中的机关后,便顺着洞外的甬道而行,进入了凤池梧他们方才待过的石洞中,一眼便看见镜台后打开的石门,便走了进去。走了许久,便听到前方有极大的动静,急忙赶了过去,恰好碰见带着林青阳出来的阿梧。 “阿梧公子……”江秋远刚一开口,就见阿梧将林青阳当作包袱般地朝他丢了过来。 江秋远一惊,忙伸手接住了林青阳,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就不见了人影。 “……林师弟,醒醒!”江秋远将林青阳放在石壁上靠坐着,伸手探查他的脉象,心下松了一口气,林师弟并无大碍,只是不知为何一直昏迷。 洞中。 此刻,已经毁坏了大半,破碎的晶石,散落一地的碎石破布,还有那些被劈断了的石凳石床,乱成一团。 看起来,这场打斗定是十分激烈。 只是,现在就只剩下凤池梧一人。 “阿池。”一声轻响。 凤池梧听在耳中,立即转过身去,看着他那一副担心的表情,遗憾道:“差一点就能捉住那人了,那人虽受伤了,却十分熟悉这里的情况,不知打开了什么机关暗道就跑了,想着你还在外面,就没追上去。” “江秋远来了,就在外面。”阿梧上前一步,自然而然地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凤池梧像是习惯了他这般,也没觉得不对,思索着说道:“那就还差柳姑娘了。” —— 而另一处,昏睡着的柳拂笙醒转过来,一时间觉得自己浑身酸软无力,正想起身,耳边便传来一阵阵闷雷滚动的声音。在她还来不及反应时,前方忽地涌进滔天水浪,水浪猛烈地打在石壁之上,啪啪作响,那愤怒的咆哮声,惊得人心慌。 柳拂笙大叫一声,不过瞬间,被扑面而来的水浪卷了进去,她倒是略通水性,可是在这样巨大的水浪之下,一落水还是慌乱了起来,被水浪卷着前行,更是身不由己了。 而在另一边的的几人,自然也听到了这如闷雷般的水浪声。 林青阳还在昏睡着,怎么叫也叫不醒,这洞中又无处可避,这水浪一来,他们瞬间就会被淹没,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江秋远抱着林青阳,眉头微皱,当机立断,忙对着凤池梧两人说道:“柳师妹定会被这水浪冲出,我们需攀附在这石壁之上,手牵着手,应该能坚持个一时半刻。等我们救到了柳师妹,再顺着这水浪而出,定能出去。这水浪声听着很急,谁也不知会被卷向何方,若如分开了,待出去后,便在之前下水的湖畔处汇合。” “好。” 凤池梧欣然应允,而一旁的阿梧,自然也是听她的,她说好便好。 如此,江秋远与阿梧两人拉着林青阳,而凤池梧拉着阿梧,四人紧紧地贴在石壁之上。 不过片刻,那巨大的水浪,奔涌而来,一时间,地动山摇。 柳拂笙被巨浪卷着,却还是凭着求生的意志,拼命地将头探出水面。就在她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一只突然出现的手,将她抓住,她一时也分不清是谁,只觉得突然安心下来,紧紧抓住不放。 而抓住她的人,不是凤池梧又是谁。 原来他们四人紧贴着石壁,这水浪涌来,打在了他们身上,剧痛无比,好在他们团结一致,紧紧攀附于石壁之上,一时竟没被这水浪打落。 急浪过后,水势渐小。 凤池梧最先听到了水中传来的柳拂笙的呼救声,听着声音,估摸着离他们现在所处之地,还是有些距离的,心下一转,在声音微微靠近她时,估算了距离,一个松手,飞身便跳入了水中,准确无误地抓到了柳拂笙。 而她没有看到,在她落下的同时,一道红色身影,也跟着跳了下来。 水势虽有减弱,却还是汹涌无比,凤池梧、柳拂笙两人迅速被卷入其中。 不过一瞬间,他们的踪迹全无。 而江秋远也是在林青阳下坠时,才发现凤池梧他们不见了,随即抱着林青阳跳入了水之中。 —— “救救它们……” 空灵之声响起,像是在一个巨大的空旷之地。 入眼出,一边汪洋火海,正熊熊燃烧,那燃烧的火焰,光彩夺目,宛如传说中的凤凰涅盘,冲破云霄。时而像是一层层火红的薄薄日暮,散落大地,时而又像那夕阳西下,照向大地的最后一束光芒,凝结在空中,久久不散。 只见那一片火海,漫天飞舞,疯狂的火浪袭来,一波接着一波,仿佛没有尽头,张牙舞爪地想要吞噬掉这世间的一切。然而神奇的是,火海的下方,竟是一片绿茵草地,草地之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可爱的小动物,有兔子、野鸡、山羊……数不胜数,不可思议的是,它们竟然在这熊熊燃烧的火焰之下奔跑、跳跃,十分开心。 “你是何人?”一声疑问,像是寻着声音的出处。 “不用找了,我在这火里,你看不到我,只能感知到我。”声音带着悠长,像是来自远古的低吟,古拙而神秘。 “你很痛苦?”疑问声再次响起。 紧接着,火海之中响起了一道若有若无的叹息声,带着懊悔,带着怜惜。 “我很痛苦,却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它们……” “它们?是指下面的那些生命吗?” “当然,”那声音忽地变弱了些,每一句话像是费了极大的力气,“你得快些找到我,我快要支撑不住了……” “我要去哪里找你!” “寻着你的心……” “心”字还未说完,那声音便消失了…… “告诉我!我要去哪里找你!” “恩人要醒了!” 凤池梧在迷迷糊糊中,隐约听到耳边一整叮当乱响之声,似乎有谁在耳边说话。她挣扎地睁开双眼,眼前却是模糊一片,隐隐一抹红衣入眼,不过片刻,又再次睡去。 等她再次醒来时,夜幕低垂。 屋内烛火轻轻摇曳,暖黄色的光芒,四散开来,将整个屋子照亮,火尖上隐隐闪烁着幽幽蓝芒,即神秘又温暖。 “阿梧……” 凤池梧轻声低语,转头看着这个睡在床边的男人。 此刻,他们的手,紧紧相握。 第54章 鱼米香粥 凤池梧看着睡在旁边的男人,此刻,他的头发有些凌乱,隐隐能看见他的下巴上生了些浅浅的胡茬。 之前在水中发生了何事?为何她都记不清了?还有刚刚做的那个古怪至极的梦…… 凤池梧想着,想着,隐约想起了什么,脑海中快速地闪过一些画面。 水中,好似有什么东西向她射了过来?手指上好似被戴了什么东西? 这样想着,她不由得朝自己的左手望去。 果不其然,那枚曾经在阴阳魅手指上戴着的雕花绿玉指环,此刻,正安静地待在她的食指手指之上,其色如柳,清澈澄碧。 对了!她看到的就是这枚指环!为什么? 正当她百思不得其解时,一旁的阿梧像是感觉到她醒了,微微一动,醒转过来,看到她醒了,高兴地笑了起来,松开了手,弯身查看她的面色。 “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声音带着一丝倦意,无端多了几分勾人的缠绵。 凤池梧看着他下巴上的胡茬,缓缓地伸出手,轻轻触碰,温柔道:“除了有些累,别的倒没什么。阿梧啊,过了几日了?” “算上在水里的日子,已经十日了,阿池已经睡了五日了。”阿梧伸手轻握住她的手,目光带着几丝嗔意。 “……别生气了,我这不是没事了吗?对了,柳姑娘呢?”凤池梧笑了笑,自是看到他的眼神,定是为了她在洞中下水救人之事而生气。 “她白日里醒了,然后问了我几句,说是去找她江师兄去了。”阿梧似乎还是有些不高兴,闷声闷气道。 躺在床上的凤池梧,心下一转,立即做难受状,“哎呦”一声,倒把他吓了一大跳,忙问道:“怎么了?是不舒服了?” 凤池梧一笑,一用力,便将他拉了过来,阿梧害怕压着她,便用另一只手撑着床榻,四目相对,一时无话。 “阿梧不高兴了,我就难受。”凤池梧幽幽开口。 阿梧一愣,一时竟有些反应不过来,半晌之后,才缓缓开口,“……阿梧只是,只是……” 他只是了半天,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倒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了。 凤池梧“扑哧”一笑,“好了,好了,我只是逗我们家阿梧玩呢。”说着,口中一阵干渴,许是刚醒又说了许多话的缘故,“我想要喝些水。” “好。” 阿梧松开了抓着她的手,从床上起身,急忙忙地倒水去了。 这些天都是他在一旁照顾着凤池梧,一向不喜与人说话的他,破天荒地向别人请教。现在的他,照顾病患也是得心应手了。 凤池梧看着前方忙碌的背影,微微一笑,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阿梧将她轻轻扶起,嘴角一凉,才反应了过来,随即大口大口地喝着水。 阿梧看着她面色好转,无声地笑了起来,目光更是温柔如月,静静地看着。 第二日。 清晨刚至。 凤池梧醒来时,便感觉身子自己好了许多,微微一阵活动,便觉无碍,随即从床上起身,穿好了鞋子,走出门去。 只见眼前景色如画,此刻,她应该是在一个院子里。院子看着不是很大,却十分的温馨,四周种满了各色各样的花草树木。而院子的最中间,却是一棵大树,直挺挺地长着。树干之上挂着两条粗壮的绳索,绳索末端,被一块平直的木板连接着。鬼使神差地,她走了过去,打量了几眼,面露疑惑,随即坐了上去,双手握着两边的绳索,觉得十分新奇。 一阵风吹过,带着温柔,带着眷恋,将她的长发吹起。偶尔有几缕不听话的头发,缠绕在了绳索之上,这般美如画的场景,正好落到了端着青瓷小碗而来的阿梧眼中。 原来,他在凤池梧还没醒时,就去这府上的厨房处,找人做那据说是生病之人吃了会极好的粥。 他也是听人府上的丫鬟下人说的,要是喝上一碗鱼米香粥,定会让人神清气爽。 凤池梧正感受着这片刻的宁静,忽地感觉旁边有人在看着她,转头一瞧,看清楚了来人,笑着招手道:“阿梧,你端的那是什么东西?” 阿梧回过神来,端着手里的东西就朝她走来,看着倒是不急,可是那步履如风,不过片刻,就来到了她的身旁。 “我听他们说的,这鱼米香粥,能让人开心。”阿梧微微屈身,将手里的青瓷小碗递到了凤池梧的面前,碗中隐隐有白气冒出,一个精美的小勺正静静地躺在其中。 凤池梧正想伸手接过青瓷小碗,不料被他阻止了。 “有些热,拿着这个小勺吃就是了。”说着,他慢慢地蹲下了身子,直到蹲到她能够着的距离,便停了下来,一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那就辛苦阿梧了。” 凤池梧笑了笑,也没说些其他,如玉般的手,缓缓伸出,握住了青瓷小碗中的小勺。待她尝了第一口之后,眼中忽地闪起了亮晶晶的光芒,先是惊了一下,随后又尝了一口,面露满意之色,想是这碗鱼米香粥,很是美味。 小小的一碗鱼米香粥,不过片刻,便被她喝完了,末了还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 “真好吃!” 凤池梧常年生活在山中,吃喝都是什么野果山泉,这人间的食物,她也是在书简中见过一次,她还记得其中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人间之佳肴,宝物之不及。” 当时她还想着,这人间的佳肴到底有何神奇之处?直到在福寿村李鹫家中,吃过那些食物后,便觉得那句话十分有理。 而今日这鱼米香粥,软糯香甜,入口即化,竟比那日在李鹫家中所吃,还要美味! “阿池,我再去端一碗来。”阿梧看着她那满足的神色,面色喜不自胜。 这鱼米香粥可是要熬上一个多时辰的,主料中的鱼汤,是要用十几只鲜嫩的小鱼,熬成一锅浓浓香汁,最后倒入一早洗好的香米之中,先是大火烹煮小半个时辰,待香米煮熟之后,便以中小火煮之。做这鱼米香粥,需要时时刻刻有人在一旁看火,却是半点也不能马虎。 府上的主母怀有身孕,又时常爱吃些精细之食,家主花了大价钱请了些厨子,日夜轮替,时刻待命。 阿梧独自一人去厨房时,倒把厨子们吓了一跳,他那神仙般的容貌,与厨房里的烟火气息,可谓是天差地别。 五日前,主母在丫鬟小柔的陪伴下,在府后的湖水旁散步,随后就带了三位神仙般的人物的回来。 主母怀孕期间,脾气暴躁,内火严重,大夫建议要时常在有水的地方走动,这不,她没事便去府后的湖畔走动。 而家主不知何故,前几日老往外跑,每次回来,都是一副毫无所获的模样,每一次都要被主母骂上个半日才能了结。 府后的湖泊是由县里最富贵的赵府附近的清波湖,延伸而来,不大也不小,湖水清澈,风景秀丽。 比起那清波湖,一般小湖,自也是无人在意。 而就在主母带回这几位神仙般的人物后,家主便没在经常出去了,主母的心情也随之变好了,府上的吵闹之声,也没了。 这几日,家主安排了府上最能干的丫鬟照顾他们,无微不至。就连怀有身孕的主母,也时常去看他们,这三人的身份,由此,可见一斑。 第55章 相见 “不用了啦,阿梧,来,上来坐。”凤池梧一笑,伸手将半蹲着的阿梧拉了起来,自己也随之挪了一下位置。 “好。”阿梧轻轻一笑,拿着青瓷小碗就坐了下来。 “阿梧啊,在外面的这些时日,我经历了许多从前没有遇到过的事情……”凤池梧一面说着,一面仰头看着天空。 清晨时的阳光都带着一丝温柔,伴随着晨露消散,微风拂过,带着一丝凉意,轻轻地落在了她的脸上。 阿梧侧头看着眼前的女子,只见她长而浓密的睫毛轻颤,一双美目,带着些许迷茫。 “阿池,是想回家了吗?” “是想回去了,不过……”凤池梧说到此处,微微一顿,好半天才继续开口说道:“不过,我还没想到回去的方法,而且……之前做了个奇怪的梦,倒引起了我的好奇之心,只怕现在还不是回去的时候……哎……也不知桑弧、莺其怎么样了?” 阿梧看着她,正想开口,忽地,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响起了一男一女的说话声。 “睡了这么多天,恩人总算是醒了。” “玲妹,慢些走!小心你的身子。” “我这是在家里,能出什么事?” “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 凤池梧听在耳中,一股熟悉感涌上心头,之前听到的声音,大约就是他们的了。 两人转过头去,只见右边走廊拐角处,一男一女正向他们这边走来。 女子一身粉色衣裙,温柔清丽,她的肚子高高隆起,满脸笑意,看着凤池梧他们所在的方向,显然十分高兴。而一旁扶着她的男子,一身青色衣衫,文质彬彬,此刻,却是一脸的紧张。 凤池梧一笑,立即起身,朝那一男一女面前去,阿梧见她这般,捧着青瓷小碗,也跟了上去。 “是你们救了我们?” 没一会儿,凤池梧就走到了他们跟前。 “恩人,你还记得我吗?” 女子一见她,似乎特别高兴,神情激动,倒有几分小孩子的模样。 “我记得,爱吃果子的玲妹。”凤池梧一笑,目光落在了女子隆起的肚子上,神色有几分好奇。 女子见她好像对自己的肚子比较感兴趣,忙笑着说道:“恩人,大夫说,我的孩子这个月大概就要生了,上次若不是我吵着要出去,也不会碰到那样的事情,好在孩子很坚强,什么问题也没有呢。”话到此处,女子神情忽地一变,泪水涌出,一把握住凤池梧的手,哽咽道:“就算是如此,还要感谢恩人呢!要不是恩人救命,我的孩子就算在坚强,怕也是挺不过去了……” 这女子一时笑,一时哭的,倒把凤池梧弄得有些慌了,不知该如何说了。 就在此时,一旁的男子见此,急忙开口解释道:“我家娘子怀孕之后,情绪变化无常,是正常的,恩人,不必惊慌……” “嗯,”凤池梧颔首,笑道:“还以为这爱吃果子的玲妹,是被我给吓着了。” “恩人,真会说笑!小女子叶玲,旁边的这位是我的相公,名唤李胥。”叶玲破涕为笑,略微平复了一下心情,空出一只手来,从腰间取出一方丝绢,微微擦拭了一下眼泪,便一把丢给了旁边的李胥。李胥倒像是习惯了,一把接了过来,整整齐齐地叠好后,揣进怀里。 李鹫……李胥……倒是有几分相似…… 凤池梧一听到这个名字,不由得一愣,心下默默念着这两个名字。看着眼前这一男一女,竟觉得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翻了起来,忽地又沉寂了下去。 叶玲这才细细地看着凤池梧,上次在大街之上,情况危急,加上她多少还是受了些惊吓,事后竟没怎么记清楚恩人的长相。这几日倒是经常见着,不过都是恩人在睡觉,这样真真切切地见着恩人,一时竟有些恍惚。 恩人长得真是好看! 她情不自禁地想着,哪怕是高山上的雪莲,还是那落入凡尘的仙人……这些都不足以形容恩人的美。 恩人的美不是那种高不可攀、望尘莫及的,而是那种令人一见就十分喜爱的,特别是她笑起来的时候,即天真又充满温暖…… “娘子!娘子!别发呆了……恩人刚醒,还得让她多休息休息,况且你现在的情况,一直站着会累着的!” 李胥无奈,他家娘子肯定又在想东想西了…… “哦、哦,”叶玲面色一红,立即反应了过来,憨笑着说道:“小女子冒失了!还望恩人不要见怪!” 凤池梧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忽地,耳边响起一道急促的脚步声,杂乱无章,听着像是十分着急。 “家主,主母!那家人又来了!”一清秀小丫鬟从拐角处跑了出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面红耳赤,还未等她喘完气,叶玲面色一变,隐隐有生气的迹象。 “真是恬不知耻!前几日才拿了几十俩银子,这才过了几日?又来?是可忍孰不可忍!相公这次你一定要狠下心来!了解了这段孽缘!” 一大段话下来,叶玲已经是火冒三丈了,看她的架势,就差没拿着一把刀出去拼命了。 “娘子,没事,我先将你和恩人送回房休息,外面的事情我去解决。” 李胥如何不知道他家娘子的性子,她要是去了,指不定会发生什么。要是平时还好,只是现在她还大着肚子,受不得这般腌臜气。若是有个好歹那可是得不偿失,那些人是什么模样,他最清楚不过了。 “你!”叶玲一双美目,忽地满含热泪,看着她这个心肠软的相公,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一口气噎了下去,“你每次都是这样,他们一示弱你就心软了!帮得了一时,也帮不了一世啊!之前给他们银子,是想他们去做些小生意,结果没几日,就花在了那些烟花柳巷,酒楼赌馆了!这样无止境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娘子……”李胥也知道自己的性子,每次下定决心,总是会因为念着曾经的情谊,而软下心来,“放心,待孩子生下来,我就再也不这样了!” “今年复明年,今日复明日,你那回不是这样说的?等孩子生下来,你又会以孩子为借口!我、我我……不同你说了,你爱怎样就怎样!”说着,叶玲转头看着凤池梧,语气立即变得温柔,“恩人,你们先回房休息,小女子就不陪着了。晚些时候,我们再一起说说话,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只管给丫鬟们说就是了!” “好。”凤池梧笑道。 “白桃,扶本主母回去,让你家家主自己去应付那些人去!”叶玲一抬手,丫鬟白桃十分有眼色的上前,伸手将她扶着。 李胥心下一叹,看着叶玲的侧脸,无奈道:“白桃,好生照看着。” “好的,家主。”白桃颔首,扶着叶玲便走。 第56章 陈年往事 大门口。 此刻正站着二男二女,站在最前方的男人看着约莫四十左右,身材保养的极好,看得出他年轻时,一定是个长相俊美之人。而站在他右边的年轻男子,看着比他要小上很多,肌肤白嫩,怕是一般女子的肌肤都比不上他的白,与旁边男子有五分相似。那双眼睛,看向人时,总是透出一些若有若无的贪婪与狡诈。 “爹!大哥怎么还不出来,这都多久?”年轻男子看着前方紧闭的大门,一脸的不耐烦。 “炀儿,再忍忍,想必你大哥马上就会出来了。估计又是他那个小媳妇在作怪,就他那个性子,爹还是了解的。我们一会儿只需做做样子,诉诉苦,还能不愁大把大把的银子落入我们的口袋?” 听这二人的对话,却是父子无疑了。 就在此时,他们身后挽着手的二位女子,戴着白色面纱看着十岁出头的年轻女娃忍不住抱怨,“爹……你和哥哥来就行了,还把我和娘带着一起,这样的天气……”她的语气满是不耐烦,一手挽着旁边那个年轻女子,一手拿着一方刺绣丝绢。时不时地抬手擦一下面上滚落的汗珠,身子一动,像旁边的女子撒娇道:“娘,你就给爹说说,我们母女俩先回去嘛!” “暖暖,娘带了油纸伞的,为你撑着便是。那小子最见不得别人服软了,你再坚持一下,明日就带你到芳轩阁去买好看的衣裙和脂粉,还有你最喜欢的簪子——”说着,白秋颖将手上的绣花红色油纸伞,单手撑开,一大半都罩在身旁的女儿林暖的头顶之上。 “真的!”似乎是这番话起到了作用,林暖面色一变,自是喜不自胜,抱着白秋颖便是一顿撒娇,“娘说得话,女儿我可都记住了,可要守信哦!” “好了,好了,”白秋颍一笑,一双美目,却是妩媚至极,“为娘的何时骗过我的暖暖啊。” 身后,一对母女说说笑笑,好不开心。 而前面的一对父子,特别是那个年轻的儿子,脾气显然就没那么好了,正想着上前,这脚刚踏了半步,就听见“咯吱”的开门声,随之,紧闭的大门应声而开。 一道欣长的青色身影,缓缓出现,表情凝重,像是忍着极大的怒气。 而门外众人,一见他出来,便立即变了模样,做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模样,不过瞬间,满眼都是泪花。 “胥儿啊!”为首的年长男子,率先上前,那情绪激动的模样,像是万分喜欢李胥,鼻子眼泪哗啦啦地流下,一把抱住了他,语气哽咽,“我的儿!几日不见,怎么又瘦了些,我与你的母亲,还有你的弟弟妹妹,都十分想念你!” 说着,男子手向后一摆,其余三人立即会意,一个个的,眼泪汪汪,走上前来,围着李胥。 “大哥!” “胥儿!” 三人齐齐喊道。皆是一脸的关切,不知情的人看见,还以为这是一家人有多么的情深意重,才会有这样一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画面—— 说起这事儿林家的事,平安县内只要事年长一些的人,都知道一些。 这个年纪大一些的男人名叫林晟文,前半生家境清寒,后半生则娶了县上李姓富贵人家的小姐,说是娶,实则是入赘。 这李家小姐,原名李雪柳,翠冠儿,金雪柳,都是有钱人家才能用的玩意,普通百姓,听都未曾听过,更别说见过了。 上元佳节,以灯寻缘,什么才子佳人,富小姐穷书生的故事,就那么俗套的发生了。 林晟文年轻时的长相极为俊秀,只因他家境清寒,从小便缺衣少食,倒比一般男子要稍显瘦弱一些。但配上他那副俊秀的相貌,就算是一身粗布麻衣,也是极为好看的,少不得要招些桃花。 纵是如此,他也一直未曾传过什么闲言碎语,识得字,读过书,也考过秀才,无奈总是考不上,也未曾掀起什么波澜。 没想到,竟忽地传出,这林晟文要娶亲了,而且娶得还是平安县城里排得上名号的富贵人家的小姐! 据当时有幸看过这场亲事排场的人说,那可是一辈子不能忘记的,十里红妆,百担嫁妆,锦绣衣衫,锣鼓喧天,直闹了一日,才得以消停下来。 从那之后,这林晟文就不在是那个穿着粗布麻衣,在大街上为了生计写字画画的穷书生了,摇身一变,成了富贵人家的女婿,日日穿金戴银,锦衣玉食,便不在话下了。 只是这人心易变,祸福难料,一夕之间,李家风雨飘摇,摇摇欲坠。 据说是李家生意失败,欠了一大笔银子,不仅赔光了所有的家财,连自家老宅也抵押给人了。 不得已,全家搬到了林晟文的旧宅中,屋子虽经过翻修,因着常年不住人,到底还是简陋了些。过惯了富贵生活之人,难免不能适应,李家小姐的母亲,终日郁郁寡欢,唉声叹气的。可惜李父老矣,这番沉重的打击,使得他一蹶不振,身子一日比一日差,一家人的希望,现在全放在女婿身上了。 可惜,这女婿也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娶了李家小姐后,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一下回到从前,竟比他们还要难受些,还要不能接受。 原来,这林晟文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的简单,他不与那些爱慕他的女子接触,不过是为了更大的目标而已,就连他读书,也是应付罢了。 如此,考不上,大家也只当他是运气差而已,只是为他可惜,从未想过其他。 这李家落败后,他的真面目就显现出来了,对李家人是言语讥讽,怨声载道,毫不客气。 就这样过了没多久,在一个极为普通的日子,一场无情的大火夺走了林家老母、李家老夫妇,和两个年幼的孩童的性命。如此,这一家人就只剩了林晟文、林胥、李雪柳三人了。 至次以后,李雪柳真正的厄运,便降临了。 李家老夫妇去世之后,李雪柳为了养育这仅剩下的独苗林胥,起早贪黑,没日没夜的做着刺绣活计。一双纤纤玉手,千疮百孔,曾经好看的面容,现在却是憔悴不堪。 更叫人心寒的是,这林晟文对她更加的变本加厉了,非打即骂,将她辛苦刺绣赚来的银子,收为己用。 没有了之前李家的束缚,林晟文索性放开性子,日日眠花宿柳,喝酒赌钱,不亦乐乎。 而林胥也就是现在李胥,小时候的日子,那也是极为凄惨的,三言两语,难以说清。 所幸他没有和他爹一样,是个极为善良的孩子。 就这样,在他长到十岁左右时,林晟文便以李雪柳克父,克母,克亲,克子……等将她休弃,连同李胥也一同交给了她抚养。 之后,李雪柳将李胥带走后,销声匿迹,再无音讯了。十年后,李胥再次出现在平安县城里,便是带着怀有身孕的叶玲,将那不知道转卖过几次的李家老宅,买了回来,从此,又在此地扎下了根。 这林晟文不知从何处听说,竟厚脸皮的上门认子,但是当年他已经签了休妻弃子书,这可是衙门做过证的,就算是他再想如何,也没有办法了。 所以,他便死皮赖脸地赖上了李胥,不仅如此,还带着自己的一家子,说是李胥的亲人,要他照顾,这般无耻行径,自是遭人唾弃的。 可惜,时过境迁,从前的事情,早早就淹没在尘土之中了,也没人再去关心这事。 林晟文原就不是个做生意的样子,休妻弃子之后,不知用的什么银子,陆陆续续,倒也开了几家店。可惜经营都不是很好,断断续续十年过去,最终还是卖掉了这些店。 李胥回来时,便是林晟文关的最后一家店了,原本还想搞点什么的林晟文,偶然得知了李胥的事情,便想着看看是不是他的儿子,这一看,便有了后来发生的事情。 就这样,隔三差五,他便带着家眷去李家要银子,各种手段,层出不穷。最后发现这李胥的心,竟比他娘的还要软,做一番可怜兮兮的模样,便心软了。只是他那个媳妇,倒是个厉害的,每次拿银子都要被痛骂一顿。 不过,只要能拿到银子花,被骂几句,又有何妨? 第57章 恬不知耻 “你们这是又来要银子了?” 李胥的目光落在了这装模作样的三人身上,目光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恨意,转瞬即逝。 “胥儿啊!”林晟文伸手抹了一把眼泪,从他的肩上起身,那副老泪纵横的模样,任谁看了都是一副情深意重,“为父的从前对不起你,那也是一时鬼迷心窍了,你就不要在记恨为父的了!你看——你的弟弟妹妹们,如今已经长大了,还要娶亲、嫁人呢!” 李胥看了林晟文两眼,心中讥笑,真是一个好父亲啊!一个好丈夫啊!绝口不提他的母亲!仿佛母亲从未存在一般! 林晟文看李胥这般不说话的模样,朝一旁的几人使了个眼神。 “大哥!”林炀立即会意,做一副亲热模样,看着李胥,“大哥福气双全,嫂子那般娇美,如今还身怀六甲,过些时日,说不定便会儿女双全!可怜弟弟的终身大事还未有着落……” “是啊,大哥,小妹如今十岁有三了,过了及笲之年,便要嫁人了,如今家贫拿不出钱来,要是二哥娶嫂子,那我可就没有嫁妆了……我们可是你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林暖见李胥神色似有所动,赶紧将拿出之前在家中娘教给她的话,一双眼睛,点点泪光,加上模样她生得标志,自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而白秋颍则是安静地待在一旁,也不说话,左手撑伞,汗珠滚滚而下,一张洁白的脸庞满是红晕,这般模样,我见犹怜。 果然,不愧是极会做戏的一家人! 李胥看着他们,心中冷笑。 “方才我家娘子骂了我一顿,说我太过于心软,我反驳了几句,便惹她不快。今日给了你们银子,下次就不要再来了——可好?” “好好好!”林家人没想到他这么快便松了口,皆猛地点头。 心里却想着,这么好宰的肥羊,应该物尽其用,宰上一辈子! 李胥应允的爽快,自是早就备好了银子,只见他从怀中拿出一叠银票,看着像是没有上万也有上千了。 林家人一见着银子,贪婪的嘴脸,立即显露无疑。 林晟文笑着将这些银票接过,欢欢喜喜地踹进怀中,对李胥更是赞不绝口,什么“我的乖儿子”“孝顺”之类的话语,更有甚他还指天发誓,说他一定会善用这些银子,开铺子、赚钱。 不过,他发的誓可多了,从前不信,现在也是不信。 林家人得了银子,自是欢喜,随即转身离开,却是头也不回。 李胥看着前方四人那般欢喜的背影,一双眼睛,满是怒火,垂落在两旁的手,更是捏成拳头状,手劲之大,青筋爆出。 李胥心中安慰自己,很快了!再等等!杀人诛心,当然是要在他们最欢乐的时候才行! 待完全看不清林家人的身影后,李胥才缓缓转身,忽地,他身子一顿,目光落向之处,一白一红两人站在一起。 不知恩人他们站了多久? 李胥心下一转,不过瞬间,又恢复成之前的模样,笑着向门口的两人走去。 “恩人,何苦在外面站着,怎么不进去歇息?” 凤池梧一笑,对着李胥道:“睡了这么久,早就没什么了。” 李胥看着凤池梧的笑容,不知为何,便觉得心中所想,皆被看破……正想开口时,身后忽地传来一阵马蹄声,接着隐隐有说话声传来,李胥转过头去,只觉眼前闪过一抹白,像是什么东西从他面前跑了过去。 “吱吱吱!” 身后,传出了奇怪的声音,听着十分开心,像是什么动物发出的声音。 “好了,看把你给高兴的,”凤池梧哈哈大笑,看着在她怀中胡乱翻腾的玉孑,满眼的温柔,“几日不见,你还是没变,看来,你将自己和你的马儿朋友,照顾的很好哦。” 说着,她抬头望向前方,视线之上,三人一马,向他们走来。 “江师兄,你慢些走,身子还未大好……叫你多歇息几日……他们又不会跑了……”声音远远传来。 “无碍,只是恢复的慢些而已。” “……” 这三人,便是江秋远、柳拂笙、林青阳。 柳拂笙比凤池梧早醒大半日,之后问了阿梧,知道江秋远要在清波湖畔等他们,二话不说,便拖着刚醒的身躯离开,找江秋远他们汇合去了。 而江秋远、林青阳从湖底出来之后,被人救起,昏迷了约四五日,待他们醒来时,已经是第六日下午时分!因心中记挂着柳拂笙他们,酬谢过救他们的人家之后,便立即动身,前往清波湖。 他们到时,天已经黑了,正好看见在湖边焦急等待着的柳拂笙。 因着天黑,他们便住进了客栈,第二日一早,便带着凤池梧的小雪貂、马,一同来李家。 他们来的倒也正是时候,碰到了凤池梧他们在外面,之后便略微说了些话,李胥自是认得柳拂笙,救命恩人的朋友也是他与他娘子的朋友,便热情相邀进府。 一时,李府也是十分热闹。 …… 是夜。 李府后门,几道身影如闪电般掠过,转眼便不见了踪迹。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左右。 东边尽头的一所宅子墙外,隐隐传来几人的说话声。 此刻,夜深人静,大多数日早已经睡下了,除了不远处传来的打更声,别无其他。 “我说,没事做这种事干甚?” “他们对我们那么好,我们自然也要对他们好。” “……” 片刻后。 这所宅内,走廊上挂着的明亮灯笼,忽地全部熄灭,整个宅子瞬间沉寂了下来。 而宅子内南边的一处厢房内,隐隐有烛光闪烁。 “老爷!” 一声娇笑,白秋颍衣衫半开,扭着纤细的腰身,环坐在林晟文的怀中。 林晟文四十出头,却还是一副儒雅风流的相貌,而白秋颍比他要小上许多,却也是妩媚风骚,勾人的紧。 白秋颍原是小户人家女儿,不知何时便与林晟文勾搭成奸,这么些年过去了,也只有他们自己心知肚明了。可观足下一双儿女,怕是他早年成亲后,还未休妻弃子时,便已珠胎暗结了。 “我的心肝儿!你看看,不过这些时日,竟在那臭小子身上竟捞到了这么多的银票!半辈子都不用愁了!”林晟文一手握着柔软,一手抓着一把厚厚的银票,一脸的贪婪相,竟与白日里的他,判若两人。 白秋颍正值风韵年华,自是经不起几番撩拨,便开始缠着他不放,如水似蛇。 一时间,笑语嫣然,气息暧昧,少不得耳鬓厮磨,春光无限。 屋外。 听到屋内传出声音的几人,除了凤池梧、阿梧二人,江秋远、柳拂笙、林青阳三人都是面红耳赤。 他们何曾见过这般场面,一时无话,就是将这听见声音的耳朵割去,怕也是无妨! “你快点将你的东西拿出来啊!”黑夜之中,柳拂笙的脸已经红的无以复加了,幸好有夜色作掩护,旁人看不清楚,不然她怕是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第58章 妄虚铃 “嘘!柳师妹,小声些,凤姑娘自有她的打算。”江秋远在一旁小声地提醒道。 他的定力相对来说还算是好一些的,而在最边上的林青阳,却不那么好了。 他蹲在地上,整个人都僵住了,心口就像打鼓似的,“砰砰砰”的跳个不停,隐隐有些许画面从脑海中闪过,但是速度太快,他还来不及抓住,便消失了。但那种蚀骨销魂之感,却是怎么也抹不掉的。任凭他如何努力,也想不起来半分,随之,心中隐隐生出不安之感。 “还得等一会儿,要他们特别欢喜的时候才能用“妄虚铃”。”凤池梧低声说道。 妄虚铃,一切虚妄,皆是假象,若人以咒术催此铃,便能令目标心生幻觉,或美好,或可怖。 凤池梧经常看见莺其用这东西逗弄桑弧,可当她自己拿过来用时,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催动这“妄虚铃”。 因此,她倒是郁闷了许久。 没想到,这次醒来之后,凤池梧发现自己对流云乾坤袋中的一干宝物,隐隐有通灵之感,恰逢碰到李胥之事,便心生一计,想以此铃,吓一吓林晟文一家,或许能知道些什么。 如此,便有了现在这一幕。 一听说还要等些时辰,除了阿梧,其余几人面色一变,将头埋的低低的。 此刻,就在屋内声浪达到最高时,一声清脆铃响,整个世界安静了下来,而屋内的声音,戛然而止。 黑暗之中,凤池梧手中有细微光芒闪烁,伴随着每一声铃铛轻响,那光芒就亮上一分。 “总算是结束了……”柳拂笙见屋内没了动静,长吁了一口气。 片刻之后。 安静的屋内,忽地发出声响,随之响起桌椅板凳倒地之声。接着屋内传出声音,像是哀嚎,又像是求饶。 门外几人对视一眼,立即贴上耳朵去听。 这不听不要紧,一听直叫门外众人大吃一惊。 林晟文面色煞白,嘴角抽动不已,双手紧紧地握住自己的衣角,木木地坐在床上。 “不要来找我了!都是白秋颍这个贱女人勾引的我!” “岳父、岳母,还有我的孩子们……!我那时不在家中的!” “为什么!为什么都来找我?你们死了便死了!何苦再来纠缠于我!这些年我几乎每夜都会做噩梦啊!吞没了你们家的财产的不是我!是商乐那个老匹夫!听说他前几年因病亡故,你们的恩怨,早就了结了!” 林晟文不知看见了什么,只见他双眸圆睁,猩红一片。 而在他脚下的白秋颍却是惊恐不已,美目圆瞪,泪水横流。不过,美人终究还是美人,这般楚楚可怜的模样,更加的我见犹怜。 只见她的衣衫松垮垮地披在身上,白皙如玉的肌肤,挺拔的柔软,白晃晃的大腿,纤细的腰身等等……显露无疑。再配上她那一头乱糟糟的秀发,惊恐万分的表情,还有那布满脸颊的泪痕,有种异样的美丽。 被风雨摧残过后的美丽花朵,依旧还是美丽的! “不不不,不是我!是老爷!你、你别来找我……!” 她仿佛同林晟文一样,也看到了可怕的东西,一双手紧紧地抓住床沿,整个人瘫在地上,手上却是鲜血淋漓。原是她太过于害怕,手深深地陷入木头里面,指甲断裂,鲜血流了一地,却是浑然不知。 “……这……”柳拂笙惊讶于她所听到的一切,双眸微睁,一脸的不可置信,她是在呵护之下长大的,何曾听过、看过这些? 今日,委实让她大开眼界了! —— 不够!还不够! 凤池梧手中举着“妄虚铃”,神情专注,似乎是不满意这样的结果,手中动作不停,口中念念有词。 “喂!”柳拂笙借着凤池梧手里“虚妄铃”发出来的光芒,看了她几眼,却觉得身旁之人,好像变得不一样了,明明还是一样的长相,却让无端地生出了畏惧之感。 想到此处,她猛地回神,摇了摇头,驱散了脑海中的胡思乱想。 “有完没完?我看他们好像吓得不轻,该说得,都说了!你还想知道什么?” “我知道,他们还没说完!”一声肯定的呢喃,缓缓而出。 “什么?”她的声音太小,柳拂笙没听清楚,疑问道。 忽地,铃声变得越来越大了,近而有些影响到他们了。 “念咒!静心!”江秋远最先察觉到不对,忙出声说道。 柳拂笙与林青阳虽然也有感觉,但没江秋远反应快,不过,他们俩一向听他的,听着便立即行动起来。 江秋远转头过去,接着“虚妄铃”的光芒,却见凤池梧两人对此毫无反应,不由得一愣,心下道:阿梧公子的道行修为,当真厉害……而凤姑娘是宝物的主人,定不会受到影响…… 他那里知道,阿梧从来不将这些放在心上,自不会受其影响。 铃声逐渐传遍了大半个林府,一时之间,却是哀嚎、哭泣、恐惧之声皱起,想必皆是受这“妄虚铃”影响,魔障迷了心智,生出只能自己看到的景象。 而屋内,因着这铃声,场面变得更加难堪。 白秋颍虽心思恨毒,毕竟还是一女子,显然,已经到了崩溃边缘,一声尖叫,身下隐隐湿润,竟是被吓出了尿来! “不不不!不是我!不是我!” 此刻,她变得疯疯癫癫,口中一直不停地念叨着这几句,仿佛要将这几句话刻在心上。 “哈哈哈!” 忽地,又是几声尖笑,却是从林晟文口中发出。 不知为何,他兀自站了起来,一双带血的眼睛,怒瞪着前方,对着空空如也,一阵怒骂。 “好一个大家闺秀!实则木讷寡言,无趣的很!要不是看中你那有钱的爹娘?你以为我会娶你?费尽心思的与你偶遇?装作一副情深意重的模样?还不是为了能有拥有一切!你看你在床上的那副模样,同一条死鱼有何分别?你那假仁假义的爹娘!不过就是仗着他们有钱!便对我呼来唤去!哈哈哈!最后怎么样?还不是被人算计,落得个身无分文!凄惨度日的下场!我告诉你!你们李家变得如此,其中还少不了我的帮忙呢!……对了!那场大火不是意外!是我告诉白秋颍这个贱人,要是你们没了,我就能将她娶进门了!没想到啊……那日你带着李胥出门,竟逃过一劫!可惜……可惜了我的那两个孩儿,倒是白白丧了命……” 林晟文此刻,看着竟比九幽地狱间恶鬼,还要恐怖,他似乎是伪装了太久,一口气说出一切,面上满是笑容,竟觉得分外舒畅…… 忽然间,铃声骤停,一切归于平静。 第59章 迷惑 屋外几人,此刻俱是一脸震惊,铃声骤停,心已明净,自是听到了屋内之人所言。 “天呐,”柳拂笙面露惊骇,喃喃自语,“我一向觉得妖魔才是世间恶毒之物,没想到,没想到……”没想到居然有这样恶毒之人,竟连自己至亲家人都可以如此对待! 就在此时,众人只觉的身边一阵劲风掠过,接着“砰”的一声巨响,众人赫然,忙转过头去,只见那紧闭的房门像是被人什么重物砸开,竟硬生生地倒了下去。 “凤姑娘?”江秋远一惊,忙转头,却发现凤池梧两人不在此地,心下一转,道:“莫非?” 话音刚落,他一个起身,朝门开的方向走去,而不明所以的柳拂笙与林青阳见此,也连忙跟了上去。 屋内。 “啊!”哀嚎声嘶吼着响起,声音中像是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凤池梧一脚踩着林晟文的左边小腿处,一用力,立即响起咔咔之声,仿佛人骨破碎。 林晟文面色煞白,幻境之后,他便昏睡了过去,模糊中一阵剜心般的疼痛袭来,腿竟像是被什么石头砸断一般,如此疼痛让他立即清醒了过来。 “你、你你是什么人?”强忍着疼痛,林晟文抬头着眼前人。 而回答他的,又是一计重击。 只见凤池梧一个抬脚,踢中了他的下巴,随后,林晟文整个人朝后飞了出去,“砰”的一声,狠狠地撞在了床沿处,“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喷涌而来。 “为什么你能活着?他们却要死呢?” 凤池梧低头看着他,一双眼睛,满是迷惑与不解,几句话出口,神情凝重。 林晟文捂着胸口,咳嗽了几声,显然这几下重击让他受伤颇重,整个人凄哀哀地躺着,却是不敢轻易挪动。 “哪里来的疯子?胡言乱语!还不快快离去,不然一会儿官府来人,有你好受的!”林晟文知道眼前的女子不好惹,心下一转,言语恐吓。 “疯子?” 凤池梧念着这一句,似有不解,忽地,一道红色身影出现在她的身旁。 “阿池,你怎么了?”他看着她,轻声问道。 “啊,阿梧啊……”凤池梧神色一愣,眉头微皱,却是一副想要说些什么,但说不出的模样。 林晟文没想到还有一人在此,心下赫然,除了李胥,他想不出与谁有仇!不觉心中害怕,莫不是李胥那个臭小子买凶杀他?难不成之前的一切都是他在装模装样? “两位大侠!我有许多的银子!李胥给你们多少!我给双倍!不!给十倍!那边的那个黑色箱子里,全是银票!你们尽数拿去,几辈子也用不完的!”林晟文心下急转,连忙说道。 凤池梧看了眼林晟文,走到一旁的箱子处,伸手打开,却是一叠叠的银票。 “那些银票都可以拿去!”林晟文急于求生,却是孤注一掷了,银票没了,自有来处,而命没有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你就是为了这些……看起来薄薄的东西?”凤池梧一笑,伸手拿出一张五百俩面额的银票,看了几眼,又放了下去。 而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倒将林晟文弄得糊里糊涂。忽地,他的脸色一变,冷汗直流,显然,他是记起了方才发生的一切。 “你想起来了。”凤池梧缓步上前,一双眼睛盯着他,一股无形的压力袭来,无端搅得他心血翻涌,“哇”的一声,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你、你你别过来!我知道,你是为了李胥来报仇的!我告诉你,杀人是要偿命的——” “的”字说了一半,他的咽喉一紧,竟是那女子掐住了他的咽喉,顿时,青筋暴起,呼吸急促,面如菜色。 凤池梧一笑,“杀人?偿命?” 她细细品这几个字,只觉得方才困住自己的东西,烟消云散了。 “对啊——杀人不就是要偿命吗?” 话音刚落,四周劲风大作,衣袂翩翩,猎猎作响。 凤池梧的脸隐藏在阴影之中,看不清她的面容,竟变得有些可怖。 手腕上的“瑶玉环”隐隐发出声响,在这样的景象中,却是被掩盖住了。 林晟文只觉得喉间的力气骤消,还未等他喘上一口气,无形压力再次袭来,再次将他困的喘不过气来。那种仿佛身处于烈火之中,火焰漫出,一点点地啃噬着他的肉体,慢慢地,再进入他的身体,他的心口、四肢百骸……就连血液中也仿佛也滚着火焰,炙热的痛,遍布全身,却是求生不得,求死也不能! 他哀嚎着匍匐在地上,翻滚着身子,想要扑灭身体里的火,却是毫无作用,他只能拼命地向前爬,向前爬啊—— 江秋远几人,见着眼前的一幕,一个个的,目瞪口呆。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 “凤姑娘——暂且饶他性命,容在下带他去衙门。”江秋远一个上前,朝凤池梧说道。 “衙门?” 凤池梧一愣,却是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周身气势一变,还是原来那个人。 江秋远心下一松,看了眼仍旧在地下爬了半步的林晟文,眼神一闪,看着凤池梧,继续说道:“衙门就是负责解决这些事情的地方,他这般罪孽深重,定会被官府重判的!” 凤池梧问道:“怎么重判?” “呃——”江秋远一愣,没想到她会突然这样问,顿了顿,继续道:“这般恶行,应是要斩首示众。” “江公子,”凤池梧看着他,笑了笑,郑重地说道:“那就麻烦你将他带去你所说的衙门,上次瑶姐姐就说你十分会处理事情,既然你说了,我信你。” 她这般郑重的模样,众人还是第一次见,一时有些诧异。 屋外,忽地刮起阵阵狂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黑夜之中,隐隐传来哭泣哀嚎之声,听着像是喉间嘶吼着发出的,配着屋外狂风,却是十分可怖。 第二日。 平安县县衙。 紧闭的县衙大门迎着清晨的阳光,缓缓打开。 一身差役装扮的男人,打着哈欠从门口走出,看着像是刚醒,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忽地,眼角瞟到一旁,只见一男一女叠躺在一起,男的胸口还十分醒目地插着一卷白纸。 “这、这这是……?!” 这差役先是被下了一跳,随后便试探性地走了过去,将男子怀中的纸拿了出来,略微看了几眼,随即拔腿就往衙门里跑去,一边跑,一边喊着:“大人,大人!有案子了!” 不远处的街角,一抹蓝色衣角,一闪而过。 第60章 尘埃落定 且说那差役拿着那状纸去见县太爷,想要做那有功之人,自是殷勤得很。 那县太爷虽贪慕钱财,不过到底还算个靠谱的县官,这又是桩陈年旧案,予他官绩助益颇丰。故而未曾拖延,不到一上午便审清了大半,倒也不是县太爷有多么的英明神武,聪慧过人。 而是那林晟文不知何故,醒来之后便一副痛苦模样,经不起那县太爷的几番审讯,便和盘托出,再加上那供状上写的一清二楚,这案子简单得很。 这不,弄清了始末之后,便差衙役去李府将李胥传来。 李府。 李胥与叶玲却是气氛有些不对。 一大早,便有丫鬟前来禀报,说是住在偏院的那几位贵客不见了踪影,只余得书信一封。 二人诧异,便立即拆了书信,只见信中字迹,笔走龙蛇,竟与他们往日所见,大不相同,隐隐有几分世外之感,信中寥寥数语写着:“爱吃果子的玲妹,我的马儿便留在你家中了,好好照看于它,有一份赠礼相送,不必疑惑,很快便会知晓。” 这信即无启辞,又无署名,说是信,倒不如说是随手写下几笔,可又整整齐齐装于信封之中。 “这——想必是恩人所书,却是怪异至极……”叶玲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拿着信,秀眉微蹙,不过片刻,又展露笑颜,“像是恩人的性格。” 一旁的李胥心下疑惑,虽不知这礼为何物,却觉得不妥,“不过报得恩人救命之恩而已,何须赠礼……?” 二人正说着,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跑步声。 “家主,主母!” 原来是守门的小厮,一路着急忙慌地跑来,气喘吁吁,面红耳赤,却是一步也不敢耽搁。 “差爷来报!说是县太爷召见家主!” “什么?”屋内二人问得此言,皆惊了惊。 无缘无故的,县太爷找他们做甚? 李胥与叶玲对视一眼,心中疑惑,却也是想不出过所以然来,只等那小厮进来,方才问道:“差爷可说因何事召见?” 小厮喘了口气,忙拱手答道:“小人不知,只是那差爷还在门外等着,说是要与家主一同前往衙门呢。” “哦?”李胥皱了皱眉,随即挥手道:“你先下去,出去告诉差爷,说我马上就到。” “是。”小厮领命,自请退了下去。 “娘子,”李胥转头握住叶玲白嫩的手,心中苦笑,“不知这县太爷唤我前去何事,却是福祸难料,娘子你……” 话未说完,便被叶玲打断。 “未必不是好事呢!”她笑了笑,看着李胥,安慰着说道:“依我所想,这应是恩人给你我二人的赠礼,我们一向安分守己,你想做的事情,还未动手,岂能被人发现?” 李胥一惊,愣愣地看着她,心中却是巨浪滔天。 叶玲见他呆愣的模样,了然一笑,继续道:“从前的事情,你家娘子我虽知之甚少,可是,你我日夜相处,你的心意,你的想法,我可是都知晓的。” 她这一番肺腑之言,倒弄得李胥有些热泪盈眶了。 “娘子……” “瞧你这模样……”叶玲扑哧一笑,抽出手来,从腰间掏出一方丝绢,抬手擦掉了他眼角的几滴泪水,“好了,好了,先去县衙。哭哭啼啼的,到时候别人见了,可是会笑话你的,放心,家中有我呢。” “好,”李胥点了点头,看了看她,随即坐起了身来,朝门口走去,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 叶玲目送着李胥离开,视线久久不曾收回,嘴角微动,拇指摩擦着手掌,像是在手里找什么东西,口中喃喃自语,细细听来,却是让人大吃一惊。 “相公……你多年以来的夙愿,想必,今日,便能得偿所愿了!” —— 平安县城外的林阴小道之上,几道熟悉的人影缓缓走着。 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里透出,树影斑驳,一阵风吹过,树枝摇动,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幽幽花香,却是幽幽花香影疏疏,好一番美丽风景,诗情画意。 柳拂笙看着身旁手拿着不知名的野花,笑意盈盈的女子,皱眉说道:“你怎么不带着你那马儿了?你不是挺喜欢它的吗?” 凤池梧正低头闻着花香,忽地耳边传来声响,转头看着柳拂笙,拿花的手一扬,笑道:“我觉得待在爱吃果子的玲妹身边,比跟着我要好。” 柳拂笙美丽的杏眼一瞪,秀美无双,诧异道:“为什么?” 凤池梧顿了顿,方才继续说道:“跟着我,指不定要碰见些什么,你看看我们这些时日遇见的这些事情,我觉得不适合它。” 柳拂笙闻言,冷笑一声,道:“当初可是你喜欢,江师兄才费尽心思给你买来的,你倒是说送人就送人,你怎知它待在李府好?天天关在家中,不能自由奔跑,怎得算好?” 江秋远见柳拂笙有些生气,知道她是气那马儿之事,忙劝道:“柳师妹,我既送给了凤姑娘,如何处置,全凭凤姑娘做主,那马儿在李府定会被人照看的很好的。” “那爱吃果子的玲妹,是一个爱马之人,他日,策马扬鞭,自是欢乐。” 凤池梧冷不丁地说了这一句话,却是人让其余几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 就在此时,阿梧不知又从何处摘了一朵野花,小小的花朵,十分可爱。 “给你……”没来由的,众人隐隐觉得他此番动作竟带有几分羞涩。 怕是魔障了! 众人心想,随即将这个可怕的念头抛之脑后。 “阿梧刚才不是给了我一朵吗?”凤池梧一笑,将手中的野花,轻轻一扬。 “它们不一样。”阿梧仍旧拿着花,认真的看着她。 “阿梧是说它们长得不一样?”凤池梧淡淡一笑,伸手将他手中的花拿了过来,继续道:“可是,这世上长得不一样的花有很多的,你要是全都给我,我如何拿的完?你的这朵花我收下了,别再去摘了,好吗?我虽然很喜欢,可是,让它们自由自在地长着,也是很好的。” “知道了。”阿梧点头,心中却是将喜欢这两个字念了不知几遍。 阿池喜欢他送的?阿池喜欢阿梧? 显然,他那些异想天开,用错了地方。 凤池梧一行离开后不久,不知是何人在这平安县城内新建了座仙人庙。仙人庙内雕刻着一座女仙人的石像,衣袂翩翩,有着绝世之姿。而在石像后的墙壁之上,雕刻着四位神态不一的画像,手持宝剑的二男二女,个个神采飞扬,举世无双。 平安县城的百姓们,虽不知是哪方的神仙,但其姿若仙,看着煞有其事。再加上不知何人传言,说是之前发生的异相,皆是由此仙人平定,百姓们便有些将信将疑了。 又过了许久,子夜时分,打更人见一骑马的白衣女子,从仙人庙外飘然而过,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而后,这传言便愈演愈烈,神乎其神。 想是这些传说的缘故,香火逐渐鼎盛,日日不断,拜祭石像,竟成了这平安县城百姓每日必做之事。 其后,年岁愈见久远,这座仙人庙却始终屹立不倒,久而久之,其由来,便不那么清楚了。百姓们只知这是供奉着某位仙人的庙宇,若诚心诚意供奉,未尝不可如愿。 第61章 生变 时日飞逝,日月轮转,又不知过了几日,凤池梧一行行走在风景如画之地。眼见之处,山花烂漫,绿树成荫,更有那潺潺流水,清澈见底。 如此风景秀美之地,正适合歇息,这不,几人商议,便选了一处空旷青草地上歇息。 “江师兄!来!这里有小兔子!快过来看啊!”柳拂笙一脸的喜色,猫着身子,直定定地看着前方正在专心吃草的灰毛小兔子。 “柳师妹,那等可爱之物,师兄不感兴趣,你自己玩。” 江秋远在席地而坐,看了眼她的方向,随即双眸紧闭,双手放于膝盖之上,沉夕剑静静地躺在一旁,隐隐有蓝色光芒闪烁,想来,又是在打坐修炼了。 柳拂笙闻得此言,双眸闪过一阵失落,偷偷回望了一眼,发现江秋远正在打坐练功。而凤池梧正和她那个奇奇怪怪的男人一起,在水边玩耍,这才放下心来,正欲转头。 忽地,眼角闪过一抹蓝色身影,接着前方传来一阵骚动,柳拂笙闻声看去,不由得一窒。 “我说你小子!是不是存心与我过不去?”柳拂笙起身上前,怒瞪着眼前捏着兔子耳朵,抱着兔子的男人。 “柳、柳师姐——”林青阳一怔,不明白她为何变得如此生气,不是想要抓兔子吗?正好晚一些时候可以生火烤肉吃,“兔子我帮你抓住了,晚上……” 话还未说完,他只觉怀中一空,竟是柳拂笙将怀中兔子夺了过去,紧紧地抱在怀里,轻抚着兔毛,道:“它又不是养来杀了吃的,我只是看它可爱,从未想过要吃它。” 柳拂笙这样的千金小姐,自是未曾接触过这些野物的,也是在她拜入九重门之后,接触过一些。修真炼道以静心为主,时日一久,她这大小姐的脾气秉性倒是收敛了许多。只是这毛茸茸的可爱小动物,女子总是比男子要喜爱的多。 “那晚上……”该吃些什么…… 这一句林青阳还没说出口,便咽了回去,看了眼正在逗弄兔子不理他的柳拂笙,转眼看了看不远处的溪流,心下一转,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转身便走。 柳拂笙眼角瞟到他的身影,也不在意,只与怀中兔子玩耍逗乐。 不远处。 一白一红两道身影半蹲着,面前是那清澈见底的溪水,缓缓流走。一只细长白皙的手,在这奔流不息的水中搅弄着。皓白如玉的手腕之上,“瑶玉环”轻轻晃动,美丽无双。接着那手一抬一放,带起的水珠飞扬,晶莹剔透,真真赏心悦目。 “真好看。”喃喃细语,也不知说得是谁? 凤池梧低头看着,水中映出她与阿梧的影子,不由得一笑。当真是水中月,镜中人,眼波秋水,琼枝花貌,光润玉颜。 “阿池好看。”冷不丁的,一旁的红衣少年说道。 “我也觉得自己好看,不过,阿梧大约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一个。”她仍旧低头拨弄着流水,似乎是十分喜爱。 阿梧看着她,问道:“大约吗?” “……”凤池梧身形猛地一顿,大概是没想到他会在意这两个字,愣了半响,才收回了手,转头看着他。 忽地,她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心下一顿,一股异样从不远处的树林中传来,心下一转,随即看着阿梧,笑着说道:“好啊,阿梧学坏了,竟戏弄于我?” 说着,她的手一动,从水中掬了一捧溪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全数洒到了他的身上,起身大笑,竟拂袖而去,转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阿梧寻声看去,她的身影已然投入了旁边树林之中。 见此,他也连忙起身,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 就在他们走后不久,一声惊呼,猛地响起。 “江师兄你怎么了!” 柳拂笙将那两人的动静听在耳中,忽闻笑声,转头过去,却不见人影,只余下江师兄打坐的身影。正思忖间,却见江秋远忽地身子摇晃,面色煞白,冷汗涔涔,竟俨然有心魔入体之象! 江秋远上次在那湖中地底,因着急寻人,顾不得受伤之身,服下了自己炼制的灵丸醒神。 九重门乃正道大派之一,修真为首,其下炼丹、制药、铸器等无一不精。 门下弟子若有感兴趣者,皆可修炼。 而江秋远所炼之醒神,是他从一本不全的上古残卷中偶然得见,但因其炼制手段颇为复杂,炼制的材料也极为罕见。就这样断断续续,他炼制了约有三年之久,直到这次下山前,才炼成此丹,其中功效还未曾验证。 当日情急之下,也来不及做他想,他便毅然吃下了此丹。 此丹的功效却是厉害,当即服下,这周身疼痛俱消,精神也为之一震。 而后几日,江秋远的身体并未出现其他反应,便以为这丹炼得极为完美。 不曾想,他们一行出了平安县城之后,他便越来越感觉到不对,好几次夜里,血脉倒流,竟直冲脑中。一时间血气翻涌,后施展太上忘情,才得以压制。 就这样到了第二日,他醒来之后,便察觉到自身修炼之灵力有隐隐消弱之象,不由得心下骇然,却也未曾告诉旁人,一有空便打坐修炼,人人皆以为他在修炼,并未生疑。 凤池梧倒是好奇问过一次,但是她并非九重门人,不明其道,被柳拂笙几句冷言打发,便不在好奇。 而这其中内情,只有江秋远他自己知道,每隔三日他的功法就会莫名消散,不得已他只能重新修习。可是,修习之事,须得循序渐进,短短几日如何能成,退大于进,他的太上忘情已经由“天境”入“地境”了! 方才,他正在潜心收集地下之草木之灵气,汇入本源,转化成自身灵力,不料受外物影响,心神恍惚,一时没能控制住这不属于他的灵气,灵气于周身乱窜,却是危险至极。 此时,若没有修为高深者,以自身灵力调和,他身体内乱窜的灵气找不到宣泄口,不用多时,血脉必然喷张,暴体而亡。 而此时,凤池梧二人消失不见,林青阳方才随着流水方向,也不知去了何处。 眼下,只有柳拂笙一人在此! 柳拂笙看着江秋远这般模样,手足无措,自是害怕极了,但见他面色越来越白,立即定下心神,欲伸手探看脉像。 岂料她的手刚放到他的手上,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弹飞了出去。 “大地灵气!?”柳拂笙从地上起身,看着江秋远,一双美目,满是纠结,不过片刻,她似乎决定了什么,一个咬牙,再次上前。 只见她端坐于江秋远身后,双手握法诀装,置于胸前,口中不知在念叨着什么。 忽地,一道红色光芒自她心口而起,不过瞬间,便将二人团团围住,红芒由弱变强,二人的身影也被盖住了。半响之后,只听得一声轻叱,红芒竟化作千万条红线,全数进入了江秋远的体身体,随后消失不见。 红芒过后,柳拂笙二人的身影出现。 柳拂笙面色发白,香汗淋漓,一头乌黑的秀发打湿了大半,额间几缕碎发上的丝丝汗水,凝结成珠,落到了那白玉般的柔荑之上。 “江师兄!你撑着!马上就好!”柳拂笙咬紧牙关,一双玉手,颤抖不已。 转眼间,她又变换了手势,右手手腕挡着左手手腕,一个反手,打在了江秋远的背上。左手置于他的心口附近,一道轻柔的红芒从她指尖显露,尽数打入了江秋远的身体里…… 就在此时,原本晴朗的天空,乌云密布,隐隐有催城之象。 第62章 柳家 岳州。 柳家院墙高阁,庭院深深,独独占据了岳州城城南面积的一半。 高门大户,自是富丽堂皇,府中来往丫鬟、仆人若干,个个衣着锦绣,长相更是貌美清秀,观其步伐,轻盈飘逸。 柳家正厅内。 此刻,却是无人敢打扰。 只因柳家最具有权威的两人在里面待着。 “大哥,”柳随远一袭锦袍,端坐在紫檀雕花椅之上,神情严肃,在他最敬重的大哥柳清辉面前,一向不敢放肆,“拂笙离开九重门已经月余了,还不同我们这些长辈们通信,报平安……” 说话不紧不慢,字正腔圆,细细听来,略微带着些许沧桑。 坐于上座的柳清辉看了一眼柳随远,大手一挥,笑着说道:“二弟,无碍,笙儿年纪还小,正是贪玩的年纪,玩够了自会回家。” 柳清辉虽已年过四十,但双眸炯炯有神,气质超凡,一袭锦衣华袍,儒雅睿智,一张棱角分明的方脸,不说话时,却是不怒自威,当他眉眼一弯,笑起来时,却令人感到无比的亲切随和。 柳清辉有二子一女,而柳拂笙便是他唯一的小女儿,所以他十分疼爱她,只要她开口,作为父亲的他,自是什么都由着她。再加上柳拂笙对于柳家术法的修习,有着极高的天赋,便更加无法无天了。 此次下山历练,她也是一早向柳家传信告知,信中嘱咐,要晚些时日回家。 柳随远看着他这个一向稳重随和的大哥,道:“大哥,您就是太惯着拂笙那个小丫头了,才养成她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这些年待在九重门,时时传回的书信内容,看着像是改了许多,但其本质还是未变,依旧是想做什么便做什么的。这次不让柳家的人提前去接她,又不知要搞什么鬼主意了。” 柳清辉一笑,目光越过柳随远,似乎在想些什么,半响之后,方才缓缓开口:“我只有笙儿这一个女儿,你我这做爹,做叔叔的,难道不该宠着她?” 柳随远心下一阵叹息,那件事过后,大哥就很少提起那人了,不过他知道,大哥心中还是念着那人的。 正在此时,一道欣长如玉的身影忽地出现,只是他发丝散乱,浑身上下满是尘土,看上去颇为狼狈。 厅内二人看到男子,似乎并未感到吃惊。 柳随远看着他这个侄子,目光中满是慈爱,待看清楚他现在的模样之后,微微吃惊,疑惑道:“长生,你这是?” 柳长生朝座上两人一一施礼,忙说道:“父亲,叔叔,月阁有异动!” 柳长生是柳家长子,一直掌管着柳家内外的生意,这几日他在外谈事,今日方归。 柳长生一向是最疼爱他这个三妹的,之前柳拂笙拜入九重门,离开家时,他还偷摸着哭了好久。从柳拂笙走后,他每日都会去柳家的禁地月阁内查看一番,确定有无异样。 今日,他一回到家,照常前往月阁,一番查看,并无异样。就在他刚要离开时,阁内突发异象,红芒大盛,一瞬间便将阁内物件毁坏殆尽,要不是他反应快,少不得受些伤。 就在他的话说出口的那一瞬间,堂上二人面色突变。 刹那间,两道人影如闪电般从柳长生身旁划过,转眼便消失不见。 “……”柳长生转身,看着二人消失的方向,双眸闪过一丝憧憬,幽幽地说道:“爹和叔叔这么厉害,我何时才能追上啊……” —— 月阁。 虽说是柳家禁地,内外面却无一守卫。 此刻,阁内的气氛却是安静的可怕。 柳随远皱着眉头,看着这满地狼藉,失声道:“这丫头,也太胆大包天了!怎么能私自解开禁制?现在又不知她身在何处,就算是知道,赶过去也来不及了!” “二弟莫慌,想必拂笙是碰到了什么危险之事,她能自行解开禁制,想来不会有性命之忧,可是……这禁制一解……”柳清辉沉吟片刻,转身看着身旁的柳长生,吩咐道:“长生,你去找你二弟,让他挑选一队精英,去找你三妹去,好护着她回家。至于这禁制,只有等她回家之后,我与你叔叔二人联手重新给她种下了。” “爹!长生也要去找三妹!”柳长生闻言,心下郁闷,三妹有难,他怎能独自待在家中! 柳清辉眉头微皱,道:“长生,家中诸事现下还离不开你。你二弟平时虽浪荡形骸了一些,但好在为人聪慧机敏,加上府中精锐,定会将你三妹完完整整地带回柳家。” “二弟他……” 柳长生一愣,正想开口说些什么,被柳随远出声打断。 “长生,别在磨磨蹭蹭的了,快去找你二弟去!莫要耽误时间了!” 柳长生心下一顿,双眸闪过一丝黯然,忙身拱手道:“爹,叔叔,长生就先退下了!” 话音刚落,柳长生转身一走,也没注意身后二人表情,推门而出,很快便不见了身影。 待柳长生走后,阁内传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声。 “大哥,是否对长生他太过于严厉了?担心自家妹妹,也是情有可原。” “长生以后是要继承柳家家主之位的,优柔寡断,儿女情长,何以保住柳家?” “大哥……” “好了,二弟你先下去,让大哥我一个人在这里待着。” “好……” 第63章 灌灌 风声呼啸,密林幽深,遮天蔽日,越往树林深处走去,越容易迷失方向,眼见之处,迷雾重重,阴风阵阵。 凤池梧进入这片树林之后,越发觉得古怪,这树林看着不大,但当她进来之后,却是一眼望不见尽头。 日色渐沉,让原本就暗沉沉的树林,更显幽静黑暗。 忽地,从树林的最深处传来阵阵哀鸣,远远听来,竟像是争吵之声,尖锐入耳,听之令人十分难受。 鸣声过后,接着又响起一道清脆软糯的女子声音,却不知比这哀鸣之声好听了多少。 “你别跑!”声音远远传来,带着些许的稚嫩。 凤池梧听在耳中,想必是有人在在追寻什么东西。心下好奇,正欲上前,一阵风吹过,发丝飞扬,一道修长的身影,从她身后出现。 “我家阿梧就是聪明,我什么都没说,就知道跟着我来了,走,前面有好玩的,跟我去看看。”凤池梧一笑,转过头去,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抓住了眼前之人,嘴角一扬,笑颜如花。 “好。”他点了点头,手微微用劲,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 “小家伙,你别再跑了!本姑娘都追了你好几个月了!不就是要借你用几年吗!等我侄儿长大了,你就可以走了!本姑娘家里什么都有!你要是想要吃中原的食物,我便让外出的族人给你带回去!” 树林深处,一袭穿异域装扮的年轻少女,清丽秀美,面色发红,额间微汗,双手叉腰,正对着一只长像如斑鸠模样的小鸟说话。 小鸟似乎累了,停在树杈之上,喙微微张开,翅膀半撑,一双伶俐的绿豆小眼,盯着眼前这个追了它不知多久的女人。 此时,她也累了,它也累了。 “我说——”云箸伸手抹去额间汗水,微微喘气,身子一动,靠在了身后大树的树干之上,“你累,本姑娘也累,听话,下来。” 那斑鸠模样的小鸟,头一歪,盯着她,张开一只翅膀,上下一扇,接着便收回了翅膀。 云箸追了它好几个月了,对它的习性也算是知道的不少了,自知道它这番动作是什么意思。 “没精力和你吵了!快给本姑娘下来!” 说话间,云箸偷偷地打量了一下四周,一双眼睛,转个不停,不知在想些什么。 只见她忽热叹了一口气,整个人软绵绵地向下一坐,无奈道:“算了,我累了,先睡一会儿,你要跑就跑,反正本姑娘能找到你。” 话音刚落,云箸双眼一闭,呼吸渐缓,一动也不动,看着像是睡了过去。 一阵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密密麻麻的树木之中,一彩衣少女,看着约莫十六七岁,闭目而歇,像一朵独自盛开的蔷薇花,妖艳而明亮。 忽地,一只小鸟在了她的手上,灵动的脑袋转个不停,似乎在打量着眼前这个熟睡的少女。 “我就知道!” 就在那电光火石之间,云箸双眸一睁,一个伸手,将它捉住了。 小鸟没想到这个人类竟是假装睡觉,引它上勾,一双绿豆大的眼睛,满是怒火,它那长而尖的喙,更是发出声嘶力竭的叫喊声。 “别叫了!”这魔音入耳般的声音,很是难听,吵得云箸耳朵疼,“再叫本姑娘就将你的毛拔光!到时候成个丑八怪鸟!” 这番威胁似乎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它依旧叫个不停,而且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凄惨,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委屈。 “……你……” 云箸无奈,灌灌这种鸟类,世间难求,百年难得一见,若如带着身边,便可以辟邪防妖,神清目明。 但只能是活的,死了便毫无用处了。 云箸的侄儿云穆,天生异象,出生时身体羸弱不堪,经族中医师救治,才得以保住性命。可是他天生体质奇异,极易吸引邪物,夜夜不得安睡。因他常被这些邪物所扰,长至六岁,却还是三岁孩童的样貌。 云箸翻遍了族中书简,始终找不到解决的方法,便来到了中原,几经辗转,终于寻得良方,便是这百年难得一见的上古神鸟——灌灌。 这一年多以来,她一直潜伏于各种深山老林之中,日夜不断。 两个月前,她偶然间找到了灌灌的踪迹,几番查找,总算让她给找着了。 可惜这灌灌十分聪明,极其难抓,两个月来,你追我赶,连它的毛都摸不到一根。 方才她忽地心生一计,其中也是带有孤注一掷的意味,没想到,这招竟然十分奏效,早知如此,一早便该用这招了! “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待你的!”云箸强忍着不适,看着被自己握在手里,挣扎不休的小鸟,安慰着说道。 “你骗它,它生气了。” 忽地,一道声音从她前方缓缓响起。 正欲起身离开的云箸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神色一愣,立即站起了身来,一脸戒备地看着前方,厉声道:“什么人!?” 第64章 鱼 云箸从地上起身,握着灌灌的手往后一藏,显然是将来人当成了心怀不轨的坏人,戒备地看着前方。 四目相对,云箸心下一愣,眼前这个女人,比她记忆中的阿娘还要好看……身旁还有一个看起来十分不好惹的男人,穿着红衣的男人…… 在她的认知里,中原人只有在成亲的时候,才会穿这么红的衣裳。 “它可是本姑娘历经千辛万苦才捉到的!你们别想打什么坏心思!” 她的声音,明显比刚才要柔和了许多。 凤池梧看着眼前的面庞略显稚嫩的女子,无奈一笑,认真道:“你这样抓着它,它会很难受的。” “……”云箸冷哼一声,“本姑娘才不听你的!这里深山老林的……谁没事跑这里来!你们一定是来和本姑娘抢它的!” 说着,她抬眼打量了一下四周,心下一转,迅速地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红色绣花的小布包,向前一扔。 霎时间,眼前一片白茫茫,什么都看不清了。 “哼!这可是本姑娘特制的,世间独一份的,看你们能怎么办!” 云箸一脸得意地看着前方,转身欲走,就在她刚踏出半步时,一阵风掠过,眼前一黑,被人挡住了去路。接着,她的手不知为何,猛地一痛,不过转眼,在她手上挣扎不休、叫声连连的灌灌,被人夺了过去。 待看清楚眼前之人后,云箸面色一惊,“你、你……怎么没事?”说话间,只觉手中空空如也,转眼便看见停在凤池梧手上的灌灌,大惊道:“快将它还给本姑娘!不然本姑娘对你不客气了!” 凤池梧好似没听到,正逗弄着灌灌。 云箸小脸一黑,从腰间取出一只通体纯黑短竹笛,送到唇边,手指微动,一声声低锐尖细的笛声,缓缓响起。 笛声入耳,竟不似平常笛音,毫无章法,听上去像是胡乱吹出的调子,难听至极。 不过片刻,四周忽地响起簌簌声。 数十!不!是成百上千的毒蛇!从四面八方袭来,不一会儿,将他们团团围住。 云箸看了眼聚集在四周的毒蛇,眼中满是得意,笛声静下,双手叉腰,看着凤池梧,笑道:“现在将它还给本姑娘,本姑娘就饶你不死!” “我到想将它给你,可是……你看……”凤池梧一笑,手朝前一伸,那一开始狂躁不安,叫声不断的灌灌,一副谄媚模样,用它那小小的脑袋,蹭着凤池梧的手掌。 “你、你、你……”云箸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一张乖巧可爱的脸,涨了个通红,好半天才开口说话,“你是怎么办到的……你才第一次见它的……”语气中满是羡慕。 “你想这样吗?”凤池梧一笑,上前几步,停在了她的面前,身子微倾,将手递了过去,看着她,说道:“你现在摸它,它不会跑了,还会很开心的,只是,你不知其中门道,现在还不适合将它握在手里。” 云箸可是见识过灌灌的鸟脾气的,那叫一个油盐不进,软硬不吃。 云箸先是看了一眼凤池梧,接着低下头去,小手试探性地向前一伸,一下,两下…… “大姐姐……你能教我吗?” 一道试探性的声音缓缓响起,带着些许紧张,同一开始那刁蛮不讲理的模样,天差地别。 “好啊,那你的这些?”凤池梧看着眼前低她半头的女子,示意周边那些毒蛇该怎么办。 “我、我马上让它们走!”云箸脸上刚下去的红晕,瞬间又漫了上来。 她再次将竹笛横在唇边,吹出了一曲与方才截然不同的曲调,笛声过后,那些聚集在一起的毒蛇,很快便离开了。 —— 夜幕低垂,明月高悬,虫鸣之声,此起彼伏。 黑夜之中,噼里啪啦的木材燃烧之声,格外突出,火光摇曳,映照着一张俊朗的脸庞。 林青阳看着架在火上,快要烤好的鱼,叹了一口气,接着看了一眼躺在一旁的两人,道:“江师兄和柳师姐怎么还没醒啊?凤姑娘他们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原来,林青阳顺着流水的方向往前走,走了不知多久,来到了一浅滩处。浅滩中乱石密布,水草茂盛,想来,其中定有鱼。 林青阳先是查看了一番,觉得没问题后,便下水捉鱼去了。 奈何这些鱼藏身之处的极其隐匿,花了好些时间,他才抓够了五条鱼。 抓完鱼之后,想到晚上给柳拂笙他们烤鱼吃,心下就十分开心。 师姐最喜欢他的手艺了! 岂料他回去之后,老远便看见躺在草地上的江秋远、柳拂笙二人。这般情形,他还以为他们碰到了什么危险,一时间,大惊失色,手中的鱼差点都被他丢,连忙上前查看,待确定他们无碍,心下才松了一口气。 不料,他独自等了许久,还不见师姐他们有清醒的迹象。 等得久,,他便开始生火烤鱼,想着鱼的香味,说不定能将昏迷的两人唤醒。 鱼香四溢,香味很快便散了出去。 “这味道真好闻!” 忽地,一道清脆稚嫩的声音响起,接着,一个瘦弱的身影飞一般地出现在林青阳面前。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侯,一把抢过了一条刚刚烤好的鱼,也不怕烫,不由分说地吃了起来。 一面吃着,还一面夸赞,“真好吃!”支支吾吾的声音,听上去还有几分可爱。 “……”林青阳看着眼前狼吞虎咽,像是十天半月没吃饭的女子,目瞪口呆,愣愣道:“我的鱼……” 第65章 花落 这突然窜出来并抢了林青阳鱼的人,正是云箸。 一条鱼,不消片刻,便被她吃了个一干二净,而这剩下的鱼骨头上,更是一点鱼肉都没剩。 “你的鱼真好吃!” 云箸舔了舔唇角,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顺手将吃剩下的鱼骨头丢入了火堆中,一双眼睛,看着前方剩下的四条鱼,转个不停,显然她还想吃…… “不行!”林青阳一见她的表情,便知道她还想着那些鱼,一个起身,挡住了云箸的视线,郑重道:“剩下的鱼是江师兄、柳师姐还有凤姑娘他们的,你不能再吃了,你方才吃的那条鱼,就算是我给你的……” “可是,本姑娘还是很饿呀!”云箸睁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抬头望着林青阳,比了一个一的手势,笑嘻嘻道:“再吃一条,好不好!” 十六七岁的少女,正值青春貌美,自是生得好看,而她一袭艳丽衣衫,更是衬得如刚刚盛开的朱槿花一般,娇艳欲滴。 此刻,少女瞪着她那双无辜的大眼睛,像是讨食的猫儿一般,惹人怜爱。 林青阳心下一跳,愣了半晌,就在他要脱口而出些什么的时候,一阵凉风从他脸刮过,惊醒了他,心下大骇,惊道:“妖女!你莫不是对我使了什么妖法!” “妖女?你是在说本姑娘吗?”云箸秀眉微蹙,不明白眼前这个人,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变脸如此之快。 她哪里知道,林青阳这些时日被那些让人心生幻觉的妖魔,吓怕了,一有风吹草动,便会生出不安,害怕又被迷惑。 眼前的女子,看着天真可爱,像是不谙世事的模样,谁知道本性如何? 想到此处,林青阳心下一窒,这妖女的妖法果然厉害!他想了这么多,竟一点都没有想要动手的念头,一时间,心绪纷乱如麻。 “你这人……”云箸看着眼前不断变幻表情的男人,心下疑惑,“奇奇怪怪的,你们中原人男人!小气得很!哼!不吃就不吃了!本姑娘还不稀罕呢!” 说着,云箸一扭头,走到旁边,盘腿坐在草地上,一副气鼓鼓的模样。 “……”林青阳一愣,正想开口说些什么。 忽地,远处响起一阵熟悉的笑声,接着传来一道女子的说话声。 “林公子,云箸妹妹是我刚认识的朋友,可不是什么妖女。” 林青阳闻声望去,见不远处两道熟悉的身影缓缓走来,听声音,想来,是凤姑娘他们回来了。 “凤姑娘,阿梧公子,你们回来了。” 林青阳喜行于色,心下也松了一口气。 两人走近火堆处,自是看见了昏倒在一旁的江秋远、柳拂笙。 凤池梧疑问道:“他们这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林青阳挠了挠头,看了一眼坐在草地上的云箸,心下倒是生了几分抱歉,想要上去道歉。但是看那个女子气鼓鼓的模样,心知自己上去定是讨不了好,便作罢了。随即抬步上前,朝凤池梧他们面前走去,不知为何,只要凤姑娘在,林青阳便觉得十分安心,“回来的时候,便看见江师兄、他们这番模样了。我看了,没什么大碍,就是不知为什么还不醒……” “这样啊。”凤池梧颔首,先是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林青阳,后又看着坐在火堆旁草地上,只留了一个侧脸的云箸,摇头一笑。随后她借着燃烧着的火光看了看躺在草地上昏迷的二人。 就在此时,她手腕上的“瑶玉环”忽地传来细微声响。 凤池梧低头看去,半晌之后,她抬步上前,先是走到了江秋远身边,蹲了下去,看着他,不知在想些什么。 在林青阳疑惑的目光中,凤池梧取下手腕上的“瑶玉环”,在离江秋远胸口一寸处停下,接着向下而走。 随着她的动作,丝丝缕缕的红色细丝从江秋远体内飞出,全数被凤池梧手中的“瑶玉环”吸了进去。 这红丝如线,却莫名地透露着一股诡异邪气。 不消片刻,这红丝被吸收殆尽,而江秋远也隐隐有醒来的迹象。 想来,这诡异莫名的红丝,便是让他们昏迷的原因了。 凤池梧见这“瑶玉环”十分有用,随即又走到了柳拂笙身边,像方才对江秋远那样,拿着“瑶玉环”在她身上扫了一圈。 不知为何,柳拂笙身体里的红丝比江秋远身上的还要多。 凤池梧感觉手中的“瑶玉环”,像是有几分支撑不住,银白色的光芒变得有些许暗淡,那白色的小花上的一片花瓣,竟掉了下来,落入草中,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一旁的阿梧看着眼中,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为什么这东西变成了这样……明明之前那个女人,用着也没有这样的。 他哪里知道,这“瑶玉环”的作用,需得借助自身灵气催动,才能发挥其最大功效。 灵气本是天地间自然而生的,修真炼道之人,便是将世间万物之灵气,吸入自身,再转化为可以使用的灵力,加以修习,从而练成至高无上的功法。 世间灵物成形,天地滋养,本身就具有灵气,有的能再生,而有的不能再生,那些不能再生的,就只能炼化万物灵气,收为己用。天地间的灵气是何等宏大,那些不能承受这巨大灵气的,自然而然的,便会死去。 瑶本为大妖,灵气自身而生,只要不过度使用,再生便不是难事。 可惜,她先是与计相大战一场,后又催动“瑶玉环”救治凤池梧,灵气枯竭太快,生长的速度跟不上,便形成了巨大的漏洞。而那缓慢滋生的灵气,不能补足这漏洞,便会吸收食她本源妖丹,一点点的蚕食她妖丹中的本源灵气。 如此,一个吸,一个长,这长得速度跟不上吸的速度,久而久之,她的妖身便会支撑不住,直至死亡而终。 而使用这“瑶玉环”本身是要耗费极大的灵气,如果吸收的厉害邪气越多,这需要的灵气便会越大。所以瑶才没有将这使用“瑶玉环”的方法,教给凤池梧。她一早便看出凤池梧并非常人,可是这具体是什么,她也看不出来,不过是担心,凤池梧步她的后尘而已。 凤池梧现在只是以“瑶玉环”本身来吸收这些红丝,就算是此物在有灵,终究不过一件死物,自身能承受的本就不多,若是上面的花瓣掉尽,这“瑶玉环”便是一个普通的手镯了。 第66章 异样 凤池梧看了看掉入草中的那一片花瓣,心下好一阵懊恼,这可是瑶姐姐送给她的,这才过了没多久啊!就被她给弄坏了,岂不是对不起瑶姐姐的心意。 凤池梧不由得一阵惋惜,但眼下救人要紧,便也顾不得什么。 就在此时,她忽然觉得有一股莫名的力量,瞬间游遍她的全身,许是这股力量的缘故,她的精神也为之一震。 随即心念一动,这股力量竟随念而动,她明显感觉到这股力量正在汇入那只拿着“瑶玉环”的手上。 随后,“瑶玉环”上变得暗淡的银白色光芒,霎时间,大盛了起来。 随后,吸收柳拂笙身体里红丝的速度,也是越来越快,这般阴差阳错,竟让她摸到了一丝运用“瑶玉环”的方法,不由得心下一喜,不消片刻,柳拂笙体内的红丝尽数消散。 —— “阿池!” “大姐姐!” 黑夜之中,两道声音猛地响起,只听声音便能感觉到紧张,紧接着一大一小的两道身影齐齐向前,接住了快要倒地的凤池梧。 凤池梧落入两人怀中,神情一愣,抬眼便见着两人紧张的神色,随之淡淡一笑。 “没事,不必担心,不过……我怎么感觉自己有些不舒服……好奇怪的感觉?” 苍穹之上,明月高悬,清冷的月光洒在了她的脸上,犹如薄薄仙雾,将她团团笼罩,恍若月中仙子,清丽脱俗。 “大姐姐,你身上好冷!还流了许多的汗,我帮你擦擦!” 云箸将放在凤池梧身下的手收了回来,让阿梧抱着,随即从怀中掏出一张极其夸张的彩色帕子,轻轻地擦拭着她的额间汗液。 凤池梧一怔,疑惑道:“这就是冷?汗?我为什么会流汗?” 这样奇怪的言语到弄得云箸有些糊涂,手上动作不停,笑着说道:“大姐姐莫不是糊涂了,只要是人就会觉得冷,就会流汗呀。” 是吗?人才会流汗?才会冷? 可是,她从前不会流汗也不会冷的。 难道,从前不是人,现在是人了? 还有……为什么她会感到十分疲惫,仿佛像是耗尽了什么似的。 凤池梧皱了皱眉,心头掀起阵阵波澜,恍惚间,只觉得自己好累,好像睡觉…… 夜风呼啸而过,树叶沙沙作响,潺潺流水在月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煞是好看。 不远处,火光依旧明亮,时不时地响起木材燃烧的噼啪声,在黑夜中,格外的醒目。 一红衣男子怀中端坐在地上,怀中正抱着个熟睡的美人,观其神色,小心翼翼,像是对待心爱的珍宝一般。 仿佛这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二人,四周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的虚无。 但显然周围还有其他人在。 林青阳、柳拂笙坐在一起,对面自然是江秋远和云箸二人了。 凤池梧睡过去后,江秋远二人便醒了过来,一开始,众人还以为她受了伤。可见她呼吸顺畅,胸口起伏,俨然一副熟睡的模样,想来,许是太累了,便想着让她好好地睡上一觉, 林青阳将凤池梧救醒他们之事,小声地将给他们听。 江秋远几番思考,还是将他之前身体的异状说了出来,至于那药,他却是没说,只说是隐隐感觉有人在救他,但是具体什么人,他也不知道。 而柳拂笙似乎有意隐瞒,并未说出是她救了险些入魔的江秋远,只说自己不知为何昏了过去,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众人小声讨论一番,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想着莫不是哪位不出世的高人相助,便不再提了。倒是对这个新来的女子,颇为好奇,因着凤池梧正在睡觉。而阿梧显然也不是那种会和他们说话之人,虽心有疑惑,但想着是凤姑娘的朋友,倒也未曾开口询问。 倒是柳拂笙最先忍不住了,看着她,小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云箸本就无聊,只觉得这些人都好无趣,还是大姐姐有趣。而灌灌和大姐姐的小雪貂一起出去觅食去了,也没有可玩的了。大哥哥正在照顾大姐姐,显然没空和她玩。当然……大哥哥看上去也不像那种会和她玩的那种人。 再加上三双充满疑惑的眼睛在看着她,心中不免烦躁了起来,说起话来,也是恶声恶气的,因凤池梧在睡觉,她也不敢大声,倒有几分小孩子的可爱。 “你们这些中原人就是奇怪,一见面说本姑娘是妖女,一直看着本姑娘干嘛!?本姑娘又不是什么稀罕玩意!” “姑娘,”江秋远一笑,看着她,温和道:“我柳师妹只是好奇而已,无意得罪,切莫计较。” 云箸冷哼一声,道:“你这人话说得好听,就是有点文绉绉的……本姑娘叫云箸,既不是什么妖女也不是什么贪吃鬼。”说着,她伸手从挂在腰间是小袋子里,掏出了一个不知什么的东西,“”啪”的一声,丢到对面正在发呆的林青阳怀中,“这是用来换你那条鱼的!本姑娘瑶睡觉了!” 话音刚落,便见她从腰间扒拉出一个长长的东西出来,铺在一旁,竟是一条用来睡觉的布。接着她熟练地往上一躺,小小的一团,蜷缩着,十分可爱,而这一番行云流水的动作,看着倒像是家常便饭。 林青阳先是一愣,下意识地接住云箸丢过来东西,低头看去,不由得一笑,将怀中的东西拿了起来。 这是一个十分小巧可爱的圆布包,鲜艳的颜色,一看就是女子所戴。这布料他也从未见过,最上面用一根红线串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药香从布包上传来。林青阳也是研习过药理的,一闻便知,这小小的布包里,有数种极为珍贵的药材,若是佩戴在身上,一般毒物是不敢近身的。 林青阳拿在手里,一时为难,如此珍贵的东西换几条鱼,委实大材小用了些……但是云箸姑娘看着极不好惹,还也不是,不还也不是,纠结了半晌。等他想好了时,抬头看向对面时,云箸身上盖着江秋远方才脱下来的外袍,早已经进入了梦乡。 此刻,要是将她吵醒,指不定会发生什么。 —— 一夜无话,伴着虫鸣蛙叫之声,除了守夜的江秋远和看了凤池梧一夜的阿梧,其余人都相继睡了过去。 翌日。 拂晓刚至。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向天际,给这生机盎然的人间景色,披上了一层薄薄的、亮晶晶的美丽外衣。 远处,几道人影缓缓走着,长发飞扬,衣袂翩翩,与这山川、土地、树木合成一幅美丽的画卷。 第67章 守灵 烈日当空,骄阳似火,太阳高挂于苍穹之上,明晃晃的光芒,直晒的人睁不开眼睛。这般天气,想来,无人不盼望着能下一场大雨,带来一份清凉。 林间小路,如爬行的蛇身一般,蜿蜒曲折,路旁半人高的草木从生,遮住了左右景象。 不远处,青砖白瓦,隐隐能看见些许人家,在走近一些,人声鼎沸,视线大开,俨然一个还算繁华的小镇。 青山镇,立于重重山脉之下,只有一条绵延小路可以进入这个镇中,极其难寻,若非通晓道路之人指引,外人进入多少会费一些功夫。 凤池梧一行人在青山镇落脚,到今天已经是第三日了。 三日前,林青阳收到门派信鸟青鸾带回来的书信,说是他的外祖父身染重疾,母亲书信至九重门,让他代他们回去见上外祖父最后一面。 这信送到时,林青阳早已经随江秋远、柳拂笙下山了,一来二去,倒是耽误了些时间,不过,总归还是及时。 说来也巧,他们所在之处,离林青阳外祖父所在的镇子,只有不到一日的路程,林青阳原本想御剑而行,但他们几人中还有三人是不会御剑的。 如此,林青阳便先行御剑离去,沿路留下九重门独有的记号,其余几人随着他的留下的记号,跟上来就行了。 本来江秋远是想要柳拂笙和林青阳先走的,可是柳拂笙怎么也不同意,便做罢了。 云箸得了灌灌,原是要早些回去的,只是她还想和凤池梧玩上几日,再加上他们走方向大概上是一致的,便也跟着一起了。 林青阳赶到青山镇时,正好见到了他外祖父的最后一面。 顾家祖训,凡寿终正寝之人,若是受人尊敬者,需隔辈儿孙守灵三个日夜,这三个日夜,守灵之人只能喝水。 —— 夜幕低垂。 灵堂内。 跪着四个神色凄哀的年轻男女,素缟着身,个个面色苍白,双眼红肿。 灵堂内丧幡密布,庄重肃穆,整洁干净。巨大的木制棺椁置于屋子的正中间,棺椁前设有一副供桌,上面燃有一盏油灯,油灯一旁,香火正盛,时不时飘出一道道灰白色的烟雾。 夜风微凉,空气中仿佛带着丝丝幽怨,房门大开,风吹了进来,呜呜作响。 堂下跪着的年轻男女,除开跪在正中间的林青阳。其余之人,皆是面露疲惫,左边的男子,时不时地看一眼身旁的林青阳,仿佛这样才能胆大一些。 林青阳外祖父顾长泽,在这青山镇中,是极有名望的。所以,他驾鹤西去之后,镇上许多曾经受过他帮助之人,无不哀伤入心,更甚者,夜夜哀哭。 而这几日,来往拜祭之人,更是数不胜数。 “青阳表哥,”顾潇潇看着端坐在她前方林青阳的背影,心下对这个第一次见面的表哥充满了好奇,“我爹娘他们都说,你是在很厉害的地方修仙的,说是以后会长生不老的那种,可不可以把我也带去?” 林青阳的外祖父顾长泽,膝下有二子一女,大女儿顾蕴,便是林青阳的母亲,二儿子顾枫,三儿子顾铭。 自顾蕴嫁出去之后,便只生下林青阳这一个儿子,而顾枫娶妻有三,始终未得一子,顾铭只一个夫人,却有二子一女。 顾潇潇是顾铭最小的一个女儿,从小便受尽宠爱,十五六岁的年纪,便已初见风华,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 “噤声。” 林青阳身形未动,只小声说了那么一句。声音嘶哑沉闷,莫名的带了几分凶恶,倒把顾潇潇吓了一跳。 顾潇潇努了努嘴,撇过头去,道:“凶什么凶吗!” 就在此时,屋外狂风大作,顷刻之间,瓢泼大雨,倾盆而下,伴随着电闪雷鸣,大雨哗啦啦地落到地下,噼里啪啦的响个不停。 狂风将雨水吹进了屋内,白色的丧幡被风吹得上下翻飞,猎猎作响,屋内燃烧的白烛被吹灭了一大半,原本就阴森的灵堂,更加可怖了! “啊!”一声尖叫,跪在林青阳左边的男子,像是看到了什么似的,面露惊恐之色,猛地一下,扑到了林青阳的身上,将他紧紧搂住。 “表哥,”林青阳皱了皱眉,顾青鹤的力气太大了,差点没把他的骨头捏碎,“只是下雨而已。” “下、下雨?不、不!是鬼!是祖父的鬼魂来找我了!”顾青鹤死死地抱着林青阳不撒手,双眼紧闭。 “二哥,你看你,怎么如此胆小?祖父对我们那么好,就算变成鬼了,也不会对我们怎么样的!”顾潇潇小脸一扬,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你懂什么!”顾青鹤声怒喝,却是动也不敢动。 “二哥是胆小鬼!”顾潇潇吐了吐舌头,笑着说道。 她这一笑,灵堂内倒是没那么可怕了。 此时,屋外的雨越发的大了,雷声震天,闪电密布,隐隐有要下上一夜的迹象。 忽地,从雨中传来一阵响动,随后隐隐有激励的说话声传来。 “快!下这么大的雨,要是冻着孩子们该怎么办?必须将他们带出公公的灵堂。” “胡闹!让他们多穿些衣服就是了,这祖宗定下的规矩,如何能不遵守?” “那要是我的孩儿们出了问题怎么办?” “没事!不就是跪几日吗?他们年轻,你每日派人偷偷送吃的过去,我权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你且说,让不让我将他们带出来?” “娘子啊!这都最后一晚了,也不差这几个时辰了!” “公公那样好的人,岂会在意这些?昨日你就拦着我!我且应下了!你刚才也说了,不差那几个时辰的!青鹤本就胆小,你非要让他来!要是他有个什么好歹来!该怎么办?青阳他不是在修什么道啊仙的?我看他这几日,面色红润,精神得很,有他一个人就够了!” “这……” “这是什么这!你不好意思张口,我来说!” 雨声夹着人声,灵前跪着的几人,除了林青阳,其余人都听得不甚清楚,但是那声音却是他们所熟悉的。 “大哥!”顾青鹤听在耳中,心下一喜,一下跳了起来,看了一眼跪着的顾廷风,神情激动,“爹和娘来了!” 接着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反身回了自己原本的位置,乖乖跪好。 而被他唤作大哥的顾廷风,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便没有半点动静。 顾潇潇虽不怕,但好几天待在这里,和爹、娘见面的时间也少了,自然也是一脸喜色。 “潇潇、青鹤、廷风!” 一身素缟的顾三夫人从雨中狂奔而来,顾铭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撑着伞,紧随其后。 “娘!”顾青鹤听见这熟悉的声音,一时不能自已,哭得那叫一个稀里哗啦。 第68章 黑衣人 狂风呼啸,大雨倾盆,整个青山镇笼罩在幽深的黑暗之中,这暴雨来得突然,惊醒了一众梦中人。本是期盼已久的大雨,不知为何,反倒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 顾家灵堂内。 此刻,只剩下林青阳一个人,屋外,雨声与雷声相接,震天憾地,几道闪电顺势劈进了屋内,他的脸在黑暗中,忽明忽暗。 林青阳抬头看着面前的棺椁,不知在想些什么。 “外祖父,您与我娘之间,从前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什么这些年……” 话未说完,林青阳察觉到灵堂内有些许的异样,黑暗中像是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下意识地往旁边伸手摸索,却是一无所获。 他一时忘了,顾家灵堂重地,是不允许佩戴任何兵刃的…… 林青阳的道行修为,在九重门只能算个末等,不过,对付一般人,却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些时日的经历,多少让林青阳成长了些许,变得稳重了些。 屋外,依旧电闪雷鸣,大雨磅礴。 林青阳静静地跪在蒲团之上,身形挺拔,莫名地带了几分坚韧。 “哦。”黑暗不知明处,一道惊讶声忽地响起,带了几分诧异,接着,一黑色身影缓缓走出,“果然不愧为九重门弟子,功夫虽不到家,品性到还算坚韧。” 一个男人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却透着几分低沉的怪异,像是刻意压低了声音,不让人发现他的身份。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深夜闯入顾家宅院?” 林青阳跪在地上,凝神静气,若不是来人故意让他知晓,他是不会知道这灵堂之中,除了他,还有另外一人的! “我来取一件东西!” 话音刚落,剑芒一闪,竟是那黑衣人破空而来,黑暗之中,剑势如宏,出手便是杀招。 林青阳心知此人来者不善,早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见他闪身一躲,正好躲过了身后刺来的那一剑。而在他起身的一瞬间,身下的蒲团猛地向后飞去。 一阵响动,却是蒲团被一剑劈成了两半,“啪嗒”一声,散落两旁。 “背后偷袭,小人行径!”林青阳看着黑衣人,咬牙说道。 “不是说了吗?我是来取一件东西的。”黑暗中,那人呵呵地笑出了声来,莫名地带了些诡异之感。 “什么?”林青阳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你要取的东西,是我的性命?” “还不算笨。”那人冷笑,面罩上露出的一双眼睛,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林青阳心下一愣,却是不敢松懈,方才那一剑,带着破天之势,他差一点就没能躲过。显然,以他的现在能耐是斗不过眼前之人,为今之计,只有冲出门去,找江师兄他们帮忙才行! 思及此处,他不由得望了一下门口。 “想跑?” 黑衣人又是一阵冷笑,一个飞身,带着浓烈的杀气,扑面而来,一道巨大的白色寒芒,应声而起,直直地射向林青阳。 看着这凌厉寒芒,林青阳周身不由得一阵冷汗,这股强大的力量,竟将压得他不能动弹。 寒芒逼近,千钧一发之际,林青阳咬破嘴角,疼痛的感觉让他瞬间振作了起来,一个闪身,飞快地向门口跑去。 那人见他躲过了这一击,也不惊讶。 “我说过,我是来取一件东西的,取不到,如何能走?” 一声冷笑,那黑衣人飞身跃起,不过瞬间,便来到了林青阳身后。 那黑衣人并未出剑,只见他手腕翻动,一股劲风从林青阳身后扑来,接着,一声闷哼,竟是这黑衣人打了他一掌。 掌力之强,林青阳登时整个人飞出门外,落到了满是泥泞的土地上,“哇”的一声,口吐鲜血。 大雨磅礴,不过顷刻间便将他吐出的鲜血,洗涮了个干净。 这黑衣人速度之快,功力之深,不过一招,便将林青阳重伤至此! 实在是可怕! —— 啪嗒!啪嗒! 一步!两步!那黑衣人踏着雨夜而来,脚下松软的土地上,留下了深深的脚印,随即又被落下的雨水掩盖。 苍穹之上,一道道闪电骤起,像是将天地劈成两半,伴随着阵阵轰隆的雷鸣声,竟有种天崩地裂、世界末日的感觉。 如此震天的电闪雷鸣中,黑衣人的脚步声,却无比清晰地传到了林青阳耳中。 林青阳看着离他越来越近的黑衣人,愣住了,闪电的打下来的光,落到了黑衣人的身上,林青阳这才看清楚了那双眼睛。 那是一双多么可怕的眼睛啊! 带着无穷的怨!无穷的恨!仿佛自九幽而来的厉鬼,要将人一口口地吞噬殆尽。 “顾家与你有什么仇!?” 这一句话出来,耗费了他极大的气力。 “嘿嘿,”黑衣人大笑一声,死死地盯着他,道:“你是想拖延时间?今日,天赐良机,雷雨交加,没人能听到你的声音!就像刚才一样……没人会关心你!而你!马上就要孤零零地死在这里!死在这冰冷的泥地之上!享受着这漫天的冷雨!直到明日,你才会被人发现,不久之后……你的母亲,便会收到你死去的消息!痛苦!悲伤!悔恨!想想就让人十分开心啊!”越说到后面,黑衣人情绪更为激动了,一双眼睛,满是邪恶、癫狂!当说到关于林青阳母亲时,他显然顿了一下,不过也只是瞬间。 “你是顾家人!”林青阳看着眼前这个接近癫狂模样的黑衣人,肯定道。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今日你死在这里!知道与不知道,也与你没什么干系了!” 黑衣人眼露凶光,不再多话,缓缓上前,手上握着的剑在地上划下一道道深刻的划痕。 显然,是要将林青阳斩于剑下。 眼看着利剑逼近,林青阳却是毫无办法,心中苦笑,今日,怕是要将自己交待在这里了! 柳拂笙…… 林青阳眷念着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像是将其刻在心上一般。 随即他又想到了自己的母亲,一时间,愧疚万分。 不孝啊!不孝! 林青阳仰头大笑,任凭冰冷的雨水重重地打在他的脸上。 就在此时,寒芒划过,落到了他的脸上,眼看着他就要身首异处了! 忽地,“哐啷”一声,两剑相接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接着一道熟悉的声音猛地响起。 “不过是出来找两只在外贪玩不肯回屋的捣蛋鬼,没想到……也是巧了。” 黑夜之中,剑拔弩张,一黑一白两道身影,互相对峙,雨水打在他们身上,恍若无物。 “多管闲事!” 黑衣人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个白衣女子,一声冷笑。 白衣女子,也就是凤池梧,淡淡一笑,道:“欺负我的朋友,你这怪人可问过我了?” —— 这场暴雨来的突然,说下就下,那一貂一鸟,天黑外出,久久不见归来。 凤池梧看着雨越下越大,心下担心,毕竟鸟儿是靠着翅膀飞行,若是被雨打湿,便没什么作用了。而玉孑贯爱去那些犄角旮旯处玩耍觅食,白日里不爱动弹,这一入夜,便活像一个淘气捣蛋鬼,四下乱窜,不玩到尽兴是不会回来的。 那个灌灌也不是什么好鸟,这一貂一鸟,臭味相投,有了玩伴后,这捣蛋的性子,便越发的明显厉害了。 这瓢泼大雨,它们倒也不会那么傻,定是在顾家某处玩耍。 凤池梧穿上衣服,佩好剑后,便出了房门,前来寻它们。不料,那一貂一鸟没寻到,倒是撞见了眼前这一幕,她想也没想,拔剑救下了林青阳。 第69章 受伤 夜色沉寂,从天而降的雨水以摧枯拉朽之势,将整个大地重新洗刷了一遍。 雨幕之下,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持剑而立,衣衫尽湿,发丝上的水珠如流水一般,流个不停,四目相对,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林青阳靠坐在不远处长廊之上,目光紧紧地盯着雨中那两道身影。 凤池梧从黑衣人手中救下命悬一线的林青阳后,便将他安顿在此。 那黑衣人倒也未曾阻拦,只在一旁看着,却未有退却之意。 “大意之下,被你这小姑娘接了一招,我倒是想要见识你这小姑娘的真本事。” 黑衣人有心见识凤池梧的手段,所以,并未向再次林青阳出手。 方才他斩林青阳那一剑蕴含了他三层功力,却被被凤池梧轻轻一招化解,心下倒是生了几分趣意。 “好啊。”凤池梧一笑,雨水顺着她雪白的面上滚落下来,一道闪电劈下,她的面容在黑暗之中,若隐若现。那张美丽无双的脸旁,满是坚毅,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黑衣人见着此景,心下莫名一颤。 遥远的记忆,滚涌而来,在他的脑海中,不停地闪现。 曾几何时,同样也有一个人,如同眼前的女子一般—— 就在他愣神的瞬间,一声轻叱,凤池梧腾空而起,周身金光乍现,破雨而来,直直地刺向黑衣人。 “小心了!” 黑衣人只是一瞬间的呆愣,立即反应了过过来,只见他将剑一横,飞身上前,接住了凤池梧这一剑。 “哐当!” 双剑相撞,雨水四溅,脚下的大地,隐隐有震动之感。 “砰!” 忽地,一声巨响,竟是凤池梧将黑衣人逼退了几步,黑衣人反身一躲,如宏的剑气喷涌而出,竟是硬生生地劈断了长廊上的一根粗壮的巨柱。接着,轰隆一声,被劈断的巨柱应生而倒,廊顶上的瓦片都为之一震。 好在只断了一根柱子,长廊也不至于倒塌…… 雨夜之中,黑衣人所在的方向,隐隐传来一声咳嗽。 也不知他是受伤了还是如何? 毕竟雨水过后,一切都会冲刷干净! 黑衣人在黑夜中皱起了眉头,看着眼前的白衣女子,心下赫然升起一阵惧意。 看似简单的一剑,其中却有着巨大的力量,这一剑,与方才那接他的那一剑,截然不同,仿佛是来自远古的神谕,竟让他的心为之一颤。 不是人!这根本就不是人该有的力量! 黑衣人双眸一闪,一道白芒自剑而起,随即大喝一声,猛地向凤池梧冲了过去! 雨夜如虎,危机四伏。 两道身影在雨中激烈拼杀,一招一式,杀意十足,一丝余地也不给对方留下。 不过片刻,两人已交手十余招,胜负未分。 林青阳看着雨中那两道上下翻飞的身影,眼中隐隐闪过钦佩之色。 凤姑娘的身手,好似比之前更厉害了! 林青阳心下想着,目光却是眨也不眨地盯着前方,纵然如此,他的目光仍旧跟不上两人的速度,剑招也只记了个皮毛。 场中激斗渐烈,时不时地轰隆作响,竟是一半边的房屋、长廊被他们毁了个大半。 林青阳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外祖父顾长泽的灵堂处。 还好,那两人像是刻意地避开了那间屋子,丝毫未损。 不过,这般激烈的动静,到底还是惊醒了众人。 此刻,雨势渐弱,苍穹之上,电闪雷鸣,慢慢的,也停止了。 场中这两人之阵势,竟隐隐有比肩雷声之感。 忽地,场中激斗骤息,两道身影如离弦之箭一般,飞落两旁。 黑衣人身形摇晃,显然受伤不轻,而对面的凤池梧,像是个没事人一般,持剑而立,身姿绰约。 “哇!” 黑夜之中,那黑衣人猛地吐了一口血,身形也再次摇晃了起来。 “嚓!”一声剑响,竟是那黑衣人将剑插入泥土之中,支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黑衣人心头一寒,他方才全力一搏,竟也只在她剑下走了十余招,眼前之人,实在是难缠的很。 忽地,他视线一转,竟是往林青阳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眼神忽暗忽明,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在此时,顾府上下灯火骤起,吵闹之声,不绝余耳。 “怎么回事!” “夫人!灵堂处好似有异样!” “快!去看看怎么回事!莫要惊扰了公公!” …… 凤池梧听入耳中,看着前方黑影,道:“你还要打么?” 一阵沉默,只见夜色中黑影一闪,黑衣人受伤至此,竟还能有如此身手,片刻,便不见了踪影。 “凤姑娘?你没事?” 林青阳心下一窒,明明双方胜败明显,凤姑娘为何放走了那神秘的黑衣人,莫非——? 想到此处,他抬头向前望去。 黑夜之中,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有一道白色身影,直直地站立着,风雨无惧。 “凤、凤姑娘,你没事?”林青阳试探地轻唤了一声,却不见回应。 “凤姑娘!” 林青阳大惊,整个身子颤抖不停。 “我没事,不会死的。”轻飘飘的一句,从前方缓缓传来,林青阳闻言,这才心下一松。 “凤姑娘,没事就好,青阳还担心,拖累了你。” 林青阳叹了一口气,靠在廊上。 差点!差点他今夜就死在这里了,还好有凤姑娘…… “砰!” 忽地,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落地,还砸了一个大坑一般,将林青阳吓了好一大跳,也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寻声望去,面色猛地一白。 前方,凤池梧的身影孤零零地躺在泥泞地上,此刻,雨势渐小,却还是下个不停。 忽地,凤池梧身旁,金色光芒一闪,竟是她的剑所发出的光芒,隐隐将凤池梧的模样,照了出来。 血! 一个人怎么能流那么多的血! 凤池梧一身白衣已然成了红衣! “凤、凤姑娘!” 林青阳心下大赫,强忍着疼痛,朝凤池梧所在的地方爬了过去。 此时,时间好似慢了下来,他每前进一次,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不过几丈的距离,他却感觉自己爬了许久,疼痛愈烈,身上滚满了泥泞,连他的脸上都沾上了许多。 “凤姑娘!” 林青阳停了下来,喘着粗气,看着在他眼前的凤池梧,伸出手来,想要抓住,奈何他的力气用尽,在他的手将要碰到凤池梧时,猛地一落,登时昏了过去。 远处,纷乱的脚步声响起,接着,十余道人影出现,在淡黄色光芒的照耀下,众人看到眼前景象,心下赫然,不约而同地惊呼一声。 就在此时,一道人影,从众人身旁掠过,众人只觉耳边一道劲风掠过,将他们的脸刮的生疼。 “阿池!” 一声惊呼,慌乱、紧张、害怕……交织在一起。 众人心下一颤! “凤姑娘!” “大姐姐!” “林师弟!” “青阳!” …… 第70章 责问 青山镇。 连绵七日的雨水,终于在今日停止。 雨后的天空中,带着一股泥土的清新芬芳,让郁闷的心情一扫而光。整个青山镇在茫茫成海的绿树之下,竟不似人间景。 唯一的入口处,立着一个古老而巨大的石头牌坊,上面赫然刻着“青山镇”三个大字。 其色如血,笔走游龙,竟隐隐有睥睨天下之势。 这块巨大的牌坊上,到处刻满了奇奇怪怪的纹路,说是飞禽走兽,却也不然,个个长相奇特,不似人间牲畜。 青山镇的镇民也不知在此处生活了多久,只是好几代人从有记忆时起,就在这里了。 至于镇口那块巨大的石头牌坊,好似生来便有的。 不知为何,镇上的镇民们,每次路过此处,便会心生敬畏,无不驻足停留,弯腰鞠躬。 镇民们极少外出,都是自给自足,或上山采药,或圈养牲畜等。 而一些所需之物皆由顾家外出购得,然后他们以物换物,日子倒也过得极好。 谁也说不清为什么?仿佛天生就该如此,说是一个小镇,却是没有镇长,一切大事全由顾家人做主。 此刻,正是雨后晴天,万里无云,风和日丽。 苍穹之上,时不时的有鸟儿自由翱翔,清脆悦耳的鸟鸣声从天上,从山中,缓缓传入传入镇中,不绝于耳。 若是第一次听得这层层鸟鸣,倒是会觉得刺耳,不过,镇民们大抵是习惯了,没有这鸟鸣之声,反而觉得寂寞呢! 清晨初起的薄雾,早已经随着太阳的升起,化作无形,消散在这片热闹的土地之上,人声鼎沸,像是在讨论着什么重要之事。 “顾老爷家,前几日被恶人闯入,说是毁坏了顾老爷的灵堂!还伤了人呢!” 人群之中,一个身穿素衣粗布的精瘦男子正大声说着话。似鸭子般的声音在着人群之中格外刺耳,偏偏他的声音又大,在这样吵闹的人声中,独树一帜,当真是不想听也不行。 以他为重心,围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圈,个个交头接耳的说着话,时不时地朝最里面的那个男子看上一眼。 “李家老二!你这说话得有凭证啊!空口白牙的!我们岂能信你?” 这时,一个年纪略大的中年女人,面露嫌弃,大声说着。而她那一身浅绿色衣裳的料子,比那个在正中间说话男子所穿之粗布衣裳物,不知好了多少倍。 “对啊!除了前几日顾家来的几个客人!何时来了外人?反正我可没见到!” “王二叔说得极对!那顾家来的客人总不能是恶人?” “李家老二,你天天不去干活,连一身好衣裳都换不了,没事找事,尽来唬我们!” 说着,人群之中窃窃私语,隐隐有要散去的迹象。 李家老二,也就是李二,看到他们一副不相信他的模样,登时就急了,脸憋的通红。 难得有一次是真的!这些人怎么不信他! “我李二!指天蒙誓!今日我说得这些,都是真的!” 李二将大拇指并在手上,手掌并拢,手指指天,一脸的郑重,配上他那瘦弱的相貌,倒显出几分滑稽。 人群之中,忽地哄笑一声。 “李家老二,你这都是指天蒙誓多少回了?那次不是来哄我们玩笑的?” “李家老二,既然如此,你是从何处得到的这个消息?” 李二闻言,心下一窒,刚想要脱口而出的名字,硬生生地被他给吞回了肚中。 不行!可不能把司娘的名字说出来! 这一动作,让他原本通红的脸,憋得更红了,活脱脱一个猴子屁股。 众人一见,又是一阵哄堂大笑,虽然他们不信李二所说,但还是被他这模样逗得极为高兴。 只是不能再在此地闲停了,三三两两,结伴而走。 不过片刻,人就去了大半,再过一会儿,只剩零星的几个孩童,还在围着李二,拉着他让他将好玩的故事。 “去去去!别烦你李二爷!回家找你们娘去!” 心烦意乱,李二也没心思与这些小孩子玩乐,若是换做平常,他倒是乐意与这些孩子们玩耍。 毕竟,整个青山镇,除了他的意中人司娘,就只有这些孩子们,愿意与他玩耍了,别人,不过是看些热闹,寻些乐趣而已。 当然,这些孩子也无非是觉得他好玩,可是,孩童之心,最是天真可贵,所以,他也乐在其中。 几个小人儿见平时对他们笑嘻嘻的人,此刻,却是一副不想理他们的模样,心下一阵委屈,抹着眼泪跑回自己家中。 一边跑着,还一边喊着,诸如“以后再也不和李二哥哥玩了!”“李二哥哥讨厌!”之类的话语,倒弄得李二一脸的哭笑不得,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些什么,那些跑得比兔子还快的孩子们,便不见了身影。 “哼!那我李二爷以后也不和你们玩了!” 李二一脸倨傲,一个转身,朝着镇中最大的那座顾家宅子的方向去了。 堂堂男子,与一群小孩子较真,当真是小孩子心性…… 顾家。 此刻,却是气氛沉重。 那些来往的下人们,个个都是一脸的谨慎,步履缓慢,轻轻抬起,即刻又轻轻放下。这般小心翼翼的,像生害怕发出响动,惹出什么事端的模样。 “啪!” 一声响动,像是什么东西被砸到了地下,接着响起一阵碎裂之声,吓得那些下人们身子一抖,却是头也不敢抬,悄悄地去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接着,最中间的那处大屋内,几声怒喝传出。 “这都多少时日了!贼人的影子都没查出来!顾家养你们有何用!?是不是等那日我与你们三爷被人乱刀砍杀!你们就好当这顾家主子了?” “二爷!属下们怎敢背弃顾家!属下们的忠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 堂下,齐刷刷地跪着十几个黑衣劲装男子,头颅低垂。却是话也不敢说,而这一句话,显然是从那为首的男子口中说出。 堂上,顾家二爷,也就是顾家现在当家作主之人——顾枫。 方脸浓眉,不怒自威,一袭墨袍,将他整个人衬得更加威武。此刻,那双饱经世事、洞察人心的双眼,闪烁着极大的怒意,犹如如两团巨火,看得底下跪着的人,冷汗涔涔,动都不敢动。 “二哥,”一声轻喊,正是从顾枫身旁之人发出的,“雨日连绵,痕迹都被雨水冲刷得一干二净了,要想寻得线索,当真是难上加难!你就别怪言谏他们了。他们又是巡逻,又是搜寻线索的,好几日都不曾睡觉了。你看看,一个个眼青脸白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顾家没落,连几个人都养不起了!” 说话之人,也就是顾家三爷——顾铭。 一袭墨绿色衣袍,腰佩美玉,头戴发冠,儒雅俊秀,当真不像年逾三旬之人,看着倒像是个二十出头的清俊少年。 这两兄弟,竟长得完全不一样! 顾铭说完话之后,向底下跪着的言谏使了个眼色,言谏会意,忙磕头说道:“二爷,三爷,属下们在此立誓!定将贼人捉住!” 身后跪着的一众兄弟,也连忙跟着磕头。 额头触地,一阵响动,如此的言之谆谆,情之切切,倒将顾枫的怒气消了大半。 半晌,一声叹息,从言谏头顶传出。 “罢了,你们先下去歇息一日,剩下的明日再议。” 言谏闻言,心下一松,忙领着兄弟们谢恩。 之后,拜别堂上二人,便转身离去了。 待人全部离开之后,屋内才传出声音。 “二哥,眼下顾家倒是没事了,可是……那还在昏迷中的姑娘,却不知该如何了……?那红衣公子厉害的很,除了每日三次到访的老医师,别人一步也不能踏入,轻则呵退,重则将我们的人打了出来……像是将此事,怪到我们顾家身上了,要是那位姑娘不醒……少不得要经些事端……” “砰!” 一声巨响,竟是顾枫将一旁的桌子砸了个大洞。 “怎么?他还要将我们顾家人斩尽杀绝!?”顾枫横眉冷对,怒气满脸,脸黑如墨,言语中尽是杀意,“难道我顾枫还会怕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 “二哥……”顾铭像是想说些什么,却被顾枫打断。 “三弟,那夜之事,我权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你莫要太纵容他们了!” 墨袍轻起,带起一阵劲风,顾枫负手而立,看了一眼顾铭,却是看得他浑身不自在,咧嘴一笑,竟带了几分傻气。 “二哥,我们是一家人。” “一家人……” 顾枫轻念这几个字,像是想起了什么,眼中的厌恶一闪而过。随即恢复如初,看也不看顾铭,拂袖而去,不一会儿,便消失不见。 顾铭看着自家二哥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一张笑脸立刻变得严肃,随即又变了回去,弯腰伸手拍了拍脚边的泥土,随即起坐离开。 巨大而空旷的屋子里,只剩下孤零零且破了一个大洞的桌子和被顾枫砸碎的青色茶碗,散落满地,异常显眼。 不一会儿,两个下人打扮的年轻男子,走进了屋内,将那面坏掉的桌子搬了出去,又将地下打扫干净。随即,又换了一张崭新的、一模一样的桌子进来。 一切,好似没有发生过一般。 第71章 变化 顾府。 西南角的一处厢房外。 此刻,气氛显得有几分沉重。 到现在,已经是凤池梧昏迷的第八天了。 江秋远、柳拂笙、云箸站在屋外,面色凝重。 林青阳那夜受伤虽重,但经过及时的救治,性命倒无大碍,只是那黑衣人的一掌,震断了他的心脉,需要调养些时日。 其间他也想来看看凤池梧,可都被顾家的人给拦了下来,一则是为了他的身体,二则也是为了避免守在凤池梧身边的男人发怒而再次将他打伤。 “哎!” 一声轻叹,正是站在门外一脸哀伤的云箸发出的。 这几日下来,那个活波顽皮的小女孩,此刻,变得有些多愁善感了起来。 “大哥哥不让你们进去就算了,怎么连我也不让进?” “吱吱……”几声怪异的鸟叫,从她的肩头响起,像是同意云箸所说。 这声鸟叫正是她捉住的那只奇异的神鸟灌灌发出的。 凤池梧之前就将与灌灌相处的门道告诉了她,云箸本就聪慧,一点就通。不过几日,便与这只站在自己肩头的鸟儿,亲热了起来。 云箸这话,江秋远听了到还没什么,而一旁的柳拂笙听了,心中顿时火冒三丈,一双美目,狠狠地瞪了一眼云箸。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又不是被我们弄成这样的!” 云箸冷哼一声,“就是你认为的那个意思咯!” “你!”柳拂笙一跳,似乎是没想到云箸会这般说,登时就黑了脸,手中的剑一横,作势便要动手了,“我忍你很久了!这几日你一直阴阳怪气个没完!” “怎么?”云箸一转身,双手叉腰,看着柳拂笙,“你难道要打我不成?” “你该打!”柳拂笙轻叱一声,手中的剑已离鞘了半分。 “柳师妹!”江秋远拿剑的手一动,将柳拂笙的剑打了回去,“她还是个小姑娘,不必如此动气,况且,本就与我们有关——” 柳拂笙贝齿轻咬,手一放,抬头看着江秋远,讶道:“江师兄,怎么连你也如此!?又不是我们逼她这般做的!” 云箸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道:“我大姐姐,受了那么重的伤,还不是为了救你们的那个师弟?他但凡要是多点本事,又怎么会成现在这样?” 柳拂笙心下一窒,想要反驳,一时竟说不出口。 云箸冷冷一笑,转身朝右走了几步,也不说话,就静静地站着。 柳拂笙见此,冷哼一声,也别过头去,不再说话了。 而站在最左边的江秋远,看着这两个互相生闷气的女子,也不知该怎么办。再加上他担心屋中之人,一时竟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而在他们不远处,回廊一角,一抹蓝色衣角,悄然离开。 —— 屋内。 “阿池,”一声低沉呢喃,带着些许迷惘。 床榻之上,凤池梧双眸紧闭,睡了七日,依旧是那么的美丽,仿佛空谷之中独自盛开的幽兰,在黑暗中静静地绽放。 “吱吱……”几声低吼,正是爬在凤池梧身上的玉孑所发出的。 此刻,它那双伶俐的眼睛,仿佛没了生气似的,长长的尾巴,泄气般地耷拉在一旁。 一会儿看看睡在床上的凤池梧,一会儿抬头看着坐在床边的男人,那双眼睛仿佛在说着“主人为什么还在睡?”…… 阿梧低头看去,一人一貂目光相对,皆看出对方眼中的哀伤。 “会没事的。”一声轻语,像是说给那雪白的貂儿听的,又像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阿梧伸手摸了摸玉孑毛茸茸的小脑袋,随即将目光落到了凤池梧的身上,一双眼睛,隐隐有泪光闪过。 阿池,你快些醒来,好不好? 空荡的屋内,是谁在低吟?又是谁在害怕? 而这所有的一切,皆是因为床上那个熟睡的美丽女子。 “咚咚咚。” 忽地,门外,响起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公子,老朽来了。” 经历的岁月的洗礼声音,带了几分苍老,莫名的让人觉得安心。 半响之后,紧闭的房门被人拉开。 阿梧萧索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他的长发用一根红色发带随意扎起,面色苍白无力,猩红的双眼,看着竟没有一点人气,十分可怖,让人心底一寒。 阿梧侧身让开了一条道,让那个站在门口,满头白发,走路有些摇晃的的顾家老医师进去。 “阿梧公子——”在阿梧将要关上房门时,江秋远上前,轻声问道:“能否让我进去看看凤姑娘。” 言语中带有一丝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恳求。 阿梧面无表情,看了一眼江秋远,这一眼,看得他犹如置身冰窖之中,愣愣地说不出话来。 “砰!” 巨大的关门声,惊醒了正在发愣的江秋远,不知为何,他竟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那是一双野兽般眼睛!仿佛能将人活活吞噬! 江秋远心下恍惚,脑海中还记着阿梧方才看过来的那一眼,灵魂深处,深深的惧怕。 “江师兄?你怎么了?” 柳拂笙见江秋远神色有些不对,忙上前询问。 “没、没事——”江秋远笑了笑,转身道:“这里有我就够了,你们两个女孩子先回去歇息,一直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有什么事情,我会立即通知你们的。” “好,大哥哥也不让我们进去……” 云箸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眼波流转,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身便走,可她离开的方向,却不是自己的住处。 柳拂笙倒是乐得如此,看着江秋远,点了点头,径直朝自己所住的方向走去。 待两人离开之后,江秋远才一改面上的表情,转身走了几步,侧耳听屋内的动静。 —— 一声闷哼,林青阳握紧拳头,猛地锤在了一旁的桌子上,随着他的动作,桌子猛烈地摇晃了一下。 “我真的很差吗?” 一字一句,从他的口中缓缓吐出,像是在深深地问自己。 阳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洒在了他的身上,却莫名地透露着孤独。 抬头!远望! 阳光也暖不了他此刻的心! 第72章 查探 苍穹之上,万里无云,偶尔刮过和煦微风,吹得人神清气爽。 云箸独自一个人从顾家出来,想着在这青山镇中走走,看能否寻得一些线索。 他们一行刚来的那几日,顾家新丧,对于他们这些客人,倒是无暇顾及。他们在顾家待着,也未曾去往别处,后林青阳遭遇刺杀,凤池梧昏迷,桩桩件件,更无暇想顾及其他事了。 而顾家一连几日的森严戒备,直到今天,才松懈了许多。 整个青山镇依旧是那么的热闹,镇民们个个都喜笑颜开,悲伤似乎过得很快。 云箸一路走来,所见便是这般。 照理说,这般的淳朴和蔼,该令人感到十分舒适才对。 可为什么? 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至于是何处不对,她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一面想着,一面笑着同一个刚说了几句话的人挥手道别。 “这也——太热情了?” 云箸看着那道离去的背影,喃喃自语。 自从她踏入中原这片土地后,所见之人,有心地善良的,有心怀不轨的,有贪财好色的,却从来没有见过这般纯粹热情,接纳像她这样的外客。 走了一阵,云箸只身来到了那刻着“青山镇”几个大字的巨大石头牌坊下面。 从她第一次踏入这个名为青山镇的镇子时,便对这座巨大的石头牌坊,颇为留意。 这个看着足有十丈来高的牌坊,当真是鬼斧神工,威风凛凛,也不知从何处找得如此巨大的石头? 云箸围着这个巨大石头牌坊,走了好几圈,一面走着一面地细细打量着,一句话也不说。 如此,倒弄得站在她肩头的灌灌,颇为寂寞,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偏偏它的声音又极为难听,一时吵得云箸耳朵疼。 “糖瓜儿!别吵啦!”云箸伸手轻碰了一下被她唤为糖瓜儿站在她肩头的灌灌,嗔道。 糖瓜儿,是云箸近日所取之名,皆因她行走于中原时,偶然吃得的一种食物,原名糖瓜儿沾。 那东西吃起来脆甜香酥,风味极佳,只一口,云箸就爱上了。之后,她东奔西走的,便再也没机会吃到了,以至于念念不忘到现在。 糖瓜儿好像不喜欢云箸给它取得这个名字,喳喳地叫了几声,同时也用行动来证明,一个挥动,扇着翅膀就飞了出去。不过片刻,落到了她面前那座巨大石头牌坊上,摊开一只翅膀,用喙整理羽毛,好不惬意。 “你给我下来!”云箸一怔,抬头看着糖瓜儿,俏脸一变,声音压得低低的,“你没见这天上飞的鸟都不会像你这样的!万一犯了此地的忌讳!可不好了!” 说着,云箸四下看了几眼。 没有人! 确定没有镇民路过,她微笑着向糖瓜儿招手。 糖瓜儿装作没看到,抬起爪子,左走走,右走走…… 云箸无奈,却也是拿它无法,总不能自己上去捉它,要是让人看到她—— 想到此处,云箸双眸一亮。 方才在这下面转悠了许久了,什么都没有发现莫不是——要上去看看? 云箸转身朝后看了一眼,四下无人,镇中却传来袅袅炊烟,想必是镇民们在煮午饭罢了。 几番思量,忽地,一声细响,从她袖子下的手腕处发出。接着一道银色细芒猛然射出,她的身子跟着飞了起来。不过片刻,整个人已经站到了“青山镇”的山字上面了。 一旁的糖瓜儿像是见惯了,一个挥翅,落到了她的肩头处。 “你啊——”云箸摇头一笑。 举目四望,果然,长街上空荡荡的,炊烟袅袅起,直上苍穹,竟有种天地相连之感,让云箸大为震撼。 此刻,她站着高处,众览秀山,才发现整个青山镇的房屋布局,竟有些奇怪,错落有致,隐隐像是一种阵法。 云箸也不敢在上面多做停留,低头四下寻找,倒是发现了一处突起处,有点像什么机关暗道的按钮,心下一转,一个抬脚,踩了下去。随即身影动,衣裙飘飞,从那座巨大的石头牌坊上缓缓落下。 半响过去,并无一丝变化。 “难道是本姑娘想多了?” 云箸皱了皱眉头,一个转身,整个身子靠在了牌坊下的一处巨石上,长吁了一口气。 反正现在没人过来,靠一靠也没事。 云箸这样想着,只觉得背后一阵冰凉袭来,竟隐隐有刺骨之意,心下一动,正欲转身查看。不料,一声异响,从她背后传出,接着她的后背一空,竟是那巨石猛地向后一动。 一个黑洞,就这么突然出现! 这一切不过瞬间,云箸连反应的时间也来不及,连带着肩头的糖瓜儿,一人一鸟向后坠了下去! 而在她落下的瞬间,那块巨石,又移回了最先的位置。 风静静的,野草被悄悄地吹弯了腰。 —— 顾府,后门。 此刻,站着一男一女,男的一身素衣粗布,精瘦身材,一双眼睛,左闪右闪,那张略显滑稽的脸上,满是红晕,像是不敢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女子。 女子一袭淡紫色长裙,脸颊两缕长发垂落,结髻于顶,发髻两旁各插着一枚银簪,清秀相貌,眉眼温柔,一双眼睛,盈盈秋水,望着眼前结结巴巴半天,一句话也说不整齐的男子,笑道:“李二哥。” “司、司娘——”娇声入耳,李二的脸更红了,讷讷的说不出一句整话来。 司娘掩嘴轻笑,随即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绸布包,递到还在傻站着的李二眼前。 “这个给李二哥,这是司娘从顾管家那处讨来的,你不喜欢上山,也不喜欢豢养家畜。这个种子是能开花结果的,晚一些我来你家,教你如何种植它。” 李二一愣,刚想说出口话,被自己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双手在衣摆处蹭了几下,才缓缓伸出双手,接过司娘手上的绸布小包。 一股淡淡香味从他手中的绸布小包中传出,许是司娘贴身放置,染上了她的味道。 “谢、谢谢司娘——” 说完这一句话,李二的脸更红了。 司娘眉眼含笑,看着傻愣愣的李二,笑问道:“李二哥,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同司娘说啊?” 李二心下一虚,讷讷的不敢开口,在司娘秀美的笑容下,终于还是鼓足了勇气。 “司、司娘——我、我对不住你,经不住几句挑拨,就将你昨日告诉我的事情,说了出去——” 话语刚落,李二抬眼看了看司娘,接触到那充满笑意的温柔目光,“唰”的一下,头又低了下去,久久不语。 忽地,一声娇笑,从李二身前响起。 “司娘知道李二哥并非有意,所以不怪李二哥。” “司娘,你真好——” 轻轻呢喃,从男子口中传出,带着无限的眷念与喜爱,飘荡出去,散落四周,很快便消失了。 第73章 魔血阵 黑暗仿佛毒蛇口中吐出的信子,阴森,毒辣。 云箸在一阵叽叽喳喳的吵闹声中缓缓醒来。 “糖瓜儿,你的声音太吵啦!” 云箸在黑暗中坐起了身来,伸手锤了锤摔得有些疼痛的背,扭了扭脖子。 “这是什么鬼地方啊?” 云箸抬头望去,到处是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不能看见。 黑暗中传来一声轻响, 云箸见四下黑暗,忙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火折子,打开盖帽,轻轻一吹,四周立即亮了起来。 火光一亮,黑暗中的景象便显现了出来。 云箸所在之地,原是一两人高的甬道,乱石堆砌,石上青痕遍布,看着十分久远。 空中隐隐弥漫着阴寒之气,让云箸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后无退路,之前的那块巨石又横在洞顶,云箸只能借着火折子的微弱暖芒,起身继续向前走了。 站在云箸肩头的糖瓜儿,不知为何,见云箸醒,竟一下变得十分乖巧。 一步,两步——云箸手里火折子,小心翼翼地向黑暗中,缓缓而去。 森森寒气,随着她的闯入,逐渐弥漫开来,将她团团包裹。 这甬道极长,云箸也不知走了许久,视线也越来越宽阔。 忽地,前方传些许异动,云箸猛地顿住了身子,四下打量了几眼,眼波流转,低头吹灭了手中的火光。 “一会儿可别突然吵闹了啊!” 低低几声,显然是给站在她肩头的糖瓜儿说的。 黑暗中,一人一鸟,互相看不见对方,可云箸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肩头一动,会心一笑,继续向前方黑暗中摸索而去。 不远处。 此刻,却是一副极为恐怖、恶心的景象。 一个数十丈深的巨大石洞,石洞最底端,赫然一面巨大的红色血池,正咕噜噜地冒着血泡。 血池之中,竟有着数百头长相奇怪的异兽,嘶吼着张开它们的血盆大口,互相撕咬,仿佛沉睡了千万年后的苏醒,带着滔天的怨气。 一时间,血肉飞溅,落入这巨大的血池中,融为一体。 奇怪的是,它们被撕裂的皮肉,不一会儿又重新长了回去,鲜红遍体,可怖至极。 那些奇异巨兽,赫然就是青山镇石头牌坊所刻之物。 只是,此刻活生生地出现在此,实在是令人感到匪夷所思。 石洞四周,布满了闪着蓝色光芒的晶石,将这面活物密布的血池,照得诡异十足。 在血池的正中间,赫然立有一座巨大高台,高台之上,隐隐站着一个人影。 没有人能看清楚那个人的模样,只因一身黑袍遮身,露出一双阴森可怖的眼睛。 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脚下这些互相厮杀的异兽,慢慢地笑出了声来,狂妄不羁,不过,这笑声很快便被脚下凄惨的吼叫声掩盖住了。 “夔龙!马上!你便能重见天日了!碾碎他们!让这所有的一切都灰飞烟灭!” 那人张开双手,双眸闪着猩红的光芒,仿佛脚下那些让人恶心的东西,是令他心醉神迷的芳香气味一般。 云箸躲在一处角落,所见便是眼前这一幕,心下一震,久久不能回神。 这、这些都是些什么? 半晌,云箸回过神来,却不敢发出任何响动,只悄悄地露出半只眼睛,向前看去。 这一看,心下便更为震惊了,那巨大的血池中,竟有许多消失千年的远古异兽。 云箸为了云穆的病,少不得看了许多从各处收集来的典籍,如此博览群书,但对于血池中的巨大异兽,她也只隐约认得几只。 人而彘鬣的猾褢、禺而四耳的右、虎而牛尾的彘——等等。 不知为何,空中的血腥之气更加的重了,而那站在高台上的黑袍人,笑得更加癫狂。 “什么人!” 忽地,一声厉喝传来。 就在那一瞬间,云箸只觉一股极强的肃杀之气,迎面而来。 “砰”的一声,挡在她面前的那块石头,瞬间成了粉末。 不好!被发现了! 云箸心下一寒,也顾不得什么,拔腿就跑,可还没跑几步,她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给抓住了,猛地向后退去,整个人似离弦之箭,飞了出去。 “敢闯我血炼池,真是好大的胆子!” 此刻,原本站在高台上的黑袍人,竟来到了云箸所在之处,一双阴森可怖的眼睛,映入她的眼帘。 衣摆翻飞,猎猎飘响,云箸在那阵目光中,直直地朝那面巨大的血炼池落去。 一瞬间,时间好像静止了一般。 原本正在互相撕咬着的异兽,忽见生人,忽地都停了下来,一双双闪着绿油油光芒的眼睛,张着血盆大口,争相地想要吃那从天而降的食物。 云箸缓缓下落,眼看着就要落入异兽之口了! 就在此时,她的耳边忽地响起叽叽喳喳的吵闹声,糖瓜儿的尖喙,正拼命地啄着她的衣角,一双翅膀,扇个不停,劲风骤起,吹得云箸的脸生疼。 “啊”一声尖叫,云箸惊醒了过来,只一眼,便被身下的景象,恶心的快要吐出来了。 就在那电光火石之间,只见她素手一翻,袖中银芒一闪,整个人吊在了半空中。 “你们中原人男人都不怜香惜玉的吗?本姑娘如花似玉,青春貌美,如何能入这些丑恶之口!” 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的云箸,感激地看了一眼飞在她边上的糖瓜儿。随即将目光落在前方的黑影声上,笑语嫣嫣,看上去一点也不害怕。 云箸虽说得云淡风轻,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此刻,自己的处境,是何等的危险。 脚下那些个异兽张着血盆巨口,无一不想将她吃拆入腹,而前方,那道黑影更是深不可测。 “咦,”一声惊讶,正是从黑袍人口中说出,“云银丝?你是司巫族人还是司医族人?” 云箸心下一怔,一句话也没说。 此人竟能一眼看出她的出身? “什么巫医的!死医的!本姑娘不知道!” 黑影一笑,森森话语从口中说出,“能通鬼神,又兼具医药的巫医族——”话到此处,黑影叹了一声,声音中满是惋惜,“巫医族从前何等盛名,可惜族中内斗,分司巫、司医二族,双方仇怨积深,至死不相往来,倒是可惜了那些诡秘莫测的巫医之术了” 说着,黑袍人深深地看了一眼云箸,再次问道:“你是司巫族的,还是司医族人?” 云箸心下大骇,这可是族中流传千年的秘密,外人如何知晓? 这个人莫不是——? 黑袍人似乎看穿了云箸心中所想,冷冷道:“我可不是你们的族人,只是恰好认识几个司巫族的人而已。” 云箸闻言,面色一变,这古怪血池,莫不是——? “看来你是司医族人了,”黑影大笑,“真是天助我也!” 什么意思? 云箸停听在耳中,心下疑惑,不由得低下头去,不知看到了什么,面色苍白,一脸的不可置信。 “这、这是魔、魔——” “魔血阵,”黑袍人截住了云箸没说出口的话,“没想到你这个小姑娘,竟还识得这巫医族消失百年的噬血引魔之阵。” 第74章 劫难 “你是何人?到底为什么在这青山镇地下,做这般邪恶之事!” 云箸瘦弱的身子,缓缓飘荡在空中,连接着石壁与她之间的那根银色细丝,竟是异常的坚固。 黑袍人看着她,道:“小姑娘,你无端闯入,本想留你一命,奈何你是司医族人,有了你,大事将成!” “你想干什么!” 云箸心下一跳,隐隐有种猜测。 这魔血阵她只是浅浅知道一些而已,并不详细。 此阵用以唤醒远古沉睡凶兽的,以活血为祭,取百余异兽放置其中,激发其凶恶兽性,近而相互争斗,血肉落于人血中,相互交融,待到一定时候,便可大成。 黑袍人静静地看着云箸。 一双眼睛,侵满冰霜,身影一动,长袍飞扬,猎猎作响,架着白色寒芒向云箸袭来。 云箸心下一寒,手腕一动,整个人向上飞去,险险躲过了这凌厉的一剑。 还没等她喘口气来,白色寒芒又随之而至。 彩衣飘飞,云箸一咬牙,直上洞顶,以手攀之,手腕翻动,银芒一闪,整个人朝血炼池中间的高台而去。 黑袍人连出两招,都被云箸躲过,心下倒生了几分可惜。 “你别过来啊!”云箸稳稳落到高台之上,看着身在半空的黑袍人,“你要是过来,我就将这阵眼给毁掉!” 这一句话说出,黑袍人悬在半空中的身子,明显一顿。 “小姑娘,倒是聪明,可是——”一声冷笑,从黑袍人口中吐出,“没有人比我更熟悉这个地方了,没有人……” 话语一落,黑袍人的身体忽地凭空消失,云箸大骇,心中升起不安。就在此时,一股阴寒之气,扑面而来,她还来不及反应,一把闪着白芒的剑尖,朝她心口袭来。 如此速度,她是怎么也不能避开的! 要死了吗? 辛苦找到的糖瓜儿,也不能带回去了! 云穆,姑姑对不住你了!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吵闹之声忽地响起,接着一阵巨风从空中朝着高台上的两人袭来。 这股突来的巨风,正是飞在半空中的糖瓜儿扇出的,它见云箸情况危急,故而用尽全力,扇出巨风。 云箸的身子被这突然的巨风吹开,恰好躲过了致命一剑,只是那黑袍人的速度之快,还是划破了她的手臂。 一时间,鲜血四溅,有几滴血飞落到脚下血炼池中。 “嗷!” 一声声巨吼,从底下那些异兽口中发出,一声接着一声,层层叠叠,不绝于耳。 受了云箸血液的刺激,底下的异兽狂躁了起来,齐齐跑向高台,用它们那庞大的身躯,狠狠地撞击着眼前这碍眼的玩意! “小姑娘,你看,”黑袍人哈哈一笑,“几滴血,便令它们变得如此兴奋!” 云箸捂着受伤手臂,鲜血从手指间缓缓流出,很快便染红了她的整个手臂。 “你!” 云箸心下急转,朝左右看了一眼,一个咬牙,猛地朝后退了几步。彩衣飘飞,带着一丝决绝,飘落了下去,片刻便不见了人影。 这一切不过一瞬! 随着云箸的落下,高台下那些异兽们,情绪更加为高涨,一时间,吼声震天。 —— 青山镇。 镇民们吃过午饭不久,日头高晒,便在家歇息,昏昏沉沉,缓缓进入梦乡。 “轰隆!” 忽地,一声巨响,从青山镇后的山脉中传来,接着,脚下的土地猛地摇晃了起来。 原本晴朗的天空,瞬间乌云密布,无双仿佛血色一般的云彩,从四周向镇后的那座山脉中汇拢,天崩地裂,世界末日,也不过如此! 震动来得如此突然剧烈,那些还在睡梦中的镇民们,自是措不及防,有的甚至被震下了床……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天怎么黑了?” “天要塌了吗!?” “……” 镇民们慌忙醒来,待看清眼前的一切时,无不惊恐交加,面露惧色。 这般景象,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到。 顾家。 “二哥,”顾铭负手而立,抬头望天,只见那血色云彩移动的更快了,叹息道:“你始终还是这般做了……我们兄弟二人,终将兵戎相见么?” “相公!” 一声急唤,顾三夫人从远处急忙而来,不过瞬间,便来到了顾铭身旁,一双美目,满是担忧,幽幽地看着自家相公,道:“没办法了吗?” 顾铭仍旧站着,也不说话。 半晌之后,他才缓缓转身,看着一旁仍旧美丽的女子,笑道:“娘子,你知道的,相公我从来都不是二哥对手,而且……” 话到此处,他顿了顿,之后,便没在开口了。 而且,他从来都是相信二哥的!从来都是! 顾三夫人见顾铭这般模样,心下便知,伸手牵过他的手,笑着说道:“相公,为妻懂你,该来的,始终都要来的,镇压在山中的怪物,我们定不能让它活着离开青山镇!” “兮柔,”顾铭看着自己娘子与他这般心意相通,心下一暖,一时之间,无数的回忆,涌入脑海,“只可惜我们的孩儿,他们……” “相公……这个名字我有多久未曾想起了,今日你这一唤,往事历历在目,恍如昨日,”柳兮柔淡淡一笑,握紧了他的手,“这都是我们的命数,只可惜,我本想让青阳早些离开青山镇的,奈何……难道终是逃不过吗?” 一声轻叹,带着些许遗憾。 —— “哈哈!”石洞之中,黑袍人仰天大笑,“终于成功了!” 黑袍飞扬,衣衫飘飞,赫然是顾家二爷——顾枫! “这该死的宿命!这该死的责任!与我有什么干系!我不愿!也不想背负这些!以后,我便是这世间最厉害的人了!什么正道妖魔!全都不放在眼里!只有我!只有我!” 血炼池下,数百头异兽安静了下来,慢慢的,慢慢的,与这血炼池融为一体! 云箸用“云银丝”将自己挂在高台之下,离血炼池不足二尺之地。 她方才受那黑袍人一剑,虽未曾伤及性命,可伤口渗血,流个不停,而那只受伤的手臂,正是她缠有“云银丝”的那一只。 用力之下,伤口被拉扯的更大。 她又怕惊动待在上面的黑袍人,便不敢乱动,任凭鲜血直流。 第75章 兄弟 顾家。 此刻却是异常的安静,连一个下人的身影都不能见到。 “娘亲!” 忽地,一声娇喊,穿着粉色衣裙年轻少女,双手提着两边裙摆,焦急地奔跑着。待她跑到一扇紧闭的房门时,二话也说,一把将门推开,衣裙飘飞,大步走了进去。 “潇潇,何时如此着急?也不知道敲门。” 柳兮柔一袭淡紫色衣裙,绰约多姿,负手背对而立,面前摆着一张长约三尺的红木雕花锦盒,锦盒之上,布满了奇怪的文字,看上去极为古老神秘。 “娘亲!怎么就您一个人在此啊?我爹呢?” 顾潇潇一见到柳兮柔,便收起了跳脱的性子,脚步轻踏,笑意盈盈。 “你父亲有事出去了,晚些时候回来。你还没回答娘的话,你跑那么急,所为何事?” “哎呀!差点忘了!”顾潇潇一拍手,才想起自己急忙而来的缘由,“娘亲,大哥刚才又说胡话了!” 柳兮柔转过身来,看着她,道:“自你祖父离世之后,你大哥廷风的精神便出了些问题。老医师也是来看过的,只说受了些刺激,缓几日便好。许是那三日守灵,又让他想起了他的祖父,养几日便会好的。” 顾潇潇看着十年如一日的美貌娘亲,自豪之感,油然而生。 娘亲长得真好看! “娘亲,”顾潇潇一笑,上前挽住柳兮柔的手臂,抬眼看着她,“大哥今日所说,有些奇怪……” “哦?”柳兮柔一笑,将视线从锦盒上落到了自家小女儿身上,伸手摸着她的头,宠溺道:“为娘的小淘气,还知道什么话奇怪啊?” “娘亲!”顾潇潇知道柳兮柔在打趣自己,小脸一红,“潇潇可是很懂事的!” 柳兮柔颔首笑道:“潇潇所说,为娘自然是信的。” “娘亲,”顾潇潇抬头看着着她,“大哥他说他看到了,是二伯父。” “什么!?”柳兮柔心下一窒,手上动作一顿,弯腰抓住顾潇潇的两只手臂,道:“潇潇,除了这个?你大哥还有没有什么别的话?” 顾潇潇手被捏痛了,失声道:“娘亲,你怎么了?捏得潇潇好痛啊……” 柳兮柔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松开了手,揉着顾潇潇的肩,赔罪道:“是娘不对。” 顾潇潇瑶了摇头,伸手将柳兮柔抱住,撒娇道:“娘亲又不是有意的!对了,大哥还一直喊祖父的名字呢,至于其他的就没有啦!” 柳兮柔低头看着抱着自己的女儿,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忽暗忽明,似乎是决定了什么,半晌之后,方才开口道:“潇潇啊,你拉上你二哥一起去替娘照顾你大哥,好不好?” “为什么?”顾潇潇抬起头,看着她,“家里有很多丫鬟呀?” 柳兮柔温柔笑道:“谁叫我们潇潇最让娘放心呢。” “好!”顾潇潇得了如此大的夸奖,心下高兴,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心,潇潇一定替娘亲好好照顾大哥的!不对!潇潇一定会拉着二哥一起去好好照顾大哥的!” 话语刚落,顾潇潇便一阵风般的跑了出去,片刻便不见了踪影。 顾潇潇走后,柳兮柔面色变得凝重,转身快步走到锦盒前,看着它,双手交叉,捏成法诀状,朱唇微启,低声念叨着。 —— 血炼池。 此刻,却是一副炼狱之象。 云箸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从她的血落入这血炼池之后,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些原本嘶吼着撞击高台的巨大异兽们,忽地,都掩旗息鼓。 接着,一个个的,像是被什么可怕的东西吸去了浑身精血一般,巨大的身躯,瞬间干瘪,没入这血水之中,连尸骨都消失不见了。 随后,整个石洞竟开始剧烈摇晃了起来,血炼池中鲜红的血水,无风翻涌,腐烂的血腥味,越来越浓,那味道,难闻至极。 云箸差点吐了出来。 一丝丝红气,从血炼池中缓缓升起,向云箸头顶的方向而去。 忽地,头顶上传来一声巨响,仿佛远古的龙怒,震天撼地。 高台之上,顾枫看着眼前的一切,满眼癫狂。 只见他手心相对,口中念念有词,而那些飞上来的红气,丝丝缕缕汇入他的两只手掌间。 不过瞬间,他便被团团红芒包裹,一张脸显得极为狰狞。 “二哥!” 就在此时,一声大吼,如雷声一般,从前方传来,接着,一道架着白芒的人影,破空而来。 “三弟?”置身于红芒中的顾枫,咧嘴一笑,“你是来阻止二哥的么?” “二哥!你别在执迷不悔了!” 衣摆飘飞,顾铭稳稳落在高台之上,白芒一收,手中赫然拿着一把通体透亮的长剑。 剑身剔透,隐隐闪着华光,一看就不是那非寻常之剑。 “却邪?”顾枫冷笑一声,看着他,“果然,父亲将它给了你。” “二哥,收手!现在还来得及!”顾铭看着这个他一直敬重的二哥,一脸的凄然。 “收手?”顾枫大笑,“我为什么要收手?要像他们那样?世世代代守着这些虚无缥缈?随时等待着将自己的性命献出去?凭什么!凭什么你一个不知到从那个荒郊野外捡来的杂种!一生受尽宠爱!而我却要忍受那些经年累月的痛苦!凭什么!就凭我是顾家唯一的血脉?我就该毫无怨恨的去死?舍己为人?可笑!简直可笑!” “二哥……”顾铭心下大震,他从来不知,顾枫心中竟存着这样的念头,“我会陪着你的!我们都会陪着你的!绝不会让你一个人独自面对这一切的!” 顾铭没有说话,深深地看着他。 良久之后,方才开口。 “你们都是骗我的!顾蕴!母亲!父亲!他们从来都不肯好好地留在我身边!而你?不过是一个捡来的野种而已!有什么资格?你配吗!?” 话语刚来,顾枫周身红芒大盛,带着毁天灭地之势,直冲入顶。 “二哥!不要!” 顾铭面色大变,一个咬牙,拿着“却邪”,猛地向升空的红芒斩去。 衣摆飘飞,猎猎作响,白芒与红芒猛然相撞,四散开来,打到周围的石壁之上,发出阵阵响动,一时乱石飞溅。 第76章 生死 “功法精进如此,倒是我小看你了!” 说着,顾枫双掌猛然一合,红芒再次大盛了起来,直冲顾铭而去,生生地将他逼退了好几步。 就在同时,高台下血炼池中的血水,忽地演变为上百根巨大的红色水柱,拔地而起,直冲入顶。 血色弥漫,将整个石洞染得如幽冥炼狱一般,隐隐能听见恐怖的嘶吼之声。 这声音,想来,是那些不甘心命丧于此的古怪异兽! 顾铭看着这周围的切,眼圈一红,哽咽道:“二哥!你、你怎么如此狠心!夔龙现世,天下便再无安宁了!到时候生灵涂炭!民不聊生!我们如何面对顾家的先人们啊!” “人死灯灭!你以为我会怕他们吗!”顾铭大喝,一双眼睛满是嗜血,宽大的袖袍,无风鼓动了起来,接着一道白芒缓缓出现。 “凶吾!”顾铭大骇,“二哥!这可是上古凶剑!凶狠嗜血!不知剑下斩过多少邪恶妖魔!肉体凡胎,如何能驾驭得了此等凶剑!” “那就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情了,”顾枫冷笑,将剑一横,看着顾铭,“你该想想,怎么从我手中活下去。如若不然,便用你的这一条贱命,来恭迎神龙出世!” 顾铭怒喝道:“夔龙天性弑杀,暴虐无道!岂能与你我为伍?就算二哥你将它放出,到时候,下场也定是凄惨!” “谁知道呢?”顾枫一笑,“想要阻止我的话?就现在杀了我!” 顾铭身子明显的震了一下,脸上神色复杂,一时间脑海中闪过无数的念头。 “二哥——” “优柔寡断!谁是你二哥!” 顾铭心下一窒,二哥竟这般狠心,是他从未想过的! —— 青山镇。 遮在半空中的血色云彩汇聚在一起,停留在山顶之上,漫天乌云,遮天蔽日,整个镇子被红芒所笼罩。 恐惧! 无边无际的恐惧,萦绕在每个人的心头! 镇民们个个面带惧色,不约而同地赶往顾家大宅,以求庇佑。 “轰隆!” 忽地,一声巨响,伴随着一声古怪且刺耳的吼叫,响彻了整个大地,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呆愣在原地。 血色云彩下,那座屹立不倒的巨大山峰,忽地发出阵阵巨响,在众人恐惧的目光下,轰然倒塌。 从那座倒塌的山峰之上,飞出成千上万的黑影,阵阵鸟鸣,响彻云霄。 “龙、龙、龙啊!” 人群之中,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句。 众人大骇,纷纷抬头望去,无一不被眼前的景象吓得三魂去了七魄! 远处,在血色光芒的照耀下,一个粗大蜿蜒的身躯缓缓出现在众人眼前。 一条巨大的龙! 所有人这一辈子头一次见到如此巨大的龙,在它的面前,人就宛如一只蝼蚁,渺小而脆弱。 一时之间,众人无不屏息敛声,呆呆地站立着,一步也不敢动。 忽然! 盘桓在山上的龙开始动了! 那双巨大如明灯一般的眼睛,闪着幽幽绿芒,带着好奇,带着凶恶,盯着底下的那些如蝼蚁般渺小的人类。 众人被这突来的注视,吓得身子一抖。 可是,都像是心有灵犀一般,不敢乱动。 巨龙好似看到了什么,身形一动,竟是朝着人群而来。 随着它的动作,脚下的大地又开始剧烈的摇晃了起来。 凡是它所到之处,皆被夷为平地。 如此场面,直吓得众人面如柴色,肝胆俱裂,心中崩腾起无数想要跑的念头,却是一只脚也挪动不了,明明想张开口喊救命,话到嘴边,一句也说不出来。 在这世间最厉害、最可怕的灵物面前,人简直不堪一击。 —— 血炼池。 此刻,比外面的场景好不到哪儿去。 四周碎石横飞,血色漫天,半空之中,两道白色光芒激斗不止。 在上古凶剑“凶吾”面前,顾铭败迹初现,一身衣袍,破得七七八八。 “哈哈哈!” 一声大笑,从顾枫口中发出,握在他手里的“凶吾”,不断地吸食周围的红气,不一会儿,整个剑身便被红光包裹,隐隐嗜血杀意,自剑而生。 “砰!” 一声巨响,顾枫整个人被打飞了出去,撞到石壁之上,石壁被砸了个大坑,而他也是口吐鲜血,从石壁上落了下去,“却邪”剑散落一旁,发出声声铮鸣,听上去竟有几分哀泣。 “三弟,你输了。” 一声轻笑,带着几分嘲笑,几分疯狂,顾铭悬空而立,看着他。 “二哥,”顾枫深吸一口气,缓缓起身,拿起散落在一旁的“却邪”剑,伸手抹去嘴角的血迹,目光却是从未有过的坚毅,“只要没死就不算!” 话音刚落,顾枫猛地将剑往上一抛,整个人飞身而上,口中低念着不知名的咒语,周身忽地红芒大盛,汇于悬在半空的“却邪”剑上。 而还在底下挂着的云箸,自是听到了上面的动静,这些飞落下来的石头,还险些砸到了她。连一直飞着的糖瓜儿也落到了她的身上躲着。 “……不被杀死,也要流血流死啊!” 云箸小脸煞白,嘴唇干裂,手臂的伤口处仍旧血流不止,隐隐有脱水之象。 忽地,颈边一暖。 云箸低头望去。 只见糖瓜儿正用它那光滑的翅膀,像人一般,轻轻地抚摸着她的颈项,不由得一笑。 “幸好……还有你陪我啊!” 一人一鸟,在这险象环生的危险之地,相互依靠,彼此取暖。 “神龙之威,助吾!” 一声长啸,云箸头上又开始激斗了起来。 而这次也更为激烈,连这布于血炼池中的高台,都有些摇摇欲坠之感。 不过这些都与她无关了。 云箸的体力明显也到了极限,而插进石壁中的“云银丝”也隐隐有脱落之象。 也许都是命…… 命该如此,别无他法! 云箸心下想着,放弃了挣扎。 管它落不落的!就这样! 这样的念头一起,头顶的响动却骤息。 看样子应该是分出了胜负了。 也不知是那个倒霉鬼输了? 最好是那个像鬼一样的黑袍人! 也好为本姑娘这花一般的年纪就要英年早逝来陪葬! 想到此处,她倒是平静了许多,抬眼看向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地,一个发丝飞扬、衣衫破烂的男人,映入她的眼帘,看样子应该是从上面掉下来的。 一眼看去,那个男人浑身是血,胸口处明晃晃破了一个大洞。 四目相对,她竟没有从男人的眼中看出一丝丝的恐惧,那么的泰然,仿佛死对他是一件在平常不过的事情。 顾家三爷? 云箸认识他,在顾家待了那么久,她也是见过顾铭几面的,多少还是有些印象的。 她还记得初见时,顾家三爷一身白衣素缟,旁边携着同样素缟的白衣女子,那容貌,那姿态,那气度,无一不是美的…… 神仙眷侣——这四个个字不由自主地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顾——”一句话未喊出,那人摇了摇头,看着她,淡淡一笑,接着他的手腕一动,闪着白芒之物朝云箸飞来。 在云箸还未反应时,脚下像是多了支撑物似的,顿时,她紧绷的身子一松,站了上去。 顾三爷的剑! 待云箸看清楚脚下之物时,心下一惊,忙抬头望去,却只能见到那没入血池中的最后一片衣角了…… 第77章 龙啸 九州之地,沃野千里,六合八荒,无穷无尽,傍日月,挟宇宙,是以百载千年,万物尽然。 在如此浩瀚无垠的广袤土地上,除开人以外,更有着数以万计生来便存在于这世间之灵物。 远古时代,万物共生,战争频繁,争领地,掠财富,血流不止,争斗不休。 更有那能人异士者,通鬼神,知兽语,故而得以驱灵兽,御万物,近而留下诸多奇闻逸事,亘古流传。 东、东南、南、西南、西、西北、北、东北,是以为八荒,远沃野,近荒原。居者多数为蛮夷之人,穷山恶水,少教化,性凶悍。 正因如此,那些传说,更为经久,也更为神奇。 而在这些亘古的传说中,龙族,是其中最为神奇,也最为强大之灵物。其能力之强,春风时可登天,秋雨时则潜渊,兴云致雨,腾云驾雾,利万物,为鳞虫之长。 有这样一种传说,人类始祖伏羲、女娲,皆为龙身人首,因受上天眷顾,赐予神龙血脉,得以神通之法,定乾坤,保人世,驱邪恶,是以人族流传千年,生生不息。 然而这龙族,种族繁多,善恶俱有,有那心怀天下、造福苍生之龙,亦有那性格乖张、危害世人之龙。 传说中,龙形千万,是以天龙、神龙、地龙、伏龙四龙为首,螭龙、应龙、蟠龙、虬龙、蛟龙、夔龙——等为末。 当然,这都是由远古传说而来,或真?或假?便不得而知了。 青山镇的镇民们,第一次见得远古真龙,无一不是目瞪口呆,久久回不过神来。 而这现世之庞然大物,显然不会将这些在它眼中如蝼蚁一般存在的人,放进眼里的。 一声巨吼,如雷般轰鸣,响彻云霄,瞬间传遍整个青山镇。 而这声巨吼,让原本处于一片死寂的青山镇,恍若天劫降临,摇摇欲坠。 那双凶恶如明灯的巨大眼睛,闪着幽幽绿芒,此刻,充满了疯狂的杀戮与嗜血。 一股血腥之味,自上而来,瞬间笼罩在青山镇中,闻之让人呕吐。 忽然间,龙鸣再次发出,山河震荡,巨龙登天而起,身下一足,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一个深沉的声音从天空中传来,仿佛是来自远古的呢喃,却又是那般的铿锵有力,震人心神:“究竟是何人唤吾?” “龙、龙说话了!” 人群之中,也不知谁先喊出,那声音满是恐惧。 接着,一个接一个的人开始叫喊了起来,争相地逃跑。也许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场景吓失了魂,也许是对于这般巨大之物的天生恐惧,还没跑出几步,便翻滚在地下。 周围的空气越来越冷,血腥之味更是越来越浓。 “神龙大人!是我!是我将你唤醒的!” 一道人影不知从何处飞来,悬于半空,衣衫破烂,声音中满是兴奋。 “神龙?”似乎被这两个字刺激到了,龙首一动,云层翻涌,天地仿佛也为之一震。 而这说话之人,正是顾枫。 就在他心喜若狂之时,那巨龙背后忽地张开一双巨大的翅膀,只微微摇晃了一下,一股巨大的黑色旋风,迎面而来。 普通人也许是看出不来,但顾枫修行多年,功法高深,一眼便看了出来,要是被这黑风卷了进去,必定粉身碎骨,不得好死! 方才经历一番殊死搏斗之后,顾铭虽死,他也没讨得多少便宜,所以面对这黑风,确实有点力不从心了。 只不过,那夔龙毕竟被镇压数千年,实力远不如从前那般厉害,勉强让他躲了过去。 可是他躲了过去,下面的那些人可就无处可躲了。 一时之间,哀嚎声四起,有将近一半的镇民们,被卷入其中,碎成粉末,连一丝血迹都未曾留下,就这么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啊啊啊!”叫声、哭声、惊恐之声四起,那些侥幸没有被卷进去的人,纷纷逃跑,或爬,或跑,或滚,此刻的青山镇到处都弥漫着恐惧。 底下慌乱如此,叫声更是凄怨震天,而顾枫并为放在心上,目光落在了夔龙身上:“神龙大人——是我救了您!是我将沉睡千年的您唤醒的啊!您、您为何要杀我?” “凡人最是可恶!”一声龙啸,黑风大盛,天上的血色云彩聚集在一起,发出阵阵红芒,照耀在龙身之上。 只见那龙身上的鳞片闪耀着阵阵红芒,冰冷刺骨,直将人的眼睛照得睁不开。 天摇地动,山石震荡,龙尾猛地一甩,直向半空中的顾枫而去,这龙尾速度之快,压力之强,他竟不能移动半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顾枫心下大骇,方才那般的生死决斗,他都未曾有过一丝害怕,可是现在——恐惧、害怕等情绪,竟一一而生,不可断绝。 在他那惊骇恐惧的目光之下,那头巨龙身快速地移动,而在它的面前,只有一个如蝼蚁般细小的黑影,可怜而孤独。 众人被这动静吓到了,无一不抬起来了头,只见天空中的黑影被巨大龙尾一扫,像一块破布似的,飘然落下,未等那黑影落下一丈,龙尾一甩,将其卷入。 许是那哀嚎之声太大,底下众人都能隐隐听见。 那是怎样一种声音,是临死前的哀嚎?还是想要求生的意志?亦或者是生不如死的痛苦? 总之——那并非人能所承受的痛苦。 半响之后,只见那黑影从天上落下,“砰”的一声摔到了地上,整个人如同一张干瘪的破布袋子,却是一动也不动了,已然死了。 “是顾家二爷!” 一声大喝,余下的人群中,有人喊出了声来。 这一声如天雷般,打在了众人的心头,那叫一个心惊胆战。 “完、完了——” 一时间,阴霾密布,众人心头的恐惧只增不减,尖叫着向镇口跑去。 又是一阵巨响,那龙尾不知何时来到了地下,众人只觉得眼前一黑,齐刷刷地被甩了出去。 “只有这一个人么?” 莫名其妙的话语,从空中传来。 “夔龙!” 一声娇喝,从天边传来,紧接着,柳兮柔身如闪电破空而来,衣袂翩翩,裙裾飞扬。 那白衣女子,手持长剑,悬空而立,绝世风姿,恍若世外仙人。 “人?” 那双明灯般的大眼,盯着柳兮柔,不由得让她心生恐惧,不过也只是片刻,她便恢复了心神。 低低沉吟,自天而来,恍若神谕,地下慌乱不已的镇民们,闻得此声,无一不停下脚步,驻足不前。 “夔龙,这世间容不下你,还请你回去!” 一声大喝,柳兮柔将手中长剑抛于空中,双手交叉,口中念叨着不知名的古怪咒语。声音越来越大,而她额间的汗水,滚滚而来,脸上仿佛受着极大的痛苦,每念一句,痛苦便多增加一分。 就在她念起咒语的同时,青山镇也开始剧烈摇晃了起来,那些青砖白瓦的房子,轰然倒塌,露出一个个古怪雕龙的巨大石柱。 而那处于镇中心的顾家院子,却始终屹立不倒。 第78章 孤注一掷 顾家。 “二哥!二哥!”顾潇潇抓住一旁被吓得发呆的顾青鹤猛地一摇,“你出去看看呀!” 顾青鹤猛地惊醒,脸色煞白,立即摇头道:“娘说了,让我们好好在家里待着!别到处乱跑!” “哼!”顾潇潇松开手,朝着顾青鹤吐了吐舌头,道:“二哥就是个胆小鬼!外面那么大的动静,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二哥不去看,我去看!” “我的小妹啊!”顾青鹤大急,一把将顾潇潇拉住,“外面动静那么大,一听就是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了,肯定很危险!我们就在屋里待着,等爹娘回来!” “我才不管,我就要出去看看!”顾潇潇猛地甩开了顾青鹤的手,转身就往外走。 “啊啊!” 忽地,一声大叫,传入二人的耳中,倒把他们吓了一跳,顾潇潇刚碰到门框的手,猛地回缩,转身就往回跑。 “大哥!你怎么了?”顾青鹤、顾潇潇二人齐声道。 只见顾廷风一张俊脸忽白忽红,冷汗涔涔,像是做了什么极为可怕的梦。 “爹!娘!”一声大叫,顾廷风猛地坐起了身子,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像是没看见一旁二人似的,不停地叫嚷着,“爹娘有危险!我得去救他们!” 说着,他一把掀开身上盖着的被褥,跳下床去。 “大哥!” 顾青鹤、顾潇潇见此,忙齐齐抱住他的身子,不知为何,今日这顾青鹤的力气这般大,他们二人都差点抱不住了。 顾潇潇忙道:“大哥,你现在身子不适,得好好在床上待着!” 顾青鹤脸憋得通红,喘息道:“小妹,这大哥的力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 “谁知道呢!”顾潇潇此刻也好不到哪里去,小脸红彤,额头上汗水直流,“反正娘亲说了,我们要好好照顾大哥!” 顾青鹤笑道:“小妹,那你不出去了?” 顾潇潇面色一顿,咬牙道:“不出去了!得陪着大哥!” “啊——!” 饶是二人拼尽全力将顾廷风抱住,奈何他们二人的力气,如今加起来都没有顾廷风一人的力气大,只勉强拦住了一会,便被他挣脱了出去。 顾廷风挣脱了桎梏,三两步地跑向门口,打开房门,如一阵风般的跑了出去,转眼便不见了人影。 “大哥!” 顾青鹤、顾潇潇面面相觑,也顾不得什么了,跟着顾廷风就跑了出去。 这一出房门,二人俱被眼前的景象吓住了。 天边一望无际的红云血色,煞是诡异,那血色之下,巨龙腾飞,天地间仿佛都连成一片了。而那巨大的怪物面前,站着一白衣女子,远远看去,却是有几分眼熟。 “娘亲!是娘亲啊!” 顾潇潇大惊,颤颤巍巍地指着天空中的那道白色人影。 而一旁的顾青鹤早就被眼前这诡异莫测的场景吓得腿脚酸软,整个人瘫靠在门框之上,讷讷的说出不话来。 “二哥!二哥!”顾潇潇一把抓住顾青鹤的手臂,猛地摇晃了起来,“快醒醒!是娘亲啊!” “娘、娘——”顾青鹤如梦大醒,猛地吞了吞口水,抬头望去,“娘怎么在哪里啊?” “娘亲有危险!我们得去救娘亲!”说着,顾潇潇提起裙摆,完全将之前的话抛诸脑后,朝柳兮柔所在的方向跑去。 “小妹!”顾青鹤大惊,奈何顾潇潇跑得匆忙,片刻便不见了人影,他心下纵使有千百种害怕,倒也是壮起胆子跟了上去。 与此同时,三道蓝色光芒从顾府上划过,直朝天上而去。 —— 半空之上,白衣翩飞,长发飞扬,当真是美人风流,秀色无双。 只是美人面无血色,摇摇欲坠,显然有油尽灯枯之象。 “舅母!?” 一身呼喊,猛地响起。 “青阳?”柳兮柔闻言,目光向一旁望去,见是林青阳、江秋远、柳拂笙三人,轻斥道:“你们快些离开此地!” 林青阳道:“舅母——我们该怎样助你?” 柳兮柔苦笑一声:“夔龙乃远古凶兽,非人力可诛。这镇中大阵,若非有缘之人,不可驱动。奈何我修为浅薄,眼下虽能驱动此阵,但总归是强撑而已,只恐命不久矣。余下心愿,只愿我那三个不成器的孩儿,能留下一命罢了——” 江秋远看了眼镇中四散而逃的镇民,疑问道:“那青山镇的镇民——” 柳兮柔定了定心神,打断了他的说话,勉强道:“江公子不必担心,整个青山镇除了怀有我顾家血脉之人,其余众人皆是活死人而已——” 这般惊雷直打得人震惊不已。 “你是岳州柳家人?”一旁的柳拂笙忽地开口问道。 柳兮柔面色一惊:“你也是柳家人?” 柳拂笙点了点头,缓缓道:“这锁龙阵我曾在柳家密阁中残卷中见过,虽不是柳家先祖所创,但其阵法宏大,据说有拥有通天彻地之能,是难得一见的巨大法阵——” 就在此时,那困于阵中的夔龙,暴虐之性忽地大涨,直直地朝柳兮柔他们所在之处撞了过来。 “哇”的一声,柳兮柔被这般巨大的冲击力撞出了一口血来,衣襟处血迹斑斑,脸色煞白,身子颤抖不已。 “舅母!”林青阳见状,飞身上前,岂料刚接触到柳兮柔的衣角,整个人被一种莫名的力量弹了出去,一时间心神激荡。 “林师弟!”江秋远一个伸手将林青阳拦住,“这阵法奇妙,非你我所能触碰。” “多谢江师兄,”林青阳定了定心神,站稳身子后,随即将视线落到了柳兮柔身子,“可是——舅母——” “前辈修为高深,定会无碍……”江秋远安慰道。 但是明眼之人都能看出,柳兮柔不过强弩之末而已。 夔龙这一撞,顿时将柳兮柔的力量卸去了大半,只凭着最后那一点执念,苦苦支撑。 一旁的柳拂笙见此,手腕翻动,似乎是想上前帮忙,可不知想到了什么,手又立即放了下去。 她要是出手,那就瞒不住了—— 一时间,柳拂笙脑海中闪过无数的念头。 前方,龙啸更甚,一股巨大的力量,扑面而来,带着排山倒海之势,直将他们几人震飞了出去。 柳兮柔原本就受了重伤,这一击要不了江秋远他们三人的命,可是对于柳兮柔却是致命一击了—— 柳兮柔愣愣地看着天上血红的云彩,耳边风声鹤唳,整个人像带着一股决绝之意,向下落去。 这一生无悔—— 只是,临死之前,不能见上相公一面,实在是一桩憾事。 半空中的她缓缓地伸出双手,交叠在一起,做拈花法诀状,口中低吟,身上霎时射出万道霞光,直上云霄,将盘旋在半空中的夔龙困在其中。 “天无以清, 地无以宁。 以吾之身, 万物终归!” 吟吟细语,缓缓飘荡于天地之间,犹如夏日清风,冬日暖阳,飘入众人耳中。 第79章 对峙 世间万物,难免一死,死后化为无形,却不知飘向何处? 而那传说中的轮回之路,又是否存在?又是否能为那伤心之人,觅得良处? —— 云箸灰头土脸地站着,怀中抱着一把用布包裹住的长剑,糖瓜儿乖乖地站在她的肩头,一身鲜亮的羽毛,乱得不成样子。 天幕沉沉,隐隐有雷声传来。 她出神地望着前方,忽地,只觉得一阵冰凉,抬头望去,一滴滴冰凉的水滴,落在了她的脸上。 裙摆飞扬,大风骤起,竟又开始下起了雨来。 尽管如此,她还是呆呆地站着,连肩头躲雨的糖瓜儿钻进她的怀中,也未曾察觉。 雨势渐绵,却不是瓢泼大雨,反而像是老天爷在为谁哀戚。 前方,奄奄一息柳兮柔半躺在一个女子怀中。 一眼望去,只能看到那女子柔美的侧脸,不知为何一股莫名而来的悲伤怜悯之气,从她身上弥漫开来,飘向空中。 女子怀中,柳兮柔一身白衣染血,如同出嫁时的嫁衣般艳丽无双,此刻,她微微喘着粗气,脸色苍白无力。 “你——” 凤池梧看着随时都会咽气的女子,眼中闪过万般不忍。 柳兮柔微微抬眼,看着她。 “姑、姑娘——是你救了我?” 凤池梧点头,面上神情凝重,细雨打在脸上,多了几分柔和的美丽。 忽地,头顶一黑,一把油纸红伞将二人罩住。 “姑、姑娘,临死之人,想要拜托你一件事。”这一句话说出,柳兮柔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洒满衣襟,同时也落了几滴在凤池梧的身上。 凤池梧看着点点血色,神色一黯,道:“好。” 柳兮柔微微抬头,视线落在那在半空中胡乱挣扎撞击的夔龙,眼中愤恨之情忽现。 “终究是力量太弱,困不了它多久——” 柳兮柔话到此处,便被凤池梧出声打断。 “我知道,我帮你。” 柳兮柔闻言,神情一怔,大概没想到凤池梧不仅答应的干脆,还明白她未说出口的话。 果然,从第一次见到眼前的这个美丽的年轻女子,便觉得她不似常人。 “大姐姐、大哥哥、顾三夫人——” 忽地,一道声音从旁边响起,带着几分犹豫不决。 云箸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一只手紧紧握着怀中“却邪”剑柄,纠结着要不要将顾铭之死告诉已然奄奄一息的顾三夫人。 殊不知,她在此纠结万分,而柳兮柔却是十分熟悉那“却邪”剑的,只是现在身受重伤,远远的不曾察觉,待云箸走近时,她便察觉到了。 “却邪,”柳兮柔缓缓伸手,“给我罢——” 云箸心下一窒,蹲下身来,将包裹好的“却邪”剑轻轻地放在她的怀中。 “你我千山暮雪,总归是要去往一处的——”柳兮柔怀抱着剑,一行清泪落下,嘴角微扬,却已是气息全无。 “娘亲!”一声大叫,却是刚刚赶到的顾潇潇所发出,凤池梧一松手,顾潇潇一把将柳兮柔抱在怀中,大声哭喊着,“娘亲!你、你怎么了?你别吓潇潇!潇潇有好好听娘亲的话,有和二哥一起照顾大哥的!只是大哥性子变得古怪,力气也变大了,我们一时没有拦住——可是,娘亲也别与潇潇开这样大的玩笑!娘亲还没看到潇潇出嫁呢!娘亲说过要去外面给潇潇找个如意郎君回来的!难道都不作数了吗!?” 哭声震天,悲恻动人。 而紧跟上来的顾青鹤见着眼前的一切,神情悲痛,顿时泪如雨下,猛地跪在地上,颤抖地伸出手来,握着柳兮柔透着几丝冰凉的手,泣不成声。 风裹雨势,打在众人的脸上,徒增了几分悲凉。 “舅母——” 赶过来的林青阳看着眼前的一切切,顿时,胸中像是被千万斤的石头压着,闷闷地说不出话来。 “就算是拼上性命,青阳也要杀了它!” 林青阳眼神一寒,忽地,飞身而起,却是直直地朝那半空中的夔龙而去。 “林师弟!”江秋远一惊,忙说道:“前辈布下的阵法,你是进不去的!” 江秋远终究还是慢了一步,话音刚落,林青阳便整个人被那巨大的红色光墙反震了下来。 “江师兄,”林青阳站稳身子后,看着江秋远,神色悲茫,“你见多识广,有没有什么办法?” 江秋远无奈摇头,道:“我也没有办法——” 另一边。 凤池梧缓缓起身,抬头望天,看着那条巨龙,眼神晦暗不明,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之后,方才开口道:“你们全部离开这里,去顾家待着。” “凤姑娘,”江秋远心下一惊,大概明白了她此举何意,“你可是要——?” “江公子,”凤池梧一笑,看着他,道:“你将他们带回顾家好生照顾。” “这——”江秋远迟疑,但看着她那认真的神色,心中纵有千言,却也是咽了下去,犹豫片刻,终于下了决定,拱手道:“在下定不负姑娘所托。” 说着,招呼众人,朝顾家大宅走去,因着顾青鹤、顾潇潇悲痛万分,便由林青阳、柳拂笙搀扶着他们离去,而江秋远则抱起柳兮柔的尸身,跟了上去。 “大姐姐,云箸不可以留下来吗?”云箸努嘴,看着凤池梧,可怜兮兮地说道。 “不行,会伤着你的,”凤池梧一笑,摸了摸她的头,转头看了一眼身旁打着油纸伞的阿梧,“你大哥哥会陪着我的。” “好——”云箸无奈,目光在两人身上扫了一圈,眼角瞟了一眼天空中的巨龙,心下一紧,眼圈一红,“你们一定要平安回来啊。” 凤池梧点头道:“嗯,一定会的。” 说着,云箸转身便走,没走两步,便回头看了看,凤池梧见此,挥手示意她快些离开。 云箸跺了跺脚,终怕误了事,转身便走。 而那些镇民们似乎还不知道自己是活死人,见此,也争相地跟着他们前往顾家大宅。 天空中,一声惊雷,伴随着巨大的龙啸,排山倒海,整个青山镇都为之一颤。 围绕在夔龙周身的那巨大的红色光墙,竟出现了丝丝裂痕,在光墙上缓缓扩大,声音刺耳,隐隐有破碎之象。 夔龙大喜,一双如明灯般的眼睛,凶芒大盛,整个身子剧烈翻动,再次向出现裂痕的光墙处撞去,如此震动,连天地都为之一惊! “轰隆!” 忽地,雷声阵阵,从云层中响起,一道巨大闪电霹到了红色光墙之上。 一时间,裂痕更甚,怕不消片刻,这道由柳兮柔耗尽全身精血而铸造的巨大光墙,便会烟消云散了。 这一道闪电,犹如天助,夔龙势气更甚,一声巨吼,响彻云霄。 就在它将要再次撞上去的时候,两道金色光芒拔地而起而起,破雨而来,一道如闪电般的白色身影紧随而至,落到了夔龙面前。 一人一龙,在这电闪雷鸣之下,四目相对,时间都好似停在了这一刻。 第80章 消失 暗沉沉的天空,分不清日月,连绵不断的雨水,逐渐有增加之势,雷声轰鸣,似九天而来。隐隐响起神秘而古老的念诵咒文的声音,声声入耳,恍若神谕。 那声音清丽而明亮,宛如黑暗中忽然出现的微弱光亮,让人不由自主地走向它,这微微低吟,悠远绵长,缓缓飘进这偌大的天地间。 在那诵念神秘咒文声音响起的同时,悬于夔龙身子左右的两道金色剑芒。忽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围着它那巨大的身躯,四下飞窜,道道金色残影相连。 不过片刻,一幅首尾相连的七星图便出现将夔龙身边,将它团团围住。 就在此时,地下那些突然出现的巨大雕龙红色巨柱,猛然发出阵阵红色光柱,直冲入天,将凤池梧与夔龙包围。 原本那红色光墙上的丝丝裂痕,眨眼间便消失不见,红色渐盛,显然变得更加牢固。 夔龙的看着眼前这个渺小的人类的举动,一开始并未在意,直到地下那些巨大红光出现时,它那巨大的身躯,猛地一颤。接着,它昂起硕大头颅,张开巨嘴,发出轰鸣龙啸,响声震天。一道无形的巨浪忽地扑面而来,竟生生地穿过了那道看似坚不可摧的红色光墙,直朝那半空中衣衫飘飞的美丽女子而去。 在这无形巨浪的冲击下,凤池梧仍旧稳稳地立着,半步也未曾挪动。 巨浪过后,凤池梧双手微动,快速地结了一个奇怪的法印。 她的面前忽地显现出一幅半人高的七星八卦图,金光闪烁,霎时间,天地都为之一亮。 “七星复位, 造分天地, 化为万物。 阴阳同生!封!” 一声轻叱,八卦图忽地变得巨大,直向前方而去。 八卦图打在了夔龙身上,片刻便融进了它的身体里,随后,一道道金色纹路,遍布全身,嘶吼之声,随之响起,却是愤怒至极! 夔龙那双如明灯般的大眼,忽生愤恨,巨大的身躯在半空中翻滚。一时间,天地动荡,雷声轰鸣,一道道闪电再次劈向那道困住夔龙的红色光墙,骤雨狂风,将这大地搅弄的不成样子。 就在此时,地下传来轰鸣之声,天上的人到未曾察觉,可待在顾府中躲避的镇民们,却是清楚地感觉到了! “石牌坊倒塌了!” 人群之中,不知谁喊出了这一句,霎时间,如一道惊雷,劈的众人是惊恐交加,个个面露恐惧之色,仿佛眼前的危险都不及这石牌坊的倒塌,来得严重。 天空中,一人一龙还在继续对峙。 落下来的闪电悉数都劈到红色光墙之上,整个红色光墙都为之一颤。 原本略显优势的局面,因着道道闪电劈下,瞬间改变了! 半空中,凤池梧的脸色忽然变得煞白! 而那七星八卦图还在不断地生出,一个接一个地直冲夔龙而去,可是,明眼人都能看见,这金色光芒变得越来越弱了。 而这般情形落入江秋远几人的眼中,却是大为震撼。 “凤姑娘——”江秋远低声细语,一双眼睛满是担忧,看着凤池梧。 这等奇异且巨大的阵法,他连听都未曾听过。 就在此时,一道充满怒气的声音忽地响起。 “你们这些人!我大姐姐可是拼了命的帮你们啊!你们竟在这里担心那个什么不得了石头牌坊!简直可恶!” 云箸皱着眉头,双手叉腰,怒瞪着那些窸窸窣窣说着话的人。 而在她的肩头,好不容易将自己的羽毛梳理好的糖瓜儿,也跟着张开了双翅,叽叽喳喳地叫了起来,那声音就与那骂人声也差不了多少。 一人一鸟所发出声音,却是盖过了众人。 众人一惊,倒是安静了下来。 “小姑娘。” 此时,一个颤颤巍巍的声音响起,人群之中,有一个白色人影缓缓走出。 一个白发长须的老人,通身雪白,看上去就十分慈祥。 “老爷爷,你干嘛?”云箸一怔,但看在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也收敛了几分脾气。 白发老人微微一笑,看着她,说道:“小姑娘,不必急躁,老朽观那位女侠,眉目华盖,面容清贵,乃大吉之相。” “哼!”云箸将头一扬,“本姑娘才不信这些呢!” 白发老人抚着长须,温和一笑,缓缓道:“信则有,不信则无,全凭本心而已。镇门口的’百兽牌坊‘本乃立命之源,如今损毁,他们不知缘由,却还是心生俱意,情绪失控,实乃常情——”百发老人叹了一口气,继续道:“小姑娘,无需生气,这世间万象,于我们怕是过眼云烟了。” 话语刚落,四周异象忽生。 “啊啊啊啊!” 忽地,尖叫声四起,恐惧、害怕、不安——瞬间充斥在这个原本是庇护之所的顾家大院。 长廊之上,青山镇的镇民们面色惨白。 “怎、怎么回事啊?” “我的手怎么没了!” “啊啊啊——!” 云箸几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那些方才还活生生的,说着话的人,此刻,却是一个接一个的,像是燃烧的过后的木柴一般,慢慢地化为灰烬,飘散在空中。 “这、这——”云箸哑然,饶是她走过许多地方,见识过许多奇闻逸事,眼前的情形,却是第一次的见到,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小姑娘,”一声轻唤,却是最先出来的那个白发老人,“替我们给顾家人道一声谢!” “谢什么?”云箸出口问道,却见那白发老人,淡然一笑,从手臂处开始消散,而这一切也不过片刻,原本活生生站着的人,全都消失无踪了。 天空中,雷电交加,风裹雨势,带着几分凄凉,洒到这死气沉沉的大地之上。 原本吵闹不安的顾家大宅,此刻,气氛却是异常的沉重,隐隐还能听见断断续续的悲切哭声。 —— 阴沉沉的天空中,一道诡异的紫色人影,正悄无声息地接近着。 “你要干什么?”一声怒喝,凤池梧眉头紧皱,眼角瞟过那道紫色身影,“我好不容易将它压了下了几分!” 那道紫色身影,也就是司娘,看了一眼夔龙,面上表情晦暗不明,片刻之后,方才开口,“姑娘——我必须要取一些它身上的鲜血!”说着,司娘看了一眼凤池梧,却被她的的眼神看着十分心虚,面色一顿,轻咬贝齿,好似下了什么决心似的,再次看了一眼凤池梧,“就辛苦一下姑娘了!” 凤池梧一顿:“你这是以命相搏!要不是借助这青山镇原有的巨大阵法,再加上我所知的一些东西,互相配合,方才勉强压制片刻!它的反震之力,不是你能受得住的!” 第81章 落日锥 司娘望着眼前这个为了一句承诺,连命都不顾的女子,笑着说道:“我知道的——可是,有比我自己的性命更为重要的东西,姑娘你也不是为了三夫人的一句话,拼尽了全力,如此来看,你与我岂不是殊途同归。” 话音刚落,司娘的目光落在了夔龙身上,伸手拔下了簪在发髻上的两根银簪,双眸闪过一丝决绝,双手一动,两道细小红芒,向前射出。 一声怒吼,被困在红色光墙中的夔龙,双眼忽地染上了血色,那两只细小的银簪,不知为何?竟能将夔龙都撞不破的光墙,破开两个小洞,如同那蚀骨之毒药,钻进了夔龙的巨大身躯里。 那样一头巨龙,竟被这小小的两根银簪所折磨,不停地上下翻飞,胡乱地撞击着四周那道,让它难以逾越的红色光墙。 显然,被激怒的夔龙陷入了疯狂之中,不顾一切的想要冲破束缚,狠狠地撕碎眼前这两个低贱而渺小的人类! 天地间雷雨交加,一道道闪电应声劈下,打在那光墙之上,瞬间幻化成一道道细小的银白色小闪电,布满在那红色光墙之上,隐约间有细小的碎裂之声响起。 凤池梧皱眉,那紫衣女子不知向夔龙身体里放入了什么东西,弄得它勃然大怒,撞击的力度一次比一次强烈,而她所接受到的反震在力,也是越来越强。 不行!应允之事!定要有个结果的! 半空中,凤池梧的脸色越来越白,神色也越来越坚韧。 忽地,低吟之声再次响起,原本一个接一个出现的七星八卦图,转变成两个同时出现,猛地打向夔龙。 就在此时,由地下升起巨大红色光柱,忽地少了一柱! 凤池梧大惊,这拦住夔龙的结界灵力,皆是由那些巨大光柱所供,要不然单凭她现在的能力,是断然压制不住的!眼下少了一柱,灵力大减,要想困住夔龙怕是难了。而七星八卦图还差最后十幅,才能将夔龙体内的戾气全部压制,若此刻被它逃了出来,之前的一切便白做了! “阿梧!助我!” 一声大喝,如雷声般轰鸣,传入天地。 仿佛是心有灵犀一般,那道熄灭的红色巨柱再次升了上来,红芒之艳,竟比其他那几柱看着还要巨大,还要厉害。 凤池梧心下一松,感受到了那股熟悉的力量。 是阿梧! 凤池梧想着,心下一笑,脸色看上去像是好了许多,手上动作却是一刻也不停,速度也变得极快,夔龙骤起的庞大气势,生生地被压了下去。 而一旁观战的司娘,见着眼前的一切,心下大喜,双手做拈花状,两滴鲜血,从指尖弹出,悬于空中。接着她双手一反,猛地向前推进,那两滴鲜血,飞快地射出,打在了光墙之上。 “落日锥!收!” 一声娇喝,司娘左手覆于右手手背,手指向下一捏,一股无形之气从她手掌中发出,与此同时,夔龙似乎也变得更为痛苦,也更加的疯狂了。 时间悄然流逝,司娘面色变得有些苍白,而一旁的凤池梧倒是变得比之前轻松了许多,眼下正在结这最后一印! 风裹雨势,电闪雷鸣,竟隐隐有变小的趋势。 这一切都像是在预示着些什么! 终于,那进入夔龙身体里的两枚“落日锥”从它的身体里钻了出来,直直地射向对面之人。 司娘见“落日锥”出现,心下大喜,身子一动,往手掌中注入了更多的力量,那两枚“落日锥”仿佛通了人性一般,猛地向她射来。 就在那“落日锥”离司娘不足一尺时,她的面色猛地一变,竟带了几分恐惧。 可就算是如此,她也未曾后退半步。 夹着夔龙积压了上千的戾气而来的“落日锥”,猛地打在了司娘的手上,“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喷出。 司娘身子一颤,却还是稳住了心神,一把握住了飞来的“落日锥”。 “谢谢姑娘!”司娘看了一眼凤池梧,道了声谢,飞身而下,看着身形有几分慌乱,似乎想要去什么地方。 而凤池梧这边,随着最后一幅七星八卦图完成,夔龙的气势逐渐变小,撞击之力,也越来越弱了。 终于,在最后一次微弱的撞击之下,夔龙低低地嘶吼了一声,停在了原地,不再动了。 只是那一双如明灯般的大眼,忿恨地望着眼前的女子,再一次发出了古老而巨大的声音。 “凡人,你很厉害。” 凤池梧与它对视,笑着说道:“我一直很厉害。” “凡人,这千年沉寂的时光,终归有了一丝趣味——不过!吾岂能重蹈覆辙!”一声怒吼,它那巨大的身躯忽地生出阵阵嗜血红芒,一股巨大的力量,带着毁天灭地之势,直冲入前。 “不好!”凤池梧心下一惊,夔龙这是用自己的一身精血为祭,唤起本源之灵,发出这最后一击。 就算是死!它也不会在回到那如九幽地狱一般的黑暗中,永世不见天日! 龙声震天,连天地都为之一颤。 一时间,狂风大作,原本减弱下来的大雨,忽地变大,雷声轰轰,闪电阵阵! 黑暗揭开了面纱,整个大地被这一道接一道的闪电,照得恍若白日。 而那一人一龙,被夹裹在血色的暴风之中,不见踪影。 第82章 交托 夜幕之下。 一个单薄的紫色身影正摇摇晃晃地走着,每走一步看上去都是无比的艰难,这般执着,仿佛前方有什么重要之人在等着她。 终于,她停了下来,停在了一座大宅外的后门处。 而这座大宅,显然是顾家大宅。 司娘靠在门框之上,深吸了一口气,低头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衫,待一切差不多之后,转身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片刻之后,她在一处紧闭的房门口停了下来,低头沉吟不语,半响后,才伸手将门推开。 屋内,黑漆漆一片,却是十分的安静,仿佛外面的惊涛骇浪,从来不曾发生一般。 司娘轻车熟路地将屋内的一处熄灭的蜡烛点燃,顿时,整个屋子亮了起来。 这间屋子的布置十分简单,看着不像是经常有人住在此地,最里处摆放这一架木床。 此刻,床上正睡着一个男子,远远的,看不清长相,待走进之后,方才看清,正是那李二。 “李二哥,”司娘缓缓坐到床边,伸手出手来,轻摇着他,“快醒醒。” 一声低吟,李二从睡梦中缓缓醒来,却一时有些迷糊了。 他不是在和司娘学习种植之术吗?怎么就睡着了? 心中疑惑,却也是百思不得解,但见司娘在此,也不好继续赖在床上,一下坐起了身子,正想下床,脑袋却猛地一晕,无奈只好坐着。 “司娘,我、我这是怎么了?”李二憨笑着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司娘看着他,微笑道:“这里是顾家偏院。” 李二一惊,一时也顾不得头晕,一把掀开被子,猛地就下了床。 “顾、顾家?不行!那我得快些离开了!” “李二哥——”司娘看着李二那张慌乱的脸,笑道:“我有要事拜托于你。” 话语刚落,司娘猛然吐了一口鲜血,片刻便染红了衣襟。 “司娘!”李二大惊,一个快步上前,将司娘抱在了怀中,顿时就哭了起来,“你怎么了!?” “李、李二哥,”司娘听着这个男人的哭声,微微一笑,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紫色的布包,“这样东西请你收好,帮我送到一个地方——” “司娘!你、你别吓李二哥!李二哥胆子小,见着老鼠都能吓个半死的!你不要同我开这样的玩笑!我、我会受不住的!”李二嚎啕大哭,眼泪鼻涕都一起流了下来,那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身子更是颤抖不已,将司娘紧紧抱住,片刻也不想松开。 “李二哥。”司娘轻轻一唤,他立即止住了哭声,眼泪却还是流个不停。 “诶、诶!我在!”李二声音哽咽,心痛如绞,一时间有些喘不过气来,但见着司娘如此,只好强忍着悲痛。 “李二哥,你本该姓顾的——” 一声惊雷入耳,直劈的他愣了半响。 司娘似乎知道自己时日无多,自顾自地说道:“李二哥是顾二爷的亲生儿子,顾二爷的两房妻妾不过都是障眼法而已。他到底还是心存着一丝人性,这么多年对你不管不顾,任你变得如此,也不过是为了护住你而已,这顾家儿郎,却并不是那么好当的。” “我、我——”李二心中掀起惊涛,一时难以接受这晴天霹雳。 他不过是青山镇一个小小的,不被大家放在眼里的闲人而已。他的爹娘,还有大哥,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死掉了,靠着顾家的施舍才得以成长。十五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之后便变成了现在的模样,声音也毁了,身体也总是不好。 现如今告诉他,他是顾家人,这样天大的笑话,却是他心爱之人亲口告诉他的,如此,他便是不信也得信。 他知道!司娘从来不会骗他的! “还记得吗?”司娘的声音再次响起,惊醒了正在胡思乱想的李二,“你我第一次见面,你便救了我一命。那时的我,练习功法出了岔子,是你没日没夜的照顾我——我离开家十几年了,只有你真心实意的关心我的。可、可我却一直在骗你——你恨我!不!你一定要恨我!” 激动之下,司娘身子剧烈地颤抖了起来,身体里忽地冒出一股股黑气,隐隐透露着嗜血杀意,声音也大了几分。 “快!快杀了我!我不要被它控制!李二哥!你要去的地方,我写好放在给你的东西里面了,一定要保护好!切记!只有到了那个地方才能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交给他们!”司娘忽地激动了起来,不停地挥着手,大叫道。 “什么!?”李二脑海中仅剩的一根弦,断了!不断地浮现司娘的那几句话,猛地摇头道:“不!不!就算是司娘骗我,我也不会恨司娘的!司娘叫我去做什么!我李二便去做什么!就算现在要我去跳那万丈深渊!我也不会眨眼的!可、可唯独杀你这件事情!不可以!不可以的!” “李二哥!”司娘猛地握住李二的手,眼泪肆虐,满脸痛苦,“你一定要杀了我!很快!我就会被这股黑气所控制,变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一副行尸走肉的躯壳!那样的我!死与不死!没什么差别!我不要变成那样!会很丑的!李二哥!你要帮我!帮帮我!好吗!?” “司娘——”李二看着她那张痛苦万分的面容,心如刀割,纵然有千百般不愿,可——看着司娘如此痛苦,不舍也得舍!脑海中天人交战,却也是颤抖着伸出手,从司娘腰间抽出一把匕首。 银光乍现,司娘面色一喜,缓缓道:“我死后,你将我的尸身焚化,便带着我一起——”说着,司娘面色突变,大喊一声,焦急道:“快!快动手!” 李二紧握着手中匕首的手,用力之大,手中渗出了些许鲜血,低吼一声,带着无尽的痛苦,轻声许诺道:“李二哥办完司娘交代的事情后,一定来陪你!一定!黄泉路上,你一定要走慢些,等等我——” 话语刚落,银光一闪,噗呲一声,那把匕首猛地扎进了司娘的心口,速度之快,怕是连痛苦也未曾感受到一分,瞬间便没了气息。 一室悲伤,却也是无人可说,嘶吼着的哭声在这间屋子里缓缓响起,不停地回荡着。 第83章 胜负 漫天雷雨,搅得天地是风云变幻,仿佛九天之上的仙人发怒,要毁天灭地! 黑幕笼罩下的大地之上,血色与黑暗融为一体,处处都透露着恐怖与黑暗。 在那团巨大的黑色风暴之中,时不时的有光芒闪动,或金,或红——风暴之中,此刻定是激斗的不可开交。 却只因黑色遮眼,看不到而已。 云箸一张俏脸,满是担忧,眉头更是皱得像老太太般,双手紧握,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团悬在天上的黑色风暴,口中低念着什么,不用听,也能猜到她在说些什么,左右不过是“大姐姐一定要赢!”“大姐姐要平安地回来!”等等之类的话语。 雨势有渐小之势,整个大地上却弥漫着一股压抑之气,直叫人喘不过气来。 龙吟声不断,却是一声比一声低沉、痛苦…… 忽地,风暴之中燃起一大片金色光芒,灿烂夺目,盖过了那巨大的黑色风暴。接着传来一声嘹亮的凤鸣之声,天空之中,忽地出现了一只浑身闪着金色光芒的巨大凤凰。一瞬间将整个大地笼罩住,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只见那只金色凤凰,撑开它那双巨大的翅膀,从天空中中俯身而下,直冲入那团巨大的金光之中。 霎时间,龙吟凤鸣,传遍了整个大地。 电闪雷鸣,风狂雨啸,震响动天。 龙吟凤鸣声传入九天,盖过了天上的雷鸣之声,连天地都为之一震! 龙吟凤鸣声相互纠缠,争斗不休,愤怒嘶吼之声不绝。 也不知过了多久,龙吟声渐小,竟有被凤鸣之声压过的迹象。 不过瞬间,那团已经变为金色的巨大风暴,骤然消失。 天空之上,巨大的龙身缓缓落下,而旁边的一个白色身影,仍旧悬于半空之中,衣袂飘飘,双手握剑,一时间恍若天神降临! “砰”的一声巨响,夔龙那巨大的身躯砸落到了地上,身下的一切瞬间被碾成了碎片。 凤池梧飞身而下,缓缓地落在那硕大的龙首前。 “你后悔么?” 她的语气充满了认真,倒让夔龙那半睁半闭的眼睛,忽地有了一丝神采。 夔龙反问道:“那你后悔么?” 凤池梧一顿,长而浓密的睫毛轻颤,一语不发。 “永生不死,也没什么意思——” 一声龙啸,仿佛是那最后的眷恋,零零散散地消失在这广阔的天地间。 凤池梧看着眼前这个一点点消失的庞然大物,目光低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是否?它也有属于自己的故事呢? 风雨飘摇,她的背影看起来是那么的孤寂,仿佛这偌大的天地间,只剩下她一人而已。 “阿池!” 身后,一道熟悉的声音忽地响起,接着凤池梧的头顶上多了一把纸伞,隔绝了天地间的风雨。 “大姐姐!”“凤姑娘!” 又是一道道充满着喜悦之情的熟悉声响起。 原来,不止她一人啊。 “阿梧,我好累啊,怕是又要睡上一觉了,不过……这次我只睡一会儿、只睡一会儿……”话音刚落,凤池梧猛地向后一动,整个人倒在了阿梧身上,呼吸渐缓,却是睡了过去。 那撑伞的男子,眉眼低垂,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失而复得的喜悦。微微弯腰,一把将凤池梧抱了起来,一只手仍旧紧撑着纸伞,不让这漫天的雨水滴落在她的脸上。 云箸跑到了面前,眉眼一喜,问道:“大哥哥!我大姐姐没事?” 阿梧一笑,道:“当然没事。” “啊!”忽地,云箸一声尖叫,倒将身后赶来的几人吓了一跳,还以为她发生了什么事情了,正欲开口询问,却被她接下来的话弄得哭笑不得。 “大哥哥笑了诶!”云箸“啪”的拍手,声音中满是吃惊。 柳拂笙皱眉道:“他又不是没笑过——” 云箸一个叉腰,转过头来,道:“那是不一样的!好吗!你们这些傻人!” 像是心有灵犀似的,站在云箸肩头的糖瓜儿也跟着叫来起来,细细听来,却是充满了嘲笑之意—— 云箸这样一说,众人心下一惊,忙抬头看去,目光一顿。 阿梧虽是男子,却长得十分好看。 最开始与大家在一起的时候,总有着莫名的疏离感,看上去极不好亲近,便也没过多地关注他的相貌。 不知为何,方才这一笑,令他们有一种却有种拨开云雾见月明的感觉。 江秋远、柳拂笙、林青阳几人皆都是人中龙凤,加上这些年在九重门修心炼道,气度、相貌自是比普通人要好上许多。 可眼下却不及阿梧一人。 众人心思各异,到也没说什么,齐齐返回顾家去了。 而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处,一个瘦弱的人影,正弯腰弓背地背着一具尸体,腰上挂着一个脑袋大的金斗瓮。 这金斗瓮是李二在房间里发现的,司娘像是早就料到了她会有此结果,早早的便准备好了。 李二自小身体便不好,再加上之前的一场大病,更是留下了病根,怎么也调养不好。 司娘虽是一女子,但对于他来说也是不轻。 此刻,他已经走出了青山镇,满头大汗,小口地喘着粗气,看上去十分难受。 “司娘,这里不是好地方,我带你去一个开满花的地方,那里好看极了,相信你一定会喜欢的……是我前些时日发现的,花还没有开全,我每日都会去看上一次,想着……等漫山遍野的花开了,便带你去看看……你虽然看不到了……没事,我的一双眼睛替你看……” 他说得那样认真,仿佛背上背着的人能给他回应似的。 第84章 兄妹 洁白如玉的云,飘散在青天之上,偶尔吹起和煦清风,轻柔地拂过人的脸庞,顿觉无比舒服,像是美人那满是馨香的柔软黑发,轻拂而过,心情都会好上半分。 繁华之地,热闹非凡,大街上,来往之人,络绎不绝,叫卖之声,交谈之声,更是不绝于耳。 此番景象,无一不透露着此地之繁荣。 在这个来往热烈,人声鼎沸的襄平城中,有一个地方,却是格外的宁静。 五日前,襄平城来了一行衣着富贵的年轻男女,数辆香车夹道,随行之人个个貌美如花,丰神俊秀,挽髻插簪,环佩叮当。 这一行人一进入襄平城后,便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再加上他们一出手便包下了襄平城中最大、也是最豪华的客栈——如意客栈时,便更引人注目了。 这如意客栈是这襄平城中最好的客栈之一,一般是来往的富贵客商所住之地。 因为这一行人的到来,襄平城闹得是沸沸扬扬。 不过,自他们进入如意客栈后,便没见过有人出来,倒是十分神秘。 如意客栈,客堂之上。 此刻,却是完全变了一个模样。 彩带飘飞,锦毯铺地,最中间摆着两张铺着金丝锦绸的桌子。 其中一个桌子两旁,坐着一男一女,容色无双,长得却有几分相似。 他们身后,站着些许年轻男女,个个锦衣华服,面露恭敬之色,双手叠放于身前,像是随时等待着吩咐一般。 烟气袅袅,馨香扑鼻,将整个客栈熏染的,犹如仙境。 “我不要回去!”柳拂笙柔美的小脸上,充满着拒绝,看着对面笑意盈盈的男子,求饶道:“二哥!你回去给爹爹说……嗯……就说你还没找到我!或者是告诉爹爹……我晚些时候再回去……” 说到最后,她都有点心虚了,特别是在柳长夜目光的注视之下…… “我、我真的没事啊……”柳拂笙一抬手,看着柳长夜,笑着说道:“二哥,你看!我身体没什么问题,只要不施术,便没人能知道的!” “小妹,”一声轻唤,却是将柳拂笙吓的寒毛四起,特别是那张与她有三分相似的笑脸,正在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柳家二公子柳长夜,生得极为好看,风流俊美,玉树临风。 他笑起来时,犹如春风拂面,能瞬间勾掉无数少男少女的心神。 柳长夜不似一般风流公子,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可偏他生性极为风流,最喜结交美人,出手阔绰,善谈交,通风月,歌舞曲调更是一绝! 如此妙人,自惹得那些勾栏瓦舍中的花魁娘子,无一不想着能与之春宵一度。 说来也奇怪,柳长夜这般秉性,柳家大爷却从来没说过一句半言,仿佛他只要不将天捅个窟窿,便无碍。 柳拂笙对她这个面容和善的二哥,却是有几分说不清的害怕,旁人可能不清楚,她可是对她的这位二哥门清的很,谈笑间便给她埋了个大坑……在不知不觉间,她没少掉进去过。 还记得六岁那年,她新认识了一个小姐妹,是个官宦人家的小姐,姓李。 只因那李小姐随母亲回岳州探亲,柳拂笙偶然与她熟识,一见如故,相谈甚欢。 这李家小姐,有个亲哥哥,年长她五岁,生得唇红齿白,面若秋月,极为好看。 她偶然见了一眼,便记住了,回家就给二哥柳长夜说了,柳长夜当时看着是没什么异样。可是没过几日,当柳拂笙再去找李小姐玩得时候,便从她的口中听说,她哥哥因私藏什么图还将其藏在她的屋子里。被发现之后,结结实实地挨了顿打骂。 神奇的是,任凭如何逼问,李家公子都不说出这东西的来历,惹得众人好一阵头疼。 这件事,直到李家探亲结束,离开岳州之后,她才知道,这一切是她二哥柳长夜的杰作,而且还是柳长夜告诉她,她才知道的。 这样类似的事情,从她有记忆来,比比皆是,但始终找不到证据,更别说其他事情了,只要柳长夜不说,没人知道与他有关。 “二哥!你、你……别这样看着我啊!”柳拂笙咽了咽口水。 柳长夜的身子微微前倾,看着她,认真道:“小妹,你在外面这些时日,变了许多,二哥我都有些不认识了。” 柳拂笙一愣,心下打鼓,结结巴巴地说道:“有、有吗……我怎么不知道……” 柳长夜笑道:“变化,往往是由心开始的,而心是最不受控制的,有时候心是会会骗人的哦。” 柳拂笙像是被看穿似的,面色一红,“二哥!我不管!要是你不答应!我、我……我就告诉你的那些美人们!将你的本来面目揭露出来!看有没有美人还愿意和你玩!”说着,柳拂笙一个起身,坐到柳长夜身边,抱住他的手臂,好一顿撒娇。 “哦?”柳长夜低头看着这个正在撒娇的自家妹妹,调笑道:“要是别的美人这样说,我指不定还会心软……自家妹妹可算不得美人,二哥也不怕你说,因为……你说了也没人会相信的。” 柳拂笙心下一顿。 二哥所说,确实如此…… 当下开口说道:“那……你陪我多玩几日,不要那么快回家!好不好?” “江贤弟看着稳重了许多啊。”柳长夜并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一句,弄得柳拂笙有些迷糊,抬头一看,四目相对,顿时红了脸,讷讷地不知如何开口。 “柳二哥。” 忽地,楼上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江贤弟。”柳长夜抬头一看,笑意更深。 —— 客房内。 凤池梧缓缓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淡淡的香气缓缓飘来,清新怡人。 想起之前在青山镇发生的事情,再联想从山中出来的这些时日发生的一切事情,凤池梧心中隐隐有一个猜测。 “怎么没看到阿梧和玉孑呢?” 凤池梧坐了起来,举目四望,虽不知道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不过,她向来都是随遇而安,也没多想,起身穿好衣裳,推门而出。 第85章 改变 “你这几日闭门不出,还不让人打扰,弄得我还以为你要金屋藏娇呢。” 柳长夜右手托着下巴,撑在桌面上,歪头看着江秋远,一双眼睛,满是笑意。只是话中的调侃之意,却是明显了些,活脱脱一个登徒浪子调戏良家女子的模样。只因他相貌出众,纵使这般轻浮举动,也很难让人心生厌恶。 “柳二哥,多年不见……你怎么依旧……”江秋远无奈一笑,话未说完,便被柳长夜出声打断,“依旧如此光彩照人、风流倜傥啊。” “江贤弟,”柳长夜眼波流转,身子微微一动,向前移了半分,看着他,轻声道:“你说,你这些年在那个什么九重门修习,有没有结识过什么漂亮的师姐师妹的?给哥哥我介绍一两个,岂不乐哉?这些年我去许多地方,看过许多美景,更是见过无数美人,却总是觉得无甚意趣。” “……柳二哥,”江秋无奈远摇头,“你莫开小弟的玩笑了,九重门门规森严,只要还待九重门一日,这些世俗情爱,是不可随意谈论的。门下的那些师姐、师妹们,个个功法高深,自也是清心寡欲。” ”哦,“柳长夜一个挑眉,目光越过江秋远,落到不远处端着茶走过来柳拂笙,意味深长道:“那可不一定啊,至少我认识的一个人,就不像你口中说得那般模样。” 江秋远一愣,顺着柳长夜的目光转身看去,心下一顿,立即明白了他说得是谁,转身摇头道:“柳师妹以后是要回柳家的,自与我不同,而我……这辈子大概是会永远待在九重门的!” “啧啧,”柳长夜一笑,收回了目光,颇有感触道:“所见所不及,当真是流水无情游,落花自飘零啊。” “什么流水落花的?二哥你又在胡言乱语些什么?”柳拂笙走上前来,也只听了个尾巴,便顺嘴打笑一句。 “江师兄、二哥,喝茶!这可是我亲手泡的哦!” 说着,她将手中的茶一一摆好,随即坐了下去。 柳长夜端起面前茶杯,轻抿了一口,笑道:“我怎么不知道自家小妹还有这般手艺?” 柳拂笙白了一眼柳长夜:“我可不是什么美人!你还能什么都知道?” “哈哈哈,”柳长夜放声一笑,“没想到,我家小妹这是还记着亲哥哥的仇啊?有仇当即报,不错,深得你二哥真传!” “哼,”柳拂笙冷哼,不再理会柳长夜了,双手捧着小脸,看着正在喝茶的江秋远,“江师兄,这茶味道如何?好不好喝?” 江秋远喝茶的动作一顿,随即将茶杯放回了桌上,点头道:“很好,茶香浓郁,沁人心脾,柳师妹泡茶的手艺又精进了许多。” 柳拂笙得了夸奖,高兴地笑了起来。 “那就好!” “小妹,”柳长夜目光一闪,不知在想些什么,看着柳拂笙,问道:“楼上那个熟睡的美人是什么人?还有另外那二位神出鬼没的男女……这些天他们不是待在房里照顾那位熟睡的美人,就是不见人影。害得我想同他们说些话,都没什么机会。你这又几天天天守着你的江师兄,也无暇顾及你自家二哥,可把我给好奇惨了!” 柳拂笙小脸一红,啐了柳长夜一口,没好气道:“她可是不好惹的,二哥,你少动些歪心思!” “诶,”柳长夜一笑,伸手敲了一下柳拂笙的脑袋,“小妹,你这就不对了!你二哥岂是那般肤浅之人?只不过想与美人交个朋友而已。” 正说着,众人听到楼上传来一阵响动,齐齐抬头望去。 “凤姑娘,你终于醒了!” 江秋远一个起身,做势就要上楼,忽地,手臂被人猛地拉住。 “江贤弟,你莫心急,这位美人也不能只和你一人说话。” 江秋远闻言一怔,顿觉自己的行为有失体统,忙转身解释道:“凤姑娘是我们的朋友,且屡次三番救我们于危难之中,如今醒来,甚感高兴。” “是么?”柳长夜微微一笑,随即松开手,抬头望着站在楼上的凤池梧,起身拱手道:“闻得姑娘乃是女中豪杰,可否下来一叙?” 凤池梧点头,这个男人她倒是是第一次见,但看那与柳拂笙有三分相似的容貌,倒也有几分亲切。 片刻之后,凤池梧坐到了柳拂笙对面的位置,疑问道:“你们知道阿梧他们去哪里了吗?” 江秋远正想开口,却被柳长夜抢了先。 “我们也不清楚,这几天他们神秘得很,不过,估计一会儿就会回来的。这位美……姑娘,不知芳名可否告知一二?”柳长夜看着凤池梧,展颜一笑,自是满脸春风,俊美无双。 “江公子方才叫了,你难道没听见?你既是江公子他们的朋友,便同他一样唤我,便好。” 凤池梧不明白眼前这个男子,为何对她笑得如此开心……倒是奇怪的很。 一旁的柳拂笙见自己二哥吃了个闭门羹,顿时笑了起来,那模样多有兴灾乐祸的意味。 “二哥!你的那一套不管用啦!” 柳长夜面色未改,缓缓道:“水滴石穿,不过时间而已。” 忽地,身后传来一阵叽叽喳喳的声音,甚是吵闹。 “你们两个!能不能让本姑娘我省点心啊?你看你!不过和小貂儿出去了一晚上!就让它变成这样!大姐姐要是看见了!定要拔光你的鸟毛!” 听声,是一个十分活波的女子声音,像是在教训人似的。 随后,又响起了一阵叽叽喳喳的怪异鸟叫,听着像骂人似的,难听至极。 “你还有脸反抗!” “大哥哥!你看它们!不过几日,便学坏了……!大姐姐醒来见着它们这样,定觉得是我将它们带坏的!” 声音越来越近,不一会,两道人影远远地出现在众人眼前。 只见一个红衣男子,长身玉立,举世无双,手里捧着一束颜色各异的鲜花,姹紫嫣红,甚是好看。而在他旁边,站这一个矮他大半截的彩衣少女,生得极为俏丽可爱。 此刻,那彩衣少女浑圆的肩头上,站着一个低垂着脑袋,啪嗒着翅膀的鸟儿,而她的手上还提着一个长长的、黑乎乎的活物…… 那个长形的黑色活物,有一双极其灵活的眼睛,少女骂骂咧咧,显然是对肩头上的鸟儿。而那团黑乎乎的活物,像是被波及的,一双眼睛,圆溜溜地转个不停,十分可爱。 忽然间,那团黑乎乎,好似察觉到了什么,两眼猛地放光,挣扎着就往前冲。奈何那女子提着它的后颈,黑乎乎挣脱不开,只好“吱吱吱吱”的大叫,激动无比。 “小貂儿,你怎么……” 那少女话还没说完,像是知道了什么,猛地望向前方,眼眶一红。 “大姐姐,你醒了!” 说着,少女飞奔而来,彩衣飘飞,美丽动人。 而少女的身后,红衣男子仍旧捧着鲜花,只是那双眼睛看着前方,与白衣女子四目相对,像是心有灵犀一般,二人笑了起来。 那一瞬间,犹如千万朵桃花盛开,迷得人眼醉心痴! 第86章 姻缘 青山镇。 天幕沉沉,乌云密布,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如此景象,仿佛天地之间也只存一线之隔,触手可及! 不过片刻,风裹雨势,缓缓落下,洒在这苍茫的大地之上,莫名地带着几丝凄凉。 曾经充满着欢声笑语的青山镇,现在只剩下空荡荡的残垣断壁,徒留下一座顾家大宅,孤零零地立着,任凭风雨来袭,却始终屹立不倒。 夜幕之下,隐隐能看见一个人影,在顾家长廊上走着,萧索而孤独。 大地肃穆,风雨飘摇,四下安静的如同没有活物一般。 忽然之间,天空乌云中响起轰鸣之声,低沉而响亮。 就在同一时间,顾家大厅内亮起几盏微弱灯火,在黑暗中格外的显眼。 林青阳端坐在顾家大厅上,双眸愣愣地望向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表哥。” 顾潇潇一身素服,从厅外而入。 “表妹,”林青阳闻声,忙回过神来,看着她,“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去睡觉?” 顾潇潇幽幽一叹,缓缓走来,坐在了林青阳对面的空椅之上。 曾经那样活波的女子,一夕之间,竟变得如此稳重。 林青阳想着,心下一叹。 “表哥,我刚刚把大哥哄睡着,自己却睡不着了。”顾潇潇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沙哑,想来是哭得久了,伤了嗓子,目光幽深,继续道:“因为我一睡下,脑海中便会浮现出娘亲临死的那一幕,还有那些曾经出现在我生命中鲜活的生命……仿佛现在的一切都是在做梦似的……” 十五六岁的少女,本应是天真烂漫,突逢变故,不得不快速地成长起来。 屋外,风雨更甚,雨水从屋檐下落下,淅淅沥沥,却更显凄凉。 林青阳缓缓道:“表妹,以后……只剩下你们兄妹三人相依为命了,表哥想……待这边事了之后,你就同你那两个哥哥一起,去宁城找我母亲,母亲定会高兴的。” 顾潇潇闻言一笑,摇头道:“多谢表哥好意,不过……我已经决定了。以后就待在这里,哪里也不去,陪着大哥,照顾他。至于二哥,他一向胆小,定是要和我们在一起的。” 林青阳看着她,欲言又止,半晌之后,方才开口道:“既然你决定了,表哥也不再劝了,以后若是有时间,表哥定会带着母亲来看你们的。” 顾潇潇点头微笑:“那就多些表哥了,这几日多亏有表哥相助,教会了我们许多的东西,还帮着一同处理爹娘的后事,还为王大叔他们立衣冠冢……”说着,顾潇潇眼眶一热,半晌之后,方才继续开口,“只是……到现在……我爹爹的尸身还未找到。” 声音哀戚,隐隐带着些许哭腔,林青阳正想出声安慰,忽然听见外面传来声响。 “小妹!小妹!你在哪里啊!?” 夹着风雨的声音传来,带着无助与恐惧。 “大哥!你慢点!弟弟我追不上啦!” 随后,又一道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响起。 厅外长廊,两个人影正在你追我跑,跑在最前面的就是那被吓傻了的顾廷风,而身后追着他跑的男人,不是顾青鹤又是谁? 本来顾廷风被顾潇潇哄睡之后,顾青鹤也睡了,谁曾想,顾潇潇刚离开之后不久,这顾廷风便在大喊大叫中醒了。 “大哥什么时候这么能跑了?以前怎么没发现?”顾青鹤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跑得累极了,扶着一旁的柱子就停了下来。 “不追了!”仿佛破罐子破摔似的,顾青鹤靠在柱子上,一动也不动。 忽地,天空中劈下一道闪电,正好落到了他的头顶,吓得他一个激灵。想也没想便拔腿朝顾廷风离开的方向跑去,那奔跑的速度……与顾廷风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当他气喘吁吁地跑到大厅之后,便见着小妹正温柔的安抚着顾廷风,那模样看着竟与过世的娘,有几分相似。 顾青鹤眼眶一热,心口更是没来由的一痛。 “二哥,你进来啊,怎么在外面吹着冷风?” 顾潇潇握着顾廷风的手,轻声安慰,抬眼便看见自家二哥呆愣愣地站在阴影之中,忙大声喊道。 顾青鹤连忙回过神来,从阴影中走出,满脸堆笑,随便找了个空椅子坐了下去,抱怨道:“小妹啊!你可得好好管一管大哥啊!天天都这么跑!有朝一日,你家二哥的腿都要被跑断了!” “二哥,”顾潇潇眉眼一笑,“跑一跑,对你的身体好。” “好好,小妹说得都对!”说着,顾青鹤抬眼看着对面的林青阳,眼中闪过些许赞扬。 这个许久未见的表弟,当真是一个难得的好男人,与潇潇倒是绝配,想到此处,当下便说道:“青阳表弟啊,你可有什么意中人啊?” 这没头没脑的话一出,林青阳与顾潇潇皆是一愣。 “二哥,你没事问这些事情干什么?”顾潇潇嗔了一眼顾青鹤,“表哥可是修仙练道之人,岂会沾染这些世俗之情?” “诶,”顾青鹤一顿,随即开口道:“小妹你这就说错了,我可是听过,那当了和尚的男人都能还俗的。” “……”顾潇潇无奈,怎么二哥今日话变得如此之多,“那就是表哥自己的事情了。” 顾青鹤见自家小妹并未理解自己的意思,便看着林青阳,道:“青阳表弟,你说表哥我说得对不对?” “……嗯……表哥你说什么……?”林青阳一愣,似乎刚神游回来。 顾潇潇噗嗤一笑,道:“二哥,你看你,白问了!” 正说着,大厅里响起一阵粗重有力的呼吸之声,三人寻着声音望去,原来是顾廷风睡着了。 林青阳轻声道:“先带他回去歇息。” 说着,林青阳、顾青鹤两人起身将熟睡的顾廷风扶抱了起来。 熟睡下的顾廷风,仍旧紧紧地握着顾潇潇的手,口中偶尔吐出一些模糊的梦呓,其中最清楚的便只有“娘”这一个字。 黑暗的天空中,风狂雨啸,电闪雷鸣,孤零零的顾家大宅,此刻,正同大地一起经历着这场风雨。 第87章 富家公子 襄平城。 此刻,长街之上,比往常要热闹得多! 放眼望去,人山人海,人头涌动,四面八方地朝着一个地方聚集。 在人群最深处,少女银铃般的笑声缓缓传出,在这吵杂的热闹声中,异常瞩目。 “竟然有男人来调戏本姑娘?” 一声惊呼,带着莫名其妙的开心,像是遇到了十分好玩之事。 人群之中,以云箸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大的圆圈,她怀里抱着一个灰色纸袋,一张小脸笑得是灿烂无比。 在她的正前方,站着数十个男人,那为首的男人一身华服,富贵无比,长相极为周正,是能引得一众女子为之倾倒的相貌。只是那双眼睛,满是邪念,身高八尺,看着却比一般男人要瘦一些,露在外面的肌肤,白的不似正常男人,眼下微青,显然一副纵欲过度的模样。 “小姑娘,公子我请你去个好玩的地方,可好?” 那富贵男子先是一笑,然后给身旁小厮使了个眼色,小厮会意,朝后退了一步,大手一挥,身后的数十壮汉齐刷刷的一动,很快围成了一个大圈,将云箸围在其中。 一旁看热闹的众人,见着眼前的一幕,心下唏嘘,却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讨论,更不用说是出手相助了,只得窃窃私语,隐隐能听个大概。 原来这富贵公子是襄平城中有名地纨绔公子,仗着家中有人做官,有权有势,家底丰厚,少不得做下许多祸事。 要说这富家公子,长得也不差,自是有无数妖艳美人投怀送抱,可他偏偏不爱这些,只喜欢那些碧玉年华的少女,弄得襄平城中许多有女儿的人家,心下惧怕,早早地便将女儿嫁掉。 不论什么样的世道,只要是有权有财,愿意多花费些钱财人脉,自然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哦?” 众人只见那小姑娘,微微笑着,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眼中竟还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倒是从未见过,实乃奇事! 那富家公子见到少女美丽的笑容,眼里的的光芒更甚,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云箸,那模样像是已经将眼前少女的衣衫,扒了个一干二净! 而那些将云箸围着的壮汉,像是司空见惯一般,离她最近的两个壮汉,互相看了一眼,一个箭步上前,抓住了云箸的双臂。 众人猛吸了一口凉气,今日这小姑娘怕是难逃一劫了! 当然,这些人中,少不得有那些还存有一丝良知的人,却也是碍于富家公子的一众护卫,不敢上前。 云箸自是注意到人群中有面露忿恨之色之人,想着应该也是受过眼前这人的毒害。 该如何惩治他呢? 是用毒?还是用蛊?还是挖眼?…… 离开家时,哥哥少不得对她耳提面命,让她在外少惹些事端。 如今,事端主动撞上来,便怪不得她了! 想到此处,云箸一笑,却是再次将那富贵公子迷得不行! 富家公子看着少女那如玉似雪一般细嫩的肌肤,像是那刚刚盛开的花朵,娇艳欲滴,等待着被人采摘。 而他,定要做这第一人! “啊!什么东西!” 忽地,抓着云箸地两个壮汉大叫一声,面露惧色,冷汗涔涔,猛地松开了手倒在了地上,一个劲地猛擦拭着手臂,像是在驱赶什么可怕之物! 众人惊疑,齐齐看去,这一看,不由得面色一惊,皆猛地后退几步,想要拉开一些距离。 “乌一!乌二!你们在干什么!” 那富家公子皱眉,大喝一声,正想上前,却被身旁的小厮一把拦住。 “公子!有古怪!” 话音刚落,那坐在地下的两人,又开始大喊大叫了起来,一双手不停地在身上挠抓。 不过片刻,一双手满是鲜血,而那些露在外面的肌肤,满是红色的深痕,鲜血顺着伤口流出,不一会,便成了血人! 那番景象,恐怖至极,直将众人吓得惊慌失措,尖叫着逃离此地。 一时间,人影涌动,混乱不堪。 围在外层的人不明所以,见其他人争相逃跑,自己也跟着跑了起来。 半晌之后,原本拥挤的人群,只剩下零零散散的几人,却也是站得老远,不敢靠近。 云箸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拿出一颗蜜饯,抛到了天上,随即一口接住,咀嚼了起来。 “真好吃!” 一颗蜜饯下去,云箸一脸满足,好似这世间美好,不过这一颗蜜饯而已。 “你、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那富贵公子一怔,倒未见慌乱,像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他们碰了本姑娘,本姑娘不开心,本姑娘的小宝贝们可好久没饮新鲜人血了,动静大了些,没吓着你?” 云箸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瞧着那富家公子,轻轻一笑,当真是天真无邪,挥手道:“回来!” 话音刚落,两条只有半个手臂长细小红蛇,从身后那两个血人的袖中爬出,顺着地面爬到云箸身上,爬至腰间,齐齐地钻进了云箸腰间一个开着小口的布袋里面。 那富家公子淫心虽起,可是眼前的少女十分古怪,怕是身负异术,不是他的这些属下能解决的,心下一转,明白不宜在此纠缠,只要她还在这襄平城中,他自有办法将她弄到手! “走!” 一声令下,富家公子转身便走,只留给云箸一个华丽的背影。 他的那些属下们,见自家主子走了,也跟了上去,留下四个人将云箸身后的两个血人抬走。 血流一地,划出鲜红的痕迹,醒目而诡异。 那些早已经跑开的众人,见人走了,也不敢上前,他们见识了那个小姑娘的厉害,心头怕的很,只敢远远张望。 云箸对一切毫不在意。 忽地,她的眼神一亮,像是看见了什么,蹦蹦跳跳地便往前跑,裙摆飞扬,煞是好看。 “大姐姐!大哥哥!” 前方,一男一女,一人手里提着一个白玉瓷瓶,在人群中格外醒目。 一个面若冠玉,一个肤若凝脂,背对着人群而来,笑颜如花,美不胜收。 “阿箸,让你在外面等我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凤池梧伸手抚摸着云箸乌黑的秀发,盈盈一笑,灿若繁星。 云箸摇头道:“哥哥吩咐了……不让我喝酒……连酒味都不让我闻呢!我走得时候可是向阿骨玉做了保证的!反正我知道,你们一定能找着我!” “刚才是发生何事?” 一旁的阿梧忽地开口问道。 云箸一笑,伸手挽住凤池梧两人的胳膊,走在中间,将方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们,声情并茂,倒与那茶馆中的说书先生,有得一拼! 第88章 打探 凤池梧三人走了一路,有云箸这个活波捣蛋鬼,自是热闹了一路,本来开开心心的,不知为何,云箸忽地郁闷了起来。 “大姐姐……我明日就要准备回家了……” 一声叹息,带着几分失落。 凤池梧一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道:“阿箸是该回家了。” “……”云箸心中伤感,自是舍不得离开的,侧过身去,闷声道:“大姐姐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凤池梧听出她的语气有异,忙牵住了她的手,将她身子掰了过来,笑问道:“阿箸这是怎么了?是我说错什么话了?” 云箸到底是个碧玉年华的少女,近一年来的风餐露宿,以天为被,以地为床的日子,她一个小姑娘,就算是再厉害,也总有孤独的那一刻。自从她认识凤池梧几人开始,往日里堆积出的孤独感,却是一一都跑了出来,所以便特别爱粘着他们。 如今,要离开他们了,心情更是难以言说,这不,小女孩的心性便冒出来了…… “大姐姐,你是不是喜欢那个骚里骚气的男人?不喜欢我了?” 凤池梧一愣,骚里骚气的男人,莫不是……? “阿箸说得莫不是柳姑娘的二哥?” 云箸一个叉腰,努嘴道:“就是他!骚里骚气的,说话还肉麻兮兮的!讨厌得很!” 云箸一早就看柳长夜不爽了,那个男人身边跟着那么多漂亮的美人,还对大姐姐心怀不轨,看着就不像是好人! 凤池梧无奈,不知她何时生出了这莫名其妙的种想法。 “我最喜欢阿箸了,”说到此处,她似乎心有所感,抬头望去,当下继续道:“当然,也最喜欢阿梧了。” 云箸喜笑颜开,一把抱住凤池梧的腰,撒娇道:“喜欢大哥哥没问题!只要不喜欢那个骚里骚气的男人就行!” 凤池梧一笑,摸着她的头,道:“回去后,可别再说这些话了,我睡着的这些时日,还多亏了他。” 说着,她伸手摸了摸腰间的乾坤袋,不由得想着,这带出来的东西倒是越来越少了…… 送给江秋远的白玉明珠,送给瑶姐姐的朱寰南佩……等等,剩下的除了自己要用的一颗白玉明珠外,还有的就是擒海鉴、虚妄铃、昆阳玉了…… 之前瑶姐姐给了她几张银票,她倒是还剩下许多,但是那柳家二公子看着不像是缺这些银钱之人,左思右想,还是从里面挑出一样给他! “大姐姐!” 凤池梧正想着,手臂不由得一动,低头看去,原来是云箸见她不说话,便从她怀里起来,摇她的手臂。 凤池梧一笑,道:“我们走。” 云箸猛地点头道:“好的!” 阿梧看着两人,满眼温柔。 此刻的他,与之前动不动就凶狠的模样,简直是天差地别。不知是他刻意收敛了气势,还是如何?变得更容易接近了。 微风习习,吹得三人衣摆飞扬,互为纠缠,这样一副美景,倒是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如意客栈。 柳拂笙与柳长夜两人对窗而立,站在二楼的厢房之中,目光偶尔落到外面那些来往过路的人群之中。 “二哥,”柳拂笙面色凝重,“这次我是不是不能随师兄他们返回九重门了?” “小妹,”柳长夜轻叹一声,转身看着她,道:“从你违背命令私自解开禁制时起,你就该心有准备了。自柳家根基落魄这数百年以来,唯你一人,天赋异禀,是我们所不能及的。柳家现在不过是人间俗物的富贵之家,只待你咒法大成之日,我们柳家才能重回当年祖师爷在世时的盛况。父亲怕你年纪小,驾驭不了那么大的力量,因此,才与二叔合力封住了你的灵脉天赋。这其中还有一层意思,我想小妹你也是知道的,防止那有心之人窥视,因此来伤害于你。” 柳拂笙如何不知这些,可是……她心里总是还存在着一丝侥幸,她不用背负这些家族重担! “我知道的……” “诶?”柳长夜忽地一笑,像是看见了什么有趣之事,一个转身,朝外面走去。 “何必想那么多?珍惜眼前就好。” 远远的一句话飘来,传进了柳拂笙的耳中。 “二哥,你去哪里?” 柳拂笙看着他潇洒离开的背影,心下一愣。 “你家二哥可是要珍惜眼前的!”柳长夜大手向后一挥,开门离去。 什么时候?……她能做到如二哥这般肆意洒脱。 思及此处,柳拂笙的目光再次沉了下来,视线偶然一瞥,便见着方才还同她说话的二哥,已经出了客栈,正在与人说着话。 是他们? 柳拂笙一怔,心中忽地升起一股厌恶。 不仅要抢她的江师兄!现在还要来抢她的二哥么? “砰”的一声巨响,竟柳拂笙一掌劈碎了面前的桌子! “好!我二哥收了你也很好!以后你就不会再缠着我江师兄了!” 柳拂笙心情大好,也不在纠结,一丝目光落在了那人的身上,嘴角上扬,伸手将大开的窗户关上。 客栈外。 “诸位,看你们如此开心,是否发生有趣之事,可否与在下说上一二?”柳长夜一脸笑意,自是风度翩翩。 一旁的云箸,斜眼看着这个讨人厌的男人,没有什么好脸色。 “公子,”凤池梧一笑,“没什么,就是阿箸遇见了一些奇怪的人而已。” 柳长夜了然道:“定是遇见那好色之徒了!” 凤池梧心想,这人倒是聪明,一猜便中。 她哪里知道,柳长夜自小风流,通晓情事,岂能不知那男人心事,岂不知这样娇美的容貌,任那个男人谁见了,焉有不起心思之理? 这不,眼下这些逐渐围笼的人群,不论男女,都是一脸的惊艳与好奇的神色。 柳长夜目光一闪,忙笑劝道:“别在外面站着了,先进客栈!等会儿就走不了了。” 众人点头,跟着柳长夜进了客栈。 客栈大门紧闭,隔绝了围观之人的目光。 片刻之后,议论声响起。 “这就是前几日包下如意客栈的人了?” “长得真好看!” “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 “……”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之中,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悄然离开,无人知晓。 乌元启,乃退朝还乡的一品大员,门生众多,个个在朝廷中身居要职。返乡之后,地位仍旧不变,振臂一呼,应承之人自是无数,再加上他家底殷实,想要从中谋财之人,也不在少数! 乌家大宅,坐落在襄平城最繁华之地,足足占了整整一条长街,庭院深深,门庭高峻。 日落黄昏时分,只见一黑色人影自东南而来,速度极快,不过片刻,便走进了乌家大宅。 随着那黑色人影消失,那扇大开的朱红色大门也随之关闭,隔绝一切。 第89章 离别 正值日落西山之时,天幕渐沉,风声渐起,吹得那树叶沙沙作响。远远望去,只见云层密集,乌压压的一片,夏日多雨,今夜怕又是一个雷雨天气了。 云层之下,一座碧瓦朱甍的大宅赫然醒目在眼前,华灯璀璨,金碧辉煌,满园珍奇花草,其富贵可见一斑。 忽地,霹雳一声,云层中电光一闪,不过瞬间,雨水冲刷而下,不过片刻,大地便蒙上了一层黑色。 天,彻底暗了下来! “可打听清楚了?” 乌衍半靠在一架梅花塌上,脚下跪着一个束髻簪花的妙龄少女,一袭浅粉色纱衣,曲线毕露,独有的少女气息,萦绕在侧,芳香迷人,一双纤纤细手,握成拳状,轻锤着男人的小腿,动作熟练至极。 乌衍身后,立着两个簪花美娘,素手拨香,盈盈春色,与外面的雷电风雨的景象,有着天差地别。 “公子,小的打听清楚了,那个小姑娘现住在如意客栈,且同行之人无数。小的原本想进去打探的,但见那客栈大门紧闭,像是除了同行之人,无人可进。” 一黑衣削瘦的男人,立在堂下,弯腰曲背,说话时,头都未曾抬起。 “跟了本公子这么久了,你竟还是个废物么?” 乌衍一笑,缓缓起身,伸手挑起那脚下美人精巧的下巴,指间微微摩擦,贴着少女那柔嫩紧致的肌肤,心猿意马。 “露浓……你说?本公子说得可对?” 这位名为露浓的女子,年芳十五,生得是花容月貌,小小年纪,却已经是美色初成。她自十岁被人卖人乌家,便跟在乌衍身边伺候了。像她这样的丫鬟,府中自是无数,只是年岁过大者,不是被分往外院,就是被贱卖出去,能留在乌衍身边的女人,莫不是青春年华、貌美似玉的女子。 露浓入府不久,便对长相英俊的乌衍,心生爱慕,想着能在他身边伺候,便已是十分开心了。 直到她年岁渐长,却发现事情并不是她所想的那么简单。 一般的纨绔公子,或流连秦楼楚馆,或常住深街柳巷,美人无数。 而乌衍乌公子,却和一般的纨绔不一样,他只爱豆蔻碧玉,不爱风韵美人,手下花败无数,却也是引得人心甘情愿,更有甚者,年华老去之后,苦苦纠缠,最终落得个凄惨下场。 露浓所知不多,也是偶然结识一被厌弃之女子,几番谈话,却是深感震撼。 她——最终也会沦落成这般模样的! 自生了这个念头之后,便萦于脑海中,久久不散,往后,随着年纪增长,心中的不安也是越来越大,那些时不时响起的悲痛哭声,更是夜夜回荡在她的梦中。 什么时候?她才能逃出这恐怖的巨大牢笼!? 可是,这深宅内院,她一个柔弱女子,如何能离开? 眼前,公子似乎又寻得新的目标,心中骤然升起的不安,此刻,倒是放下了许多。 至少,不会是现在! “公子说得极对。” 一声娇语,听得人是浑身酥麻。 乌衍一个松手,靠回了塌上,目光却还是落在露浓身上,看着她是心惊胆战! 逃……逃不掉了吗?是因为她心生邪念……以别人的苦难当成自己的救赎!才会立即得到报应的吗? “去给本公子一刻也不停地盯着他们,若有异动,速来禀报,本公子可有个极好的主意呢!” 屋外电闪雷鸣,树枝摇晃,吹得长廊上的精美华灯,左右摆动,瞬间便熄灭了一大半。 “遵命,公子!” 那堂下黑衣男子告退,快速离开了这间香气扑鼻的屋子,顺带还带走了那两位簪花弄香美娘。 屋内。 此刻却是安静无比,安静的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露浓,公子记得你今年十五了?” 乌衍起身,那双黑色华靴上的花纹,深深地映入了露浓半垂的眼帘。 “是……露浓昨日已过十五……” 声音中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出的颤意。 “露浓,”一声轻笑,乌衍伸手将她扶起,露浓心下的害怕,随着这一扶,骤然而起。 “露浓啊,你的心思别以为本公子不知道。” 这如惊雷般的声音,猛地传入她的耳中,惊得她整个人呆若木鸡。 耳边笑声,像是地狱里索命的鬼差,又像是心爱之人的勾引。 “露浓想逃……本公子是知道的,这偌大的乌家,还没有本公子不知道的事情,包括你们的心思!” 天旋地转,露浓瞬间落入一个温暖且阴冷的怀抱,一股凛冽的气息夹杂着满屋的熏香之气,瞬间将她紧紧包围。 逃! 心中只响起了这样一个念头! 手脚挥动,却如螳臂挡车,纹丝不动。 只一瞬间,衣衫破裂之声响起,伴随着丝丝哀泣,回荡在这个巨大的屋子。 “露浓,本公子可是很爱你的,你知道吗?” 低声呢喃,在她耳边响起,脑海中两个念头在疯狂争斗,一个是“不!你要逃!不然这一辈子就完了!待颜色不在之时,你也会和她们一样的!”另一个则是“顺从!顺从!公子那样金贵的人物,能倾心于你!宠幸于你!实乃你的荣幸!” 两相交织,像是身子被分成了两半,一半冷,一半热,痛苦至极! “公子……你、你饶过露浓……” 轻声细语,却是无人听见,终是逃不过了…… 在这个雷雨交加之夜,从屋子里传出的哭声、叫声、笑声……不绝,而乌府上下,却如司空见惯一般,毫无动静。 只余下那被风吹灭的灯笼,在风雨中摇晃了起来。 很快,雷声便掩盖住了一切,而雨水落地,一切痕迹,烟消云散。 翌日。 风停雨歇,带着泥土芬芳的香气,扑鼻而来,大街上的行人渐多,热闹极了。 如意客栈。 此刻,却是一副依依惜别之景。 “大姐姐,大哥哥!我走了!你们记得以后来看我啊!” 云箸满脸泪痕,一张小脸,被泪水染得乱七八糟,倒也未减美貌。 “不!”说着云箸一抹泪眼,哽咽道:“我回家办完了事情,就再出来找你们!” 凤池梧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顺便摸了一下站在她肩头的糖瓜儿。 “你们定要平安到家,知道了吗?” 一人一鸟,齐齐点头,好一副温馨的场面。 柳长夜看着这一切,双眸一闪,不知想到了什么,戏笑道:“小姑娘,我看你回家铁定是要嫁人的。” “呸!”云箸一口啐道,离别之际,却是毫不客气,“骚男人!以后离我家大姐姐、大哥哥远点!宝贝东西都给你了,我们就不再欠你什么了!” 柳长夜一怔,自是想到了昨夜凤池梧给他的昆阳玉,笑道:“难道那是你的东西?” “哼!”云箸扬头,不再理他,给了一个凤池梧、阿梧二人一个大大的拥抱,随后敷衍地朝后面的江秋远、柳拂笙二人挥手作别。 “我走啦!” 众人齐应,挥手作别,目送着她离开。 大街上熙熙攘攘,一个彩衣少女,肩头立着一只怪鸟,步履轻快,美貌动人,频频引人侧目。 客栈后面,一个黑影也随之不见。 第90章 女子 云箸离开客栈之后,片刻也不敢耽搁,她的脚程一向很快,可这次不知为何,走了大半个时辰,连城门口都没到。 倒不是她自己出了什么问题,而是她刚离开客栈不久后,便碰上些莫名其妙的怪事,什么夫妻吵架,婆媳争斗,从天而降……诸如此类的事情,层出不穷。 “……都是些什么事啊?这些中原女人怎么都如此凶悍?简直比那些蛮族之人还要不讲理……” 云箸刚刚见识了一场婆媳大战,那骂得叫一个难听,模样叫一个凶悍,常听中原男人说母老虎母老虎的。 这一日,她倒是真正见识了什么叫做母老虎了…… 骂人、扯头发、吐口水……等等,要多厉害就有多厉害,直把她看的是目瞪口呆,大开眼界。 这下她回去之后,再也不敢说族中的女人们野蛮了! 终于,在历经千辛万苦之后,云箸出了城。 襄平城郊外。 密林成山,青葱翠绿,微微凉风,如此美景,让人烦闷的心情,一扫而空。 不远处,一个小小的人影正快步而走,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蹦蹦跳跳的,看上去心情极好。 云箸从怀中掏出一个不知名的野果,一口咬了下去,“还是这些山果好吃!”她满意一笑,吃得十分香甜。 而爬在她肩头上的糖瓜儿,懒懒的,都不肯挪动半下。 “谁叫你没日没夜的带着小貂儿跑出去玩的?累了?活该!”云箸看着它那股疲累至极的模样,忍不住调笑。 换做以前,糖瓜儿定会立即反击,可是,现在这般恹恹不理人的模样,倒让云箸疑惑,几番思索,才恍然大悟,哈哈大笑道:“本姑娘知道了!你定是被刚才那些可怕的母老虎吓傻了!那声音可比你的叫音难听多了!” 这一说,糖瓜儿倒是不乐意了,怎么就它的叫音难听了!?一下便恢复了精神,照着云箸耳朵就是一啄。 “哎哎哎!疼啊!”云箸一把捂住被啄的耳朵,作势就要去打它。 糖瓜儿一个展翅,立马飞得老远,刚飞出一半,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看着云箸,歪着脑袋,那模样得意极了。 “好啊!糖瓜儿!你给本姑娘等着!等抓到你!看本姑娘怎么收拾你!” 林荫大道上,少女裙摆飞扬,不停地追赶着飞在前面的鸟儿,口中虽骂骂咧咧个不停,脸上的表情却十分开心。 就在此时,那少女身后的不远处,忽地出现了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子,步履维艰。 待走进之后,才看清楚她的模样。 一头长发散乱两旁,泪痕满面,双眸红肿,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肌肤裸露处,隐隐血痕可见,脚下一双绣花红鞋,被磨得不成样子,像是遭受了巨大的磨难,可怜至极。 忽地,那女子好像见了救星一般,眼中闪过一丝希望,连爬带滚地朝前方跑去,口中不停地喊道;“姑娘!救救我!” “有人?”云箸身子一顿,猛地停了下来,转身望去,只见一个柔弱且衣衫破烂的女子,正在朝她所在之处奔来,心下奇怪,疑惑道:“是在叫我?” 心下喃喃道:阿爹从前同她说过,千万不要随便在路上捡什么受伤的人,不论男女,都要及时避开。 可是……她看着也太可怜了! 就在她愣神的时候,那女子像是拼了最后一口气,冲到了她面前,一个踉跄,整个人扑倒在了她的脚下。 “你没事!”云箸猛地惊醒,一把将女子扶起。 “姑娘!你、你救救我!” 美人泪流满面,我见犹怜,一身破烂,更显柔弱。 “你、你别哭啊……先冷静一下!” 云箸吓了一跳,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欺负人呢!忙寻了一处地方,扶着女子坐了下来。 那女子抽抽噎噎个不停,还没等说上几句话,便一下子昏睡了过去。 “……”云箸看着这个倒在她怀中的女子,一时不知该怎么办了。 要不就把她丢在这里? 不行……虽然阿爹说得话她得听,但将一个受伤的弱女子独自丢在这里,也不太妥当。 几番思量,云箸还是决定留下来,一切事情,只有等这个女子醒来之后,才能知道了。 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那女子才醒了过来。 云箸低头看着女子,问道:“你没事?” 那女子刚醒,神志恍惚,好半天才缓过神来,挣扎着从云箸怀中起身。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诶诶!”云箸一个伸手将她按下,“你别起来!我帮你抹了药粉的!” 那女子似乎愣了一下,一双美目忽地满含热泪,哽咽道:“小女子半生孤苦无依,所见之人无不是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之徒……姑娘竟对我这样一个第一次见面之人,如此爱护……” 说着,她又不知想到了什么,眼泪夺目而出。 云箸心下震惊,她从来没见过这么会哭的人,眼泪说来就来。 这女子昏迷的时候,她便查探了一番。 这个女子除开一身华丽衣衫,身无长物,伤痕之外的肌肤似雪如玉,一双手更是生得白嫩无比,像是有钱人家的小姐。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变成这副样子?” 云箸对这个女子心有疑惑,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故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那女子似乎没有听出她语气中的试探,幽幽地说道:“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人了……从有记忆开始时,就一直颠沛流离,被人卖过来卖过去的。那些人无一不是嫌我瘦小,不好养大,几经辗转,最终,我被卖到了一个富贵人家……做了丫鬟。起初,我以为这便是我最好的归宿了,没想到……等待我的却是如炼狱般的日子……” 云箸看着那女子脸上灰蒙蒙的表情,仿佛没有了生意,每说一句,表情就痛苦一分,忙开口劝道:“你不想说就不要说了……” “姑娘……”一声轻唤,像是绝境之中抱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 云箸只觉得怀中的女子,脆弱、忧伤……让人不由得心疼。 “你说?人为什么要经历这么多的苦难?” 这一句话问出,倒教云箸愣了愣,不知该如何回答。 四周安静的只能听见风吹动树叶的声音。 半晌之后,云箸才缓缓开口:“我也不知道……像我阿爹一生为善,最后却……还有我的阿哥、阿嫂……他们都是好人,却生来便要经受苦难……” 女子问道:“那姑娘恨么?” 云箸答道:“曾经很恨,现在不恨了。” “为什么?”那女子似乎有些激动。 云箸抬头望向远方,思绪万千,回忆滚滚涌来,缓缓开口道:“我阿爹说过一句话,我以前不明白,后来不知怎么就忽然明白了。” 女子问道:“是什么样的话?” 云箸一笑,整个人又重新恢复了活力:“一生太短,如果都用来恨某个人或者某件事,那就太不值得了。” 第91章 前缘 襄平城。 如意客栈。 一楼大堂处,凤池梧、阿梧、江秋远、柳拂笙、柳长夜几人围坐在一起,面前摆着数十盘珍馐美味。 “今日收到林师弟来信,不日便会来与我们汇合了。”江秋远侧身抱拳,看着一旁的柳长夜,道:“这些时日要多谢柳二哥照顾了。” 柳长夜放下手中银筷,侧身笑道:“虽说是多年不见,这几日不也再次熟悉了吗?到现在都对我如此见外,柳某……可是深感心酸啊……” 闻言,江秋远心下一愣,忙道:“柳二哥勿恼,是小弟的错。” 柳长夜看着他,也不说话,倒把他看得毛毛的,忙问道:“柳二哥……是小弟我身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柳长夜哈哈笑了几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道:“年少时匆匆一面,便觉得你长大之后定是英俊非凡,如今仔细一看,与我家小妹甚是般配啊!” 说着,柳长夜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柳拂笙。 柳拂笙耳尖一红,忙嗔道:“二哥……你又开始胡说八道了!江师兄!你不要听我二哥胡说!” 江秋远一笑,看着像是没有将此言放进心里:“柳二哥说笑了,小弟一直将柳师妹当作亲妹妹一般看待,这样的玩笑,以后可不要再开了。小弟自己倒是无碍,这姑娘家的面皮薄,可经不起折腾的。” 此话一出,柳拂笙面色一白,只讷讷地说了一句:“江师兄说得对……” 话语刚落,她便低下了头去,拿起面前的银筷夹起眼前食物,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不过片刻,柳拂笙便吃完了一大碗饭。 “吃饱了!我有点不舒服,先回房睡一觉!” 还未等众人反应,柳拂笙猛地放下手中碗筷,起身离开了饭桌,蹬蹬蹬几步,跑上了二楼,片刻便不见了身影。 “哎!” 柳长夜心下一叹,默然道:小妹啊……只有知道真相,才不会被自己的心所蒙骗。 “你啊,”柳长夜看着江秋远,“还是这般死脑筋。” 江秋远目光一顿,缓缓道:“早些明白,对她也好。” 柳长夜一笑,道:“你是对的,她有自己的使命。” 说着,他转头看着对面吃得正香的凤池梧,觉得十分有趣。 这些饭菜真有这么好吃? 这几日的相处,他倒是有些看不清眼前的这个女人了,说她通透,有时却有好管闲事,说她聪明,说话却也直言不讳……总之,这是一个十分奇怪的女人。还有她旁边的那个男人,更为神秘,一丝一毫也看不透彻。 “凤姑娘,好吃吗?” 这句话说出,他明显感觉一道冰冷的目光落在了身上,抬眼一看,正是凤池梧旁边的那名红衣男子。 柳长夜一笑,并未放在心上,转而继续看着凤池梧。 凤池梧这边吃得也差不多了,放下银筷,点头道:“好吃,就是太多了,我吃不完。剩下的你们可要吃完,我已经尽了全力,现在吃不下了。” 说着,她看了一眼阿梧,坐起了身来。 “阿梧,走,我们再出去逛逛!” 话语刚落,柳长夜便出声打断道:“凤姑娘,柳某也想和你一起!” 凤池梧看了一眼还剩了许多的饭菜,忙摇头道:“你们得吃完这些。” 说着,一把拉住刚刚起身的阿梧,转身就朝客栈门口走去。 “……真是无情啊……”柳长夜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微微一叹,伸出胳膊碰了一下江秋远的手臂,“江贤弟,这位凤姑娘之前同你们在一起,也是这样吗?” 江秋远点头道:“是的。”说着,他便拿起了面前的银筷,自顾自地开始吃了起来。 柳长夜看着他这副听话的模样,摇了摇头,随即扒拉了几口饭菜,顿觉没味,便不再吃了,放下银筷,起身上了二楼,想来是去安慰柳拂笙去了。 此刻,楼下大堂只剩江秋远一个人,和那一桌未吃完的饭菜。 —— 丰麓酒馆。 襄平城中最好、也是最神秘的酒馆。 常言道:酒香不怕巷子深。 丰麓酒馆的老板姓九,正是那一二三四……九的九。 当真是奇怪的姓,而更奇怪的是,这家酒馆像是不想让更多人知晓似的,藏在巷子里的最深处,布局简陋。但因其酿酒的手艺极好,酒香千里,自引来了无数好酒之人。 这位九姓老板性子颇为奇怪,卖酒只看人,只要是他觉得好的人,分文不取,也是常有的事。 此刻,酒馆大门不似往常一般大开,而是紧紧地关着,门口更是挂着一个巨大的牌子,上面写着几个大字:今日闭馆。 门内大堂。 此刻,正坐着三人,一男一女和一个老人。 那一男一女,正是凤池梧与阿梧二人。 而那位老人,鹤发童颜,一双眼睛透露着几分慈爱。 “怎么样?今日这酒味道如何?这可是老夫埋了六十年的佳酿——翠竹青。” 老人眉毛一挑,看着几分孩童调皮的模样。 凤池梧拿起桌上的酒杯,先是闻了一下,随后喝了一口,细细品味,半响之后,放下手中酒杯,道:“味道还行。” 这一句话出,那老人像是被踩了脚似的,猛地跳了起来,吹胡子瞪眼道:“老夫酿酒几百……不!几十年了!还头一次见到有人说老夫的酒还行的!昨日你就说老夫的酒还行!老夫暂且忍了!今日……今日……”话未说完,老人被气得坐回了椅子上,拍着椅子道:“怎么就还行了?你这个小姑娘,今日不给老夫说清楚!就别想走出这个大门!” 凤池梧一笑,道:“酒是好酒,可是这酒喝起来总让我觉得伤心,喝酒不该是让人开心的吗?我之前听过一句话,说是一口酒下去,不见春秋,不扰忧愁。” “谁?” 忽地,一声大吼,惊得四周的摆件都为之一震。 凤池梧一愣,不明白这个人为何这般表情。 “你在何处听到的这句话?” 那老人神情激动,猛地从椅子上起身,快步走到凤池梧面前,眼眶微红,看着像是快要哭出来似的。 凤池梧疑惑,却还是告诉了老人:“一个叫蜀九的……人。” “他、他是不是说过……他出生在蜀地,出生时砸坏了第九个的酒桶……?”声音颤抖不已,面上的表情小心翼翼,很明显凤池梧的回答,对他极为重要。 凤池梧看了他一眼,答道:“是的。” 那老人得了答案,眼泪瞬间夺目而出,泪流不止,一把抓住凤池梧的双肩,哽咽道:“他在哪儿?” 一旁的阿梧见状,神情一暗,藏在袖袍里的手微微一动,却被凤池梧摇头阻止。 “他……死了。” 那老人面色惨白,颤颤巍巍地松开双手,猛地往地下倒去。 凤池梧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接着。 老人呆愣了半响,颤抖着声音,开口便骂道:“你个不成器的东西!比我这个老家伙还先死!” 说着,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起身,也顾不得凤池梧二人,恍惚地进了后院。随后一阵碎裂之声响起,听着应该是摔落酒坛的声音,紧接着,一阵阵浓烈香醇的酒香,从后院出弥漫开来。 听着后院传来的动静,凤池梧与阿梧对视一眼。 等他出来。 二人不约而同地想到,自也是明白对方心中所想。 酒馆后院,酒坛碎裂之声,嚎啕大哭之声,声声不绝。 第92章 因果 凤池梧与阿梧二人在外堂等了许久,后院处的声音也越来越小了,看情形,那老人应该快出来了。 凤池梧不知想起了什么,叹了一口气。 阿梧听到这叹息之声,问道:“怎么了?”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凤池梧总觉得阿梧有些不一样了,具体哪里不一样了,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总归不是坏事,也没多想,转头看他,道:“阿箸都走了好久了,也不知她走到哪里了?没了她的吵闹声,总觉得不太不习惯。” 阿梧看着她,道:“她不会有事的。” 二人正说着话,那老人从后院走了出来,步履缓慢,衣摆处湿了好一大片,满身的酒香,整个人看上去比最开始的时候,苍老了许多。 老人缓缓坐下,看着凤池梧,问道:“小姑娘,你能跟我说说,他死的时候是何种模样么?” 经过刚才那样一幕,凤池梧与阿梧都知道这老人与蜀九的关系,非同一般,自也不会隐瞒什么。 凤池梧道:“他死的时候我不在身边,不过在那之前,他看上去很好。” 老人轻轻一叹,道:“那就好……那就好……我给那个不成器的家伙酿了许多的酒。这回他到了阴曹地府,可以喝个够本了,省得老心中埋怨我不给他酒喝……” 老人神色黯然,悲痛之情,溢于言表。 凤池梧见那老人被悲伤笼罩,双眸一闪,道:“其实……我是骗你的。” “什么?”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让老人愣了愣。 凤池梧伸手拿起桌上的酒盏,微微摇晃:“我之前说得话,都是骗你的。” 闻言,老人先是恍惚了一下,随即哈哈一笑,指着凤池梧,恍然大悟道:“好你个小姑娘,骗老夫的酒喝!真是岂有此理!” 凤池梧道:“那还不是因为你的酒好,我想着一定还有更好的酒,便故意这样说的,欺骗了你,是我的错。” 说着,凤池梧伸手从乾坤袋里拿出了一样东西,正是她手中剩下的那最后一颗白玉明珠。 “这个给你。” 凤池梧起身,将白玉明珠放到了老人身旁的桌子上,随即坐了回去。 老人伸手将白玉明珠拿了起来,“这是……?”说着,目光一顿,惊道:“这般宝物,你一个小姑娘怎么会有?” 看样子,老人是识货之人,一眼便认出了这白玉明珠。 忽地,老人像是明白了什么,大喝道:“你竟当老夫是那种贪婪之人!?” 凤池梧摇了摇头,看着他,认真道:“我骗你,是我不好。所以我才将它给你的。” 那老人低头看着手中的白玉明珠,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之后,他方才低笑了一声,随后,他抬起头来,看着凤池梧,那目光,看着竟有几分欣慰。 “你这个小姑娘啊……你不知道吗?你已经给了对于我来说,最珍贵的东西了。” 凤池梧一愣,不知他所说之意。 “是蜀九。”一旁的阿梧忽地开口。 闻言,凤池梧恍然大悟道:“蜀九便是你最珍贵的……” 那老人微微一笑,摸了摸手中的白玉明珠,果然不愧为宝物,触之令人心情舒畅,随即缓缓道:“世人皆说这等宝物是何等弥足珍贵。有的人甚至为了它们自相残杀、争夺不休。可是,在老夫的眼中……任它如何珍贵,也比不过所关心之人的一切……生命才是这世上最珍贵之物,它美丽、脆弱,却又是那么令人着迷。” 这番话,却是少有。 凤池梧虽对宝物这类的东西,没什么兴趣,可是这一路走来,也见识过了许多人许多事,大约明白了那所谓的人心贪婪,财宝诱人。 如今,听得这老人的一席话,心中大感震撼,并将其牢牢记住。 而一旁的阿梧,除了看着凤池梧,并无变化。 那老人忽地说道:“你们……难道就不好奇?” 凤池梧一愣:“好奇什么?” “……”老人一噎,“比如老夫与蜀九是什么关系?比如老夫的身份?” 凤池梧笑道:“你是好人。如果你愿意说,自然就会说,如果你不愿意,我问了,你又不答,岂不是不好?” 那老人一笑:“你这小姑娘,倒是通透。没什么不能说的,不过几句话而已。蜀九是我捡来的儿子,这小子,性子古怪,不善言辞,却十分执拗。如今,他虽身死,想必也无憾了,老夫等了这么多年,知道了他的消息,也算是了却心愿。这酒……也酿够了,是时候该离开这个地方了。” 说着,他像是想起了什么,颤颤巍巍地起身。 凤池梧刚想上去扶他,却被他挥手阻止:“老夫还能走。” 话语刚落,他转身近了后院,片刻之后,他又走来出来。 只是,怀里多了一样东西。 待走近之后,方才看清,原来是一个黑色酒壶,看着高约五寸,十分精美。 老人慢慢地走到凤池梧面前,凤池梧忙起身。 “小姑娘,这个给你。”老人将酒壶放进路凤池梧的手中,顺带将那颗白玉明珠还给了她,“这些东西,老夫都不需要了,你既然给了老夫,老夫就送给你。至于这酒……这酒是老夫我最后剩下的,也送给你了……你们走罢……” 话音一落,老人便转过身去,再次朝后院处走去,步履缓慢,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随后,一阵低沉悦耳的歌声缓缓响起。 “叹人生,绵绵悠长,看今朝,万事苍茫,众生苦难,不过白头一瞬……” 曲调古朴,悠悠入心,听得人如痴如醉。 —— 青山镇。 漫天白云,偶尔有几只小鸟快速地掠过,镇旁那一座高耸山脉,一半已是光秃秃的,想来是被那夔龙所毁。 而青山镇内,除开那孤零零屹立着的顾家大宅,余下房屋,一大半都被拆除了个干净,真真是荒凉至极。 镇口处,林青阳、顾潇潇、顾青鹤、顾廷风四人站在一起。 林青阳面色郑重,一一拱手拜别道:“表哥、表妹,我们就此别过,愿你们往后一切都好。” 顾潇潇心下一顿,眼眶微红:“表哥……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话音刚落,只见蓝光一闪,林青阳御剑而行,不过片刻,便不见了踪影。 身后,那道忧伤的目光,紧紧跟随,直到林青阳的身影消失后,也未曾收回。 “小妹,”顾青鹤一叹,看着她的侧脸,道:“让你将他留下你不肯,现在走了,你又这么伤心……“ “二哥,”顾潇潇低喊一声,倒把他吓了一跳,忙问道:“怎么了?” “爹娘不在了,这余下的事情,便只能靠我们兄妹三人来,或许……我们继续待在这里,会不得善终的。二哥,要么……你带着大哥离开这里!” “什么?”顾青鹤大叫一声,气得跳脚,“我顾青鹤胆小!却也不是懦夫!岂能丢下你一个人在这里?” “二哥……” 顾潇潇转身,眼泪如珠串般落下,楚楚动人。 “别哭!别哭!” 一双大手出现,将顾潇潇眼角的泪水拭去。 “好,大哥,妹妹不哭……” “小妹,走!回家去!青阳表弟这几日教你二哥我做饭!你二哥可是深得真传啊!” “好!” “好耶,要吃饭了!” “……” 阳光温暖,微风和煦。 三兄妹手牵着手,身下影子拉得好长,齐齐地走向那座立在青山之下的顾家大宅。 第93章 老妇 夜幕低垂,天上繁星闪烁,明月高悬,大地寂静,时不时响起虫鸣蛙叫之声。 在远离喧嚣之处的山野之地,一个闪烁着零星亮光的小山村,让山野之间多了几分人气。 一条羊肠小道,在清冷的月光之下,如指路明灯一般,从远方延伸而来。 夜风四起,吹起一片沙沙声,树影摇晃,若是孤身一人在此,少不得心生害怕。 村中的一户人家,此刻,却是灯火通明。 “女侠,多谢你救了我儿大有一命!” 一个麻布素衣的妇人,看着五十出头,白发丛生,笑起来十分的和蔼可亲。 简陋的屋子里面,物品摆放地十分整洁,院外养着几只鸡鸭,却没有臭味传来,想来这家的主人定是十分的勤奋。 “举手之劳,大婶不用放在心上。”云箸一笑,夹起面前的青菜,一口吃下,忍不住赞叹道:“大婶做饭的手艺真好,这样简单的小菜,吃起来也是格外的美味!” “噼啪。” 忽地,放在桌旁灯油中的灯芯发出了轻微的爆裂之声,火势有渐小之势。 那妇人见此,连忙从发髻间抽出一根细细的针来,熟练地挑起灯芯,灯油中的火势一下又旺来起来。 老妇人一面挑着灯芯,一面说道:“我是个乡下妇人,不懂城里的那些规矩。女侠你既救了我儿一命,便是我们家的大恩人。我家那位去得早,我儿又天生痴傻,这日子过得虽然苦了些,但是只要儿子还陪在我的身旁,便觉得这日子还有些盼头。” 云箸看着妇人那慈祥的侧脸,目光一闪,要是她的阿娘还在…… 她这般想着,心下不由得升起一股哀愁。 那妇人挑完了灯芯,转过身来,见云箸手里拿着竹筷,一动不动,表情还有几分哀伤,忙问道:“女侠?是老妇人我说错了什么?” 云箸回过神来,将竹筷放下,笑道:“不关大婶的事情,是我想起来一些从前的事情。” 老妇人一笑,道:“看女侠的模样,定是想起了你的亲人?” 老妇人那真挚的笑容,在暖黄色光芒的照耀下,格外的温暖。 云箸不知怎么了,心一下柔了下来,脑海中隐隐闪过一个模糊的人影。 “我想起我阿娘了,过了太久,我都已经快忘记阿娘的长相了。只是那种感觉,刻在脑海之中,印在心口,一辈子都忘不掉……” 老妇人道:“女侠长得这般好看,想必女侠的娘定也长得如同仙女一般。” 云箸一笑,便不再说话了。 夜影渐深,屋外的风声一阵大过一阵,呜咽作响,像是从地狱里发出的声响一般,无端地生了几分恐怖。 云箸与老妇人吃完了饭,收拾一番后,便各自回屋休息了。 —— 云箸撩开布帘,正准备进屋 一道轻柔的女子声音从床上传来。 “云箸妹妹……” “你醒了?”云箸一个上前,将试图坐起来的露浓扶起,随即伸手把脉,片刻之后,点头道:“还好,睡了一觉,身体好多了,明日便可以下地了。” 露浓扶着胸口轻咳了一声,柔声道:“多谢妹妹的救命之恩,露浓来日结草衔环,也会报答妹妹的。” 云箸摆手,将她扶回了床上,缓缓道:“你我姐妹相遇,也是缘分。今天与这家的大婶相处了一日,觉得她人还不错。我不方便带着姐姐你,但又不能让你孤身一人,所以……” 话未说完,便被露浓开口打断。 “我知道妹妹的意思,既然妹妹说好,必定是好的。” 云箸点了点头,伸手将盖在露浓身上的被褥往上一提,随即起身吹将一旁的油灯熄灭,脱鞋上床,伴随着虫鸣蛙叫之声,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一夜无梦。 第94章 陷阱 翌日。 拂晓时分,天已然大亮。 云箸推门出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天气真好啊!” “女侠,”昨夜的那名老妇人从外面推门而入,怀里端着一盆刚刚打上来的清水,放到院子上的木架之上,转身看着她,笑道:“乡野简陋,还望女侠莫要嫌弃。” “诶!”云箸摆手道:“怎么会,自然之水,可是最为圣洁的。” 一番洗漱后,云箸返回屋内,看着还未睡醒的露浓,把脉查看,确定她无碍后,便悄悄地出了屋子。 院中。 此刻,却是一副热闹的景象。 昨日,老妇人的儿子不小心被毒蛇咬伤,经云箸救治,又睡了一日,今日便无大碍了。 这不,醒来之后,又开始活蹦乱跳了起来。 “娘!娘!你看看!大有今天的头发好不好看啊?” 一个看着三十出头的中年男子,相貌平常,看着倒与常人没什么差别,只是一开口,便是一副孩童模样。 据云箸昨日从老妇人口中听说,这个小山村名为灵雾村,村中有数十户人家,总共约有三十多口人。而老妇人是从别的村子里嫁过来的,原本他们一家生活的也算幸福。可惜天不遂人愿,一次上山打猎,老妇人的丈夫丧生于野兽口中,留下这一对孤儿寡母,苦苦支撑。 “好看,是我们大有自己梳的?改明儿也给为娘梳一个。”老妇人坐在矮小的木凳之上,一边择者菜,一边笑着看着自家儿子。 李大有道:“好啊!” 眼前这般景象,云箸又不由自主地想着,要是她的阿娘还在,那该有多好啊…… 老妇人见云箸发呆,忙开口道:“女侠,那位姑娘没事了?” 云箸回神,正准备开口,却被一声大叫声打断。 “好看的花仙子姐姐!” 忽地,李大有跳了起来,冲到了云箸面前,在距她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来,表情扭捏,有一眼没一眼地看着云箸,倒把云箸吓了一跳。 云箸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男子口中喊的人是她,嘴角微微抽动,“花仙子……姐姐?” 大有憨憨一笑,挠了挠脑袋,道:“对啊!花仙子姐姐!好像满山的花啊!真好看!” 老妇人见此,忙开道:“大有他不懂事,女侠你别见怪啊!” 云箸一笑,倒也不是觉得有什么,只是被这样一个看起来比她大了许多的男人,喊什么花仙子姐姐的……这种经历倒是第一次,着实将她惊了一下。 “没事,花仙子姐姐这个称呼,本姑娘喜欢!” 说着,云箸走到那老妇人身旁,蹲了下去,道:“大婶,我拜托你一件事情,不知你能否答应?” 老妇人一笑,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起头来,道:“女侠是我们家的大恩人,无需客气,有什么就说什么!” 云箸道:“我家里人不允许我带外人回去,与我同行的那位姑娘,我想拜托给大婶照顾,我身上还有一些银子……” 说着,云箸从怀中掏出一个绣花小布包,里面装着些许碎银,看着应该不少,随即递给了老妇人。 “诶!”老妇人反手一推,将云箸递过来的布包推了回去,“女侠当我是什么人了!莫说是照顾人了,就算是现在要我老妇人的命,老妇人也不会眨一下眼睛的!” “大婶,”云箸无奈,手一推,“就别推辞了,留着给他们买一些补身子的东西!” 云箸如此坚持,老妇人也不好再推辞了。 “女侠是今日就要走了吗?” 云箸点了点头,道:“我不能再耽搁了,得尽快离开了。” 老妇人忙道:“女侠吃过饭,再走也不迟啊!” 云箸摇头道:“不了,再待下去我怕我就不想走了!” 两人正说着,门外忽地响起阵阵敲门的声音。 “大有!是你赵大哥来了,快开门啊!” 老妇人抬头看着李大有,忙吩咐道:“大有,快去开门。” “嗯嗯!”待在一旁的大有猛地点头,小跑着到来门口,将门打开。 随后,一个身穿粗布麻衣的男人,出现在门口,怀里抱着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有打来的野味……等等,满脸笑容,看起来十分淳朴。 李大有激动地跳起了脚,道:“赵大哥!” “大有啊!身体没事?”赵吉目光在李大有身上扫了一圈,确定他没什么事情,忙看着老妇人说道:“李大婶啊!听说你家大有被好心人救了!村子里的人,合伙凑了点东西,让我送过来。本来昨夜就该拿来的,家里有事来不了,这不,一大早赶过来,生害怕晚了!” 说话之人,是个身高八尺,面黑体壮的大汉,看着约莫三十岁左右。 老妇人连忙上前,笑道:“这怎么好意思!这些年乡亲们已经帮我们娘俩够多的了!” 大汉一笑,将怀里的东西一把放进老妇人的怀中,道:“邻里乡亲的,互相帮忙也是应该的!赵吉家中还有事情没做完,就先走了!” 话音刚落,赵吉转身便走,如一阵风般,片刻,不见了人影。 “这赵吉啊,来一阵雨,去一阵风的……”老妇人无奈一笑。 云箸忍不住感叹道:“乡亲们都很热情啊!” 老妇人一笑,转身道:“所以,老妇人我才愿意长久地待在这里的。” 而早早跑到一边蹲着玩耍的大有,也不知在玩什么,胡乱地喊道:“愿意!” “女侠,”老妇人抱着怀里的东西,看着云箸,“这些东西……” 话未说完,便被云箸出声打断:“别别!大婶你还是自己留着!我可不想带那么多!而且,我该走了!等里面那位姑娘醒来之后,记得帮我道个别,我就不打扰她了!” 老妇人见云箸态度坚决,也不再多说什么了:“这些东西老妇人我晚点还回去就是了。女侠既然要走,老妇人我也不好勉强了,以后有空的时候,记得回来看我们啊!” 云箸点头道:“知道了,大婶!” 一番道别,云箸便离开了村子。 奇怪的是,云箸离开之后,这个村子竟然变得格外安静,像是没有人烟似的。 李家屋院。 老妇人倚在门口,望着里面侧身躺着的美人,笑着说道:“果然是我见犹怜的美人啊!怪不得公子喜欢你,还将此事交给你做。” 此刻,她竟与之前的模样,判若两人,懒懒地靠在门框之上,明明是一张老妇人的面容,竟莫名的有一丝魅惑感。 “我说残月,明知道美人心软,此刻,指不定如何地谴责自己呢。” 忽地,一道充满笑意的声音,从身后缓缓响起。 说话之人,竟是那痴傻的大有! 此刻,他看上去竟极为正常! 残月一个转身,竟完全变了,玉体香肌,颜色如玉,好一副美人模样! “巴人嵩!收起你那一副好色的嘴脸,你不恶心,我还恶心呢!” 巴人嵩一笑,道:“我这个模样还不是你弄出来的,我可没这样的本事。” 残月看着他,一双美目满是不耐烦,冷冷道:“先完成任务!” 巴人嵩耸肩道:“我可是都听你的。” 残月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也不说话,快步离开了此地。 巴人嵩望着美人离开的背影,摇了摇头,随即上前几步,望了一眼还待在床上一动不动的露浓,笑道:“公子的手段你可是知道的,要想离开,最好收起你的凡心。” 说着,他伸手将布帘放了下来,关上门,转身离开,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待残月、巴人嵩二人离开之后,床上才隐隐有了些动静。 露浓躺直了身子,从被褥里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却是红肿不堪,想来,定是偷偷哭了许久。 “对不起……” 轻声呢喃,回荡在空荡荡的屋子里面,很快便消散了。 第95章 惊变 夏日炎炎,清风拂面,大地青葱一片,疏影横斜。 远处,一个人小小的人影自北而来,衣摆翻飞,轻快的脚步,透露着开心。 那一抹活波的色彩,在被绿色包围的世界中,格外的鲜艳美丽。 云箸手中拿着刚摘来的野果,无聊地抛着玩耍,纤细的腰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精美物件,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却丝毫不显累赘。 “自从本姑娘救了露浓姐姐后,你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本姑娘这一离开,你又不知从那个地方窜出来了……” 云箸一伸手,碰了碰待在她肩头的糖瓜儿。 一声鸣叫,仿佛带着天大的不满似的。 “……”云箸有先见之明地收回了手,笑道:“本姑娘可不会再上当了!也不知你从哪里学来的!怎么这一生气就要啄人?” 糖瓜儿一击不中,小脑袋一歪,像小孩子赌气似的,不再看她了。 见它这般,云箸无奈,正想说些什么。 身后,传来一阵焦急慌乱的脚步声,像是被什么可怕的东西追赶似的! 云箸心下好奇,停下脚步,侧身躲入一旁的树后。 很快,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两个身穿灰布衫的中年男人出现,神色惊恐,满眼透露着紧张,一边跑着,一边说着话。 “老大!我们这是要去报官吗?”说话之人,是二人中看起来要矮一些的男人。 此刻,他满头大汗,正大口地喘着粗气,看上去极累。 那个被称为老大的人,一脸的横肉,看着十分不好惹,怒道:“报官?报什么官?那些恶人是什么样的你没看见啊!杀人如麻!是我们能惹的吗!?” 矮男人不禁叹道:“哎,可惜了,本来是想去偷点东西的……” 二人正说着,眼前忽地出现了一个人影,吓得他们猛地停了下来。 “什么人?”高一点的男子大声连忙喝道,声音听着极为紧张,在看清楚来人之后,反而松了一口气。 云箸逗弄着手上的糖瓜儿,眉眼低垂,语气却是毫不客气:“你们刚才说得是那个村子?” 矮男人见是一个瘦弱的小姑娘,自是不怕,忙道:“诶,你个小姑娘!竟敢胆大包天的拦我们兄弟二人的路!找死啊!” 云箸将糖瓜儿放回了自己的肩上,伸手从腰间拿出上次在树林中对付凤池梧的那个黑色小笛,轻轻地把玩着它。 “趁本姑娘好好说话的时候,快回答。” 云箸嚣张的模样,将这兄弟俩彻底激怒了。 高男人大喝一声,捏着拳头上前:“那些人我们打不过!你这样一个小丫头还能翻了天不成!” 就在他的拳头刚要触碰到云箸时,云箸像一阵轻烟似的,瞬间不见了身影。高男人眼睛一瞪,奈何他用力过度,拳头来不及收回,整个人摔倒在了地上。 “老大!”矮男人一惊,忙上前将他扶起,“你没事?”说着,他抬头向四周望去,却看不到人影,心下有些害怕,紧张道:“莫不是碰到鬼了?” 忽地,他们身后传来一阵阵奇怪的笛声,接着,他们的四周响起窸窸窣窣的轻微响动,毛骨悚然。 矮男人面露惊恐,紧紧地抓着高男人的手臂,紧张地大声叫道:“老大!看来真的是撞鬼了!我、我们快走、走!” 高男人比矮男子的胆子要大一些。 “叫什么叫!吵死了!青天白日的,鬼还能出来作恶不成?” 话音刚落,矮男人忽地面色大变,一把抱住他,指着前方,惊恐地大喊大叫道:“好多、好多……” 高男人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目露惊骇,只见一条条长蛇,从草丛中接二连三的爬了出来,黑压压的一片,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不过片刻,便将他们二人被团团围住。 “想好了吗?该怎么回答本姑娘?” 彩衣少女翩翩而来,裙摆飞扬,脚下布满着吐着长信的毒蛇,显得她异常的诡异、美丽。 矮男人被眼前的这一切吓得腿脚酸软,抱着高男人的大腿,愣愣地瘫在地上,一股尿骚味,随之传出。 那个高男子看着比矮男人的反应好太多了。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被吓得走不动路了,但看见那女子的神色,猛地咽了咽口水,闭着眼睛说道: “我、我说!我们兄弟俩原本想去灵雾村偷些东西的。谁曾想,还没走进去,便听见村子里面发出阵阵哀嚎声,走进一看,就看见两个凶神恶煞的人,正举着刀剑,在胡乱杀人呢!我们从来没见过那样凶恶的人!杀人就像砍瓜切菜一般!毫不留情!登时就将我们兄弟俩吓得魂飞魄散。趁他们不注意,我们就偷偷地跑了。女侠!就、就这么多了!我们兄弟俩与你无冤无仇的……” 高男人一口气说了一大堆,冷汗涔涔,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说完之后,眼睛仍旧紧紧闭着,半天也没见反应,试探性地睁开了半只眼睛。 那个小丫头和那些蛇都消失了! 高男人伸手抹了一下额头,汗水洒落一地,心有余悸道:“老二,她走、走了!” 矮男人抱着他的大腿,浑身颤抖,半信半疑地说道:“真、真的吗?” “真的!” 高男人出了一口大气,心口一松,整个瘫在了地上。 经历了今天的这些事情后,这兄弟俩可能好久都缓不过来了…… —— 阳光照在身上,本应该是暖的,此刻,却是那样的冰冷刺骨。 云箸快速地奔跑着,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速度之快,连飞在一旁的糖瓜儿都有些追不上了。 很快,她远远地见到了那个熟悉的村子。 快!再快些! 云箸心中大声地喊着,终于,她到了! 村边的那条小河,依旧不停地流着,只是曾经的纯白无瑕,此刻,却是鲜红一片。 而眼前的这一切,也让她的心冷到了极点,也害怕到了极点。 她停在了村口。 云箸的心,沉了下来,每走一步,仿佛带着千斤的铁链一般,沉重如山。 每一个瞬间,对她来说都是煎熬。 她咬了咬牙,走进了村子。 眼前,是一副怎样的情形啊! 曾经那样鲜活的生命,此刻,却冷冷地躺在地上,有小孩、老人、男人、女人……鲜血四散,血腥之气,扑面而来。 更可怕的是,他们的尸体都是不完整的,有的断了手,有的断了腿,有的没了头…… 云箸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双手紧握,踏着沉重的步伐走近。 越走近,她看得越清楚。 地下脱拽出来的血色深痕,想来,是那些还留有一口气的人,拼死想要爬出去求生而留下来的痕迹。 也不知过了多久,云箸霍然惊醒,定了定神,朝着她之前住过的大婶家,走了过去。 第96章 醉意 风轻轻吹起,大地忽地变得喧嚣了起来,原本晴朗的天空,此刻,却有逐渐变暗的趋向。 乌云至远处而来,很慢,却悄无声息,不过片刻,便将这无边无际的天空笼罩住了。 要下雨了! 人们抬头望天,心中不自觉地这样想着。 夏日的雨水,大多数都是美好的,凉爽的。 若是冬日,那便又是另一种光景了。 凤池梧独自站在半开的窗户旁,望着楼下大街上,那些来往的行人,以及那些愁容满面,唉声叹气正准备收摊的商贩。 几声抱怨,传入耳中。 “唉!今年的天气怎么回事?如此多雨,叫人好生烦闷,这生意怕是又做不成了!” “那些稳坐在店里的,倒是不用像我们这样,风吹雨淋哦!” “快些收!晚一点,大雨来了,这些东西淋了雨,可不好了!” “他娘的!这鬼天气!” …… 下雨天,想来是没人愿意在大街上转悠的。 而这些大街上的小商贩们,自然是要在大雨降下之前,收摊回家的。 毕竟,白白站在这里,赚不到银钱,倘若淋了雨,受了风寒,最重要的是淋了雨的货物,怕是会受潮,如此,岂不是得不偿失。 屋内,青烟缭绕,淡淡的香气充斥在整个房间里。 女子挺直地立着,如同菩提树一般,背影正对着房门。 原本应是紧闭的房门,此刻,却是大开。 若是旁人,进了屋子,定会将门紧紧关上,毕竟这是一个对于自己,相对比较安全,也是比较隐秘的空间。 若大门敞开,岂不是有一种钱财外露的感觉? 钱财外露,岂不是会引来那心怀鬼胎、贪财好色之人? 所以为了安心,房门总是要关的,特别是一个人的时候。 更何况,是一个女人,一个如明月般清丽无双的女人。 凤池梧手里拽着一个精致的黑色酒壶,壶口大开,残余的酒香似乎还是如刚开始那般的浓郁、甜美。 此刻,若是有人站在她的面前,定会看到一幅绝美的画面。 画中,美人脸颊粉红,眼媚如水,像是那纯白的花朵尖上沾染了一抹红,圣洁、娇艳。 这样矛盾的画面,出现在一起,却是异常的和谐,很难不叫人看迷了眼。 凤池梧轻摇了一下酒壶。 空空如也。 哎! 空中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叹,像是在说:怎么就没了呢!? 大风骤起,窗户被吹得“咯吱咯吱”作响。 原本明亮的天空,忽地暗了下来,接着,乌黑的云层中轰鸣声响起,大雨就这样磅礴落下,无情地打在了大地之上。 雨最是无情,也最是多情! 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人盼它落下,又有多少人盼它不要落下! 所谓冷暖,也只有需要的人才能知道,那些不需要的人,自是弃之如履,丝毫不懂得珍惜。 大街上,摆摊的小贩们,有先见之明的,早早便收好了摊子。那些慢一步的,手脚并用,慌乱地收拾着一切。 这雨,看着是一时半刻不能停的。 若是停了,大概也到了晚上了。 —— ……笃、笃。 一阵敲门声忽地响起,惊醒了正在为酒没了而哀叹的凤池梧。 大门敞开,能敲门的也只有江秋远了。 凤池梧醉意已散,此刻,看着与平常,没什么两样。 “江公子。” 凤池梧转身一笑,看着那一抹蓝色。 江秋远端端地站在门口,左手端着一个食盘,食盘上一个手掌大的白瓷碗,碗中红汤雾绕,隐隐一股香味从碗中传来。 “这是什么?” 凤池梧显然是看到了他手中的东西,神色好奇,轻摇着手中的酒壶,仿佛这样酒香便不会散似的。 “醒酒汤,”江秋远不知怎么了,心猛地跳了跳,随即按耐住这份异样,温和一笑,“这里面加了洛神花、糖、山楂……等等,味道极好。” “是吗?”凤池梧一笑,走了过去,端起碗来,一股淡淡的香气,扑面而来。 她一口喝下,眼神猛地一亮,连连称赞道:“不错,好喝,甜甜的,竟还带了花香的气味。江公子,你说这人怎么会这么聪明,做出来的食物,模样千奇,味道更是各异,但都十分的美味!” 江秋远一笑,道:“大约……追求美好的东西,是作为一个人的天性。” 话语刚落,身后传来一阵急忙的跑步声。接着一个女子的声音远远的响起,带着一丝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怒气,人未到,声音却是先到了。 “我说江师兄跑哪里去了,果然在这里。” 柳拂笙自拐角处而来,不过片刻,便进了这大门敞开的屋子里。 本来她心里早便做好了准备,可是……见着眼前的一幕,心中还是被刺痛了。 痛苦,如毒附骨,一点点地啃噬着,痛入骨髓。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尴尬的气氛。 显然,凤池梧是没察觉到这些的,她将手中的碗放回了食盘中,对着柳拂笙微微一笑。 江秋远知道,前日他说得那一番话,柳拂笙定是十分生气,这不,之后便没在理他了。 今日这般,却不知因何缘故。 柳拂笙尽管不情愿,却还是开口说道:“林师弟到了。” 说着,冷冷地看了一眼凤池梧,随即甩袖转身离去。 江秋远闻言,面色一喜,忙对着凤池梧说道:“我去看看林师弟!” 一个转身,便要离开。 “我也一起,”身后,凤池梧一笑,“我们可都是朋友。” 江秋远脚步一顿,也没转过身来,只听见他说道:“既是朋友,何必如此生疏,自然可以唤我的名字的……” 鬼使神差的,江秋远说出了这句话,说完之后,他自己都惊了一下。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了? 心下懊恼,这说出去的话,自也是收不回来了。 “那有什么难的?秋远,我跟你一起下去。” 江秋远心中忽地掀起千层波浪,这样坦然的将他当作朋友的语气,竟也被他听出了一丝甜意。 自心口而出,酥酥麻麻的,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走啦!” 声音传入耳中,一股淡淡的带着些许酒香的味道,从江秋远身边飘过。 “好、好……” 回过神来,只见那白影飘然而去,江秋远立即如一阵风般地跟了上去。 身后,窗户被风雨摧残的“咯吱”作响,“砰”的一声,风将窗户关上了,彻底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第97章 等待 风雨飘摇,山河欲坠,放眼望去,无一不是灰蒙蒙的一片,这般景象,直叫人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哀愁。 云箸独自一人坐在地上,也不知有多久了。 大雨落下,将所有的一切,冲刷的一干二净了。 她赶到大婶家时,不用想,已经是晚了。 这个她住了一日,让她感受到温暖的地方,早已被破坏的乱七八糟,而那两张熟悉的面容,残躯断肢,倒在了血泊之中。 世事无常,一切变化,不过瞬间而已。 云箸挖了个大坑,将他们的尸身与外面那些村民们的,埋在了一起,因不知姓名,索性就立了个石碑,石碑上刻着:灵雾村村民之墓。 就在此时,原本极好的天气,忽然变了,大雨说来就来,她只好回到屋中躲雨。 云箸聪明,自然猜到这灵雾村的祸事,是因谁而起的。 没有发现她的尸体,想来,不是逃走了,就是被恶人带走了。 这样的大雨天气,一切痕迹都被抹除个干净。 云箸一向自诩追踪术极好,可是……这样的雨天,有迹可寻也会变得无迹可寻了。 她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心下一片空。 为什么? 为什么这世间所有美好的事情,都那么容易消散? 云箸深深地问着自己。 “这就是他们要经受的苦难吗?可是……这代价也太大了……” “对了!”云箸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起身,拍手道:“地窖!应该是有地窖的!” 说着,她转身走进了屋内,一间接着一间,找了过去。 “怎么会没有?” 云箸在屋檐下来回踱步,愁容满面。 大雨,依旧是下个不停。 云箸猛地停下了脚步,向空旷的院子里望了过去。 忽地,她眼神一亮,只见一块青石板,从靠墙根的柴草堆下,露出了一角。 云箸转身进屋,找出了一把看起来十分破旧的伞,别在腰间,只身走进了雨中,将柴草堆推开,扒开泥泞。 果然,一块约三尺长宽的青石板,出现在她的眼前。 青石板上,镶着一个圆铁环。 云箸伸手拉住这圆铁环,用力拉起,一个三尺宽的黑洞,出现在她的眼前。 云箸连忙将青石板挪到一旁,双手环住嘴巴,朝着里面大喊:“露浓姐姐?你在里面吗?我是云箸啊!” 一声嘤咛,从地窖中传了出来。 “云箸妹妹?” 带着疑惑的声音缓缓响起,接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半晌之后,一双葱白玉手,在大雨中缓缓出现。 云箸伸手将别在腰间的伞,拿了出来,一手撑开,一手拉着那双柔弱无骨的手,猛地向上一带。 这石窖中的人,不是露浓又是谁? 云箸撑着伞,扶着她进了屋。 —— “云箸妹妹……”露浓坐在床边,揉了揉有些疼痛的脖子,疑问道:“我为什么在哪儿?大婶他们呢?还有这屋子怎么变成这样了?” 云箸坐在她身旁,看着她,眼中透露着不忍,半晌之后,方才缓缓开口:“应该是大婶将你打晕了,放进了那石窖之中……” 露浓大惊失色道:“为什么?” 云箸看着那张美丽的面容,一时不知该怎么开口。 若是……若是她知道了真相,那该是何等的自责? 露浓见云箸神色有异,心中有个不好的预感,猛地抓着云箸的手,“妹妹!你快告诉我!” 露浓本就受了伤,经云箸治疗,是没有性命之忧的,却也不是一日半日能恢复如初的。 激动之下,她猛地咳了起来,面色变得更加苍白了。 “姐姐你别急!”云箸回握住她的手,叹了一口气,看着她,缓缓说道:“村子里的人都死了……” 不过一句话,露浓便明白了所有。 “是……因为我……我就不该抱有幻想的……” 话未说完,“哇”的一声,她猛地吐了一口血,身子摇晃,向后一栽。 云箸大惊,一把将她接住:“姐姐!” 云箸忙把脉查看。 气急攻心,再加上原本的伤还未全好,这一口血吐出,反倒是件好事。 云箸心下一松。 “我就是个扫把星啊……”露浓靠在云箸的肩上,喃喃自语,泪流不止,哽咽道:“我就不该活在这个世上,害人害己……如今还连累了这些无辜之人,为我而丧命……我该死!我真该死啊!” 说着,她的情绪变得异常激动,开始大喊大叫了起来,声音凄惨,悲痛欲绝。 云箸面露不忍,将她紧紧搂住。 “姐姐,你别这样!不怪你!不怪你的!要怪就怪那些恶人!是他们的错!姐姐你告诉我,他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何对你这样的穷追不舍!” 露浓立即用力摇头,脸色越发的苍白,恐惧、害怕……遮住了她的一双眼睛。 “不不!他是恶魔!他是恶魔!”她一把抓着云箸的手,泪眼婆娑,害怕道:“妹妹,你快些走!将我丢在这里,自生自灭罢了!若是你被他们盯上了,必会遭难!那样的话,我真是万死也难辞其咎了!” 云箸闻言,目光一暗,沉声道:“我就怕他们不来找我!我就在这里等着,等他们来!” “妹妹……”露浓一口气下来,哭得是肝肠寸断,累极了,一下便晕了过去。 云箸双手紧握,眼中似有一团巨火喷出,恨恨道:“若是不来,还好。若是来了,我定让你们肠穿毒烂、尸骨无存!” —— 襄平城。 如意客栈。 此刻,却是一副久别重逢的景象。 江秋远伸手扶着林青阳的肩,将他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温声道:“林师弟,几日不见,你瘦了。可是,看起来也稳重了许多。” “江师兄……”林青阳一笑,正想开口,便被一旁的柳拂笙出口打断了,冷冷道:“我看着倒没什么变化,还是那个怂……模样。” 柳拂笙原本想说他怂包模样的,但不知怎么了,看着林青阳那双眼睛,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柳长夜从楼上缓缓走下,步履轻盈,风流潇洒,笑道:“你们都站在下面做甚?我让人做了些好吃的小菜,再加上我从家中带来的美酒,一边吃,一边说,岂不是更好?” 柳长夜这般风流人物,出门是不会忘记享受,自然是能带什么便带什么。 一旁的凤池梧听到这“美酒”二字,眼神猛地一亮。 就在这时候,紧闭的客栈大门,“砰”的一声,被人推开。 一个浑身湿透的水人,出现在众人面前。 只见他一只手横在胸前,似乎是在护着什么。 凤池梧一眼便认出了来人,惊道:“阿梧!?” 说着,她快步走了过去,待走近之后,疑惑道:“你这是……去干什么了?”说着,她用手捏住他那湿透了的衣袍,用力一捏,水哗啦啦的,直往下流。 凤池梧无奈道:“我还以为你在睡觉呢,怎么跑外面去了?” “给你,”阿梧一笑,挪开手,一个小小的梅花白瓷酒坛,出现在她的眼前。 第98章 瓮中捉鳖 阿梧神色认真,仿佛手里这小小的酒坛子,是什么天大的宝贝。 凤池梧无奈摇头,拉住他的手,转身便朝楼上走去:“走,去楼上,换件衣裳。” 阿梧点头,却是什么也没说,只笑着。 她说去哪里,就去哪里。 柳长夜翩翩一笑,叫住了正要上楼的二人,道:“姑娘,这位公子又不是什么三岁孩童,换一件衣裳还需要人陪同?不如这样,姑娘你一边与我们小酌共饮,一边等着公子,如何?” 凤池梧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身边的人就先开口了:“需要。” 需要什么?自然是需要人陪的…… 柳长夜一窒,显然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尴尬一笑,道:“公子这般的不拘小节……在下佩服,佩服……” 气氛一下变得诡异了起来,江秋远看了一眼前方双手紧握的二人,立即垂下眼眸,不再看了。 而柳拂笙的视线显然一直在他的身上,自然注意到了他的异样,拳头紧握,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旁的林青阳倒是感觉气氛不对,可是从后堂端菜过来的下人们,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只忙着帮人端菜了。 凤池梧转身笑道:“你们先吃,不必等我们了。” 话音一落,二人转身上楼,很快便不见了身影,只留下了那一路的水渍。 柳长夜不说话,看着他们二人离开的方向,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柳长夜!你在发什么呆?走啦,饭菜已经上桌了!” 柳长夜回过神来,轻轻地敲了一下柳拂笙的脑袋,笑道:“没大没小的,小心我回去告诉父亲。” 柳拂笙吐了吐舌头,凑近一些,小声地说道:“二哥,她可不是你的那些个红颜知己、心肝宝贝哟。” “哎!”柳长夜摇头叹息道:“美人近在咫尺,却无缘,可惜啊!” 这话听上去,充满了惋惜。 其他人可能不了解他这句话的深意,但柳拂笙是知道的。 说出这句话,就代表他对现在所追求的美人——没兴趣了。 柳拂笙心中诧异,柳长夜可不是那种轻易放弃之人。 “怎么现在又轮到我们的小美人发呆了?”柳长夜一把搂住她的肩膀,笑了笑。 二人正说着,早已经平复了心情的江秋远,忙开口道:“你们兄妹俩要是再聊的话,这些小菜就要凉了,倒辜负了这做菜的人了。” 柳长夜笑了笑,搂着柳拂笙便走了过去。 “贤弟说得没错,柳长夜可是从来不做这辜负人的事情。” 楼上客房。 “阿梧,你现在怎么还躲着我?不就是换个衣裳吗?我又不是没看过。” 凤池梧背对着坐在木椅之上,手上拿着阿梧带回来的小酒坛,坛口大开,显然,里面的酒已经被她喝掉了。 从古至今,令人甘愿陶醉其中的,只有——美酒与美人。 阿梧从屏风后走出来,被雨水打湿的长发,紧紧的贴在他的脸上,多了一分破碎的美感。 仍旧是一身红袍,只是浑身镶满了金色丝线,多了几分富家公子的风姿。 蜀九爱收集红衣这一癖好,当真是极好,仿佛天生就是给阿梧留着的。 阿梧轻轻一笑,坐到了她的旁边,也没说话,只侧身将那一头湿发露给凤池梧。 凤池梧将早就准备好的棉帕,从桌子上拿了起来,随即站起身来,擦拭着那一头被雨水打湿的黑发。 “果然,你是需要我的。” 屋外,风雨依旧。 风吹不灭,雨打不散的,只有那有情之人的心。 —— 阴沉沉的雨天,搅得人心也是阴沉沉的。 这场大雨,连绵不绝地下了许久,直到日暮时分,才隐隐有褪去之像。 雨势渐小,而夜幕也降临了。 灵雾村中。 云箸看着睡着的露浓,眉眼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感觉浑身充满了杀气。 她摸了摸腰间的绣花小布袋。 一声鸣叫,忽地响起。 那微微露出小口的小布包,突然钻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左右摇晃,十分的可爱。 云箸低下头去,伸手摸了摸它的小脑袋,轻声笑道:“你倒是心大,睡了这么久,外面的雨小了些,估计一会儿就该停了。出去了,记得要注意安全,还有……要早些回来哦。” 糖瓜儿歪了歪小脑袋,似乎是听懂了她说得话。“噗”的一声,整个鸟身从小布袋中飞了出来,在云箸身边打了个转,像是要确定她没事。随后,顺着窗户的洞口,如利箭一般,飞了出去。 风停雨歇。 此刻,灵雾村寂静的可怕,一丝声响也没有。 “残月,这个村子里连一条活着的狗都没有,为什么还要回到这里?” 黑夜之中,点点火光亮起,一个青袍美人,一手拿着火折子,一手提着剑,缓缓地走着。 在微微火的照耀之下下,她的脸染上了一抹暖色,让她那张透着冰冷的美丽脸庞,多了一分人气。 身后,走着一个裹着一身黑袍的男子,紧跟着她的影子,看不清长相,但那浑身透露出来的杀气,却是怎么也遮盖不住的。 残月并没有说话,一双美目,冷冷地看着前方。 “好歹我们也是一起的。”巴人嵩说话的声音,竟完全不像一个满身杀气的人。 残月看了他一眼,冷冷道:“尸体被人收走了,她们一定是回来了。” 巴人嵩像是应付她似的,道:“还是你聪明。” 二人说着话,不知不觉间便走到了云箸所在之处了。 门没有关,二人抬脚便走了进来。 残月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走到了墙根下的柴草堆旁,打开瓶盖,将里面的东西倒了下去。 火光一亮,竟是她将手中的火折子,丢进了柴草堆,那堆被大雨淋湿的柴草堆,一下便燃烧了起来。 火光冲天,顿时,院中的景象,一一浮现在眼前。 这里的模样,与白日里他们二人离开的时候,看着倒是没什么两样,除了雨水将血迹冲刷殆尽和少了两具尸身。 “没人。”巴人嵩只微微看了一眼,便开口说道。 透亮的火光,将他的模样显现了出来。 那是一张何等可怕的脸,眼窝凹陷,眼角处满是皱纹,一条扭曲、丑恶的疤痕,将他的脸一分为二,一双眼睛,像是地狱间爬出的恶鬼,让人害怕。 这样的人,想必是受过极大苦难的,做事理应是小心的,可是他却不是这样的人。 或许,是他的本领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什么都不怕了,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但一旁的残月,显然与他相反,是个极为仔细,也极其小心之人。 “进去再搜查一遍!” 残月借着火光,走进了屋子,而巴人嵩也随即跟了进去,三四间空屋,没多久就被他们二人搜查完毕了。 二人出了屋子,来到了院子里面。 “我说了,没有!你老是这么小心,没必要。”巴人嵩不在意地说道。 残月与巴人嵩二人,真是一对奇怪的伙伴。 一个美丽,一个丑恶,一个细心、一个粗心。 夜风呼呼地吹起,火花飞溅,零星的火点,落到了房顶的茅草之上,慢慢的,火光变大,照亮了房顶。 当然,也照亮了坐在房顶上的人。 第99章 夜斗 风雨过后,大地被披上一了一层清凉的外衣。 即便是在夜里,也能清楚的感知到,泥土的芬芳,夜风的清凉,每一处都让人感觉到十分舒适。 火光,在黑夜中异常的显眼。 残月、巴人嵩二人发现了坐在屋顶的云箸。 他们二人进来时没根本没发现其他人的踪迹,连轻微的呼吸声,都未曾发觉。 看她的模样,像是特地在上面等着他们的。 如此定力,如此本事,想必也是厉害的很。 “小姑娘,这更深人静的,你一个人不怕么?” 巴人嵩抬头看去,好像真的把云箸当作小女孩似的,哄着她。可是他的那一双眼睛,却显然不是那么回事。邪恶、诡异。 云箸并未说话。 她再次拿出了那个短小的黑色小笛,轻轻放在唇边。一声尖锐笛声猛地响起,这次,显然吹得比之前那几次要认真的多,也要厉害的多。 至少,这笛声传入残月、巴人嵩二人的耳中,他们心中立即莫名地升起了一股烦躁不安,脑中像是被针扎一般,很是难受! 二人知道这笛声不简单,在感受到痛苦的那一瞬间,迅速闭住自己的听觉。 坐在屋顶上的云箸,依旧一心吹着手中的小笛,看她的样子,似乎是想吹完一整首曲子似的。 不能让她吹完整首曲子! 残月、巴人嵩二人心有灵犀的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皆明白了心中所想。 两道人影,“咻”的一声,齐飞上了屋顶,一左一右,将云箸包围。 笛声还在继续。 飞上屋顶的二人,也不多说,齐齐出手。 残月拔出长剑,剑光森森,脚边的茅草都被她的剑光振飞开来,那逐渐升腾起来的火焰,落到了地下,带起一片片火光。 而对面的巴人嵩,不知何时,从黑袍下面拿出了一把三尺左右的两刃宽刀,向下一划,刀锋落下之处,立即一分为二。 “砰”的一声,那被划破的屋顶一角,连同这底下的房屋,一并倒落下去。 二人功力之深,可见一斑。 残月、巴人嵩都未曾踏出一步,只各种挥动手中武器。 霎时间,一青一黑的两道森森剑光,直直地射向云箸,织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墙。 一时间,乱草纷飞,脚下的屋子也剧烈地摇晃着,隐隐有倒塌之像。 云箸仍旧没有动,连呼吸都未曾变化。 在两道攻势的夹击之下,一条细小的、无人察觉的的黑色长鞭,仿佛有意识一般,闪电般的射出,避开了森森剑光,一下缠住了巴人嵩的腿。 云箸单手拿着小笛,身子像右下一倒,借着巴人嵩的力,整个人如同一片树叶,荡着左手的长鞭,落到了院子中间,施施然地立着。 就在这时,笛声一转,几个尾音落下,笛音骤停。 雨早停,风不止,裙摆飞扬,寂静的夜晚,多了一抹鲜艳的色彩。 云箸将笛子放回了怀中,手腕翻动,那条随着她落下来收回的长鞭,被她紧紧地握在手里。 一条黑色的细长鞭子,在火光的照耀下,黝黑发亮。 就在她落下来的同时,那两道剑光相撞,“砰”的一声巨响,将屋顶毁坏的不成样子。 残月、巴人嵩二人,从屋顶上飞了下来,落到了云箸身前。 “姑娘,你很聪明,比我旁边的这位冷冰冰的美人,还要聪明。”巴人嵩咧嘴一笑,露出他那白森森的牙齿,更显诡异可怖,“要不,我杀了她,你以后就做我的伙伴,怎么样?” 语气轻佻,说是玩笑之言,但看他的表情,又不像是在玩笑。 “可笑,”云箸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厌恶,随即将目光落在了他的腿上,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眼波流转,冷笑道:“本姑娘可不喜欢长得丑的人!她能忍受你,本姑娘可不能!” “诶,”巴人嵩摇头叹息,“以貌取人,这可是不对的……小姑娘,你是不是在看我有没有被你的毒鞭子伤着?”说着,他一把掀开裹在身上的黑袍,继续道:“这样的身躯,能不能刀枪不入,百毒不侵呢?” 那是何等恐怖的身躯! 火光映照下,他露在外面的肌肤,爬满了可怖的疤痕,众横交错。腿上被云箸长鞭缠过的地方,空荡荡的一片,只露出那阴森可怖的肌肤。 黑色,青色,就是他肌肤的颜色! 除了他的那张脸稍显正常以外,其余竟没有一处像是人的肌肤! 云箸手中的“落雪鞭”,是用千年蛇皮,再加上族中秘术,在剧毒无比的毒池之中,浸泡了九九八十一天,才制作出来的。这条鞭子的每一处,都是布满了恐怖的剧毒,肉体凡胎,被它一缠,不死也活不了多久。 因为太过毒辣,云箸很少用它的。 当初她阿爹为她做好这条长鞭时,取名为“落血鞭”,云箸不喜欢,后来才改成了“落雪鞭”。 云箸一早便看出,眼前这个奇怪的丑男人,是二人中功夫最弱的一个。而旁边的女子,身体轻盈,反应迅猛,她没有十足的把握能缠住她。 所以她一出手,便是向着那丑男人。 可是她没想到,这男人竟是这样一幅铜墙铁壁的身躯。 那她的毒对丑男人就不起作用了,只能是——对付那个女人了! 计谋已定,不论生死,也只能放手一搏了。 而对面,显然也知道了她心中所想。 巴人嵩大的身躯,站在了残月身前。 就在同一时间,院子四周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响声,由少变多,由小变大! 毒蛇、蜈蚣、蝎子——仿佛这世间所有的毒物都聚集在了一起,从周围的高墙处,慢慢地爬入了院中,将在院中的三人,围得是密不透风。 云箸一笑,后退一步,那些数以千计的毒物,竟向是通人性一般,齐刷刷地朝残月、巴人嵩二人爬了过去。 残月那张冰冷的面容,第一次出现了裂痕,脸色更是肉眼可见的苍白了些,轻咬贝齿,长剑一挥,剑光所到之处,污血淋漓,断肢残体。 而巴人嵩也忙提起宽刀,挥刀斩去。 不过片刻,残月、巴人嵩二人已经斩杀了不知多少的毒物。 可是,这些毒物仍旧是没完没了的出现,仿佛杀不完,灭不尽! 很快,二人周围布满了如小山一般毒物的残躯。 残月的脸色越来越白,眼中的怒气也是越来越深。 一身娇喝,却是一道青芒从巴人嵩身后射出,直冲云箸而来。 云箸身子一闪,躲开了这一剑,同时,手中长鞭如闪电般挥出。 长鞭如同长了眼睛一般,越过挡在前面的巴人嵩,直挥向身后的残月。 残月一边要斩杀这些没完没了的毒物,一边又要注意不被这些毒液近身,十分辛苦。 眼看着,长鞭就要触碰到她的身子了。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巴人嵩大手一挥,用手臂缠住了长鞭,反手将鞭身紧紧地握住。 第100章 往事不可追 长鞭被巴人嵩紧紧握着,云箸用力一扯,也只挪动了半分,之后,却是再也不能挪动一步了。 不过,随着她的用力,长鞭却是越缠越紧,已然深深地陷进了他的皮肉之中。顷刻间,他的手臂上流出了黑血,顷刻间,散出一股恶臭,恶心至极。 巴人嵩似乎一点也不在意手臂上的伤,面不改色道:“这样好看的小姑娘,用这般恶毒的长鞭,不像样。” 语气里满是惋惜之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在关心人…… 云箸见着自己心爱的长鞭,竟染上了丑男人身上的污秽之血,一双美目,瞬间染上怒火,气得险些要跳脚了,大声道:“你、你快松开!” 巴人嵩不说话,加重了手中的力道,瞬间,将云箸猛地向前带了几步。 身后,残月仍旧不停地挥剑,斩杀这些靠过来的毒物,片刻也不敢松懈。她的额间,已渗出汗液,黑色的发丝紧紧地贴在那张苍白美丽的脸颊两侧,较往常多了一分柔美。 巴人嵩冷笑道:“你要我们的命,我可不是傻子。” 说着,手上再次用力,问道:“她在哪里?” 她是谁?自然是残月、巴人嵩二人费尽心思要找的人。 云箸目光一闪,啐了他一口,咬牙切齿道:“什么鸟啊鬼的!本姑娘不认识!也不知道!” 巴人嵩道:“小姑娘,你知道我说得是什么意思。” 云箸使毒是行家,功夫也不弱,只是这般与人拼蛮力,却是极为吃力不讨好的。 眼看着二人越离越近。 “唔!” 就在此时,巴人嵩忽地闷哼一声,下意识地松开抓着鞭身的手,猛地捂住脸右眼,污血顺着他的指缝间流出。 他露出的半边脸上,显现出一种奇怪的、要哭不哭、似痛非痛的神色。 “巴人嵩!你怎么了?”身后,残月发现他的异样,忙出声询问,挥剑的动作却是不敢松懈。 云箸收回了长鞭,嫌弃地看着鞭尾上沾染的黑色污血,掏出一张帕子,猛地擦拭了起来,一副不擦干净,誓不罢休的模样。 忽的,她叹了一口气,道:““落雪鞭”可以擦干净,就是可惜了我的红红……” 前方,巴人嵩那高大的身躯,忽地朝后倒去。 残月一惊,忙转身,剑尖撑地,半跪着,稳稳地接住了巴人嵩的身子。 “你怎么了?”声音里透露着,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关心、紧张、害怕。 “我、我……”一句话还未说完,巴人嵩的身子便猛地颤抖了起来,一阵恶臭,从他身上弥漫开来。 周围,那些聚集在一起的毒物,似乎是闻见了这股气味,像是惧怕什么似的,纷纷后退,不一会,便不见了踪影。 残月看着他,怒喝道:“你把手拿开!” 巴人嵩身子猛地一抖,死捂着左眼不肯放开。 残月目光一沉,咬牙道:“你不放开,我就拉开!” 说着,她松开握着剑柄的手,去拉巴人嵩捂着左眼的手臂。 就在她的手刚要触碰到他的手时,巴人嵩猛地将手拿开。 “这、这……” 见着眼前的一幕,残月愣住了。 巴人嵩的左眼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空空的、流着黑血的血窟窿! 像是被什么东西活生生钻进去的! 巴人嵩看起来十分痛苦,可是他却忍着没有叫出来。 残月心下一痛,猛地抬头,看着云箸,那双充满冰冷的美目,此刻,被冲天怒气所掩盖,随即狠狠道:“你放了什么东西进去!快拿出来!” 云箸微微耸肩,看了一眼她怀中的男人,道:“果然,只有她才能受得了你现在的样子。” 此刻,一条细小的红色小蛇,缠在云箸的手上,正亲昵着蹭着她的手。 “没多久,我的红红就会将你怀中男人的血肉,啃噬个干净。你别看它们长得小,这饭量还不错的。可惜,吃了这个丑男人血肉,它也会一命呜呼的……” 说着,云箸眼中闪过点点泪光,显然——是在为了她那即将死去的红红而悲伤。 就在此时,眼前寒光一闪,残月手握长剑,而剑尖正停在云箸咽喉处,不足半寸。 “给我取出来!” 声音颤抖,像是害怕失去那个躺在地上的男人。 云箸看了她一眼,随即望了一眼她身后的男人,惊讶道:“他那么丑……你竟喜欢他?” 残月面色一顿,像是害怕被人知道似的,用她自认为最斩钉截铁的声音,说道:“谁喜欢他了!快!将蛇拿出来!” 云箸看着她,微微一笑,身子如飞鸟一般向后滑去,瞬间便离去三尺外。 “就算是我,也不能将红红取出。而且……就算我有办法,我也不会救他的!” 残月终于忍不住了,她知道云箸是怎么也不肯巴人嵩体内的毒蛇取出,一剑刺出,出手便是杀招。 一时之间,青芒四散,鞭声悠扬,地上、空中,两道人影缠斗不休。 凡剑光、鞭身所到之处,石墙坍塌,草木俱飞,巨响震天。 不过片刻,二人已交手数十招了。 云箸到底年纪小,再加上残月有心要杀她,数十招后,她的败势已显,渐渐的,有些招架不住了。 心下急转,便开始胡编乱造地说了起来。 “美人姐姐!你为什么要喜欢那个丑男人?” “我看他没变成丑男人之前,长得定是十分的英俊!不然,就他现在的模样,你还能对他痴心一片?” “美人姐姐,你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回答我?我实在是好奇的很啊!” “我想,你们以前定是一对恩爱情人,看美人姐姐这样阴晴不定的性子,丑男人没变成丑男子之前,一定是个花心鬼……啊!我知道了!定是他风流好色,最后被你弄成这样了!” …… 云箸这张嘴,说起话来,滔滔不绝,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残月一开始还能当作没听见,到后来,就是想当作没听见,也是不行了,心乱了,忙失声道:“是他自己弄的!” 残月本来略占上风的局面,因为她的心乱,便露出了破绽。 霎时间,云箸那条黝黑光亮的长鞭,以极其诡异的曲线,猛地缠住了她的手臂。 云箸用力一拽,长鞭立刻在残月的手上,勒出了深深的血痕。 残月一声闷哼,不过片刻,身子就有些站不住了。 云箸的长鞭,剧毒无比,沾之无法摆脱,早已随着残月的肌肤,渗了进去。 那裸露在外如雪一般的肌肤,瞬间被黑紫色所染。 毒已如骨,残月便没有威胁了。 云箸顺势将长鞭收了回来,看着她,讥笑道:“你的手上不知沾染过多少无辜之人的鲜血,本姑娘还以为你的心,早已如铁一般坚硬,任何事情,任何话语,都不能将你们动摇呢。” 第101章 黑暗降临 残月只觉得自己的呼吸渐渐地变得有些困难,心中似有火烧,而心以外,竟是异样的冰冷刺骨。 好厉害的毒! 她原本以为凭自己的功力,怎么得也能撑上个一时半刻的,谁成想,竟连片刻都撑不住。 心中想着,便觉得此地,此时,已是他们二人的葬身之地了。 那双冰冷美目,此刻,竟浮现了一丝解脱。 “巴人嵩……” 低低沉吟,像是压在心里的巨石落下,无比的轻松。 残月再也不管云箸要对她如何对付她了,手中的剑,已然离了手。 一旁燃起的火光,隐隐有熄灭的迹象。 她艰难地转身,凭着身上仅有的力气,向那个着躺在地下,一动也不动的男人身旁,缓缓地爬了过去。 云箸在后面静静地立着,显然,并没有想要上前补一刀的意图。 风雨过去,月亮从云层中破出,孤独的、高高地悬挂在苍穹之上。它是那样的圣洁,那样的高不可攀。像是一个若即若离的绝色佳人,每当你的手将要触碰到她那白嫩如玉、如雪似水的肌肤时,她又离开了。但那淡淡如水的温柔,却留了下来,让人爱也不是,不爱也不是。 此刻,残月的身子便披上了那淡淡的月华。 她艰难地爬着,乌黑浓密的长发,散落在身后,随着她的每一步动作,发丝胡乱的飘散,莫名的有一种淡淡的、温柔的美丽。 仿佛前方等待她的,不是死亡,而是幸福。 终于,她爬到了。 明明几步便到的距离,她却用了许久。 雨后的月光,带着别样的清凉。 残月艰难地坐到了地上,将巴人嵩僵硬的身子,抱了起来,放进了怀中。 一只惨白、纤细的玉手,轻轻地抚摸着那张丑陋的脸庞。 她真的很喜欢这个男人…… 云箸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情不自禁地想着。 风轻起,带起那如丝绸般的秀发,拂过那张冰冷的、丑陋的脸。 这样诡异的场景,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悲凉。 “你啊……” 终于,残月开口说话了。 云箸听在耳中,只觉得像是爱人之间的嗔怪,明明是不喜的话,却满含情意。 她站在原地,望着他们,只觉得胸口像是被堵住了一般。 她该动手的,不应该给他们这样的恶人,留一丝机会的。 这样想着,可是她一步也动不了,仿佛被定在了这里。 “这样也好,不管是为什么……我们终是杀了那么多的人,有此报应,本就是天经地义。” 残月低头看着被她抱在怀中的男人,微微一笑,仿佛怀里的人还活着,还在听她说话。 “以前虽是我不懂事,但是……但是……你就不知道改改……对啊,像你这样的人是永远不会改的!”说到最后,她的情绪变得有些的激动,像是那独守空房的妻子,等回了那夜不归宿的相公,激动之余,不免生了几分喜悦。 “你以为你自己将你弄成这样,我就高兴了?” “你以为……” “都是你以为啊……” 月华之下,那个冰冷女子,已经是满脸的泪水。 话未说完,她全身都开始抖了起来,仿佛冰天雪地中又下起了大雪,吹起了冷风,冰冷,刺骨,雪上加霜。直到那冰冷女子,垂下了头,身子也不再抖了,一双手也软了下去,才停了下来。 在那瞬间,云箸只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了下来,静得她都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一步、一步…… 她慢慢地走了上去。 火光早已熄灭,借着月华如练,她看着已经死去的二人。 她不后悔杀了他们,只是这种让人心碎的感情,让她不由得想着了自己的阿爹、阿娘。 “可恨之人,大概也是可怜之处的……” 微微叹息从她口中吐出。 杀伐,仿佛在那一瞬间,消失了。 美丽少女的眼中,多了一分同情,但也只是一分而已。 就在这时候,云箸背脊后一阵阵发凉,一股可怕的力量将她忽地包围了。 她分不清这是从何处而来的,只感觉那力量感觉无处不在。 眼波流转,用力的握住手中的长鞭,提防着,随即大声喝道:“什么人?藏头露尾的!还不出来!” 她声音虽大,但只要她自己知道,心中是何等的紧张。 方才与残月、巴人嵩二人缠斗,她已经使出了自己所会的全部本事。 若是此人一直在暗中窥视,那她便无法胜他! 她这次出门只带了两只“红红”,如不能一击击中,便别无他法了。 思及此处,她越发的警惕了起来,而另外一条“红红”,早已经被她放了回去。 此时,忽地刮起了一阵大风,夏日的夜晚,即使是下过雨,风也该是凉爽的。 而她,只感觉这风如利刃一般,将她身上的汗毛都刮了起来。 大风刮过,所有的气味都被吹做一团,即使她的嗅觉如何灵敏。在这样的情况下,也决计不能分辨来人所处的位置。 她小心翼翼地走着,想要离开这个院子,到更加空旷的外面去。 房子里,最不容易被发现,而到了空旷之地,反而不好隐藏。 就在她刚刚踏上门上的石板时,一阵呼啸声,自前方而来。 在外面! 云箸一惊,一个飞身,跃后三丈开外。 她又回到了院子里。 云箸伸手一抹,汗如雨下。 来人似乎有意逗她,心下着急,便喊出声来:“有本事你给本姑娘出来!躲躲藏藏的!有什么厉害的!” 未知是最可怕的一件事情! 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不知道对方会从那个地方出来…… 心中的恐惧便会越来越重,恐惧一多,心就乱了,心乱了,危险自是有机可乘。 云箸自然是知道这个道理的。 可是,她却控制不了自己,害怕、恐惧是作为人,永远都丢弃不了的! “咯咯。” 忽地,一阵阵可怕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起,若说人间有地狱,大概就是现在了。 院子里,也只有躺在地下的两具早已经冰冷的尸体,陪着云箸。 从巴人嵩身体里传出的恶臭味道,弥漫开来,却是更加的恐怖了! 第102章 岌岌可危 那可怕的笑声,越来越近,仿佛在她的耳边响起。 最开始的那阵忽然出现,将她逼回了院子里的呼啸声,此刻,又响了起来。 不同的是,现在,它是从四面八方而来的。 云箸面色凝重,果断地挥动手中的长鞭,一手将放进怀中的小笛掏出。 鞭风凌厉,形成一面巨大的风墙,将她围住,此刻,若是有人靠近,定会被搅得粉碎。 美丽的少女,朱唇轻启,瞬间,那刺耳的笛声,再次响了起来。 只是,这次的笛声,显然与之前的不一样了,急促而响亮,透露着一丝焦急。 “咯咯。” 那道恐怖的笑声,仍在她耳边响起,像是一根根倒刺,在她身上来回翻滚,说不出的难受。 笛声刚响起不过片刻,云箸便觉得心口忽然间热血翻腾。 霎时间,一口鲜血喷出,鞭风散尽,笛声骤停。 也就在这个时候,在她的前方,一个黑影,如鬼魅般,忽地出现。 就那么凭空的,悄无声息的,出现了! 人出来了,云箸倒是松了一口气。 只要是看见了人,她就有几分把握——逃。 月华如练,静静地照在了那人的身上,随着那人的走近,云箸才看清了他的长相。 那是一个男人,一个奇怪的男人! 他的眼睛是猩红的,像是要吃人,他的唇是猩红的,像是刚吃过人,他的脸是惨白的,不像是一个人。 而最让她感到奇怪的是,他的脖颈上,竟绑着一个……一个脑袋! 那个脑袋,栩栩如生,如同真人,除了长相与他有几分相似以外,别的却是不同,至少……那双睁开的眼睛,充满了悲怜之情。 云箸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会将另一个人的脑袋,带在身上,而且还是明晃晃地绑在自己的脑袋旁。 莫不是睡觉还要这脑袋相陪? 思及情形,云箸心下打了个冷颤,若是见了那样的场景,她不得吓个半死! 要多恐怖,就有多恐怖! 云箸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住了,情不自禁地大喊道:“你……你……是人还是鬼!” 那人又“咯咯”地笑了起来,这么近的距离,云箸听见那笑声,只觉得有一把刀,在她的心上,磨啊磨……不知何时会捅入心口。 “我?” 那人机械般地歪了一下头,好像一个僵硬的尸体。 那双猩红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她。 云箸被这样的眼神看着,仿佛已经能想象到,自己被摆在一块巨大的砧板上,一刀一刀的被人切开皮肉,再在她眼前,一口一口的吃下去! 这样恐怖的场景,她就是在多想一刻,便也受不住了! 可是,被他这样看着,她脑海中的念头,便如雨后春笋一般,蹭蹭地冒了出来。 “你吓着她了!” 忽地,那个男人像是疯了一般,大叫一声,随即又露出了诡异的笑容,伸手摸着那颗脑袋,动作变得无比温柔。 云箸见此,更觉恶心,也更觉害怕了! 腿脚发软,不由得后退了几步,手中的长鞭也险些拿不稳了。 不!云箸!你不能倒下!也不能死在这里! 她心中大喊,求生的意志如大海波涛一般,汹涌而来。 忽地,她右手手腕一动,朝着右侧院子外面的大柳树上射去。 一根泛着银光的丝线,在月光下显现了出来。 这一切也不过瞬间,云箸一个飞身,如离弦之箭一般,射了出去。 只见她借力落到了柳树上,一个飞身,又落回了地下,整个人如风一般奔逃了起来。 而奔逃的方向,正是她离开了好几日,襄平城的方向。 她要去找大姐姐!这样恐怖的人……不!是鬼!只有大姐姐才能救她! 月光之下,树影之中,一个小小的人影,正在拼了命的奔跑着。 带着绝地求生的欲望,云箸从来没有跑得这么快过,从来没有! 蜿蜒曲折的道路,像似没有尽头一般…… 此刻,云箸满头大汗,身子也不由自己做主了。 她不想停下,也不能停下,只因身后那如恶鬼一般的怪物,如影随形,正紧紧地跟着她! 耳边的风声呼啸,她已经听不清楚声音了,但那种可怕的感觉,却是一点也未曾消失。 夜好似更深了,月亮也似乎累了,躲进了云层之中,大地一片黑暗与寂静。 不知跑了多久,云箸只觉得呼吸逐渐困难,腿也开始没力气了。 跑不动了吗? 是要死在这里吗? 糖瓜儿还没送回家啊……! 此刻,千百种念头,从她的脑海中一一闪现。 身后。 那男人一手摸着旁边的脑袋,仍旧不紧不慢地走着,像是逗趣一般,看着前面那个拼了命奔跑的身影,笑了笑。 人真有趣! 他那双猩红的眼中,闪过一丝趣味,不过,也只是一瞬而已。 因为,在他的眼中,人不过是蝼蚁而已,就算有那么一个两个有趣的,充其量不过是只有趣的蝼蚁而已! 仿佛玩够了一般,那男人身影如鬼魅一般消失,转眼间,已经去了前方。 “啊!” 一声惨叫,美丽的少女如同断线风筝一般,向后飞了出去,随即重重地落到了地下。 “砰”的一声巨响,像是周身筋骨都被摔碎了! 云箸躺在地上,鲜血自她口中流出。 那躲在云层中的月亮,不知怎么了,又出来了。 月光如水,静静地照在那美丽少女的身上,血满衣襟。 唯有那微微起伏的胸口,才能证明她还活着。 痛! 五脏六腑,全身筋骨,无一不是痛的! 云箸艰难地睁开眼睛,抬头望着天空中美丽的明月,月光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脸上,让她想起记忆中的那双温暖的手。 月亮永远是那个月亮啊! 阿爹、阿娘…… 忽地,一个黑影将她罩住。 云箸知道,是那个可怕的男人…… 就在这个时候,她笑了起来,像是感觉不到身上的疼痛,感受不到即将降临的死亡,兀自大笑了起来。 那个男人见她笑了起来,便问道:“你在……笑什么?” 云箸并没有回答,仍旧不停地笑着。 那个男人好像十分疑惑,他不明白,之前的那些人,死的时候,都是哭天抢地的,要不是吓出了屎尿来,要不就是死命的求饶…… 总之,没有一个人是像她这样笑着的。 “我听见了……鸟的叫声了……” 声音断断续续的,像是呢喃,又像是自己给自己说得话,也不知她是临死前的妄想,还是已经糊涂了。 第103章 千钧一发 那个男人的眉头皱了皱,似不解、似疑惑。 只因为,他什么也没听到。 就在这时,那个男人的身后不远处,两道金色剑芒,如闪电一般,分左右而来,齐齐地射向那个男人。 而这一切不过瞬间! 这两道剑芒来的突然,仿佛长了眼睛一般。 人未到,剑已至! 那男人的反应倒也极快,身形一晃,如鬼魅般的速度,从两道凌厉的剑芒的夹击中,消失不见。 人影一闪,瞬间便是三丈开外,显然,他是要逃。 可是,一道比闪电还要快的白色人影,突然出现,瞬间,便追上了他。 一时间,只见两道金色剑芒,上下翻飞,树影摇晃,劲风四起,打斗之声,更是不绝。 显然,那突然出现的白色人影与那个男人,开始动起了手来。 云箸躺在冰冷的地上,微微喘息,周围的一切仿佛离她越来越远了。 就在她意志即将要飘渺之时。 忽地,耳边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你还能说话吗?” 冷冷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关怀。 “是大哥哥吗……?”云箸艰难地吐了一口气,断断续续地说了一句话后,便再也不能说话了。 阿梧蹲下身来,看着她,道:“还能说话,就没事。” 阿梧解开身上衣袍,铺到了一旁的巨石之上,伸手将她抱了上去,手掌在离她三寸处,微微停下。 顿时,一股暖暖的无形气流,从他的掌心升起。 云箸昏昏沉沉的,只觉得原本冰冷的身子,一下暖了起来,身上虽还疼着,但胸口似乎舒服了不少,呼吸也渐为好转。 片刻后,云箸稍稍恢复了一些意志,一睁眼,便见着那张熟悉的面容。 心中大喜。 头顶上,响起那熟悉的像吵架一般都鸟鸣声。 “糖瓜儿……” 云箸一笑,缓缓地伸出手,一个小小的东西,落到了她的手上,亲热地蹭着她的手,像是在安慰着她。 此时,前方的打斗之声,传入她的耳中。 “那个男人厉害的很……大姐姐……” 话未说完,她便昏了过去。 糖瓜儿见此,十分着急,飞在她身边不停地叫着,却被阿梧一把抓住。 “别吵,她会没事的,先让她好好睡上一觉。” 一向吵闹无比的糖瓜儿,在听到这个男人的声音后,整个鸟都焉了下来,不敢再胡乱叫了,乖乖地待在他的手里。 他的袍子极大,云箸小小的身子也只能占一半。 阿梧扯过另一半,盖在了她的身上,顺手将糖瓜儿放到了她的身上。 此刻,一人一鸟,紧紧相依。 一切做好之后,阿梧起身,目光紧紧地落在前方,那道白色人影的身上。 显然,那道白色人影,便是凤池梧了。 凤池梧他们二人之所以能来的那么及时,也是多亏了云箸怀中的那只鸟儿——那只名为灌灌,后被云箸取名为糖瓜儿的上古神鸟。 它像是知道云箸有危险,便来找凤池梧他们了。 它来的时候,凤池梧正准备睡下,忽闻窗户外发出阵阵响动。便将窗户打开,看见飞在窗外,湿哒哒的,羽毛乱成一团的糖瓜儿。 那样焦急的神色,出现在一只鸟的身上,怎么看怎么诡异。 不过这鸟非凡品,所以什么事情也都有可能。 当下,她便觉得云箸有危险。 其他人都已经睡了,她只去隔壁叫醒了阿梧,顺手在客栈一楼的桌子上留了个纸笺,上面写着“去救人”几个字。 随后,二人一鸟,向着城外飞奔而去。 速度之快,竟没人能看见。 当凤池梧他们赶到时,远远的便看见一个黑影,正准备出手伤人,随即祭出凤凰双剑,朝那人射去。 现在的凤池梧,已能自由地控制凤凰双剑了,许多她从前修炼不了的功法,已全然没有限制了。 她为了救人,一出手便是杀招,没想到被那人竟躲了过去,不过也阻止了他,之后,凤池梧便与那人便交上了手,阿梧在后面照看云箸。 月亮仍高挂在苍穹之上,衬得周围那些星光,黯淡无光。 凤凰双剑在凤池梧的操控之下,厉害无比,那男人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剑芒织下的密网,将他逼得无路可退。 此刻,剑即她,她即剑! 金色剑芒,将天地都照亮了,一时竟盖过了月色。 那个男人的面容,在这金灿灿的光华之下,显现了出来。 “是你?” 凤池梧大吃一惊,眼前之人,竟是前些时日,在那湖底石洞中,逃出去的那个阴阳魅。 她的手上,还戴着他的那只指环。 “咯咯。” 那人虽占下风,但不知为何,一点也不着急,竟又开始笑了起来,笑声中充满了兴奋,像是许久期盼的事情,终于有了结果。 “找到你了!”一字一句从他那猩红的唇中,缓缓吐出。 话音一落,一道凌厉寒芒,从他的袖中射出,朝凤池梧心口狠狠地刺来,速度极快,教人防不胜防。 就在这危急时刻,凤池梧的身子以极其不可思议的动作,如闪电般,直冲入天。 就在同一时间,她的身子在半空中一翻,带着两道剑芒,直直射向地下。 金芒点点,如千万利刃。 这一切,不过瞬间! 白衣飘飞,猎猎作响,如同世间最美的画卷。 阳魅被这股从天而降的力量,压得不能动弹,身子大震,当下便吐出了一口血来,让他那原本猩红的唇,变得更加恐怖。 显然,他也不是那么容易被打败的,只见他双手一翻,以手为刃,挡住了那股力量。 登时,他的脚下的土地,碎裂成片,他的脚,也陷进去了一大半。 凤池梧眉头一皱,看着底下那人。 有些惊讶,许久不见,他竟变得如此厉害了。 “你为了逃命,自己将她的头斩下的。” 冷冷的一句话,便将阳魅埋藏在最心底深沉的禁忌,血淋淋地挖了出来。 “啊!” 一声长啸,他的身子爆出一股巨大的黑气,那双眼睛变得更加红了,像是从地狱中来索命的恶鬼,不寒而栗。 黑气凝结,直逼凤池梧。 “轰隆!” 这几股力量相撞,顷刻间,便形成了一股巨大的气流,向周围散去,发出阵阵声响,连大地都为之一震。 在那电光火石之间,凤池梧双手一松,双剑被她插入了地下,以掌相对,当头迎上。 生或死,仿佛就在这一刻! 一时之间,山河震荡,草木翻飞,两股极强的气流将二人紧紧围住,从外面看去,不见人影。 片刻之后,一个人影从里面飞了猛地飞出,飘落到地下。 落地之后,那个人影还向后退了几步,一声闷响,似乎还吐了一口血。 这先落下的人影,正是阳魅。 月色之下,他那张苍白的脸,出现了一抹异样红晕,身子看着有些摇晃。 凤池梧从半空中缓缓落下。 她的面容看起来,也有几分苍白,显然,她应该也受了伤。但她仍直直地站着,一动也不动,仿佛任何事情都不能将她打倒。 而那股剧烈震动的气流,随着二人的落地,顷刻间,消失无踪。 第104章 迷雾 大地一片寂静,风过,将衣裙吹得猎猎作响。 阳魅沉着一张脸,看着凤池梧。 如此模样,倒显得他那张脸,更加可怖,仿佛黑夜里的噬血妖魔,随时等待着猎物的落网。 “咯咯。” 他又开始笑了。 从前他是不会笑的,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笑成了他唯一的情绪表达。 虽然他的笑比哭还难看。 虽然他的笑声比哭声还要难听。 但他仍旧要笑。 “我们还会再见的!” 他的声音低沉而生硬,恍若行尸走肉,不过,每个字都清楚的吐了出来。 话音一落,他忽地一动,整个人就如同一阵风,猛地消失不见了。 风去无痕,他也没留下痕迹。 凤池梧仍旧站在原地,看上去并没有要去追他的意图。 一双眼睛,只凝视着他消失的地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晌后,她才将脚下双剑收了回去,转身向阿梧他们所在的地方走去。 走近之后。 她的目光先是落在了云箸身上,随后抬头看着他,问道:“阿箸没事?” 阿梧摇了摇头,也看着她,温柔道:“没事,只是她暂时不能随便移动,只能在这里睡上一晚,明天醒过来,就不会死了。” 他还是那样的认真,认真的看着她,每说一句话,目光总是黏在她的身上。 这样的目光,若是常人碰见了,定会生疑发问,但凤池梧不是常人,或者说是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目光,并不觉得有什么。 她一把拉过他的手,席地而坐,将云箸轻轻地抱在怀中,转头看着他,说道:“我怕她受不住,这样抱着会好一些。你坐到我身后,我们背靠着,互相也有个支撑。” “好。” 阿梧点头,她的话,无论什么他都会去做的。 两个人就这样互相靠着。 夜色凄美,静静地洒在他们的身上,恍若一层美丽的银色纱衣,披在他们身上。 怀中,云箸呼吸渐稳,而那只窝在她怀中的神鸟,此刻,也睡得极为香甜,显然,方才动静,并没有打扰到他们。 “阿梧,你是不是已经知道自己是谁了?” 凤池梧望着前方,喃喃自语。 漆黑一片,自是什么都没有。 “是的,我不想骗阿池。阿池想知道吗?”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暖。 凤池梧不说话,身子向后一靠,两人贴得更紧了。 “阿梧不说,我就不问。外面的世界,很复杂,许多事情,我到现在都还不能够全部理解。我只知道我的阿梧是好人……” 说着,她的声音里明显有了倦意,不过片刻,她睡了过去。 阿梧见她睡了,也不说话了,只安安静静地陪着她。 忽然间,远方,一个小小的白色影子,飞奔而来,快如闪电。 不过片刻,那个白影便飞窜了过来,眼看着它就要撞进凤池梧怀中时,一只大手,横叉了过来,一把抓住了它的尾巴。 “她累了,你和我一起。” 他将自己的声音压得低低的,自是害怕吵醒了她。 这个白影,也就小貂儿——玉孑。 此刻,它那双伶俐的眼睛,骨碌碌地转个不停,在黑夜中,格外醒目。它的小脑袋一歪,先看看她,再看看他,最终,它还是妥协了。 夜色,更深。 周围的世界,无比的安静,安静的连虫鸣声都不能听见一分。 清晨。 雾气缭绕,宛若仙境,天边的第一缕阳光,缓缓升起。 大地,顷刻间,披上了一层银白,变得神秘而美丽。 忽然间,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车马声,蹄声虽急,但很有章法。 凤池梧长而浓的睫毛轻颤,像一时不能适应这亮光,伸出一只玉手,遮住了眼睛,喃喃道:“有点像那柳公子的马车声,来的好快。” “嗯,那声音是他的马车没错。不过……怕不是来的好快。” 头顶,传来阿梧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显然,他一夜未眠。 “我怎么睡到你怀里了?” 凤池梧闻言,将手放了下来,一个抬头,便看到了他的下巴。 他的下巴有些尖,皮肤比女人的还要细腻,像一块光滑细腻的美玉。 只凭这一点,便足以令人着迷了。 偏偏他还长着一双极为好看的眼睛。若说他之前的眼睛是冷冽的,而现在却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深情笑意。 是什么?让他变化这么大? 只盯着他的眼睛,不过片刻,便会不自觉的陷进去,醉生梦死。 清晨冷寂,薄薄的雾气被阳光所驱散,一辆华丽的马车,忽然出现,似天上仙人所驾之物,不可方物。 “果然,是柳二公子的马车呢。” 凤池梧轻轻一笑,她并没有想要起身的意图,因为,云箸还没醒。 马车由远及近,很快便停在了他们的面前。 柳二公子竟只带了这一辆马车出来,实在不像他平时的作风。 不过,就单这一辆马车,其华丽程度,东西也是应有尽有的。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掀开那面蓝色的如意帘。 一身华服的柳长夜,从车上下来。 “莫不是天赐的缘分?” 他的眼中带着七分的笑意,三分的疑惑,仿佛眼前这番景象,只是一场偶遇。 凤池梧还没来得及说话。 怀中,传来一声娇哼。 “大姐姐,我好像听到那个恨不得浑身插满鲜花的男人……在我耳边说话了……” 现在,到真是缘分了,柳长夜来了,云箸也醒了。 凤池梧微微一笑,伸手拢了拢云箸脸颊两侧的乱发,轻声道:“是柳公子来了。” 原本还闭着懒得睁眼的云箸,像是被惊了一下,一个睁眼,柳长夜那张笑得比盛开的鲜花还要灿烂的脸,映入她的眼帘。 “在下身上,何曾长插过花啊?阿箸妹妹。” 柳长夜的目光落在云箸身上,淡淡一笑。 这惊吓来得突然,云箸一愣,昨夜受得伤,此刻,疼痛如排山倒海一般的袭来。 “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她只觉得自己全身的骨头都快散了,好在……胸口没有昨夜那么闷了。 “看来,救的人,是你。” 柳长夜上前一步,弯腰将云箸抱了起来,转身就向马车上走去。 “你干什么!” 云箸自以为的大吼,实则只是一声软软的娇喝。 纵使有千般不愿,云箸还是被柳长夜抱进了马车之中,她现在的拳头力量,怕是连三岁小孩都不如。 车厢宽大,足以容下二十人,一侧还摆着一个檀木软塌,上面铺着厚厚一层的金丝软裘,富贵,舒适,无一不缺。 云箸就躺在这架软榻之上。 她身上力气全无,只一双大眼睛恨恨地瞪着将她放在软榻上的男人,仿佛在说着“谁允许你抱本姑娘的!”“本姑娘要砍了你的手!”诸如此类的话。 柳长夜一笑,并未将她的目光放在心上,转身下了马车。 第105章 救人 柳长夜走下马车后,便见凤池梧、阿梧二人并肩而立。 柳长夜目光一暗,心下暗自忖道:这二人,当真是极为般配的一对。 马车前,坐着一个赶车的车夫,衣着却比普通人看上去要华丽许多。 只见他端端地坐着,背挺得笔直笔直的,再观他的神情,是那么的恭敬,谨慎,专注。 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坐着,牵着赶马的缰绳,却丝毫不觉孤单。 仿佛这件事于他,是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车夫的前方,赫然四匹骏黑马驹,毛色鲜亮,精神抖擞。 一看,便知道这些马是上等良驹。 柳长夜翩翩而立,衣摆轻飞,在清晨阳光的照耀下,很是风流。 只见他眉眼弯弯,嘴角噙着笑,看着站在面前的二人,温和道:“两位,请上车。” 凤池梧一笑,正想开口,马车里传来云箸声音。 声音虽小,但外面之人,却还是能听清楚的。 “大姐姐……前面的那个村子里,有一个人……我将她放在村子左边的第三户人家的屋子里了。她很可怜的,麻烦大姐姐帮我把她带回来……” “好。” 凤池梧一口应允。 随即看着柳长夜,道:“那柳二公子就将阿箸先带回去。” 柳长夜一笑,道:“这护花之事,在下倒是不会推辞的。但……此地距襄平城也是有些距离的,两位身无良驹,这脚程怕是……”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一旁的阿梧出声打断了:“你去便是,我们能回来,而且很快。”语气不容置疑。 柳长夜的目光不可察觉地暗了一下,转瞬即逝,旁人自是不能瞧见:“两位都这么说了,在下也只好顺从了。” 说着,他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内。 云箸睡了过去,她的面色看上去好了许多。 此刻,她倒是睡得极为香甜,小小的身子,软软地陷在被褥之中。 睡着了的她,反而更像是一只乖巧讨喜的小猫儿,收起了利爪的她,显得十几可爱。 许是身下的金丝软裘太过于柔软舒适了,以至于柳长夜上了马车,她也没察觉到,就连柳长夜伏身为她盖好了被子,她也不知道。 若是换了往常,定不会这般安静的。 马车渐渐远去,带走了清晨里最后一片雾气。 天光大亮,周围的景色,被露水轻抚过后,绿绿葱葱,更显娇嫩。 一白一红两道欣长人影,仿佛心有灵犀一般,齐齐转身,走了出去。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二人的身影便消失不见了! 此刻,若是有旁人看见,定会大吃一惊。 莫不是什么神仙下凡,竟能拂袖一去千里! 清晨。 灵雾村。 正如它的名字一般,整个村子置身于浓浓雾中。隐隐现出的几间茅草屋顶,才能让人确定村子的所在之处。 忽然间,村口的不远处,凭空地出现了一红一白两道欣长身影,二人脚步看似缓慢,不过片刻,却已经到了村口了。 一夜过去,整个村子仍旧安静的可怕,青天白日,竟连一只活物都不能见到。 凤池梧大步走了进去,阿梧紧随其后。 地上血迹斑斑,空气中仍旧弥漫着血色气味,一看,便知此间经历过一场巨大浩劫。 按照云箸所说,那个人被她放在村子左边的第三户人家的屋子里了。 凤池梧一家一家的数了过去。 大门敞开,一眼望去,入眼处,杂乱至极,门框上,地上,亦是血迹斑斑。 显然,是被什么人翻找并且大肆破坏过的。 忽然间,一声细小的嘤咛,从屋内传出,仿佛垂死时,下意识的绝望挣扎。 凤池梧面色微变,寻者这声音的出处,箭步般地冲了过去。 最右边的一间屋子里。 此刻,一个纤细的身影,悬在房梁之下,颈下勒着一根粗大的麻绳,连着房梁。 显然,她是要悬梁自尽! 这女子面色涨红,青筋爆起,她的颈间已经被勒出深深血痕,那样纤细柔美的脖颈,仿佛下一刻就要被这粗绳勒断似的。 就在她刚要气绝时,一道白影自她眼前闪过,“啪”的一声,女子颈间的绳子,应声而断。 凤池梧抱着这寻死的女子,眉头一皱,沉声道:“你这是在干什么?” “咳咳咳。” 女子刚得了喘息的机会,便止不住地咳了起来,看着十分难受。 片刻之后,她才缓了过来,随即缓缓开口道:“我这样的人……死才是最好的选择!为什么!为什么要救我!”声音沙哑,却极为好听。 说着,女子双眼朦胧,顷刻间,泪如珠串,滚滚落下,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仿佛这世间,再无能让她活着的支撑了。 女子正哭着。 凤池梧忽地开口说道:“是阿箸叫我来找你的。” 闻言,女子鼻尖猛地一抽,哭声骤停,一双朦胧泪眼,更显楚楚可怜 女子微微抬头,看着凤池梧,哽咽道:“真的?阿箸妹妹没事!?” 声音里满是激动,仿佛得了天大的喜讯,见凤池梧点头,面露喜色,自言自语道:“没事了……没事就好……阿箸妹妹那样好的人,要是死了,我就真该下地狱了!” 这女子的情绪变动太过于激烈,再加上她本就身弱,一口气说完后,一头栽倒在凤池梧的怀中,昏睡了过去。 天地一片寂静,阳光顺着窗户的缝隙,照了过来。 灵雾村的浓浓薄雾,此刻,已散了大半,但仍有一小半还未散去,仿佛永远不会散去似的。 大约这就是灵雾村名字的由来。 找到了要找之人,凤池梧他们很快也离开了村子。 在他们离开不久之后,一个诡异的人影,从村子里走了出来。 一双猩红的眼睛,狠狠地盯着前方,嘴角裂开,“咯咯咯”的笑了起来,随即喃喃自语:“谁叫你们是好人啊……这世间,向来都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的。我这样的祸害,该是永生不灭的!” 显然,这个诡异的人影,便是昨夜忽然消失的阳魅了。 他一个人在村口,站了许久,身子挺立,如磐石,如青松,一动也不动。 直到他站够了,才飘然离去。 第106章 坚持 冷风如刀,天地间一片寂静。 这如刀刺骨般的冷风,刮得人,脸上的皮肤,一茬的一茬的疼。 明明是七月的天气,却宛如寒冬。 漫天冷风之下,一个瘦小的人影,正一步一步艰难地走着。 破破烂烂的粗布衣衫,穿在他的身上,显得格外的宽大,仿佛只剩下一身的骨头。 他的双手都缩在衣袖之中,勉强能遮住一点冷意,头上戴着一个不知从何处捡来的破了个大洞的帽子,帽边紧压着他的眼帘。远远地瞧不清楚他的样貌,能知道的,他是一个男人。 一个落魄的连乞丐都不如的男人。 他的腰间,挂着一个罐子模样的东西,外面裹着一层被洗得有几分发白的黑布。 而他的身上,除了腰间这一处,干净无比,其他的……都是灰蒙蒙的一片,像是怎么洗也洗不干净似的。 在他的前方,一片白雾,茫茫四顾,却是什么也看不清楚。 这茫茫白雾之中,似乎是藏着极其邪恶的凶兽,给人一种十分危险的感觉。 或许正是因为这个,这个地方才鲜有人烟。 而他的目的地,好似就在那片白雾之后。 因为,他停了下来。 在他停下来的同时,身子可见的摇晃了一下,似有些站不稳。 随后,他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来,将腰间那个用黑布包裹的罐子,小心翼翼地取了下来,紧紧地抱在怀中,好似这东西是他的命。 就在他抱住罐子的时候,他的身子忽地向前一栽,“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疼痛的呻吟,从他口中传出,微不可察。 而他的这声响动,像是惊了什么似的。 白雾之中,隐隐传来些许的动静。 而他,仍旧静静地躺在哪里,一动也不动,口中的呻吟之声,也越来越小。 不一会儿,便没了声音,仿佛成了一个死人。 “有人闯入!快去查看!” “是!” 忽地,白雾之中,传出几声充满了戒备的声音。 不过片刻,三个紫衣大汉,如鬼魅般地从白雾之中走了出来。 走在最前面的男人,身高八尺,面如磐石,坚毅无比。他的皮肤是粗糙的,眼睛是有神的,眉毛是浓密的,他只静静地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而他身后,各站着一人,皆比他矮上一个头,但他们身躯俱都十分的魁梧,面如冷石,风雨不进。 “大医师,前面躺着一个陌生男人。” 最左边的男子,最先看到了刚才那个落魄男人,抢先说道。 被称为大医师的男人,浓眉一皱,更显威严,随即将目光落在了那个落魄男人的身上,冷冷道:“这地方如此隐秘,他能找到这里,定是不简单。濯风,去搜一搜他的身。若是有什么不轨之物,便将他丢到后山的渊林之中,喂野狼!” “是!” 被称为濯风的男子一个弯腰,恭敬地说道。 之后,他便朝那个落魄男人的身边,走了过去。 一番查找,濯风并未找到什么,只是那落魄男子怀中紧紧抱着的那个东西,格外显眼。 濯风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将那个罐子从落魄男子的手里拿了下来。 他轻轻掂了掂重量,心下道:还挺有分量的。 随即将黑布取下。 待他看清楚黑布下的东西后,面色一变,忙转身说道:“大医师!这是我司巫族用来装骨灰的金斗瓮啊!” 此话一出,大医师和另外一个人,齐齐色变。 大医师神色凝重,大步走上前来,一手将濯风手中的金斗翁,拿了过来,不由分说地打开了瓮盖。 果然,里面装着人的骨灰。 “司娘……司娘……李二哥到了……李二哥答应你的话……做到了……” 就在此时,声声呢喃从躺在地下的落魄男人口中传出。 而这大医师在听到这“司娘”二字时,身子明显一震,神情更是忽地悲伤了起来,低头看着怀中的金斗瓮,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晌之后,大医师抬头,方才开口。 “将他带回族中!” 一声令下,大医师抱着金斗瓮,转身进了白雾之中。 白雾依旧茫茫,无边无际。 这几人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 第107章 风月 襄平城。 如意客栈。 这间客栈,已经关门闭户超大半个月了。 虽时常看见珠钗环佩的美丽少女、俊秀少年进出,但其余客栈内的一切,却是不能得见。 人——对于神秘事物的好奇,总是热情的莫名其妙。 因此,这座紧闭的客栈大门,常常可以看见这样一副场景。 大门被突然打开,一个人,像丢麻袋似的,被人丢了出来。 奇怪的是,这些人每次被丢出来后,全身上下,没一处受伤。 因此,众人都默认偷偷进入这座客栈,不是一件要命的事情。 人——就是这样,只要不危及的自己的生命、财产,似乎一切都是可以继续。 据这些被扔出来的人所述,他们一进入客栈,眼前一黑,便毫无意识了。 被丢出客栈后,才醒了过来。 而醒来之后,身子同往常一样。 —— 客栈内。 “楼上的姑娘醒了没有?” 柳长夜懒洋洋地靠坐在铺着软裘的椅子上。他的左右各站着一名美丽女子,个个手执团扇,轻轻摇晃,带起一阵阵香风,委实秀色可餐。 而他的面前,摆着一盏半掀开的精致梅花茶碗,碗内的茶水剩了一半,显然,他已经喝过了,并且不打算继续喝了。 “公子,您说得是那位姑娘呀?”左侧的女子一笑,眼波流转,青春貌美,很是活波可爱。 话音一落,站在右侧的女子忙笑着插嘴道:“公子当然说得是楼上的两位姑娘!” 话毕,她们便吃吃地娇笑了起来,像是在看有趣的热闹。 这番调笑,弄得柳长夜直哭笑不得:“飞絮、风微,本公子平时对你们不好么?” 飞絮、风微齐齐笑道:“公子对我们可好了。” 柳长夜轻叹一声,坐直了身子,一手夺过右侧女子手上的美人团扇,拿在手里打量了两眼,笑着说道:“飞絮这一手的画功,可是深得本公子的真传啊。本公子对你们这样的好,你们却借梯爬坡,登上天阶之后,便不将这梯子还给本公子了,太无情了。” 飞絮身子一歪,以极其柔软的动作,滑进了柳长夜的怀中,素手纤纤,轻抚着他的胸口,娇笑道:“公子借出去的梯子可多了,难道就逮着我们姐妹二人不放?” 她刚说完这句话,楼上忽地传来一阵抽气声,接着,一个惊讶中带着嫌弃的声音大声响起。 “果然是骚男人!天都还没有黑,就这样的明目张胆发骚了!” 柳长夜闻言,身子微微一侧,一手抱住怀中纤腰,抬头朝望去,笑着说道:“原来是阿箸妹妹啊。这一觉,也睡得够久了。不过,精神看着道是极好,想来已经恢复了大半了,在下可是担心了许久啊……” 他说着关心的话,却丝毫没有将怀中的女人丢开之意。 一双眼睛,笑意十足,显然,他并未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何不妥。 云箸看着眼前的一切,眼中的嫌弃之情,也更加得明显了。 一想起这骚男人的手曾经抱过自己,浑身上下,不舒服的很,心下更是打了个冷颤。 “你、你……” 你了半天,云箸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出来。 柳长夜一笑,摇头叹息道:“可怜的阿箸妹妹,醒了,却成了个结巴。” “闭嘴!谁允许你这样喊本姑娘的!” 云箸脸憋得通红,半天才咬牙吐出这一句。 柳长夜一手扶着额头,面做苦恼状:“那该如何唤你?云姑娘?箸姑娘?还是云箸?可是你这样小的年纪,比我的妹妹还小一些。若是不叫妹妹,难道还叫姐姐不成?总不能每次见面,你啊你的叫?” 云箸心下一噎,对付柳长夜这样的风流公子,几个回合,她便败下阵来,顿时,哑口无言。 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当然是云姑娘,最为合适了。” 忽地,一道声音缓缓响起,带着笑意,让人听了宛如春风拂过,温暖而舒适。 飞絮仍待在柳长夜的怀中,但她却能清楚的感觉到,这个女子出现之后,公子的呼吸明显重了一下。而放在她腰上的那只手,亦微不可察地松了一下。 这一切不过瞬间,快得无人察觉。 但飞絮自小便对周围的一切变化,特别敏感,更何况这变化的本身,还和她如此的贴近,就是不想知道,也难。 看来,公子对这个女人有了不一样的感情了。 或许,连公子自己都不知道。 飞絮暗自想着,便转头看去。 她虽见了这女人许多次了,但是还是被惊艳了。 那个女子,仍旧穿着初见时的白衣,腰上裹着毛茸茸,下坠着一个精美绝伦的蓝色锦袋,腰后佩着两把长剑,剑鞘上雕刻的凤凰,栩栩如生,隐隐金色华光,从剑中传来。 她好像又变了些。 具体是什么变了,飞絮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总之,只要她的出现,众人的视线,定会停在她的身上,连作为女人的她,也不能列外。 “大姐姐!” 云箸见凤池梧来了,转眼就将刚才发生的一切,忘得一干二净,一路小跑,下了楼。 正好,凤池梧从楼梯后侧过来,见云箸冲了下来,便停在了楼口。 云箸一个飞扑,扑进了她的怀中,好一阵撒娇。 “大姐姐,多谢你又救了我!” 她这样天真可爱的一面,却也是少见,好像只有在凤池梧面前,才会如此。 “哎,”一声叹息,在客栈大厅内响起,隐隐能听出些许遗憾,“果然,再有脾气的小猫,也有收起利爪,撒娇的一面。” 这说话之人,便是柳长夜了。 此刻,飞絮已经不在他的怀中,而他也从椅子上起身。 他的话刚说完,便觉眼前一黑,下意识地一挥衣袖,却是什么都没打到。 就在同一时间,一声啼叫,在他的耳边响起。 是那只神鸟! 柳长夜看着飞在他面前,一脸气势汹汹的鸟,面露无奈。 这样第一次近距离地接触它,柳长夜也是第一次。 神鸟果然不愧为神鸟。 方才他下意识地拂袖,带了他五层的功力,若是普通鸟类,定会被他重伤,怕是连飞都不能飞了。 而眼前这只神鸟,他竟一丝一毫也没有碰上,就连袖边带起的气劲,也未碰到它分毫。 “哼!”云箸离开了凤池梧的怀抱,双手叉腰,看着他,“算你躲得快!糖瓜儿,快回来!” 话音一落,糖瓜儿发出一声啼叫,转身飞了过去,不过瞬间,便落到了她的肩上,小脑袋一歪,莫名地看出了一股骄傲。 那模样,竟和云箸差不了多少。 果然,物似主人形。 方才,云箸正在凤池梧怀中撒娇说话,便看见糖瓜儿也飞了进来,心生一计,立即朝它示意。 糖瓜儿聪明的很,瞬间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猛地一飞,直冲柳长夜而去,宛若一道闪电。 若非柳长夜反应极快,此刻,怕是已经被它啄伤了。 柳长夜无奈笑道:“云姑娘可是太伤在下的心了……” 云箸哼了一声,伸手摸了一下糖瓜儿小小的脑袋,轻哼了一声,道:“巧言令色!” 第108章 火花四溅 “阿箸妹妹……?” 忽地,楼上传来一道女子的声音。 声音柔弱,听得让人不禁地心生怜爱,会让人不由自主地去关心这说话之人。 这声音若在多一分,便有些装模作样了。 可是,偏偏她一分也不多,一分也不少,恰到好处。 莫说男人,就算是女人,听到这声音,心里总会升起一股想要保护她的欲望。 弱者是最容易激起同情的,但弱者也是最容易杀人的。 越美丽,越柔弱的东西,是最危险的。 楼下几人,也只有柳长夜才懂。 所以,从声音响起的那一刻,他就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抬头去看,而是又坐回了那张铺满软裘锦绣垫子的椅子上了。 原本在他手中的美人团扇,不知何时又回到了飞絮的手中。 美人娇媚,团扇轻摇,香气弥漫,很是享受。 这边,云箸听见声音,喜形于色,转身便上了楼。 她歇息了这几日,身子早已经大好,没人能想象到,她之前发生了那样要命的事。 露浓柔柔弱弱的靠在一旁,肌肤如玉,透着几丝红晕,发丝也有几分凌乱,看着像是刚起床的模样。 何谓美人? 美人不是浓妆,也不是艳抹。 而是那份天然,那份纯粹,让人看了心中生不出一丝的讨厌。 只觉得,美——入了心,入了骨,更入了魂。 “露浓姐姐,你看着好了许多!” 云箸十分开心,从她嘴角的笑容就能知道。 在她昏迷之前,还发生了那样惊心动魄、千钧一发的生死之事。 可危险过后,她又变了。 变得那样的开心,那样的轻松,仿佛那些危险早已经离她远去,而且永不会再来了。 她这样的性格,是大多数人想要做到,却做不到的。 露浓淡淡一笑,那张柔美的脸,一下有了几分魅意,不多不少,不会让人觉得是她刻意如此。 她天生就该如此的。 她笑着,轻轻地拉过云箸的手:“多谢云箸妹妹,还有几位恩人的相助……” 她说着话,一双眼睛,柔柔地向下看去,尽力地落到了每一个人的身上,那双眼睛满是感激、欣喜。 被她目光看过的人,都能感觉到她的那股真情实意。 仿佛,这是她的目光里所有的一切。 忽听一道清丽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不在意,不知是不在意她,还是别的什么。 “你的恩人可只有三个,我们可不算。” 柳拂笙从对面缓缓出现,也不知她是刚醒,还是已经在哪里很久了。 如意客栈不愧是全城最好的客栈之一了,从外面看上去,这个客栈也就一般大。 可人只要身在其中,就会止不住的感叹,当真是巧妙至极。 客栈的二楼,竟是圆形的,但只有一个楼梯。 奇就奇在,不论你住在任何的一间房里,推开门走到楼梯口,不论时间还是距离都是一样的。 想必,建造这间客栈之人,定是十分厉害。 不过片刻,柳拂笙人已经到了云箸、露浓身边。 似是没看见她们二人似的,径直就下了楼。 凤池梧在楼梯口对她一笑,她好似没看见一般,只挥了挥手,仿佛打发什么不重要的人。 凤池梧也不生气,抬脚便上了楼,走到了云箸二人身边,一双眼睛,在露浓的身上打量了几眼:“果然好了许多,这颈上的……” 她一句话还未说完,便被露浓笑着打断了。 “多谢姑娘关心,露浓现在很好,什么事都没有了。” 她的声音柔柔的,似夏日的泉水,只会让人觉得舒适。 她截住的那句话,是不想让云箸知道的。 云箸那么拼了命的救她,她是知道的。 而云箸性格里执拗,她也是知道的,所以下意识地截住了凤池梧的后半句话。 凤池梧点了点头,也没再说下去了。 楼下,柳拂笙一把将柳长夜从椅子上抓起来,换自己坐了上去。 “怪不得二哥你每次出门,都恨不得将家里的东西搬空,这滋味实在比露宿荒郊野外,要好得多了。” 柳长夜站在一旁,无奈摇头。 他这个妹妹,如今是越来越没有大家闺秀的模样了。 不过,开心就好,不是么? 人本来就是要开心的,不然这一辈子,岂不是白走了一趟。 柳拂笙懒懒地伸手,一双春葱般的玉手至她眼前出现。 柳拂笙的目光在这双手上停留了一时半刻。 女子对于比自己的美丽的东西,总是会多几分在意。 她自己的手也很美,也很白。 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一双手,曾经也是起过茧的,虽然现在都没了。 但那种滋味她却是永远忘不掉的。 都是为了练那些该死的功法剑术…… 而眼前的这双手,光滑如玉,白嫩如葱,从没有生过茧。 她莫名的有些嫉妒。 柳长夜对这些美人一向很好,特别是能待在在他身边的美人。 柳拂笙不明白,就算是美人,像她二哥这样的人,所拥有的——是旁人都不能想象出来的。 可他好像从来不觉得有什么,对所有人都是一样的。 路边看见了小乞丐,他都会看上两眼,嘴里还称赞着:“长大了一定是个美人。” 柳拂笙看不出美人不美人的,只觉得乞丐都是脏的,怎么可能有人穿成那样,破烂不堪、衣不蔽体。 “大小姐,拿好团扇。” 这一声,打断了柳拂笙的胡思乱想。 她一把将团扇接过,自己给自己扇了起来。 可扇了几下,她便觉得没意思。 每日要练那些要人命的东西,现在还要做这做下人做的事情。 脸一沉,她抬手就将手里的团扇扔了出去。 原以为会落在地下的团扇,被一双春葱玉手轻轻地接住了。 飞絮柔声笑道:“大小姐是不喜欢这扇面上的美人?那飞絮下次画一个更好看的。” 柳拂笙才不管什么美人呢。 她连扇子上有什么东西都没注意到。 而飞絮这一开口,她倒是想起了什么,抬头向二楼望去。 飞絮自然看到了她的目光,微微一笑,道:“飞絮知道大小姐要什么美人了。” 柳拂笙闻言,收回目光,这才看向飞絮。 好似,她从来没正眼看过她。 “你倒是聪明,画她可不容易,你要是画假了,你的这一双纤纤玉手,就可以不要了。” 飞絮一笑,恭敬道:“自然。” 而一旁的柳长夜,像是没有听到一般,站在哪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在此时,后堂处传来一阵略显沉重的脚步声,接着一个声音忽地响起。 “独家秘制的香浓汤!有没有人要喝啊?熬制了一上午!” 声音清朗,自信满满。 话音一落,林青阳腰束灰布围裙,笑着出现。 他双手端着一个长盘,盘子上摆着一个青瓷巨碗,足足占据了长盘的一半,而另一半,叠放着几副碗勺,精美无比。 青瓷碗中冒出的腾腾香气,扑鼻而来,瞬间蔓延出去,飘荡在空气中,勾起了食欲。 “我要!” 这一声里面似乎夹杂了许多人的声音。 林青阳只觉得眼前一闪,五光十色,凤池梧、云箸、柳拂笙、柳长夜几人,已经站到了他的面前。 第109章 趣事 林青阳从小便这烧菜做饭之事,极为喜爱,而且也很有天赋。 若是让他去练什么功法、剑术之类的,他就是练上一年,也难有进步。 但唯独对此事,一点就通,还能自行研究各类菜谱,创新、独特。 奈何父亲对此事极为反感,明令禁止,不允许他沾染半分。 他小时候的性子倒是极为执拗,别人若是不让他做一件事情,他便会想尽各种办法,也要做成,是以练成一手高超的厨艺。 他年幼时待在家中,也只敢偷偷摸摸的行事,后被送入九重门,便尽情地展示自己的厨艺。可以说,在九重门这几年,一大半的师兄姐们,都品尝过他的手艺。 因此,他的修为虽低,但只凭那一手无双的厨艺,师兄姐们对他也是格外关照。 此刻,他看着站在面前的几个人,眼中透露着激动,似火烧一般的目光,却不是看他,而是看他手里端着的东西。 林青阳心中莫名地升起一股自豪的感觉。 好在……他还有些用处。 阳光射过窗棂而来,将客栈大厅中的情形,照得是清清楚楚。 只因客栈中立着许多容貌美丽、身姿绰约的俊美男女,将这个客栈衬托得犹如仙境。 大厅中的一张铺着锦绣桌布的桌子上,正坐着两男四女,个个容貌非凡,不似普通人家。 但他们的目光却只在面前的梅花小瓷碗之上。 但见袅袅婷婷的雾气从瓷碗中飘出,莫名的一股香味缠绕在雾气之上,犹如仙露,勾得人食欲大涨。 随后,他们不约而同地拿起面前的小勺,舀汤入喉。 香汤入喉,淡淡的香味自口中弥漫,顺着喉间而下,全身都变得软绵绵的,仿佛血液中流入了一股清泉,舒适,清凉,更带着莫大的满足。 柳长夜放下手中小勺,看着林青阳,笑着说道:“你若不是九重门的弟子,单凭这举世无双的厨艺,我情愿花万金,将你聘请入府……” 语气中满是认真,绝无一点敷衍之意,想来他身为柳家二公子,家财万贯,富可敌国,也未曾喝过如此美味的汤。 林青阳一笑,正想开口,便被柳拂笙截住了话头。 “二哥,你这样的聪明,要不拜我林师弟为师,让他将这一身的厨艺,尽数交给你,也好回家给爹爹、二叔、大哥做一做,岂不是好得很?” 柳长夜知道自己妹妹这几日心情不好,言语有些过激,心下摇头,面上却还是笑意十足:“你二哥我这双手,可是用挑笔画眉,抚琴画画的,可再也没有多余的手,用来烧菜做饭。” 像林青阳这样有些家世的少爷,喜欢烧菜做饭,在别人看来委实有些玩物丧志。 只因为他这样的男人天生就该顶天立地? 而女子天生就该居于后宅,相夫教子,洗手作羹汤? 柳长夜这话一点也没有嘲笑之意,仿佛就是一件普普通通的事情。 当然,对于在座的几位正在喝汤的人来说,也是一件普通的事情。 林青阳不知怎么了,心头一热,眼泪差点就掉下来了。 从小到大,他只要一提起此事,父亲就十分生气,对他更是言语呵斥。 自他拜入九重门之后,一切都变了,是他从来都不曾体会过的自由,纵使他修行缓慢,却还是愿意一辈子待在里面的。 正在他心情激动之时,客栈大门被人推开,外面的喧闹之声瞬间传入耳中,随即又被关上,隔绝了一切。 一道男子的声音随后响起,像是雨后彩虹,绚烂多彩。 “我学。” 声音温柔清润,却是那样的坚定,仿佛什么事情都不能使他动摇半分。 众人不禁地朝门口望去。 红衣似火,本该是为女子增添魅力的颜色,穿在这个男人的身上,是那样的合适。 他的眼是神秘而温柔的,他的脸是坚毅而柔和,长发被一根红发带轻轻束起,当真是世外谪仙,令人炫目。 就连一向只将江秋远放在眼中的柳拂笙,也不禁地愣了一下。 凤池梧像是司空见惯一般,喝下碗里的最后一口汤,又重新拿起一副干净的碗勺,盛了满碗的香汤,端着就朝阿梧身边,走了过去,一滴未洒。 “尝尝。” 阿梧点头,一手接过了她递过来的瓷碗,一手将自己手中的东西,递了出去:“这是给你的。” 凤池梧一愣,自然而然地接了过来,待看清楚手中的东西,不禁地笑出了声来:“阿梧又去给我找酒了?我不喝也没事的。” 当真是极为般配的一对! 大厅众人心中都不由自主地冒出这样一个念头。 气氛变得暧昧了起来。 忽然间,一阵咳嗽声打断了这一切。 “露浓姐姐!你没事?” 云箸一把扶住身旁之人,满脸紧张。 露浓到底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休息了几日,身子虽大好,但好似并未痊愈。 “没事……”露浓摆手道。 显然,她声音里透露出来的虚弱,并不像她所说的那样。 云箸一把将她扶了起来,随即开口说道:“大姐姐、大哥哥,我先送露浓姐姐上去休息,晚一点再和你们聊!” 凤池梧、阿梧二人齐齐答道:“好。” 此刻,他们已经坐回了椅子上。 云箸扶着露浓回了房。 楼下大厅中,只剩下凤池梧、阿梧、柳长夜、柳拂笙、林青阳几人。 不知为何,气氛却有些古怪。 林青阳忽地开口道:“你……刚才说得话?是真的?” 显然,他这话是问阿梧的。 阿梧道:“真的。” “……” 林青阳一下愣住了,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半天才结结巴巴地开口:“好…………” 就在这个时候,楼上下来一个清秀挽髻美人,手里端着同桌子上一样的小瓷碗,片刻便下了楼,恭恭敬敬地走到柳长夜身旁,躬身禀报道:“公子,楼上的那位江公子,没有开门,舒雨也不敢破门而入。” 柳长夜眉头一皱。 这些时日,江秋远一直待在房间里,说是他已经到了要紧的关头,除了送饭菜的特定时间,任何人都不能进去打扰他。 柳长夜也是心中疑惑,便派舒雨这丫头上去看看,没想到她连门都不能进。 也不知江秋远到底在干什么? 他倒是沉得下性子,可柳拂笙早就沉不住气了。本来她早就想去看的,可碍于江秋远之前说得话,她几次想去终于还是忍了下来。 舒雨这一说,她再也崩不住了,生害怕江秋远发生了什么危险的事情。 当下便起身上楼。 柳长夜一向了解他这个妹妹,也忙跟了上去。 此时,大厅里只剩下凤池梧、阿梧、林青阳三人了。 “走,现在就教我。” 冷不丁的,阿梧说了这一句话,林青阳一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是在同我说话?” 阿梧看着他,目光幽深。 林青阳咽了咽口水,被他这样的目光盯得有些毛毛的。 “好……好……” 楼上。 柳拂笙到了江秋远的屋子外,轻轻敲门,半天却无任何反应,心下着急,正欲破门而入,被赶来的柳长夜阻止了。 “小妹,切勿莽撞,万一他正到了紧要关头,被你这一搅,出了什么岔子,那该如何?” 柳拂笙轻咬贝齿,眼眶微红,抬眼看着他,凄凄然道:“还有几日我就要回家了,偏偏师兄他一直待在房间里,面也见不着……此次回家……以后……以后……” 以后怕是再难相见了,柳拂笙知道,她这次回家,便不能出来了,连九重山也不能回了,父亲肯定早同掌门师父写了信。 不然……不然不会让二哥亲自出来找她的。 想必,父亲让二哥出来找她的时候,心中早已经打算好了一切。 “二哥……我……我不想回家……我真的不想……” 柳拂笙泪眼朦胧,一头扎进他的怀中,悲伤在这一刻蔓延出来,带着绝望与无助…… 柳长夜轻轻一叹,轻拍了拍她的背脊:“小妹,我们都该认命的……” 声音缥缈极了,仿佛也在安慰着自己。 忽地,紧闭的房门被人打开。 多日未曾出门的江秋远,从门后出现,见着眼前的一幕,愣了片刻。 “你们兄妹这是……?” 柳长夜一笑,看着他:“我家小妹见你这几日都不出门,心里着急,可是伤心难过得很!” 柳拂笙忙从柳长夜怀中起身,伸手抹掉了眼角的泪痕,转身便扑到了江秋远怀中,江秋远身子一僵,见她如此伤心,倒也没有立即将她推开。 柳拂笙哽咽道:“江师兄……担心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情……好几次都把门撞开,可又想起你之前的嘱托,都忍了下来……” 柳长夜看了一眼江秋远,耸了耸肩,仿佛说着“你可要好好安慰安慰她哦。”之类的话语。 只见他脚步后移,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此地。 江秋远看着他远去心下无奈,但怀中之人哭泣声不断,却也只好先安慰了。 第110章 醒来 美人在怀,却是碰都不敢碰。 江秋远低头看着怀中之人,双手垂在身子两侧,显然,他知道自己若是给予回应,之前同她说得话,就都白说了。 很多时候,一丝丝的希望都足以让人为之疯狂。 可江秋远不知道的是,一个女人,特别是陷入情爱中的女人,任何细微的不同,都会被无限放大,放大到足以欺骗自己的地步。 江秋远心下一叹,也不能让她这样一直哭下去,伸手拍了拍柳拂笙的肩,轻声说道:“哭够了,就先进屋擦擦脸,不然一会儿可是不能见人的。” 柳拂笙哭得抽抽噎噎的,但还是能听得见他说得话,但她就是不想从他怀中起来。 江师兄没有推开她! 江师兄心里是有她的! 思及此处,她怎么也舍不得松开了,倒生出了些小孩脾气。 “我不想……江师兄,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吗?那时候的师兄就是现在的样子的,我多想……” 江秋远刚伸出的手一顿。 是啊……曾经的他,曾经…… 往事如巨浪,滚滚而来,在他的脑海中不停地闪现。 他不禁地问自己,过去的,真的能过去吗? 他双手紧握,打断了柳拂笙还未说完的话,一把将她拉了起来:“先进屋。” 柳拂笙一愣,她是说错了什么了?为什么他看上去有些不高兴了? 心下疑惑,却也不敢开口,只诺诺地说了句:“好……” 迷踪谷。 此谷坐落在襄平城以南五百里开外,终年白雾弥漫,谷外有一条湍急的河流,隔绝外界,让人不敢靠近。 很久以前,迷踪谷还不是迷踪谷,亦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山谷,周围也是有人家在此处居住的。 不知从何时起,变得神秘且诡异,此后若是有人进入此谷,竟没有一个活着出来。 之后,住在附近的人家,也越来越少,到后来,这山谷方圆百里之内,无一人家。 经年累月,便再也没人敢进去了,后得名迷踪谷。 而无人知晓,这迷踪谷便是司巫族在中原的落脚之处。 穿过那片茫茫白雾之后,入眼处,繁花迷眼,与外面的青山绿水,截然不同。 奇花异树遍布,异香扑鼻而来,置身其中,宛如梦境一般。 谷中深处,有一座巨大山峰,山峰之下,石壁之中,隐隐可见有几扇石门。石门之上,布满了颜色各异的妖冶藤蔓,使这冰冷坚硬的石门多了几分温柔。 忽然间,其中的一扇石门大开。 然后,三个身穿蓝黑革皮衣衫的高大男人,从洞口走了出来,停在洞口,交头接耳,似乎是在商量着什么。 半晌之后,两个年纪看起来年轻的男人,一张张英俊粗狂的脸,胀得血红。 而剩下的一个看起来年纪稍长的男人,摇了摇头,郑重地拍了拍另外两个年轻男人的肩。 两个年轻男人高大的身子明显一震,像是妥协了,脑袋低垂,竟是不敢在看那个男人了。 年长的男人像是知道他们二人心中的纠结,转身离开,头也不回,很快便消失在密林深处了。 年长男人走后,那两个年轻男人仿佛变成了两座雕像,一动也不动地站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洞里再次走出了一个高大人影。 竟是那个被唤为大医师的男人。 他变瘦了些,也变得沧桑了些,下巴长出了胡茬,像是懒得去打理一般,一双眼睛,带了些忧伤。 不知是为了刚刚离去的男人,还是为了什么? 现在的他,反而更像一个人了。 “若耶、回舟。” 这声音听着竟也苍老了几分,不过短短几日,也不知他经历了什么。 若耶、回舟连忙回身躬身道:“大医师!安!” 这二人的声音说出话来,竟像是一个人发出的。 大医师颔首道:“莫留对你们可是寄予厚望的,我司巫族历经数百年,式微至此,也只有靠你们这些年轻人了。孽龙之血再有三日便可以拿出来用了。这迷踪谷虽许久未有外人踏入,但守卫还是不可懈怠,只有真正成功的那一刻,才算成功了。” 大医师说话不容置疑,原本心情低落的二人,听了他这一番话,胸口热血翻腾,瞬间豪气万千。 太阳渐渐西去,天色也逐渐暗了下来,这样大的山谷之中,竟无一飞禽走兽在外活动,让原本就寂静无比的迷踪谷,更显恐怖了。 大医师独自一人走在一条漆黑的甬道之中,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却对他没有丝毫影响。 他走的那样直,那样慢,这里的一切他早已经走了千万遍了。 很快,他的身子一拐,眼前豁然一亮,一个巨大的洞穴出现在他眼前。 洞穴四周的石壁之上,挂着无数发着光的宝石,五光十色,将这个洞穴照得清清楚楚。 洞穴之中摆着一架巨大的石床,石床之上躺着一个瘦小的男人,微微起伏的胸口,表明他还活着。 大医师向石床走了过。 石床上的男人,便是大医师之前救回来的那个落魄男人,也就是之前从青山镇离开的李二。 他换了一身衣衫。 可是,由于他的身子过于瘦小,而这件衣衫已经是最小的了,可穿在他身上,仍旧像是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服,松松垮垮的。 大医师坐在了石床边沿,一双眼睛在他的身上轻扫了一遍。 “司娘即让你代替她……你定有厉害之处……你快些醒来……” 这声音俨然与若耶、回舟说话时不一样了,充满了疲倦。 忽地,石床之上传来一声呻吟。 李二醒了,眼睛还未睁开,口中断断续续地说道:“水……水……” 大医师面露喜色,拿起旁边盛满水的竹筒,给他灌了下去。 显然,大医师并不擅长照顾人。 半竹筒的水都漏了出来。 李二被漏出来水一冰,整个立即清醒了大半,睁开眼睛,呆愣愣地看着大医师。 大医师眉头紧锁,冷冷道:“醒了就自己起来喝水。” 显然,他也知道是自己的问题,可他断不会承认的。 “我……我身子软,起不来。” 大医师眉头皱得更深了,片刻之后,他伸出如他那如石头一般坚硬的手臂,将李二扶了起来。 李二伸了伸手,想要将竹筒拿在手上,可是他现在的力气,显然拿不住竹筒。 他这样磨磨蹭蹭的,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喝上水。 大医师身子一动,一手托着他的背脊,一手拿着竹筒,送往他的唇边。 李二饥渴难忍,将嘴凑了过去,咕噜噜地喝了起来。 大医师看着他,目露好奇。 这人只有他一半高,怕是司娘都比他高一些,而且他的身子如此瘦弱,他的一只手指便可以将他放倒。 “司娘是不是很美?” 大医师冷不丁地说了一句,李二身子一僵,然后开始抖了起来。 悲伤、哀痛……种种情绪都出现在他的身上。 此刻,他就像一只受伤的小兽,而前方迎接他的,不是绚丽的彩虹,而是万丈深渊。 大医师怔住了:“你……你在哭?” 李二没有说话,脑袋垂得不能在垂了。 半晌之后,大医师像是受不了,手中的竹筒一甩,稳稳地落在一旁的石桌之上,一把扶住他的双肩,将他的身子扳了过来。 眼泪,顺着李二的脸滚落了下来。 他的身子虽然比以前还要瘦弱,但是他的一张脸却变了许多,原先有些凹陷的脸颊,竟长了些肉出来,皮肤也变好了。 现在的他,活脱脱的是一个白嫩小生。 石壁上的五光十色照在他的脸上,莫名地让他多了一分破碎感。 大医师凛然道:“一个大男人,哭什么哭!” 李二充耳不闻,眼泪倒是越流越多了。 大医师第一次见到如此能哭之人,他的族人,就算是女子,也是极少哭的……更别说会哭的男人了。 大医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微微弯腰,盯着他,目光变得温柔了些,显然,这已经是他能做到最大的极限了。 此刻,若是被大医师的族人们看见,恐怕都会惊掉下巴。 这么温柔的大医师,他们可从来没见过。 李二凄凄然地抬头,盯着大医师,耸了耸鼻子:“你……你是司娘的什么人?” 大医师沉默了许久,才开口说道:“她是我妹妹。” 李二闻言,一双泪眼立即瞪得大大的,一瞬不瞬地盯着大医师,仿佛透过大医师看得是另外的人:“你们……眼睛长得很像……” 大医师垂眸:“当然,我们是一母同胞的兄妹。” 忽然间,李二仿佛疯了一般,一把抓住大医师的手臂,用力地捏着。 他现在的力气,仿佛猫挠似的,大医师难得的好脾气,也没有将他的手拉开。 李二的悲伤似乎到了极点,大哭着说:“为什么?为什么……要让司娘去做这些事情,她只是个女孩子,她本该开开心心地长大,嫁人、生子,幸福的过完一辈子的。她那样好的人,定能嫁给一个大英雄!可是……可是……她却死了……我不明白……不明白……” 他在为司娘哭泣,再为司娘不平。 大医师面色一凛,一把将李二甩了下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是她的宿命!” 大医师的力量控制的极好,李二只觉得自己被一股力量托着,然后倒在了石床上。 “你想哭就哭个够!” 大医师衣袖一甩,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这巨大而空旷的洞穴之中,只剩下一个蜷缩成一团的男人,一个独自哭泣的男人。 第111章 赶路 日头高晒,此刻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 大地被一片炙热包围,阳光热烈,晃得人眼睛疼。 烈日之下,一条蜿蜒曲折的宽阔道路,从远处延伸而来,一直到前方的尽头。 一辆低调奢华的大马车,车前四马齐驱,从道路的尽头处忽地出现。 毫无预兆,就像是凭空而来。 坐在前面赶车的车夫,神情严肃,马车顶部的延伸,正好为他遮住了烈日,为他提供了一片阴凉。 太阳虽热,车夫仍旧一丝不苟地挥鞭,驱车。 马的鬃毛黑亮,身驱壮实,马腿健壮而有力,虽比不得那汗血宝马,却也不俗。 这四匹马像是心有灵犀似的,踏出的步伐,一模一样。 忽然间,车夫背后的车帘被掀开一角,一只细长白嫩比那春葱还要美的手,缓缓出现。 接着一个女子的声音忽地响起,带着沁人心脾的温暖。 “先停下来,歇息片刻。” 说完这句话之后,那只手又立即收了回去。 车帘落下,那只美丽的手仿佛从未出现过。 “是。” 车夫仍旧直挺挺地坐着,只恭敬地说了这一个字。 只见他的右手微微一动,缰绳也跟着一动,握着的鞭子的左手轻轻一挥,那四匹马竟都稳稳地停了下来。 人与马这般的配合无间,实在是令人乍舌。 路上行人无几,时不时响起的蝉鸣声,搅得人心烦意乱,正是一副夏日炎炎的景象。 马车停在一片树荫之下,车夫如磐石般地坐在车前,一动也不动,但那双摄人的眼却一刻也未曾放松。 像他这样的仆人,在柳家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 他有幸被二公子选中,这次回去之后,他或许就能跟他心爱的姑娘,结成眷属。 他心里这样想着,面上的表情却是更加的严肃,严肃到根本想象不到,他心里正想着他心爱的姑娘。 微风拂过,他的心好像更甜蜜了些。 马车内,宽阔,奢华,宛若一个小小的精美屋子,各种物件一应俱全,车内透露着丝丝凉意,一点也不受车外烈日的影响。 柳长夜当真懂得享受。 车厢被精美的长帘,分成了两部分,长帘后,是让人睡觉休息的地方。 此刻,上面正躺着一个人。 而长帘外,坐着凤池梧、阿梧、云箸三人。 那里面睡着的,正是露浓。 原来他们八人商议过后,便分成了两路,江秋远、林青阳、柳长夜、柳拂笙四人为一路,他们四人为一路。 云箸坚持要带露浓回家,便由凤池梧、阿梧二人护送。 云箸带露浓回去的这个决定,对她来说也是下了极大的决心的。 只因族中一向是不许外人擅自进入的,她见露浓可怜,又不想她跟着柳长夜那个骚男人回家,一咬牙就自己决定了。 车厢虽被分成两半,但清凉宽阔,塞下他们四人绰绰有余。 云箸害怕吵醒熟睡之人,便放低了声音,身子微微前倾,小声说道:“大姐姐,大哥哥,你们只需送我们到了北荒地界就可以了。我要是一次性带太多人回去的话,族长及族中之人定是不许。不过你们放心,只要我进了北荒的地界,就算那个人再厉害,也无用。” 一说起那夜伤她的那个奇怪男人,她就开始咬牙切齿了,恨不得将那个人抓起来,剥皮抽筋,再扔进那万毒池中,受尽折磨,痛不欲生。 可她也知道凭自己的本事,是怎么也捉不住那人,就连他在什么地方,她也不知道,更别说去抓了。 一想起此事,她心中就似火烧。 凤池梧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轻声说道:“这一路恐怕不安全,那个人一定会跟上来的。” 云箸那双又大美丽的眼睛一瞪,惊呼道:“真的……!?” 她想起还在睡觉的露浓,便一把捂住自己的嘴,然后转头看了一眼,帘子后面依旧安静的很。 好在,露浓姐姐没被她吵醒! 云箸放下手,看着凤池梧,小声问道:“大姐姐,你是怎么知道的。” 凤池梧轻声道:“因为他看见了我。” 云箸一愣,心下疑惑,看见了大姐姐怎么了?难道大姐姐与那个人有仇? 她那双大而美丽的眼睛盯着凤池梧,疑惑道:“大姐姐与那个人有什么仇怨么?” 凤池梧先是摇头,后又点头:“我与他倒没什么仇,但他肯定觉得与我之间有仇。” 凤池梧这一句话,倒是侧底将云箸弄迷糊了,小脑瓜转不过来,一双眼睛满是好奇,看着她,仿佛说着“我想知道!” 凤池梧一笑,便将之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给了云箸听。 故事不长,凤池梧只说他们在湖底洞穴中所发生的事情,很快也就讲完了。 听完之后,云箸目瞪口呆,心里对那个男人更加的看不起了,义愤填膺道:“这人简直又狠又恶毒!他要是想报仇的话!第一个要杀的就该是他自己!这样的男人真是窝囊极了!不过……依大姐姐所说,他只怕是变得更厉害了……” 凤池梧点头道:“这次相见,他是变得厉害了些,但……” 话未说完,云箸出声打断,笑嘻嘻地说道:“大姐姐一定比那个什么阴、什么阳的!厉害许多!” 凤池梧看着她,胸有成竹道:“当然。” 说着,她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男人,随即笑道:“如果打不过,还有你大哥哥呢。” 云箸一直没见识过她这位大哥哥的实力,一直觉得他是被护着的那一个。 如今凤池梧这样一说,她心中止不住地嘀咕,忍不住说道:“大哥哥看着像一个花瓶美……”“美”字还没出口,便猛地顿住了。 说一个男人是花瓶美人,实在是不妥,好在被云箸说成花瓶美人的男人,并没有露出生气的表情。 凤池梧轻轻一笑,道:“我觉得他应该很厉害。” 云箸一怔,先是看了一眼阿梧,后又将目光落到凤池梧身上,吃惊道:“大姐姐都没见过?” 凤池梧也不说话,只点了点头。 云箸这下更加好奇了,一双眼睛盯着阿梧,一副想说又不知道说什么的模样。 阿梧笑道:“那这次你们就能见到了。” 这一笑,他更似是那画中人。 第112章 恶果 黄昏。 烈日的余温逐渐散去。 坐落在向平城南独一无二的乌家大宅,远远瞧着,雕梁画栋,庭院深深,富贵无双。 乌家今日似乎有什么喜事,下人们忙忙碌碌的身影在不停地穿梭着。 乌家大厅。 那摆满山珍海味、美味佳肴的饭桌之上,围坐着三个衣着华贵的男人。 细细看着,眉眼之间俱有几分相似。 他们的脸上都挂着亲切的笑容。 主位之上,坐着一个长须男子,看上去约莫四五十岁,身材削瘦而欣长,目光温和,笑容和蔼,一袭华贵衣裳被他穿出了一股超脱世俗之感,宛如得道高人,重临于世。 长须男子的左边,坐着一个年纪看上去稍小他几岁的男人。 他的脸很干净,白白嫩嫩,他很胖,与长须男人一比,简直是两个极端。 一个是一尘不染、超凡脱俗的得道高人。 一个是贪得无厌、欲壑难填的土豪劣绅。 这样两个极端的人,竟能这般亲热的坐在一起,实乃奇事。 而饭桌上的第三人,便是乌家公子乌衍。 他似乎又瘦了一些,精神有些萎靡,也不知昨夜又睡了几个美丽少女了。 夕阳西下,天幕黑了下来。 乌家内外早已经挂满了华灯,亮如白昼。 “二弟,几年不见,你怎得又变胖了?” 长须男人一笑,声音听上去有几分缥缈。 被长须男子称为二弟的男人,也就是乌衍的父亲,乌家的主人——乌玉。 而这个长须男子名字却有些难听——乌瓦。 一个玉一个瓦,当真是天差地别,而他们的相貌,他们的举止,也是天差地别。 土豪劣绅为玉,得道高人为瓦。 也不知他们的父母取这样两个名字是何用意? 或许? 他们年轻时长得相似?只是那不懂节制的人,变了而已。 只是乌瓦这个名字配上那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样,实在是有些不符。 乌玉咧嘴一笑,那张脸变得更大了,脸颊上的肉都堆在了一起。 他长得不丑,甚至可以说是俊美,俊美的眼,俊美的眉,俊美的唇……但也只是一个俊美的胖子。 “大哥,我本来就长成这样,只是你越来越瘦罢了。” 他笑得是那样的真挚,那样的真心,仿佛对这个大哥极为尊敬。 乌瓦温和一笑,更显不凡。 “衍儿倒是遗传了弟妹的好相貌,仪表堂堂。” 乌衍受宠若惊道:“多谢大伯夸赞,侄儿受之有愧。” 一向桀骜嚣张的纨绔子乌衍,在他这个神仙般的大伯面前,竟乖巧得很,当真是奇哉怪也! 忽地,乌瓦神情一变,顷刻间,一张脸上便布满了哀伤,叹息道:“可惜……我那弟妹风姿不凡,年纪轻轻便撇下你们父子俩走了……我这个做大哥、做大伯的……又远在京都……陛下爱护于我,凡事都要问我的意见……这次也是准备了许久,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才得了空。距离上次回乌家时,算来已经是五年前的事情了……想想就觉得恍如隔世啊……” 他的神情是那么的哀伤,是那么的怜悯。 乌玉笑得更深了。 “她去得早,连她的样子我都快忘记了。现在的日子我欢喜得很,自由自在,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而且……就算乌家出了事情,有大哥在上面顶着,也是无碍。一辈子待在这僻壤之地,也是很好。” 乌瓦笑道:“很好……这样很好……”他的目光似乎变了些,不知想起了什么,莫名地透露这一丝狠辣,不过也只是一瞬间,无人能察觉。 乌衍在一旁看着他们,只觉他父亲与大伯之间的感情真好。 从他记事以来,父亲与大伯相见的时间、次数就很少,但每次见面都是一副兄弟和谐的场景。 每次大伯离开时,父亲都会给他准备好多东西,十几辆马车护送。 他也曾好奇过里面马车里面装的是什么,但父亲让他不要多问,他便不问。 夜,更深了,也更静了。 乌瓦不住在乌家,吃完饭后便离开了。 “爹,大伯怎么总是白天过来,晚上离开?住在家里不好么?” 乌衍终于还是忍不住,他好久之前就好奇这个,但一直也没问出口。 今天,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而回答他的,只有一个眼神,一个让他浑身立马僵住了的眼神。 他从来没见过那样的眼神,仿佛世间是最恶毒、最恐怖、最哀恨的眼神。 他不再问了,以后都不再问了。 他一向聪明。 亥时。 襄平城中闪亮的灯火逐渐熄灭,远远的,听见了更夫的敲锣声。 在这样静的夜晚里,格外的响。 但这声音传不到乌家大宅里,当然,大宅里的声音,也传不出去。 乌衍独坐在自己的屋子里,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屋内,伸手不见五指,他就静静地坐着,大门半敞,一道鬼魅身影,如一阵轻烟,飘了进去。 “阳先生。” 乌衍等得就是这股轻烟。 黑暗中,一个巨大的黑影缓缓出现。 他们互相看不见对方,但他们知道,他们在同一间屋子里,这就够了。 乌衍看着那团模糊的黑影,嘴角在黑暗中裂开。 这位“阳先生”来乌家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他总喜欢在夜里行事,仿佛这样才是安全的。 当然,这也只是他自己所认为的。 从前,他需要办的一些事情,总要多花些功夫。 自从这位“阳先生”来了之后,他只要一开口,什么事情都不是难事。 那些难缠的女人,那些总想挑战他的人……只要这“阳先生”一出手,便什么都没有了。 他很开心,无论这位“阳先生”长相如何古怪,手段如何狠辣,甚至他还喜欢在自己的肩膀上挂个栩栩如生的脑袋。 这些他都不怕,也不在意,只要能帮他办事,就算是鬼也无所谓。 只是,他忽略了一件事情,一件足以毁了他的事情。 “阳先生”这样的人,是很难控制的,他自以为自己控制住了,便是最大的错误。 “这次的事情……阳先生你好像花了些时间……虽然本公子喜欢猎物掉入陷阱后的恐惧模样,但要是太长了,就没有趣味了。” 乌衍盯着前方,他知道在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但他还是要看,因为,他知道“阳先生”是看得见他的。 “我遇到了一个人。” “阳先生”说话了。 乌衍也不是第一次听到“阳先生”说话,但是这次却不同。 激动、兴奋、疯狂…… 这一句话中包含了无数的情绪。 乌衍一怔,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忽然升起了一种不安的感觉。 恐惧——忽然变得如毒蚀骨,如影随形。 “什……么……人……?” 他的牙齿忽然打起了冷颤,说话都不利索了。 “咯咯咯……” 黑暗中,恐怖的笑声忽地响起,那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也不过如此。 乌衍害怕了,颤抖着声音问道:“阳……阳先生……你、你……要干什么?” 黑暗中,恐怖的笑声再次想起。 “等不及了,我需要的,还不够!这里的人刚好供我修炼!” 乌衍再傻也明白了“阳先生”的意思。 他是要拿乌府上下几百条人命为他献祭! “砰”的一声,他摔倒在了地上。 他要跑! 但是他已经被吓得说不出话来了。 恐惧将他的心堵住。 “咯咯咯。” 笑声更近,仿佛在他耳边。 血色仿佛在他眼前飘过。 黑暗中响起“噗呲”声,什么东西被抓住了。 他的心空了,他的血肉也空了。 浓浓的血腥味,瞬间充斥在这个黑暗的屋子里。 乌衍死了,他死在黑夜里,死无全尸,连骨头都碎了。 这世间,再也没有他的任何痕迹了。 他竟然就这么死了,在他最后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他还是不能相信,可是,他永远也不能相信了。 一个死人,自然什么都没有了。 第113章 生死关头 夜,静如水。 静得连人的心都仿佛停止了跳动。 月朗星稀。 清冷的月光给大地披上了一层薄而神秘的外衣,增添了一分迷离的美。 天空中似乎飘起了一层薄薄的血雾,不由得让人窒息。 显然,熟睡中的人们并不能感受到这一切,只因睡中所梦见的甜美,足以掩盖一切。 乌府。 静,还是一个静字。 静的让人心里不由得发慌。 死一般的寂静,仿佛连轻缓的呼吸声,都是一种打搅。 黑暗的某处,似乎传来轻轻的咀嚼声,仿佛野兽在享用自己刚刚捕获的猎物。 夜越深,这声音就越清楚。 这偌大的乌府,上下百口人,竟都像是没有听见。 马房里的马,看门的狗,都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宅院的深处,有一个地方,有一个人,却在静静地等着。 风起,血色弥漫,气味飘散。 乌府上下笼罩在血雾之中,在月光的照耀之下,变得妖冶而诡异。 乌玉面对着半开的窗户直挺挺地站着。 月光射进窗户,他的身子一半陷在月光中,一半陷在黑暗里,像是那忽明忽暗的灯火。 他就这样静静地站着,几乎听不见他的呼吸声,他的表情也与这月色、黑暗融为一体,已然看不清了。 他虽然胖,但是他长得极高,身驱魁梧。 他坐下时,是一个和蔼可亲的中年男人,而当他站起来的时候,就像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墙,任何人都不能翻越。 他那一双陷在黑暗中的眼,仿佛能看清那月光照不进的角落。 远处,一个轻灵诡异的黑色身影忽地从天上飘落,仿佛一阵轻雾,快得让人无法察觉。 但依然落进了乌玉的眼中。 他自黑夜而来,在月光照不进的角落里,不停地穿梭着,悄无声息地闪进一间又一间地屋子里。 他好像对这里十分熟悉,熟悉的,闭着眼睛都能行走。 他从踏入这里的第一步开始,便觉得有些不安,因此,他虽然熟悉这里,仍旧十分小心。 当他悄然进入第五间屋子时,不安的感觉变得更为强烈。 一股淡淡的,血的味道,传入他的鼻尖。 是错觉吗? 他在这屋子里翻找了一圈,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现,但这血的味道,仍飘散在空中。 他退了出来,开始去往第六间屋子。 就在他触碰到屋子的门时,他的身子一僵,忽地停住了。 “嘿嘿。” 一声笑,从他身后传来,带着一股骇人的寒意。 他的身躯一阵阵发凉。 “你……不一样。” 声音好似离他更近了,明明刚才的笑声还在很远的,不过一眨眼的功夫,这声音竟已经离他这么近了,像在耳边一样。 没有一点动静,就这么忽然出现了! 他先是捏了捏拳头,然后转过了身去。 他没有遮住自己的脸,显然对自己极有自信。 月光打在他的脸上,将他的模样照了出来,赫然是之前与乌家父子两人在一起吃饭的乌瓦。 他的姿态还是那样的清高,月光下的他,更显神圣,仿佛随时要羽化登仙。 他是那样的从容,从容的仿佛他只是来这里闲逛。 没有人!? 他眉头微皱,明明那声音就在身后,就在他的耳边,但转过头去,什么都没有…… “我知道你。” 忽地,那个恐怖而鬼魅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再次响起。 乌瓦先是一愣,然后笑了笑,将手背到后面。 “此乃我二弟府上,阁下的声音听着耳生,不知是何方神圣?” 他的声音极轻,但是却听得很清楚,但也传不远。 “神?”黑暗中传来一阵讥笑,“这世间真的有神吗?” 乌瓦背在后背的手轻轻一动,掌心升起淡淡的白光,面上仍旧挂着笑意。 他听出了那人话中之意,心下一转,故作高深道:“或许是有的,但人太多了,难免有会顾不过来。想来,终是要靠自己的。” 那人似乎不再说话了。 半晌之后,一个人影从他的头顶处轻轻落下。 落到了他的面前,背对着他。 那人竟在屋顶上待着! 乌瓦心下忖道:这人好生厉害,我原以为他是躲在月光照不到的地方。所以故意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好将他引出来。谁承想,他竟光明正大地站在屋顶上,其身鬼魅,竟不似人! 思及此处,他心中的警惕更深了。 那人缓缓转身,月光被他挡在了身后。 乌瓦虽看不清他的相貌,但他那一身的血气与鬼气,却是怎么也隐藏不了的。 “阁下既然见过乌某,想必也是二弟府上的客人。夤夜至此,孤寂为伴,想来也是伤心人。” 他面不改色,依旧是满脸的笑意。 “你想杀我。” 不是询问,而是肯定。 乌瓦背在后面的手一顿,笑道:“阁下与乌某乃是第一次见面,何必如此说笑。” “你不杀我,我杀你!” 笑声在空中响起,一股布满弑杀之气的黑色气流,迎面而来。 好快! 乌瓦心下一惊,他甚至都没看清楚对方是从那个方向来的。只觉得一股浓烈的血气朝他射来,鼻中所吸入的都是恶臭之气,搅得他血气翻涌,差一点就吐了出来。 他虽看不见那人的方向,但凭着他那惊人的灵敏度,双手如闪电般击出。 同一时间,他的身子往右一动,一下跃出十长开外。 “呛啷”一声,闪着白芒的宝剑出鞘,龙吟之声响起。 “咦?”那人似乎惊讶了一下,大笑了一声,像是突然提起了趣意。 霎时间,黑气变化为三股巨大的黑色气流,涌了过去。 乌瓦当即举起手中宝剑,一道白光骤起,瞬间化作无数光箭,与那三股黑气相撞。 “砰”的一声巨响,顷刻间化为乌有。 “有点本事,刚好!” 乌瓦面色一白,他方才使出的这一招已经十分厉害了,竟连对方的半根头发都没碰到,反而还险些震伤了他。 心下不由得害怕,他一向不将心中所想表现在脸上。 此刻,却还是有些忍不住。 但这也只是片刻,他若想活着离开乌府,便一刻也不能松懈。 长剑一横,身子斜飞而起,竟与剑身白光融为一体,向前射去。 霎时间,两人缠斗在一起,肉身与剑身相撞的声音不绝。 月光之下,两道快如闪电的身影上下翻飞,四周劲风四起,凡所到之处,房屋倾倒,树木断裂。 这样巨大的动静,乌府上下竟没有丝毫反应。 —— “我杀不了你,有人能杀了你!” 乌玉轻笑一声,身子一转,从黑暗中推开门,迎着月光,走了出去。 “幸好乌府建得够大,也建得够远!这里做你们的葬身之地,足以!” 他笑着,眼中似乎流出了泪水。 第114章 一切成空 夜深人静,月亮仍高高地挂在天上。 对于乌瓦来说,今夜,似乎特别的漫长。 他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地方不是痛的。 就连身体里的血都感觉如冰刺一般,从里向外不停地刺着。 他的眼睛,耳朵,鼻子,嘴巴慢慢地渗出鲜红色的血,触目惊心。 长须被血染红,在月光下闪着诡异的红光。 现在他已不再是一尘不染,而只是一个惧怕生命的普通人。 他那张原本看起来温润且俊美的脸,变得极为苍老。 此刻,若说他是一个七老八十的老人,也不为过了。 果然,生命的尽头,会使人迅速地变老,任何人都不能例外。 “你很好,能撑这么久。不过……也只能撑这么久了。” 这句发自内心称赞的话,瞬间让他的心沉了下去。 这人身法鬼魅,功法深厚,他出手十余招,连他的一分都没有伤到。那人明明是以肉身对剑,可当他的剑砍到那人的身上时,仿佛砍到了刀枪不入的铠甲之上,可他拥有的明明就是一具人的躯体! 他想活下去!不能就这么死了! 他在心中狂声呐喊。 “有人在看热闹。” 那人“咯咯咯”的笑着,声音阴森的可怕。 乌瓦身子一僵,缓缓回头,正好撞进了那看热闹人的眼中。 顿时眼睛一亮,心下急转,若是二弟拖住此人,他便能逃走。 当即道:“二弟!快来救救大哥!” 乌玉的身子仍旧一半陷在黑暗中,一般陷在月光里。 乌瓦见他不动,心下一窒。 难道他是知道了那些事情!? 不对,这事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也从来没有给任何人说过。 “二弟,你……” “你”字一出,便被乌玉出声打断了。 “大哥。”乌玉从黑暗中完全地走了出来。 这一声大哥,叫得却是无比的深情,深情的人让人觉得,他们是一对相亲相爱的兄弟。可他的眼里,却含着恶毒、狠辣,像是被驯服的凶恶野兽,又重新唤起了野性。 这侵入骨髓的恨意,积压在心底,一经释放,连鬼神都要避让。 阳魅也被这股浓烈的恨意惊了一下,一时竟没想起动手。 当然,他现在也不想动手了。 他今夜并没有将那个栩栩如生的脑袋带着。 他知道她一向不喜杀生,所以他没有将她带出来。 现在,他反而有些想把她带出来,因为有一出好戏,马上就要上演了。 他的身子一动,就消失了。 乌玉、乌瓦二人都未曾注意到他不见了,仍互相看着对方。 沉重的脚步声缓缓响起,每一步似乎都踩得极深,仿佛陷入了地下。 乌玉走了过来,走到了乌瓦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乌瓦第一次见到他这样的眼神,心下猛地一颤。 瓦玉仍旧笑着,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 若是忽略他的眼神,倒有几分可爱。 他如一座巨山,将乌瓦罩住。 越近,乌瓦就看不清楚他的眼睛,但那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浓烈杀气与恨意,他是怎么也忽视不了的。 乌瓦勉强地扯出一个自认为温和的浅笑。 可惜他不能自己不能看见,他的笑更像是哭,脸上的血痕,使他变得丑陋。 如此模样,与之前那仙姿仪态,天差地别。 乌玉笑了,笑得特别开心,像是看见了极为有趣的事情。 他从来没有如此开心的发自内心的笑过了。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 “我以前就在想,我这高高在上的大哥,若是跌落泥潭,不知是怎样一副光景。如今,我见着了,也没什么不同。” 他这一句话,别人不知道什么意思,乌瓦却知道,脸色立即阴沉如水,一张脸更显可怖。 他被重伤,自不敢乱动,只暗自为自己疗伤,但伤他之人太过诡异,少不得费些时间。 如此,虽然生怒,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他知道,现在的他,若是出手,定讨不了好。 他叹了一口气,态度变得温和可亲,一副关心的语气,缓缓道:“二弟……大哥知道你一直生活在我的阴影之下。但大哥自问从小到大,未曾说过你一句重话,不论什么事,大哥都是站在你这一边的。你想要什么,大哥二话不说便给你,救连……就连……我……” 说着,他面露凄色,眼中似有泪水,仿佛触及到心中的巨大伤痛,配上他那一脸的血痕,要多凄凉有多凄凉。 就连去而复返的阳魅,在一旁看着都微微动容。 他一向是冷血之人,只有在面对她时才会露出人该有的情绪。 此刻,他已经将那颗栩栩如生的头颅带在了身上。 月色,衬得他诡异至极,他脖颈旁的那颗脑袋,看上去都比他有人样。 乌玉却突然大笑,笑容里满是悲切、痛苦、怨恨——似乎这世间万千,已没有他眷恋之处了。 或许曾经有过,只是不复存在罢了。 “大哥到现在都是一副好大哥的模样啊……”他抬头,看着明月高悬,像是在述说着什么,缓缓道:“是,从小到大,大哥什么都依着我,就算是我要天上的星星,又或者是雪山顶上的雪莲花,你这个做大哥,都会义无反顾地替我寻来。从小我便长得没大哥好看,也没大哥会说话,不仅长得胖而且胆子又小。爹娘费劲心思想要改掉我这个毛病,可没几天又被大哥给惯回来了。只要我眼睛看到的任何一件东西,甚至是人……不过半日,便会出现在我面前。” 眼泪从他的眼角滑落。 那张白胖的俊脸,此刻,看上去像一个破碎的娃娃。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述说往事,又好像是在抒发积郁在胸的心事。 “月泠嫁给我时,我觉得这世间再也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一刻了,当即就算去死,也无憾。我知道深爱一个人时,是怎么也不会放手的。而大哥深爱她,却放了手,只因喜欢她的是我……所以我对你这个大哥从来都是万分尊敬。至少在我知道真相之前,我便想着,如果我能替大哥去死,眼睛也不会眨一下的!” 乌玉骤然狞笑,低头俯下身来,一把揪住乌瓦的衣襟,猛地扯了过来。 “可为什么!为什么!你要那样的骗我!我是你的亲弟弟!亲弟弟啊!你让月泠嫁给我!不过也是你的一种手段而已!那时的她已经怀了你的孩子啊!从前你将我当做你的借口,我不怨!可是!我恨你这样对待月泠,让她郁郁而终,痛苦的死去,到死都不能释怀!” 此刻,他更像是一个疯子。 他一时大笑一时大哭,抓着他那曾经高高在上的大哥,一把将他摔到了另一边。 乌瓦正到关键时刻,被他这样一摔,一切都前功尽弃了。 显然,他是故意的,他算准了时间。 沉重的喘息声响起。 “你知道我,我自也知道你!这“玉阳功法”可是你教我的!我知道,你一定在里面做了手脚。我早就想死了,月泠死的时候,她的孩子死的时候……爹娘死的时候……” 乌瓦眼睛一瞪:“谁……谁死了?孩子怎么会死了!?那、那乌衍……!?” 乌玉转过身去,一步一步地走到乌瓦的面前。 “你的孩子早死了,乌衍不过是我从外面抱回来的,他享乐了这么多年,也差不多了。” 碧森森的寒光一闪,一把二尺长的剑,从他的袖中抽出,半跪着身子,“噗呲”一声,剑尖狠狠地插进乌瓦的右臂。 他笑着,用力扭着,剑身在手臂上慢慢地转着,皮肉搅烂的声音,听得人毛骨悚然。 “我不会让你轻易死的!你不配!” 疼痛迅速地蔓延全身,乌瓦身子不停地抖着,面上更是冷汗直流。 “他也很厉害!” 乌瓦用尽最后的力气,朝后呼喊了一句。 显然他这话是说给另一人听得。 夜,仍旧静谧,四周无人回应。 “府上百口人都被他杀光了,他现在不会也不想杀人了!现在只有你和我!” 乌玉咆哮着,狠地抽出剑来,又狠狠地插入了他的另一只手臂上。 鲜血淋漓,哀嚎之声不绝。 “你……”乌瓦疼得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身上被刺了无数个洞,却未伤及他的性命。 但这样痛苦的死法,还不如痛痛快快地一剑将他刺死。 乌瓦喘了一口粗气,断断续续地说道:“你……好……狠……” “这话你该问问你自己!为什么那么狠的心!”乌玉疯狂地笑着,手上的剑仍旧刺个不停,不一会儿,乌瓦已经成了一个血人了。 可他毫无反抗之力。 眨眼间,乌玉又刺了他七八剑。 他的喘息声越来越小。 眼看着他便要活不成了。 就在此时,寒光一闪,乌玉的喉间忽地散出血花,如天女散花,飘向空中。 他的眼瞪得大大的,仿佛震惊又仿佛在意料之中。 就在同一时间,他拿在手里的剑,已经插进了乌瓦的心口,无一丝偏差,穿心而过。 “我说过……你一定要死……大哥……”喉间的血,如泉水般奔流不止,上面赫然插着一柄闪着寒光的短匕。 话音刚落落,他身子向前一倒,重重地砸进了乌瓦的怀中。 他死了,但他仍旧紧握着剑柄。 乌瓦已经疼得不能开口了,死气在他的脸上弥漫开来,方才丢出的那柄短匕,早已耗尽了他的力气。 他还是不能相信,他就这样死了,死在一个一点都不如他的人的手上。 “你不是我的二弟……”他一字一字艰难地说道,想要推开倒在他身上的人,奈何他再也不能动了。 夜风呼呼地吹起,血气飘散出去。 这一幕,宛如人间地狱! 阳魅从来没有体会过人的情感,他从出生开始,便是一件无情的杀器。 所以他对这一幕没有太大的感触,他想要取心,但他有点倦了,更何况,她还在身旁。 他独自站了许久。 月亮躲进了云里,大地黑漆漆一片。 夜,更深了。 忽地,一片火红升起,将这个偌大的乌府围得严严实实。 当人们发现时,乌府已经成了火海,再多的水也扑灭不了。 除非,老天爷下雨! 显然,一向爱下雨的老天爷,这次却不爱下雨了。 这场大火连续烧了一天一夜,染红了半边天,烧得人心惶惶。 没有人知道那一夜的乌府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府中之人,无一幸免。 大火熄灭后,一切早已成灰,焦土成山,自是什么痕迹也不剩了。 第115章 夜宿 湛蓝的天空下,飘着无数洁白云朵,风轻轻吹过,云朵便化作无数怪异形状,有的看着竟有几分可爱。 天空下,一条道路笔直地延伸出去。 道路尽头处,一辆四马并驱的马车,正在驰行。 天空最远处,仿佛有一朵红云,看着触手可及却又遥不可及。 凤池梧一行离开襄平城已月余,这一路上风景秀丽,山河壮美,倒也乐得自在。 这一路上平静的很,平静的让云箸都无聊了起来。 “车夫大哥!你就让我来试一试嘛!” 云箸坐在车夫旁,目光灼灼地盯着前方奔跑着的四匹毛发黑亮的马。 车身摇晃,她似乎一点也不在意 赶马的车夫仍旧坐着挺直直地坐着,一手拿着马鞭,一手握着缰绳。 他的身子崩得紧紧的,云箸若是靠近他一分,他便不漏痕迹地挪开一分,口中不忘说道:“客人贵体,如何能做此等粗鲁之事。” 车夫面不改色,对着娇俏少女的殷殷恳求,毫不动心。 云箸仍旧不死心。 这一路上她已经试过不知多少次了,这赶车人却是怎么也不松口。就算是他们停下来歇息的时候,车夫也是端坐在马车前的。 云箸倒是趁着他出去方便的时候试过驾马的,奈何她上去之后,不论她如何做,这四匹马仍旧是纹丝不动。 仿佛只有那车夫才能使唤的动似的,为此她也是郁闷了许久。 而现在她仍旧不死心地的试了试。 结果就是现在这样,再次被斩钉截铁的拒绝了! “阿箸妹妹。”车帘被一只纤纤玉手掀开,一张美丽带着笑意的脸,如春日明花,娇妍美丽,出现在眼前:“你就别在为难他了,想来也是规矩如此,万不敢破坏的。” 云箸小脸一鼓,美目扫了一眼车夫,抱住双手,闷闷道:“那个骚男人怪,他的属下也怪……!” 帘后的那张脸像是见着什么趣事,笑容更大了,柔声细语道:“阿箸妹妹性情这般直爽,让我好生羡慕……” 云箸将心中的那点无关痛痒的郁闷,一扫而光,转身笑道:“露浓姐姐别羡慕,等和我回去了,多待些时日,就好了!” 她说得是那样的认真,认真的让露仿佛能看到那样的景象。 她的一双眼睛,秋波淡起,不知为何,带着丝缕哀愁,目光缓缓投向远方,似有所思,喃喃细语道:“真的能有那么一天么……?” 她说话声极小,云箸没有听清,忙问道:“什么?” “没什么。”露浓摇了摇头,缓缓放下了车帘。 就在这时候,一道雪白的身影,如闪电般从外面窜出,进了马车。 云箸眼睛逮住那一抹白,忍不住高呼道:“好你个小貂儿!现在才回来!糖瓜儿呢?” 她的话刚说完,耳边响起一阵鸟鸣,肩头一沉,那糖瓜儿已落了下来。 此刻,正埋头梳理着自己的羽毛。 云箸无奈摇头:“你倒是自在……” 糖瓜儿并未理她,仍旧在梳理自己的羽毛,待完毕之后,一个挥翅,猛地扎进云箸腰间半开的绣袋中。 云箸见此,忍不住说道:“你一个属鸟的……怎么爱钻我这绣袋,之前可是“小红”它们呆的地方……” 车帘已经放下,里面传来了另一道悦耳的声音,似有打趣之意:“这点还是与你有些相像,都是那么的直接。” 云箸一笑,转身掀开车帘,进入了车厢,接着隐隐笑声从里面传来。 “大姐姐,它们俩是越来越调皮了!” “无妨,只要开心,什么都好。” “大姐姐,你说那人还会来么?这都多久了……再不来我就到地方!” “不急,他会来的……只是这次怕是更厉害了。” “……” 声音逐渐远去,马车很快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 夜,静谧且安祥。 今夜的天空,格外的灿烂美丽,月亮躲进了云里,满天繁星,四下漆黑一片。 火堆架起,照起一片明亮。 凤池梧、阿梧、云箸三人围坐在火堆外,车夫依旧坐在马车前,露浓身体柔弱,大多数时候是待在车厢里的。 他们几人享受这宁静而美好的夜晚,也别有一番趣味。 云箸盯着噼里啪啦燃烧的火堆,手里拿着一根细长树枝,在地下胡乱地画着,小脸皱成一团,似有心事。好半天她才幽幽地说道:“这日子怎么就过得这么快?明日过了那万古枯林……便是北荒的地界了……” 也就意味着离别之日,快要来了。 思及此处,云箸便觉伤心。 长时间的相处,她早已经将凤池梧他们当作了自己至亲朋友了。 而离别总是那么的令人感伤。 凤池梧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声道:“以后自会相见。” 云箸也知道,有缘自会相见,可心里还是忍不住,唉声叹气道:“我好想把你们带回去……可惜……” 凤池梧一把将她搂进怀中,轻柔地拍着她的手臂,温柔道:“没事,早些睡,我们都知道。” 许是她的手法太过于温暖,也许是她的声音太过于温柔,云箸很快便睡了过去。 夜,静得只能听见木材噼啪燃烧的声音。 凤池梧手上动作渐缓,便察觉到一道目光在看着她,不用去看,她便知道是谁。 “我又不会跑了。” 她回头,对着他嫣然一笑。 他笑着,看着他,目光如水,温暖如春。 “我知道,但我就是想看,只有在我眼里的,才是真的。” 第116章 古树 越靠近北荒的地界,天气越发的反复无常,其中变化当真没有一丝预兆。 此刻,正是清晨,本应是日头高升,阳光明媚的时候。但天空中却是阴云密布,乌云连着大地,大地连着乌云。 一切仿佛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但这样阴沉的天,却没有下雨。 车厢里,云箸似有些着急,一把将车帘掀开,对着赶车人大声说道:“车夫大叔,你快一点!” 车夫训练有序,自是知道什么话重要,手中长鞭一挥,“驾”的一声,四马飞驰而出,速度之快,令人吃惊。 马车的速度虽快,车厢里仍是四平八稳。 凤池梧看着云箸,问道:“阿箸,你这样着急,是否有何变故?” 云箸秀美微蹙,叹了一口气。 她一向鲜有叹气的时候,此刻却叹起了气来,想来,其中定有险情。 “若是下雨,便不好进那万古枯林了。” 她这样着急,其他人也难免有些惊讶。 凤池梧轻拍了拍她的手臂,笑着安慰道:“放心,下雨之前定能赶到。” 凤池梧这样一说,云箸顿觉安心不少,似乎什么事都不是事了。 果然,他们在雨水落下之前,他们到了万古枯林。 放眼望去,树木成山,从外面看上去也就是一片普普通通的森林而已。 只是,这森林也未免太大了些。 但这般巨大的森林,竟没有一条能过去的路,就算是羊肠小道,也不曾见到。 这一切的一切——都意味着这个地方鲜有人来。 而这样的地方,表面看着平静无比,往往却是危机四伏。 既无路,马车便不能跟着他们进去,因此,便留着车夫同马车在外等候。 好在过了这片森林,就是北荒的边界了。 凤池梧、阿梧、云箸、露浓四人,下车而行,很快便走进了森林之中。 一进入森林之中,红尘万千,似乎被尽数阻挡在外。 这里是那样的安静,古朴。 古树参天,苍翠挺拔,最小的树木看着至少也有百年了。 没人知道这些树木是什么时候生长在这里,也没人知道这片森林是何时出现的。 自云箸记事以来,便常听族中长辈说起这万古枯林。 这里面树木茂盛翠绿,不知为何却取名为枯林。 后来,她逐渐懂事之后,才知道,这万古枯林存在此地至少已有上万年了,其中艰险,实非常人所能知晓。 此地,也是进入北荒边界的第一处天险屏障。 若非知路之人的带领,是绝对走不出去的。 云箸带着凤池梧几人,或左,或右,或后,或前,竟像是在走迷宫似的。 “大姐姐,你们一定要记住我这个走法哦!” 云箸步履轻快,看着一脸轻松,显然,她对这个地方极为熟悉。 只是她牵着的人看上去有些不好。 露浓面色发白,脸颊似有红晕,微微喘气。 若是平常,云箸定能察觉,只是她一进入这里,仿佛回家一般,变得轻松、开心,旁的都被她抛之脑后了。 凤池梧笑道:“阿箸倒是有心了……不过,我们得先停下来歇息一下。” 云箸一愣,停下脚步,转头疑惑道:“大姐姐是累了吗?” 凤池梧摇头,将目光落在露浓身上,缓缓道:“我没什么问题,但是她可坚持不住了。” 云箸一时高兴,倒忘记了身旁之人,一经提醒这才想起,猛地一拍脑袋,看着露浓,一脸的歉意:“差点忘记了!露浓姐姐的身子!” 露浓微微喘气,摇了摇头,轻声道:“没事,我还撑得住。” 可她这模样,不像是能撑得住的。 云箸举目四望,像是在找什么似的,半晌,她才收回目光。 “我带你们去云爷爷家!这些时日忙着赶路,也没好好休息过,正好!” 此刻,凤池梧几人便站在一道木墙之下。 此木墙高约七八丈,古朴而粗糙的纹理遍布其身,而这木墙竟也只是树根而已! 树根深深地插入泥土之中,坚如磐石,非人力可移动。 雾气漫天,放眼望去,天上地下,皆是灰蒙蒙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除了在他们眼前的这道似木墙的树根。 露浓捂着胸口,靠在一旁的树干之上,微微喘着气,从怀中掏出一方丝绢,轻拭着额间汗水:“阿箸妹妹,这里……没有看见有什么房屋……” 她的疑问,众人也是一样。 云箸口中的云爷爷,若是住在此处,那必然是有房子的,但四周并没有任何的房屋痕迹。 云箸故作神秘地笑了笑:“我云爷爷可是一个奇人!但他最讨厌的就是这些凡世红尘……岂肯住在地上!当然是要住在天上的!” 她抬头,双手叉腰,众人也随着她的动作,抬头望去。 忽然间,一声尖锐长啸自她口中发出,竟比那笛声传得还要远。 片刻之后,她才停了下来。 这一声长啸,似有些耗力。 她的小脸变得通红,额间汗渍渗出。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拿着纯白丝绢的纤纤玉手,出现在她眼前,在她的额间轻轻地擦拭着。 “多谢露浓姐姐!” 云箸平复了一下气息,转头看着凤池梧、阿梧二人:“大姐姐、大哥哥,这声音传得慢,云爷爷可能还要等些时间,才能下来。我们可先坐着休息一会儿。” 凤池梧、阿梧点头,席地而坐。 云箸也扶着露浓坐了下去。 等待是极为漫长,何况在这样一个地方。 也不知过了多久,众人只听见自他们头顶处,传来一道声音。 这声音空灵,飘渺……充满着神圣之感。 “小丫头,你怎么又来打扰爷爷我的清净啊!” 云箸眼神一亮,“噌”的一下从地上坐了起来,大声道:“云爷爷来了!” 话音一落,自迷雾之中瞬间落下来无数条缠着绿叶的藤蔓。 紧接着,一道青影自迷雾中,飘然落下,脚步轻点,宛若神人。 第117章 仙境 神仙是什么模样? 这是千百年来所以人心中的疑问。 世间万物,凡具生命者,大抵都是存有执念的。 名、利、财、色……其言行举止,生活习惯,大约总能透出来几分。 而眼前之人,竟没有半分。 这些时日,凤池梧遇见过许许多多不同的人,或为情,或为爱,或为其他。 总之,一眼所着,这个人便会在心中形成一种印象。 而这云爷爷,仿佛天生就该出世,红尘万千,没有一丝能沾染到他。 只见他一身翠绿青衫,薄如蝉翼,衣摆翩飞,仿佛下一秒便要羽化登仙。 他们知道这样看着人不好,但就是忍不住去看。 这样的人,不论是谁,都可以说是第一次见。 单从外表来看,这云爷爷看着像是二十出头。 但云箸称他为云爷爷,年纪应已过半百。 具有超尘之姿不多,但与眼前之人一比,却也是有着天壤之别。 云箸见到了她的云爷爷,喜形于色,猛地冲进了他的怀里。 “云爷爷!阿箸好想您老人家呀!” 云爷爷轻轻拍着她的肩头,柔声笑道:“像小丫头这样可爱的女娃娃,云爷爷自也想着呢。” 云箸抱着他,就像是抱着自己的父亲一般,撒娇道:“云爷爷说谎!” 云爷爷一笑,摸着她乌黑的秀发,疑问道:“小丫头,这是何道理?云爷爷何时同你说过谎话?” 云箸抬起头来,一双眼睛瞪着极大,半响才说道:“云爷爷一点都没变!看起来比我阿哥还要年轻!还要好看!这样一来……等阿箸七老八十了,云爷爷岂不是还是现在的模样,而阿箸变得又老又丑!那时候再见,阿箸可要羞死啦!” 她说得那样认真,不带一丝虚假。 云爷爷莞尔一笑,那张脸立即变得生动了起来,若说方才他是一幅画,现在的他,宛如画中人走了出来。 他的目光是那样的温和,又是那样的有神,偏偏他那张脸看着年轻,身姿飘逸,周身更是弥漫着一股慈爱,令人觉得他即是慈和的父亲,又是温柔的母亲。 “小丫头老了,也是一个美丽的小老太太,像小丫头这样活波美丽的小姑娘啊。纵使岁月流逝,那又能如何?就算你七老八十了,有着一颗年轻的心,就是美的。” 他的话语是那样的温柔,那样的抚慰人心。 云箸原本是带着几分玩笑所说的话。 此刻,竟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了,小脸微红,诺诺的不知该怎么开口了。 云爷爷像是没注意到她的模样,一双眼睛,温和地望向其他人:“小丫头只顾着自己了,你带来的这几位美丽的小友……” 他这般打量者,众人竟没有一丝觉得不适,仿佛他就该这样看着他们。 “哎呀!”云箸一惊,跺着脚从云爷爷怀中跳了出来,“都怪我!一高兴又找不着东南西北了!” 说着,她走了过去,先是挽住凤池梧的胳膊,然后一把将阿梧的手也挽住,笑着说道:“这位长得像天女下凡的美人,可是我最最最喜欢的人了!大姐姐姓凤,单名池梧。而我旁边这位俊美非凡的大哥哥,是我大姐姐心中最重要的人……之一!大哥哥没有姓,他好像不知道自己是谁,不过大姐姐都叫他阿梧!” 她说话来,滔滔不绝,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一张小脸笑得简直像开了花。 凤池梧、阿梧都来不及开口,她又立马松手,快步走到露浓身边,抱着她的双肩,笑着说道:“这位也是我的好姐姐,名唤露浓。露浓姐姐很可怜的……我要将她带回族中!” 一说起此事,她的声音里透露着自己都能察觉的不自信。 云爷爷自然看出了她心中所想,也不点破,笑着说道:“小丫头,云爷爷相信你。你的这些小友们,便唤我一声云爷爷。” 云箸猛地点头,一下又提起了精神。 凤池梧、阿梧、露浓三人则忙着齐齐喊道:“云爷爷。” 云爷爷一挥手,温和道:“好了,都别在下面站着了,快去云爷爷家坐坐。” 他转身,信步而行,走到绿叶藤蔓之下,伸手一抓,身子一飘,如一阵轻烟,飞入了迷雾之中。 “你们可要跟上哦!” 声音自头顶传来,这一瞬间,他好似已经去了好远! “大姐姐,麻烦你带着露浓姐姐!” 露浓是这里面最柔弱的。 云箸使毒的功夫虽好,但其他方面相对比较弱一些,若是要她带着露浓,怕是半路上就撑不住了。 就不能飞上去么? 凤池梧抱着露浓上去的时候,便明白了。 这样一个地方,你的本事再大,都是无用的。 白雾将整颗巨树包裹的严严实实。 从上向下看去,林立千仞,比那悬崖峭壁还要险峻,而越往上,越看不清了。 若不是手中握着藤蔓,在白雾笼罩之中,没人能知道自己到底身在何处。 凤池梧能感觉到其他人的存在,但她就是看不清楚。 而挂在她身上的露浓,到底是一个普通人,自是害怕极了。 一双纤纤玉手紧紧地搂住她的脖子,整个像是粘在她身上似的,怎么也分不开。 她的全身都在发抖。 凤池梧自然是感觉到了,尽管耳边风声鹤唳,她还是低头说了一句。 “别怕,我会护着你的。” 这声音传入露浓的耳中,她那颗害怕的心,竟一下安了下来。 幸好,这样的状态不会持续太久,他们很快便到了。 而云爷爷早已经在上面等着他们了。 此地,若说此地是云端也不为过。 入眼处,繁花似锦,开着各式各样的奇异花朵,幽香扑鼻,绿叶成荫,宛如仙境。 枝桠粗壮,上面赫然立着两座木屋,木屋不大也不小,但与这巨树枝桠相比,却显得十分娇小。 木屋之上,同样花朵萦绕,绿藤遍布。 若非亲眼所见,谁也不能相信,在这样一个地方,有这样一棵巨树,巨树之上,还建着两座木屋。 凤池梧几人一落到那如木桥般宽大的树桠之上时,一群羽毛五彩斑斓的奇鸟,从树顶上飞下,叽叽喳喳的叫着,围着他们挥翅飞舞。 这些鸟儿像是很喜欢凤池梧,大多数都围着她,但只是远远地飞着,不敢靠近。 云爷爷见着这一切,波澜不惊的眼中,第一次出现了变化。 云箸腰间一动,窝在她腰间绣袋中的糖瓜儿,“噌”的一下,飞了出来,闪电般地飞入鸟群之中,那急切模样就像是见了亲人一般。 叽叽喳喳的一阵鸟鸣,听着就十分欢乐。 云爷爷大笑道:“你们先去玩。” 他这话,显然是同这些鸟儿们说的。 原本的吵闹之声,瞬间消失不见。 这些鸟儿竟能听得懂人言,片刻间,挥翅而去,鸟影都看不见了。 糖瓜儿自也跟着去了。 “走,随云爷爷进屋。” 第118章 木屋 若说有什么地方能让凤池梧眼前一亮,莫过于今日所见。 她虽从小在山中生活,有道是:山中不知日和月,世上繁华已千年。 山中四季如春,花木各异,皆艳丽多彩……总之每一株花,每一棵树,都是万中无一的。 但今日所见,却又是另一种模样。 推开木屋,一股说不清的香气,扑面而来,那是一种舒适,可以让人久久回味的味道。 进入木屋之中,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株比雪还白的花。 它高洁、美艳、孤傲,仿佛是一个惊艳绝伦的倾世美人。 它的身下放着一个精美的金纹墨色瓷盆。 金色花纹,流光溢彩,定眼一看,竟像是活的,每向前走一步,那金色花纹就变了一个模样,让人不由自主地跟随着它的变化而行,几乎忘记了周遭一切。 云箸、露浓二人,显然已经被吸引了过去。 露浓如此,倒没什么,可云箸也不是第一次到这木屋中来,可她次次都被吸引,竟完全抵抗不了。 他们二人只觉肩上一重,像是被人轻轻拍了一掌,瞬间清醒。 转身望去,凤池梧正笑盈盈地看着她们。 云箸小嘴一撅,都能挂一条绳子在上面了,转身看着云爷爷:“云爷爷每次都将您做的这“琼玉蓉花”摆在这里,让人上当……” 这能让人入迷的花,竟是假的! 众人心中好一阵惊讶,这样的本事,当可算是独一无二了。 云爷爷一笑,赞赏地看了一眼凤池梧、阿梧。 他这“琼玉蓉花”是年轻时候所做,经年累月,到现在,已经是完全没有破绽。 花身与放置它的花盆,本就是一体。 当你看到它的时候,便已被它吸引,等反应过来时,或生,或死,也未可知。 云爷爷一笑:“你这丫头,次次来,偏偏次次都要上当,这可怪不得你云爷爷我了。” 他笑着,神色无比宠溺,转眼看着其他人道:“到了这里,你们便随意一些。来,先坐下,云爷爷去做点东西,一会儿再回来和你们说话。” 众人齐齐道:“好。” 说完话,他便离开了这间木屋。 木屋里摆着一张方形木桌,木桌上雕花成团,看着竟透着几分活波。 一旁花藤缠绕的凳子,煞是好看。 他们坐了下去,一时只觉十分舒适。 木墙之上,遍布着各色花朵,但丝毫不觉繁杂。 这屋里可以说是十分简陋,没有床,没有纱幔,什么都没有。 只有那满壁的绿叶花朵,像是形成了一副极美的花草画,将这个木屋衬托出一种清丽婉约的诗情画意。 住在这样一个地方的人,到底会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众人心中不由得冒出这样一个念头。 云箸一向是没心没肺的,特别是在她认为安全的地方,整个人简直就是一只叽叽喳喳的小鸟,说个不停。 “大姐姐,我跟你说,云爷爷好像不用睡觉的!而且我也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叫云爷爷,也不知是姓还是名……” “还有,另外一间屋子是他的禁地,连我都不能进去!” “我要是一个人住在这样的地方,肯定早就疯了!云爷爷从来不跟我说他从前的事情……” “刚才出现的那群鸟,性子高傲的很,从来都不会倾巢而出,今日也是奇怪……都出来了……” “每次在这里待上一天,便觉得自己身子变得轻盈了起来。可惜,云爷爷不会允许我们在这里待超过两天的时间……” 云箸噼里啪啦的一顿说,很多事情也就清楚了。 云爷爷很神秘。 他似乎不会老去。 这个两间木屋是他独自所建。 在这里待上一日,对身体十分有益,但似乎待多几日,便会产生不好的后果。 …… 凤池梧看着云箸这样滔滔不绝的模样,与一旁的阿梧对视一笑,随即开口笑道:“我看有的人可比那些叽叽喳喳的鸟儿还要吵。” 阿梧笑着应和道:“确实如此。” 云箸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也不生气,反而有些开心,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大笑了起来,倒把凤池梧弄得有些疑惑了。 凤池梧先是看了阿梧一眼。 阿梧的笑意已经到了眼底。 她不解,疑惑道:“阿箸这是怎么了?” 云箸笑了好半天,身子半倾,几乎快贴到露浓的身上去了,好半天才缓过来。 “大姐姐也会开玩笑了!每次大姐姐说话做事,都是一副认认真真的模样!” 凤池梧眉眼一挑:“是么?” 云箸斩钉截铁道:“当然。” 她借势将露浓抱着。 露浓原本紧绷的身子,此刻,也放松了下来。 屋内的笑声传出,自是传入了云爷爷的耳中。 他的目光闪动,脸上的笑意更是不绝,显然,他很高兴。 远处,成群结队的鸟儿,飞了过来,它们的爪子上似乎都抓着什么东西。 在它们的后面,跟着一只格格不入的鸟儿。 显然,这只格格不入的鸟儿,正是糖瓜儿。 它似乎对这一切都非常的好奇,挥扇着翅膀,这里看看,哪里瞅瞅。 “小家伙,你过来。” 这么多鸟儿在,它竟能知道是在唤他,一个飞身,瞬间飞到了云爷爷面前。 他的手中拖着一个薄薄的玉盘,盘上整整齐齐地摆着六个琉璃玉盏。 玉盏很小,但里面都是满满的,晶莹剔透,仿佛有流光闪过。 “这个最小的是你的。” 云爷爷看了一眼摆在最外边的玉盏,示意它喝下。 糖瓜儿歪了歪头,先是看了他一眼,然后有低下头去,如豆大的眼睛,顿时放出了精光。 显然,它知道这里面是好东西。 不过片刻,它就将玉盏中的东西喝了个干净,一滴未剩。 它的一双豆大的眼睛,似乎更清明了些,飞得似乎也更快了。 一个转身,又投入了鸟群之中。 云爷爷低头一笑,转身走向了凤池梧他们所在的木屋之中。 屋内笑声不绝,连推开门的声音,都未曾察觉。 众人只觉耳边似有风飘过,下一眼,便看见云爷爷坐到了花藤凳上。 而那雕花木桌之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六盏晶莹剔透的琉璃玉盏,精美绝伦,细细看去,每一盏都似乎有些不同。 云爷爷手里拿着玉盘,显然是用来放装这些玉盏的。 没人知道他是如何将这六个琉璃玉盏摆上木桌的,他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仿佛凭空变出来的。 “饮一杯。” 他这样说着,仿佛就像是请他们喝酒似的。 可明眼人都能看出,这玉盏里面装的并不是酒。 第119章 巨兽 日暮。 浓雾笼罩的森林之中,透露着阴森可怖。 满天夕阳缓缓落下,红如血,却也照不穿这层层浓雾。 连绵如丝的细雨缓缓落下,由小粒变成大粒,将这片一望无际的森林,衬托的更加的神秘,也更加的危险。 森林的入口处,那辆四马齐驱的豪华马车,孤零零地停靠着。 车夫那挺直的身影,在余晖之下,显得格外的坚挺。 狂风骤起。 雨水被吹到了车夫的身上,不消片刻,他浑身上下已尽数湿透。 车夫没有动。 他的胸口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混着雨水流了下来。 一个洞!一个被生生挖出来的洞! 里面空空如也,一眼过去,看到的是他身后被风吹动的帘子。 血!连绵不绝的血,从洞口向外流出。 雨水飘过,血色晕开,顺着车身流淌到了地上,很快便消失不见。 他的脸苍白如雪,一双眼睛瞪着极大,彷徨,恐惧,绝望——都定格在了最后一瞬。 他仿佛在注视着什么人,又或者是什么地方。 只可惜,他的眼前只有成片落下的雨水。 —— 凤池梧和阿梧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躺在雕花木桌上,翻着雪白肚皮的小貂儿。 凤池梧伸手轻戳了一下它那软绵绵的肚子,轻声道:“云爷爷说玉孑醒来后,就会发生变化……不知道是多几只眼睛?还是多几条尾巴呢?” 阿梧微笑道:“不会。” 这二人,一个认真的问,一个认真的答,当真是半斤八两。 云箸正在研究他们刚才剩下的几盏空杯,似乎对上面的图案,极为感兴趣。 露浓安静地坐在一旁,眼角的余光,时不时地在他们身上停留。 她停留的目光很快,仿佛只是不经意之间的一瞥。 可她不经意的次数太多了,难免有些奇怪。 但这里的一切,太过于安静舒适了,没人注意到她那细微的异样。 云爷爷又不见了,没人知道他又去做什么了,也没人去深究他为何消失了。 忽然间,一阵异常的响动,从木屋外传了进来,像是树枝断裂的声音。 众人一惊。 莫不是贼人来犯? 此地极为隐秘,若是能来此者,定不是简单人物。 凤池梧眉头微皱,道:“我和阿梧出去看看,你们先待在这里!” 云箸道:“大姐姐!你们要小心啊!” 凤池梧点了点头,起身便往外走。 就在此时,木屋底下像是被什么东西,撞到了,猛地摇晃了起来。 “啊!有蛇!” 一声尖叫,露浓像是见到了什么可怕之物,惊得跳了起来,一头扎进了刚刚起身的凤池梧的怀中。 凤池梧伸手一揽,将她抱住,立即朝她所在的位置上望去。 一条全身黝黑的细蛇,正“咝咝”地吐着红信。 蛇虫鼠蚁这些东西,云箸可是见惯了的,丝毫不觉得害怕。 只见她一个弯腰,瞬间便捉住了这条黑蛇的七寸。 “这小家伙不知何时跑进来的,它没毒,而且还长得很好看呢!” 云箸那张娇美的面容,挂着满满的笑意,就像是看见了极好的朋友。 露浓的身子还在发抖,紧紧地抱住凤池梧,一点也不想松手,眼中似有泪水,小脸惨白,似乎被吓得不轻,声音中都带着一丝哭腔,结结巴巴道:“阿箸妹妹……你、你你怎么拿着它啊!它、它它就算没毒!也不至于长得好看啊……你快将它拿走……” 云箸叹了口气,呢喃道:“没想到露浓姐姐这么怕这些小东西,以后可怎么办啊?” 外面的响动更大,她还来不及反应,手上的黑蛇便被凤池梧夺了过去。 就在同一时间,露浓已经被塞进了她的怀里。 等她反应过来时,凤池梧和阿梧已经出了木屋。 木屋的门也被他们关上了。 云箸看着被关上的门,嘟囔着说道:“大姐姐……好像又厉害了……” 露浓靠在她的怀中,藏在袖子里的手微微一动,似乎藏了什么东西。 但云箸的注意力全在木屋外,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 风起,云涌,雨落。 在这样高的树上,似乎离天更近了。 太阳还未落下,冲破了迷雾的巨树,显得极为高大,茂密的绿叶,被风雨吹得胡乱飞舞。但它们都很坚强,没有一片叶子落下。 细细看去,那要三人合抱的巨树树枝,似乎少了一根。 但周围却是什么都没有。 凤池梧、阿梧对视一眼,皆明白心中所想。 什么都没有才是最可怕的! “你们快跑!它来了!” 一阵吼声,云爷爷不知从何处飞了出来,落到了他们面前,满脸紧张,似乎在怕着什么东西。 他这样无欲无求的人,脸上第一次出现这种表情,莫名地透露着几分寒意。 他的话音刚落,忽然间,脚下树干一阵剧烈颤抖,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缠着树干,响起摩擦之声,听得人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就在这个时候,一颗硕大无比的巨头,从巨树树干后面伸了出来。 云爷爷呼吸变重,满脸的惧意,他似乎不用回头,便能知道后面的情形,口中喃喃道:“来……不及了……” 凤池梧只觉得眼前这位云爷爷,一下苍老了几分,但看他的表情又像是决定了什么。 云爷爷转身,将他们二人护着身后,用只有他们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一会儿你们看准时机就朝木屋里跑,然后将那个“琼玉蓉花”下的盆身一转,木桌下面立即就会打开,顺着下面的藤蔓快些下去!记住要快!” 他说的又极又快,但每个字都能听清楚。 而就在同时,那颗硕大无比的头颅,离他们又近了几分,而他们的脚下的树干上,丝毫也被什么东西给缠住了。 云爷爷忽然失声道:“遭了!它、它竟然……竟然……” 最后的的话,他险些说不出口了。 不等他说完,那颗头颅的左边,又出现了另外一颗头颅! 一模一样! 一样的巨大!一样的凶狠! 随着它们的逐渐靠近,众人这才看清楚它们的样貌。 那黑色的头颅下是三人合抱的蛇身,蛇鳞黝黑,闪着嗜血的红光。 它们的眼是碧绿的,仿佛地狱里的绿色火焰,要将人吞噬焚烧个干净。 它们的头上长着两根细角,似乎有一点像是龙角。 凤池梧、阿梧是见过龙的,显然龙角比这两个巨兽的角,要好看的多,也要威武的多。 龙角是天生的,而眼前这两个巨兽的角,就像是偷掰了龙角的一半,硬生生地插在头上似的,格格不入。 云爷爷的脸色发白,走上一步,对峙着前方的两条巨兽。 他的额间已经生出了汗液,身子也在微微颤抖,在这样的巨兽面前,他宛如蝼蚁! 纵然如此,他仍想着凭借自己的力量,护住他想要护的人! 第119章 巨兽 日暮。 浓雾笼罩的森林之中,透露着阴森可怖。 满天夕阳缓缓落下,红如血,却也照不穿这层层浓雾。 连绵如丝的细雨缓缓落下,由小粒变成大粒,将这片一望无际的森林,衬托的更加的神秘,也更加的危险。 森林的入口处,那辆四马齐驱的豪华马车,孤零零地停靠着。 车夫那挺直的身影,在余晖之下,显得格外的坚挺。 狂风骤起。 雨水被吹到了车夫的身上,不消片刻,他浑身上下已尽数湿透。 车夫没有动。 他的胸口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混着雨水流了下来。 一个洞!一个被生生挖出来的洞! 里面空空如也,一眼过去,看到的是他身后被风吹动的帘子。 血!连绵不绝的血,从洞口向外流出。 雨水飘过,血色晕开,顺着车身流淌到了地上,很快便消失不见。 他的脸苍白如雪,一双眼睛瞪着极大,彷徨,恐惧,绝望——都定格在了最后一瞬。 他仿佛在注视着什么人,又或者是什么地方。 只可惜,他的眼前只有成片落下的雨水。 —— 凤池梧和阿梧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躺在雕花木桌上,翻着雪白肚皮的小貂儿。 凤池梧伸手轻戳了一下它那软绵绵的肚子,轻声道:“云爷爷说玉孑醒来后,就会发生变化……不知道是多几只眼睛?还是多几条尾巴呢?” 阿梧微笑道:“不会。” 这二人,一个认真的问,一个认真的答,当真是半斤八两。 云箸正在研究他们刚才剩下的几盏空杯,似乎对上面的图案,极为感兴趣。 露浓安静地坐在一旁,眼角的余光,时不时地在他们身上停留。 她停留的目光很快,仿佛只是不经意之间的一瞥。 可她不经意的次数太多了,难免有些奇怪。 但这里的一切,太过于安静舒适了,没人注意到她那细微的异样。 云爷爷又不见了,没人知道他又去做什么了,也没人去深究他为何消失了。 忽然间,一阵异常的响动,从木屋外传了进来,像是树枝断裂的声音。 众人一惊。 莫不是贼人来犯? 此地极为隐秘,若是能来此者,定不是简单人物。 凤池梧眉头微皱,道:“我和阿梧出去看看,你们先待在这里!” 云箸道:“大姐姐!你们要小心啊!” 凤池梧点了点头,起身便往外走。 就在此时,木屋底下像是被什么东西,撞到了,猛地摇晃了起来。 “啊!有蛇!” 一声尖叫,露浓像是见到了什么可怕之物,惊得跳了起来,一头扎进了刚刚起身的凤池梧的怀中。 凤池梧伸手一揽,将她抱住,立即朝她所在的位置上望去。 一条全身黝黑的细蛇,正“咝咝”地吐着红信。 蛇虫鼠蚁这些东西,云箸可是见惯了的,丝毫不觉得害怕。 只见她一个弯腰,瞬间便捉住了这条黑蛇的七寸。 “这小家伙不知何时跑进来的,它没毒,而且还长得很好看呢!” 云箸那张娇美的面容,挂着满满的笑意,就像是看见了极好的朋友。 露浓的身子还在发抖,紧紧地抱住凤池梧,一点也不想松手,眼中似有泪水,小脸惨白,似乎被吓得不轻,声音中都带着一丝哭腔,结结巴巴道:“阿箸妹妹……你、你你怎么拿着它啊!它、它它就算没毒!也不至于长得好看啊……你快将它拿走……” 云箸叹了口气,呢喃道:“没想到露浓姐姐这么怕这些小东西,以后可怎么办啊?” 外面的响动更大,她还来不及反应,手上的黑蛇便被凤池梧夺了过去。 就在同一时间,露浓已经被塞进了她的怀里。 等她反应过来时,凤池梧和阿梧已经出了木屋。 木屋的门也被他们关上了。 云箸看着被关上的门,嘟囔着说道:“大姐姐……好像又厉害了……” 露浓靠在她的怀中,藏在袖子里的手微微一动,似乎藏了什么东西。 但云箸的注意力全在木屋外,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 风起,云涌,雨落。 在这样高的树上,似乎离天更近了。 太阳还未落下,冲破了迷雾的巨树,显得极为高大,茂密的绿叶,被风雨吹得胡乱飞舞。但它们都很坚强,没有一片叶子落下。 细细看去,那要三人合抱的巨树树枝,似乎少了一根。 但周围却是什么都没有。 凤池梧、阿梧对视一眼,皆明白心中所想。 什么都没有才是最可怕的! “你们快跑!它来了!” 一阵吼声,云爷爷不知从何处飞了出来,落到了他们面前,满脸紧张,似乎在怕着什么东西。 他这样无欲无求的人,脸上第一次出现这种表情,莫名地透露着几分寒意。 他的话音刚落,忽然间,脚下树干一阵剧烈颤抖,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缠着树干,响起摩擦之声,听得人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就在这个时候,一颗硕大无比的巨头,从巨树树干后面伸了出来。 云爷爷呼吸变重,满脸的惧意,他似乎不用回头,便能知道后面的情形,口中喃喃道:“来……不及了……” 凤池梧只觉得眼前这位云爷爷,一下苍老了几分,但看他的表情又像是决定了什么。 云爷爷转身,将他们二人护着身后,用只有他们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一会儿你们看准时机就朝木屋里跑,然后将那个“琼玉蓉花”下的盆身一转,木桌下面立即就会打开,顺着下面的藤蔓快些下去!记住要快!” 他说的又极又快,但每个字都能听清楚。 而就在同时,那颗硕大无比的头颅,离他们又近了几分,而他们的脚下的树干上,丝毫也被什么东西给缠住了。 云爷爷忽然失声道:“遭了!它、它竟然……竟然……” 最后的的话,他险些说不出口了。 不等他说完,那颗头颅的左边,又出现了另外一颗头颅! 一模一样! 一样的巨大!一样的凶狠! 随着它们的逐渐靠近,众人这才看清楚它们的样貌。 那黑色的头颅下是三人合抱的蛇身,蛇鳞黝黑,闪着嗜血的红光。 它们的眼是碧绿的,仿佛地狱里的绿色火焰,要将人吞噬焚烧个干净。 它们的头上长着两根细角,似乎有一点像是龙角。 凤池梧、阿梧是见过龙的,显然龙角比这两个巨兽的角,要好看的多,也要威武的多。 龙角是天生的,而眼前这两个巨兽的角,就像是偷掰了龙角的一半,硬生生地插在头上似的,格格不入。 云爷爷的脸色发白,走上一步,对峙着前方的两条巨兽。 他的额间已经生出了汗液,身子也在微微颤抖,在这样的巨兽面前,他宛如蝼蚁! 纵然如此,他仍想着凭借自己的力量,护住他想要护的人! 第120章 生死一线 日落。 天彻底暗了下来。 大地漆黑一片。 迷雾,森林——都被黑暗遮住。 那隐藏在云端之上的巨树的树顶,忽然亮了起来,幽幽绿光,将此间照耀的如同九幽。 此刻,要是出来一两只持叉握戟鬼魅夜叉,倒也是极为相衬的。 绿光下,两双闪着幽火的巨目,多了一分嗜杀。 忽然间,它门们张开了巨嘴,一股腥臭异味,瞬间将四周淹没。 一声怒吼,云爷爷的身影如轻烟般飘了出去。 他的速度极快,但又特别柔美,一眨眼,他就到了最先出现的那只巨兽眼前。 他的双手呈鹰爪妆,带起一阵劲风,柔美却极快,竟是想直取它的眼睛。 他的心是紧绷的,风啸声自他的耳边响起,他仿佛没听见。 他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一击了。 他知道,除了眼睛,它们几乎没有任何弱点。 “它”今日本不该来的! 孩子们的生死,全系在他一人之手。 他不敢出一丝一毫的差错。 要成功了! 他心中大喜,这样的动作他早已在心中设想了千万遍了! 巨兽还在嘶吼,只是这声音离他如此之近。 他的身子不由得发抖。 忽然间,他只觉腰上一紧,眼前一抹红飘过,转瞬间,他就被人带了下去。 阿梧放开了手,缓缓道:“它闭眼了,若是再迟一分……” 他的话没说完,云爷爷便明白了。 他想起了许多事情。 “它”每次来的时候,眼睛从来都不曾闭过。 “它”每次来的时候,眼睛都会避开树枝。 …… 是“它”故意如此…… “它”难道就没有弱点了!? “我……败了……没想到“它”提前来了,还带来了另一头……它们已将这里包围住了……” 他的面色苍白,像是被吸尽了全身的力气,浑身上下都透露着绝望二字。 “应该让你们早点走的……我这个老不死的死了到没什么……可是、可是……” 云爷爷眼中闪着泪光,似乎是在怪着自己。 就在这个时候,那只闭眼的巨兽再次睁开了眼睛。 一声巨大嘶吼声响起,巨兽的头颅向阿梧和云爷爷所在的地方,砸了过来。 带起的风,刮得人脸上像是被千百把刀割着。 “一会儿将木屋里的人带走。” 云爷爷只觉得眼前一闪,身旁的人忽然的就不见了。 他立即向前望去,眼前的一幕,让他久久不能平静。 巨兽的嘶吼还在继续,那张血盆大口,宛如冥狱,葬送在其中的生命,也不知有多少了。 红衣一闪而过,竟跃入了巨兽的口中。 云爷爷从来没见过阿梧这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竟能头也不回地将自己送入那巨兽的口中。 云爷爷自己也是做不到的。 他宁愿将自己的身体投进火中,也断不会如此。 可今日所见这年轻人……他竟然这样做了。 风静,心动。 他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身子一转,便朝云箸所在的那间木屋中走起。 “这……” 一转身,他又愣住了。 另一只巨兽不知何时到了他身后木屋处。 或是他刚才想要去杀巨兽时,又或者是他被阿梧就下来时。 它看着比另外一头巨兽要小一些,但也小不了多了。 它那粗长的身躯,缠住了那座小小的木屋。 而它那颗巨大而丑陋的脑袋,盘桓在粗树枝上,露出半截。 不知为何,云爷爷从巨兽的眼中,看出了一丝害怕。 此刻,这头巨兽的面前,悬空立着一个白衣飘飞的纤细身影。 在这样的巨兽面前,她看起来是那样的渺小,那样的脆弱。 但那一抹白,落入他的眼中,有那么一瞬间,他忽然觉得,就算是天塌地陷,好像也不是事了。 她的声音从空中传来,带着坚定,带着不容置疑。 “你若是敢动一下,我就将你身上的鳞片,一片一片地拔个干净!” 她是那样的狂傲,但没有人能不相信她所说的话。 那只巨兽,好像也在忌惮着什么,身躯虽将那木屋缠住,却未曾动一下。 就在这时候,木屋的门似乎被人打开了。 一声微弱的惊叫声,从木屋中传出。 云爷爷心中一痛,他看不见。 那巨兽的身躯之厚,将木屋围得严严实实,一丝缝隙都不曾留下。 “转动那盆花!” 他大声地喊着。 木屋里,除了那声开门时微弱的惊呼声,便再也没有别的声音传出来了。 云爷爷自也听出,那声音不是云箸的。 难道是木屋里面出了问题了? 他的心中巨浪滔天,面上隐隐闪过一丝不安。 正与巨兽对峙的凤池梧,也听到了这声惊叫。 她像是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面色凝重。 奈何她现在不能离开,若是这巨兽一动,那间木屋瞬间便会成为粉末。 她赌不起! 只希望云箸能自己救自己。 木屋里,果然如他们担心的那样,比外面还要惊险。 云箸捂着胸口,鲜红色的血,顺着她胸口的那只碧玉簪下,如泉涌般流出。 她的眼睛瞪着极大,仿佛还在在震惊之中。 为什么一个柔弱的女子会突然变得面目可憎。 为什么一个曾经被她视为姐姐的人,竟能狠心地刺伤她。 在她被刺伤的那一刻,她宛如梦中,不肯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她的眼中,泪光粼粼,却倔犟的不肯落下,贝齿重重地咬着自己的唇瓣,丝丝鲜血,顺着嘴角流了下去。 “你快将大姐姐的东西还给我!” 她厉声吼着,身子却始终不敢前进一步。 对面站着她极为熟悉的人。 那个纤弱的多走几步路都要喘气的露浓。 露浓美丽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也只是一瞬间。 “你过来拿。” 手一松,一个精美的绣凤锦袋,吊在她的手上。 是凤池梧的流云乾坤袋,袋口绑带处,不知何时,多了一根黑色的细绳。 这样一根小小的绳子,竟让人不敢靠近。 云箸长而密的睫毛轻颤,微微叹气道:“露浓姐姐,你就将它给我……我知道……他在这里,我若是移动一分,便会立即命丧于此。” 露浓的手在发抖。 “阿箸妹妹……我知道……若是我给了你,我也会死。我不想死!我想要自由,想要自由自在的奔跑在山林水秀之中。这次之后……我、我……” 她再也说不下去了,只因云箸那双含着恨意、痛苦的眼睛,正在看着她。 云箸哽咽着吼道:“你若是早些告诉我们!我们能帮你的!我大姐姐很厉害的!你为什么不相信呢!我们在一起的这些日子,难道就没有一丝一毫的真心吗?” 露浓注视着她,眼中泪光一闪,却也忍着没有落下。 “你不知道!什么不知道!我只有这样才能活下来,才能见到她!” 一说起“她”来,露浓面上的表情立即变得温柔了起来。 “你们很好,可是……她比你们重要!” 她刚说完这句话,拿着锦袋的手微微一痛,锦袋立即掉到地下。 一个白如雪的身影,如闪电般蹿出,一口叼起锦袋,不由分说地朝门口撞去。 木屋易破,但木屋外的东西难破。 玉孑连续试了无数次,却怎么也离不开木屋。 它的毛发悚立,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满是猩红。 “咯咯。” 低沉阴冷的笑声,从屋子中响起,令人心中升起阵阵寒意。 云箸面色一变,自然认出了这笑声。 屋内的藤蔓散发着绿光,将这个小小的木屋,映照的极为清楚,但她却看不见那人身在何处。 堵在门口巨兽的黑色鳞片,在这绿光的照耀下,更显阴森诡异。 云箸冷笑道:“藏头露尾的,算什么本事!” 第120章 生死一线 日落。 天彻底暗了下来。 大地漆黑一片。 迷雾,森林——都被黑暗遮住。 那隐藏在云端之上的巨树的树顶,忽然亮了起来,幽幽绿光,将此间照耀的如同九幽。 此刻,要是出来一两只持叉握戟鬼魅夜叉,倒也是极为相衬的。 绿光下,两双闪着幽火的巨目,多了一分嗜杀。 忽然间,它门们张开了巨嘴,一股腥臭异味,瞬间将四周淹没。 一声怒吼,云爷爷的身影如轻烟般飘了出去。 他的速度极快,但又特别柔美,一眨眼,他就到了最先出现的那只巨兽眼前。 他的双手呈鹰爪妆,带起一阵劲风,柔美却极快,竟是想直取它的眼睛。 他的心是紧绷的,风啸声自他的耳边响起,他仿佛没听见。 他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一击了。 他知道,除了眼睛,它们几乎没有任何弱点。 “它”今日本不该来的! 孩子们的生死,全系在他一人之手。 他不敢出一丝一毫的差错。 要成功了! 他心中大喜,这样的动作他早已在心中设想了千万遍了! 巨兽还在嘶吼,只是这声音离他如此之近。 他的身子不由得发抖。 忽然间,他只觉腰上一紧,眼前一抹红飘过,转瞬间,他就被人带了下去。 阿梧放开了手,缓缓道:“它闭眼了,若是再迟一分……” 他的话没说完,云爷爷便明白了。 他想起了许多事情。 “它”每次来的时候,眼睛从来都不曾闭过。 “它”每次来的时候,眼睛都会避开树枝。 …… 是“它”故意如此…… “它”难道就没有弱点了!? “我……败了……没想到“它”提前来了,还带来了另一头……它们已将这里包围住了……” 他的面色苍白,像是被吸尽了全身的力气,浑身上下都透露着绝望二字。 “应该让你们早点走的……我这个老不死的死了到没什么……可是、可是……” 云爷爷眼中闪着泪光,似乎是在怪着自己。 就在这个时候,那只闭眼的巨兽再次睁开了眼睛。 一声巨大嘶吼声响起,巨兽的头颅向阿梧和云爷爷所在的地方,砸了过来。 带起的风,刮得人脸上像是被千百把刀割着。 “一会儿将木屋里的人带走。” 云爷爷只觉得眼前一闪,身旁的人忽然的就不见了。 他立即向前望去,眼前的一幕,让他久久不能平静。 巨兽的嘶吼还在继续,那张血盆大口,宛如冥狱,葬送在其中的生命,也不知有多少了。 红衣一闪而过,竟跃入了巨兽的口中。 云爷爷从来没见过阿梧这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竟能头也不回地将自己送入那巨兽的口中。 云爷爷自己也是做不到的。 他宁愿将自己的身体投进火中,也断不会如此。 可今日所见这年轻人……他竟然这样做了。 风静,心动。 他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身子一转,便朝云箸所在的那间木屋中走起。 “这……” 一转身,他又愣住了。 另一只巨兽不知何时到了他身后木屋处。 或是他刚才想要去杀巨兽时,又或者是他被阿梧就下来时。 它看着比另外一头巨兽要小一些,但也小不了多了。 它那粗长的身躯,缠住了那座小小的木屋。 而它那颗巨大而丑陋的脑袋,盘桓在粗树枝上,露出半截。 不知为何,云爷爷从巨兽的眼中,看出了一丝害怕。 此刻,这头巨兽的面前,悬空立着一个白衣飘飞的纤细身影。 在这样的巨兽面前,她看起来是那样的渺小,那样的脆弱。 但那一抹白,落入他的眼中,有那么一瞬间,他忽然觉得,就算是天塌地陷,好像也不是事了。 她的声音从空中传来,带着坚定,带着不容置疑。 “你若是敢动一下,我就将你身上的鳞片,一片一片地拔个干净!” 她是那样的狂傲,但没有人能不相信她所说的话。 那只巨兽,好像也在忌惮着什么,身躯虽将那木屋缠住,却未曾动一下。 就在这时候,木屋的门似乎被人打开了。 一声微弱的惊叫声,从木屋中传出。 云爷爷心中一痛,他看不见。 那巨兽的身躯之厚,将木屋围得严严实实,一丝缝隙都不曾留下。 “转动那盆花!” 他大声地喊着。 木屋里,除了那声开门时微弱的惊呼声,便再也没有别的声音传出来了。 云爷爷自也听出,那声音不是云箸的。 难道是木屋里面出了问题了? 他的心中巨浪滔天,面上隐隐闪过一丝不安。 正与巨兽对峙的凤池梧,也听到了这声惊叫。 她像是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面色凝重。 奈何她现在不能离开,若是这巨兽一动,那间木屋瞬间便会成为粉末。 她赌不起! 只希望云箸能自己救自己。 木屋里,果然如他们担心的那样,比外面还要惊险。 云箸捂着胸口,鲜红色的血,顺着她胸口的那只碧玉簪下,如泉涌般流出。 她的眼睛瞪着极大,仿佛还在在震惊之中。 为什么一个柔弱的女子会突然变得面目可憎。 为什么一个曾经被她视为姐姐的人,竟能狠心地刺伤她。 在她被刺伤的那一刻,她宛如梦中,不肯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她的眼中,泪光粼粼,却倔犟的不肯落下,贝齿重重地咬着自己的唇瓣,丝丝鲜血,顺着嘴角流了下去。 “你快将大姐姐的东西还给我!” 她厉声吼着,身子却始终不敢前进一步。 对面站着她极为熟悉的人。 那个纤弱的多走几步路都要喘气的露浓。 露浓美丽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也只是一瞬间。 “你过来拿。” 手一松,一个精美的绣凤锦袋,吊在她的手上。 是凤池梧的流云乾坤袋,袋口绑带处,不知何时,多了一根黑色的细绳。 这样一根小小的绳子,竟让人不敢靠近。 云箸长而密的睫毛轻颤,微微叹气道:“露浓姐姐,你就将它给我……我知道……他在这里,我若是移动一分,便会立即命丧于此。” 露浓的手在发抖。 “阿箸妹妹……我知道……若是我给了你,我也会死。我不想死!我想要自由,想要自由自在的奔跑在山林水秀之中。这次之后……我、我……” 她再也说不下去了,只因云箸那双含着恨意、痛苦的眼睛,正在看着她。 云箸哽咽着吼道:“你若是早些告诉我们!我们能帮你的!我大姐姐很厉害的!你为什么不相信呢!我们在一起的这些日子,难道就没有一丝一毫的真心吗?” 露浓注视着她,眼中泪光一闪,却也忍着没有落下。 “你不知道!什么不知道!我只有这样才能活下来,才能见到她!” 一说起“她”来,露浓面上的表情立即变得温柔了起来。 “你们很好,可是……她比你们重要!” 她刚说完这句话,拿着锦袋的手微微一痛,锦袋立即掉到地下。 一个白如雪的身影,如闪电般蹿出,一口叼起锦袋,不由分说地朝门口撞去。 木屋易破,但木屋外的东西难破。 玉孑连续试了无数次,却怎么也离不开木屋。 它的毛发悚立,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满是猩红。 “咯咯。” 低沉阴冷的笑声,从屋子中响起,令人心中升起阵阵寒意。 云箸面色一变,自然认出了这笑声。 屋内的藤蔓散发着绿光,将这个小小的木屋,映照的极为清楚,但她却看不见那人身在何处。 堵在门口巨兽的黑色鳞片,在这绿光的照耀下,更显阴森诡异。 云箸冷笑道:“藏头露尾的,算什么本事!” 第121章 陨落 若是内心深处的恐惧被激发出来,就算再聪明机灵的人,也会方寸大乱。 眼下,云箸就是这样一种状态。 心中的恐惧如同雨后春笋,蹭蹭地从她的心头冒出。 木屋外的情况,她不能知晓,但听其动静,想来也是十分凶险。 她现在也无暇顾及其他。 危险就在身边,可她连人影都看不见。 阴森恐怖的笑声仍在继续。 她颤栗着,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放佛都沁着一股寒意。 忽然间,她只觉一股凌厉的劲风,扑面而来。 快的她来不及反应! 就算她反应过来,也躲不开。 “砰”的一声,她整个人向后飞了出去,摔到了木墙之上,随即掉到了地下。 胸口的疼痛又加深了。 她捂着胸口,抬头望着屋顶,她的嘴角已然沁出了鲜血,吃吃地笑着道:“我杀不了你,自有人能杀的了你!” 显然,这一击又加重了她的伤势。 忽地,她的脸上扫过一阵柔软。 她艰难地转头。 入眼处,玉孑嘴里叼着锦袋,一双眼睛正紧紧地盯着她,大大的尾巴正触碰着她的脸,仿佛再说着让她不要放弃。 云箸一笑,身上疼痛又加剧了一分。 “我们都不会死的!” 她伸手将玉孑搂住,在这一瞬间,她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抬手,起身,冲破屋顶! 也就是顷刻间的事情! 袖口的“云银丝”被她用到了极致,身子如离弦之箭般射出,将屋顶撞了个大洞。 风声在耳边响起,她什么也看不见了,什么也听不见了,她最后的力气已然用尽。 “阿箸真厉害。” 熟悉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腰上似乎多了一只温暖的手,将她紧紧搂住,熟悉的香味在她的鼻尖蔓延。 她慢慢地睁开了双眼,扯开嘴角,笑了笑。 “大姐姐,你又救了我……” 一句话说出口,她再也坚持不住了,“噗”的一声,鲜血自她口中喷出,瞬间染红了眼前人的衣襟,像盛开的红色小花。 凤池梧眉间闪过怒意,从木屋的破洞处向里面望去。 一个熟悉的黑影,映入眼帘。 是他! 凤池梧来不及多想,抱着云箸飞身落到了云爷爷面前,将将怀中之人叫给了他,说道:“阿箸就交给你了!” 说完,她起身欲走,忽地肩头一重。 “差点忘了你了。” 凤池梧转头,伸手将玉孑口中的锦袋拿过来,发现袋口多了一条黑气弥漫的细绳。 她用力一扯,却怎么也扯不开。 这黑绳看着纤细,布在上面的黑气看着很不平常。 凤池梧看了木屋一眼。 看来是“他”在从中作梗,不知用什么方法,将流云乾坤袋封住,凤凰双剑拿不出来,而且也感应不到了。 凤池梧不一个会死命纠结的人。 而她一离开,那头巨兽便不再乖乖的待着了。 刺耳的嘶吼声再次响起,巨树也跟着颤抖了起来。 木屋内。 “你让我做的事情我都做到了!快!告诉我!她在哪里?” 露浓看着眼前的人,声音充满了紧张、焦急、不安。 阳魅背对着她站着,欣长的身躯如铁一般坚硬,浑身上下布满了死亡的气息,比鬼还可怕。 “什么她?” 他明知故问。 “你!”露浓面色一变,怒道,“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哦,想起来了。”阳魅转身,看着她,嘴角咧开,发出残忍的笑声,“她死了。” 露浓身子猛地一颤,险些都站不稳了,不可置信地摇着头,失声道:“不!你骗我!你为什么要骗我!我不是都照着你的意思去做了吗?” 她像是突然疯了,猛地朝阳魅扑了过去。 就算是像她这样柔弱的女人,在极其愤怒时,也会爆发出巨大的力气。 她的手刚要碰到阳魅的衣角时,阳魅便消失在她的面前了。 她狠狠地摔倒在了地上,脸着地,嘴角也破了。 鲜血将她的嘴唇染红。 头顶上,阴森透露着寒意的声音传来。 “没用的人。” 她抬起头来,眼泪早已经模糊了视线,什么也看不清了。 在这一瞬间,她的耳边似乎响起了许许多多的声音,可是她已经分不清谁是谁了。 泪水划过脸颊。 她半爬在地上,笑着,伸出手,眼中像是看见了什么,想要去触碰。 “是你来接我了?” 就在这时,木屋忽地猛烈地摇晃了起来。 霎那之间,木屑翻飞,碎片飙扬,断裂之声响彻云霄。 巨响过后,那间小小的木屋,便消失不见。 凤池梧看着眼前这一切,眼神晦暗不明,不知在想些什么。 云爷爷在一旁处理云箸的伤口,眼角也瞟到了木屋碎裂之景。 他辛苦建成的木屋,在巨兽拿庞大的身躯下,不堪一击,那些剩下的木头碎片落了下去,不见其影,不闻声响。 像是落进了深渊之中。 云爷爷见着云箸胸口插着的碧玉簪,便知道了一切。 那个叫露浓的女子,怕是尸骨无存了。 他来不及感慨,只瞟了几眼,又继续处理云箸身上的伤。 忽然间,身后又传来一阵巨大的嘶吼之声。 另一端的巨兽,像是正在受着巨大的痛苦,庞大的身躯胡乱地摇动了起来。 这棵参天的巨树,被它这样一搅,摇摇欲坠,抖动的更加厉害了。 毁掉木屋那头巨兽听到了同伴的嘶吼声,也跟着嘶吼了起来,巨大的身躯快速地朝同伴所在的方向,前行爬去。 显然,它这是要去救它的同伴。 凤池梧眼神一变,将流云乾坤袋塞进了怀中,飞身跃起。 风起,带起一阵阵幽香,混杂着巨兽口中的血腥巨臭。 这个曾经像仙境一般的地方,现在,宛如地狱。 凡是巨兽所过之处,皆是片片狼藉,美景早已不复当初。 凤池梧悬在空中,长发飘起,衣摆猎猎作响。 她像一个天神,而对面则是她将要猎杀的恶魔。 巨兽原本是有些怕她的,但它听见了同伴痛苦的吼声,便不顾一切了。 它那庞大的身躯不断前进着,身下的巨树颤抖的更厉害了,仿佛随时要倒塌一般。 它同伴的嘶吼声更大了,它猛地加快了速度,嘶吼着前进。 凤池梧悬在空中,左右手各捏成法诀状,口中低吟,神秘的咒语瞬间响彻云霄。 金光骤起,将她的欣长的身躯,紧紧包裹。 忽额间,凤鸣声响起,一只巨大的金色凤凰,出现在眼前。 没人知道它是从哪里来的,也没人去关心它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金色的凤凰,是那样的巨大,那样的美丽,美的让人移不开眼。 而这耀眼夺目的金色光芒,灿烂的不可逼视。 那只巨兽在金色光芒的照耀下,显得巨丑无比。 “吼!” 它那硕大无比的头颅,猛地冲向这突然出现的金色凤凰,像是见到了什么珍贵宝物一般,大口张开,想要一口吞下。 凤鸣声不断,金色翅膀扇起了飓风,也跟着冲了过去。 “轰!” 巨声响起,金色光芒散开万丈,天空都被染成了金色。 一时之间,树叶狂飞,枝丫断裂,这棵巨树的顶端,瞬间光了一大片。 巨兽的黑色身躯从金色光芒中落下,“轰”的一声,砸到了树干之上,像是死了。 终于,这摇摇欲坠的树干,被它一砸,断了,落向地面。 巨兽的身躯也跟着落了下去。 就在这个时候,另一头巨兽,身躯竟莫名地被分成了两半。 血色飞溅,映着金色光芒,是那样的诡异而美丽。 一个红色的身影,从里面飞了出来。 这红色的身影,便是飞入巨兽口中的阿梧。 他从巨兽的肚子里面,将它杀死。 这样的两头巨兽,今日皆命丧于此,也是它们不曾想到的。 金色光芒骤散。 那道白色身影,翩然落下。 她背对着众人而立,身姿仍旧是那样的挺拔。 阿梧看着她,目光中满是温柔。 他的脸是干净的,没有染上一滴血迹。 忽然间,身下的巨树开始剧烈地摇晃了起来,“咯咯咯咯”的断裂之声不绝。 “轰隆”一声。 这棵神秘而巨大的参天古树,如一盘聚拢的泥沙,轰然散落。 这一切不过瞬间,快得人来不及反应,便跟着一起落了下去。 连天地都为之一震。 那抹白色的身影也跟着消失了。 阿梧忽地像是发疯了似的,向前飞跃,但树木不断地落下,阻挡了他的去路。 大手一挥,眼前的阻碍,皆成了碎末! 可是,他还是慢了一步。 不见了! 她不见了! 那一瞬间,他看见了,她的胸前满是鲜血! 她一定是受伤了! 第121章 陨落 若是内心深处的恐惧被激发出来,就算再聪明机灵的人,也会方寸大乱。 眼下,云箸就是这样一种状态。 心中的恐惧如同雨后春笋,蹭蹭地从她的心头冒出。 木屋外的情况,她不能知晓,但听其动静,想来也是十分凶险。 她现在也无暇顾及其他。 危险就在身边,可她连人影都看不见。 阴森恐怖的笑声仍在继续。 她颤栗着,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放佛都沁着一股寒意。 忽然间,她只觉一股凌厉的劲风,扑面而来。 快的她来不及反应! 就算她反应过来,也躲不开。 “砰”的一声,她整个人向后飞了出去,摔到了木墙之上,随即掉到了地下。 胸口的疼痛又加深了。 她捂着胸口,抬头望着屋顶,她的嘴角已然沁出了鲜血,吃吃地笑着道:“我杀不了你,自有人能杀的了你!” 显然,这一击又加重了她的伤势。 忽地,她的脸上扫过一阵柔软。 她艰难地转头。 入眼处,玉孑嘴里叼着锦袋,一双眼睛正紧紧地盯着她,大大的尾巴正触碰着她的脸,仿佛再说着让她不要放弃。 云箸一笑,身上疼痛又加剧了一分。 “我们都不会死的!” 她伸手将玉孑搂住,在这一瞬间,她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抬手,起身,冲破屋顶! 也就是顷刻间的事情! 袖口的“云银丝”被她用到了极致,身子如离弦之箭般射出,将屋顶撞了个大洞。 风声在耳边响起,她什么也看不见了,什么也听不见了,她最后的力气已然用尽。 “阿箸真厉害。” 熟悉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腰上似乎多了一只温暖的手,将她紧紧搂住,熟悉的香味在她的鼻尖蔓延。 她慢慢地睁开了双眼,扯开嘴角,笑了笑。 “大姐姐,你又救了我……” 一句话说出口,她再也坚持不住了,“噗”的一声,鲜血自她口中喷出,瞬间染红了眼前人的衣襟,像盛开的红色小花。 凤池梧眉间闪过怒意,从木屋的破洞处向里面望去。 一个熟悉的黑影,映入眼帘。 是他! 凤池梧来不及多想,抱着云箸飞身落到了云爷爷面前,将将怀中之人叫给了他,说道:“阿箸就交给你了!” 说完,她起身欲走,忽地肩头一重。 “差点忘了你了。” 凤池梧转头,伸手将玉孑口中的锦袋拿过来,发现袋口多了一条黑气弥漫的细绳。 她用力一扯,却怎么也扯不开。 这黑绳看着纤细,布在上面的黑气看着很不平常。 凤池梧看了木屋一眼。 看来是“他”在从中作梗,不知用什么方法,将流云乾坤袋封住,凤凰双剑拿不出来,而且也感应不到了。 凤池梧不一个会死命纠结的人。 而她一离开,那头巨兽便不再乖乖的待着了。 刺耳的嘶吼声再次响起,巨树也跟着颤抖了起来。 木屋内。 “你让我做的事情我都做到了!快!告诉我!她在哪里?” 露浓看着眼前的人,声音充满了紧张、焦急、不安。 阳魅背对着她站着,欣长的身躯如铁一般坚硬,浑身上下布满了死亡的气息,比鬼还可怕。 “什么她?” 他明知故问。 “你!”露浓面色一变,怒道,“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哦,想起来了。”阳魅转身,看着她,嘴角咧开,发出残忍的笑声,“她死了。” 露浓身子猛地一颤,险些都站不稳了,不可置信地摇着头,失声道:“不!你骗我!你为什么要骗我!我不是都照着你的意思去做了吗?” 她像是突然疯了,猛地朝阳魅扑了过去。 就算是像她这样柔弱的女人,在极其愤怒时,也会爆发出巨大的力气。 她的手刚要碰到阳魅的衣角时,阳魅便消失在她的面前了。 她狠狠地摔倒在了地上,脸着地,嘴角也破了。 鲜血将她的嘴唇染红。 头顶上,阴森透露着寒意的声音传来。 “没用的人。” 她抬起头来,眼泪早已经模糊了视线,什么也看不清了。 在这一瞬间,她的耳边似乎响起了许许多多的声音,可是她已经分不清谁是谁了。 泪水划过脸颊。 她半爬在地上,笑着,伸出手,眼中像是看见了什么,想要去触碰。 “是你来接我了?” 就在这时,木屋忽地猛烈地摇晃了起来。 霎那之间,木屑翻飞,碎片飙扬,断裂之声响彻云霄。 巨响过后,那间小小的木屋,便消失不见。 凤池梧看着眼前这一切,眼神晦暗不明,不知在想些什么。 云爷爷在一旁处理云箸的伤口,眼角也瞟到了木屋碎裂之景。 他辛苦建成的木屋,在巨兽拿庞大的身躯下,不堪一击,那些剩下的木头碎片落了下去,不见其影,不闻声响。 像是落进了深渊之中。 云爷爷见着云箸胸口插着的碧玉簪,便知道了一切。 那个叫露浓的女子,怕是尸骨无存了。 他来不及感慨,只瞟了几眼,又继续处理云箸身上的伤。 忽然间,身后又传来一阵巨大的嘶吼之声。 另一端的巨兽,像是正在受着巨大的痛苦,庞大的身躯胡乱地摇动了起来。 这棵参天的巨树,被它这样一搅,摇摇欲坠,抖动的更加厉害了。 毁掉木屋那头巨兽听到了同伴的嘶吼声,也跟着嘶吼了起来,巨大的身躯快速地朝同伴所在的方向,前行爬去。 显然,它这是要去救它的同伴。 凤池梧眼神一变,将流云乾坤袋塞进了怀中,飞身跃起。 风起,带起一阵阵幽香,混杂着巨兽口中的血腥巨臭。 这个曾经像仙境一般的地方,现在,宛如地狱。 凡是巨兽所过之处,皆是片片狼藉,美景早已不复当初。 凤池梧悬在空中,长发飘起,衣摆猎猎作响。 她像一个天神,而对面则是她将要猎杀的恶魔。 巨兽原本是有些怕她的,但它听见了同伴痛苦的吼声,便不顾一切了。 它那庞大的身躯不断前进着,身下的巨树颤抖的更厉害了,仿佛随时要倒塌一般。 它同伴的嘶吼声更大了,它猛地加快了速度,嘶吼着前进。 凤池梧悬在空中,左右手各捏成法诀状,口中低吟,神秘的咒语瞬间响彻云霄。 金光骤起,将她的欣长的身躯,紧紧包裹。 忽额间,凤鸣声响起,一只巨大的金色凤凰,出现在眼前。 没人知道它是从哪里来的,也没人去关心它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金色的凤凰,是那样的巨大,那样的美丽,美的让人移不开眼。 而这耀眼夺目的金色光芒,灿烂的不可逼视。 那只巨兽在金色光芒的照耀下,显得巨丑无比。 “吼!” 它那硕大无比的头颅,猛地冲向这突然出现的金色凤凰,像是见到了什么珍贵宝物一般,大口张开,想要一口吞下。 凤鸣声不断,金色翅膀扇起了飓风,也跟着冲了过去。 “轰!” 巨声响起,金色光芒散开万丈,天空都被染成了金色。 一时之间,树叶狂飞,枝丫断裂,这棵巨树的顶端,瞬间光了一大片。 巨兽的黑色身躯从金色光芒中落下,“轰”的一声,砸到了树干之上,像是死了。 终于,这摇摇欲坠的树干,被它一砸,断了,落向地面。 巨兽的身躯也跟着落了下去。 就在这个时候,另一头巨兽,身躯竟莫名地被分成了两半。 血色飞溅,映着金色光芒,是那样的诡异而美丽。 一个红色的身影,从里面飞了出来。 这红色的身影,便是飞入巨兽口中的阿梧。 他从巨兽的肚子里面,将它杀死。 这样的两头巨兽,今日皆命丧于此,也是它们不曾想到的。 金色光芒骤散。 那道白色身影,翩然落下。 她背对着众人而立,身姿仍旧是那样的挺拔。 阿梧看着她,目光中满是温柔。 他的脸是干净的,没有染上一滴血迹。 忽然间,身下的巨树开始剧烈地摇晃了起来,“咯咯咯咯”的断裂之声不绝。 “轰隆”一声。 这棵神秘而巨大的参天古树,如一盘聚拢的泥沙,轰然散落。 这一切不过瞬间,快得人来不及反应,便跟着一起落了下去。 连天地都为之一震。 那抹白色的身影也跟着消失了。 阿梧忽地像是发疯了似的,向前飞跃,但树木不断地落下,阻挡了他的去路。 大手一挥,眼前的阻碍,皆成了碎末! 可是,他还是慢了一步。 不见了! 她不见了! 那一瞬间,他看见了,她的胸前满是鲜血! 她一定是受伤了! 第122章 因果 夜,静谧,离天亮似乎还有一段时日。 就算是天亮了,这片无边无际的森林,显然会比外面亮的要迟一些。 树枝叠着树枝,树叶盖着树叶。 雨后的月亮,月光皎洁而明亮,透过茂密的树叶射了下来。 下过雨的森林,变得有些潮湿。 一道巨大的白色身影,正在林间不停地奔跑着,像是被什么追赶着。 它跑的很快。 它有一身长而雪白的毛。 月光为它渡上了点点银芒,显得异常美丽。 这样的月色,这样的森林,这里的一切,都显得分外诡异。 雪白的背上,似乎驮着一个人。 远远的,看不清楚,大约也是因为那人也穿了一身雪白的衣裳。 能看到那个人,完全是因为那被染红的雪白。 如果雪中开出了一朵鲜红色的花,那应该是很惊艳的。 可是,开出了一大片花,就显得有些不正常了。 空气中似乎能闻到一种区别于泥土树木的味道。 那是血的气味! 如果不是那人的手动了动,还以为是个死人。 忽然间,那抹奔跑着的巨大的白色身影,停了下来。 那是一只貂。 一只巨大的白貂。 怕是没人见过这样巨大的白貂。 它的身子很长,足有人高,一身白如雪的毛发,在月光下,美丽得不可方物。 它现在可没时间欣赏自己的美丽皮毛。 危险就在它的眼前。 它的一双眼睛,警惕地盯着四周,全身上下都保持着一股蓄势待发的状态。 此刻,若是有人过来,定会被它露在外面的锋利,一片片的撕碎。 风起,树叶被吹得嗖嗖作响。 它的嘴里发出类似野兽般的低吼。 忽地,在它的前方传来一阵阵轻缓的脚步声,不急不慢,仿佛在散步。 接着,一个声音响起,恐怖,尖锐,带着狂喜,听着让人不寒而栗。 “你也配将她从我手里救走?” 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白貂听见这声音,低吼声更大。 在这声音响起的一瞬间,它那巨大的身子向前一跃,右爪带着劲风猛地向前抓去。 它的速度极快,快得只能看见它的白色幻影。 可是,它还是失败了。 前方,一棵大树轰然倒下。 但那说话的人,却是安然无恙,笑声响起,似远非远,似近非近。 白貂落到了地上,表情狰狞,像是被人紧紧地扼住喉咙,发出了极为痛苦的呜呜低吟,绝望,痛苦,无能为力…… 它的四肢慢慢地跪在了地上 终于,它最后的力气用尽。 然后,直挺挺地跪倒在了地上。 它还没死,只是不能动了,扼住它脖子的力量,未曾消失。 一个鬼魅般的身影,出现在了它的身边。 没人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就是那么突然地出现了。 黑色的披风,将他的模样藏了起来。 一只瘦如枯骨的手,从披风里伸了出来。 “真是一颗漂亮的头。” 笑声不绝,像是地狱里的恶鬼。 那只枯手做鹰爪状,闪电般射出,竟是直取白貂驮在背上人的头。 这样近的距离,这样快的速度,一个没受伤的人,都难以躲开,更何况是这样一个看上去只剩下一口气的人。 可以想象到接下来的景象。 血花飞溅,首身分离,雪白的毛皮,瞬间就会被染红。 但是,什么也没发生。 头没有离开身体,血也没有染红皮毛。 那个奄奄一息的人,不知为何,手里忽然抓着一个圆圆的东西。 正因为这个圆圆的东西,男人的身子猛地僵住了。 他的那只如枯骨般的手,停在了脖后,半分也不敢动。 “你想在她的面前杀我,所以你便将真正的“她”,带在了身边。” 雪白的身子一动,凤池梧迎着穿过树叶的月光,躺着。 “放开它。” 话落,白貂脖子上的桎梏,消失了。 白貂不敢动,因为那人的手还横在凤池梧的脖子上。 “你没事?” 男人的声音里带着惊讶,还有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害怕。 害怕什么? 当然是害怕凤池梧手里的东西。 一颗头。 一颗活生生的头。 那是他最后也是仅有的了。 “你要相信,我虽然受伤了,但是捏碎这颗头,还是轻而易举的。” 男人相信她的话,所以不敢动。 “为什么要多管闲事,只不过是死几个人而已!” 男人的声音忽然变得尖锐可笑,像一只被捏住了嗓子眼的鸡。 凤池梧转过头,问道:“几个人能死,你为什么不能死?” 她笑着,透过阴影看着他:“况且,我从来没有想要杀你,我本来是想救你们的。可惜你们的戒心太重,不打败你们,你们是不会听的,但打败了你们,你们却要拼了命的逃。” 男人的身子微不可察地抖了抖。 她像是没有看见,轻轻地叹了口气,继续道:“那时的我……要是先开了口,或许情况便不一样了。我们……难得有这样安静说话的时刻……” 可惜一切没有如果。 就像日月不能颠倒,流水只能往低处流。 “还是会一样的!”阳魅仰天大笑,“就算你当时说了,你觉得我会相信?” 凤池梧面色平静:“说不定,她会信呢?” 夜,静的可以听见心跳声。 他的一颗心,不是早就死了吗? 为什么……他还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给你。” 凤池梧伸手,将那颗头还给他。 他的身子在发抖,他的手,离开了她的脖子。 但他没有伸手去接那颗头。 时间好像在这一刻凝固住了。 半晌之后,他才开口:“我不配……” 说出这三个字,仿佛用尽了他的力气。 就在此时,呼啸声响起,一道白色光芒,自他的身后飞来,霎时间照亮了四周。 凤池梧终于看清楚了他的脸。 一张没有任何生气,行尸走肉的脸。 那道突然出现的白色光芒,打在了他的身上。 他就像是被虫蚕食的树叶,一点点的消失。 “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见这等魔物!” 一个清朗的,带着三分诧异,七分笑意的声音从远处响起。 凤池梧看不见说话的人,她闭上了眼睛,她的手,仍旧紧抓着那颗头。 迷糊中,她只觉得一股温暖的气息,从她的身体里缓缓流过,似乎有一只温柔的手,轻抚着她的脸。 在这样舒适的情况下,她终于昏睡了过去。 风去,无痕。 什么都没有留下。 阿梧赶到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的景象。 一棵被利爪削断的大树,静静地躺在哪里,它躺着的地方,刚好避开了周围的大树。 他静静地站着,一动也不动。 过了很久,一阵风吹来,送来了几根白色的毛发,他才动了。 第122章 因果 夜,静谧,离天亮似乎还有一段时日。 就算是天亮了,这片无边无际的森林,显然会比外面亮的要迟一些。 树枝叠着树枝,树叶盖着树叶。 雨后的月亮,月光皎洁而明亮,透过茂密的树叶射了下来。 下过雨的森林,变得有些潮湿。 一道巨大的白色身影,正在林间不停地奔跑着,像是被什么追赶着。 它跑的很快。 它有一身长而雪白的毛。 月光为它渡上了点点银芒,显得异常美丽。 这样的月色,这样的森林,这里的一切,都显得分外诡异。 雪白的背上,似乎驮着一个人。 远远的,看不清楚,大约也是因为那人也穿了一身雪白的衣裳。 能看到那个人,完全是因为那被染红的雪白。 如果雪中开出了一朵鲜红色的花,那应该是很惊艳的。 可是,开出了一大片花,就显得有些不正常了。 空气中似乎能闻到一种区别于泥土树木的味道。 那是血的气味! 如果不是那人的手动了动,还以为是个死人。 忽然间,那抹奔跑着的巨大的白色身影,停了下来。 那是一只貂。 一只巨大的白貂。 怕是没人见过这样巨大的白貂。 它的身子很长,足有人高,一身白如雪的毛发,在月光下,美丽得不可方物。 它现在可没时间欣赏自己的美丽皮毛。 危险就在它的眼前。 它的一双眼睛,警惕地盯着四周,全身上下都保持着一股蓄势待发的状态。 此刻,若是有人过来,定会被它露在外面的锋利,一片片的撕碎。 风起,树叶被吹得嗖嗖作响。 它的嘴里发出类似野兽般的低吼。 忽地,在它的前方传来一阵阵轻缓的脚步声,不急不慢,仿佛在散步。 接着,一个声音响起,恐怖,尖锐,带着狂喜,听着让人不寒而栗。 “你也配将她从我手里救走?” 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白貂听见这声音,低吼声更大。 在这声音响起的一瞬间,它那巨大的身子向前一跃,右爪带着劲风猛地向前抓去。 它的速度极快,快得只能看见它的白色幻影。 可是,它还是失败了。 前方,一棵大树轰然倒下。 但那说话的人,却是安然无恙,笑声响起,似远非远,似近非近。 白貂落到了地上,表情狰狞,像是被人紧紧地扼住喉咙,发出了极为痛苦的呜呜低吟,绝望,痛苦,无能为力…… 它的四肢慢慢地跪在了地上 终于,它最后的力气用尽。 然后,直挺挺地跪倒在了地上。 它还没死,只是不能动了,扼住它脖子的力量,未曾消失。 一个鬼魅般的身影,出现在了它的身边。 没人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就是那么突然地出现了。 黑色的披风,将他的模样藏了起来。 一只瘦如枯骨的手,从披风里伸了出来。 “真是一颗漂亮的头。” 笑声不绝,像是地狱里的恶鬼。 那只枯手做鹰爪状,闪电般射出,竟是直取白貂驮在背上人的头。 这样近的距离,这样快的速度,一个没受伤的人,都难以躲开,更何况是这样一个看上去只剩下一口气的人。 可以想象到接下来的景象。 血花飞溅,首身分离,雪白的毛皮,瞬间就会被染红。 但是,什么也没发生。 头没有离开身体,血也没有染红皮毛。 那个奄奄一息的人,不知为何,手里忽然抓着一个圆圆的东西。 正因为这个圆圆的东西,男人的身子猛地僵住了。 他的那只如枯骨般的手,停在了脖后,半分也不敢动。 “你想在她的面前杀我,所以你便将真正的“她”,带在了身边。” 雪白的身子一动,凤池梧迎着穿过树叶的月光,躺着。 “放开它。” 话落,白貂脖子上的桎梏,消失了。 白貂不敢动,因为那人的手还横在凤池梧的脖子上。 “你没事?” 男人的声音里带着惊讶,还有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害怕。 害怕什么? 当然是害怕凤池梧手里的东西。 一颗头。 一颗活生生的头。 那是他最后也是仅有的了。 “你要相信,我虽然受伤了,但是捏碎这颗头,还是轻而易举的。” 男人相信她的话,所以不敢动。 “为什么要多管闲事,只不过是死几个人而已!” 男人的声音忽然变得尖锐可笑,像一只被捏住了嗓子眼的鸡。 凤池梧转过头,问道:“几个人能死,你为什么不能死?” 她笑着,透过阴影看着他:“况且,我从来没有想要杀你,我本来是想救你们的。可惜你们的戒心太重,不打败你们,你们是不会听的,但打败了你们,你们却要拼了命的逃。” 男人的身子微不可察地抖了抖。 她像是没有看见,轻轻地叹了口气,继续道:“那时的我……要是先开了口,或许情况便不一样了。我们……难得有这样安静说话的时刻……” 可惜一切没有如果。 就像日月不能颠倒,流水只能往低处流。 “还是会一样的!”阳魅仰天大笑,“就算你当时说了,你觉得我会相信?” 凤池梧面色平静:“说不定,她会信呢?” 夜,静的可以听见心跳声。 他的一颗心,不是早就死了吗? 为什么……他还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给你。” 凤池梧伸手,将那颗头还给他。 他的身子在发抖,他的手,离开了她的脖子。 但他没有伸手去接那颗头。 时间好像在这一刻凝固住了。 半晌之后,他才开口:“我不配……” 说出这三个字,仿佛用尽了他的力气。 就在此时,呼啸声响起,一道白色光芒,自他的身后飞来,霎时间照亮了四周。 凤池梧终于看清楚了他的脸。 一张没有任何生气,行尸走肉的脸。 那道突然出现的白色光芒,打在了他的身上。 他就像是被虫蚕食的树叶,一点点的消失。 “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见这等魔物!” 一个清朗的,带着三分诧异,七分笑意的声音从远处响起。 凤池梧看不见说话的人,她闭上了眼睛,她的手,仍旧紧抓着那颗头。 迷糊中,她只觉得一股温暖的气息,从她的身体里缓缓流过,似乎有一只温柔的手,轻抚着她的脸。 在这样舒适的情况下,她终于昏睡了过去。 风去,无痕。 什么都没有留下。 阿梧赶到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的景象。 一棵被利爪削断的大树,静静地躺在哪里,它躺着的地方,刚好避开了周围的大树。 他静静地站着,一动也不动。 过了很久,一阵风吹来,送来了几根白色的毛发,他才动了。 第123章 故地 襄平城。 亭台楼阁,雕梁画栋,水榭歌台,翠竹成荫,鸟语花香——这样一座清幽美丽的宅院,就坐落在襄平城的北面。 风送花香,空中飘着一丝香甜的清凉。 襄平城北面背靠山水,实在是一个风景清幽之所在。 此刻,正是午后,日头高晒。 这座大宅里却依旧是清幽凉爽的。 三个穿着锦绣衣裳的垂髻丫鬟,手里各自捧着一个小盘,盘上点心茶水,淡粥清汤,无一不全。 粉衫绿裙的妙龄少女,穿梭在香花翠竹之中,倒别有一番风情。 这样年轻的,活波的,可爱的生命,就算她们未曾开口说过一句话,也觉得是一种享受。 风起,吹动少女们那一头柔软细腻的秀发,飞扬在空中,更显活力。 她们越过翠竹,拂过花香,走进了一处清幽的小院内。 院子的中间立着一座小楼,楼外左右各立着一棵直挺挺的翠绿大树。 满院的木芙蓉花,白色的,粉色的,红色的——开得正盛,当真是美而不艳,越看越觉得好看。 少女们刚踏入这个小院子的时候,一个穿着碧色衣衫的男人,从小楼中走了出来。 男人走得很慢,闲庭信步,仿佛这世间没有什么事情能另他着急,但也只是一眨眼的瞬间,他便到了少女们的眼前。 这几日,少女们也是时常来这院子里伺候的,眼前的男人,她们也见过了许多次,但每一次见面,都仿佛是第一次见似的。 英俊的相貌,潇洒的身姿,嘴边若有若无的微笑,眼中满含的情意,总之,这样的一个男人,没有一处是会另人讨厌的。 少女们满眼含春,脸颊微红。 “月公子!你怎么老是这样吓我们姐妹啊!” 穿着粉色衣裙站在最前头的少女,娇笑一声,一双星眸,含着笑意看着眼前的男人。 她口中虽然说着埋怨的话,但却丝毫没有埋怨之意,更像是情人间的打趣。 “小风烟啊。”月公子轻笑一声,伸手捻下粘在风烟头上的一片白色花瓣,“怎么走路也不看看,这是又睡在花丛里了?” 白如雪的花瓣,小小的一片,却有一股芬芳浓郁的香气,自花瓣上传来。 月公子将花瓣往鼻尖,轻轻一送,花香更浓。 “果然不愧是人间第一香,也只有你们花府,才能有这样花。” 风烟左手边的绿裙少女,噗呲一笑,声音如黄莺出谷:“月公子现在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小小的花瓣是月公子的情人呢?” 少女含笑的声音,总是有股莫名的吸引力,让人不想注意也难。 果然,月公子抬眼看着她。 “仙桃难道是偷了西王母的仙桃吃了?” 他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倒把眼前的少女们弄得有些糊涂了。 另外一个还没开口的少女,笑了笑:“月公子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因为有了那样天仙般的人物,便犯了糊涂?怎么说起话来还颠三倒四的?西王母的仙桃,可不是我们这等凡尘俗世之人,所能享受的。” “丹初这张嘴啊,伶俐的很。”月公子大笑,“我看你们三个小丫头,定是都偷吃了西王母的仙桃了,一日不见,又变漂亮了。” 从古至今,不论是什么样的女人,都是喜欢别人夸她们漂亮的,特别是男人,就算是面上看不出来,心里却也是十分开心的。 更何况,像月公子这样完美的男人。 少女们开心地笑了起来。 笑声清脆,像是巧手拨出的妙曲,悦耳动人。 小楼上。 房门忽地开了一条缝,很快地又被合上了。 而小楼下的人,还在欢声笑语,自然没有发现小楼上的异样。 第123章 故地 襄平城。 亭台楼阁,雕梁画栋,水榭歌台,翠竹成荫,鸟语花香——这样一座清幽美丽的宅院,就坐落在襄平城的北面。 风送花香,空中飘着一丝香甜的清凉。 襄平城北面背靠山水,实在是一个风景清幽之所在。 此刻,正是午后,日头高晒。 这座大宅里却依旧是清幽凉爽的。 三个穿着锦绣衣裳的垂髻丫鬟,手里各自捧着一个小盘,盘上点心茶水,淡粥清汤,无一不全。 粉衫绿裙的妙龄少女,穿梭在香花翠竹之中,倒别有一番风情。 这样年轻的,活波的,可爱的生命,就算她们未曾开口说过一句话,也觉得是一种享受。 风起,吹动少女们那一头柔软细腻的秀发,飞扬在空中,更显活力。 她们越过翠竹,拂过花香,走进了一处清幽的小院内。 院子的中间立着一座小楼,楼外左右各立着一棵直挺挺的翠绿大树。 满院的木芙蓉花,白色的,粉色的,红色的——开得正盛,当真是美而不艳,越看越觉得好看。 少女们刚踏入这个小院子的时候,一个穿着碧色衣衫的男人,从小楼中走了出来。 男人走得很慢,闲庭信步,仿佛这世间没有什么事情能另他着急,但也只是一眨眼的瞬间,他便到了少女们的眼前。 这几日,少女们也是时常来这院子里伺候的,眼前的男人,她们也见过了许多次,但每一次见面,都仿佛是第一次见似的。 英俊的相貌,潇洒的身姿,嘴边若有若无的微笑,眼中满含的情意,总之,这样的一个男人,没有一处是会另人讨厌的。 少女们满眼含春,脸颊微红。 “月公子!你怎么老是这样吓我们姐妹啊!” 穿着粉色衣裙站在最前头的少女,娇笑一声,一双星眸,含着笑意看着眼前的男人。 她口中虽然说着埋怨的话,但却丝毫没有埋怨之意,更像是情人间的打趣。 “小风烟啊。”月公子轻笑一声,伸手捻下粘在风烟头上的一片白色花瓣,“怎么走路也不看看,这是又睡在花丛里了?” 白如雪的花瓣,小小的一片,却有一股芬芳浓郁的香气,自花瓣上传来。 月公子将花瓣往鼻尖,轻轻一送,花香更浓。 “果然不愧是人间第一香,也只有你们花府,才能有这样花。” 风烟左手边的绿裙少女,噗呲一笑,声音如黄莺出谷:“月公子现在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小小的花瓣是月公子的情人呢?” 少女含笑的声音,总是有股莫名的吸引力,让人不想注意也难。 果然,月公子抬眼看着她。 “仙桃难道是偷了西王母的仙桃吃了?” 他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倒把眼前的少女们弄得有些糊涂了。 另外一个还没开口的少女,笑了笑:“月公子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因为有了那样天仙般的人物,便犯了糊涂?怎么说起话来还颠三倒四的?西王母的仙桃,可不是我们这等凡尘俗世之人,所能享受的。” “丹初这张嘴啊,伶俐的很。”月公子大笑,“我看你们三个小丫头,定是都偷吃了西王母的仙桃了,一日不见,又变漂亮了。” 从古至今,不论是什么样的女人,都是喜欢别人夸她们漂亮的,特别是男人,就算是面上看不出来,心里却也是十分开心的。 更何况,像月公子这样完美的男人。 少女们开心地笑了起来。 笑声清脆,像是巧手拨出的妙曲,悦耳动人。 小楼上。 房门忽地开了一条缝,很快地又被合上了。 而小楼下的人,还在欢声笑语,自然没有发现小楼上的异样。 第124章 海市蜃楼 这是一个清雅的屋子。 屋子里摆放着各色精美的盆栽,有常见,有不常见的。 屋内摆放着一架青纱帐笼罩的大床,四周的墙上挂着好几幅山水百花图,勾抹细致,清新淡雅,可见这里的主人,定是一位风雅之士。 幽香淡淡,布局明亮。 门前三四丈处摆放着一扇精巧绝伦的百花屏风,屏风上鸟语花香,那刺绣的手法栩栩如生,仿佛花香从里面传出,鸟儿从里面飞来。 那架青纱帐的大床,就在这扇屏风后面。 大床旁边还立着一个衣柜,金丝楠木的衣柜,面上雕花刻玉,好看至极。 大床上的青纱,半掀半落,一个蓝衣女子,正坐在床沿之上。 她没有穿鞋,露在外面纤细白皙的脚踝,闪着晶莹剔透,一双玉脚,生得也是十分美丽。 阳光从窗外射了进来,落到了她的那双柔美的脚上,仿佛闪着光。 而这坐在床上的人,便是刚刚醒转过来的凤池梧。 小楼有三层,不算太高,自然也不算太矮。 楼下那样响亮的的笑语声,自然能传入她的耳中。 她就是被这笑声吵醒的,醒来后,见四下景象陌生,心中疑惑,连鞋也来不及穿,就去查看了一下外面的情况。 从楼上向下看去,青衣公子背对而立,她也只能看见一个银冠束发的头顶而已。 至于那几名少女,她倒是看得一清二楚。 看上去都是无害之人。 但她这些时日经历了太多,深知往往看着最善良,最无害之人,反而是最狠心,最恶毒之人。 露浓不就是很好的一个例子。 她脑中思绪万千,也不敢轻举妄动。 醒来之后,她便觉得自己的身体里空荡荡的。 手上的玉环,手指上的戒指,都不见了,流云乾坤袋倒是还在。只是她再也不能使用它了,连凤凰双剑也拿出不出来了。 在她昏迷之前,一直驮着她的白色巨貂,应该就是玉孑。 但她连它的影子都没看见。 这一切的一切都太过于诡异,诡异的让她不能不安静下来思考。 阿梧怎么样了? 云爷爷和云箸怎么样了? …… 想起这一切,她的心乱了。 楼下的欢声笑语消失了。 接着,上楼的脚步声,缓缓响起。 脚步很轻。 凤池梧目光一闪,翻身倒回了床上,假装自己还没醒。 门开了。 听脚步声应该是四个人的。 想来就是在小楼下说话的那一男三女了。 “月公子不是说这位天仙般的人物,今日便会醒吗?还特地吩咐我们,做了这些精美的点心吃食。” 声音如黄莺出谷,这说话之人,便是可爱的仙桃了。 凤池梧听在耳中,心下急转。 看来这个叫月公子的男人,应该就是救她之人。 “说不定月公子是因为被美人迷了眼,失了准头罢了。” 这声音轻柔,还带着几分娇嗔。 此话一出,少女们便齐齐哄笑,笑声悦耳。 “大概。”月公子笑了笑,也不去争辩。 不过他笑得似乎有些不怀好意。 少女们见他如此直接承认,不免愣了一下,倒忽略了脸上他的笑容,只因她们的心中生了一丝嫉妒之心。 不过,她们伺候人十几年了,自不会表现出来。 少女们如春花般的脸上,仍旧挂着笑,将手里捧着的点心吃食,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 凤池梧又听到了说话带着娇嗔的少女说话了:“病人需要静养,我们姐妹就先下去了。晚上之约,月公子莫要忘记了,我们的主人一向不喜欢迟到之人。” 月公子笑着说道:“我要是忘了,那就是真该死了!” 少女们离开之后,这间清雅的屋子,立即变得安静下来。 安静的似乎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姑娘,既然醒了,又何必装睡?” 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月公子似乎在不远处的椅子上坐下了。 既然已经识破,凤池梧也就不再装了。 她从床上坐了起来。 一头长发散在脑后,带起的乱发,为她增添了一丝人间的烟火气。 青纱将她半掩住,月公子看不清她的表情,心神也不免为之一荡。 青纱朦胧,给美人增添了一丝神秘。 凤池梧能感觉到月公子在凝视着她。 他没动,她自然也不会动,可是这话还是可以问的。 “我手上的手环……” “碎了。” “我指上的戒指……” “也碎了。” “……有没有看见一只雪白的貂儿……” “它也……在楼下睡觉。” 二人是一问一答,即简单又利索。 凤池梧目光闪动,心下也清楚了大半。 当时她重伤,被阳魅追赶,后又被这男人救了。 她的手环,戒指,应该是在与巨兽争斗的时候…… 玉孑应该也是受了伤,但听着男人轻松的语气,应该没事。 只是还有一事,她十分的不解……她的身体为何变成现在这样? 空荡荡的…… 一时之间,思绪万千。 月公子似乎猜到了她心中所想:“你身体里的灵力为了护你,全被激发了出来,放心,姑娘这样的人我虽没见过,但假以时日,会恢复的。” 至于假以多少日,他并没有说清楚。 凤池梧顿了片刻,方才开口:“你……有没有看到其他人……” 月公子摇头:“当时在你的身边,没有别人。森林外的马车上倒有一个死人,我连人带马车一齐带了回来。不过……那人的身体被损毁的极为严重,我吩咐人将他烧了,骨灰放在了罐子里,等你醒了,好告诉他的家人是谁,再行送回。” 凤池梧不说话,过了一会儿才开口。 “我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的名字,我只知道他是柳家的家奴,岳州柳家。” 月公子扶着下巴,沉吟片刻。 “知道他是岳州柳家的人,就行了。花家家主见多识广,朋友也多,送他回家,想来也是举手之劳。” “花家?”凤池梧疑惑。 月公子笑了笑,忙解释道:“对,就是花家,顾名思义,花家就是卖花种花的地方。花家所卖所种,无一不是精品。上至皇宫大内,王侯将相,下至大江南北,朱门绣户,只要有花的地方,几乎都与花家有关。” 凤池梧没有说话,她在思考。 “你不是花家的人?” “当然不是。”月公子摇头,“在下只不过偶然生了好运,与花家结缘,故而被奉为上宾。惭愧,惭愧,在下也只是个一穷二白的游方人而已。” 游方人能有这样自信的谈吐,这样的气势? 凤池梧显然不信,但男人没说,她也不会问。 “说了这么多,姑娘肚子应该饿了?”月公子看着青纱后的倩影,笑着说,“这里有些吃食点心,姑娘何不上前用上一二?床边的衣柜之中,有在下为姑娘精心挑选的衣裳,姑娘可以随意。至于姑娘自己的衣裳,在下实在是有些好奇,便拿去研究了。之后,定会毫发无损地还给姑娘。” 他说完,便起身退到了屏风后面。 凤池梧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装扮。 这是一件光滑柔顺,裁剪的极为得体的里衣,穿在她身上竟然十分合身。 拉开衣柜,凤池梧愣了一下。 红的衣裳,蓝的衣裳,紫的衣裳——各色各样的衣裳,一一展现在她眼前。 这里面的每一件衣裳都像是为她精心订做的。 随手抓了一件蓝色的衣裳穿上,竟也是意外的合身。 合身的连久经风月美人的月公子,第一眼都看愣了。 “在下的眼光果然不错。”月公子点头,看着正在吃东西的凤池梧,笑了笑。 他的笑容不仅风流,还文雅,一点都不会让人感到不快。 怪不得深得女子们的喜爱。 凤池梧很饿,她从来没有过这么饿的感觉,就好像胃里忽然生出了一个窟窿,急需填满。 眼前的这些食物,正好补上她的窟窿。 月公子看着她,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小楼外,一阵风吹过,送来了阵阵花香。 这座精致的小楼,在花香绿叶中,若隐若现,虚幻的就像是海市蜃楼。 第124章 海市蜃楼 这是一个清雅的屋子。 屋子里摆放着各色精美的盆栽,有常见,有不常见的。 屋内摆放着一架青纱帐笼罩的大床,四周的墙上挂着好几幅山水百花图,勾抹细致,清新淡雅,可见这里的主人,定是一位风雅之士。 幽香淡淡,布局明亮。 门前三四丈处摆放着一扇精巧绝伦的百花屏风,屏风上鸟语花香,那刺绣的手法栩栩如生,仿佛花香从里面传出,鸟儿从里面飞来。 那架青纱帐的大床,就在这扇屏风后面。 大床旁边还立着一个衣柜,金丝楠木的衣柜,面上雕花刻玉,好看至极。 大床上的青纱,半掀半落,一个蓝衣女子,正坐在床沿之上。 她没有穿鞋,露在外面纤细白皙的脚踝,闪着晶莹剔透,一双玉脚,生得也是十分美丽。 阳光从窗外射了进来,落到了她的那双柔美的脚上,仿佛闪着光。 而这坐在床上的人,便是刚刚醒转过来的凤池梧。 小楼有三层,不算太高,自然也不算太矮。 楼下那样响亮的的笑语声,自然能传入她的耳中。 她就是被这笑声吵醒的,醒来后,见四下景象陌生,心中疑惑,连鞋也来不及穿,就去查看了一下外面的情况。 从楼上向下看去,青衣公子背对而立,她也只能看见一个银冠束发的头顶而已。 至于那几名少女,她倒是看得一清二楚。 看上去都是无害之人。 但她这些时日经历了太多,深知往往看着最善良,最无害之人,反而是最狠心,最恶毒之人。 露浓不就是很好的一个例子。 她脑中思绪万千,也不敢轻举妄动。 醒来之后,她便觉得自己的身体里空荡荡的。 手上的玉环,手指上的戒指,都不见了,流云乾坤袋倒是还在。只是她再也不能使用它了,连凤凰双剑也拿出不出来了。 在她昏迷之前,一直驮着她的白色巨貂,应该就是玉孑。 但她连它的影子都没看见。 这一切的一切都太过于诡异,诡异的让她不能不安静下来思考。 阿梧怎么样了? 云爷爷和云箸怎么样了? …… 想起这一切,她的心乱了。 楼下的欢声笑语消失了。 接着,上楼的脚步声,缓缓响起。 脚步很轻。 凤池梧目光一闪,翻身倒回了床上,假装自己还没醒。 门开了。 听脚步声应该是四个人的。 想来就是在小楼下说话的那一男三女了。 “月公子不是说这位天仙般的人物,今日便会醒吗?还特地吩咐我们,做了这些精美的点心吃食。” 声音如黄莺出谷,这说话之人,便是可爱的仙桃了。 凤池梧听在耳中,心下急转。 看来这个叫月公子的男人,应该就是救她之人。 “说不定月公子是因为被美人迷了眼,失了准头罢了。” 这声音轻柔,还带着几分娇嗔。 此话一出,少女们便齐齐哄笑,笑声悦耳。 “大概。”月公子笑了笑,也不去争辩。 不过他笑得似乎有些不怀好意。 少女们见他如此直接承认,不免愣了一下,倒忽略了脸上他的笑容,只因她们的心中生了一丝嫉妒之心。 不过,她们伺候人十几年了,自不会表现出来。 少女们如春花般的脸上,仍旧挂着笑,将手里捧着的点心吃食,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 凤池梧又听到了说话带着娇嗔的少女说话了:“病人需要静养,我们姐妹就先下去了。晚上之约,月公子莫要忘记了,我们的主人一向不喜欢迟到之人。” 月公子笑着说道:“我要是忘了,那就是真该死了!” 少女们离开之后,这间清雅的屋子,立即变得安静下来。 安静的似乎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姑娘,既然醒了,又何必装睡?” 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月公子似乎在不远处的椅子上坐下了。 既然已经识破,凤池梧也就不再装了。 她从床上坐了起来。 一头长发散在脑后,带起的乱发,为她增添了一丝人间的烟火气。 青纱将她半掩住,月公子看不清她的表情,心神也不免为之一荡。 青纱朦胧,给美人增添了一丝神秘。 凤池梧能感觉到月公子在凝视着她。 他没动,她自然也不会动,可是这话还是可以问的。 “我手上的手环……” “碎了。” “我指上的戒指……” “也碎了。” “……有没有看见一只雪白的貂儿……” “它也……在楼下睡觉。” 二人是一问一答,即简单又利索。 凤池梧目光闪动,心下也清楚了大半。 当时她重伤,被阳魅追赶,后又被这男人救了。 她的手环,戒指,应该是在与巨兽争斗的时候…… 玉孑应该也是受了伤,但听着男人轻松的语气,应该没事。 只是还有一事,她十分的不解……她的身体为何变成现在这样? 空荡荡的…… 一时之间,思绪万千。 月公子似乎猜到了她心中所想:“你身体里的灵力为了护你,全被激发了出来,放心,姑娘这样的人我虽没见过,但假以时日,会恢复的。” 至于假以多少日,他并没有说清楚。 凤池梧顿了片刻,方才开口:“你……有没有看到其他人……” 月公子摇头:“当时在你的身边,没有别人。森林外的马车上倒有一个死人,我连人带马车一齐带了回来。不过……那人的身体被损毁的极为严重,我吩咐人将他烧了,骨灰放在了罐子里,等你醒了,好告诉他的家人是谁,再行送回。” 凤池梧不说话,过了一会儿才开口。 “我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的名字,我只知道他是柳家的家奴,岳州柳家。” 月公子扶着下巴,沉吟片刻。 “知道他是岳州柳家的人,就行了。花家家主见多识广,朋友也多,送他回家,想来也是举手之劳。” “花家?”凤池梧疑惑。 月公子笑了笑,忙解释道:“对,就是花家,顾名思义,花家就是卖花种花的地方。花家所卖所种,无一不是精品。上至皇宫大内,王侯将相,下至大江南北,朱门绣户,只要有花的地方,几乎都与花家有关。” 凤池梧没有说话,她在思考。 “你不是花家的人?” “当然不是。”月公子摇头,“在下只不过偶然生了好运,与花家结缘,故而被奉为上宾。惭愧,惭愧,在下也只是个一穷二白的游方人而已。” 游方人能有这样自信的谈吐,这样的气势? 凤池梧显然不信,但男人没说,她也不会问。 “说了这么多,姑娘肚子应该饿了?”月公子看着青纱后的倩影,笑着说,“这里有些吃食点心,姑娘何不上前用上一二?床边的衣柜之中,有在下为姑娘精心挑选的衣裳,姑娘可以随意。至于姑娘自己的衣裳,在下实在是有些好奇,便拿去研究了。之后,定会毫发无损地还给姑娘。” 他说完,便起身退到了屏风后面。 凤池梧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装扮。 这是一件光滑柔顺,裁剪的极为得体的里衣,穿在她身上竟然十分合身。 拉开衣柜,凤池梧愣了一下。 红的衣裳,蓝的衣裳,紫的衣裳——各色各样的衣裳,一一展现在她眼前。 这里面的每一件衣裳都像是为她精心订做的。 随手抓了一件蓝色的衣裳穿上,竟也是意外的合身。 合身的连久经风月美人的月公子,第一眼都看愣了。 “在下的眼光果然不错。”月公子点头,看着正在吃东西的凤池梧,笑了笑。 他的笑容不仅风流,还文雅,一点都不会让人感到不快。 怪不得深得女子们的喜爱。 凤池梧很饿,她从来没有过这么饿的感觉,就好像胃里忽然生出了一个窟窿,急需填满。 眼前的这些食物,正好补上她的窟窿。 月公子看着她,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小楼外,一阵风吹过,送来了阵阵花香。 这座精致的小楼,在花香绿叶中,若隐若现,虚幻的就像是海市蜃楼。 第125章 诡异的花 夜风清凉。 一弯明月高挂于苍穹之上。 月虽缺,但清冷明亮的月光,丝毫不减半分,齐齐撒向人间。 花府。 幽幽暗香,飘荡在府中的每一个角落里,香气袭人。 满府上下,漆黑一片,除了两个地方。 一处是白日里凤池梧所在那座三层小楼。 另一处则是花府东北角的一座凉亭。 四四方方的凉亭,四角各挂着一盏挽纱灯笼,柔和的烛光透过轻纱,添了几分柔美。 凉亭下,左右各摆着一张软榻,榻上锦绣软垫,想来是十分舒适的。 榻前各摆着一张雕花木桌。 木桌上酒饮吃食,美味佳肴,无一不缺。 酒是美酒,月是好月。 花香迷人,美人更迷人。 一个绝色美人! 柔媚的面容,玲珑的身躯,傲人的丰韵,每一处都是那么的成熟诱人。 美人嘴角噙笑,眼媚如丝,一头浓黑秀发,半披脑后,发间只微微插着一支小小的白色花朵。 美人一身浅灰色素衣,半靠在榻上,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拿着青铜杯。 这样古老的青铜杯,很普通但也很久没人用过了。 但被这美人握住手中,就像是绝世珍宝。 一阵风吹起,吹动了美人的发丝,发丝如墨,带起一阵阵幽香。 这样的美人,任谁见了都会动心的。 美人仰头,饮下手中之酒。 显然,这已经不是美人饮下的第一杯酒了。 眼波流转,似有水雾弥漫,脸颊微红,看上去似乎已经醉了。 这位美人对面坐着一个人——正是白日里的月公子。 月公子满脸的无奈,也不说话,就静静地看着美人,至到他再也看不下去了。 “你又喝不醉,眼下就我一人,何必装模作样?” 一片沉寂。 好半天都没人说话了。 也不知谁先叹了一声。 “好你个月寒疏!” 美人先是大笑了一声,然后从榻上坐了起来,“砰”的一声,酒壶被她重重地放到了桌上,醉酒下的柔媚之气,立即便烟消云散了。 “几年不见,你的脾气倒是一点都没变,我这样柔弱的美人,你竟对我丝毫没有怜惜之心。外面的那些苍蝇蚊子,见了我没一个不失魂落魄的……” 没人能听出她心里的失落,只有她自己。 话落,她又拿起酒壶,斟了满满的一杯酒,仰头,一饮而下,倒是有一股男子的潇洒之气。 月寒疏看着她,无奈摇头:“花碧云,你要是柔弱,我怕是连一支笔也握不住了。” 花碧云放下手中杯盏,伸手托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听说你那个天仙美人醒了。” 月寒疏无奈一笑,自然是明白了她语气中的打趣之意:“我只是对她比较好奇而已,在外游走了这么多年,头一次见到她这样神奇的人。” 花碧云心下一笑。 这人还是老样子,总是对于一些稀奇古怪,好奇得很。 当然,也总爱惹麻烦。 但每次都被他稳稳当当的解决了。 她不用担心,自也轮不到她担心。 可这次,她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我虽未曾见过她,但隐隐觉得……” 话未说完,便被月寒疏出声打断了。 “杞人忧天,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还是好好地种你的花!” 月色迷人,人也痴迷了。 小楼灯火骤灭。 一个神秘的人影,从小楼里翩然而出,飞一般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之中。 这花府实在是大的有些离谱。 凤池梧一出小楼,便险些迷路了。 花的香气与黑暗融为一体,让人分不清身在何处。 除了小楼,花府的布局房屋,竟都是一模一样的。 小楼置身与其中,简直就是异类。 “这是什么地方?” 凤池梧停在一片花圃外,月光洒落在花朵上,晶莹的美丽。 凤池梧有些挪不动脚了。 她平生所见之花,竟不及这花圃里的万分。 她的家虽然也有很多花,也很美丽,但那是一种超脱尘世的美。 之前在那棵巨树上所见之花,妖艳动人,也不像尘世里的花。 但眼前的花,一看就是尘世中的花,美丽,可爱,有人气,这里的每一朵都是不一样的,千万朵花,仿佛千万个美人。 有什么能比眼前的景象更震撼人心的? 凤池梧不想走了,只想与这些花相处。 而下一秒,她已经走进了这片花圃之中。 花是迷人而美丽的。 但同样也是危险的。 当她踏入其中的时候,危险便已经悄然而然地发生了。 起风,花叶飘零,芳香四溢,卷起一阵旋风,将凤池梧紧紧包裹住,几乎快看不见她的身影了。 一个人影。 一个美丽的人影,不知何时停在了花圃外面。 她的一双眼睛,静静地注视着花圃里的一切,仿佛在等着看热闹。 远处,凉亭上的灯火依旧亮着。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风忽然停了。 风停,花落,却什么也没发生 那双眼睛自然也是看到了眼前的景象,目光闪过几分诧异,但眨眼间,这双眼睛又消失不见了。 凤池梧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转过身去,但什么也没看见。 重重花瓣,白如雪,粉红花蕊,娇媚似少女,惹人怜惜。 她忍不住低下头去,近距离的看着它。 玉手拂花,带起一阵颤栗。 看着这朵似乎含了几分娇羞的花,她忍不住笑着说道:“这里的花这么美,想来这里的主人应该也是一个好人。” 第125章 诡异的花 夜风清凉。 一弯明月高挂于苍穹之上。 月虽缺,但清冷明亮的月光,丝毫不减半分,齐齐撒向人间。 花府。 幽幽暗香,飘荡在府中的每一个角落里,香气袭人。 满府上下,漆黑一片,除了两个地方。 一处是白日里凤池梧所在那座三层小楼。 另一处则是花府东北角的一座凉亭。 四四方方的凉亭,四角各挂着一盏挽纱灯笼,柔和的烛光透过轻纱,添了几分柔美。 凉亭下,左右各摆着一张软榻,榻上锦绣软垫,想来是十分舒适的。 榻前各摆着一张雕花木桌。 木桌上酒饮吃食,美味佳肴,无一不缺。 酒是美酒,月是好月。 花香迷人,美人更迷人。 一个绝色美人! 柔媚的面容,玲珑的身躯,傲人的丰韵,每一处都是那么的成熟诱人。 美人嘴角噙笑,眼媚如丝,一头浓黑秀发,半披脑后,发间只微微插着一支小小的白色花朵。 美人一身浅灰色素衣,半靠在榻上,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拿着青铜杯。 这样古老的青铜杯,很普通但也很久没人用过了。 但被这美人握住手中,就像是绝世珍宝。 一阵风吹起,吹动了美人的发丝,发丝如墨,带起一阵阵幽香。 这样的美人,任谁见了都会动心的。 美人仰头,饮下手中之酒。 显然,这已经不是美人饮下的第一杯酒了。 眼波流转,似有水雾弥漫,脸颊微红,看上去似乎已经醉了。 这位美人对面坐着一个人——正是白日里的月公子。 月公子满脸的无奈,也不说话,就静静地看着美人,至到他再也看不下去了。 “你又喝不醉,眼下就我一人,何必装模作样?” 一片沉寂。 好半天都没人说话了。 也不知谁先叹了一声。 “好你个月寒疏!” 美人先是大笑了一声,然后从榻上坐了起来,“砰”的一声,酒壶被她重重地放到了桌上,醉酒下的柔媚之气,立即便烟消云散了。 “几年不见,你的脾气倒是一点都没变,我这样柔弱的美人,你竟对我丝毫没有怜惜之心。外面的那些苍蝇蚊子,见了我没一个不失魂落魄的……” 没人能听出她心里的失落,只有她自己。 话落,她又拿起酒壶,斟了满满的一杯酒,仰头,一饮而下,倒是有一股男子的潇洒之气。 月寒疏看着她,无奈摇头:“花碧云,你要是柔弱,我怕是连一支笔也握不住了。” 花碧云放下手中杯盏,伸手托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听说你那个天仙美人醒了。” 月寒疏无奈一笑,自然是明白了她语气中的打趣之意:“我只是对她比较好奇而已,在外游走了这么多年,头一次见到她这样神奇的人。” 花碧云心下一笑。 这人还是老样子,总是对于一些稀奇古怪,好奇得很。 当然,也总爱惹麻烦。 但每次都被他稳稳当当的解决了。 她不用担心,自也轮不到她担心。 可这次,她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我虽未曾见过她,但隐隐觉得……” 话未说完,便被月寒疏出声打断了。 “杞人忧天,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还是好好地种你的花!” 月色迷人,人也痴迷了。 小楼灯火骤灭。 一个神秘的人影,从小楼里翩然而出,飞一般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之中。 这花府实在是大的有些离谱。 凤池梧一出小楼,便险些迷路了。 花的香气与黑暗融为一体,让人分不清身在何处。 除了小楼,花府的布局房屋,竟都是一模一样的。 小楼置身与其中,简直就是异类。 “这是什么地方?” 凤池梧停在一片花圃外,月光洒落在花朵上,晶莹的美丽。 凤池梧有些挪不动脚了。 她平生所见之花,竟不及这花圃里的万分。 她的家虽然也有很多花,也很美丽,但那是一种超脱尘世的美。 之前在那棵巨树上所见之花,妖艳动人,也不像尘世里的花。 但眼前的花,一看就是尘世中的花,美丽,可爱,有人气,这里的每一朵都是不一样的,千万朵花,仿佛千万个美人。 有什么能比眼前的景象更震撼人心的? 凤池梧不想走了,只想与这些花相处。 而下一秒,她已经走进了这片花圃之中。 花是迷人而美丽的。 但同样也是危险的。 当她踏入其中的时候,危险便已经悄然而然地发生了。 起风,花叶飘零,芳香四溢,卷起一阵旋风,将凤池梧紧紧包裹住,几乎快看不见她的身影了。 一个人影。 一个美丽的人影,不知何时停在了花圃外面。 她的一双眼睛,静静地注视着花圃里的一切,仿佛在等着看热闹。 远处,凉亭上的灯火依旧亮着。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风忽然停了。 风停,花落,却什么也没发生 那双眼睛自然也是看到了眼前的景象,目光闪过几分诧异,但眨眼间,这双眼睛又消失不见了。 凤池梧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转过身去,但什么也没看见。 重重花瓣,白如雪,粉红花蕊,娇媚似少女,惹人怜惜。 她忍不住低下头去,近距离的看着它。 玉手拂花,带起一阵颤栗。 看着这朵似乎含了几分娇羞的花,她忍不住笑着说道:“这里的花这么美,想来这里的主人应该也是一个好人。” 第126章 酒与女人 清晨的日光下,花开明艳如春。 八月,已然接近夏日的尾声,但炎热并没有散去。 古人云:热在三伏,凉过白露。 但花府显然就是其中一个异类。 不论在什么时候,花府都是清幽的。 花府的花虽明艳可爱,不知为何,看久了,便会生出一股凉意,一种渗入骨子里的寒意。 但这也是一瞬间的想法。 花香飘过,便会沉浸在花香之中,不可自拔。 花府上下很少能看见下人丫鬟到处走动,他们像是已经固定在一个地方,待在属于自己的地方,安静如鸡。 而凤池梧所住的花府小楼,却是一个例外。 这里热闹,活波而且充满了人气,特别是月公子来的时候。 因此,花府的丫鬟们总是争先的想要来小楼里伺候。 小楼有三层,月寒疏住在第三层,凤池梧住在第二层,第一层没有人住。 眼下,玉孑就住在第一层。 屋内,幽香四溢,到处都是温暖的气息。 屋内有一男一女,蓝衣如烟,青衫如树,美如图画。 而这一男一女,正是凤池梧与月寒疏。 凤池梧的眉头紧锁着,满眼的担忧。 她的面前躺着一只睡着了的白貂。 “它还要多久才能醒来?”她没有回头,仍盯着白貂。 月寒疏靠在一旁的柱子上,温和道:“在下也说不准,可能一天,也可能一个月,甚至可能一年……像它这样的灵物,本应该是生活在灵气充沛的山林之中,这样才会利于它的成长。可能因为你本身就是一个灵气充沛之人,所以它只有在你的身边,也能好好的成长。它之前为了救你,过度消耗了自身灵气,以至于变成现在的模样,而你的灵气暂时枯竭,自然帮不了它。” 凤池梧伸手摸了摸貂儿,忧心忡忡道:“那……现在要怎么办?你既然能知道它的毛病,定能让它早些醒过来。” 月公子看着她,道:“这花府就是一个天然灵气的汇聚之地。而这座小楼,便是其中灵气最盛之地,它只需在这里多待上些时日,早些醒来应该不是难事……但具体如何,在下也拿捏不准,但它待在小楼里总是没错的。” 凤池梧起身,走到他面前,用极其认真的声音,说道:“它在我心中是很重要的,你一定要将它治好,等我恢复了,我定会报答于你。” 月寒疏一呆,忙说道:“在下也就这点微末本事能用,何况此事,本就是举手之劳。” 自古美人报恩,莫过于以身相许,但凤池梧显然不是这个意思,他的话刚说完,凤池梧便接着开口道:“我身上还有几样东西,但现在它们似乎不认我了,等我想出了解决之法后,便送你一样。” 月寒疏不知心里是庆幸还是失落:“姑娘这样的人物,这东西想必价值不菲。而听姑娘这话,想是也没少送人。” 他似乎话里有话,但凤池梧显然不明白。 “可惜我此次出来带的不多,也没剩几件了。”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叹了一口气,喃喃道:“要是送完了可怎么办……?” 她的眉头紧锁,似乎难为极了。 月寒疏没想到他的随口一问,便让眼前的姑娘开始纠结了起来,忙赔礼笑道:“姑娘不必如此伤脑筋,其实这报恩,并不一定要送什么珍贵宝物,只要是自己的心意,一枝花,或是一句话……都是可以,而最重要的,是被报恩的人觉得欢喜,觉得自己所付出的,得到了尊重,那便是最好的。何况世上人千千万,有的人施恩不图报,要是送他宝物,他觉得你看轻了他,说不定还会生气呢。” 凤池梧一愣:“这……这样吗?那我得好好想想了……” 风送花香,让人心旷神怡。 凤池梧转身,朝门开的方向而去。 月寒疏忙问道:“姑娘你这是要离开?” 凤池梧走到门口,看着满园景色:“是啊,我还要去找人呢。” 月寒疏这才明白她方才是将貂儿托付给他了。 “姑娘,在下刚才说了,这花府是灵气聚集之地,对这貂儿好,自然也对你好。” 凤池梧转头,看着他,颔首道:“我知道,其实我醒来的时候就隐隐有些感觉了,你一说我就明白了。” 月寒疏上前几步,道:“那姑娘……不想早些恢复?” 凤池梧点头:“当然想,但是找人更重要。” 她刚想转头,身后传来一阵小声,接着一个柔媚的女子声音响起,似乎还带着几分醉意。 “姑娘莫非是嫌花府招待不周?” 凤池梧转头,便看见了一个女人。 一个漂亮的女人。 漂亮的女人有很多种,但眼前这个,一定是那种让人一见就会心生喜欢的那种。 她的腰肢是软的,每走一步仿佛要断了似的,凤池梧好像都能闻见她身上的香气。 她一身碧色衣衫,慵懒无比,手里握着着一个小巧精致的白色酒瓶,酒瓶上有一两枝梅花,开得正艳。 每走一步,抬手,仰头,美酒入喉。 在配合上这一园的美景,当真是天下无双。 能这样毫无顾忌地走在花府中的,只有花府的主人——花碧云。 她的年纪仿佛是一个秘密。 有时见她仿佛是一个活波可爱的妙龄少女。 有时你见她,又仿佛是一个风姿绰约的妖艳美人。 这样的神秘的女人才最令人心动。 可惜,从来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摘下这朵神秘的花。 花香与酒香混合在一起,实在是有些醉人。 不过几步,花碧云便走到了凤池梧的面前。 玉手轻移,拂过这张美丽的脸庞,花碧云笑了,笑得十分开心。 花碧云身子微微前倾,轻嗅着凤池梧身上的味道,轻声说道:“姑娘不仅香而且也好看。我花府美人万千,独缺姑娘这样的,若是早早地走了,岂不是可惜?至于姑娘要找的人,那就更加简单了。我花府有着天下最厉害的画师,帮姑娘画上几幅,也不是难事。姑娘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人,画了画像后,我便可以派人出去寻找,说不定日便会有消息了。” 第126章 酒与女人 清晨的日光下,花开明艳如春。 八月,已然接近夏日的尾声,但炎热并没有散去。 古人云:热在三伏,凉过白露。 但花府显然就是其中一个异类。 不论在什么时候,花府都是清幽的。 花府的花虽明艳可爱,不知为何,看久了,便会生出一股凉意,一种渗入骨子里的寒意。 但这也是一瞬间的想法。 花香飘过,便会沉浸在花香之中,不可自拔。 花府上下很少能看见下人丫鬟到处走动,他们像是已经固定在一个地方,待在属于自己的地方,安静如鸡。 而凤池梧所住的花府小楼,却是一个例外。 这里热闹,活波而且充满了人气,特别是月公子来的时候。 因此,花府的丫鬟们总是争先的想要来小楼里伺候。 小楼有三层,月寒疏住在第三层,凤池梧住在第二层,第一层没有人住。 眼下,玉孑就住在第一层。 屋内,幽香四溢,到处都是温暖的气息。 屋内有一男一女,蓝衣如烟,青衫如树,美如图画。 而这一男一女,正是凤池梧与月寒疏。 凤池梧的眉头紧锁着,满眼的担忧。 她的面前躺着一只睡着了的白貂。 “它还要多久才能醒来?”她没有回头,仍盯着白貂。 月寒疏靠在一旁的柱子上,温和道:“在下也说不准,可能一天,也可能一个月,甚至可能一年……像它这样的灵物,本应该是生活在灵气充沛的山林之中,这样才会利于它的成长。可能因为你本身就是一个灵气充沛之人,所以它只有在你的身边,也能好好的成长。它之前为了救你,过度消耗了自身灵气,以至于变成现在的模样,而你的灵气暂时枯竭,自然帮不了它。” 凤池梧伸手摸了摸貂儿,忧心忡忡道:“那……现在要怎么办?你既然能知道它的毛病,定能让它早些醒过来。” 月公子看着她,道:“这花府就是一个天然灵气的汇聚之地。而这座小楼,便是其中灵气最盛之地,它只需在这里多待上些时日,早些醒来应该不是难事……但具体如何,在下也拿捏不准,但它待在小楼里总是没错的。” 凤池梧起身,走到他面前,用极其认真的声音,说道:“它在我心中是很重要的,你一定要将它治好,等我恢复了,我定会报答于你。” 月寒疏一呆,忙说道:“在下也就这点微末本事能用,何况此事,本就是举手之劳。” 自古美人报恩,莫过于以身相许,但凤池梧显然不是这个意思,他的话刚说完,凤池梧便接着开口道:“我身上还有几样东西,但现在它们似乎不认我了,等我想出了解决之法后,便送你一样。” 月寒疏不知心里是庆幸还是失落:“姑娘这样的人物,这东西想必价值不菲。而听姑娘这话,想是也没少送人。” 他似乎话里有话,但凤池梧显然不明白。 “可惜我此次出来带的不多,也没剩几件了。”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叹了一口气,喃喃道:“要是送完了可怎么办……?” 她的眉头紧锁,似乎难为极了。 月寒疏没想到他的随口一问,便让眼前的姑娘开始纠结了起来,忙赔礼笑道:“姑娘不必如此伤脑筋,其实这报恩,并不一定要送什么珍贵宝物,只要是自己的心意,一枝花,或是一句话……都是可以,而最重要的,是被报恩的人觉得欢喜,觉得自己所付出的,得到了尊重,那便是最好的。何况世上人千千万,有的人施恩不图报,要是送他宝物,他觉得你看轻了他,说不定还会生气呢。” 凤池梧一愣:“这……这样吗?那我得好好想想了……” 风送花香,让人心旷神怡。 凤池梧转身,朝门开的方向而去。 月寒疏忙问道:“姑娘你这是要离开?” 凤池梧走到门口,看着满园景色:“是啊,我还要去找人呢。” 月寒疏这才明白她方才是将貂儿托付给他了。 “姑娘,在下刚才说了,这花府是灵气聚集之地,对这貂儿好,自然也对你好。” 凤池梧转头,看着他,颔首道:“我知道,其实我醒来的时候就隐隐有些感觉了,你一说我就明白了。” 月寒疏上前几步,道:“那姑娘……不想早些恢复?” 凤池梧点头:“当然想,但是找人更重要。” 她刚想转头,身后传来一阵小声,接着一个柔媚的女子声音响起,似乎还带着几分醉意。 “姑娘莫非是嫌花府招待不周?” 凤池梧转头,便看见了一个女人。 一个漂亮的女人。 漂亮的女人有很多种,但眼前这个,一定是那种让人一见就会心生喜欢的那种。 她的腰肢是软的,每走一步仿佛要断了似的,凤池梧好像都能闻见她身上的香气。 她一身碧色衣衫,慵懒无比,手里握着着一个小巧精致的白色酒瓶,酒瓶上有一两枝梅花,开得正艳。 每走一步,抬手,仰头,美酒入喉。 在配合上这一园的美景,当真是天下无双。 能这样毫无顾忌地走在花府中的,只有花府的主人——花碧云。 她的年纪仿佛是一个秘密。 有时见她仿佛是一个活波可爱的妙龄少女。 有时你见她,又仿佛是一个风姿绰约的妖艳美人。 这样的神秘的女人才最令人心动。 可惜,从来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摘下这朵神秘的花。 花香与酒香混合在一起,实在是有些醉人。 不过几步,花碧云便走到了凤池梧的面前。 玉手轻移,拂过这张美丽的脸庞,花碧云笑了,笑得十分开心。 花碧云身子微微前倾,轻嗅着凤池梧身上的味道,轻声说道:“姑娘不仅香而且也好看。我花府美人万千,独缺姑娘这样的,若是早早地走了,岂不是可惜?至于姑娘要找的人,那就更加简单了。我花府有着天下最厉害的画师,帮姑娘画上几幅,也不是难事。姑娘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人,画了画像后,我便可以派人出去寻找,说不定日便会有消息了。” 第127章 美酒与美景 凤池梧留了下来。 她不是一个不识实务之人,若说从前的她,说不定还会不知趣的固执一下。 但现在,她已明白,许多人的力量实在是要比一个人要好的多。 特别是在找人这件事情上。 清晨已过,烈阳高照,花府的阴寒之气,在阳光的照耀之下,也变得温暖了起来。 温暖的正如小楼院中的景象。 不知何时,院中已经摆下了一张镂空雕花的精致圆木桌,木桌旁各自摆着三个铺着锦绣软垫的椅凳。 椅凳之上,各坐着三个人——凤池梧、月寒疏以及花家家主花碧云。 满桌子的美味佳肴。 凤池梧心里说不出的佩服。 花碧云只是一个轻轻拍手,不知从哪里出现了十余个貌美俊秀的佳人,且不消片刻,桌椅板凳,美酒佳肴,俱已备齐。 当真是来也无声,去也无声。 四周的风景美如画,在这样的地方吃饭,也不失为一件风雅有趣的事情。 前提是不要有风。 他们几人刚坐好,一个娇小玲珑的小姑娘,忽地举抱着一个巨大的纱幔围做成的隔风长帐,出现在他们眼前。 这帐子看着重量实属不轻,但这样一个瘦弱的小姑娘举着它,就像是举着一朵花,抱着一只碗,看上去轻松极了。 凤池梧知道,这个柔弱的小姑娘一定很厉害,要不然那根固定这隔风帐顶的细长木棍,被她轻轻一插,便深入地下一尺。 隔风帐刚放下的时候,恰巧微风拂过,纱幔被吹得轻轻晃动,美人半掩,美景如斯。 花碧云早已换了一身华丽罗裙,看着倒是符合她花家家主的身份。 此时的她,就像一只高贵的孔雀,像人们展示她柔美且五彩斑斓的华丽羽毛。 她脸上挂着笑,眼睛里也有笑,深入眼底的笑意,让人觉得她看任何人的时候,都是真心的高兴。 她盯着凤池梧看了半晌,眼波流转,薄唇微启:“姑娘睡了那么久,我们都还不知道你是名字呢?” “我们”这两个字用得实在是妙极,但她说得是那样的自然,仿佛她已经说了千百遍了。 月寒疏明白她话中的意思,但他也只能视而不见,女人之间的事情,男人最好别插嘴,乖乖地在一旁当个花瓶就好。 但凤池梧显然不明白花碧云话中的意思。 她喜欢花碧云。 当然不单单是因为她好看,最重要的是她会喝酒。 从花碧云第一次出现的时候,她就闻到了那股沁人心脾的酒香,她从来没见过她这样喝酒的女人,看上去即享受又很美丽。 但女人,特别是漂亮女人之间的暗潮涌动,她却是一点也不明白。 因此,她很坦荡,坦荡的连花碧云这样的女人都不免有些吃惊。 “我叫凤池梧。花姐姐,你真漂亮,还会喝酒,我喜欢。” 她的目光是那样的纯粹,看得出她说的一切都是发自肺腑的话。 当她全心全意相信一个人的时候,她便再也没有防备了。 花碧云展颜一笑,美丽的如百花盛开。 她伸手轻轻的拿起摆她面前的精致酒壶,起身为凤池梧斟了满满的一杯。 “妹妹真是个实在人,你要是喜欢,多喝一些,这些酒我家中多的是。自古以来都是美人配英雄,英雄配美酒,但美酒何尝又不能配美人呢?” 她的话听上去有一股豪迈之气。 凤池梧果断地端起了酒杯,抬手,仰头,一饮而尽。 果然是美酒,还带着一股花香,让人的心胸顿时都舒缓了起来。 “浓香蜜口!果然是好酒!” 她忍不住赞叹了一句。 花碧云坐在她的对面,看到如此可爱直率的女人,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现在的她,变得更加的温和可亲了。 凤池梧就是有这样的能力,让人对她很快的放下戒心,很快的接受她。 所以,他们喝得很愉快,吃得也很愉快。 直到外面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和一个人微重的喘息声,打断了这里的一切。 “主子!外面……外面有人闯入!” 第127章 美酒与美景 凤池梧留了下来。 她不是一个不识实务之人,若说从前的她,说不定还会不知趣的固执一下。 但现在,她已明白,许多人的力量实在是要比一个人要好的多。 特别是在找人这件事情上。 清晨已过,烈阳高照,花府的阴寒之气,在阳光的照耀之下,也变得温暖了起来。 温暖的正如小楼院中的景象。 不知何时,院中已经摆下了一张镂空雕花的精致圆木桌,木桌旁各自摆着三个铺着锦绣软垫的椅凳。 椅凳之上,各坐着三个人——凤池梧、月寒疏以及花家家主花碧云。 满桌子的美味佳肴。 凤池梧心里说不出的佩服。 花碧云只是一个轻轻拍手,不知从哪里出现了十余个貌美俊秀的佳人,且不消片刻,桌椅板凳,美酒佳肴,俱已备齐。 当真是来也无声,去也无声。 四周的风景美如画,在这样的地方吃饭,也不失为一件风雅有趣的事情。 前提是不要有风。 他们几人刚坐好,一个娇小玲珑的小姑娘,忽地举抱着一个巨大的纱幔围做成的隔风长帐,出现在他们眼前。 这帐子看着重量实属不轻,但这样一个瘦弱的小姑娘举着它,就像是举着一朵花,抱着一只碗,看上去轻松极了。 凤池梧知道,这个柔弱的小姑娘一定很厉害,要不然那根固定这隔风帐顶的细长木棍,被她轻轻一插,便深入地下一尺。 隔风帐刚放下的时候,恰巧微风拂过,纱幔被吹得轻轻晃动,美人半掩,美景如斯。 花碧云早已换了一身华丽罗裙,看着倒是符合她花家家主的身份。 此时的她,就像一只高贵的孔雀,像人们展示她柔美且五彩斑斓的华丽羽毛。 她脸上挂着笑,眼睛里也有笑,深入眼底的笑意,让人觉得她看任何人的时候,都是真心的高兴。 她盯着凤池梧看了半晌,眼波流转,薄唇微启:“姑娘睡了那么久,我们都还不知道你是名字呢?” “我们”这两个字用得实在是妙极,但她说得是那样的自然,仿佛她已经说了千百遍了。 月寒疏明白她话中的意思,但他也只能视而不见,女人之间的事情,男人最好别插嘴,乖乖地在一旁当个花瓶就好。 但凤池梧显然不明白花碧云话中的意思。 她喜欢花碧云。 当然不单单是因为她好看,最重要的是她会喝酒。 从花碧云第一次出现的时候,她就闻到了那股沁人心脾的酒香,她从来没见过她这样喝酒的女人,看上去即享受又很美丽。 但女人,特别是漂亮女人之间的暗潮涌动,她却是一点也不明白。 因此,她很坦荡,坦荡的连花碧云这样的女人都不免有些吃惊。 “我叫凤池梧。花姐姐,你真漂亮,还会喝酒,我喜欢。” 她的目光是那样的纯粹,看得出她说的一切都是发自肺腑的话。 当她全心全意相信一个人的时候,她便再也没有防备了。 花碧云展颜一笑,美丽的如百花盛开。 她伸手轻轻的拿起摆她面前的精致酒壶,起身为凤池梧斟了满满的一杯。 “妹妹真是个实在人,你要是喜欢,多喝一些,这些酒我家中多的是。自古以来都是美人配英雄,英雄配美酒,但美酒何尝又不能配美人呢?” 她的话听上去有一股豪迈之气。 凤池梧果断地端起了酒杯,抬手,仰头,一饮而尽。 果然是美酒,还带着一股花香,让人的心胸顿时都舒缓了起来。 “浓香蜜口!果然是好酒!” 她忍不住赞叹了一句。 花碧云坐在她的对面,看到如此可爱直率的女人,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现在的她,变得更加的温和可亲了。 凤池梧就是有这样的能力,让人对她很快的放下戒心,很快的接受她。 所以,他们喝得很愉快,吃得也很愉快。 直到外面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和一个人微重的喘息声,打断了这里的一切。 “主子!外面……外面有人闯入!” 第128章 重逢 春夏秋冬,四季变幻莫测,唯夏冬最令人不喜。 夏天,若是不下雨,便会发生旱灾,若是下雨,又会发生洪灾。 冬天,最冷的季节,世间万物,只要是知冷热的生命,骨子里都是讨厌冬天的。 春生,夏长,秋收,冬藏,但又是缺一不可的。 所以,才令人感到无奈,天地间的力量,非人力所能撼动。 但今天,花府的一众护卫,却生了另一种感觉。 一种连天地都能被撼动的感觉。 他们虽未曾见过炼狱,但见着眼前之人,便会不自觉的生出那一种感觉。 那是不能控制,自然而然的。 所以,他们现在都呆呆地站在一旁,颤抖着身子,凭着最后一点力气用来抵御眼前之人。 显然,也只是螳臂挡车而已。 但他们不能后退。 花府是他们的信仰,是他们心中的光明,是他们至死都要扞卫的地方。 “我不想杀人,你们为什么不能好好的回答我的问题?” 一个低沉,带着一分阴郁的声音响起。 这声音明明是那么的好听,但却也足以令人害怕。 一个男人,一个穿着红衣的男人。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哪里,但浑身上下所散发出来的的杀意,却足以令人胆寒。 这样炎热的天气,众人也只觉背后冷汗直流。 “是你自己不分青红皂白的就要往花府里闯的!我花府重地岂容你一个不知姓名,不知来路的人擅闯的!” 说话之人是站在最前面的仆人——阿鹏。 他咽了咽喉咙,这一句话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阿鹏自认为他的话是很有震慑力的。 但也只是他认为。 因为,他很快就开不了口了,倒不是被人割断了喉咙。 只因为他眼睛里看见了一个人,那个红衣男人。 一眨眼的功夫,那个远在三尺开外的男人,竟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恐惧,害怕……这样的情绪瞬间冲进他的脑海之中。 若不是他被吓得不敢动弹了,怕是要当场摔倒在地下了。 这是一个很俊美的男人,阿鹏敢发誓,他这一生所见之人,不论男女,都没有眼前这个男人好看。 男人的眉眼如画,眼角微微上翘,这应该是一双时时刻刻满含情意的笑眼。 但能让这一双笑眼变得可怕,那才是真的可怕。 “她不喜欢杀人,我不杀你。” 声音轻轻从阿鹏耳边飘过,一瞬间,他只感觉自己从头到脚都仿佛是置身于千年寒冰之中,冷得可怕。 紧闭的大门,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推开似的。 门内守门的小童,都还没弄清楚眼前的一切,便被突起的寒意吓得呆若木鸡。 花府实在是大的很。 一样的格局,一样的亭子,一样的花圃,一样的水榭楼台。 白日里在花府行走,反而比夜晚更容易迷路。 像是走不完一般,阿梧的眼睛已然急得有些发红。 他已经没日没夜的找了足足月余,他在每一个留有她气息的地方都细细地寻找过。 但一无所获。 直到再次踏入这襄平城中,她的气息变得浓郁了,或许是因为他们之前在这个地方待过。 但他不死心,所以他找到了花府。 他本想将花府夷为平地,但又恐伤了她,而且她是那样的喜欢生命,所以他不杀人。 很快,他走进了一片花圃之中。 这里似乎有她的气息。 他迷恋般地走了进去。 置身于花圃中的他,立即像是变了一个人。 变得温柔,变得是个人了。 风起,卷起层层花瓣,将他完美的包裹住,不留一丝缝隙。 花香更浓,比他之前的杀气还要浓。 所以,他的杀气没了。 风羞百花阵,是花府上下皆知的秘密。 即是上下皆知,又怎么会是秘密呢? 花府的花,表面上看着是花,但也是杀人的利器。 从花府建成至今,已不知多少年了,偷白摸黑的人、鬼、妖魔、畜生,也不知来往多少了,但凡未经得主人家的同意进来的,无一列外,皆是死路一条。 这么多年,除了花府中人,只有两人从风羞百花阵中安然离开。 月寒疏,凤池梧便是那唯一的两个人。 今日或许又要多一具尸体了,又或许会多了第三个人。 因此,花碧云一点也不着急。 她不相信,这么快就有第三人从她的风羞百花阵中安然走出。 所以她走得很慢。 凤池梧、月寒疏跟着她,也走得很慢。 月寒疏虽然是花府的客人,但这座巨大的花宅,他冷不丁的还是会迷路的。 凤池梧就更不用说了。 但她在研究,研究花府的布局,研究花府内所含的五行八卦。 因为他们走得慢,所以便晚一些见着眼前的一幕。 残花断叶,光秃秃的一片。 原本开得极为鲜艳的花朵,就像是被风雨狠狠地蹂躏过一般,变成了烂草破花。 在这片狼籍之中,直挺挺地站着一个人,身长如玉,眉眼带笑。 花碧云一向稳重的面容,第一次皲裂开来,显然她的心中已经是火冒三丈了。 但她很快又变回了原先美丽温柔的样子。 只因她听见了一句话,看见了一幅景象。 “阿池!” 红衣男子脸上挂满了笑容,就像是一个单纯的孩子,找到了他失踪已久的蜜糖。 站在她身后的凤池梧,也先一步地走了过去。 同样的,她脸上也挂满了笑。 “阿梧!” 分别的两颗心,终于再次相遇了。 凤池梧拉住了阿梧的手,眼睛都笑弯了。 她细细地打量着他,像是要说什么话。 众人以为她会说一句深情的话,因为他们看上去他们是那样的相配。 “阿梧,你已经快一个月没洗澡了……” 阿梧现在泡在一个巨大的澡桶里。 也不知花碧云是在为那些死去的花出气,还是为什么…… 一个大男人的浴桶里,布满了花瓣,层层叠叠,都快要把他埋在里面了。 第128章 重逢 春夏秋冬,四季变幻莫测,唯夏冬最令人不喜。 夏天,若是不下雨,便会发生旱灾,若是下雨,又会发生洪灾。 冬天,最冷的季节,世间万物,只要是知冷热的生命,骨子里都是讨厌冬天的。 春生,夏长,秋收,冬藏,但又是缺一不可的。 所以,才令人感到无奈,天地间的力量,非人力所能撼动。 但今天,花府的一众护卫,却生了另一种感觉。 一种连天地都能被撼动的感觉。 他们虽未曾见过炼狱,但见着眼前之人,便会不自觉的生出那一种感觉。 那是不能控制,自然而然的。 所以,他们现在都呆呆地站在一旁,颤抖着身子,凭着最后一点力气用来抵御眼前之人。 显然,也只是螳臂挡车而已。 但他们不能后退。 花府是他们的信仰,是他们心中的光明,是他们至死都要扞卫的地方。 “我不想杀人,你们为什么不能好好的回答我的问题?” 一个低沉,带着一分阴郁的声音响起。 这声音明明是那么的好听,但却也足以令人害怕。 一个男人,一个穿着红衣的男人。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哪里,但浑身上下所散发出来的的杀意,却足以令人胆寒。 这样炎热的天气,众人也只觉背后冷汗直流。 “是你自己不分青红皂白的就要往花府里闯的!我花府重地岂容你一个不知姓名,不知来路的人擅闯的!” 说话之人是站在最前面的仆人——阿鹏。 他咽了咽喉咙,这一句话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阿鹏自认为他的话是很有震慑力的。 但也只是他认为。 因为,他很快就开不了口了,倒不是被人割断了喉咙。 只因为他眼睛里看见了一个人,那个红衣男人。 一眨眼的功夫,那个远在三尺开外的男人,竟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恐惧,害怕……这样的情绪瞬间冲进他的脑海之中。 若不是他被吓得不敢动弹了,怕是要当场摔倒在地下了。 这是一个很俊美的男人,阿鹏敢发誓,他这一生所见之人,不论男女,都没有眼前这个男人好看。 男人的眉眼如画,眼角微微上翘,这应该是一双时时刻刻满含情意的笑眼。 但能让这一双笑眼变得可怕,那才是真的可怕。 “她不喜欢杀人,我不杀你。” 声音轻轻从阿鹏耳边飘过,一瞬间,他只感觉自己从头到脚都仿佛是置身于千年寒冰之中,冷得可怕。 紧闭的大门,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推开似的。 门内守门的小童,都还没弄清楚眼前的一切,便被突起的寒意吓得呆若木鸡。 花府实在是大的很。 一样的格局,一样的亭子,一样的花圃,一样的水榭楼台。 白日里在花府行走,反而比夜晚更容易迷路。 像是走不完一般,阿梧的眼睛已然急得有些发红。 他已经没日没夜的找了足足月余,他在每一个留有她气息的地方都细细地寻找过。 但一无所获。 直到再次踏入这襄平城中,她的气息变得浓郁了,或许是因为他们之前在这个地方待过。 但他不死心,所以他找到了花府。 他本想将花府夷为平地,但又恐伤了她,而且她是那样的喜欢生命,所以他不杀人。 很快,他走进了一片花圃之中。 这里似乎有她的气息。 他迷恋般地走了进去。 置身于花圃中的他,立即像是变了一个人。 变得温柔,变得是个人了。 风起,卷起层层花瓣,将他完美的包裹住,不留一丝缝隙。 花香更浓,比他之前的杀气还要浓。 所以,他的杀气没了。 风羞百花阵,是花府上下皆知的秘密。 即是上下皆知,又怎么会是秘密呢? 花府的花,表面上看着是花,但也是杀人的利器。 从花府建成至今,已不知多少年了,偷白摸黑的人、鬼、妖魔、畜生,也不知来往多少了,但凡未经得主人家的同意进来的,无一列外,皆是死路一条。 这么多年,除了花府中人,只有两人从风羞百花阵中安然离开。 月寒疏,凤池梧便是那唯一的两个人。 今日或许又要多一具尸体了,又或许会多了第三个人。 因此,花碧云一点也不着急。 她不相信,这么快就有第三人从她的风羞百花阵中安然走出。 所以她走得很慢。 凤池梧、月寒疏跟着她,也走得很慢。 月寒疏虽然是花府的客人,但这座巨大的花宅,他冷不丁的还是会迷路的。 凤池梧就更不用说了。 但她在研究,研究花府的布局,研究花府内所含的五行八卦。 因为他们走得慢,所以便晚一些见着眼前的一幕。 残花断叶,光秃秃的一片。 原本开得极为鲜艳的花朵,就像是被风雨狠狠地蹂躏过一般,变成了烂草破花。 在这片狼籍之中,直挺挺地站着一个人,身长如玉,眉眼带笑。 花碧云一向稳重的面容,第一次皲裂开来,显然她的心中已经是火冒三丈了。 但她很快又变回了原先美丽温柔的样子。 只因她听见了一句话,看见了一幅景象。 “阿池!” 红衣男子脸上挂满了笑容,就像是一个单纯的孩子,找到了他失踪已久的蜜糖。 站在她身后的凤池梧,也先一步地走了过去。 同样的,她脸上也挂满了笑。 “阿梧!” 分别的两颗心,终于再次相遇了。 凤池梧拉住了阿梧的手,眼睛都笑弯了。 她细细地打量着他,像是要说什么话。 众人以为她会说一句深情的话,因为他们看上去他们是那样的相配。 “阿梧,你已经快一个月没洗澡了……” 阿梧现在泡在一个巨大的澡桶里。 也不知花碧云是在为那些死去的花出气,还是为什么…… 一个大男人的浴桶里,布满了花瓣,层层叠叠,都快要把他埋在里面了。 第129章 心意 夜,悄然而至。 小楼里灯火通明,从外面看上去竟是这花府中唯一感觉到温暖的地方。 但小楼里就不是那么的温暖了。 阿梧坐在月寒疏对面,冷冷地看着他。 “兄台这样盯着在下,在下会不好意思的。” 月寒疏面不改色,眼里满是笑意,看着他,就像是在看着一个老朋友。 凤池梧怀里抱着雪貂,坐在榻边,玉手轻抚着它的毛发。 她是来陪玉孑的,但坐在对面凳子上的那两个男人,也不知为什么,非要一起待在这里。 她倒是无所谓,但总觉得气氛不太对。 不过她也没多想,白日里阿梧告诉她,阿箸已经被云爷爷带回族中,想来应该是没事了,她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 她这几天总感觉自己特别容易疲倦,睡意更是来的特别快。 这不,现在的她迷迷糊糊的就想要睡觉了。 她的手仍旧轻揉着雪貂的毛,脑袋却是一点一点的。 很快,她睡着了。 夜,静谧,静的连虫鸣声都没有。 月寒疏看着阿梧起身,看着他将睡着的凤池梧抱进内室,目光一闪,似乎在深思着什么,直到阿梧从内室中退出来,他还在深思。 “你,离开。” 阿梧静静地站在哪里,就像是一棵松,像是一块磐石,风雨不移。 月寒疏抬头,看着他,笑了笑:“在下与兄台不过初次见面,何故如此大的敌意?我也住在这小楼里,还能去哪里?” 阿梧目光沉静如水,走上前去,在他的面前停了下来,低头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你去别的地方。” 这样蛮横无理的话,月寒疏也不是第一次听了,但说得这样冷淡又理直气壮的,他也是头一次听到。 四目相对,一时无话。 月寒疏到底还是离开了小楼。 若是不离开,怕是要动手了,花碧云不喜欢的事情,他到底还是不会做的。 月华如水,静静地洒向这座庞大而安静的花府,倒是别有一番美丽。 月寒疏刚出院子,便被人拦住了。 “一向潇洒不羁无拘无束的月公子,怎么也有心情郁闷的时候啊?小女子认识月公子这么久了,却也是第一次见呢!” 花碧云从阴影下缓缓走出,步履轻盈,月光照在她那盈盈一握的腰肢,柔媚至极。 月寒疏像是没有听出她话里的酸意,轻笑一声,借着月光,静静地看着她,也不说话。 花碧云第一次被他这样注视着,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一时喜一时忧的。 “你——为何这样看着我?” 她向前走了一步,像是要近一些确定他脸上的表情。 他们两个就这样互相看着,谁也没开口。 许久之后,月寒疏才轻轻地叹了一声。 “花碧云,这尘世你还是早些离开。” 花碧云一愣,似乎是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心中顿时起火,冷笑道: “当初是你救我一命,是你让我认识到这红尘的美丽,你现在是让我离开?那我问你,离开之后,我去哪里?我能去哪里?这红尘三千,我偏安一隅,难道这都不成吗?对你,我早已不奢求什么了,但求偶尔能看上你一眼。怎么?我最后的这一点念想,你都不留给我?” 她很激动也很生气,但也尽力保持着自己的风度。 月寒疏抬头,看着高挂在天上的月亮,半晌,他低下头来,再次看着她。 “花碧云,你我相遇是因,我救你是果。我此次出来的目的是为了找人,但我临出来时特意为你补算了一卦——” 他的话还没说完,花碧云便出声打断了:“妄用通天之术会损害寿命的!你不是不知道!” 说完,她大步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眼中闪着异样的光芒,期待以及喜悦—— “你心中有我!是不是?” 就在这一瞬间,月寒疏的手臂从她的手里轻轻地滑出,脚步轻点,错开她的身子,顷刻间,就离开了她三丈以外。 “我只当你是我的好朋友。” 轻飘飘的一句话传入她的耳中,像是一道惊雷,狠狠地打在了她的身上,将她的心都劈碎了。 夜,很冷也很寂寞。 一个孤独的人影静静地站在月光下,而这一刻对于这个孤独的人影仿佛就是永恒。 永恒的没有尽头…… 第129章 心意 夜,悄然而至。 小楼里灯火通明,从外面看上去竟是这花府中唯一感觉到温暖的地方。 但小楼里就不是那么的温暖了。 阿梧坐在月寒疏对面,冷冷地看着他。 “兄台这样盯着在下,在下会不好意思的。” 月寒疏面不改色,眼里满是笑意,看着他,就像是在看着一个老朋友。 凤池梧怀里抱着雪貂,坐在榻边,玉手轻抚着它的毛发。 她是来陪玉孑的,但坐在对面凳子上的那两个男人,也不知为什么,非要一起待在这里。 她倒是无所谓,但总觉得气氛不太对。 不过她也没多想,白日里阿梧告诉她,阿箸已经被云爷爷带回族中,想来应该是没事了,她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 她这几天总感觉自己特别容易疲倦,睡意更是来的特别快。 这不,现在的她迷迷糊糊的就想要睡觉了。 她的手仍旧轻揉着雪貂的毛,脑袋却是一点一点的。 很快,她睡着了。 夜,静谧,静的连虫鸣声都没有。 月寒疏看着阿梧起身,看着他将睡着的凤池梧抱进内室,目光一闪,似乎在深思着什么,直到阿梧从内室中退出来,他还在深思。 “你,离开。” 阿梧静静地站在哪里,就像是一棵松,像是一块磐石,风雨不移。 月寒疏抬头,看着他,笑了笑:“在下与兄台不过初次见面,何故如此大的敌意?我也住在这小楼里,还能去哪里?” 阿梧目光沉静如水,走上前去,在他的面前停了下来,低头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你去别的地方。” 这样蛮横无理的话,月寒疏也不是第一次听了,但说得这样冷淡又理直气壮的,他也是头一次听到。 四目相对,一时无话。 月寒疏到底还是离开了小楼。 若是不离开,怕是要动手了,花碧云不喜欢的事情,他到底还是不会做的。 月华如水,静静地洒向这座庞大而安静的花府,倒是别有一番美丽。 月寒疏刚出院子,便被人拦住了。 “一向潇洒不羁无拘无束的月公子,怎么也有心情郁闷的时候啊?小女子认识月公子这么久了,却也是第一次见呢!” 花碧云从阴影下缓缓走出,步履轻盈,月光照在她那盈盈一握的腰肢,柔媚至极。 月寒疏像是没有听出她话里的酸意,轻笑一声,借着月光,静静地看着她,也不说话。 花碧云第一次被他这样注视着,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一时喜一时忧的。 “你——为何这样看着我?” 她向前走了一步,像是要近一些确定他脸上的表情。 他们两个就这样互相看着,谁也没开口。 许久之后,月寒疏才轻轻地叹了一声。 “花碧云,这尘世你还是早些离开。” 花碧云一愣,似乎是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心中顿时起火,冷笑道: “当初是你救我一命,是你让我认识到这红尘的美丽,你现在是让我离开?那我问你,离开之后,我去哪里?我能去哪里?这红尘三千,我偏安一隅,难道这都不成吗?对你,我早已不奢求什么了,但求偶尔能看上你一眼。怎么?我最后的这一点念想,你都不留给我?” 她很激动也很生气,但也尽力保持着自己的风度。 月寒疏抬头,看着高挂在天上的月亮,半晌,他低下头来,再次看着她。 “花碧云,你我相遇是因,我救你是果。我此次出来的目的是为了找人,但我临出来时特意为你补算了一卦——” 他的话还没说完,花碧云便出声打断了:“妄用通天之术会损害寿命的!你不是不知道!” 说完,她大步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眼中闪着异样的光芒,期待以及喜悦—— “你心中有我!是不是?” 就在这一瞬间,月寒疏的手臂从她的手里轻轻地滑出,脚步轻点,错开她的身子,顷刻间,就离开了她三丈以外。 “我只当你是我的好朋友。” 轻飘飘的一句话传入她的耳中,像是一道惊雷,狠狠地打在了她的身上,将她的心都劈碎了。 夜,很冷也很寂寞。 一个孤独的人影静静地站在月光下,而这一刻对于这个孤独的人影仿佛就是永恒。 永恒的没有尽头…… 第130章 风雨乱(上册完结) 迷踪谷。 天,阴沉沉的,仿佛下一秒,大雨就要从天而降了。 风,呼啸而过,树枝摇曳,白雾弥漫,不见前路。 谷中的迷雾似乎更浓了,同时也更加的危险了。 本就人迹罕至的迷踪谷,这下更是连一只飞禽走兽都没有了。 静,死一般的寂静。 谷中深处,曾经开满奇异鲜花的地方,现在已经化为焦土。 满目疮痍,生机尽失。 一个瘦小的人影,正蹲在一堆半熄的火堆旁,手里拿着一支光秃秃的树枝,似在灰土中掏什么东西。瘦弱的身子包裹在大大的衣袍中,单薄瘦弱的身躯看上去脆弱易碎,抓着树枝的手干瘪的只剩下了一层皮。 “应该好了!” 李二深吸一口气,看着从烧尽的土中扒出来的东西,丢下树枝,抹了抹脸上的汗水,那张瘦的只剩皮包骨的脸,顿时成了花猫。 “这段时间你一直就吃它?” 忽然间,一个带着几分虚弱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李二闻言,面色一喜,抱起地上的东西转身就跑了过去。 “大医师!你终于醒了!”李二大口喘着气,这几步路竟让他如此耗力,可见大医师醒来,他高兴坏了,什么也顾不上了,咧开嘴笑道:“这里只有这些了——我在地下挖出来的,开始觉得不好吃,后来也就习惯了,要不是这些东西,你睡着的这些日子,我说不定就给饿死了!” “胡闹!”大医师看着他怀里的东西,面色一沉,苍白的脸顿时乌云密布,伸手一把将他怀里的东西打落到了地下,“我之前不是说过!这林里的东西不能乱吃!洞中存放的食物是能撑上许久的!你为什么不吃?你为什么不听话?” “我 “我、我——”李二委屈地耷拉的脑袋,像只可怜的小狗,声音里隐约带了一丝哭腔,“我不知大医师什么时候醒,我吃的少,每天吃一点点就够了,大医师身强体壮——”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大医师出声打断:“够了,你先跟我进来——” 话还没说完,他就转身走进了洞口。 李二看着他那挺直高大的背影,心中莫名的安定下来,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地下的东西,正想跟进去,大医师的声音再次传来:“还在磨蹭些什么?” 李二精神为之一震,脸上满是笑容,大笑着说:“来了!” 风起,火堆熄灭,整个世界再次安静了下来。 花府。 这几日的气氛却不是那么好了。 自从那夜之后,花碧云就是凭空消失了,花府上下连她的影子也见不到了。 但花府仍旧同往常一样。 凤池梧、阿梧二人日夜不分地守着小貂儿,片刻不离,自也没留意到此时,可月寒疏就不同了,他心里很焦急,面上却是故作镇定,每日在府上各处游荡,谁人不知他这是在找花碧云。 花碧云不想让人找到她的时候,别人就找不到她,除非她自己出来。 “女人心,海底针啊!” 月寒疏靠在栏杆之上,望着面前盛开的艳丽花朵,无奈一笑。 长廊远处,风烟摇曳而至,笑语嫣嫣:“月公子,长吁短叹,这可不像你。” “你错了。”月寒疏头也不回,“没人是一成不变的,不变的只能是死人了。” 风烟无奈摇头:“月公子没事提这晦气的事情做什么?” 月寒疏转头看着她:“听小风烟的意思?莫不是发生大事了?与花府有关?” 风烟点头:“与花府无关,与月公子的那位娇客有关。” 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小楼。 风烟端立着,朝着凤池梧盈盈一拜:“姑娘,您前日拜托家主的事情,已办妥。只是方才下人们带回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凤池梧抱着小貂儿,轻揉地抚摸着它的皮毛,一双眼睛静静地看着她:“风烟姐姐,先坐下,你我都是朋友,有什么事直说便是了。” 风烟摇头:“就不坐了。快些告诉姑娘,也好解我心中郁情。方才下人来报,他们一到岳州,便打听到了姑娘口中的柳家。同时也听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这柳家不知得罪了何人,一夕之间,满门被灭,据说连一个活口也没有留下。下人们打听到柳家的所在之处,果然,见柳府门庭冷落,落叶萧萧,紧闭的大门已被官府贴了封条——” 第130章 风雨乱(上册完结) 迷踪谷。 天,阴沉沉的,仿佛下一秒,大雨就要从天而降了。 风,呼啸而过,树枝摇曳,白雾弥漫,不见前路。 谷中的迷雾似乎更浓了,同时也更加的危险了。 本就人迹罕至的迷踪谷,这下更是连一只飞禽走兽都没有了。 静,死一般的寂静。 谷中深处,曾经开满奇异鲜花的地方,现在已经化为焦土。 满目疮痍,生机尽失。 一个瘦小的人影,正蹲在一堆半熄的火堆旁,手里拿着一支光秃秃的树枝,似在灰土中掏什么东西。瘦弱的身子包裹在大大的衣袍中,单薄瘦弱的身躯看上去脆弱易碎,抓着树枝的手干瘪的只剩下了一层皮。 “应该好了!” 李二深吸一口气,看着从烧尽的土中扒出来的东西,丢下树枝,抹了抹脸上的汗水,那张瘦的只剩皮包骨的脸,顿时成了花猫。 “这段时间你一直就吃它?” 忽然间,一个带着几分虚弱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李二闻言,面色一喜,抱起地上的东西转身就跑了过去。 “大医师!你终于醒了!”李二大口喘着气,这几步路竟让他如此耗力,可见大医师醒来,他高兴坏了,什么也顾不上了,咧开嘴笑道:“这里只有这些了——我在地下挖出来的,开始觉得不好吃,后来也就习惯了,要不是这些东西,你睡着的这些日子,我说不定就给饿死了!” “胡闹!”大医师看着他怀里的东西,面色一沉,苍白的脸顿时乌云密布,伸手一把将他怀里的东西打落到了地下,“我之前不是说过!这林里的东西不能乱吃!洞中存放的食物是能撑上许久的!你为什么不吃?你为什么不听话?” “我 “我、我——”李二委屈地耷拉的脑袋,像只可怜的小狗,声音里隐约带了一丝哭腔,“我不知大医师什么时候醒,我吃的少,每天吃一点点就够了,大医师身强体壮——”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大医师出声打断:“够了,你先跟我进来——” 话还没说完,他就转身走进了洞口。 李二看着他那挺直高大的背影,心中莫名的安定下来,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地下的东西,正想跟进去,大医师的声音再次传来:“还在磨蹭些什么?” 李二精神为之一震,脸上满是笑容,大笑着说:“来了!” 风起,火堆熄灭,整个世界再次安静了下来。 花府。 这几日的气氛却不是那么好了。 自从那夜之后,花碧云就是凭空消失了,花府上下连她的影子也见不到了。 但花府仍旧同往常一样。 凤池梧、阿梧二人日夜不分地守着小貂儿,片刻不离,自也没留意到此时,可月寒疏就不同了,他心里很焦急,面上却是故作镇定,每日在府上各处游荡,谁人不知他这是在找花碧云。 花碧云不想让人找到她的时候,别人就找不到她,除非她自己出来。 “女人心,海底针啊!” 月寒疏靠在栏杆之上,望着面前盛开的艳丽花朵,无奈一笑。 长廊远处,风烟摇曳而至,笑语嫣嫣:“月公子,长吁短叹,这可不像你。” “你错了。”月寒疏头也不回,“没人是一成不变的,不变的只能是死人了。” 风烟无奈摇头:“月公子没事提这晦气的事情做什么?” 月寒疏转头看着她:“听小风烟的意思?莫不是发生大事了?与花府有关?” 风烟点头:“与花府无关,与月公子的那位娇客有关。” 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小楼。 风烟端立着,朝着凤池梧盈盈一拜:“姑娘,您前日拜托家主的事情,已办妥。只是方才下人们带回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凤池梧抱着小貂儿,轻揉地抚摸着它的皮毛,一双眼睛静静地看着她:“风烟姐姐,先坐下,你我都是朋友,有什么事直说便是了。” 风烟摇头:“就不坐了。快些告诉姑娘,也好解我心中郁情。方才下人来报,他们一到岳州,便打听到了姑娘口中的柳家。同时也听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这柳家不知得罪了何人,一夕之间,满门被灭,据说连一个活口也没有留下。下人们打听到柳家的所在之处,果然,见柳府门庭冷落,落叶萧萧,紧闭的大门已被官府贴了封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