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霍敷官》 楔子 “看到了么?朕男宠如云,可自从登上帝位,丢了那个人,快乐便陨没。”——霍敷官 “不是不爱你了,只是犹豫而不敢爱了。除了爱情,我不能忘记自己还有仇恨。”——尤居野 “你懂亲眼看着心爱之人死在自己剑下的滋味么?我一再隐忍,为了目的不择手段,可这世上唯独她懂我,可是我终究却负了她。” ——慕辰风 “我懂他,因为爱,所以成全。可倒在他剑下的那一刻,所有的一切便都入了地狱,他不仅杀了我,还有我那腹中未成形的孩儿!呵!真蠢……” ——祁雅 “我爱你,为了你我宁愿跋山涉水! 我爱你,为了你我宁愿嗜血成魔! 我什么都不为,为的就只是和你在一起。” ——江喻柔 “总有一天你会后悔,因为我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 ——东牙道 序章 说书人 “自古多情女子多薄命!那燕京国主嗜血入魔之时,连自己心爱之人都不识得,可见这天放过谁?!” 说书人猛敲醒木,捋捋胡须,炯目时而混沌时而清澈,台下掌声阵阵。 “后来呢?”有看客追问。 “后来啊……”说书人沉吟片刻继而道:“后来那女子为了心爱之人也堕入了魔道,不过造物弄人,三年后便也死了。” “为何而死呢?” “或许是为了爱,为了心中那份执着,宁愿随之而亡。”说书人轻叹,将醒木置于掌中,扫视台下看客。 “那燕京国主呢?”又有看客不死心的追问。 “不知不知……”说书人接连摇头,看客们显然有些失望,唏嘘一片。 “先生,重新讲一个!我们这些人都还没听够瘾呢!”一个面容清秀的公子郎抚了抚手中的乾坤扇梗着脖子道。 其余看客们像是凑热闹那般附和起哄,对说书人所讲的故事听得津津有味,甚至不够满足。虽不知其中故事真假,但也只是为了闲来打发时间罢了,没人舍得去耗费那个心力去探究。 说书人面容慈和,长眉似要覆眼那般,只见他砸了咂嘴,清了清嗓子,另一个故事便开始了。 轻巧园内说书人的语调抑扬顿挫,时而铿锵有力,时而娓娓道来,可是园外却不时传来马蹄阵阵的声音以及兵卫隐约的斥喊声。 “那女娃娃原本是身份显贵的公主,却不料江山被篡,被公公偷抱出宫,落入了民间……” “咦?你这说的可是我们当今圣上?”有人瞪圆了眼压低声音。 “略有相同罢了!”说书人一掩而过。 “说到我们当今圣上,虽说是女子,可近几年来将我国治理的风调雨顺,还与一向与我国不合的咸武国交好,收据了好几方城池,简直比一般男子还要有谋略。想一想几年前还未易主的时候,我们老百姓简直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呐!那个昏庸无道的狗皇帝死了那是天谴!”有人昂首激愤。 “谁说不是呢?!可是我听闻呐……”有看客接着话茬更是将声音压低了些,所有人屏息凝神听着。 “听闻我们圣上啊喜好男宠,每月都要换掉一批!” “当真?”有看客窃笑。 “千真万确!我们村有个容貌不错的小子前些日子便进了宫,这不昨日又回来了,穿金戴银的,皇上可是给赐了好多宝贝呢!” “可惜啊……可惜我们这些其貌不扬的就没这些待遇咯!要说以前是女子得宠,现在可是人人都羡慕面容姣好的男人,恨不得重新投胎!” 各位看客开始七嘴八舌起来,越说越偏离主题,有的窃笑,有的懊恼,甚至有的对自己破口大骂,厌恶自己那张臭皮囊。 说书人故意咳嗽了两声,大家识相的收了声,轻巧园内很快便又安静下来。 “你们聚众议论当今圣上,可真不怕掉脑袋?!”说书人眯着眼,双臂背后,醒木在手,来回踱步,台下看客一时间更像是一群顽劣学生。 “听到没?听到外面的马蹄声没?” 看客们皆屏息静听,外面的马蹄以及兵官的脚步声愈发逼近,所有人都呆了慌了,不知是发生了何事。 只听到外面街上大小妇孺们时而一阵惊叫,官兵们的吼声呵斥声此起彼伏,就像是海浪波涛翻涌不息。 “听闻,圣上一直在找一个人。”说书人若有所思。 “找何人?”这又激起了看客们的好奇心。 “不知不知……”说书人又是一阵无奈摇头。 恰巧此时,一个戴着面具的男子手提长嘴壶走进看客中间,一杯一杯倒满了茶水,却不小心一个手颤洒在了一个看客的衣襟上。 “对不起对不起!”他弯腰低头连声道歉。 可谁知那个被洒到水的男子却丝毫不想罢休,怒火中烧的‘腾’从椅子上站起,冷眼打量着面前这个戴着面具的倒茶小二。 “你这个眼睛是怎么长的?倒茶水都不知道好好倒么?!” “对不起,无心之失,还请看官别往心里去。” 有人劝解他没必要去计较,也有人起哄,说书人也无可奈何,只是大家同时也都对这个戴着面具的倒茶小二倒有了几分探究和注意。 那个看官骂骂咧咧的便要就此作罢,“重新给大爷我倒一杯来!”说完又坐下。 可当那个戴面具的刚准备离开重新拿个茶杯过来,轻巧园却突然被几个官兵粗鲁的推门而入,大家吓了一跳,纷纷不敢吭声,方才那个被洒了茶水的男人也惊惧的瞪圆了眼睛,为了保持镇定,抿了一口之前茶杯里的茶水。 “都给我站在原地,谁敢动一下就给我坐大牢!”一个带头官兵凶悍大喊,一双眼睛就像是铁钩子那般将每个人都戳一遍。 “拿来!”他微微扭头,身后的官兵便将一张画像递到他的手上,他仔细的打量手上那副画像,又认真的瞅了瞅每个人,脚步缓缓的向看客们中间走来。 “官兵大哥,这是弄啥子嘛?”一个看客赔笑着小心翼翼的询问,眼神还瞟了瞟官兵手上的那副画像。 “这画像上的人可是当今圣上要找的人,所以你们一个个的都别想给我跑咯,让大爷我一个个挨过去瞧瞧。” “犯了罪么?”说书人问。 “什么?!”领头官兵拖长了音,尖细着嗓子瞄了瞄台上的说书人。 “这你也敢问?!不想活了?!” 说书人淡定一笑便不敢再言,带头官兵不再理睬他,开始审视一张又一张的脸,并与纸上的画像对照起来,将每一张脸都不放过,掰着脸左瞧瞧右瞅瞅,好不仔细。 那个戴着面具的倒茶小二低着头一声不吭,却像是什么也没听到似的竟迈开了步子,刚动了一步,便被那凶神恶煞的领头官兵眉一挑眼珠子一斜立即的发现注意到,厉声吼道: “站住!”说着便紧步走去他身边。 官兵认真打量着他,竟渐渐露出邪恶玩味的笑意来道:“有意思……把面具摘下来。” “官爷,还是别了,免得吓到诸位。”他后退了几步弯腰作揖。 “摘下来!”领头官兵丝毫不理会他的话,收了笑意,吼道。 那戴面具的倒茶小二沉默了,面对所有人探究好奇的目光,顿了顿,便不再反抗缓缓抬起了手臂。 当面具摘下的那一刻,所有人都露出了震惊的神色,甚至这个站在他面前的领头官兵都瞪圆了眼并将手里的纸张画像攥的紧紧的,那神态就像是受到了一场绝无仅有的惊吓。 因为那张脸,除了那双狭长的丹凤眼外,其余都被严重灼伤,甚至面目全非,让看者惊惧,难以直视。 “官爷,您不将小的这张脸与您手上的画像对比看看?” 那领头官兵愣了半晌,才心悸的回过神来,继而转身不再瞧他却命道:“将面具戴上!省的吓坏了人。” 听到这话,他轻声一笑,微微低头,姿态甚至有些风度翩翩的将面具重新戴上。 “行了!撤!”那官兵瞧这轻巧园没有要找的人,便也无心再待下去,便一声令下,向那门口挥臂而去。可当走到门口的时候偏又再次停住了脚步,犹豫着回过头来望了一眼那戴着面具的倒茶小二,若有所思的带着手下官兵离开了轻巧园。 看着官兵离开,看客们及说书人也都松了一口气,气氛不再那样紧张,可等到反应过来,那戴着面具的倒茶小二也早已不知何时离开。 第一章 江山改 大雪纷飞夜, 候盟国,岑寂。 富丽堂皇的宫廷内已改昔日之景,萧瑟凄冷之极,宫女太监以及将士尸体遍布,城墙之上,殿阁楼宇之内,血色慌慌,奄喘连连。而这一切都只因恶徒将江山篡夺,欲推覆旧朝,改换新立。 寝宫之内,躺着一具尸体,而那尸体身着龙袍,血液还淌着温度。尸体一旁跪着的是身着华服的皇后娘娘,只是那神态姿样已然深深绝望。她长发披落,泪漪涟涟,缓缓露出极近荒凉的笑来,然后低下身子,紧紧拥住死去的帝王。 可巧此时,宫殿的门被猛然推开,她身子一颤,将怀里的人搂的愈发紧了。 “朕……”面前的人落了一身的雪,蟒袍加身,外披豹绒大氅。 “不要脸!”她抬眼冷笑。 “不要脸?”他一步步走近,笑意慢慢散开,直到走至她面前才缓缓蹲下身子。 “你是有选择的,跟了朕,你依旧是皇后。” “朕?果然狼子野心!那年城外狩猎之时你就已经萌生了觊觎这江山之心了?我早应该提醒他不要那么轻信你。”她笑的愈发肆意,直到笑出了眼泪来,那双桃花眼充斥着一片仇恨的阴霾。 那男人瞟了一眼地上的尸体,伸出手臂一把扼住她的喉,狠狠道: “这江山本应该就是朕的!” “你太狠了!枉费他那么信任你,将兵马大权交予你手,竟没想换来如此下场!” “那是他愚蠢!”男人的声音嘶吼而出,手上的力度加重。 她因喘不过气而轻咳,却没有任何挣扎。那双眼睛一直紧紧的瞪着面前这个面容狰狞的男人,如果这世上有一种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杀掉一个人的能力的话,她可真想用她的满目仇恨生为利剑,戳中那颗狠厉无情的心脏。 “贱人!”他甩开手臂起身,居高临下的望着她。 “你自己好好想想,如今这候盟国的江山在我手,选不选择继续为后,你自己思量清楚!愿,便依旧享用这数不尽的荣华富贵;若不愿,那你便与他做一对世人称羡的死鸳!”他虽语气渐缓,却好似蘸了血的棉花,将伤口越拭越深。 说罢,便挥袖转身而去。 “这雪啊,可真是越下越大了……”留下这句话,冷哼一声的瞄了一眼她,便踏雪离开。 她缓缓起身,踉跄的走至门口,轻轻将门推开,推开的一刹那,冰凉的雪花便不偏不倚的落在了她的睫毛上,随后幻化成水滴落,溶为眼泪。 这雪,好似真愈下愈大了…… 她仿佛听到了接连不断的宫女的哭泣声,太监的嘶喊声,貌似还有刀剑刺进身体的绝望奄息声……没想到仅一夜间,这偌大的宫殿已经成了一片残尸遍布的坟墓场!琉璃瓦,珊瑚窗,鲛绡宝罗账,还有那原本的红墙绿瓦,金碧辉煌,如今却倒像是被一盆又一盆的血水浇没了…… 敷儿,母后唯一能够做的就是竭力保全你的性命,有小泉子在,母后稍微便能放些心……只是以后的道路艰险,母后希望你无论处于何时何地顾全性命最为重要。这仇,报便报;不报,便只望你今后长大安稳度过这一生。 父皇母后爱你,即便是死去,也祈愿你这一世无病无灾! 坤宁宫外,鹅毛大雪纷飞,丝毫没有要停下的势头;坤宁宫内,凤榻之上躺着两具尸体,一具早已冰凉,一具还存有温热,他们紧紧相拥,在凄冷的宫宇内死守最后那份真情,而她腹间那把匕首渐渐被血色浸染,就如同开出了一瓣一瓣妖冶的冬梅来。 第二章 寄妇人 流水潺潺,风声阵阵,笛声瑟瑟。 船桨沉沉的划动着,船夫帽下那张脑袋神气活现,时而哼着小调,时而与船内之人有一搭没一搭的相聊几句。 还有那婴儿的哭喊声响彻整个山谷,令人焦心又无奈,声声刺耳。 “孩子想必是饿了,她娘呢?”一开始,那船夫便对这一大一小存着几分好奇。 “因病离世了。”船内的男子长着一张英气十足的面孔,低眼哄着怀里的婴儿,眉头紧蹙,既担忧又心疼。 “真是可怜了……我那还有几块干粮,不知这孩子吃不吃得了?” “孩子牙齿还未长齐,如何吃得了那硬邦邦的东西?”男子愠怒,语调间竟有几分阴柔气。 那船夫自知自己好心没好报,也甚觉此人怪异,便没再吭声,船桨继续稳稳划动着。 只是婴儿的哭泣声时断时续,怎样哄也哄不好,听着确实有几分烦躁。 “小东西呀,可别再给奴家哭了,如今这个情形您再哭下去着实危险呐……到了地方您就有的吃了。” 船内男子的话语声全被船夫侧耳倾听着,可这听着听着越觉得船内男子的身份可疑,但又想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只好干着自己的活儿,划着桨,又悠悠哼起了小调。 男子尽量哄着怀里哭泣的婴儿,眼泪不自觉也淌了出来,他吸了吸鼻子,掏出手帕将泪拭掉,那婴儿也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见男子落泪,竟立即止住了哭声。 “咦?不哭了?”船夫响亮的声音传来进来。 男子也终于欣慰一笑,“不哭了不哭了……”说罢,低头轻轻的吻了一吻婴儿嫩滑的脸颊。 这河流两边皆是繁茂的树丛,还有那高低起伏的山丘,可谓是绿水青山傍林晚,百鸟呜啼景华然…… 男子掀开船帘,怀抱婴儿走了出来,环赏外面的景色,可欣赏归欣赏,目光所及之处倒还是存着几分警惕。 “大哥,还有多远能到?” “多远?你倒是没告诉我去往何处啊!只是一味向前摇桨,哪能知道你要往何处去。”船夫倒是没好气的回答。 听到船夫的话,那男子多少有些歉意,从锦囊里面掏出一块银锭递给船夫道: “大哥,有劳您了!就在距离此处最近的村庄停船。” 船夫有些惊,看着眼前这一大块银锭子,目瞪口呆,迟迟不敢接,活了这么大岁数,可是从未见过这么大一块呢! “那没问题!有了这块银锭子,您说什么就是什么!”船夫笑眯眯的接过,揣进兜里,手下的船桨划的愈发有力度了。 “多谢大哥。”男子微微噙笑,低眼望着怀里难得乖分的婴儿。 “呦!这孩子长得真英气!”船夫瞄了瞄男子怀里的婴儿,普通老百姓没有什么学问知识,只会用英气来夸赞长得好看的孩童。 男子只是笑笑不应声,孩子圆鼓鼓的眼睛转悠着,灵动之极,就像是天上掉落老神仙的一根麟羽。 “男孩女孩?” “女孩。” “那不得了啊!女孩生的这样英气,日后必成大材呐!” 船夫因得了男子一块银锭子,说起话来句句中听,也不知是违心还是真话。 “借您吉言了!”那男子从始至终露着一副浅淡的笑意,模样虽长得英俊,可举止投足间总有一股女子的阴柔气。 船夫虽是看在眼里却是未说出来,他能够感受到面前之人身份不简单。 “外面风大,别冻了孩子,公子坐进去。”船夫划着桨,露出一脸善意的笑。 男子谨慎的再度环视了一眼周围的绿水青山,稍微的风吹草动便能够让他身弦紧绷。他冲船夫点点头,便再度弯腰进了船内。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船便抵达岸边。男子抱着婴儿走出船内,打量了下外面的景,能够清晰的看到不远处有几户人家,与船夫道了谢之后便下了船。 眼瞧着船夫将船越划越远,直至隐没在绿翠之中。 男子抱着孩子站在岸边,铺在面前的有两条崎岖小道,他犹豫了下,刚想迈步,却突然瞧见不远处的岸边有个正在浣洗的妇人。 他改了主意,踌躇了半会儿,便径直朝那妇人所在之处走去。 “大婶?”他唤的小心翼翼。、 那浣洗的妇人并没有听到男子的声音,更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一怀抱婴儿的男子朝自己逼近。 “大婶?”他又重新唤了一声,音量抬高了几度。 那妇人被吓了一跳,停下手中正在浣洗的衣物急忙转过头来站起了身,这一瞧着实有些惊愕,那妇人原以为唤自己的是一个女子呢,竟没想是一个容貌俊朗的男人,那怀里……竟还抱着一个婴儿。 “你是何人?”她警惕的盯着面前的人,将被水浸湿的双手在衣襟上来回蹭着。 “大婶别怕,只是……孩子饿了,想给孩子讨几口软糯的饭吃。”男子站在原地,面露诚心的笑,恰巧此时孩子的哭声又开始了。 孩子的哭声击中了妇人善良的心,女人是最怕听孩童哭泣的生物了。她瞧着男子怀里哭的可怜的孩子,二话也不说,卸下戒备一口答应了。 “随我来!”说罢,接过男子怀里的婴儿沿着小道径直朝前走去,就连身后河岸边的衣物也不管不顾了。 回到妇人的住处,男子自觉的在外等着,他环视四周简陋的房屋,这里家家户户虽然看上去生活清苦些,可每家每户院内所圈养的鸡鸭猪狗,还有孩童之间肆无忌惮的玩乐打闹,以及那种无忧无虑的状态看上去就充满了生活气息,不禁令人艳羡。 男子在心里轻叹,他暗暗做了决定,又想到,或许这一切都是命运使然。 不一会儿,妇人抱着婴儿便出来了,妇人下意识的整理了下衣衫。 “多谢大婶!”男子感激之极,接过怀里的婴儿,果然不哭不闹了,晶莹剔透的眼眸还在望着妇人,小手晃动着,竟露出了笑来。 “像这般小的孩儿,应该多喂母乳才健康,我自己也是有个女儿,跟这孩子也差不多大。”妇人瞧着孩子,也不觉的逗逗她笑。 男子恍然明白,连声称谢。而这,也更加坚定了他暗暗决定的想法。 妇人带着男子也进了简陋的屋子,亦给他准备了些简单的吃食,他环视了一遍屋内的景象,又瞧见木床一旁的摇篮里的确躺着跟自己怀里一般大的婴儿,一想那定就是妇人的孩子了。 “我可以再抱抱她么?”妇人露出温柔的笑问道。 “当然。”语罢,便又将孩子重新递过去给妇人。 男子瞧这妇人与孩子那样有缘,她又是那样喜爱她,便终于开了口。 “大婶,我有一事想拜托于您。” 他的一跪将妇人吓了一跳,立马从椅子上起身不知所措。 “这是何故?” “我想将这孩子托付于您。”男子的语气满是恳求,甚至又落下泪来。 妇人不忍心,但又不明所以,心里虽是万分喜爱这孩子,可是…… 男子站起身,从腰间掏出一个锦袋以及一个雕凤玉佩递给妇人,见到妇人震惊恐慌的模样,他便将身子凑前,在她的耳边嘀咕了几句。 听到男子的话,妇人惊吓不已,她又再度望了望怀里的婴儿,鼻头竟也酸涩。 “霍敷官……多好一个名字,您就放心!即便是家破人亡我也得护她周全,这也算是冥冥之中的缘分。” “多谢大婶,皇上皇后娘娘都会在天上保佑你们一家人的!”男子情绪激动的磕了三个头,感激涕零。 离开的时候,他将自己身上仅有的银子都给了妇人,尽管心内万分悲痛不舍,却依旧得离开。 或许几年之后,一切就又都是另一番景象了罢! 第三章 银子多就狂? 候盟国,宣隆四十二年。 逍遥镇上车水马龙,街摊小贩吆喝的声调抑扬顿挫,夸张有趣。 富家公子小姐们脉脉含情擦肩而过,婢女丫鬟大篮小笼跟在主人身后,不敢抱怨却还是忍不住嘟嘟囔囔,大街上的景象如同头顶上方那刺眼灼烈的日头般红红火火,依旧一如既往的热闹非凡。 有人踢腿小跑,衣袂飘然的奔去寺院祈福;家中富足的公子哥口吐芬芳般的不满抱怨着未能目睹香翠阁头牌姑娘的芳容;有乞丐们蹲在偏僻阴凉一角咀骨嚼肉;还有那花拳绣腿满脸大麻子的男人自告奋勇参加镇上第一美人儿的比武招亲大会。 太阳随着时间的流逝,影像也在视时而动,那变幻莫测的形态,就像是漂浮在青天白日下的鬼魅,从晨光熹微到夜幕深沉,打量着人们的一举一动。 “恬不知耻!” “官爷,骂谁呢?” “喏!还能有谁?” 那个看上去身材削薄,年纪轻轻,容貌俊秀却被叫做‘官爷’的男子坐在一家刚好能够洞悉街市景象的小酒馆里,一腿搭在凳子上,举止洒脱的划拉进一口的肉,然后仰头一大口女儿红,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大街上。 可这此官爷非彼官爷,绝非是那衙门府邸的官爷! 而他所目睹到的则是一个富家少爷欺侮卖菜大婶的一幕,而刚好那卖菜大婶是自己的隔壁家邻居。 “少爷,我们普通人家做个小本生意不容易,您就别为难我这老妇了……” “你不容易?我就容易?!本少爷今天心情不好,欺负欺负你怎么了?”说着,便一脚踹倒了老妇面前的菜篮子。 老妇趴在地上委曲求全的捡着洒落一地的菜,敢怒不敢言,抹着眼泪,围观百姓也只是上前凑热闹,谁也不敢打抱不平的上去说两句,大家都是穷苦老百姓,谁敢惹那富家主儿啊? “呸!就你这几块烂菜叶子有什么可稀罕的?搁在本少爷府里那可都是喂狗的!”说罢,便又将老妇捡到手上的菜一脚踢飞,开始放声嘲笑,后面几个随从仆人也学着自家主人的模样龇牙咧嘴的笑着。 故意找茬一通,发泄完心中的火,那富家公子便带领着自己的随从昂着脖子扬长而去。 待那恶少离开,这才有人敢上前来将老妇扶起,那老妇想不到自己老了老了还要受这等气,啥也不怪,怪就怪自己是普通的穷苦百姓,生来就是被有钱人欺负的。 “遭天谴的东西!肯定没有好报!”有人安慰着老妇,对着那嚣张可恶的背影咒骂。 小酒馆二楼内。 “官爷,要不要收拾那小子?” “你这不说的废话!都憋出老子一肚子火来能不收拾?!”俊秀男子吐出一口骨头,咬牙切齿。 “我就知道官爷侠肝义胆!路见不平岂能不拔刀相助!”搭话那个呆头呆脑的小子憨声一笑,拿起盘子里的一个大鸡腿用那张油腻的大嘴狠狠撕下一块肉来。 “就知道吃,就知道吃!”俊秀男子看不下去,一掌拍在他的脑门儿上。 呆头呆脑的小子,嘴里噙着肉,一脸委屈道:“全是肉的肉都让你吃光了,酒也让你喝的只剩下一口了,我都够委屈了,还呛我?” “嗯?犟嘴?”俊秀男子一把撕起他的耳朵,被疼的嗷嗷直叫,幸好这酒馆里人并不是很多,有几个小二凑热闹看笑话也不碍事。 “官爷,小的不敢了不敢了……” “快点儿吃!别被噎着!” “你老是打我,不被噎着怎么可能嘛?!” “你嘀嘀咕咕什么呢?” “没嘀嘀咕咕……”撇嘴不满。 …… 时间转瞬即逝,犹如弹指一挥,灼热的日头落去,更替而来的则是皎洁幽亮的月色。 月黑风高的,任何离奇古怪事都有可能发生。 夜幕下,四个被夜行衣紧紧包裹的黑色身影一前一后站了一排鬼鬼祟祟沿着墙角移步,第一个身姿矫健,身影轻便,飞檐走壁不在话下,可身后那三个笨拙尾随着,想来个后空翻都得栽一跟头。 “官爷!您慢点儿,我们几个都跟不上了!”后面其中一个像个打洞老鼠一样飞蹿到第一个身边,气喘吁吁悄声道。 带头的无奈扶额,粗鲁的呵斥道:“你们这几个笨蛋!行了,就都在这儿候着!你们确定那小子从这儿经过?” “确定!他经常出入香翠阁,晚上时候还得再去酒馆喝上几杯,好几回都是醉醺醺的!” “官爷,我们可都是打听的清清楚楚的!” 带头的领会的点点头,再抬眼瞅瞅这头顶上的满目夜色繁星,不由得一屁股蹲坐在地,靠在墙壁上吟思感伤起来。 那其余三个见状也并排靠坐下来。 “官爷,想什么呢?” 带头的瞄了瞄身边这三个,装作一本正经的叹口气道: “想想那些有钱个富家公子为何能如此目中无人,横行霸道?” “切~”第三个不屑一声冷哼,继而回道:“凭那几个臭钱呗!” “有钱又能如何?仗势欺人,为虎作伥,迟早得遭恶报!”其中一个忿忿不平接话道。 “就是!” “若是等你们日后腰缠万贯了,会不会也是如此?”带头的故意问道,盯着他们。 “那不会!肯定不会……”他们一愣,笑嘻嘻回道。 …… 正说间,便见幽幽月色下醉酒而来一个身影,面色晕红,东倒西歪,身旁还有几个仆人搀扶。 “来了!” “先别急,等那小子走近了些。”带头的恨恨的盯着那个男人,紧紧握拳。 他们四个蹲在原地,等待目标走近,伺机而动。 “你们别碰大爷我!让我自己走!”只见那富家公子甩开一旁下人的手臂,逞强的东倒西歪的向前走。 “本少爷我有的是钱!哪个姑娘能不爱慕?!”虽是疯言乱语,倒也属实。不过在这深更半夜的大街上放出猖狂厥词,倒还真是有些傻的可爱。 “这小子真是以为自己有两个臭钱就人中龙凤了!” “上!” 说时迟,那时快!四个黑衣人突然蹿出来将醉酒少爷猛地吓了一跳,那几个仆人也是一懵,刚想冲上去保护自家少爷,却一个个被撂了狗吃屎。 “你你你……你们敢劫本少爷,活得不耐烦了?!”富家公子见这情形有些慌了,醉眼迷离的连人都看不清在哪儿乱指着,狐假虎威的撩起衣袖拿出准备干仗的架势,实则早已经吓得双腿发软。 带头黑衣人转过身来,将双手掰的‘嘎嘎’响,一步一步走近富家公子,笑的邪恶之极,冲上去就是稳准狠的一拳。 娇气的富家公子哪经得住这么一拳,于是秒怂,躺在地上哇哇直呼饶命。 “大爷饶命!大爷饶命!” “饶命?欺负别人的时候倒是挺能耐啊!这时候知道饶命了?你的狗命还饶不得呢!”说罢,便又猛踹上去一脚。 其余三个将那几个摆平了之后,便回过头来一起收拾这个富家公子。 “我让你欺负人!欺负人!” “王八犊子!” “以后再敢欺负人!就把你拖猪圈去!” 那三个轮流拳打脚踢,不一会儿那富家公子便受不住了,鼻青脸肿的更是辨不清眼前之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带头的黑衣人看他们揍他的场面正是津津有味,斜眼瞄了瞄那几个一步也不敢上前的仆人,眨眨眼,勾勾手,他们便愈发害怕的往后退缩着。 “有钱了不起啊!大户人家了不起啊?!照你这样下去,不出数日准得破产!” “官爷说的好!”其余仨起哄拍掌。 “是是是!大爷教训的是!”挨了一顿打,那富家公子瞬间蔫儿成了乖孙儿。 第四章 跳河投胎? 翌日,小酒馆内。 “官爷!哎,你看他那狼狈样儿,简直是活该!我都觉得我们下手太轻了。” 俊俏男子亦是望着街上那抹‘璀璨风景线’扬起嘴角轻笑,忽而又转念道: “老憨,我发现了一个事儿……” “说呗!官爷。”老憨嚼着花生碎,一脸认真的盯着他。 “嗯……算了,明日去了‘红馆’再谈。” “……” 话说那富家公子哥儿被一伙黑衣人趁着月黑风高夜揍了之后,好几日未敢出门儿,想报仇呢,也不知是何人,只得战战兢兢! 即便是出了门儿呢,也是趁这天还没完全入夜,落日余晖犹存的时候便携着那几个同样被揍的鼻青脸肿的仆人溜回府里,那抱头鼠窜的模样看了便不禁让人发笑解气。 “刘大娘,这下过瘾了?”俊俏男子倚在卖菜大神身边,叼着菜叶子挑眉笑道。 “你这丫头!肯定又是你干的好事儿!”卖菜老妇一边整理着篮子里新鲜的蔬菜,一边笑着嗔骂,她可是最欢喜这个假小子了。 “谁让他昨个儿那样欺负您!换作欺负旁人,我都得狠狠收拾他一顿,何况是您。”俊俏男子眼珠子轱辘一转,蹲下身子将胳膊搭在老妇的肩膀,讨好式的悄声道: “大娘,这件事儿您就别告诉我娘了,您知道她老人家身体不好,那要是知道了,又准得生气,您解气就行了。” 卖菜老妇是看着他长大的,知晓面前这孩子生性顽劣,虽是如此,倒也喜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那胆性可是比男儿还要更胜上一筹呢!就这逍遥镇上,被他收拾过的恶霸都不在少数。 “你这孩子,不用点拨我,你娘那身体我还能不知?若是再让她知道你在外头打架闯祸,要是气个好歹来,那还得了?大娘谢谢你了。”说罢,递给他两捆大白菜。 “这菜是大娘今儿早上才在菜园子里摘的,新鲜着呢,带回去!” 俊俏男子眼睛一亮,笑容灿烂的接过那两捆大白菜捧在怀里道:“得嘞!谢谢刘大娘!以后受到什么欺负找我就行,不该忍时就别忍!” 语罢,便‘唧’一口亲在老妇粗糙的脸颊上,随后起身蹦蹦跳跳着离开了。 “这孩子……”老妇望着那灵巧的身影,哭笑不得。 逍遥镇状元村。 名曰状元村,可这数十年来也就出了一个状元,还是个患有笑疾看上去便不正常的傻子。可这俗语说的好,上帝给你关上了一扇门,总还会给你打开另一扇窗。 这不,那患有笑疾的‘傻子’就是被上帝开了窗的人,人家天生就拥有过目不忘的本领,智商亦是高的惊人,听闻村里老人家说,早些年便考中了状元,一家举迁升高地,早不在这状元村住了。 总有些家有几个上学堂孩童的大人们说,就那一个状元像是拔了我们村的根儿,再没生出个中状元的苗子来!那口气,就跟喝了二两酸醋一般喷人。 远观这状元村是一家连着一家,且家家有庭院,鸭狗牛羊鸡养的比比皆是,还未踏入此村,老远便可听到牛的‘哞哞’声,亦或是看家护院大狗的犬吠声,鸭子的嘎嘎声,再或者好几种声音混杂‘动听’。 老远看去,此村更像是一个刻在世间的图腾,那图腾乖张不规则,绵延数里,引入郊林不见其踪。 再将视野放入郊林深处那家草皮屋,看上去虽清贫了些,可是鸡鸭羊狗皆有,门外前不远处还有一条数年来未见干涸之状的清澈河流。 “娘!”那俊俏男子推开栅栏门冲着里面喊了一声。 “茵儿!”没有反应,他便走着又喊了一声。 “别大呼小叫的!娘刚睡着。”这时一个身着黄色短衫长裙,且有着曼妙身段,姣好容貌,绾着双丫髻的姑娘从屋内掀开帘子走了出来,手上端着一簸箕晒干的药草。 她抬眼直勾勾的盯着面前这‘俊俏男儿’,从上到下的打量着他,那大大的荔枝眼充满了嫌弃,那神态仅有稍许的温和感。 “又是这身装束,跟个地痞流氓一般!你那么想变成一个男儿郎,倒不如去跳了不远处的那条河里重新投胎得了!”说罢,便哼声哼气的坐在矮凳上准备好器具,不再瞧他,撸起衣袖便要将那晒干的药草碾成末儿。 他也不理,只是轻轻一笑,捧着那两捆白菜便上屋去。那姑娘斜眼瞥他,见他不回自己话,便像是使性子那般故意将碾药草的铁锤使出大声来。 他蹑手蹑脚将那两捆大白菜搁进厨房,然后回到屋子迅速换了衣装,这才松了气。 不过一会儿,从屋里走出来的哪还是什么俊俏少年郎?!而是一个身着束腰白衫,用木钗随意将青丝高绾,双鬓只留几缕参差长发的姑娘,那天然生就的细长墨眉,就像是被泼染了的江河;一双桃花眼内仿佛点缀了几颗星辰,清透而灵动;还有那精致小巧的鼻子以及那鼻翼上的一点痣,更像是神仙甚觉美中不足略施小计的杰作;还有那张娇嫩的樱桃唇,一颦一笑间更是女子们艳羡不来的弧度。 总而言之,这身装扮,掩了些许男儿的英气,倒多了几分女儿家的柔媚温良。 “霍敷官!你又要上何处去?”见她刚回来又要出门去,那黄衫姑娘立马喝声喊住,蹙着眉头。 “去河里捉几条鱼回来给娘和你补补身子!顺便啊再问问那条河,看看本姑娘到底有没有重新投胎的资质!” 第五章 红馆 若搁寻常女子下河捉鱼,估计一天一宿连个鱼鳞片都没得捉到手,甚至还将自己搞得个落汤鸡般抑郁而归。 可是这些个搁在霍敷官身上那便成了雕虫小技,只见那身轻如燕般的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打几个漩儿,一两条鱼便到手了,远看上去像是打水仗似的,但终究比打水仗可要美观上好几倍,重点是人家一点儿身都不湿。 “真是多亏师父教的这一身的功夫了!想当初要是执意不去学两招,捉个鱼估计都能给自己淹死。” 霍敷官眼瞅着自己左手一条,右手一条肥大欢脱的鱼,得意地勾勒起眉梢,兴奋极了。 时间如同沙漏,不经意间便见了底。 这底,便是入了夜色。屋外寂静无声,偶尔会传来林间鸟兽的呜啼声,屋内烛火妖寥,掉了漆的饭台上,一盘是炒成酱黑色的大白菜,还有一盘则是捉回来蒸熟了的香气喷喷的草鱼。 “娘,喏!尝尝这条鱼的味道如何。”边说,边夹了一块递给妇人,又夹了一块递给一旁的妹妹。 妇人露出欣慰的笑意,苍白的面容虽然纵横几条岁月的褶皱,但这并不妨碍从那张脸上瞧出春华正茂时候的丽容来。 “你这丫头,也不知道是谁教给你的这些本事,只要一去河边捉鱼,准能满载而归。”妇人小心翼翼的吃着烫嘴的鱼肉,生怕被刺卡住了喉咙。 “你女儿我呀,本事可大着呢!几条鱼算什么?!”被娘亲一夸,多少有些得意忘形,一口鱼吞下,差点没被那些刺卡的断气。 “这鱼香是香,为何就那么多刺!”她被卡的脸红脖子粗,止不住的咳着,说话也不利索。 “慢点儿!哎呦,吃个饭都能这么马虎毛躁!”见状,妇人忙拍着她的背。 咳了好几声,才终于缓好。霍敷官不好意思的憨笑一声,挠挠脑袋,夹了一大块白菜放进自己的碗里。 “姐,那条河有没有回答你的问题?” 一直沉默坐在一旁的妹妹突然开口问了这么一个问题,这将霍敷官问的愣愣的,猛然间未反应过来,脑子急忙飞速一转,才终于明白肖茵话中之意。 她瞅了瞅一头雾水的娘亲,又望了望等待答案的妹妹,灵机一动,对答的那是无缝衔接,行云流水。 “咳!那个小河说了,看我这肤白貌美的,不忍心让我再投胎,活完这一辈子再说。” “小河是谁?”妇人望了望两个女儿,完全不知道她们在说些什么。 “娘,您不知姐姐她今日回来又是一身男儿装扮,姑娘家整天这般成何体统?前些日子,我去镇上卖草药的时候便听人说,她又带着几个小乞丐将人家富家少爷揍得青一块紫一块的!” “肖茵!”霍敷官一听急了,冷着脸欲厉声喝止住,却也晚了。 只见肖茵作无辜状的埋头往嘴里塞米粒儿,鼻腔间小声嗤笑了声,也不再说话。 妇人听见这一番话,显然有些生气,将筷子搁在桌上,板着脸盯着霍敷官,她无奈投降,也不敢吭声。 “娘都告诉过你多少次了?女儿家便要有个女儿家的样子,整天跟着那些小乞丐在镇上瞎混岂不是让人笑话?富人家的公子少爷岂是咱们这些寻常百姓能碰的?何况你还是个女儿家,若是人家寻仇怎么办?闯下了大祸来就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娘!”霍敷官用一贯的大嗓门争辩道:“他们是富家子弟就了不起么?就可以随便欺负人?我是女儿家怎么了,比起男儿来我也是丝毫不差,我就是见不得那些仗势欺人的东西!” “胡说!”妇人猛一拍桌子,将两人都吓得身躯一震。 “别人是别人,你不同!你要是有个什么好歹,为娘可如何……”说到这,妇人的话戛然而止,随之而来一声叹息。 “我为何就不同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行了,你别说了!”肖茵拽了拽霍敷官的胳膊,却被她一把甩开。 霍敷官狠狠瞪着肖茵,肖茵翻了个白眼也不敢再吭声。 “娘知道你见不得那些欺负人的事情,可是多少你得为娘和你妹妹考虑啊,你若是闯了什么祸来,娘死都原谅不了自己。”妇人语气软和下来,眼泪也随之涌出。 “娘……”见状,霍敷官虽是不服气却也是满心自责,见母亲那般伤心模样,心痛极了,‘扑通’一下,便扑跪在妇人跟前,倚在她的怀里。 “娘别难过了,敷儿知道了,以后尽量少惹这些事。” 妇人亦是不忍,疼爱的抚摸着霍敷官的脑袋,微微点头。 “娘,我见那药草也不多了,过些日子我再上山采摘一些回来。” “山路艰险,去的时候小心些!” “放心!” …… 夜深时分,犬梦哧哧,猪语咽咽,屋内烛光微微,渐渐熄灭。 转眼间便到了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霍敷官便偷着又换上了那身男子装扮,趁着妹妹肖茵和娘亲的不注意溜了出去。 沿着林荫小道,潇潇洒洒走上那片崎岖路,她的心可觉安稳多了,她踮着脚尖遥望前方,跑得飞快,过了那间荒废的小四角亭便到‘红馆’了。 这时,肯定有人会问‘红馆’是什么?何为‘红馆’? 说来也话长,简单解释两句作罢。红馆便是两年前霍敷官与一群善良的小乞丐所成立的‘丐帮聚会堂’,专行劫富济贫,打抱不平之事!说来也算小有名气,不过也不乏那些不怕命短,踢馆闹事之徒。 额……说是说的好听点儿,可在旁人看来,只不过是一群无所事事的小乞丐挤在一处破败庙宇里装神弄鬼罢了。可对于那些被他们帮助了的可怜人来说,他们却堪比救苦救难的转世佛陀。 “官爷!”还未踏进红馆大门,便见那些个小乞丐自成两排,拱手欢迎‘掌门’回馆。 “你们这一个个的老那么客气作甚?!整得本大爷怪不好意思的!”她走过去,一个挨着一个拍拍肩膀,摆出大哥风范来。 “官爷!你昨日说有事谈,是何事?”老憨跑去霍敷官身边,抵着脑袋好奇的问。 “这个……”霍敷官稍微犹豫了下,继而打了个响指冲大家伙道:“都过来一下,我说件事儿!” “过来都过来了啊!”老憨虽不知何事,但也附和召应,但凡是霍敷官的话,老憨可是没有一句不听的,在他心里,霍敷官就是他深深仰慕的大侠类人物。 “官爷,何事啊?难道又有一大票了?” “是啊官爷!距离上次到现在,咱们可好久没吃上肥肉了!” “再这样下去,咱们红馆的威名可就要落灰咯!” ………… 这霍敷官还没开口呢,大家便你一句我一句的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安静安静!”老憨喊道。 ‘咳咳!’霍敷官清了清嗓子,待大家都安静下来,这才开始说话。 “关于大票的事情,大家伙别急,那些个贪官污吏总有露出马脚的时候。”她双臂背后,佯装沉思模样的来回踱步,顿了顿继而道: “一方面鉴于大家的武力值太差,尤其是老憨,老二,老三,你们仨也算是我们馆里的核心人物,功夫如此差定是不行的!不是有句俗语说的好,有了健康的身体才能有一切!所以这另一方面呢也是为了能够让大家强身健体,所以我决定日后大家每日卯时便在院内苦练招数,我也会慢慢教给你们一些最基本的防身功法,你们一个个的可不许偷懒哦!” “真的么官爷?这可太好了,凭官爷你的身手,若是能教给我们一些,看以后哪个王八犊子还敢欺负我们红馆的人!”老憨尤为兴奋,带头鼓掌。 可是大家一个个抓耳挠腮的样子,明显看上去不情不愿的。 “官爷,你说我们这些十几年老是挨打的人,若学了那些个功夫,以后若失手伤了别人如何是好?”老二的脑回路真是清奇啊,霍敷官差点没吐出一口老血来!她白了老三一眼毫不留情的回道: “别人不放倒你你就烧香拜佛!” “官爷,习武那般苦,不适宜人人去练,你应该从我们当中挑几个资历较好的去,像憨哥那般的就可以,我就算了?” “不行!”霍敷官丝毫不给回旋余地,狠狠的瞪着老三。 见霍敷官态度如此强硬,大家自知也都反抗不了,便不再吭声了。 “行了!行了!官爷也是为了大家好,为咱们红馆好!既然都没意见便散了去!”老憨最喜打圆场了,在霍敷官看来,他简直就是自己的得力助手兼好搭档。 “从明日开始!”霍敷官随后急忙补充了句。 大家深叹,有气无力的齐声回了声,“好。”便各自散了。 第六章 大票 不知不觉间便已入了秋,气温骤降,在人还未来得及反应添上厚衣裳之际,悄然游走在凉薄的空气里。 逍遥镇东头那一丛丛的桃林花瓣竞相跌落,仿佛腻倦了这污浊的世俗,欲将那满怀的希望寄托于来世,生生盼着能有个好兆头。 可尽管就是再过它几个春夏秋冬,在经历几番四季轮回,小摊小贩仍在,酒楼胭脂阁也不会塌掉,那红馆更不会寂寂寥寥,落上灰尘。这逍遥镇依旧按着稳健的节奏坐落在候盟国内,倒不是多么的繁华,只是人们习惯了而已,自然将满心的归属感都赠予了它罢了。 自那日之后,红馆里的小乞丐们皆遵循霍敷官的吩咐每日卯时便起习武,再加上霍敷官闲来偷空教给他们的一两式锁喉擒拿绝招,不出数月便进步甚快。 这‘丐帮聚会堂’虽成立时间不长,但在大家的齐心协力下,看上去倒也挺像那么回事儿,大家也越来越拥护霍敷官这个年岁颇轻,个头不高,长相俊秀的‘掌门’了。 这日,霍敷官一如往常来到红馆督促大家要勤加习武,老三突然神神秘秘跑到霍敷官身边来。 “何事这般鬼鬼祟祟?”霍敷官蹙眉盯着他。 “官爷,据我和老二打探,近日有一大票!”老三双眼里闪烁着喜滋滋的亮光。 “真的?”霍敷官惊了一跳,还是蛮激动的继续问道:“具体是何情况?” “这听闻王府要运一大批粮草往军营里去,而实则是将些金银珠宝转移他处掩人耳目而已,就是怕被查到。” 听到这一消息,霍敷官抚着下巴沉思,微微点头道: “当今皇帝如此昏庸无能,按理说他早已袖手旁观了这些皇亲之间内部事情,谁做了什么,贪了多少钱财,又如何苛待百姓,朝廷之上也只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王府所贪污的那些金银珠宝若是真在那个昏淫无道的老皇帝眼皮子底下被搜刮出来,估计也没什么大碍……” “话是如此说,可这江山毕竟是皇帝的,在人眼皮子底下劫人家的财岂不是自寻死路么?这两个虽都不是什么好家伙,但最厉害的还不就是那权势最大的?” “有道理……你小子还挺精!”霍敷官邪魅的扬起嘴角,一掌拍在他的脑门儿上。 “这还不都是跟官爷您学的!”老三的彩虹屁拍的那叫一个响亮。 “那就办?” “再不办,兄弟们就喝西北风了!” “有没有打听好何时送出这批货?” “大后天!” “得嘞!我回去斟酌斟酌再通知兄弟们!”霍敷官转身便要潇洒离场却被老三一个急忙拽住。 “这这这……这还斟酌个什么劲儿啊?”老三又是那一脸的不情愿,扭扭捏捏。 “你武习好了么?就你们一个个那个身手,货没劫成把自己命搭进去了怎么办?那可都是王府的人!个个身手高强,就你们一个个三脚猫功夫,准得被人家打吐血咯!”霍敷官这暴脾气,性子急了说话跟打仗一样。 “啊?” “这两天跟老二,老憨带着兄弟们好好练习,我会每天来监督你们!行了不说了,本大爷还有事儿呢!” 说罢,不等老三还口,便阔步离开了红馆。 话说这霍敷官一离开红馆便急匆匆赶去了逍遥镇外的一片郊林之中,那郊林很少有人踏足,因为那里一年四季都雾蒙蒙的,就像是笼罩在一片迷林之中,越往深处走便愈发茂密,直至身影渐渐隐没其中,再也找不到。郊林远观上去便无人敢接近,可是霍敷官总是会每隔一月去往一次,并且丝毫不惧怕,她也对那片郊林的情况似乎再熟悉不过,穿梭其中游刃有余。 而那郊林越往深处走竟别有一番洞天,越走越开阔,隐隐只见那片墨绿色的郊林之中伫立着一间阁楼,瞧上去虽显不得多么富派,但倒也是巧雅别致。 “师父?”霍敷官小心翼翼推开阁楼的门,踮着脚尖踏了进去,她细细的环望着,那双灵动的大眼眸子扫来扫去,可阁楼里面除了简单的桌椅茶具,竹板床外,也没见其他人影。 “师父!”霍敷官壮着胆子小心翼翼走上去了二楼,她的心噗通噗通的,害怕极了。 因为她从未踏上过这间阁楼的二楼,也不知那那上面到底是有什么秘密,师父一直不允许她看。霍敷官一直以为那阁楼上面估计也是跟这下面一样,要么是堆放着一卷卷古籍的书屋,要么便就是跟这楼下的光景差不了多少,简单的桌椅陈设,再没什么新奇。 可谁晓得,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霍敷官刚踏完最后一层木板阶梯,便被眼前一堵厚重的石灰门挡住。她瞬间便愣住了,试探性的将双手伸出去推了推,但却丝毫没什么动静,那扇门摸起来甚至还有些烫手,霍敷官立刻将双手收回。她仔细的观察其中是否有什么玄关,却上下左右瞧了半天也没瞧出个明白来。 而她再度将双手放上去,竟然瞬间冷到冰点,霍敷官又再度迅速缩回手,掌心冒着丝丝寒气…… 她的心貌似再也不能够平静,觉得其中定是大有乾坤!师父为何从不让自己踏上这二楼来?到底是有什么秘密?师父会不会就在里面?所有的疑惑顷刻间笼罩在霍敷官的心头,就像是不经意间掸了掸衣袖,便尘灰四扬。 突然,面前这扇门发出了沉重的一声闷响,霍敷官吓得一激灵,匆忙掉头下了楼。 她装作若无其事的坐在椅子上,动也不敢动,斜眼瞄视四处瞄视着,果然,便见一个两鬓斑白,发髻高束,相貌极具阴柔之美的男人走了下来。 那男人身着绣着异兽图案的墨蓝色直襟长袍,袖口领口皆镶绣着鎏金色的滚边,腰间系着一根螺纹束腰带并佩戴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翡玉。整个人看上去不苟言笑,肃冷之感咄咄逼人。 “师父……”要说霍敷官天不怕地不怕行走江湖,可是唯独惧怕的便是眼前这个男人。 而眼前的这个男人不仅是她所惧怕的,还是她最为崇敬感激的人。因为她那一身的功夫本领便为眼前之人所授。 “上次让你回去多加练习玄冥沉吸气法,练得如何了?”师父坐在她一旁,貌似打记事之日,被认为徒弟之时开始,霍敷官就没见师父笑过。 “嗯……师父,为何在我每次练习的时候我总感觉心口有种非常炙热的感觉,而且那种感觉会变得越来越强烈,渐渐的就像是有一团火在烧,它会冲破我所有的血脉,感觉自己凝聚不了气。” 霍敷官内心忐忑的说完,生怕师父生气,忙沏上一杯茶心虚一笑递上。 师父转过头淡淡的瞧了霍敷官一眼,鼻腔间冷哼一声,站起来道: “可见,你是半分长进也没有。” 第七章 密室 瞧见师父不悦,霍敷官不敢说话,埋头咬唇乖乖等待师父的批评。 “凡事都没有一蹴而就的,你可得勤加练习才好。” 他转过身来面色肃然的望着霍敷官,墨眉上挑,妖媚般的双眼就像是汇聚着巨大的漩涡,吸嗜着人所有秘密的情绪。 他指尖翘起,猛地点在她那饱满白皙的额头,竟露出那般难得宠溺的柔情来。 霍敷官又惊又喜,惊得是师父竟然没有震怒,喜的是这可是她第一次见师父露出那样的神态表情来,可是这也让霍敷官觉得异常的忐忑,今日的师父明显异于平常。 她摸着自己的额头久久未能缓过神来,抬眼望着师父,灵澈的眸子滴溜的警惕的转着。 “师父,我是不是太笨了,毕竟都已经好些天了,玄冥沉吸我还是未能得半分的进步。” “你这些时日都干了些什么我都知道,那是你心思太过杂乱不够纯净。” 听见这话,霍敷官又再次将脑袋低下闭口不言,她知道什么都逃不过师父的法眼。 “所以,这两天你就在这里,哪儿也不能去。” “啊?”霍敷官反应强烈,微蹙着眉头胆怯的问道: “可是师父……过了这两天可还行?”她试图讨价还价,故作柔弱的走去师父身边,拽着他的衣袖。 “这两天你有何事?还是你不再想做我泉尚风的徒儿了?”他低下眼眸望着霍敷官,语气虽然波澜不起,可是字字听上去都像是威胁。 “哦……那好。”霍敷官乖乖缴械投降耷拉着脑袋,看上去像是还要说些什么。 “师父……” “说。” “我后天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干,可不可以……” 泉尚风双臂背后,再度低眼瞧着霍敷官,那双凌厉的双眸让霍敷官不敢撒谎。随后她便一五一十将劫王府那批‘粮草’的事情和盘托出。 “这就是你霍敷官近日来所干的好事?”泉尚风说话的语气不像是斥责,也不像是惊愕,而听上去反倒像是一种惊喜…… “嗯。”霍敷官尤为的乖巧,与平日里的形象反差极大。 泉尚风沉思片刻,随即竟牵起她的手,缓缓走上去二楼。霍敷官一头雾水,只得乖乖跟着,她感受到了师父掌心的温度,暖暖的却又传来丝丝隐晦的寒。 她难以置信,往日里师父从不让自己上楼来,也不告诉这楼上到底是什么,为何今日突然牵起她的手向二楼走去? 霍敷官内心忐忑之极,但也有种被好奇心驱使的激动和兴奋,眼看一阶一阶踏上去距离那扇门越来越近,她却突然停下脚步,定在原地。 泉尚风牵着她的手顿了顿,疑惑的回过头盯着她。 “师父……为何今日突然要带我上这里来?”霍敷官直视泉尚风那双不可测的狭长瞳眸,干脆问道。 “不想进去瞧瞧么?不要以为为师不知道你方才上来过。” “想进去,一直都想。”霍敷官突然挠头憨笑,比老憨还要让人无奈。 “那废什么话,走。” 霍敷官眼瞧着师父只用了大概五成不到的气力,便将那扇石灰门轻轻推开,霍敷官瞠目结舌,想不明白自己方才为何都使出了吃奶般的气力,可那门却丝毫动静都没有。 她跟随师父进去了石门里面,本以为里面会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秘密值得发掘,可她却怎么也没想到里面除了一张剔透像冰块似的床,就只剩下灰色墙壁里嵌着的几盏烛光,果然现实跟理想还是很有差距的。 霍敷官眼球还没转完一周,整间屋子便尽收眼底。 “今晚你便在这里待一宿,按照为师所教授给你的口诀,静心参透玄冥沉吸之术。” “师父,这里为何连个窗户都没有啊?会憋死的,还有啊,为何这里一边墙壁是烫的,一边是冰的,还有啊……哎呦!” 霍敷官一不小心屁股刚挨上那剔透的床,便只感觉被冻的一阵发麻僵硬。 “还有这床……为何这么冷啊?”霍敷官一时间有些临阵脱逃的意味,她是实在想象不出师父是如何在这样的密室里待上那么久的, “这床为寒玉床,等你真正参透了玄冥沉吸,你便不再觉得冷了。” “师父,我可不可以……” “不可以!”那话还没等说出口,便被泉尚风一口堵住,霍敷官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不容反抗的这一天。 待泉尚风离开之后,那扇门就在她的眼前严丝合缝的紧紧关住了,不留一丝一毫的亮光,似乎连尘埃和空气也隔绝了外面。 霍敷官一脸绝望的打量着这个简陋但却不一般的地方,嘴唇渐渐发紫,她慢慢试图躺在那张寒玉床上,刚躺上去身子便瑟瑟发抖起来,她紧闭双眼咬紧牙关,身体蜷缩在一起,即便是再冷彻心骨她也要忍住。 可无意间她竟闻到了阵阵的异香,那般气味她从未闻到过。霍敷官猛然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朵朵紫蓝色星象形的花朵,瓣瓣盛开,闪着奇异的亮光,那亮光有些微的刺眼,却像是张牙舞爪的要鼓挠人的心灵,当她猛然间合上双眸的那一瞬间,便最终砰然归于一片寂白。 她将那奇异的花瓣拿在手上端赏,愈发觉得独特有趣,仿佛也渐渐的消退了之前那样的寒意。霍敷官将双腿盘起,在寒玉床上打坐,将那花瓣放于一旁,缓缓将双眼再次合上,按照师父所教授的心法口诀开始练习。 可是渐渐的,她的额头便冒出层层密汗,唇色时而惨白,时而火红,就连她的指尖仿佛都在淌着水。霍敷官的双眼依旧闭着,表情却痛苦难耐,就像是进入了一场梦魇怎么也出不来。 “师父,师父……”她开始呢喃,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好热……好烫……” 霍敷官的身体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额头上的虚汗也愈发的多,就像是身体里面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涌动,猛然间迸发,她仰天嘶喊出了声,便晕倒在寒玉床上。 第八章 商议 当霍敷官清醒来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做了一个诡奇的梦。当眼睛忽闪忽闪之间缓缓睁开的时候,师父就坐在自己的身旁,将她从小佩戴在身上的那块雕凤玉佩摘了去拿在手上失神凝望着。 “师父……” 霍敷官的一声轻唤将泉尚风从以往的回忆里拽了出来,他转头望着霍敷官嘴角轻扬,然后伸出手去温柔的摸了摸她的脑袋,随即便将那枚玉佩重新挂在她的腰间。霍敷官瞧着师父这一系列举动甚是奇怪,只得愣愣的盯着泉尚风那张稍显寂凉与伤感的脸庞。 “师父今早给你把了脉,发觉你体内有两股气血逆流炙热,这说明昨晚那一夜你的玄冥沉吸有了不错的进步。” “师父,这玄冥沉吸到底有什么用啊?” 泉尚风望着霍敷官不解疑惑的天真模样,微微摇摇头起身往前迈了一小步道; “它会在你受伤的时候调节你体内的气血回力,保护你的内功不受损伤,并且让你的伤情恢复加快,从今日起你便需要每晚深夜之时闭目静坐直到天亮,公鸡不打鸣你便不能放弃,听清楚了么?” “哦……知道了。”霍敷官只能乖乖答应,继而她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下了寒冰床走到泉尚风身边道: “师父,我昨夜在这里面看见了一种会发散奇异光芒,并且还带有异香的紫蓝色星象形的花朵,为何现在却没有了?”霍敷官四下找寻着,眼睛连每一处角落也不放过,可是哪里还有什么奇异之花。 “那是玄冥草,长在山峰最寒冷的危角上,每四年盛开一次,有治疗疑难病症并使之痊愈的神奇功效,瞧这时候,应该长出来了。”泉尚风从衣袖里掏出那被霍敷官看到过的玄冥草,她立即大眼圆睁,激动的从师父手里接过。 “只不过这株因为断根太久,灵气渐湿,沾染世俗气太重,所以它已经逐渐萎落了。” 听到师父如此说,霍敷官脸上的表情明显有些失落,她仔细打量手上那株玄冥草,发现它的光亮的确如师父所说那样时强时弱。 她脑子里想着,若是能够摘下那株玄冥草,那娘亲身体的病疾岂不是也能很快得到痊愈…… 霍敷官透彻灵动的双眸里仿佛被那株株奇异的玄冥草所填满,泉尚风接下来的话她都没有听到心里去,就像是被它散发出的神秘力量所操控。 在郊林阁楼没待多久,霍敷官便征得泉尚风同意终于能够离开了。她先是马不停蹄回到了状元村的家中,肖茵老远便瞧见她的身影,便扭身进了屋子不过几分钟便同娘亲一块出了来。 “你这孩子,这两天又跑去何处了?老是不见踪影。” “娘……”霍敷官一直未告诉自己认了一个师父这件事情,所以便随意乱诌了一个谎话。 “你肯定又是跟那群小乞丐厮混了!”肖茵最喜欢在娘亲面前揭露霍敷官的谎言,而她好像从小时候记事起就跟她有仇一样,事事跟她反着来,也只有当着娘亲的面的时候,她才偶尔会叫霍敷官姐姐。 “小乞丐怎么了?小乞丐也有人性!”霍敷官想也不想回怼过去,转而对妇人道: “娘,您就放心!反正我也没干什么丧尽天良的坏事情来,我现在去换身衣服,等会儿还得出去。” 说罢,便径直朝屋内走去。 “你这孩子……” “娘,你看她!女儿家家整天都不知道做些什么,老是跟一群大男人厮混在一起,都不知道害臊!”肖茵挽着娘亲的胳膊,故意扬长了脖子冲屋内喊。 “好了,别说了,咱们这个家呐幸亏有了你姐,只要她安全平安便好。”妇人叹息。 “娘!”肖茵气不过咬唇跺脚。 霍敷官在里屋也听到了娘亲的话,心里顿时涌出一阵暖意来,一边换衣服也一边故意跟屋外的肖茵叫嚣般打嘴仗回道: “听到没死丫头!别老是在娘跟前挑我刺儿,你若是再这样不知天高地厚,姐姐我明日回来便收拾你!” “你……你当真不要以为我怕了你!” “到时候你别哇哇乱叫就行!” …… 妇人听着两姐妹之间的吵架斗嘴,无奈笑着摇头,自己缓缓朝厨房走去。 霍敷官换好衣服饭也没吃的便朝外走去,她的步伐加快,很快便赶到了红馆。兄弟们见霍敷官回来,心情一番紧张,武练得愈发起劲儿。 “官爷,昨日你去了何处?”老憨凑近霍敷官身边,她进了内堂,他便递上一杯茶过去。 “把老三老二叫过来,商议一下明日劫货之事。”霍敷官将一杯茶一饮而尽,她只感到口干舌燥之极。 “我们大家伙都以为您放过这一票了呢!”老憨喜出望外,坐的挨着她更近了些。 “这一块肥肉怎么可能放过?那些个贪官污吏只知道鱼肉百姓,这一大批金银财宝岂能白白错过?快去,叫他们俩过来!”霍敷官像往常那般拍拍他的脑门儿,他便麻溜儿的去了。 待老三老二被老憨叫到内堂之后,四人围坐在一起秘密商议了一晚,终于敲定了动身计划。 翌日,红馆内门窗紧闭,兄弟们眼睛紧紧锁住霍敷官,等待她发号施令,部署劫货计策。 “兄弟们,王府今晚亥时便会派人将那批货物偷运出去,若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定会走景阳那条小路,那条路虽是崎岖不平,可却人迹稀少,山贼不易察觉,再加上四周密林重重,对于他们而言,是最为保险的一条路径。” “可他们若是走东边那条大路呢?大路虽然行人比较多,可俗语讲最危险地方便最安全,山贼也不会轻易在大庭广众之下劫皇家‘粮草’啊!” 有乞丐发表出自己的想法意见来。 霍敷官莞尔一笑,打了个响指道:“这位小兄弟分析的非常正确!可是如今皇帝昏庸无道,淫乱奢靡,大部分的山贼已经公然挑衅皇家权威了,大庭广众之下劫夺更是常事。而且之所以说小路于他们而言保险,是如今山贼大部分聚集在东关地区,距离景阳较远,而他们所忌惮的也是那些山贼罢了。” “可是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我们这些流浪街头的小乞丐也能够劫了他们的金银宝贝!”又有一个乞丐小兄弟兴奋激动的冲大家伙道。 “所以大家现在趁着这上午的光景按照官爷教给我们的擒拿锁喉绝招再多练习练习!等太阳一落我们也该准备准备实战了!” 老二冲着兄弟们加油鼓劲儿,一想到马上就可以吃到一大块的肥肉,兄弟们各个心潮澎湃,练得比平日里更用心几分。 第九章 劫货 “官爷,剑铸好了!” 老憨手持一把新铸成的利剑从外面一路小跑到红馆内堂,霍敷官正和老二老三谈事情,听到老憨如此激动的声音,她翻眼镇定的瞧着。 “这把剑真飒!”老二看见,忍不住赞叹。 “配上官爷你,简直是人剑合一啊!”老三附和。 “闭嘴!”霍敷官一个大白眼过去,老三便识相的住了嘴,想笑又不敢笑。 霍敷官接过老憨手中崭新的长剑,潇洒一挥手‘呲’一声,利剑出鞘,闪着锋利的银光,剑刃直直的对准老三的喉咙。 “官爷,你你你……”老三被吓得不敢轻举妄动,整个人僵硬的像条晒干了的长虫。 老憨老二见状,抿唇憋笑。 “胆小鬼!就这么一下就被吓成这样!”霍敷官无奈的藐视了他一眼,继而利落的将剑收回。 眼瞧着太阳已日落西山,红馆里的兄弟们也早已准备妥当,情绪既是激动又是紧张,只待霍敷官一声令下。 按照先前计划好的,他们提前动身,埋伏在景阳路旁的密林里,守株待兔那般静静等待猎物出场。 月光皎洁,洒在一丛丛的密林之中如同裹了一身的银白。埋伏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却依旧未见路的前方有什么动静出现,霍敷官身后的兄弟们有些按捺不住的慌乱。 “官爷,该不会失策了!等了这么久还未见王府的车影。” “别慌,会来的!”霍敷官悄声道,那双明亮精利的双眸透过密林掩盖的缝隙紧紧的注视着路上的动静,尽管有些漆黑,可还是能够听得清楚外面的风吹草动来。 尽管大家心里的怀疑,但听了霍敷官的话谁也不敢再去多言,只得静静的等待。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只见天上的那轮明月已经渐渐从头顶上方移至东北角了,兄弟们有的已经坚持不住的在打着哈欠,这时的霍敷官心里也变得七上八下,有些拿不准了,她开始沉思起来,悄悄的独自一人在丛林里往前走了几步。 “官爷,来了!”老憨的突然一声惊呼,将所有人的神经吊了起来。 “别慌!”霍敷官内心陡然一紧,急忙蹿到兄弟们中间去。 “先观察观察情况,待我打了手势再上,明白?” “明白。”兄弟们精神倍儿涨,纷纷坚定的回答。 只见那条崎岖小道前前后后出现了三辆马车,每辆马车都有四个便衣官兵看护着,果不出霍敷官所料,他们还是选择了景阳这条隐蔽崎岖的小路。 这时恰好有个带头官兵招呼大家暂时歇息一下,自己朝霍敷官他们所埋伏的这处走了过来撒尿,刚一踏进草丛中,便被霍敷官一个利索过去抹了脖子。 “上!”霍敷官冲身后兄弟一声令下,便冲了出去。 那些个官兵见突然从密林冲出了这么多黑衣人,一下子便慌了,再加上周围漆黑难辨,那些官兵想逃也没处逃,霍敷官以为王府会派出什么高手来护送这几辆金银财宝呢,到头来不过也就是几个废物而已。 还没过几招,红馆的兄弟们便将那些官兵们送进了阎罗殿,霍敷官根本还未来得及出手。兄弟们一时间难以置信,怎么也没想到此次的任务竟然会完成的这样顺利,趁着月黑风高,红馆的兄弟们便将这三车的‘粮草’快速的运回了红馆里,而那几个官兵尸体也就地埋了。 虽然此次任务意想不到的顺利,可霍敷官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一晚的劫‘粮草’行动从头到尾,一点儿不落的收进了黑夜里另一神秘人的眼里。 红馆的兄弟们呆呆的望着眼前这三车的‘粮草’心情激动兴奋至极,霍敷官瞧着他们那一群傻样儿,虽说心里也是有跟他们一样的喜悦,可是总感觉不对劲儿,但要是说出个所以然来,倒也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儿。 “大家动手麻利点儿,赶快把这些货卸下来!”霍敷官一招手,大家便迫不及待的上前去。 短短几分钟,三大箱金光闪闪的珠宝便显露在大家面前,那种光芒灼耀着他们的双眼,不由得便使人看呆了,这满满两大箱金银珠宝可是他们梦里也奢求不来的。 “呵!没想到朝廷不为百姓做事情,却为自己搜刮了这么多宝贝!”霍敷官低眼望着面前的金银珠宝,止不住咂舌,心里也确实五味杂陈。 “官爷,这些珠宝我们准备如何处理?”老憨美滋滋问道。 “从明日开始,在镇子上布粥施衣为那些贫苦百姓以及流浪而来的乞讨者。南蛮之地又发生战乱,流民只增不减,朝廷不做的事情我们来做。”霍敷官沉思半晌道。 “可这整整三大箱呢!”老三挠挠头,贼精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箱子里的宝贝。 “红馆以前是座废弃的寺庙,以前我们也没有那么多的钱做改造,可如今不一样了,就用这些钱好好收拾一下,毕竟我们红馆也渐渐有了些名堂,不重新修建一下岂能成?”霍敷官来回踱步思量,总还是有些许忐忑,继而道: “这些宝贝可不能花的那样光明正大,毕竟是朝廷的宝贝。只需一箱珠宝便可解决所有事情并且绰绰有余,其余两箱我会斟酌处理。” “官爷?说到底这些宝贝也算是烫手山芋了!若是王府追查起来怎么办?”老憨忧心忡忡道。 大家也都抓耳挠腮,这次劫的可是王府的货,欣喜之余不免心慌。 “我会有办法的,按照我说的,明日开始小心着来。” “知道了,官爷。”大家纷纷应声。 第十章 金银珠宝 翌日一早,老憨,老二和老三便带着兄弟们去往逍遥镇子里面,买了好几袋的米,馒头,肉以及菜,煮好炒好之后盛在那种比人个头还要高的大缸里面,用车推着去。 他们挑选了一处乞丐最多的地方,开始分发食物。老憨他们因为个头不够,便踩着高高的凳子站在上去从缸里舀出粥和菜来小心翼翼的盛在穷苦百姓,流浪汉以及难民破碎残缺的碗里,大家伙排了好几列长长的队伍,形似长龙,被救助的人们个个心存感激,觉得自己遇上了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霍敷官望着大家喜悦的脸庞,不由得一阵欣慰,便吩咐一个兄弟去多买些碗回来,一个个发给大家,使得旧碗代替新碗。 “你们真是好人呐!老天会保佑你们的。”一个大娘带着自己两个孙子排在长长的队伍后面,蓬头垢面,腰背微驼,感激涕零。 身旁那两个年纪尚小的孙子一直吵着闹着饿了要喝粥,老人一直在不停地安慰,“快轮到了,快轮到了,别急。”可是孙子的哭闹声显然一声比一声强烈。 霍敷官见状,忙走过去将那个老大娘叫到自己身边,盛了三碗粥递到他们手中,还给盛了一大碗的肉菜,给了馒头,微微笑道: “大婶,带孩子拿过去吃!” “真是好人呐,老天爷一定会保佑你们的!”老妇人抹了一把眼泪,便带着孩子转身缓缓离开,两个孩子蹦蹦跳跳的,明显欢喜极了。 “小兄弟,你们布施多久啊?”一个穿着褴褛,的老大爷颤颤巍巍走到霍敷官身边问道。 “大爷,我们这次布施得好久呢,您就每日按时间放心来就行啦!”霍敷官微躬着腰,凑老大爷的耳朵道。 老大爷笑了,那种笑是发自内心的感激,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那般豁然明亮。他拄着拐杖,往前走近一小步突然伸出手臂紧紧抓住霍敷官的双手,她被吓了一跳,但是却丝毫未挣脱开来,因为她从老大爷那双浑浊,布满褶皱而充满乞求的双眼里看出了无奈与焦急。 “小兄弟,我的老伴得了病疾,已经发高烧好些天了,您能不能帮我给瞧瞧?我这口袋里也没银子啊,我们已经好些天没吃上一口饱饭了,她又发了高烧,我实在是没办法啊……”说着,老大爷便落下泪来,那种无奈焦灼与痛心,让霍敷官怎么忍心束手不管? “大爷,您先别难过,我先给您盛点儿东西吃,然后我再随您看看大娘。”霍敷官安慰道,转过头便对忙的不可开交的老三道: “老三,先给这位大爷盛些粥和菜,再给多拿几个馒头。” “好嘞!” 盛好粥菜后,老三还拿了些馒头递给大爷,“大爷,慢着点儿,小心。” 随后,霍敷官便跟着大爷一同离开,还没走几步,便看到一个老大娘躺在墙角一处,嘴唇干涩发白,身下的竹草垫子也已经破烂不堪。 “老婆子,看我带回来了些什么,咱们终于有东西可以吃饱饭了。”老大爷加紧步伐,赶快走到老大娘跟前,颤颤巍巍蹲下身子将老大娘扶起,霍敷官见到这一幕,猛然间有些呆住了,她的鼻头微微酸涩,上前走到两位老人身边。 只见老大娘虚弱的睁开双眼,一口口慢慢吞咽着老大爷喂进去的粥。 “多亏那些个小兄弟,不然我们这些流浪百姓可怎么办呐!”从大爷的语气中,霍敷官能够听到那深深的感激与辛酸。 霍敷官也蹲下身子凑近了些,见老大娘没吃几口便昏昏欲睡起来,老大爷便叹着气告诉她这样情况已经持续好几个星期了。 她仔细的帮老大娘检查了一下,发现情况并不简单,便匆忙吩咐了几个红馆里的兄弟将老大娘老大爷接了回去。 难民很多,需要被救济的穷苦百姓也很多,大家伙忙了整整一天,直到夜幕降临这一天才布施结束。 霍敷官提着鸡鸭鱼肉满是丰盛的回到家中,娘亲和妹妹都有些惊呆,而他们在镇子上所做的事情早已经都传到了状元村里。 她的娘亲感到万分欣慰自豪的同时又存着深深的疑惑,便来到霍敷官身边坐下,犹豫半会儿便开口问道: “敷儿,你们哪里来那么多银两去做那些事情?” “娘,这些事情您就别操心了,老天懂得是非善恶就行,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霍敷官一字一句道,说话的语气是那样认真又略带调皮。 说罢,便上床赶紧裹紧了被子闭眼睡觉,再不说话,其实,她是怕娘亲无休无止的追问,到时候无言以对,又对她担忧起来。 妇人微叹,墙壁上消瘦的身影被烛光拉长,她只得作罢不再追问,替霍敷官掖好被角便吹熄了蜡烛走了出去。 第二天清晨,公鸡刚开始嘶鸣,就在一切刚准备苏醒的时候霍敷官便起床又偷偷溜了出去。这次她径直朝郊林的阁楼而去,步伐加快,身轻如燕穿梭在郊林之中。 “师父,你说那两箱金银该如何处理才妥当?”霍敷官实在没有法子,便来询问师父泉尚风,并且将事件经过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泉尚风坐在椅子上,将茶杯搁在桌上,淡然之极,似笑非笑道: “你们劫了王府的货,他们势必不会善罢甘休,那么多的金银珠宝你们也敢去劫,真是胆比天大!” “劫就劫那些贪官污吏的,他们搜刮民脂民膏,剥削老百姓,总应得到报应!”霍敷官愤然,她并不怕王府查到找上门儿来,就怕因为此事牵连了无辜的家人,所以她得赶快找到一个好的法子将那些珠宝处理了。 “你就是这个犟脾气!”泉尚风无奈摇头,翘起兰花指抚了抚鬓角继而道:“王府若是真要彻查这件事情,你和你的那些乞丐兄弟那可就危险咯!不过近年来山贼如此猖獗,王府势必会将矛头首指他们,你们虽然在做一些救济穷苦百姓的好事情,但是切记别太过明目张胆,目前先尽快将那些珠宝藏匿起来,近期你们也消停些。” 霍敷官细细思索泉尚风话中之意,觉得不无道理。谈完此事之后,师父又问到她将心法练得如何之话,霍敷官挠着脑袋支支吾吾不敢说话,昨晚前晚她可都没有按照师父的吩咐去做,自然心虚紧张。 “此事处理妥当后,为师还要再教授你剑术拳法,你若是连简单的心法都参透不了,可别回来见我了,我也我也权当没你这个愚笨,不知上进的徒儿!” 泉尚风严厉的撂下这句话,便甩袖上了阁楼。 第十一章 难民 霍敷官在回去的路上一直思索师父泉尚风的话,有道理是有一定道理的,可是这两箱珠宝该藏匿去何处呢? 她离开了郊林阁楼,回了趟家,势必又得被自己的妹妹满脸仇怨的刺激几句,霍敷官一直对自己的妹妹实行忍让制度,可有时候话从口中实在是太过刻薄难听,凭霍敷官的火爆脾气肯定是要回怼过去的。 再来说说她的妹妹肖茵,虽说处处与姐姐霍敷官唱反调,且稍微有点儿可抓把柄的地方便去向娘亲告状,可从本质上来说还是惧怕霍敷官的,一方面清楚霍敷官处处惯着忍着自己说话才能够肆无忌惮,另一方面是源于自己内心最阴暗的一面,她嫉妒自己的姐姐处处比自己强,甚至可以说,内心的自卑感唆使她总是想要拾起武器来抗击。 “别老总是那般凶巴巴的模样,不然以后谁还敢娶你?” 这是霍敷官经常性反击她的话,绝大多数意味只是为了逗逗她而已,可在她看来却早已经变了另一种味道。 “你一个女儿家整日跟一群男人们进进出出都不嫌害臊,坏名声传出去,才是真正应该忧心有哪个男的敢娶你?以后出去我可不敢跟人家说我们是一家人,省的牵连了我和娘,我们可丢不起那个人!”肖茵躲在妇人的身后,伸长了脖子毫不示弱的冲她喊。 “你……你这个死丫头!谁教你说话如此尖酸刻薄的,我行得正坐得端,跟一群男人进出那又如何了?他谁敢背后造起一些流言蜚语来,看我霍敷官收不收拾得了那些个王八犊子!” 霍敷官的火气渐升,英气十足的眉毛挑起,双手叉腰。 “你不知羞耻!”肖茵说不过,便冒出更难听的几个字出来。 霍敷官瞪圆了眼,一口气憋在胸口,硬是强压住火气,眼睛微眯,扯出一抹危险的笑意来道: “我看你个死丫头片子活腻歪了是不是,不收拾收拾你,你可就真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说罢,便撸起袖子来冲躲在妇人身后的肖茵过去。 “娘,您先躲一旁,省的伤及无辜。” “娘……你看她多野蛮,要打我,啊……”肖茵见状,秒怂的收回锋芒。寻求庇护的拉住妇人,两个人开始围着自己的娘亲转圈圈。 “你们两个别老是这么闹!”妇人劝也劝不住,无措且无奈的被两个女儿推来阻去。 “娘!你听听这个死丫头是如何说她亲姐姐的,若再不教训,指不定哪天就上天了!”霍敷官一边吼一边吓唬她。 “霍敷官!你敢动我我就跟你没完!”肖茵毫不示弱,却还是笨拙的躲避着霍敷官的进攻。妇人见状,无奈摇摇头,便逃离这场孩子之间打闹的‘战争’紧忙走了出去。 霍敷官终于逮住了妹妹肖茵,她的手腕被霍敷官紧紧拽住,这下再没了闹腾和不服的气力。 “还说不说了?”霍敷官一把捏住她的脸蛋,那不正经的样态真像是调戏良家姑娘那般。 “你以为这样就赢了?不可能!”她还死鸭子嘴硬。 “不可能?”霍敷官故意扬唇眨眼邪恶一笑,便将手伸到了她的咯吱窝下面。 果然,挠咯吱窝可是个经久不衰的绝招,肖茵的身体被紧紧控制住,一边止不住大笑的挣扎,一边大喊求饶。 “姐姐姐!我错了!” “听话了?” “听话了!”那个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笑声不停。 …… 妇人站在院子内,狗冲着外面被风吹得有些响动的林子乱吠,鸡在圈子里‘咯咯’打叫,可她听着屋内的笑声,那两个姑娘家的嬉闹声,却忧心忡忡。 当霍敷官回到红馆的时候,里面已经躺着了很多跟之前那个大爷老伴一样的身患疾病的难民,她被吓了一跳,老憨见她回来,急忙跑去身边小声道: “官爷,这可如何是好?” “这些难民为何都来了这里?”霍敷官并不是想放任不管,而是见这场面有些‘壮观’,一时不知所措。 “就今儿啊,这些人也挺可怜的,流离失所,又没钱医治。”老憨环视了一眼周围躺着靠着的,发出病痛呻吟声的难民,叹声道。 她望着眼前流离失所,病痛缠身的难民们,沉吸了一口气,阔步走过去他们身边。 “老二老三,这些人有没有经过检查?” “官爷,这还没来得呢,今日的街头布施都还没有结束!” 霍敷官一边为其中一个难民把脉一边蹙眉道:“馆里留下几个兄弟就行,你们先去街上布施,还有多买些新布,裁剪一些新的衣物,发给那些难民贫困百姓!” “知道了,官爷!”大家很听霍敷官的话,只见老憨,老二老三带着弟兄们急匆匆离开了红馆。 霍敷官看着这些难民被战争,生活以及惨无人道的朝廷糟践到如此地步,内心像是受到了猛击一般,疼痛难忍,一时间也忘记了师父泉尚风叮嘱自己得低调行事的话来。 经过一番检查,除了一两个身患重疾的人来,其余都只不过是营养不良导致,或者就是感染风寒,受了些皮外伤,骨头错位,发烧昏迷等等小伤而已。 霍敷官先让几个兄弟小心照料者,然后匆匆赶回了一趟家里,赶回红馆的时候,背上则扛着一袋的药草。 什么田基黄,竹叶参,地琵琶,翻白草,接骨丹等等药草都有,霍敷官赶快吩咐几个兄弟们准备一个大锅,按照她所讲的步骤方法将这些草药熬成汤给感染风寒,跌打损伤及一些病症偏轻的难民们服用。 随后,她自己又赶忙去往集市上买了些鸡鸭鱼肉回来,镇上所有的百姓们几乎全都知道红馆里的一群年轻人在做着救助难民,流浪者的好事情,所以也都愿意给便宜些几两钱来。 “你过来,叫一两个兄弟一块将这些给炖了,也好给这些难民们补充补充营养。” “知道了,官爷。” 几个丐帮小兄弟也全都按照霍敷官的指示做事,皆不敢有半分抱怨和偷懒。 霍敷官望着红馆里面的难民们,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她靠在一旁的红色墙壁上,歇了一会儿又冲另一个小兄弟招手道: “你跟我过来将这两个情况较为严重的难民搀扶进西边的隔间里。” 很快,红馆里面的难民大部分便安置妥当了,可是霍敷官紧蹙的眉头还是没能舒展开来,因为她检查了那两个病重难民的情况,症疾倒是有些特殊,而且目前的草药明显不够用,医馆里面大夫开的方子基本上都是滥竽充数,除了医治一些简单风寒之外,毫无医解能力。 霍敷官想着,明日便去山上采些稀罕急需的草药回来,不过她还得细细研究一下其中的药效如何。 “师父啊,若是没有你教授徒儿医道武术,那如今我怕便是一个废人了!”她深叹,耷拉着脑袋蹲坐一旁。 第十二章 上山采药 翌日清晨,像大多数往常一样,天刚蒙蒙亮,霍敷官便起床了。她将一头亮丽而浓黑的秀发高束,着一身紫色紧腰男装,袖口衣领皆绣着小瓣梅花,她最喜欢的花类,整个人看上去英姿飒爽又不失女儿家的娇媚。 她站在院里,听着公鸡的打鸣声,恍然的想起什么来,惊呼。 “糟了!这些日子忙着难民的事情,竟将师父交代每晚打坐练习玄冥沉吸的心法给忘记了!”她苦恼的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儿。 今日,她准备叫上自己的妹妹肖茵上山采药去,往常都是她自己一个人上山,而这次不同,红馆里那么多患了病症的难民急需用药,仅凭她一人根本采不了多少。 之所以叫上自己的妹妹肖茵同自己一块儿,那是因为自己以前整日摆弄草药,在家里细看师父给自己的药理书,上面记载了治疗各种疑难杂症以及普通伤风感冒,跌打损伤的药草配方,偶尔也会教给妹妹一些,以防日后自己不在家,妹妹也好能照料身体不好的娘亲,所以经过日积月累,耳濡目染也就一知半解了。 若是叫上红馆里面那些对草药一窍不通的兄弟陪同,不仅帮不上什么忙,反倒会添一身的乱来。 “茵儿,你收拾好了没?”霍敷官身上背着药草笼子,冲屋内的肖茵喊道。 “马上就好,急什么!” 这时妇人掀开帘子走了出来,缓缓去到霍敷官身边从腰间掏出了两双棉布浮丝缝制的手套来道: “平日你上山采药手上总是会被枝干丛草划破,娘给你姐妹两人缝了两双手套,好歹能保护一下,要知道啊女儿家的手可不比脸差。” 霍敷官望着娘亲手上递过来的手套,眼眶瞬间变得湿润,怪不得前几日总看到娘亲的屋子很晚了还烛火微亮,原来是在熬夜缝制这两双手套……人老了原本视力也会下降,一时间霍敷官为自己整日让娘亲提心吊胆而心怀愧疚。 “娘,以后别干这种伤眼睛伤身体的活了。”霍敷官吸了吸鼻子。 “傻丫头!你们都是娘的女儿,娘也会心疼的。”妇人伸手抹掉了她眼睑的眼泪。 这时,恰好肖茵也从屋内出来,见到霍敷官手上拿着的新奇玩意儿,不由得来了兴趣,走到她身边立马夺去了一双戴在手上。 “娘,这东西戴在手上还挺软和的呢!”她脸上的表情明显看得出很是喜欢,爱不释手。 “娘怕你们姐妹俩上山采药划破了手,戴上这个便能受些保护。”看见女儿如此喜欢,妇人便感欣慰。 “谢谢娘!”突然转眼一见霍敷官手上那双还绣着盛开鲜艳的梅花,看上去像是比自己手上这双还要好看,便不由分说将霍敷官手上那双抢了去。 “这双貌似更好看些!我要这双!” “你怎能如此霸道?这两双可都是娘亲手绣的,戴上去也都软和之极,哪有你这般挑三拣四的!” 霍敷官最见不得她这副样子,说了多少次都是不听,一时间有些生气伸手便要去抢回来。可那肖茵趁机躲去一旁,自个儿背着药草笼子先走了。 见状,当着娘亲的面霍敷官只好妥协作罢。 “娘,我跟茵儿不在家您要自己照顾好自己,您也别担心,采完药我们便回来。” 妇人温柔的笑着点点头,霍敷官亦是露出孩子般纯挚的笑容来,转身便走出了栅栏门,急匆匆跟上去肖茵。 肖茵自顾自的走在前面,时不时小心翼翼的回过头瞄一瞄霍敷官与没有跟上来,可是身后却始终空空如也。肖茵这个姑娘瞧上去虽是身姿纤薄,可是却步履轻快,着一袭黄衫,头发在脑后精致的绾了一个髻,虽是没有任何的朱钗装饰,可看上去就是一个清丽的邻家小妹形象。 突然她的左边肩膀被轻轻的拍了一下,回过头去一瞧却不见人影,转过右边来便是霍敷官那张俊俏精致的脸蛋。 “装神弄鬼!我告诉你,即便是在夜里你也吓不到我。” 霍敷官再了解不过自己妹妹总喜欢嘴上逞能的秉性,真当吓唬起来,估计早都不知道躲哪儿去哇哇大哭了。 霍敷官不屑一笑挑眉故意道:“等咱们草药采完太阳估计也就落山了,那到时候咱们兵分两路回家,只要你别怕就行。” “哼!今日采草药这活是谁求着本小姐帮忙的?你信不信我现在便撂下这药草笼子回家?” 她们开始互相威胁起来,走在往山上去的崎岖小道上,两个人的互呛声就没停歇过。 “你敢?”霍敷官毫不受威胁的撕起肖茵的耳朵,就像撕起老憨的耳朵那般,只不过力度要小很多。 “你放开!”肖茵气红了脸一巴掌打掉她的手臂,知道反抗不过,便加快了步伐走去了前头。 “喂!你走慢点儿!这路不好走小心崴了脚!”见肖茵走的那样快,霍敷官无奈一笑摇摇头赶上去。 “你还别说,今日我妹妹们这个发髻绾的真不错,若是添几件朱钗装饰,肯定愈发美丽。” “懒得理你!假男人!” ………… 来到山脚下,望着丛林茂密,枝干繁杂而又陡峭的山峰,第一次上山采药身体略显柔弱的肖茵有些慌,在霍敷官的催促和刺激下,大概日上三竿的时候两个人才终于给爬了上去。 霍敷官小心翼翼的走在前面,将那些挡在面前高大的枝叶全部踩在脚下,或趔去一旁,那样才能够让身后忐忑的肖茵好走一些。 “这山上会不会有老虎猛兽啊什么的?”肖茵环视四周密不透风的树林,心脏‘砰砰’跳个不停。 霍敷官无奈的斜视了一眼肖茵,语气装作漫不经心的吓唬道:“肯定有咯!只不过是在晚上的时候。” “那……”肖茵一脸惊惧,继而紧紧抓住霍敷官的衣袖缓缓向前走道:“那我们采快些,那样就可以趁着天色未黑的时候下山了。” 霍敷官心里窃笑,将娘亲熬夜缝制的手套戴在手上,果然非常软和,心里陡然间感觉寻起草药来肯定也是分外轻松,她自顾向前走却未应声。 “你倒是说话啊!”肖茵急了,一脸阴霾。 “好好好!只要你按我跟你说的寻找哪类药草,我们就可以早些采完下山咯。” 肖茵呆顿了下,随后坚定地点点头。 日头缓缓的往西边移动,树叶剪翳下的阴影也在逐渐变幻,两个人在繁茂的树林里寻找稀罕的以及普通的药草,霍敷官极度认真的寻找埋藏在泥土下,或者潮湿之处被其他树叶遮挡的药草,稀罕药草不易发觉,普通药草倒是很快的装了半箩筐。 肖茵对于经常所见的草药倒是很容易辨认出来,但稍微陌生点儿就有些抓耳挠腮。 “喂!这个是吗?”肖茵冲着不远处的霍敷官喊着指道。 她转过头来,因为看不清走近了几步,竟意外惊喜起来。 “这便是乾络花了,可是具有神奇功效的!”说罢,便蹲下身来轻轻摘取放进背后的草笼里。 见霍敷官如此欢喜的模样,肖茵倒是有些得意起来,叉腰道: “看,关键时候我还是比你强的!” “是是是!你比我强,快些继续找,早采完早下山!”霍敷官也不打压了,反而弯着腰一边继续定睛寻找草药,一边鼓励道。 两个人又开始埋头在树林中缓缓移动,霍敷官找的比较快,不一会儿便跑去前面,因为枝叶繁茂,不踮着脚尖看,根本找不到人在哪儿。 肖茵因为有了鼓励,再加上急切想要早些下山的心思,采的更起劲儿,凡是看起来像的全部扔进身后的草笼子里,不一会儿便满了。 第十三章 猥琐壮汉 肖茵小心翼翼的挪步,踩着地上细碎干枯的枝叶嘎吱作响,将本来一直弓着腰的身子刚一站直,不料那脚下一滑,身体猛然间踉跄后倾了好几步,一声惊呼,眼看着便要摔下去那山坡,危险之际她的手腕突然间被空跃而来的霍敷官一把拽住,不费吹灰之力的给拉了上来。 “小心些,这山上有些地方潮湿不平,很容易被划到或是崴脚。”霍敷官亦是被吓了一跳,急忙检查她有没有什么地方被划破或者摔伤。 肖茵惊魂未定,双眼直勾勾的还未回过神来,她胆怯的转过头望着身后到底是什么景象,没想一瞧过去竟是一个巨大深陷的坑。 她猛地扑进霍敷官的怀里,眼泪簌簌落下。 “好了没事了,我们往前面去。”霍敷官抚摸着肖茵的脑袋安慰着,牵着她的手小心翼翼的往前缓缓走着。 “都怪你!”走了没几步,肖茵突然甩开霍敷官的手,冷冷的盯着她的身影。 霍敷官无奈的叹口气,说实在的方才她也被吓了一跳,对自己也有了几分懊恼,若真出了什么事情,她怎样都不会原谅自己。 她转过身来,两个人都站在原地,霍敷官为了安抚她的情绪只能赔礼道歉。 “是是是,都怪我,没下次了。下次我再也不会让你跟我一同上山采药来,这下好了?快些走,不然等会儿太阳一落天一黑,指不定有什么豺狼虎豹出没呢。” 肖茵愤然一哼,大跨步的超过她走去前面,霍敷官无奈耸肩瞧着她从自己身边走过,什么也没说,紧跟了上去。 眼瞧着暮色已近,两人刚走到山腰处,霍敷官却戛然止步。肖茵一脸不耐烦加疑惑的回过身去瞧,双臂环胸道: “你还走不走了?” “茵儿,你先往前走,我突然忘记还有一味草药没采,你在山下等我便好。”那味草药只有在暮色弯沉时,才会悄悄探出脑袋来。 肖茵嫌恶般的翻了一个白眼,理也不理自己朝山下走去。 而霍敷官此时环顾了一下四周,瞧准目标,向西南角斜上而去。话说此时眼看着暮色愈发昏暗,肖茵由于恐惧唆使加快步伐,甚至小跑着下山,不一会儿便到了山脚下。 她站在原地朝山上望了望,一片郁葱的昏黑,她迟疑了片刻,却丝毫没有听霍敷官的话,竟撂下她一个人自己准备回家去。 原路返回的那条小道本就崎岖不平,再加上天色已黑,肖茵早已怕的瑟瑟发抖,她一边走一边恐惧的环顾四周,时而步伐加快,时而稍微听见点儿草丛里的风吹草动来便显得举步维艰,她突然有些后悔,可此时已明显进退两难。 这时,漆黑的前方在幽幽月色的映衬下依稀瞧见两个壮大的身影,肖茵原以为自己被吓出了幻觉来,可是定睛细揉了下双眼,瞬间便被吓呆在了原地,那的确就是两个壮汉般的身影,并且在朝自己走过来。 肖茵一时间不知所措,焦急紧张的瞧了瞧四周,刚想准备躲去一旁的草丛里去,便听到前方那两个男人你一句我一句说起了话来。 “大哥,你瞧前面是不是有个人影儿啊?” “咦?好像真是!” 两个男人猥琐的向前小跑了几步,试图为了再能够看清些,而这时的肖茵早已被吓得不敢动弹,她用双手紧紧的扣住背在肩上药草笼的竹织带,身体因为恐惧而颤抖,就像是一个惊慌失措的小姑娘。 “大哥,好像还是一个姑娘嘞!”其中一个男人惊喜的搓搓手道。 “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啊!”另一个男人亦是同样奸笑道。 肖茵眼看着两个男人一步步朝自己逼近,那一刻她甚至想大呼出声,却发现早已经被吓破了胆子,喊不出一句话来。 此时,肖茵站在原地与幽冷月色下的两个猥琐壮汉四目相对,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 “你们想要做什么?” “做什么?”其中一男子走去肖茵跟前,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着继续道:“这大黑天儿的,还能干些什么呢?妹妹。” 另一个男子则更为狂妄的肆笑着向她逼近,而她恐惧的一步步后退。 “你们别过来!不然你们会后悔的!” “后悔?大爷我妹妹见多了,何时倒后悔过?” 说罢,便向肖茵扑过来,而后退着的肖茵却突然被脚下的石头猛的绊住,身体重重的摔倒在了地上,而那扑过来的猥琐男人便像头体型庞大的巨兽压在了她纤薄的身体上,正合了猥琐壮汉的意。 肖茵的身体被紧紧控制不得动弹,她开始用力挣扎,而她越是挣扎的厉害,两个男人反倒像是愈加兴奋。 她的眼泪夺眶而出,趁着夜色,两个男人变态般的开始对她上下其手。 “救命!放开我!”她止不住的哭喊,男人却开始解开她的衣襟。 可就在她停止挣扎绝望之际,压在身上的两个男人突然间被拎起,就像是被拎起的两个鸡崽子,肖茵赶忙爬起来紧紧裹住自己胸前,眼里满是恐惧的啜泣着。 “你们两个欺负我妹妹怕是活腻了!”不由分说,霍敷官咬牙切齿的冲上去便是好几拳,一脚将其中一男人的脸拧踩在坑洼的地上,一手狠狠钳住另一个男人的脖子。 “大爷饶命大爷饶命!” 两个男人瞬间便怕了,像两条被虐的狗一般讨饶。 “饶命?饶了你们的狗命再去祸害其他姑娘岂不是本大爷的罪过?!” 霍敷官一声冷笑,一脚便踩断了男人的脖子,另一手稍微一用力便将另一男人掐断了气。 她将两具尸体拖去一旁,便急忙扑到自己的妹妹肖茵跟前,而此时的肖茵早已经被吓坏了,一双眼里满是恐惧与泪水,灵魂像是出窍般呆滞无神,身体还在止不住的颤抖。 霍敷官一把将她搂在怀里,自责愧疚的眼泪也涌了出来,可是那暴脾气因为生气焦急以及心疼同时也迸发出来。 “我不是跟你说了在山脚下等我,我马上就下山么?谁让你那么不听话自己一个人便先走了?!明知夜色漆黑,姑娘家一个人走这种偏僻小路多么危险?!若不是我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你再是讨厌我厌烦我,也不能冒这样的险!” 霍敷官的的吼声将肖茵吓得身躯一震,随即便紧紧抱住她大哭起来,那种因为难过惊恐的哭声响彻在整片山谷里,四周空荡荡的,微风将树叶吹得沙沙作响,哭声便显得更加凄厉怨愤。 “对不起对不起……”霍敷官紧紧将肖茵搂在怀里,那一刻她的心猛然揪紧,像是活了这十几年,头一次发觉若是娘亲和妹妹受到了什么伤害,那便是要了她的性命! 她发誓,以后若是再有任何人欺负自己包括自己的家人,她定会让此人生不如死,即便是皇亲国戚也不会放过。 霍敷官为肖茵系好衣服的襟带,就着月色,沿着昏暗的小路,她一手提着肖茵的那个装满草药的笼子,一手紧紧地拽着肖茵的手,朝家的方向回去。 第十四章 发簪引起的争吵 对于霍敷官与肖茵两人属不同姓氏的这个事实,在霍敷官很小年纪的时候便感觉好奇与惆怅,于是有一晚她躺在被窝里被娘亲紧紧搂在怀里的时候,便不小心的问出了口是何原因。 而娘亲告诉她的答案便是,她跟妹妹肖茵一个跟爹姓一个跟娘姓。于是她便继续追问,她与妹妹哪个跟爹哪个跟娘? 妇人的回答很简单,一笑便道:“你啊跟娘姓,你妹妹则跟你爹爹姓。” 那一晚,她可是一整夜没有睡觉,脑子里反反复复思索娘亲的话,她愈发疑惑。可为何,村里的老大娘老大婶儿们都唤她周大嫂子? 对于这个疑问,霍敷官没有再追问下去,小小年纪的她老早就把这个疑惑抛在了耳后,时至今日,也已觉得姓氏只是个叫法而已,娘永远都是娘,妹妹也永远都是妹妹,这一辈子也变不了。 自从那晚受了惊吓之后,肖茵便非常恐惧夜晚时分出门,并且仿佛对霍敷官的怨怒更甚了一层,多数情况下只要一见霍敷官回到家里便不予理睬,甚至说话的时候比往常还要冷言冷语。霍敷官始终想不明白,为何自己的亲妹妹总是视自己如同仇人那般,不管自己是如何百般讨好,仿佛永远也称不得她的心。 翌日,霍敷官将红馆里的难民安顿好之后,仔细研究出了那些重症的难民病情后,她按照曾经所看的医书药理配好方子后给他们服下,不出两日便病情好转。看着红馆里面求助的难民的身体一日比一日恢复的好,心情自然也是由阴转晴。她在车水马龙的镇子上蹦蹦跳跳,心情仿佛三四月份的暖阳美滋滋的。 偶然间她看到街角一个大婶在卖朱钗胭脂首饰等一些姑娘家所戴的东西,她不由得将脚步止住,身边人影穿梭,而她却在想,平日里并未见妹妹肖茵有什么头饰首饰可戴,不如去给她挑选几件,女孩子嘛看见了这些东西一定会喜欢的。 于是,她拿定主意,欢心满满的的跑去大婶的小摊前询问起价格来。 霍敷官挑了几件胭脂首饰,顺便还给娘亲买了一个玉簪带回家去,她想,娘亲跟妹妹肯定会喜欢这些东西的。 霍敷官一如往常一样,人还没回到家,声音便到。 “娘,茵儿!” 妇人听到声音,掀了帘子走出厨房,一边在围裙上蹭手一边慈和的笑道。 “饭刚做好,快些洗了手。” “好嘞!”霍敷官应着,朝屋内走去。 进到屋里,肖茵正巧坐在古旧的梳妆镜前梳着头发,见霍敷官回来理也不理。她心里微叹,其实也是早已经习惯了的,霍敷官收敛了些笑意,抿着唇轻轻走去她的身边。 她也没告诉,直接将一个桃花簪子插在了妹妹肖茵的头发上,肖茵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愣了数秒,竟直接将那簪子拔掉猛地扔在了地上。 “你这是做什么?!”霍敷官又惊又气,她原本以为妹妹会很是开心,谁知竟做出了这般举动来。 肖茵‘腾’的从椅子上站起来,转过身直视着霍敷官,瞪圆了眼睛一字一句道: “我可不稀罕你这脏东西!” “你……”霍敷官气的上脑,刚抬了手臂准备抽过去,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便咬咬牙放下。 听到声音的妇人赶忙走进了屋里,看见自己两个女儿剑拔弩张,面红耳赤,一个傲娇的扬起下巴一脸嫌恶,一个双眼喷火忍气不语,妇人走上前去,瞅瞅这个,望望那个道: “发生了何事?一见面就要大呼小叫?” 霍敷官握紧了拳头,眼里噙满了泪水,撂下一句,“娘,你们先吃。”便跑了出去,任凭妇人怎么叫也没回去。 后来妇人弄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她将地上的桃花簪捡了起来,将肖茵叫到跟前板着脸便训斥了几句。 “你姐姐给你买的簪子你为何给扔在地上了?” “我不想要!”肖茵阴沉着脸的将脑袋歪去一旁。 “不想要便说不想要,为何要大呼小叫?你太任性了你!”见到她那副不悔改,自以为很对的模样,妇人愈发气愤,一把将她拽至跟前,继续道: “上次你姐姐叫你一块上山采药,回来途中碰上那两个男人企图凌辱你那件事情也是意外,多亏你姐姐出现及时才幸好没发生什么,可你无论如何也不该将怨怒撒在她的身上啊!” “娘!”肖茵跺脚吼出声,眼泪也落了下来。 “可你知道那件事情对我造成了什么阴影么?!若不是她非得拉着我,威胁我陪她一起去山上,我又如何会遇见那两个恶心至极的男人?!你就只知道帮着她说话!是!我知道她处处都比我好,比我强!每次回来都买好多的肉,给家里添置东西,给娘银子,帮助村里人解决麻烦杂事,人人都喜欢她!可是我才是您的亲生女儿啊,您就不能多为我想想么?!她买簪子给我,表面上处处多我好,也只不过是炫耀而已!她以为自己是谁,不过就是一个捡回来的野丫头!” “闭嘴!”话刚一落地,妇人重重的一巴掌便甩了过来。 妇人颤抖着手,亦是红了眼眶,忍不住轻咳,缓了些便继续严厉道:“你以后若再敢乱说这样的话,我便当没有你这个女儿!” 肖茵捂着脸颊,怎么也不会拿想到自己的娘亲会打自己,她啜泣着,扭身便跑出了屋子。 烛火在墙壁上勾勒出妇人孤独而消瘦的身影,她的心莫名微痛,思绪一瞬间将她拉回至十几年前。 她想,无论发生了什么,也得死守住那个秘密。可唯一让她自责愧疚的便是,几年前无意间让自己的女儿肖茵偷偷发现了这个埋藏了多年的秘密。 可这个孩子如此任性,又对自己的姐姐产生了如此荒唐的误会和怨恨,难保日后不会将这个秘密泄露出去…… 而这,终究是她心里一直以来的忧虑。 暮色降临的逍遥镇街上寂静幽凉了些,早已褪去了白日的喧闹声,小摊小贩的吆喝声,以及各种各样的嘈杂声,两种景象倒是形成了明显强烈的对比。 夜晚的街上充斥着几分危险邪恶的气味,从西头到东头,除了脚底下隐约被月色撕扯出的影子之外,偶尔还有几缕意味不明的冷风掠过耳尖发梢,不禁让人身躯一震。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更夫每日准时准点出来打更。 霍敷官失魂落魄的游荡在街头,她的脑海里止不住回想起妹妹肖茵那张厌恶自己的脸,还有那些刻薄冷漠的话语,内心一阵烦躁,还有一种浓重的难过委屈压在心头,她抬头望着漆黑,星辰璀璨的夜空,不由得鼻子一酸,眼泪便掉了出来。 “姐姐,要买花么?” 突然一个清朗却又略显呆板的小男孩声音响在耳边,霍敷官一激灵低下头,便看见一个不知道何时出现的小男孩面色苍白,睁圆了眼睛仰着脑袋望着自己,而且那男孩的身体则紧紧的贴着她。 霍敷官感觉奇怪,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并瞧见那男孩胳膊上挽着的篮子里面的花朵也早已经枯萎,她被吓了一跳。 这大黑天儿的,又如何会突然出现一个孩子呢?感觉不对劲儿,她刚想一脚踹过去,没想到那男孩像是突然变了一副面孔,冷笑的盯着霍敷官,一个幻影便消失了。 “站住!” 霍敷官冷静下来,凌厉的双眼紧紧追随那幻影,一个闪身便追了上去。 第十五章 神秘人 那个幻影往红馆方向而去,霍敷官内心一颤,飞檐走壁紧追其后。可那个幻影越来越快,甚至一眨眼的时间便可以不见踪影,幸亏霍敷官的武力值并没有那样弱鸡,只见暗夜里划过两道漆黑的闪影,就像是破了一道惊雷,偷走了光的小贼。 郊林里树木繁盛,霍敷官落在林间,警惕的环视四周,用双耳来觉察那一丝丝的响动。微风颤抖撩起了她的几缕青丝,划过那白皙俊冷的脸颊,她双眼微眯的审视着,一点儿风吹草动也不放过。 突然间,那个幻影从她眼前掠过,霍敷官浓眉一挑,迅速追了上去。 眼瞧着那个幻影落入不远处一片隐蔽的草丛之中,霍敷官毫不犹豫的追了上去,她像黑夜的忍者一般缓缓飞落地面,蹙紧眉头瞧着那窸窸窣窣的草丛,盯准了目标步步逼近,一把便将那个身影拽了出来,可谁知……那抖落一地娇羞感的宽大肥厚的背影转过身来的竟是一张不男不女的脸庞,尤其是那嘴角的一颗黑痣,看上去是浓重的媒婆既视感。 “大爷……”此人的声音将霍敷官吓了一跳,猛地一跳后退,她耸着肩膀,一脸嫌弃的望着。 “你谁啊你?!” “哼哼哼!讨厌啦!”此人站起身子,嘟着嘴扭着腰撒娇,身体强硕无比,就连身高都要比霍敷官高出一个半头来。 霍敷官一步步后退着,一脸惊悚,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怎么会遇见这么一个怪物。 “你别过来啊!小心我打爆你的牙!”霍敷官握紧拳头咬牙切齿的威胁着。 “大爷好坏哦!”那人也不见丝毫惧怕,只见那大长腿跨过草丛,夸张的扭着身子,露着肩膀眨着眼的向霍敷官走过来。 “真不怕哈?”霍敷官实在受不了,刚想一拳过去,谁知那人又幻出一个影子,转眼间便逃离了。 霍敷官瞪圆了眼惊了,反应敏捷的再次追了上去。 只见那幻影朝另一片密林而去,霍敷官腾跃而起,蜻蜓点水般脚尖掠过树梢,在林间游刃有余的寻觅穿梭。 突然间便见那幻影猛地一头扎进了一个更为隐蔽的草丛里面,便倏然没了动静。 霍敷官身躯一震,迅速落地。她的脚踩着地上的枯叶,狠狠的旋转着,透过丛林之间,树与树之间的缝隙,她小心翼翼的瞧着,一步步走近,双臂做出攻击的姿势来。 那草丛里明显与方才一样动静很大,像是有人在鼓捣什么,霍敷官加快两步走上前去,下手稳准狠的再次一把将那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用力拽了出来。 这猛力一拽,霍敷官不小心一个没站住脚,差点后仰摔倒,却突然幸好被手上这个东西紧紧牵住,没有出糗。 待霍敷官站稳脚跟,发丝抚过脸庞,仰起头的那一刻,心陡然一紧,怔忡在原地。 她怎么也没想到眼前的竟然是一个俊朗的男子,眉目如画,剑眉细眼,高挺的鼻梁,还有那唇薄如翼般的柔嫩湿地,似笑非笑。 面前的男子又是夸张地撩了撩遮住一边眼睛的那缕发丝,邪魅的冲霍敷官眨了眨眼,霍敷官内心一阵无语,虽说她是被此刻面前男子的美貌惊了一跳,但这世上还没有让她霍敷官为之倾倒的男子呢。 她上下打量着,虽是月色皎洁,但倒也可以看得清楚,面前这男人身着深蓝色绸缎衣袍,腰系墨玉带,发冠高束,腰间还别着一把折扇,整个一副翩然温润公子形象。 “你到底是何人?” “是你的心上人。” 这还真是人不可貌相!霍敷官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 第十六章 烂痞子? 本是俊美精致的五官,可在这个神秘又神经质的男人面前,霍敷官却止不住的抽搐。她一脸惊疑的打量面前这个容貌俊朗的男子,谨慎道: “你再胡说八道,可小心本大爷的拳头!” 那男子一脸淡定的瞅着霍敷官,嘴角上翘,那笑意像是在试图戳穿霍敷官内心的疑虑和忐忑。 他跨过草丛,将枝叶踩的‘咔嚓’响,一步步慢慢走向霍敷官,见此状,她竟生出了莫名紧张之感,瞪圆了眼睛后退着,可谁知猛地便撞在身后一那棵树上,无路可逃了。 “你给我停住!”霍敷官刚准备一拳过去,却被那男子紧紧抓住了手腕,力度之大竟让她挣脱不得。 霍敷官气的牙根儿痒痒,既然手动不得,还有腿呢!她蓄足力刚准备一脚踹过去,可谁知眼前的男子邪魅一笑,迅速伸出那修长的腿来牢牢的将她的腿抵在树上,紧紧的控制住。 这种被人紧紧控制住,毫无回击之力的感觉霍敷官还是第一次感受到,无论她如何挣脱,都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废人那般动弹不得。霍敷官不服气,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想象自己这些年的英明竟在今晚毁于一旦了! “你放开我!” “放开?”男子唇角邪魅的上扬,紧紧的盯着霍敷官,那笑容极具诱惑之力。 “你做的所有事情我都知道,包括劫了王府的那批货物。”男子在霍敷官耳边幽幽吐出这句话却让她身躯一震,她便瞬间乖巧的像只兔子。 “你到底是谁?又如何会知道?”霍敷官蹙眉,脸上的疑惑阴云又更浓重了一层。 男子竟然在这个时候轻轻笑出了声,在谄媚的月色下就像只成了精的狐狸。霍敷官丝毫还没发现此时自己与面前这男子的姿势暧昧不良之极,她的脑子里此刻全是被窥探到秘密的忐忑和对面前之人的好奇。 “那你先亲我一口,我再告诉你。”男子舌尖滑过唇角,故意挑逗道。 “喂!”霍敷官无语,其实内心慌得一批却故作镇静翻了个白眼继续道: “本大爷是正儿八经的男儿身,不搞断袖。” “男儿身?你确定?”男子似笑非笑,将视线缓缓移至她的胸前,轻佻的咂咂舌继续道: “让大爷摸摸便你能够知道你是男儿身还是……女儿身了。”刚想下手,霍敷官又惊又愤,趁机迅速挣脱掉他的控制,不由分说便狠狠一拳捶在他的肚子上,接着又一脚将他踹到在地,男子被这么一揍,抽搐着脸捂住发痛的肚子在地上打滚起来,一个好好的俊朗男子瞬间狼狈不堪。 霍敷官完事儿的拍拍手,居高临下一脸得意怒骂道:“不教训教训你,还真当大爷我是吃素的?你也不打听打听大爷我在这方圆十里什么名声,恶霸野兽都得绕着走,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小子倒好,三更半夜的跑来捉弄大爷我!” 男子揉着还在隐隐作痛的肚子起身,脸上那种轻佻的引诱和魅惑笑意早已经被霍敷官的一拳一脚挥掉了。 “我又不是什么坏人,如此野蛮作甚?!好歹是个女儿家。” 女儿家……等等!这小子为何将自己的底细打听的如此一清二楚?难道他在跟踪? 霍敷官不等他在说完,上前一步一把拽住他的绣着似鸟似兽图腾的衣领,踮着脚尖厉声质问道:“你在跟踪我?你到底是谁?!若是不说的话,我现在便撕了你!” 男子被她凶狠的气势吓到了,低眼瞧着她,缩着脖子赔笑道:“我就是一跑江湖的,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少年何必如此动怒呢?” 霍敷官怀疑的盯着他的双眸,审视着他脸上的每一个微妙的表情,急切的想要看穿。她瞧着那双净澈的眸子,里面竟没有掺杂半分的隐晦和污浊。 她缓缓的将手撒开,却还是用一种怀疑警惕的眼神望着他。男子始终保持淡然的笑意,见霍敷官松开了手,他挑眉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衫,再度冷静的望着她。 “你叫什么?” “东牙道。”男子倒是回答的很干脆。 霍敷官故作一脸无趣的抖眼吮唇的环视了一眼周围继续问道: “为何引我到这里来?” “我可以帮你处理王府那些货,你只需交给我就成。”东牙道的神情很是认真。 可此时的霍敷官愈发怀疑眼前这个男人,眯眼继续问,“我为何要相信你?谁知道你会不会是王府的人。” 其实,霍敷官很可以确定此人并不是王府里的人,从他的身手,和那种神秘莫测的功法来看,甚至都有可能不是中原之人,正因为这样说,只是想试探试探。 “难道还需要试用期的嘛?”面前这个叫做东牙道的男子竟突然嬉皮笑脸的冲她低头撒娇道。 霍敷官又是一个无聊加无语的大白眼,双手叉腰怒瞪着他,有那么一瞬间她竟觉得自己是被一个愚蠢的傻子白痴给耍了。 “你到底有何目的?!” “没有目的啊!霍大侠劫富济贫,帮助穷苦百姓的壮举实在是让在下感叹佩服!我这纯属的个人崇拜而已,何必要想的那样复杂呢?”东牙道将手搭在霍敷官纤瘦的肩膀上一脸无辜真诚状。 这下霍敷官算是明白了,此人当真是将自己的底细摸得清清楚楚了!如此一来,肯定不简单。 她一声冷笑,甩开他的手臂扭身便走。 “你考虑考虑啊!你若想给我试用期也可以,我也不会拒绝的,只要能够获得你霍大侠的信任!让我做什么都成!”东牙道扬长了脖子喊道。 “你给我闭嘴!简直一个烂痞子!”霍敷官怒吼,闪身一个轻功很快便消失在了郊林里。 这些日子,霍敷官瞧着红馆里的兄弟起早贪黑的救济贫困百姓,为了犒劳大家,她可是雇佣了街头的壮汉屠夫宰了好几只猪好几只羊来给大家摆酒宴,红馆里的难民们也因为感激兄弟们的大恩大德,有的竟然加入了这个团结一致,劫富济贫,专行善事,打抱不平之事的队伍,眼瞧着红馆日趋壮大,压力也随之而来。 摆酒宴的那天,霍敷官将劫来的金银珠宝给每个兄弟分去一些,即便是有个别兄弟嫌弃所给甚少,也不敢在霍敷官面前直接开口,便只能在背后抱怨不平。 总共三箱金银财宝,现在统共还有两箱未动,若是藏匿在红馆之内属实不太安全,可是霍敷官思来想去,也没个好法子。 更重要的则是听闻最近风声,王府早已经调查这批货物的下落了,果然如师父泉尚风所料到的那样,朝廷首先将矛头对准了山贼,据悉有一伙山贼已经被关进了大牢,或者已被暗杀了。 霍敷官愈发觉得不安,若是再不能将这两箱货物解决掉,那怕是要引来祸端了。 第十七章 灯会 霍敷官近日脑子里一直都在回想那个叫做东牙道的神经质男子所说的话,她有时候会在夜深人静时分仔细思量,可思来想去,无论如何还是觉得得谨慎小心些才好。 逍遥镇上每年都要举办四次灯会,各式各样美妙精致的灯笼在夜晚悬挂街市两旁供人观赏,那灯笼上所绘的虫鸟鱼兽都显得栩栩如生,精妙绝伦,只需上一眼便可让人沦陷其中。街上灯火通明,人影摩肩擦踵而过,或是挽臂,或是有情男女嬉笑嗔玩,总之好不热闹,有些猜灯谜游戏会吸引来很多围观者,略微有些文采之人便可上去一展才华,有些在普通老百姓中出彩,鹤立鸡群,多少便弥补了些落榜的安慰。 霍敷官快马加鞭赶回家中,妹妹肖茵和娘亲正在说话,她掀起帘子走进屋里,肖茵一见她回来便止了口沉默,将脑袋扭去一旁。 “敷儿,来,坐娘这里。”妇人的话语笑容总是那样温柔慈爱。 霍敷官乖巧的走过去,挨着妇人坐下,眼睛淡淡的瞟了一眼低头缝补衣裳的肖茵,焦忧的脸上勉强扯出几抹笑来,也没先去开口理会,她可不想再热脸贴冷屁股。 “娘可是没有好好瞧瞧你了,时间过得真快啊,一转眼娘的小敷儿可是长这么大了。”妇人紧紧握住霍敷官柔嫩的双手,在一明一灭的烛光下,与妇人粗糙松弛的双手形成明显的对比反差来。 想许是好久没有这样好好注视过彼此了,霍敷官望着娘亲布满褶皱,憔悴苍老的脸庞,恍然惊觉,一向在她心里貌美慈善的娘亲竟也日渐老去。 “娘,今晚镇子里面有灯会,我带着您还有茵儿去逛一逛,也好散散心,不能老一直闷在家里,会憋坏的。” 说完,她瞅了瞅一旁的肖茵,只见她依旧埋头挑针,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那般无动于衷。 “也好,娘听你隔壁刘大娘说今年的灯会格外好看,什么样式的都有。”妇人望望霍敷官,又瞧瞧肖茵,脸上露出那种难得愉悦,由内而外散发出的笑意来。 肖茵一脸阴沉的将手上的活计搁下,只冷冷的撂下一句,“我不去。”便朝屋外走去。 “这孩子!”妇人无奈叹气,霍敷官对于自己妹妹的态度也已经习以为常,虽然心里不免难受,可是她总觉得自己无能为力,尤其是对于这种情感处理之事更是手足无措。 “娘去好好跟你妹妹说说,你别生气,无论再怎么样,你们终究是姐妹,这谁也改变不了,她年纪小有些任性,你这做姐姐的也不能怪她。”妇人紧紧握住霍敷官的手,语重心长的开导劝解道。 “娘,我知道,您去跟她说说。”霍敷官的笑略显酸楚,点点头道。 眼看着妇人走出房间,霍敷官深深叹息了一声,她靠在椅背上,将后脑勺刻在椅背的棱角上,抬眼望着上方,她从未感觉这般疲惫过。 不过一会儿,妇人便再度牵着肖茵的手走了进来,妇人笑了笑道: “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哄哄便能成了。” 霍敷官站起了身子,又是无奈又是有些生气,可这是自己的亲妹妹,除了惯着宠着又能如何? 她走过去牵起肖茵的手,肖茵只是没有看她,却意外的没有挣脱。 “行了,别耍小孩子脾气了。打扮好看点儿,咱们一块带娘去镇上看灯会。” “不打扮了,俗话说女为悦己者容,我又没有中意的人。”肖茵猛不防丢下这话,霍敷官可知道自己的妹妹尤其爱美,不过话说回来,女孩子爱美也是人之常情,可是今晚为何又不打扮了……不用想,只要是霍敷官说的,她就必须得跟她唱反调,这霍敷官再清楚不过。 霍敷官带着娘亲和妹妹肖茵走在繁闹的逍遥镇街头,夜晚的镇子比白日里的镇子更多了些浪漫与温情。纵眼望去,街市两面一排过去皆是形色各异的灯笼,有宫灯,纱灯,吊灯等等各类灯种,还有那种供人类赏玩的走马灯,五光十色。在绘画,剪纸,纸扎,刺缝上都显得精益求精。而这些也都不仅彰显出手艺人工法的精妙,也显现出对生活的艺术品质的追求,将整个逍遥镇烘托的韵味十足。 肖茵显得异常欢悦,她望着一整条街下去头顶上方满满一排排的花灯,眼里仿佛透露出无限的遐想与梦幻的剪影。 “娘,这些花灯好美!”肖茵止不住的赞叹,蹦跳着却偶然撞上别人,急忙尴尬羞涩的弯腰道歉。 “小心点儿,别那样冒失。”妇人笑嗔道。 霍敷官见她们如此开心,自然也是满心欢喜,不免咧开嘴角笑出了声来。 “大爷,这一个狐面纱灯多钱?”霍敷官奔去问价。 “两吊钱。” “那……给我拿一个狐面的,一个兔面的。”霍敷官想也没想,便从腰间掏出钱来。 她将那两个纱灯都给了娘亲和肖茵,自己手上空空如也,可唯独见了那卖糖葫芦的却不由得舔舔唇,贪起了嘴。 “给我拿三串……不,五串糖葫芦!” 霍敷官将钱递给卖糖葫芦的,接过那五串糖葫芦时,眼睛都在放光。 “娘,茵儿,给!”她穿过人群,雀跃的跑去娘亲和肖茵身边。 “这丫头,又乱花钱!就这糖葫芦娘也能给你们做。”妇人用宠溺一笑道。 肖茵二话不说,毫不客气的接过糖葫芦塞进嘴里,便又跑去了一边。 “娘,这糖葫芦花不了多少钱的,喏!您尝尝!”霍敷官调皮的将糖葫芦递到夫人嘴边,妇人无奈一笑便咬下一个来,那味道果然香甜冰脆很多。 霍敷官笑的很是欢喜,这些日子以来,貌似没有任何时候能够像今晚上那样开心过。 母女三人缓缓的走在镇上的街市上,与身旁来来往往的人擦肩而过,人们的嬉闹谈话声充斥在每个赏花灯的人耳边,不知不觉间便走到一处猜灯谜游戏的人群中来。 霍敷官没念过多少书,每逢灯会猜灯谜时她都很喜欢去凑热闹,而自己却是一个也猜不出来。 她自己挤进人群,个顶个都是猜灯谜的高手,只见对面挂着两个大红色灯笼上面写着字谜,有三四个翩翩公子蓄势待发,霍敷官蹙眉,默默将那字谜念了出来。 “走出深闺人结识。打一字。” “佳!”没想到很快便有人喊答了出来,霍敷官掩嘴震惊,愈发钦佩那些学识渊博之人。 此时,妇人和肖茵也挤了进来站在霍敷官旁边凑着热闹,大家看的是津津有味,霍敷官是格外激动,挽住身旁妇人的胳膊按捺不住道: “娘,茵儿,你看这些人都好厉害!一猜一个准!” 这时,有人揭晓答案了,“走出深闺人结识谜底是佳!”果然不负众望,那个人又猜对了,大家鼓掌欢呼,起哄开来。答对谜底的那一个男子显得自豪洋洋得意,甩开折扇藐视众人。 “下一题!此生不为草莽,打一诗句!” 人群中陡然沉默了,霍敷官也略显紧张,她扫视了一眼那几个争抢答案的男子,竟然见他们不为所动,低下头来飞速思索,一阵沉默。 “我辈岂是蓬蒿人!” 人群中突然洪亮的一声就像是一个惊雷在平静的湖面炸起了水花,人人循声望去,霍敷官也不例外。 第十八章 玉佩 一个人的才华便是对岁月最好的杀手锏,扔在世俗的流海里,猛不防便惊艳了众人。 话说霍敷官对于才华横溢,满腹经纶之人简直是毫无抵抗之力,可当她的脑袋随着众人将目光投至过去的时候,心里也意外的遭受到了重创。因为揭晓灯谜答案之人是一个相貌极其丑陋的男子,不光是她,所有人也都是一阵唏嘘。 说起这个,霍敷官倒也不是那种只讲究外貌协会的人,只是那人的面貌实在是不堪入目,像被火燎又似被刀砍,实在是……惨不忍睹。 她注意到那人的手上明明拿着一张面具,可是为何不戴呢?霍敷官纳闷了。 “娘,那人长得真可怕。”肖茵有些恐惧的盯着那人,悄声道。 妇人拽了拽霍敷官的衣袖,言语温和道:“敷儿,别凑热闹了,我们走。” 霍敷官犹豫的点点头,带着娘亲和妹妹肖茵离开了人群。到揭晓灯谜谜底的时候了,那个长相丑陋的男子果然答对了,可是人群之中鼓掌欢呼的人却很少,大家纷纷用一种窥探警惕好奇的目光盯着这个面目狰狞的男人,就像是看见了一个怪物,唯恐避之而不及。 霍敷官随着娘亲妹妹身体缓缓向前走着,却止不住的回头望着那个男子,不由得叹息,真是人不可貌相啊……世人冷漠的目光也真是可怕至极,就像是一根根冰刺,无形中便将一个人的内心扎伤的血淋淋。 那个面貌丑陋的男子已经在人们惊恐避让的目光注视下颓丧离开人群,满腹才华又如何,世人不接受你的容貌,一切都只不过是自取其辱的枉然。 不!那些人都是魔鬼!霍敷官心情一阵受挫,突然间替那个男子感到惋惜。 不知不觉间顺着人们的走向,便来到了柏杨湖边,湖上架着一座鸳鸯桥,满是两情相悦的痴男怨女。 “娘,你看!这儿有好多人在放着孔明灯!”肖茵兴奋至极,提起裙摆奔向湖边。 “小心些!”妇人担忧的冲女儿的背影喊道。 “娘,咱们也去放孔明灯,祈愿求福。”霍敷官走到妇人身边挽住胳膊,随即便往湖边走。 柏杨湖边放孔明灯的人非常多,但大多数都是些姑娘小姐,身边亦是有丫鬟奴才陪同。湖面上还有放荷灯祈福的,放远望去,点点红光如同夜嗅世面的深湖灵物,逐渐越飘越远,携着人们的希望与虔诚。 霍敷官与娘亲还有妹妹肖茵三人手上的孔明灯也缓缓放飞,她们抬头望着,闭眼祈愿,直至那孔明灯越飞越高,最终只剩下了一星半点。 “小姐,该回府了,不然老爷又该责骂了。” “再等等嘛!现在这个时辰回去还早呢!” 突然一道靓丽的倩影从霍敷官身边飘过,她晃了晃眼,差点被那个莽撞的身影挤倒。霍敷官站定脚跟,寻声望去,从背影瞧过去倒像是一个俏丽的姑娘,身后追跑着一个穿着蓝衫的丫鬟。 放完孔明灯的妇人有些稍困,便对身旁的霍敷官道:“敷儿,出来这么久了,该回家去了。” “娘,您是不是困了?” “略微有些。”妇人身体着实有些乏力。 “好,那咱们便先回家。”说罢,便转过头对湖边蹲着身子盯着荷灯发呆的肖茵喊道: “茵儿,我们要回去了。” 听到声音,肖茵像是急忙回归神来,不情不愿的走了过来。 走之前,霍敷官还不忘多瞧了那个富家小姐几眼,无意间竟注意到她腰间的玉佩倒是与自己腰间的玉佩有些相似。 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腰间的玉佩,同样是雕凤,只是一个大一个小,再尔质地也貌似略有不同,师父说过自己腰间这块玉可是高古羊脂白玉,还一再强调千万不能让外人瞧见这块玉来,霍敷官不明白却也照做,所以从小到大便将这玉佩佩戴在内衬腰间,不敢外露。可是那个姑娘腰间的那块玉佩却也是深深吸引了霍敷官的注意力,瞧上去倒像是有些翡翠的意味,显得也有几分精巧别致,以至于她走着走着因为回望的太过失神差点被一个蹲着玩耍的孩童绊倒。 “走路就别东张西望的了。”妇人吓了一跳,皱眉告诫,一边又牵紧了霍敷官的手。 霍敷官抿唇乖巧,撒着娇的挽着妇人的胳膊道:“知道啦,娘,以后不会了。” 肖茵更像是故意似的,也紧紧的挽住妇人的另一边胳膊,一路上自顾自的哼着小调,自始至终没有跟霍敷官多说一句话。 回到家后母女三人没过多久便熄灯入睡了,屋内的桌上搁着那狐面花灯和兔面花灯,窗外一片寂寥宁静,偶尔传来呜咽的几声犬吠,深夜的一阵风吹草动过后,一切再度陷入静寂。 翌日清晨,嫩芽裹着露珠含苞待放。 红馆遭来几个挑事壮汉的侵扰,老憨,老二,老三,和众兄弟叉腰挡在门口,双方皆怒目而视,火焰熊熊。 “你们这几个小子怕是才从胎盘里爬出来的?难道不是道我们红馆是干什么的?!竟然敢跑来滋衅闹事?”老三仰着脑袋吼道。 对方是五个人高马大的壮汉,身上皆是一坨又一坨的肥膘,横眉怒目,显得丝毫不惧。 “你!伤了我们的一个兄弟,出来道歉!”带头的一个肥头彪汉气势汹汹的指着老三道。 “我呸!你们当中欺负百姓简直就是王八蛋!想让老子道歉?先回娘胎重塑!”老三毫不示弱,指着他们几个破口大骂。 老憨见情势有些严峻,本想调和一下,但当听到欺负百姓时,那想法顿时消了,瞬间便撸起了衣袖。 “你说什么?!找死是不是?!”带头肥汉显然火了,冲上去便欲要抓起老三的领口,却被老憨猛重的一拳甩了过去。 这一拳,使双方瞬间爆发,场面一时间混乱之极。 只见老憨骑在带头肥汉的身上猛揍,其他兄弟则收拾那另外四个壮汉,壮汉明显寡不敌众,一个个被揍得鼻青脸肿,老三得意的刚要张嘴大笑,却被一个壮汉冲过来突然扑倒袭击,门牙被挥掉了半颗,血流不止。 “你姥姥的!”老三捂着出血的嘴,口齿不清的嘶声大骂,反败为胜骑在壮汉的肩膀上,双腿紧紧嵌住那肥大的身体,一根根揪着壮汉浓密的胸毛。 好几个兄弟扑上来为老三报仇,就像是好几只猴子爬在猛兽的身上袭击,那壮汉被打的鼻青脸肿,连声求饶。 其他四个被红馆兄弟收拾的也是同样凄惨。 “你们这几个怕是脑子被驴踢了,也敢来找我们红馆的事!”老三一脚踹在领头壮汉的脑袋上,狠狠吐了一口。 第十九章 赌债 霍敷官回到红馆后看见大家一个比一个蔫儿,蹲着的,站着的,靠着的七零八散皆不敢吭声,好些个兄弟们脸上都挂了彩,捂着挡着都怕被霍敷官瞧见。 “都怎么回事?”霍敷官一个个审视着,面色冷厉,走过去目不转睛的望着老三缺了一块门牙的嘴。 后来老憨逼不得已道出了大打架事件的前因后果,霍敷官这才明白。 “对方伤情如何?”霍敷官故作干咳了两声,双手背后来回踱步,活像一个洞穿世事的老者。 “对方伤情比我们还要严重,有一个胸毛被拔的一根不剩,还有一个腿被打瘸了,还有一个被戳伤了眼睛,恐怕得失明。”老憨一五一十的说出口,想笑又不敢笑,硬是给憋得腮帮子肿大。 “我说你们这一个个的……”霍敷官一脸怒气的转过身来指着他们,当大家都不敢直视她,个个埋头不语以为闯了大祸的时候,却没想到霍敷官变脸竟比翻书还要快,瞬间由阴转晴,并且显得颇为自豪得意,溢出满脸笑意鼓掌道: “兄弟们!干得不错!不愧是我们红馆的兄弟!” 兄弟们目瞪口呆的望着霍敷官,生怕她此时此刻的反应只是暴风雨来临时的舒缓前奏罢了。见大家还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霍敷官扯出一抹灿烂的微笑环视一眼继续道: “大家记住了!以后碰上那些流氓无赖,就一个字,打就行了。若是还欺侮老百姓,那就更不能放过!大家以后好好跟着我练习武功,就不怕别人欺负,就是来他一百个膘肥大汉,咱们也不带怕的!” 见霍敷官丝毫没有责怪他们的意思,也终于明白方才霍敷官满面怒气的反应只是虚惊一场吓唬吓唬他们罢了,大家也都松了一口气。 “官爷!呜呜呜……”老三可怜巴巴,口齿不清的向霍敷官扑过来,紧紧环住她纤细的腰身,委屈的像个小姑娘含糊不清的诉苦道: “那个王八蛋打掉了我的牙,人家现在吃饭都费劲儿!” 霍敷官紧紧被老三抱住,想挣脱还挺困难,她的表情抽搐,强忍着那股笑意,摸摸老三的脑袋安慰道:“乖哈~好好养上几个月,牙就长出来了。” “牙齿是不会再发育的了!呜呜……”老三开始仰天苦嚎,双膝慢慢下滑,紧紧抱住霍敷官的双腿。 大家看见老三这副模样开始一个个背地里偷笑,老憨更是笑的厉害,可与大家形成强烈反差的老二则蹲坐在一个角落面无表情,像是心事重重的模样。 霍敷官观察到老二的情绪反常,本想过去询问情况,可是身体被老三还在痛哭流涕的紧紧抱住根本动弹不得,霍敷官实在受不了,烦躁的一脚给踹开吼骂道: “不许哭了!” 老三倒在地上吓了一跳,立马止住哭声,但还是抽噎着,所有兄弟亦都被惊了一跳。 “一个大男人!不就是掉了一颗大门牙么有什么大不了的?!还跟我这儿哭哭啼啼?!你瞧瞧你这嘴里,还剩下那么多牙齿,能说话能吃肉的,委屈啥?!”霍敷官冲过去一把粗鲁的掰开他的嘴,河东狮吼般道。 老三噘着嘴,委屈的站起身不敢吭声,模样姿态简直像极了小姑娘。 “行了!老憨,抱抱他,安慰安慰!”霍敷官转身冲老憨喊道,老憨吓了一跳,应了声,忙去到老三身旁,就像是抱住一个婴儿那般将他搂在怀里,那委屈巴巴的啼哭声又开始了。 “乖~咱不哭哈~”老憨耐心的哄着,一边哄一边笑。 霍敷官无奈的摇摇头,她要是再不离开,恐怕要被这惊天地泣鬼神的哭声吵死了。她眼皮儿一抬,见老二还坐在那处发呆,于是走过去顿了顿喉,面色平静道: “你随我来内堂。”说罢,便离开了庭院。 老二面不改色的跟在霍敷官后面,表情有那么一瞬间变得极其微妙。 “你近日都在作甚?红馆兄弟布施难民的时候很少看见你的影子。”霍敷官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开门见山。 “我爷近日身子不大好,我在照顾他老人家。”老二直视霍敷官凌厉的双眼,语气毫无波澜。 “阿爷近况如何了?” “老一直咳嗽,微微吐血。官爷……”老二的神情开始变得飘忽,吞吞吐吐。 “有事就说,兄弟之间无需拐弯抹角。”霍敷官平静的望着他。 “我想再要些银子。” “作甚?”霍敷官意外。 “我爷近日病重,急需花钱买药,所以……” 听见这话,霍敷官蹙眉,直接便问道:“前几日不是才发给兄弟们银子了么,你用到什么地方去了?” “我……”老二神色紧张,说不出话来。 霍敷官瞧见这样态,其实她早已经清楚老二近日在做些什么,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戳穿劝导罢了,看来今日是非说不可了。 “前些日子有红馆兄弟见你出入赌场,几乎日日如此,可见你是将银两花到那上面去了?你说阿爷身体不好急需银子买药,你可知我懂医道,知晓各类草药治病疗效,若是阿爷当真病的那样严重,我霍敷官怎能袖手不管?明日我便能随你一同回家给阿爷医治。” 霍敷官站起身子,紧紧的盯着老二,接着道: “可是你在撒谎!我早就便跟兄弟们说过,赌场,风月之地只不过是供消遣娱乐的地方罢了,切不可贪恋痴迷,可见你是将我的话半分也没有听进去!” 老二被霍敷官的话吓得身躯一震,慌忙跪下,恳求道: “官爷,我求你了!我赌钱赌输了,欠了别人银子,这几天若是还没还上,他们便放话说要乱刀砍死我!我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官爷,我求求你,帮帮我!” “活该!”霍敷官怒吼,恨不得一巴掌抽过去。、 内堂外面的兄弟则被霍敷官那一声吓了一跳,纷纷探头往里面瞧。 老三疑惑的瞧向紧闭着朱红木门的内堂,推搡了一下身边的老憨道: “哎!你说老三怎么惹着官爷了,竟让他生出那么大的气来。”因为少了一颗门牙的缘故,说话都露着气。 “唉!”老憨深叹一声,他自是了解其中缘故,只是没说出来。 “叹什么气啊?”老三莫名其妙的瞟了一眼老憨。 “你可闭嘴你!牙没了便少说些话。”说罢,老憨便转身离开。 “你……毛病!”老三气的说不出话,怒指着老憨的背影,猛然甩袖。 内堂里,老二将聚赌欠债的经过清清楚楚的说明白,依旧跪在霍敷官面前不起身。霍敷官努力遏制住自己躁怒的情绪,问道: “总共欠了多少?” “一百两。” “一百两?!你让我上何处替你凑那些钱出来?” “上次劫的那货……” “你果真还惦念着那两箱宝贝呢!我告诉你,那两箱金银珠宝动不得!”霍敷官简直气到牙齿颤抖。 “那我当真就会被乱刀砍死!”老二竟然嘶吼出了声,脖子青筋爆出,随即一声冷笑。 霍敷官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突然之间感觉面前的老二极其陌生,她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一个心思纯粹的人竟变成了这般模样。 她深吸一口气,尽量保持平静,思忖了半会儿道: “我暂时还有些银两,明日拿给你先去救急,剩下的我再想办法。” 老二抬眼瞧着霍敷官,露出淡淡的笑意,只是那笑意疏离刺骨,表情平静的反常。 第二十章 窈窕淑女 好几日未上师父那处去,霍敷官的心不免有些忐忑,她总是在想去了不免又遭一顿痛斥!唉……人老了貌似都有那样絮絮叨叨的通病。 只是师父说的话她不敢不听,必须遵从。这不,猛然想起师父所叮嘱的玄冥沉吸之法,这么些日子了,终于有得空闲的时间,便按照师父泉尚风所讲的那般,每日晚在夜深人静之时闭目静坐到天亮,公鸡不打鸣便不能放弃。 一开始,霍敷官会感觉身上时冷时热,额头脸颊会冒出虚汗来。可是渐渐的,她便清晰的感觉到体内有两股奇异的血液回流,温暖如护翼,就仿佛将所有的痛楚与不适封锁在心法的咽喉中,几日下来,倍觉身心舒畅,体态轻盈。 这日,霍敷官满目忧思的走在逍遥镇车水马龙的街市上,自从红馆布施救助难民百姓的后,镇子上无论男女老少,凡是受了恩惠帮助的人,见了红馆里的兄弟都要点头问好,尽管是那些没有受到救助的寻常百姓们,也都清楚红馆兄弟们的作为,天长日久,他们便成了老百姓心中的英雄豪侠。 对于这点,霍敷官虽然心里自豪欣慰,可还是略有羞涩的。有些大婶大爷会送给兄弟们一些鸡鸭鱼肉蔬菜来,因为难以拒绝,便挠挠脑袋不好意思的接受。 所以,她的右手边提着一只死翘翘的肥鸭缓缓走在街上,脑子里却全是老二惹下的麻烦事儿。 “小姐,慢着些。” “你不用扶我,本小姐我自己可以的。” 突然间两个姑娘清脆如铃铛般的声音吸引了霍敷官的注意,她抬起眼来好奇望去,瞧见前方不远处成衣铺前有一辆由淡粉色轻纱装饰着的马车,从马车上面款款走下一个身姿纤盈曼妙的姑娘,只见那姑娘亦是一身淡粉色罗裙,系着一条芙蓉飘带曼佻腰际,与身边那辆马车相得益彰。 姑娘秀发柔亮,顺着纤薄的脊背落下,两边各挑起一缕细发辫结脑后用一根红狸簪子轻绾,小巧白皙的耳垂上戴着一对琉璃坠,其余再没添任何繁饰。 光从背影望去,便知是一个俏丽佳人,且那姑娘身旁站着一个身穿黄衫,绾着两个少女发髻的丫鬟,模样乖巧可爱。 霍敷官驻足原地,虽是没瞧见那富家小姐的正脸,却是对她身旁那个小丫鬟有些眼熟。脑子飞速回想,便猛然惊觉,原来这对主仆是上次灯会在柏杨湖边所遇到的那对。 果然,霍敷官将眼神锁定住那小姐的腰间,那枚玉佩逼眼夺目。这时,那位富家小姐在丫鬟的搀挽下进了成衣铺。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挂在内衬腰间的玉佩,莫名对那个小姐有些好奇,难道这是冥冥一种缘分么? 街上人影穿梭,往来络绎不绝,霍敷官站在路中央不免有些突兀,于是脚尖抬起,走去一旁的茶摊上要了一壶茶,将那肥鸭撂在桌上,装模作样的抿着茶,抬眼瞧等那富家小姐出来。 没过多一会儿,便见那富家小姐和丫鬟一同走出了成衣铺,只见那小姐的容貌清丽之极,只需一眼便可让人牢牢烙印在脑海里。那眉眼犹如月色裹上了芙蓉霜,自有一番不俗的耐人寻味之感,鼻尖勾翘,唇齿红白分明,就像石榴宠幸着果仁儿,让人见了不觉想尝上一尝。 霍敷官着实被那姑娘清新脱俗的容姿所惊颤,在逍遥镇活了这么久,还没见过有如此美丽的姑娘呢。 而她们自然是没有发现霍敷官在偷望着,只见那主仆上了马车之后,便缓缓前行而去。 霍敷官这下站起了身来,还不忘提着那肥鸭,她望着那马车在人海川流中渐行渐远的余影,迈起腿走进了成衣铺。 “掌柜的,方才那姑娘是哪座府邸的?” 掌柜的是个中年男人,正在裁布选料,一见霍敷官进来,连忙笑应。 “那可是江员外府的千金,前些月才搬到我们镇上来。” 霍敷官沉思,继续问道:“那位小姐,经常在你们店里买布料做衣服么?” “是啊,要说那江员外真个好人呐,听闻前些日子给静安寺可捐了五百两黄金呢!”男人感叹道。 霍敷官听闻这话,也不免心头震撼,继而又问,“那员外是做什么的?” 这下,那男的奇怪了,打量着霍敷官道:“我说霍兄弟,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霍敷官尴尬了,连忙笑着掩饰道:“随便问问,就好奇!刚才嘛……偶然看见那姑娘从你店铺出去,长得倒是蛮好看的。” 她故意演出男子相中姑娘的那种老实羞怯的状态来,掌柜的见此状迅速领会,笑了道: “你小子,是看上人家大小姐了?据说那江员外老家在江南一带,貌似……是做烟草生意的,那可真是跟霍兄弟你们一样,是个十足的大善人呐!” “哦……” 瞧着这男人如此激动,简直都能将那所谓的江大员外夸上天去,霍敷官不免生起十足的好奇心来。 她若有所思,豪气的将肥鸭递给掌柜笑道:“掌柜的,这只鸭送您了!” 之后便随意的跟掌柜的随意瞎聊了几句便离开了。 霍敷官走出成衣铺,思绪繁杂的走在街上,突然间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一阵阵惊呼声,以及马匹的嘶叫声,她刚一转身,便见一男子骑着马扬尘而来,有些人躲让不及被撞,菜篮推车小贩,还有一些摊位皆被撞倒,霍敷官瞳孔逐渐放大,那人骑马直冲而来,幸亏她机敏,迅速翻跃而起,惊险躲过,街上顿时灰尘四起。 她的发絮飘扬,轻功腾跃,没想无意间竟与那骑马蒙面之人四目相对,不由惊觉对方那双眼睛是那么之冷冽让人悚然!霍敷官利落踩地,望着那远去的骑马之人,心跳还在急剧加快。 回到红馆,兄弟们都按照她的指示,勤奋苦练基本拳法,而她则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官爷!咱们可是好久没有去小酒馆了,要不要去喝上几口?”老憨见她像是有些疲惫,便跑了过来,老三见状也跑来霍敷官身边。 霍敷官抬起眼皮瞅着他俩,沉默着点了点头。 “你们好好练啊!练好了官爷有奖励的!”老憨对着身后兄弟们扬声道,随即便和老三跟在霍敷官身后走出红馆。 第二十一章 赌场 (一) “小二!来一坛女儿红!” “得嘞!” 仨人落座后,老憨便凑上前悄声贼兮兮的对霍敷官道:“官爷,这家自酿的女儿红那可是绝品!” “怪不得我说怎么突然要叫官爷出来喝上两口,原来是你这王八犊子嘴馋了!”老三哼声哼气道。 “你瞧瞧你!门牙都没有了,喝酒小心别给漏掉!”老憨回怼道。 “漏怎么了?漏也是跑我肚子里去,干你啥事儿!”老三毫不示弱。 霍敷官阴沉着脸瞧着他俩,不轻不重的拍了拍桌子,俩人立马识相住口。 “再吵吵你俩就给我滚回去!”她本就心烦气躁,答应来喝酒只是想捋捋思路,没想反倒被这俩人吵的头痛。 老憨老二两人不敢再出声,相视一眼,甚觉疑惑。今日这官爷是咋的了?难不成是吃了驴蹄子?还是受了什么刺激? 当然,这类疑惑也只能憋在他们心里,在霍敷官跟前他们永远是怂且忌惮钦佩的。 霍敷官瞧他俩识相着安分了,下意识环视了一下周围不静也不吵的环境,甚觉舒心,发问道:“何时找了这么一个酒馆来,与之前去过的酒馆相比倒是雅致许多。” “那当然,也不看看我老憨是谁,只要官爷您舒心满意就成。” 霍敷官翻起眼皮儿瞧着他,无奈摇头一笑,此时小二将满满一坛女儿红摆上了桌,每人面前搁上了一个大碗。 “三位客官请慢用!” “小二,再上一碟花生一碟蚕豆,现炒的哈!”老二立马补充道。 “好嘞!” 霍敷官给仨人都满上一碗酒,自己仰头饮尽,顿了顿神情严肃道:“你们俩这两天将老二给我看紧了。” “官爷,这老二到底是犯了啥事儿啊?”老三一脸迷茫,显得又急。 “他近日总是去赌场,再这样下去我怕那家伙陷入泥潭太深。” “啊?”老三假装瞠目结舌,其实他知道老二最近在干什么,只不过一直没敢告诉霍敷官,看来这次是真被发现了。 “官爷,我俩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他人了。”老憨忐忑道,老三亦是不敢吭声。 听到这消息,霍敷官倒酒的手臂停住了,阴沉着脸瞪着他俩问道:“这几日都没在红馆?” 老三与老憨再度相视一眼,胆怯的点点脑袋。 “你们俩随我去赌场!” 此时的霍敷官怒火一路飙升,说罢,便摔下酒坛子‘腾’的一声站起身来,转身便阔步离开酒馆。 “我的花生蚕豆还没上呢……”老三小声不满的咕哝。 “闭嘴!”老憨低声呵斥住。 老憨老三两人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不敢再多说一句,只能服从命令的默默跟在霍敷官身后。 三人匆匆来到赌场,里面乌烟瘴气,地痞流氓加无赖自成一堆,有的将腿跨在牌面上高喊着“买大买小?!”的话,人们起哄押宝,聒闹声此起彼伏。 “我押十两,赌大!” “老子押二十两,买小!” …… 在赌场里发出激动叫喊声的男人们就像一条条发情的公狗,四处高亢疯嗅。霍敷官与老憨老三挤在赌场里面的人堆里,里面各种混杂的怪异气息充斥着她的鼻腔,让她忍不住一阵干咳。 “三位爷,今儿晚上我们有南辕北辙赛式,要不要凑上些热闹玩玩啊?”一个年轻男子,露出一口黄牙的笑向他们三人走过来。、 赌场里面就是这般鬼模样,专门擅长诱惑一些初进赌场的年轻人,轻而易举便能够让你在这片泥潭里越陷越深,难以自拔。或许是看你太过干净太过突兀,想让你沾染一些世俗气息…… 可是这位露着满口黄牙的年轻男子却是找错人了,他们可不是初次进赌场,只是不常来罢了。况且……他们三个岂能是那般容易会被蛊诱的? 等等,刚才那个年轻男子所说到底是何意? 霍敷官一把拽住那个满口黄牙的年轻男子问道:“何为南辕北辙赛式?” 年轻男子显然被他的粗鲁吓了一跳,表情微怒却还是强忍着不耐烦道:“就是两队人马之间设下的赌局,南辕是老二人马,北辙则是熊老黑人马。” “老二,熊老黑?”老三又惊又疑,踮起脚来将视线穿过高低不平的人群,往聚集最多,最吵闹的一大堆人之间望去,没想到一眼便看见了老二。 “官爷!官爷!”老三急忙拽了拽霍敷官的胳膊喊道:“老二在那,就是老二!” 话音刚落,霍敷官便二话不说径直朝那处最为吵闹的人堆挤过去,他们俩也老实的跟在她后面。 “老二!”霍敷官憋着股怒气,不顾赌场这么多人,便冲着他在的方向吼道。 赌场的人皆被这一声厉吼吓住了,瞬间便从方才的吵闹喊骂声变得静悄悄,将眼光全都投射到她的身上。老二看见霍敷官,本来一脸既惧又燥还时而激动爆红的面色一下子明显变得惨白,他停下手中的骰子,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霍敷官。 她强忍住怒火平静一笑,走进人群,人们也是下意识自然而然的让出一条道来。霍敷官走到老三身边,认认真真环视了一眼周围一脸懵逼甚至有些反感神情的男人们,老憨老三也是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她到底要干什么。 霍敷官淡淡一笑,微启唇齿道: “你们所下赌注的这位是我弟,他说自己赌输了银两,说近日若是还不上便要乱刀将他砍死,斗胆问一下兄弟们,到底是欠了你们其中哪位的银两?” 男人们望着眼前这个身材虽是瘦小单薄,却模样俊俏淡定十足的小兄弟,纷纷你看看我,我瞧瞧你,没有吭声。 对面的熊老黑真真像是一头怒火满面的黑熊,死死的盯着霍敷官吼道: “老子的!怎样,你有本事帮他还?!” 霍敷官一猜便知是对面这位肥头大耳号称熊老黑的人,她直视过去,挑眉轻笑道:“按情况来看,今晚这场应该是个大赌局。” 她扬唇接着道:“今晚我来跟你赌,若是我赢了,之前的债务一笔勾销,而且这些也都是你的,若是你赢了,这些还是你的,之前所欠也会例数还你。” 听到霍敷官的话,大家一阵唏嘘,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甚至抱有怀疑。 老憨老三也不敢相信,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官爷……”她身旁的老二低眼望着霍敷官,紧紧皱着眉头,握紧了双拳。 “行!就照你说的来!若你食言了,老子的拳头可不会放过你!”对面的熊老黑直视着霍敷官思忖了半会儿,冷笑道,看起来胸有成竹。 “没问题!”霍敷官一口应下,喊道:“老憨老三,将老二给我带回去,好生养几日脑子!” “官爷!”众目睽睽之下,老二急躁了,紧握住拳头甚至指甲都嵌进了皮肉里,他低头望着霍敷官,可她却冰冷着一张面孔,自始至终没有理会他。 老憨老三不敢违抗,只能走进人群中间,一边一个将老二拖离了现场。 霍敷官与熊老黑紧紧对视着,她一派气定神闲,貌似很有把握;而这边熊老黑也并不畏惧,一脸得意的冷笑,甚至于藐视的盯着她,双方电光火石一触即发。 “今晚的赛式,庄家不用和您二位对赌,庄家只摇骰,您二位来押,其余兄弟们看状况跟着您两位押大买小,各听天命,各凭真本事。”那个满口黄牙的男轻男子这时走过来,一脸死笑的站在中间道。 周围男人们有些慌,不知该站哪边,有的确保稳当便靠向熊老黑这边,有的想试试运气,拿出满腔勇气将自己所有的财当全押在了霍敷官这边,但是总体来看,霍敷官这边的人明显是少了大半。 还没开始,老憨迅速又跑了进来挤进人群来到霍敷官的身边,凑近她的耳朵悄声低语了几句,她抬眼淡淡的瞥了对面熊老黑一眼微微点头,这时老憨才又放心的出去了。 “等等!” 庄家刚准备开始摇骰子,霍敷官却一声喝住。 大家讶异,全都不解的望着霍敷官,有的甚至抱怨开来。霍敷官伸出手臂摊开掌心只见有三个新骰子亮在大家眼前,她一字一句认真道: “为了让这场赛式公平,为了防止出老千,我建议用这三个骰子来玩儿,大家若是不放心,可以来检查。” 霍敷官这一举动俨然是对熊老黑的挑衅,果然,他和赌场里面那个满口黄牙的年轻男子骤然变了脸色,横眉怒目道: “在赌场自然得用赌场的骰子,谁又能知道你手上的有没有动什么手脚出来!” “我手上的这三颗骰子大家可以任意检验,但桌上的这几颗骰子大家可以任意检验么?且不说这些,若是真检验出动了什么手脚,这赌场还开的下去么?呵!别以为我不知道,这间赌场的幕后操纵者是你二舅?要不然你又如何能够在这里这般肆无忌惮?!” 熊老黑又再度被霍敷官的话吓到了,一时间又怒又憎,可这么多人面前却不好肆虐发作。那个满口黄牙的年轻男子恐慌的望了一眼他,不敢吭声。 “行!就按你说的来!”熊老黑一记猛拳捶在桌上,胸前肥肉抖三抖,四围震颤,狠狠的瞪着霍敷官平静的面庞。 第二十二章 赌场(二) 霍敷官全身上下的所有器官里就属耳朵最为灵敏,别人听不到的她都能够听得一清二楚,别人听不明白的,她只要稍微的动动耳朵,所有的隐秘便皆可囊收耳中,在赌场摇骰子亦是如此。 若说她为何有这般特殊本领却不常来赌场,那是因为凡是赌赛终归得讲究个公平,也不能因为自己天赋异禀而欺负人么不是? 霍敷官懂这些,作为江湖中人,守规矩是首要。可是这被逼梁山不得不角斗的时候,规矩便成了其次。 可这般不得了的本领若是给透露出去,岂不是成了欺骗消费的贼子?她的双眼滴溜溜的环视了一下赌场里面的众多男人,即便是面色波澜不惊甚至有十足获胜的把握,也不敢想象自己要是将这个秘密说出去会被围攻的惨状来。 赌场内阵阵的吵闹嘘喊,如同浪浪雄涛,铺天打地好不聒噪。可是赌场外面却相对来说静寂的多,暮色已经降临,街上的人烟也已经逐渐稀少。 老憨老三将老二夹在中间,仨人蹲在地上,时不时的回过头去往赌场里面瞧瞧,他们心里忐忑不放心回家,便一直在外面等着霍敷官。 “你说说你,怎么能惹出这么一大摊子事情出来?!”老憨忍不住,便扬声说了老二两句 “就……就是!我一直都没敢告诉官爷,可谁知人家早都发现了。”老三斜瞄着老二,揉了揉发痒的鼻子,无奈道。 “官爷早就明令禁止过,红馆里的兄弟们少去些赌场风月之地,平时消遣娱乐还行,切不可贪迷!你倒好,一脚踩了进去拔不出来还得让官爷去救你!活这么大人了你害不害臊?若你真有个什么好歹出来,家里你阿爷得有多难过?!”老憨站起身,低头瞪着老二,怒指着他骂道。 “就是!官爷的话你都敢不听,真小心她扒了你的皮!”老三附和道。 …… 老二自始至终阴沉着脸没开口,这下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像是唱双簧那般一样,突然烦厌的站起身子,像一匹发狂的饿狼冲他俩吼道: “你们俩若再是说个没完,小心我割了你俩的舌头!” 听见这话,老三忙闭上嘴,心悸的想自己牙齿本就少了一颗,若是再没了舌头,那可如何得了?! 老憨从未见老二这般狂怒的模样,登时被吓的一懵,见他掉头便走,急忙拉上还未反应过来的老三追了上去。 “老二!你给我站那!”他俩又急又慌的边追边喊。 老二像是没听到他俩的喊声,越走越快,夜色下细瘦的身影就像一个纸片人,渐渐淹没在阴影里,像是被漆黑中漂浮的烟火灼烧,灰烬缭绕。 而这时赌场里面,霍敷官凭借她那双灵敏机巧的耳朵,能够通过骰子在桌子上摇晃摩擦的声音辨别出是大是小,已经连胜三局!跟着霍敷官投大压小的男人么自然显得很是兴奋,而那时那刻的熊老黑完全乱了阵脚慌得不行,只见他一脸的阴沉气愤,他再也赌不下去了,横眉怒目的扫视了周围人一眼,最后将目光定在霍敷官的脸上,一拳砸在桌上大吼道: “你跟老子玩儿阴的?!” “玩儿阴的?”霍敷官一声冷笑,直视着对面熊老黑继续道: “桌上这几个骰子可是一点手脚都没有做,不信你让他检查?”霍敷官斜瞄了一眼旁边不敢说话的满口黄牙的男子,她扬起嘴角不屑一笑。 这时熊老黑将目光死死的瞪着身旁那个满口黄牙的男子,男子畏怯的将那几个骰子拿过来,显得异常专业的检查了一番,的确未发现什么猫腻来,便忐忑小心的搁下骰子望向熊老黑。 “的确是没有什么问题……”他的语气战战兢兢。 熊老黑这下更怒,简直是不能相信,紧紧握住肥大的拳头,盆大般的脸上赘肉因为气愤和不服气而颤抖。 “他娘的不玩儿了!这次算你小子赢了,不过下次你可别栽在老子手里,不然老子可不确定放不放得过你!” 熊老黑愤哼一声,双拳砸在桌上,前倾着身子狠狠的瞪向霍敷官。 霍敷官平静的盯着他,淡淡一笑眨眼开口道:“若下次还想找我继续玩儿,大爷我奉陪到底!” 说罢,亦是一拳砸在桌子上,瞬间便裂了印子出来。 赌场里的男人瞧见这一幕,一阵唏嘘惊惧,不敢开口说话,赢了银子的自然是兴奋,输了银子的,因为是熊老黑,即便是失落丧恼也不敢言语。 赌局就这样结束了。霍敷官原本以为熊老黑这个家伙,即便是她赢了也不会那么轻易放过,出尔反尔应该是那一类恶霸的惯常作风,只是没想到他竟然没有作任何的刁难。 她根据约定,将所赢钱财皆归熊老黑,而他也根据约定,将老二所欠下的赌债一笔勾销。 赌场里的男人们也都四下散去,各聚一堆开始自己的赌局,喊叫声又开始一波一波如同浪潮那般翻滚。熊老黑得了钱财,屁股后面跟着一两个兄弟便大摇大摆走出赌场。 霍敷官本来是面露气定神闲,不骄不躁的笑意瞅着熊老黑离开,之后便瞬间冷下脸来,只要一想到老二,她便一肚子火。 而此时她的周围已经没有几个人了,可偶尔还是会有一两个对霍敷官一连三次胜熊老黑的功绩表示很是钦佩羡慕,便想要过去讨教几番。 “熊老黑之前从未输过?” “不曾输过,简直就是常胜将军!” 霍敷官冷哼一笑回道:“那这个可就值得怀疑了,我建议你们若是与熊老黑下赌的时候,不妨先检查一下那骰子的问题。” “可是公子可否向在下告知些许其中赢赌的门道来?” “这个……完全天赋哈~” 霍敷官无心再扯,便双臂环后,昂首挺胸的走出乌烟瘴气,一群黑压压男人气息的赌场,那讨教的人还追喊着,可她却是丝毫未理,挤出人群跑的飞快。 第二十三章 江家谋 话说霍敷官一离开赌场,便要马不停蹄赶回红馆。没想到自己这一待,竟在赌场整整待了一下午,那个地方可真是暗无天日啊,她竟不知外面已经入了夜色。 街市上寂寥无人,偶尔几个小摊小贩准备推车回家,今日的夜色恍然之间没了皎洁的月色,所以外面是一片的晦暗,漆黑,甚至漂浮着丝丝的冷意。 霍敷官快步走在街上,朝红馆的方向而去,可是面前的地面上突然多出了一个细长的身影来,就那样毫不遮掩的挡在他的跟前。她本不想理睬,往左闪,那细影便往左,往右移,那细影便往右,霍敷官憋着气,这人明显就是故意的。 她抬起眼皮儿来,想看看到底是哪个不知死活的硬生生挡住了她的路。可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因为没有月光的映衬,在漆黑里微微靠着些家户的烛光,霍敷官费了好大气力才辨别出来面前这个身材细长,面容俊朗,露出一脸邪魅笑意的男人便是上次引她去郊林并且说了一些疯言疯语的那个男子。 “是你?!”霍敷官瞪大了眼睛指着他,继而警惕的打量道: “你挡着本大爷的路做什么?” “上次跟你所说之事考虑如何了?”男子一手搭在她的肩上,嘴角勾翘道,又用另一只手撩了撩额上那一撮飘逸的长发。 霍敷官不屑的瞄了一眼他搭在自己肩上那只手臂,一把打落,翻着白眼道: “没得考虑。”说罢,便一把将他推开迈步向前走去。 那男子见状,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倒,见霍敷官走掉,急忙追上去。 “你一个女孩子家家这样粗鲁,以后还如何嫁得了人?!” “不劳你操心!”霍敷官顿时无语,觉得此人莫名其妙,又隐隐觉得必须提防着,若是真动手的话,霍敷官倒是没有把握能够赢得了。 “霍敷官!”那男子跟上霍敷官稳健的步伐与他并排走着,突然像是大发神经那般大呼了一声她的名字,黑天半夜里,霍敷官无端被吓了一跳。 “你有毛病啊!”霍敷官猛然刹住步子,转过头盯着他也大吼道,继而脑海里突然想起了他叫什么,于是顿了顿,再次吼道:“东牙道!” 那男的见霍敷官气红了脸的模样,仿佛还略显兴奋,那身躯一震,紧接着散发出迷人的笑意来,故意挑逗般的摸摸她的下巴,露出极度猥琐的表情凑近她眼前。 “没想到……你还记得人家的名字,好害羞哦~” 霍敷官实在忍无可忍,硬是扯出一抹危险的笑容,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用力折了一下,那男子随即便发出疼痛的喊叫声。 “还害不害羞了?嗯?” “得得得!人家疼!” 她藐视的盯着他扭曲的表情和身躯,一把甩掉,警告道:“再跟着我小心我收拾你!”说完,又阔步走掉。 刚走没几步,谁知那东牙道又迅速追上,一把揽住她的腰,霍敷官瞬间被吓得不敢动,僵硬的转过脑袋望着他,咬牙切齿的刚想出手,那只手臂却被东牙道紧紧抓住,想挣脱也挣脱不得。 “你要是再这样粗鲁对人家,小心我把你吃掉!啊呜~”东牙道故意张大嘴,扮起饿狼的模样,将脑袋凑近霍敷官,两张脸的距离仅有一厘。 霍敷官简直快被逼疯掉,白眼狠狠一翻,此人简直幼稚之极,她一度怀疑自己怕是遇见一个神经病! “请你放开我,你若是想说什么,我洗耳恭听。” “当真?不跑了?” 霍敷官抢扯出笑意,咧嘴干巴巴道:“当真。” 东牙道故作卖萌的嘟嘴一笑,便轻轻将霍敷官放开,她揉着发痛发红的手腕,翻起眼皮儿瞧他,竟也是一脸无奈道:“想说什么便说罢。” “我知道你瞧上江家大小姐了,虽然我不知你为何盯上人家,但是我觉得你心里……有想法。” 这人……简直神出鬼没,像个幽灵一般,说出口的话亦是像一道惊雷。霍敷官深度怀疑的盯着他,似乎想要从他的身上以及表情当中发现点儿值得审视的东西来,却貌似什么也看不到。 “你是不是在跟踪我?为何我的一举一动你都了如指掌?” “也不算是了如指掌。” “这还不算是了如指掌?你他奶奶的连大爷我是女的都知道!说,你今天跟我讲清楚,你到底要做什么?” 霍敷官直视着他,眼神冷漠,等待他将如何作答。 只见东牙道收敛了那种痞里痞气的邪魅笑容,突然一本正经来,低眼望着霍敷官道:“你应该知晓了江家老头是个大善人这件事情了?” “嗯,然后呢?”霍敷官双臂环胸,静等他的下文。 “据我所知,江大老爷不仅是个大善人,而且对朝廷苛待百姓的种种恶行深恶痛绝,的确是个正义有侠肝义胆之人。你可以将你和兄弟们的所作所为告知江大老爷,然后将那两箱金银珠宝藏至江员外府邸,也好掩人耳目,然后通过江员外的名义将这些财报捐献出去,或者对一些难民贫困百姓实施救助,那样势必会安全些。” 东牙道的这一番话下来,霍敷官仔细思量了一番,的确大有道理。不过……为何他知晓如此多?又为何有意接近自己?目的何在? “关于如何能够得到江员外的信任,如何能够帮助到你,这便全凭你的本事了。”东牙道接着又补充了提醒了一句。 霍敷官从他的表情观察来看,一脸的憨厚老实,与之前狡猾的痞态完全大相径庭,她的心里不免带着深深的疑惑和犹豫。 “你为何要帮我?你到底有什么目的?我真的非常好奇。” 东牙道淡淡一笑,一脸真诚的低眼望着霍敷官,眼眸里仿佛铺满了星辰那般璀璨。 “自从知晓你与你那些兄弟的所作所为之后,我便有了深深的好奇。但我东牙道可不是那般随便的人,我亦是有我的原则。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些好奇我才会调查你跟踪你,一番下来之后,发现你同你的那些兄弟的确是侠肝义胆正直之人,为百姓做着一些好事。虽然手段可能有些……粗暴,但也完全符合我的口味。所以,我想要加入你们,凭着我的本事,加入你们红馆只有好处,没有损失。如何?要不要考虑一下?” 东牙道口齿利落的说完话,还不忘冲霍敷官眨眨眼施展一下自己的魅力,还自认为迷人至极。 霍敷官只感到自己的心口像是被放了一通花炮,噼里啪啦! “你就以为进我们红馆那样容易?”霍敷官挑眉勾唇。 “那你说,需要什么条件?” 霍敷官望着东牙道一脸认真的模样,轻笑一声便缓缓向前走。 “本大爷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霍敷官歪着脖子一脸得意的留心着东牙道的回答。 “那是当然,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先失去些什么,道理我是懂的,你尽管说便行。” “那好。”霍敷官脑子里贼机一动,心里窃喜表面却风平浪静。 “明日你来红馆找我,我再告诉你需要做些什么。” 东牙道蹙眉,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又一把拉住霍敷官的手腕,两人的脚步同时止住,霍敷官一脸惊的望向他。 “不会是什么杀人放火之事?” 霍敷官一个大白眼翻过去,一把甩开他的手臂。 “暂不相告,明日便知。” 第二十四章 被搂被调戏 翌日,天气晦暗,骨色昏沉,天上蒙蒙作态。 霍敷官命老憨近日好生照看老二的阿爷,而她则将老二关在红馆偏房里,连续三日不能外出,每日三餐按时送去,至于吃不吃便是他的事情了。 见老三垂头丧气的从偏房走出来,霍敷官便知是怎样一回事。 “依旧未吃?” “没有。”老三耸肩无奈。 霍敷官甚是失望的摇摇头,越是这样她便越是不会去理睬,可是老三却继续道: “他说要见官爷你,有话跟你说。” 霍敷官一声冷笑,点点头,便朝沿着回廊朝偏房那边走去。 等她走到门口时,却迟迟未进去,可是房内的老二早已经感觉到她脚步的声音,隔着雕花红木门率先开口,声音低沉。 “官爷,我知道你在门口。” “为何不吃饭?”她努力使自己的语气及情绪保持平静,双臂背后,盯着那扇门。 “我毫无胃口,我知道你昨日在赌场赢了熊老黑,替我解决了欠债一事,官爷,老二谢谢你了。”他的声音略微带着些沙哑。 “兄弟之间就别计较那么多,先在这房间里待着些日子,只要你戒了赌,再谢我也不迟。”说罢,霍敷官再没其他话说,扭身便要走,老二像是感应到了,急忙叫住。 “官爷!” “还有何事?”霍敷官的态度明显变得比以往冷淡之极,不仅是因为他常去聚赌,而是还感觉到了他性情大变,至于何故,她也不明白。 “你可以进来么?我有些重要的事情想要告诉你。” 面对老二的请求,霍敷官站在原地犹豫片刻,转身便走上台阶伸出双臂轻轻将门推开。可谁知刚一推开那一刹那,面前迅速闪出一个黑影,紧接着便有一个坚硬的东西狠狠的砸在她的脑袋上,瞬间眼前一黑便晕倒在地。 老二看着晕倒在地,额上冒血的霍敷官,神情扭曲的瞪大了眼睛,双手颤抖着将一块石头扔向一边,跨过霍敷官的身体便逃跑了出去。 待霍敷官清醒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已经平躺在床上,脑袋还有些微微作痛,不松不紧的裹着一层纱布。 “官爷,你醒了!”老憨和老二见她醒来,激动地握住她白皙冰凉的手。 “老二那个王八蛋!竟然敢对官爷你做出这种事情来!”老憨气愤的脖子青筋毕露。 “有可能……老二他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呢?”老三忐忑道。 “能有什么难言之隐!你还帮他说话?!那小子就是个忘恩负义的东西!”老憨怨怒的大骂着。 霍敷官听着他俩聒噪的声音,脑袋猛然间一阵抽痛,便沉着气开口道:“你俩先出去,我再眯会儿。” 老憨和老二见状,也没再多说什么,只得乖乖的走出房间。 听到门被轻轻合上后,霍敷官又重现将眼镜睁开,脑子里不禁思索到底是何缘故能够让老二变成现如今这般模样?难道真的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她只要一想到这些,脑子便会猛然抽痛一阵,于是她又将眼睛合上,或许是因为太困,便又不知不觉睡去。 霍敷官怎么也不会想到就这么一点小伤,就仿佛像是剔除了她的一缕精魂那般虚乏无力。 迷睡中,她仿佛又做了一个荒诞恐怖的梦。梦里她竟身着龙袍,可是周围却尸横遍野,除了她,没有一个活生生的人,那时那刻她却心如绞痛,泪流满面…… 霍敷官被倏然惊醒,胸口起伏不定,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而此时,又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官爷,你醒了么?”是老三的声音,语气显得小心翼翼。 “何事?” “外面有一个男的找你。” “男的?”霍敷官蹙眉思索,恍然惊醒。 “让他去内堂等着,我马上就出去。” “好。”老三应了声便离开了。 霍敷官坐起身子,脑子里还在想方才做的那个噩梦,她不知道为何自己会无端做出那样的梦来,简直是瘆人…… 没过多久,霍敷官便衣衫整齐的去到内堂,只是额头上仍然缠着纱布。还未走进去,便果然见到了东牙道那个帅痞子,霍敷官内心一声咆哮,这小子还挺准时! 只见东牙道像个好奇猫那般环视着四周,老憨老二紧紧的盯着他,上下打量着。院落内兄弟们练拳练武的铿锵有力的声音令人不免令人热血沸腾,看见霍敷官走了过来便齐声问好,这伙兄弟在霍敷官的训练有素之下简直是日益精进了! 老憨见霍敷迈上台阶走了过来,便匆忙跑过去凑在她耳边悄声问道:“官爷,这谁啊?” “以后你们便知道了。” 说罢,霍敷官便将视线落在东牙道身上。 霍敷官走进内堂,坐在椅子上紧紧的盯着东牙道,竟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一笑竟将老憨老二惊呆了,俩人相视一眼,一脸懵逼。 东牙道倒是也怔住了,不过他的情绪倒是无缝衔接,竟立马眯眼勾唇一笑问道:“为何笑我?” “没想到你还挺诚心。” “那是自然。”说罢,又撩了撩那一缕飘逸长发,眨眼道。 老憨老三见了,则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你这脑门……”东牙道望着她裹着纱布的额头,好奇道。 “一点小伤,不碍事。” 霍敷官无所谓一说继而转头便对老憨老三道:“你们俩先出去,我跟他有事说。” “啊?”俩人异口同声。 “啊什么?”霍敷官瞬间便故意板起了脸瞪着他俩。 俩人不再还口,只得闷闷不乐低着脑袋出去,走时还不忘轻蔑的瞟了东牙道一眼,而东牙道则作一脸无辜状假笑目送他俩离开。 “我想到了一个绝妙的计划,不仅可以接近江大员外,还可以考验考验你。”霍敷官突然将身子凑近东牙道,两人四目对视,她贼兮兮的小声说。 “什么绝妙计划?”东牙道蹙紧那道眉,怀疑。 “就是先从江大小姐入手。” “细说来看。” 这下,霍敷官开始一本正经的发言了,“我知道那个江大小姐身上有枚玉佩,我要你扮作小贼去将它偷来,然后我再英雄救玉佩,你把它交给我,我再亲手交还给她,凭我的英俊帅气,她肯定会爱上我的!然后下一步……就再简单不过了。” “……” 霍敷官自信满满,东牙道却是露出尴尬无比的笑容来。 “啧啧啧!你扮作小贼还差不多!我这般姿色又有几个女的能受得了?”他更是自恋。 “放屁!”霍敷官二话不说便扇过去一巴掌,东牙道还丝毫未反应过来。 “人家好歹是个大家闺秀,我是女的!勾引她一下没事儿,你可是货真价实的男人,人家好好一朵鲜花怎能插在你这坨牛粪上?!” “……话不能这么说……”东牙道刚想辩驳,却被霍敷官狠心打断。 “行了,别说了!愿不愿随你,若是不愿意,这红馆的门你也进不得,况且我也没有多么信任你,本大爷才没那么多闲工夫陪你玩儿呢!” 说罢,刚准备起身离开,却被东牙道一把拽进怀里,猝不及防,霍敷官二话不说直接又想一巴掌甩过去,却被他一把紧紧握住,挣脱也挣脱不得。 “这才对嘛!抱抱你,然后再答应你,岂不是更撩人?” 霍敷官气愤之极,脸霎时也变得通红,她一脚猛踩在他的脚上,只听到东牙道凄惨一声叫,将外面的兄弟们都吓了一跳。 “不要脸的流氓!你赶快给我滚出去!” 霍敷官的怒吼直接又是将兄弟们吓得一阵,不禁猜测里面是发生了啥惊天动地的大事情,纷纷做好了收拾那个陌生男人的准备来。 谁知不一会儿便见霍敷官将东牙道暴躁的轰赶出了内堂,东牙道一时狼狈之极,又是令人好笑,一边求饶一边赔笑。 “看什么看?!一个个给我好好练功!”霍敷官的河东狮吼将大家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她将视线转向东牙道,更是咬牙切齿。 第二十五章 偷玉佩 在逍遥镇上的确是没有几个国色天香的美女,至少在霍敷官看来,她倒真是没有见过几个。不过有人却说,她自己本身就是一个拥有绝色容貌的姑娘,只是总一副男儿装扮,在加上性情豪爽,不清楚的人见了只是以为她是个俊秀的儿郎罢了,或许有人会联想到她女装的模样,心底也必然会是一阵垂涎痴迷,因为那想象中女儿妆的霍敷官定是会让男人们神魂颠倒。 不过自从见了江家的大小姐后,原来发现这镇子上倒还是有容貌上等的姑娘的。 红馆里的兄弟们皆不知霍敷官女儿家的身份,虽然对她娇小的身材有些怀疑,可是见她日常作风以及脾性,万不敢将她与姑娘联系在一起。 “官爷,我觉得你若是个姑娘的话,定会令那些个男人们对你俯首称臣!”霍敷官与老憨在酒馆里喝酒就花生的时候,他直勾勾的盯着霍敷官冷不丁冒出这样一句来。 霍敷官一愣,故作镇定的将花生粒儿塞进嘴里,眼睛瞄向敞开的窗户外面道:“我要是个女儿家,我就要将那些男人们捆绑在我的石榴裙下,让他们为我做牛做马!像你这般货色,我也不会放过。” 她斜瞪了一眼老憨,漫不经心又异常狠毒道。 女儿家……霍敷官想着,若是某一天自己当真扮上女儿妆走进红馆,那群家伙会不会给惊呆掉?一想到自己平日里雷厉风行,脾气火爆,一个能打三个的那种完全没有女儿家娇羞温婉的模样来,他们会不会被这巨大的落差搞得混沌?会不会怀疑自己是个假人?或者是个变态? 霍敷官想了想,不禁心头一颤,偷偷的瞄了一眼身旁的老憨,心有些慌。 她仔细的观察着街市上的一举一动,据了解,江家大小姐过一月便要去寺庙里边参禅上香,每逢那一日,庙里便挤满了香客,还有些想要求得姻缘的公子小姐鱼贯而入,简直不甚热闹。 而今日便是江大小姐前往去寺庙的日子,霍敷官与东牙道仔细商议之后,便见机行事。而她此时与老憨坐在酒馆里面,密切注意观察江家大小姐经过的身影。 “还未找到老二的踪迹么?” “还没有。”老憨如实回答。 霍敷官轻叹,低眸沉思了会儿缓缓道:“他定是有什么难言的苦衷来,我最担心的便是他入了歧途,到时候再想拉他一把就困难了。” 老憨沉默,灌了一口酒回道:“我觉得他最近脾气有些奇怪。” “你以为我就没发觉么?所以才认为他定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而不仅仅是去赌场那么简单。” 正说间,霍敷官的视线转向窗外,果见江家大小姐的翩然仙姿经过酒馆门口,在路人间穿梭而过,身旁依旧跟着那个小丫头。 “小姐,你可得慢些走。”小丫头跟在身后叫嚷着。 “你可真是磨蹭,还好意思叫我慢些。”江家大小姐的声音宛若鹂鸟,清脆婉转,笑声亦是如铃铛那般悦耳。 老憨随着霍敷官的目光望去,不由得看呆了,竟露出痴笑来。 “好漂亮的姑娘……” 霍敷官转眼打量他,不由得被他的表情逗乐了。她心想,差不多时间东牙道应该要动手了。 果然,坐在不远处一个面摊上假装喝茶的东牙道已经等候多时了,身旁人来人往,在人群中很容易一眼便能够看到那个倩影正朝他这个方向走过来。 东牙道缓缓的站起身子,紧紧的死盯着那个靓丽的身影,他抬起修长的双腿,离开面摊,微低着脑袋一步步向前走去,眼看着与那个倩影越来越近,他加快脚步,一步两步……‘唰’一下,两人擦肩而过,江家大小姐腰间的玉佩轻轻一扯,便落进了东牙道的手里。 那江家大小姐本是没有反应过来,率先反应过来的则是她身旁的丫鬟,只见那丫鬟一脸不敢相信的盯着自家小姐的腰间捂嘴惊呼道:“小姐,你的玉佩?!” “玉佩?”姑娘下意识瞧去,果然已经没了玉佩的影子。 这下,江家大小姐才敏锐的觉察到了方才与自己擦肩而过轻微撞了一下自己的那个男人,于是她猛地回过头,人群中那个修长挺拔的身影早已经跑向老远了。 “小颜!你先在这等着!” “小姐……” 不等身边丫鬟说话,那江家大小姐便早已不顾淑女形象朝人群中拔腿追跑了上去。 而此时的东牙道则是故意跑的很慢,不时还回头瞧瞧,紧紧的将玉佩钻在了手上,刚巧跑到霍敷官所在的酒馆门口,立即不慌不忙刹住了脚步。 霍敷官还与老憨坐在二楼靠窗边上,她将脑袋透过窗户望了下去,此时的东牙道则攥着那枚玉佩在与她招手,霍敷官心领神会一笑,刚想示意他将玉佩扔上来,可没想到那个江家大姑娘竟气喘吁吁的突然追上来,那纤细白皙的手则一把拽住了东牙道的衣袖。 东牙道想着自己就算是故意跑的慢些,凭她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儿家追上来也得好久,况且方才他已经有意先甩掉了她,可这怎么竟神出鬼没的这么快给追上了?! 霍敷官与东牙道脸上的表情同时凝固,她忐忑的想,看来原本打算的计划就这么泡汤了…… 第二十六章 踢中要害 “还我玉佩。”江家大小姐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喘息,半躬着腰,将一只手臂伸到东牙道面前,平静道。 见状,东牙道有些慌,急忙且斗转星移般的将玉佩迅速滑进自己的衣袖内,佯装淡定的低眼瞥她道:“姑娘怕是魔怔了?一路上追着我,这下一开口就问要玉佩,我怎知你玉佩去了哪里?” 那江家大小姐终于平复过来,直起身子临危不乱的盯着东牙道不咸不淡道:“此刻大街上如此多人,你最好赶快将东西还我,不然你这个小贼便等着坐大牢。” 姑娘家的威胁显然独具最为温柔的杀伤力,伤的只不过也是皮毛罢了,并不能见血刮肉,一种厉声言辞的娇嗔而已,这还并不足以引得男人的忌惮。 这时,只见东牙道微笑着将手臂伸展开来,低眼道:“你若不信的话,倒可以尽管来搜,不过这世上可没有如此便宜的事情来,你若是冤枉了人,可得受惩罚的。”说罢,还不忘自以为是的施展了下自己的魅力,痞态尽显的抛了一个媚眼。 那江家大小姐有些犹豫,并且看见东牙道故作挑逗的神情,不由得红了脸。不过她并没有因此而退缩,而是上前一步,咬咬牙直接将纤细的手臂伸了出去,开始认真的在东牙道身上摸索起来。 这一切皆被酒馆楼上临窗而坐的霍敷官收进眼底,她不由得捏了一把汗,这若是真被搜了出来,那这计划也真就泡汤了,而且东牙道也势必会挂上一个小贼的名号来,从此他肯定也会成为江家的眼中钉,而她若是再将他收进红馆,那岂不是给自己招来一个祸灾愈加难取得江员外的信任? “官爷,又是那姑娘……”老憨也学着将脑袋凑向窗外朝下方瞧,一脸的痴笑,可话还没开口,却被霍敷官厉声打住。 “别说话!” 老憨笑意渐失,悄声骂骂咧咧的一脸无辜将嘴闭上。 而这时,楼下的东牙道正得意的朝霍敷官眨眼嘟嘴,好一阵无耻卖萌,霍敷官扯出假笑,微微攥紧了拳头。在东牙道身上从上到下搜了个遍的江家大小姐却真的是什么都没有找出来,就只摸到了他腰间钱袋里的几颗碎银,她不相信,心里顿时有些慌乱,忐忑间刚一抬头便瞅见他眼睛望着上方挤眉弄眼的模样,她立即谨慎的回头向酒馆的楼上望去。 而幸亏……霍敷官一个激灵,迅速收回了脑袋,那老憨还想再瞅瞅,被霍敷官一个耳刮子扇了回去。 东牙道低头望着她,将手臂放下,嘴角露出一抹邪笑道:“没搜见?你可冤枉我咯?” 江家大小姐无言以对,她想不明白,为何凭自己的直觉来看明明就是眼前这个男人所偷的玉佩,为何却什么也未搜到?她紧蹙着水烟眉还在仔细上下打量东牙道,试图发现出什么异常来。 “嗯?还不相信?要不要再搜搜?”东牙道流氓般霸道的试图拽过江家大小姐的手强行的再次搜摸一遍,却被她愤怒的一甩而开。 “既然小偷不是你,那便打扰了。”江家大小姐一脸冷漠的望着他,转身便要走掉,可还未迈出那一小步来,却被身后的东牙道一把拽住了手腕,她被吓了一跳,迅速转过身来。 “你做什么?!”她想挣脱,但凭借女子那般瘦弱的气力,却是很难挣脱掉。 “我方才说过了,冤枉人是要受惩罚的,哪有这样白白搜身一遍就要逃掉的?”东牙道的话语温柔魅惑,却霸道郁沉,像是那般容不得别人抗拒。 “我没发现玉佩并不代表我便相信了你,这世间狡诈之人多的是,谁知道你有没有同伙!” 那江家大小姐因为气愤瞪圆了那柔媚的双眼,两个人在人潮中就那般倔强的对峙着。 听见那话,瞧见了楼下一切的霍敷官不免觉得有些心虚,同时也有些懊恼,她真想一脚将东牙道那个人渣踹倒!这既然逃过一劫,还不赶快放那姑娘走掉,竟然还不知死活的调戏人家?!真以为自己是人间极品美男子呢?! 霍敷官越想越气,一拳捶在桌上,将一脸懵的老憨吓了一跳。 “官爷,你们这今日到底是在做什么啊?为何那个姑娘一直跟那个小子纠缠不清?!还有啊那小子一看就是欠揍的模样,不就是长得有那么几分姿色么?有什么可嚣张的?!”老憨也莫名生气,恨恨的嚼着花生。 霍敷官抬起眼皮儿瞧着老憨,懒得搭话,只是闷了一大口酒。 而这时的东牙道死性不改的竟然要伸出手来摸一摸人家姑娘家白皙嫩滑的脸颊,可谁知还没摸到就被那江家大小姐猛的甩过去了一巴掌,瞬间怂掉。 “你给我放开!” 霍敷官怎么也没有想到那柔柔弱弱的姑娘家竟然也有那般泼辣凶狠的性子,只见那江家大小姐又是一脚猛踢,这踢到别处倒还好,可刚好却不偏不倚的踢到了东牙道的命根子上,他生无可恋的立马夹住了双腿,原地转圈,痛的忍吟着,那张自以为是的脸一阵爆红。 霍敷官和老憨瞧见这一幕,即刻忍不住笑了出来,坐在楼上瞧着好戏幸灾乐祸。 活该!霍敷官心里狠狠咒骂。 “小姐!”这时恰好那江家大小姐的贴身丫鬟满头大汗的跑了过来,一脸警惕愕然的瞪着东牙道。 “小颜,我们走!”说罢,那江家大小姐回过头来,冷笑的瞥了一眼忍着痛的东牙道,只觉一阵解气,随即便看也不看的走掉了。 那丫鬟还不知发生了什么,紧紧跟在自家小姐身后,不时的回头望望,像是瞧见那张还算俊朗的面容被疼的青一阵白一阵,不由得也笑了出来。 东牙道指着那人群中主仆俩人纤瘦窈窕的背影,想骂却始终骂不出口,只能自己强忍着,缓了没多会儿,那种未曾体验过的痛感才逐渐减弱,霍敷官瞧着那张受挫的脸,心情恍然一阵大好,突然有些可惜自己为何当时不照那江家大小姐的方式一脚踹在要害,一招致命呢? 哈哈哈…… 霍敷官笑的停不下来,东牙道刚一抬眼对上她的脸,她笑的愈发肆无忌惮,正大光明的幸灾乐祸着。 第二十七章 慌或不慌 逍遥镇东北角大户府邸呈三角趋势排列,狮像立于大门两侧,如同镇府之宝,家家庭院楼阁,回廊山水皆有,而江家府邸亦是坐落其中。 江家府邸分为南北两院,且两院设计是取凤嘴之态,回廊游绕,假山假水极富诗情画意,清凉逼真,厢房数间,匾额以词话作取,丫鬟嬉闹声在偌大的府邸之中形近相无,下人们各有自己的一份事干,看守门户的老头很是尽责,每日天还未亮便起身做工,管家下人自有一番秩序,在江员外的调教和严厉布置下,个个循规蹈矩。 江大小姐的闺房则在南院,南院女眷甚多,所以那种阴柔之气便无所不在。 厢房内,粉帐红墙,香薰扑鼻,淡烟气缈缈。 丫鬟小颜在为自家小姐更衣,一袭淡粉色裙装,仙气夺人,那头亮丽的秀发披肩而落,两鬓皆揪一缕轻轻攒至耳后,一根晶莹剔透的发簪雅致的别上,瞧上去自有一番温婉秀丽。 “小姐,那枚玉佩您确定是那个男的偷了去么?” “直觉上来讲是可以确定的,但是奇怪,我搜了半天也没找到。”衣服穿好后,江家大小姐坐在妆台前,铜镜里面那个俏丽的姑娘仔细的为自己描着眉,身后蹙着眉头的丫鬟眼睛也不眨的盯着。 打扮一番过后,那江家大小姐便随着自己的贴身丫鬟小颜走出了闺房,一前一后步步生莲去到了北院。 “爹!您回来啦!”女儿一见到自己的父亲必然巧变为温顺的小猫咪,依偎在跟前。 江大员外近日去往江南一带采购货源,今日才归家,刚回到大堂落座抿了一口茶,自己的宝贝女儿便过来了,果然是父女之间心有灵犀。 “爹,您这次回来有没有带什么宝贝给我呢?”江家大小姐娇俏的依偎在自己父亲身边,笑的尽是调皮,歪头问道。 江员外听见这话有些愕然,继而又微露愧色的摸了摸她的脑袋温和笑道:“这次爹爹来去匆忙,根本没来得及为我的宝贝女儿寻找好物,下次,下次一定补上!” 话说间,江员外无意间瞅了瞅她的腰间,突然发觉不见了那枚玉佩,随即面色微沉,从小到大这玉佩可是未曾离过她身的。 “喻柔啊,今日爹爹怎未见你佩戴那枚玉佩?” 面对江员外试探性的询问,江喻柔和丫鬟小颜都略显恐慌,她坐在沉木椅上局促不安,双手紧攥衣裙,竟一时间找不到借口应付,这要是让父亲知道那玉佩被偷就麻烦了。 “刚才得知爹爹回府,换衣服时有些急切,便忘记了。”江喻柔灵机一动立马回道。 江员外自是了解自己的女儿,撒谎时一个神态一个动作都能够瞧的出来,他将信将疑,将那笑意浅淡的浮在表面,没再追问下去,只是单纯的提醒道: “那枚翡翠玉佩可不只是简简单单一枚玉佩那样简单,其中的缘由与含义日后爹爹会告诉你,你可千万不能将它给弄丢了。” “放心,爹爹。” 听到父亲语重心长的说了这句话,江喻柔勉强的露出微笑来心虚的点点头,实则无比忐忑。 红馆里内堂只有霍敷官与东牙道两人在谈事情,于是将其余人全部给隔离开来,红馆的兄弟们皆对于东牙道的出现颇为不满和介意,他们总是会偷偷摸摸的打量观察他的一举一动,有时还会走上去故意挑衅几句,可最后的结果却是通通被东牙道怼了个体无完肤,无言以对以及咬牙切齿。 东牙道的自以为是和不正经的言行举止自然在红馆内处于众矢之的的境地,大家都还不确定他是否已经被霍敷官接纳成为红馆的一份子,就连这点霍敷官也一直犹豫不决。 “你还真是深藏不露啊,这玉佩到底是被你藏去了哪儿,竟然让人家姑娘搜了那么久都没有发现。” 东牙道盯着霍敷官得意一笑,一甩衣袖,那枚玉佩便像是润了油脂一般呲溜滑了出来,她瞪圆了眼睛望着东牙道手上那枚剔透润泽的玉佩,伸手便一把夺了过去,仔细的捧在手上观赏。 她的双眸如同存放了磁铁那般,而那玉佩也像是独具别样的魅力,让她目不转睛。光凭手感,这的确是翡翠,而那玉佩上面的雕凤图案亦是栩栩如生,虽说手上这枚玉佩不如自己腰间的那枚玉佩质地珍贵,而且也不足自己腰间那枚玉佩大,不过也着实相似稀罕之极,且让人炯目难移。 那东牙道看着霍敷官呆迷痴究的神情,不免来了兴趣疑惑问道: “我看你倒是对这枚玉佩挺有兴趣,不就是块烂翡翠么,有什么好值得这样一丝不苟的瞧着的?” 东牙道不屑一笑,随即倚靠在椅背上,有滋有味打量着霍敷官脸上变幻莫测的神情。 “你知道么?本大爷就反感你这般自以为是的人!既然是烂翡翠,怎不见你身上有什么值钱且让人惊叹的东西来?!” 霍敷官一脸嫌恶的翻了个白眼,瞬间没了心情搭理他。 “哎?”谁知东牙道丝毫不反驳,而是凑近了身子悄咪咪的对着霍敷官道:“既然你对玉佩这样有兴趣,那我问你,你可知什么是双鱼玉佩?” “双鱼玉佩?”霍敷官瞪圆了眼睛惊奇,实事求是的摇摇头。 见状,东牙道露出几颗整齐的白牙,笑容轻屑,用指尖勾了勾她的下巴故作一脸不可思议的讽虐道:“所以说嘛,这世上还有很多你霍敷官不知晓的事情,以后别那么自信。” 霍敷官瞪着他那猖狂自大的模样,冷笑着将脑袋从他的指尖甩去一旁,“我再怎样自信,也总比某些人自大自以为是要强的多!” 虽然嘴上要强死不认输,可是霍敷官的心里却疑惑犯嘀咕:这双鱼玉佩又是个何样鬼东西?听都没听师父说起过,这小子肯定又是信口胡说! “这下考验过关了?我是不是可以进红馆了?” 霍敷官瞟了一眼他,将玉佩紧攥在掌心,细细思量。其实她对于东牙道进红馆这件事儿还存有忧虑,按此目前情况来看,红馆的兄弟们好像并不是很喜欢他……而且,还带有了那么些敌意。再则,目前为止她还对于面前这个油嘴滑舌,显得好不正经,痞里痞气的男人并没半分的了解,更重要的是他的武功深不可测,即便是自己亲手与他过招都不一定赢得了,这一系列问题来看不仅让她怀疑而且还有些心存戒备。 “好,过了实践那一关,现在就来清清楚楚的了解一下你的身份。”霍敷官将玉佩随手塞进袖口,一本正经的盯着他。 “还有啊?”东牙道一脸震惊。 “那当然,你以为我们红馆的大门那么轻易便可以进得来的?”霍敷官的表情云淡风轻。 “好,你问。”东牙道无奈妥协。 “你是哪儿人?”霍敷官一针见血。 只见东牙道盯着霍敷官迟疑了下,随即低眼轻笑了出来,那笑意不知是掩饰还是其余什么心思。 “中原人。” “你这说的如此笼统,是在敷衍我么?”霍敷官变了神色,紧紧注视着他。 “位于候盟国西北角,咸武国东南角。”东牙道露出一副并不在意的浪荡姿态。 “这么说,你既不是我们候盟的人,也不是咸武国的人。”霍敷官眯眼瞧他,终于找出一个破绽出来,这下还试图更进一步的打探。 “我其实也不知自己是哪块儿的人嘞!”东牙道突然嬉皮笑脸,说的话看似轻巧却更像是掩盖了厚厚一层屏障。 霍敷官依旧死死的盯着他,毫无感情的笑了出来,而那东牙道一脸不惧的与她对视着,依旧是那副痞态模样,抛媚眼勾小指,好不下流。 第二十八章 巧记搭娇女 霍敷官继续谨慎好奇的询问他一些关键性问题,可是东牙道不是大放流氓之词便是像个神经智障儿童那般胡言乱语,简直让人又是无奈,又是气愤。 索性,霍敷官放弃了,她不想再问下去了,只觉得心好累。 “咦?为何不开口了?”东牙道一脸欠收拾的表情凑近霍敷官明知故问。 霍敷官抬眼咬牙切齿的瞪着那张人畜皆厌的面孔,握紧了拳头,从牙缝中硬生生的挤出了一个字。 “滚!” 东牙道见她那般怒气冲天又拿他毫无法子的模样,顿觉心情一阵大好,随即便不知死活的又是一把将霍敷官拽去自己跟前,她一个踉跄根本来不及反应,便稳妥的坐到了他的双腿上。 这小子!又来调戏自己! “你给我放开!”霍敷官依旧挣脱不掉,东牙道的气力大的惊人,她在他跟前就像是一个被控制被傀儡的人偶,只能任凭摆弄的样态。 可是没了手臂,还有双腿呢!霍敷官的腿脚开始派上用场,她迅速启动她娴熟的腿法,原想狠狠的压制住他,可哪知东牙道的双腿也丝毫不安分,两人的腿开始张牙舞爪起来,一番打斗下,最终还是被东牙道凶猛的气力和那让人折服的无影腿狠狠的钳制住,这下彻底无望。 “你个变态!流氓!”还没吼完,她的嘴巴便被东牙道用头死死的抵住,这下她连声音都发不出了。 霍敷官心里猛烈哭嚎,她如何也不会想到自己竟然会败在这个人渣身上!转念一想,她立刻冷静下来,这要是将红馆其他兄弟招引进来看见自己这番模样,岂不是太丢脸太没面子?! 霍敷官猛的一甩脑袋,东牙道那颗抵在她嘴上的头便猛的扑了个空,霍敷官尽量按捺住自己的内心的暴躁和狂怒,缓缓道:“有何事你先放开我,你不要真以为我打不过你,本少爷只是懒得动手而已。” “那行,我得提醒你,你若是不收我进红馆,那我便将你是女儿家的身份告诉你的那帮兄弟们,我可真好奇他们该会是怎样的反应来哦!” “而且……”东牙道魅惑似的将脸凑她很近,她瞳孔放大如何躲也躲不过,只能忍受此‘屈辱’。 “而且我还要在你这张樱桃唇上唧一口,然后大喊一声让你的那帮兄弟都冲进来瞧瞧你此时此刻这副狼狈模样,在他们心中一向英明神武的你如今连大爷我的手掌心都无法逃脱,你说说,是不是很丢脸?” 东牙道说的面不改色心不跳,两人双唇的距离还不到一指。霍敷官气到不行,憋红了脸狠狠冲他吐了一口骂道:“东牙道!你就是个人渣!王八蛋!” “喔?”东牙道挑眉撇嘴,露出不要脸的笑态继续道:“随你怎样说。” 好汉不吃眼前亏!霍敷官心里狠狠咒骂,却被迫低头道:“行,我答应你,同意你进红馆,不过我可得警告你,你最好别有什么阴谋!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 “这点你放心,我还没卑鄙到那个份儿上。”说着,便缓缓的松了手和腿。 霍敷官翻了个白眼,冷哧的甩开他,走去一边居高临下的瞪着他再次警告道:“还有啊,我是女的这件事情你可千万不能告诉外边那帮兄弟,记住!是千万不能告诉!”她伸出手指面色冷峻。 “不过我就奇怪了,你明明是个女儿家为何偏偏非要做扮作男儿身?温柔娇媚些不好么?” “关你屁事儿啊?!总之你给我记好了!”霍敷官语气粗暴不容反抗。 东牙道瞧着她凶悍的模样,一脸嫌弃。无奈只好不再问下去,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你准备将那枚玉佩如何处理?” “这你便不用担心了。”霍敷官得意的转过身,脑子里主意已定。 江家府邸,南院,江大小姐闺房。 若说这世间奇闻异事甚多倒也不足为奇,可若某一天偏偏发生在自己身上,倒真有些慌神,无法相信。 “那枚玉佩肯定是那个男的偷了去!”江喻柔坐在房间的贵妃椅上,紧蹙着眉头越想越不对劲儿。 “小姐,你说我们要不要报官呢?” “报官?肯定是不行的。”江喻柔轻叹,她必须得赶快找到这个小贼。 小颜满心疑惑不解,她不明白为何小姐不让报官,那样不是更快可以追踪到小偷的下落么? 此时,外面突然响起了信鸟‘咕咕’的叫声,江喻柔一脸惊奇望向外面,站起身子走了出去来到院落。 没想刚一走出去,那信鸽便飞落在了她的肩膀上,江喻柔将信鸽捧在掌心取出信纸,便将鸽子放飞。 “小姐,这是什么?”小颜见状也走了出来,疑惑的歪着脑袋。 江喻柔摇摇头,亦是满心疑惑,随即便迅速将那信纸打开。 只见上面清晰的写着:欲晓其文,黄土窥现。 然后……便没有然后了。小颜望着自家小姐神情严肃的模样,自己也凑上去瞄了几眼,可无奈不识字,啥也看不懂。 “小姐,那上面写了些什么呀?” 江喻柔沉默的抬起头,深作思考,“小颜,捧一把土过来。”说完便转身往屋里走去。 “啊?”小颜摸不着头脑,回过头愣愣的盯着自家小姐纤细曼妙的身影,不知所然,但也只能照做。 待丫鬟小颜笨手笨脚的捧着一把土回到屋子,江喻柔便让她将那捧土撒在桌上,然后轻轻洒了点点水便将那信纸摊平搁了上去,果然,一行行清秀的字迹便开始隐隐浮现。 “小姐,这为何还出现字了,好神奇啊!”小颜睁圆了盯着,一脸吃惊。 江喻柔低下头来试图辨清那信纸上隐隐浮现的字都说了些什么,只见上面清清楚楚的注明道:若想拿到玉佩,明日午时来红馆。 “红馆……”江喻柔因为玉佩有了下落,多少有些松了口气,可是却隐隐猜测,内心满是疑惑不解。 “小姐,我知道那红馆!听闻里面都是些侠肝义胆之士,为逍遥镇的百姓可是做了不少好事情呢!”小颜激动道。 江喻柔听见这话,不免来了兴趣,望着她道:“真的?” “真的!红馆在逍遥镇可算得上是有名气的呢!而且我可听闻前些日子在街南头布施难民,为他们买衣添碗,熬药救灾的便是红馆的人。” 江喻柔心里震惊,继而又问道:“他们不是些乞丐混混么?” “这个……我也不清楚,只是他们个个好像身手都很不错,一般街头恶霸也欺负不了他们,总之我觉得,他们既不是乞丐也不是混混,在大多数逍遥镇人们心中可是名副其实的大英雄!” 听见自己的丫鬟小颜如此吹捧那红馆,她觉得无论是真是假,都得亲自去探究一番来,只是她不免心头还是有个疑惑:且不谈他们身手如何好,如何济世救人,只是那布施定是需要一大笔的钱财来,那这些钱财又是从何处来呢? 江喻柔不解的摇摇头,将信纸重新折叠起来命小颜放好,她暗自决定,不管怎么样,总得先去瞧瞧那红馆是何等圣地来。 第二十九章 一眼千年 所有的意外绝非偶然,就如同所有的偶然都不仅是意外。 翌日,太阳还未从咸武国所在的东方升起,红馆的众帮兄弟便如同往常那般纵列成行,习武修身了。 霍敷官走出厢房望着兄弟们舒适的伸了个懒腰,昨晚一觉睡的真是好不惬意。 “官爷威武!红馆举盛!”一见到霍敷官,红馆兄弟们便站似劲松,双手抱拳齐声喊道。 霍敷官瞬间被吓得身躯一震,本是朦胧的睡眼立即放大,一时间有些惊慌又有些不好意思。 “这口号谁教给你们的?” “是憨哥所教!”一兄弟如实作答,声音洪亮之极。 霍敷官一时间有些不适应,故作活动活动筋骨来缓解自己的略微泛起波澜的心情,不用猜也知道是那小子搞的鬼。 她露出前所未有的温柔笑容来,冲大家道:“你们好好练,等会饭点儿多吃些!”说罢,便转身又重新回到了厢房。 “遵命!官爷!” 她的心情既是激动而又得意,没想到自己的手下也会有这么一帮忠实义气的兄弟!如今,红馆便是她霍敷官的天下,存,则共存;亡,则共亡。 眼瞧着这马上日上三竿,东牙道还睡在东边厢房迟迟未醒,辗转着身子在睡梦中哼唧着嘴,双腿夹紧了被子,睡姿就像一个还未成年的顽童。 霍敷官敲了好几下门也不见有任何回应,她一脸疑惑,以为这人是失踪了还是睡死过去可,顺手一把将门推开,谁知竟瞧见那修长健壮的身躯就像是一坨长虫与被子交缠,张着大嘴,呼呼作态。 霍敷官阴着脸走过去,一把将被子掀开,可那东牙道双眼未睁,迷迷糊糊的紧皱眉头,口水顺着脸颊滑到了耳朵边儿上,翻了个身无动于衷。 “喂!东牙道!”见此状,霍敷官弯下腰凑在他耳朵边大吼。 用河东狮吼来形容女人的声音自古以来都是不为过分的,这样的形容既形象又贴切,在这样毫无女儿家温柔淑婉之气的霍敷官身上呈现的更是愈发淋漓尽致。 这一吼差点儿震破东牙道的耳膜,他一骨碌坐起来,只感觉脑袋嗡嗡作响,转头望向霍敷官,一脸的绝望和准备暴怒的模样。 “怎么,还想打我不成?你要知道你此刻睡的是什么地方!”霍敷官双臂环胸俯视着他,一脸傲娇。 东牙道无法反抗,烦躁的晃晃脑袋,忍住那口气道:“既然你已经同意我加入红馆,那本大爷当然有资格睡在这儿,没啥事儿就赶快出去,别打扰本大爷我睡觉!” 说罢,冲她一脸不耐烦的挥挥手刚准备躺下,却被霍敷官毫不留情面的冲上去狠狠的撕住了耳朵,他霎时间清醒之极,被痛的哇哇大叫。 “你到底有何事啊?” 霍敷官松开手瞪着他道:“如今这个红馆除了我大家都还不知道你加入了我们,不给兄弟们介绍一下怎么能成?!快些起来!” 东牙道愣了愣,挠挠脑袋,思虑她说的话好像也是那么回事儿。 说罢,霍敷官又再度警告了他一遍便走出了房间。东牙道倦意未消,但还是勉强着穿好了衣服,谁知刚一走到了门口打开门,红馆的众帮兄弟站势整齐,那些双眼睛齐刷刷的盯着他,每个人的表情好像都没有想象中那般和善。 东牙道有些被吓住,一时间尴尬无比,站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硬生生的挤出笑容来,他知道这些兄弟不待见他。 霍敷官瞧见他这副怂样儿,不由得笑出了声,缓缓走到他的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望着大家伙儿道:“兄弟们!从今往后东牙道也算是我们红馆的一份子了,请大家往后多多促进,齐心协力为百姓做好事!” 说罢,兄弟们摇头晃脑显得极不情愿的鼓掌,掌声就像被扼住了鸭子的喉咙发出的声音一般,干瘪难听,稀稀拉拉。 东牙道像模像样的全方位鞠躬,保持温和善意的微笑道:“望大家以后多多包容。” “官爷!” 正说间,便看到老憨从大门外面走了进来,迈上阶梯的同时后面还跟着两个姑娘,霍敷官扬唇一笑,不用细看也知是谁。 可是红馆的兄弟们可就不淡定了,纷纷回过头去,眼睛直勾勾的瞧着人家姑娘,脸上的表情变化极度微妙。 老憨更甚,在人家江大小姐面前很是彬彬有礼,说话的声音也刻意沉稳了好几度。 霍敷官与东牙道相视一眼,随即便走上前去。江喻柔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警惕般的瞧着这些个男人,心中不免有些慌乱,可还是故作沉着,她缓缓的向前走着,露出大小姐的傲气贵态来,瞥眼一个个审视,可怎么也没想到当眼波流转到霍敷官身上的时候,那一瞬间仿佛连周遭的空气都凝固了,像是浅浅飘来阵阵桃花的香味,温柔又缱绻,她不由得怔住,不免惊想到:这世间怎还有如此俊俏的儿郎,那一举一动都仿佛透露着别样的坚毅和潇飒……霎时间,不由得红了那白皙姣好的容颜,她站在原地痴望了好久,一时间局促不安,思忖了半会儿,觉得那张脸貌似又有些熟悉…… “你便是江小姐?”霍敷官站在她身边,低眼瞧着,勾唇一笑。 江喻柔微微颔首,羞涩之极,可当她抬眸瞧见霍敷官身后的东牙道时,下意识蹙了蹙细眉,露出一脸的慌疑。 霍敷官当然能够注意到对面大小姐情绪之中的微妙以及对自己一眼间的倾慕,而这些正是她想要的效果。 她将那枚玉佩缓缓从衣袖中掏了出来递给江喻柔,用极度温柔地口吻说话,就连身边的兄弟们都有些愕然。 “我身后这位兄弟是我们红馆的人,是在下管教不当一时疏忽才让他钻了空隙做了贼,也真是为我们红馆的名声抹了一把黑!不过江小姐放心,在下定会好好惩治他,也望姑娘不要放在心里去,就当是相识一场。” 江喻柔望着霍敷官,眸眼里皆是数不尽的仰慕倾心,还有那无法言说的感激与柔情。她伸出纤细的手指接过玉佩,潦潦的观察了两眼并没有任何损坏便放了心。 “多谢公子。”女儿家的娇羞尽显。 而这一切皆落入了霍敷官和东牙道的眼里,东牙道环着手臂,貌似才发现霍敷官这样做是何意,女人喜欢上女人?可真是有意思。 “我可以去里面看看么?”江喻柔轻声细语道。 “当然可以。”霍敷官回答的豪气干脆,转头便对老憨吩咐,“带江小姐去咱们红馆里头瞅瞅。” “好嘞!”老憨对这份差事喜不自胜,转眼对着江喻柔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她脉脉含情的望了一眼霍敷官,便迈起步子跟着老憨朝里面走去。 兄弟们看见红馆莫名来了一个美人儿叽叽喳喳,东牙道上前一步站在霍敷官身后,将脑袋凑到她耳边故意吹了一口气用暧昧撩人的语气道: “你说,若这姑娘可真心喜欢上你如何是好?” “走一步看一步咯!” 第三十章 外来侄子 外面的天色阳光明媚,草长莺飞。光影斑驳,浮游在墙壁上如同窃听的小偷,翻了个跟斗便躺在世俗平凡的眼里。 霍敷官潇洒的撩开对襟衣衫,转身便进了内堂。她瞧着老憨一脸殷勤的为江家大小姐介绍这个谈论那个还露着一脸痴痴的笑意。 江喻柔察觉到霍敷官站在身后,缓缓转过身子,眼里尽是温柔。 “真没想到公子能够将一个本来废弃的寺庙整理的这般好,的确让人钦佩。” “江姑娘过奖了,请坐。”霍敷官浅淡一笑走上前来,伸手请让,江喻柔是那般顺从温婉的颔首,随即便同霍敷官一起落座。 “老憨,倒两杯茶过来。” 老憨应声,满心欢喜。 “听闻前日公子和你的这些众帮兄弟为难民乞丐布施粥衣,想来如今朝廷剥削百姓,惨无人道,民间能有公子这般侠肝仁义之人,可真是老百姓的福气。” 听到这话,霍敷官谦逊一笑,用那深邃的眼眸子故意紧盯着江喻柔道: “江小姐万不敢这样夸我,不然我可是会骄傲的。” 江喻柔见他竟也有几分俊俏的调皮,不觉噗嗤一笑,低眼红了脸颊。霍敷官瞧她的模样,脸上的笑意加深了些,继而又道: “江员外也是一位慈善的大好人,逍遥镇上人尽皆知,谁又不敬佩呢?” “爹爹他这般行善好些年了,自从娘亲去世后。”说到此处,江喻柔的表情明显多了些伤感与落寞。 见状,霍敷官也不便再继续谈起人家的伤心事,话锋一转引入正题。 “若有机会的话,在下倒真想去拜访一下江员外。” 听闻此言,江喻柔抬眼一愣,如同一个大惊喜将她震住,接着便露出喜悦的娇美笑容来,那笑容就像是瓣瓣盛开的花骨朵,人见犹怜。 “公子若真愿意,回去我便跟爹爹说明,爹爹尤其喜欢跟心地善良的人打交道。俗语言:道同,相为谋。” 霍敷官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望着江喻柔,她轻抿了一口茶,江喻柔的脸庞好一阵女儿家的羞红,以致于不敢直视霍敷官的双眼。 此时,老三突然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冲霍敷官道:“外面……外面有个姑娘说是要找官爷你!” “姑娘?!”霍敷官惊诧,下意识的望了一眼江喻柔,淡淡一笑,随即走出内堂。 江喻柔望着霍敷官的背影,不禁想到:这样俊朗优秀的男人多的是姑娘找,也在情理之中,可她还是不免有些失落。 老憨站在一旁痴痴的望着江喻柔,虽然不明白她的脑子里在想什么,可还是不自觉的想要接近她,只见他坐在距离江喻柔挨的最近椅子上,试图搭话,可是江喻柔只是寡淡冲他笑笑,似乎并不怎么想开口。 老憨挠挠脑袋,只得呆笑道:“江姑娘,喝茶,喝茶……” 且说霍敷官走出内堂,欲要去看看是哪个姑娘要寻她,这想破脑袋也没想到竟然是自己的妹妹肖茵。 霍敷官有些意外也有些疑惑,她为何会找到这儿来?红馆的兄弟们见又是一个美人儿,心里躁动之极,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这一天之内红馆能来两位漂亮姑娘,纷纷将视线又落在霍敷官身上,不禁感叹:官爷的魅力可真是不容小觑啊! 老三直勾勾的瞅着肖茵,又瞧了瞧霍敷官,心里忍不住犯嘀咕。 “茵儿,你怎么来了?” 肖茵环视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还忍不住踮起脚尖朝里边儿望望,姑娘家可从未在这么多男人面前抛头露脸过,看着大家都将眼光集中在自己身上,不禁有些羞怯。 “家里来了一个小侄子,娘叫你快些回家。” “侄子?”霍敷官一脸懵逼,这怎么跑出个侄子出来。 “嗯,你快些!”肖茵没了以往的骄纵任性,霎时间羞红了脸,说完一时紧张便扭头跑掉了。 霍敷官还是满心疑惑的望着肖茵匆匆跑掉的身影,蹙着眉头沉思。 “官爷,那小姑娘是谁啊?”有兄弟起哄喊道。 霍敷官双手叉腰转过身一字一句道:“那是我妹妹!” “妹妹?官爷,这为何从没听你提起过?”老三跟着霍敷官,惊喜道。 霍敷官无奈的白了他一眼,“怕你这小子动贼心!” 听见这话,老三‘嘿嘿’一笑,一阵心虚。红馆的兄弟们交头接耳议论着今日来红馆的这两个姑娘,一个个就像是寺庙里的和尚,大半辈子没开过荤那般兴奋好奇。 东牙道站在厢房门口双手环胸倚靠在门框上,亲眼目睹全过程,轻佻的冲霍敷官勾眼吹哨,嘴上噙着树叶痞笑着。 霍敷官冷漠的斜了他一眼,直接无视走进内堂。 “公子,方才那位姑娘是你妹妹?”江喻柔将外面的话语声听的一清二楚,莫名安了心。 霍敷官嘴角扬起一个迷人的弧度微微点头,可是身旁的老憨却不禁思量的盯着霍敷官,不由得感叹,心里又想道:官爷真是深藏不漏,有个妹妹竟然这么久都不告诉兄弟们。 待江喻柔离开红馆后,霍敷官着急忙慌的赶回状元村回到家中,她可真想亲眼瞧瞧是哪个远房侄子来家中拜访了。还没等走到屋子里面去,便听到了屋内的谈话声,的确是一个清朗的男儿声音在和母亲说话,她缓缓停住脚步,在外面凑着耳朵刻意听了一会儿。 “姨娘,听闻敷儿姐姐武艺高强又懂医道,为镇上的百姓做尽了好事,简直成了人们心中行侠仗义的女中豪杰嘞!”男人的声音略显激动。 只听霍敷官的娘亲微微叹了声,说话的语气里自然有遮掩不住的自豪感道: “这丫头啊,简直就是个男儿性子!姨娘也不知她是从哪里学到的那些本事,女孩子家家整日往外跑,这让人心中也不免担忧,不过只要她安全,姨娘心中也甚是欣慰了。” “她女扮男装招摇过市!我今日去那个什么红馆里去找她,里面全是些男人,那些双眼睛就跟饿狼一样盯着我看,吓死人了!真不知她一个女儿家跟这些个男人们鬼混什么,都不怕别人说闲话的!”肖茵旁边附和,最喜拆她的台。 霍敷官站在门口听到肖茵的话气不打一处来,但也无奈没法子,谁让这骄纵任性的丫头是自己的妹妹,她缓和缓和情绪,沉住一口气走了进去。 “娘!”霍敷官一度声音嘹亮。 一见霍敷官走进来,她的娘亲连同那个小侄子同时站了起来望向霍敷官。 “敷儿,快来!这是你姑苏城上远房侄子,方才可是有好一阵儿说你呢。” 霍敷官转眼望向那所谓的远房侄子,没想到竟是一个眉清目秀的白面书生般模样,身着一袭浅绿色衣袍,风采卓然。 那远房侄子亦是好一阵打量霍敷官,心中不免惊叹,想到:果真如姨娘和茵儿妹妹所说那般,自己这个姐姐一副英姿飒爽的男儿装扮,容貌俊俏之极,发髻高束,看上去气度不凡。 他微微弓着腰,双手作揖道:“寻儿见过敷官姐姐。” 见状,霍敷官立即露出温和明媚的笑容上前一步扶起,像亲兄弟那般拍了拍他的肩膀,却没想自己这个侄子如此柔弱,差点一个屈膝摔倒。 两人立即对视尴尬一笑,肖茵冷眼旁观着,也不作声。 “哎呦!你轻些,女孩子家家哪来那么大气力。”其母哭笑不得。 霍敷官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冲面前这个自称寻儿的远房侄子道:“快些坐下,不必如此拘礼。” “今年多大啦?”霍敷官开口闲聊。 “刚满十五。”寻儿拘谨道。 “父母健在?” “……” 刚问到这处,其母冲她眼神示意了下,霍敷官虽不明何意,却又是尴尬一笑将话题转向其他。 “有在读书么?” “刚念完四书。” …… 后来霍敷官从娘亲口中才悄悄得知,寻儿的父母早在他十岁那年便丧命于一场火灾之中。 第三十一章 师徒说 “师父……”霍敷官自从去到郊林阁楼后,便一直乖巧的坐在那儿,因为师父泉尚风一脸阴沉,只顾一味的抿茶,也不说话。 “近日都做什么了?” 霍敷官老实的将自己近日的所作所为一五一十交代,她心里忐忑,自己也没做什么越线的事情来啊。 “师父,你说那个东牙道所出的主意可不可靠?” 泉尚风面色微沉,放下茶杯,缓缓反问道:“你觉得东牙道那个人可信么?” 霍敷官一听,皱眉思考了良久,拿出九分的把握回道:“他那个人虽然老是不正经,但是徒儿觉得他不会是个坏人。” 泉尚风用犀利的眼神瞄向霍敷官,摇头一笑站起身子,双臂背后走向门口,望着外面浓密的绿林,整个人的背影瞧上去沉稳而又神秘难测。 “信与不信全在你一念之间,他所说那个法子也不错,江员外那个人为师有所打听,着实是一个难得的大善人。” 霍敷官又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猛地站起身来走去泉尚风身边,就像是一个一无所知的孩童那般仰视着他问道: “师父,你知道什么是双鱼玉佩么?” “双鱼玉佩?!”泉尚风洞悉一切的眸子倏然射出一道冷冽的光,低眼望着霍敷官。 见师父如此反常略显激烈的反应,霍敷官紧张地点点头,泉尚风低眼盯着霍敷官,语气稍微舒缓下来,眼眸犹如深潭一般幽密难测,问道:“谁告诉你的?” 霍敷官一脸不知所措,完全不懂师父的神经为何突然之间像是被抽紧了那般,一股沉沉的低气压盘旋在她的头顶上空。 “我也是无意间听别人所说。”她绕着指头低下眼眸撒了一个小谎。 做师父怎能不了解自己的徒儿,见霍敷官有意隐瞒,泉尚风也没继续追问。只见他转过身子走了过去重新坐在那官帽椅上,品了一口杯中的菊花茶,提醒道: “以后出去别乱提双鱼玉佩这四个字,最好给忘记了。” “为什么啊?”霍敷官愈发困惑了。 泉尚风抬眼一脸肃容望着她,霍敷官便没胆子再继续追问下去,只得禁声作罢。 “那心法练得如何了?” 说起这个,霍敷官一脸兴奋得意,就像是一个急于被夸赞的孩子,小跑过去凑在师父身边道:“徒儿现在已经能够很好的控制它了,每晚按照师父的吩咐都在练习。” 听见这话,泉尚风露出难得淡淡的笑容,温柔又欣慰。 “这样便很好了,接下来你需要学习的东西还很多,必须得多加努力上进才行。” “徒儿谨遵师父教诲。” 对于霍敷官来说,师父泉尚风就像是她的父亲,从小到大她从不觉得自己比别人缺少些什么,反而觉得比别人所拥有的的幸福感还要强烈,虽然师父严厉,可也是真心为了自己,虽然有很多时候不明白师父为何对自己那样严厉要求那样多,但只要是泉尚风所吩咐的,她都会竭尽全力去完成。 第三十二章 寻儿的秘密 霍敷官从郊林阁楼走回家的时候已经临近傍晚,天色朦胧,一切处于晕晕沉沉的昏暗之中,所有路边的葱绿渐深了颜色,所有可以呼吸的生物都即将准备休憩。 可就在她走在小路上眼看着快要回家的时候,不远的村庄里传来大狗小狗一阵阵的猛吠,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惊吓住了,以声壮胆。 霍敷官心里乱七八糟的想着事情,又是江家大小姐的事情,又是那一两箱珠宝的事情,又是老二,又是东牙道,又是那神秘的双鱼玉佩…… 人的好奇心是最容易被激发的,尤其是有人不允许去想去做的时候,却偏偏更愿意去想去做,霍敷官此时此刻的状态就是这个样子。 双鱼玉佩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嘛?一个个都神神秘秘的!难不成还能吃了人?难不成还能变个妖魔鬼怪出来? 天色黑的很快,貌似还没走上几步,还未到达终点,就已经看不到前路了。突然间,霍敷官注意到前面有一个略显鬼鬼祟祟的身影,远看看不清楚,必须得走近了才能瞧见。说是鬼鬼祟祟,准确一点儿倒不如说那姿态模样有点儿像是害怕惊恐。 霍敷官才不怕这些呢,她加快了步伐走上前,定睛衬着月光细看,才发现这不是别人,而是她的远房侄子寻儿。 她心里一惊,又有些疑惑。开口喊道:“寻儿?!” 那寻儿一听是霍敷官的声音,神情愈发紧张,但与此同时那种惊惧倒是缓和了不少。 “敷官姐姐!”他立即跑了过去。 “这大晚上的,你在这儿做什么?”霍敷官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紧紧地望着他。 只见那寻儿面色惨白,吞吞吐吐,像是受到了某种惊吓与恐吓,甚至于不敢直视霍敷官的双眼。 她注意到这一点,愈发觉得可疑。本来她就对这次面前这个所谓的远房侄子的突然造访有些困惑,感到猝不及防,而且还总感觉面前这个小侄子仿佛是有什么事情隐瞒着没有说出来。 霍敷官缓和自己的情绪,努力安慰的摸了摸他的脑袋,温声细语道:“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听见霍敷官这样一问,寻儿双清澈的眼眸猛的直视霍敷官,他紧咬着下唇,继而再面带恐慌的环视了一眼漆黑的四周,犹豫的小声问道:“敷官姐姐,你回来的时候有没有发现附近有什么奇怪的人?” “奇怪的人?”霍敷官蹙眉,愈加不能理解,除了那一阵怪异的犬吠声,貌似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人或事情了。 她沉默的摇摇头,低眼探究着寻儿脸上那种惊惧的模样。 而这时,寻儿清澈的眼眸一时间暗淡下来,泪水渐渐涌出,低头滚落,甚至于肩膀都在颤抖。 霍敷官被他突然这样的情绪吓了一跳,一时间不知所措,她不知该怎样用大姐姐的温柔与轻抚去劝慰,她也做不到那样婆婆妈妈将他搂在怀里去哄,她有自己的处理解决事情的方式,那就是一针见血,问清缘故。 “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不是有什么人欺负你?” 寻儿哽咽着点头,扑上去紧紧抱住霍敷官纤细的腰肢,她一愣,双臂僵在半空,不知该如何做出回应,可最终还是缓缓落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身子。 比自己矮半头的男孩子抱着她隐隐啜泣,霍敷官身体僵直试图施展女孩子的温柔去劝慰,双臂无所适从。这样的一幅画面在月色如霜的黑夜里,既是温情又略有隐侧,又显得怪诞了些。 “乖,先跟我回家,路上慢慢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寻儿将眼泪抹掉,反应过来方才的举动有些不合适,大男孩的纯情与羞涩一时间又显露无疑。 霍敷官与寻儿一前一后的走在坑坑洼洼的小路上,抬眼望去,村庄就在前方不远处。 寻儿一路上毫无隐瞒的将自己的事情告诉霍敷官,情绪起伏不定,眼瞧着夜色愈来愈深,这也即将到家,霍敷官也终于了解到了自己这个远房大侄子的秘密,不过惊愕归惊愕,气愤也着实气愤。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这个刚满十五岁的侄子之前竟然过着的是那般‘屈侮’的生活,同时又不免对人性的解读讳莫如深。 “你是如何逃出来的?”对这一点,霍敷官尤其好奇。 “之前尝试过很多次,出逃都以失败告终,不过这一次可能比以往都能够幸运一些。”寻儿的情绪终于平静,在霍敷官跟前仿佛找到了那种久违的安全感来。 霍敷官缓着步伐等待寻儿跟上来,摸着他的脑袋道:“这些日子你便安心住在家里,多陪陪你姨娘,这些烂事儿姐姐帮你解决。” “真的么?敷官姐姐,我是真不想再入狼窝了。”寻儿清澈的眼眸里仿佛被霍敷官的几句话点缀了希望的星光,面容惊喜却还是存着些忐忑。 “放心!”霍敷官瞅着他,豪爽坚定,只不过她竟然忍不住轻笑了出来,寻儿见她这般模样,有些难为情,红了那光嫩脸颊道:“我就知道,这凡是说给任何一个人听都会觉得好笑。” “什么都不怪,怪便怪你长得太过俊秀,真真就像个女孩子。”虽然是一件让人气愤讶然的事情,可细想之下,到底还是有几分幽默,霍敷官这下忍不住笑了挺久。 寻儿望着霍敷官俊美迷人又带有几分娇俏的笑脸,心里懊恼,简直恨不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终于到了状元村回到家中,霍敷官将侄子寻儿告诉自己的秘密对母亲只字未提,一晚上她在床上辗转反侧,谋略着到底该如何解决这桩棘手的事情,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第三十三章 闺中密事 自从那日从红馆回府后,江喻柔的状态便起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而她的这些变化,作为贴身丫鬟小颜更是看在眼里,也甚觉其反常。 因为这连续三日来,江喻柔总是会坐在屋子里的玫瑰椅上自己一个人发呆痴笑,或者便是在修剪屋内花叶时会不自觉的出了神微笑,甚至有时候掌心会紧握那枚玉佩,思绪幽幽的飘向他处…… “小姐今日中午您想吃些什么?”小颜站在江喻柔身边,声音清脆。 江喻柔则将手臂撑住下巴,那双迷离的眼眸失神的望着屋外,显得心事凝重的样子。 “小姐!?”小颜又叫了一声,真是苦恼,小姐这下又给魔怔了。 江喻柔依旧没有回应,小颜则调皮的将嘴巴凑近江喻柔的耳朵旁再次喊了一声,江喻柔猛地被吓到回过神来,转头便用绣帕打向丫鬟小颜,骂声也极具温柔。 “你这死丫头!” “谁让人家叫了小姐那么多声,小姐都不应的!”小颜咧嘴笑了,很是灵动。 江喻柔敛下眼眸,只要一想到那人,心跳便不自觉的加快,甚至连耳朵根都变得烫红。 丫鬟小颜观察细致入微,思索良久忍不住问道:“小姐,您最近是怎么了?很是反常哦。” 江喻柔浅浅一笑,思绪浮游在空中没个安定,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总之那种感觉很是奇特,又会贪恋,甚至有时候在夜深人静连呼吸也会变得起伏不定,脸颊会莫名羞红,有时候闻到的气味明明是咸涩的却嗅出甜蜜。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小颜歪着脑袋,她不理解江喻柔突然道出口的诗句,但感觉上却是觉得美妙非常。 “小姐,这是什么意思呀?” 江喻柔望着小颜,站起身子抿唇一笑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缓缓走去门口,望着庭院里那一丛丛的荼蘼,霎时间感觉自己的心头也要盛出花来。 “小颜,你肯定不懂喜欢一个人的感觉。” 喜欢?喜欢一个人?小颜睁圆了眼睛像只顽皮的小兔子奔去江喻柔身边,一脸的不可思议。 “小姐,你是不是最近有了心上人?所以才会那样反常。” 江喻柔倚着门框,脸颊又是一阵羞红,不接丫鬟的话,继而又道: “缘分这事说来也真是奇妙,世间女子都爱英雄,原本以为自己能够逃过,没想到竟也会那般轻而易举的沦陷。” 小颜不懂她这些深妙的话,只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自家的小姐定是有了中意之人。 “能被小姐您相中的男子定是人中豪杰!”小颜扬声欢悦。 江喻柔那张白皙动人的面容被笑意侵占,脑子里眼前浮现的皆是心上人的模样姿态,她那浓密的睫毛一眨一眨的,侧颜瞧上去轮廓柔美精致,就像是从天上落入凡间的仙姝。 像是突然反应过来,又显得可爱懵惑,问道: “小颜,你刚才问我什么?” 小颜反应迟缓,这一被打岔竟突然间忘记,她郁闷的挠着脑袋回想,想了半天才说道: “人家刚才想问小姐午时要吃些什么?这一给打岔就给忘记了。” “你啊你!日后上点心。”江喻柔用食指点了点她的额头,转身走回去重新坐在玫瑰椅上。 “午时你吩咐厨房做些桂花糕端过来便好,啊,还有,再熬些玫瑰露。” “就吃这些么?”小颜惊讶。 江喻柔重新用手撑着下巴,恍神道:“就这些罢,再多吃便没胃口了。” “那好,小颜这就去吩咐厨房。”说罢,丫鬟小颜走出了房间。 望着丫鬟离开的娇小身影,江喻柔将那玉佩重新拿出来捧在掌心摩挲着,那唇角竟又不自觉的浅浅勾勒出一个美丽的弧度,呢喃道: “冥冥之中自有缘分……” 第三十四章 泼水砸拳 红馆内堂有一个搁放花瓶摆设的木架子,俗称口装玄关,那花瓶只需轻轻一扭,那玄关便缓缓转绕而开。这红馆大家都知道本是一座废弃的寺庙,这内堂的玄妙之处,霍敷官也是在偶然的一次观察中惊喜发现,她没有告诉红馆里的兄弟们,因为这样一来,凡是劫掠到什么重要宝物,可以藏匿其中,少些担忧,这也并不是防着弟兄们,而是为了确保安全性罢了。 这天,霍敷官扭开玄关欲要去看一看那两箱珠宝是否有什么异况,当她走进去后便小心着将那玄关闭合,自己一个人待在里面,里面倒也没什么稀罕之处,只是一件普普通通的木壁屋,呈正方形。 她打开那两个珠宝箱,乍一看是没有什么猫腻,可是细心一瞧,那其中一箱明显少了些许金子。 霍敷官心一惊,蹲下身子,将手伸进去,翻来倒去,金闪闪的一片,的确少了很多。她深呼吸尽力保持平静,心中不免怀疑,红馆的兄弟们压根儿不知这内堂有间密室,可为何珠宝竟少了那么多?难道有人暗中观察着自己,早已经打上了这个珠宝的主意来? 她迅速出密室,坐在内堂的主椅上思量半会儿,还是将这件事情告诉了老憨。老憨匆忙跑了进来将门合上,听闻了霍敷官的话,再瞧着她一脸阴沉,便不敢吭声,可是突然间,他貌似想到了什么,急忙道: “昨日听我们一个兄弟说老二回来过,说是回来取什么东西,待了没多久便又走了。” “难道……”毫无疑问,霍敷官已经完全将罪名安在老二身上了。 “可是我们现在根本不知道他在哪儿。”老憨提到了关键。 霍敷官瞧了老憨一眼,打了一个响指,二话不说起身便要出去,还不忘对身后一脸疑惑不解的老憨叮咛道: “这几日好好在红馆待着,跟老三给我将这里守好了,还有那间密室的事情先不要告诉兄弟们。” “可这……官爷,你要上哪儿去啊?” “去找人解决事情。”说罢,便阔步离开。 而这时的霍敷官还并未急于离开红馆,想解决事情话,还必须得拉上一个帮手才行,俗话说最强王者必须得有最强辅助。 她迈着稳健的步伐来到了东牙道的房间,自从加入红馆后,东牙道所做的最多的事情便是睡觉,整日见不到人,有时兄弟们在院内习武的时候还能够听到那时强时弱的打鼾声,简直白吃白住,啥事儿也不干,一点儿贡献都没有。 以霍敷官的性子来看,肯定是不会让他生活的这样舒服。 “当当当!”霍敷官站在门口用力的敲着门。 可是依旧跟往常一样,前一两声总是毫无回应。对于东牙道这种地痞无赖,就应该简单粗暴,霍敷官不由分说的一把将门推开,果然,那人四仰八叉的还在呼呼大睡。 霍敷官攥紧了拳头,径直走过去床边,扯开嗓门喊了好些声那人就跟死了一样除了呼吸一动不动,见状,她气的咬咬牙,环视房间四周有什么可以利用的东西,突然目光收紧锁定目标,端起旁边的一盆水直接哗啦啦的泼在了东牙道那张沉浸在睡梦里可恶的脸。 “咳咳咳……”东牙道猛被呛醒,像是触电那般迅猛从床上站了起来,用手抹着脸上的水渍,再低眼一瞧床上已经湿漉漉一片,他还以为是做了一场惊悚的梦,没想到还是真的。 霍敷官将盆扔去一旁,露出一张看好戏的神情,双臂环胸盯着他的狼狈模样。 “你干什么?!”东牙道暴怒吼道。 这么久了还从未见他如此这般生气,看来这是达到了效果了?霍敷官才不怕他,扬起尖巧的下巴瞪着他一字一句道: “你以为红馆是客栈么?一整日就是吃吃睡睡?叫了你那么多声,你是耳朵被狗咬了,雷打不动!” “我……你……”东牙道气到说不出话来,咬牙切齿的跳下床,霍敷官猛然惊觉,刚想跑掉,却被东牙道冲过来一把拦腰抱起,只剩下了挣扎。 “东牙道!你要干什么?!放我下来!” 红馆里的兄弟们听到这一声比一声大的杀猪叫,纷纷跑了出来,这下东牙道气急了一点儿面子也不给她,直接抱着就给扔出了门外,幸好霍敷官的轻功厉害,不然准得伤筋动骨。 “东牙道!你个王八蛋!”霍敷官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竟然做出这般狂妄的举动,简直要被气炸了,手指着东牙道‘啪’一声关上的门大吼。 兄弟们瞧见这一幕,私下唏嘘,不敢吭声,甚至有的还小声议论。 “看来咱们官爷终于遇到敌手了。” “这个东牙道真是胆子大啊……” “这般猖狂肯定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 霍敷官听到身后的窃窃私语声,心猛地‘咯噔’一声,转过身竟没想到那些兄弟直勾勾的望着自己,胆战心惊的冲她傻笑。 这下霍敷官扯出僵硬的笑来,心想这下完了,颜面尽失! “都看什么看!进去!”话音还没落,那些兄弟们就像一道闪电迅速消失,一个比一个惜命。 霍敷官恨恨的攥紧了双拳,双眸燃起熊熊烈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在本大爷的地盘儿你胆大包天?!东牙道你给我等着! 刚想掉头走掉,那扇门突然‘吱呀’一声又开了,东牙道着好衣衫,一脸得意魅惑的笑望着霍敷官,故意挑衅逗弄道: “这就走了?以你霍敷官的脾性不应该冲上来报仇么?” “……” 霍敷官转过身来怒瞪着东牙道,迈开步子刚准备冲上去,东牙道却在那千钧一发之际猛的将门合上,霍敷官那凶狠的一拳便硬实的砸在了门上,霎时间绝望的痛感便迅速蔓延到神经,哭天喊地又有何用?!得忍! “你大爷的!”霍敷官的右手像是骨折了那般卡在半空,眼泪差点迸出来。 这时,东牙道笑的则异常可耻,他透过窗户冲霍敷官吐舌头眨眼,幼稚可恶的像个欠揍的熊孩子。 霍敷官实在是忍不下去,一脚将门踹开,东牙道见到霍敷官一脸的愤怒,那凶神恶煞的模样,一时间怂掉,试图求饶,不过傻子也知道一个男人怎能斗不过一个小姑娘?有一身打架的本事又如何?遇上敌手还不是照样完败? 只是……看着霍敷官右手红肿擦破了皮,一时间善心大发有些愧疚,便想要示弱。只是,哪有给人一拳又给人一颗糖便能够将恩怨一笔勾销的道理?做白日梦呢?!她霍敷官又不是三岁小孩子! “东牙道!这笔账咱俩没完!” “呦?气性还挺大!是谁先挑事情的?我睡的好好的,你便浇我一身冷水?” “那是你活该!你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容得了你想干什么便能干的?!”霍敷官暴怒的吼。 听见这话,东牙道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坐在一旁,瞧着霍敷官怒红的脸庞,语气温和试图讨好道:“行,你叫我起来想说什么?” “明日跟我出去,有两件大事得办!”霍敷官没好气的说完,怒意未消,转身便要走掉,却被东牙道急忙给叫住。 霍敷官阴沉着脸转过身盯着他,假笑道:“还有何事?” “过来!” “……”霍敷官的火气一时间又被挑起,这东牙道真的是太猖狂了。 见她不动,东牙道走过去拽起她的手腕将她拉过去,低眼瞧着她受伤的手,竟突然给人猝不及防的温柔关切道:“这手得包扎一下。” 霍敷官冷笑的将手甩开,毫不示弱回道:“不用你说废话,我自己会处理。” 撂下这句话便不留余地的离开了房间。 第三十五章 香翠阁 翌日晴空万里,逍遥镇一如既往车水马龙,人影变幻。 霍敷官与东牙道看似闲散的走在喧闹的街上,实则别有动机。 “你当真瞧见他去了那种地方?”霍敷官还是有些怀疑,她的思绪较为繁乱。 东牙道一脸平静,双臂环胸自顾自的往前走着,那样态看上去吊儿郎当,让人瞧不见一点能够信服的理由。 “爱信不信!本大爷可是亲眼瞧见的,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东牙道故意将话音拉长,有些无奈又存着傲娇。 霍敷官瞧着他修长的背影,翻了一个大白眼,做出踹腿的模样向他的屁股试探。 东牙道像是后脑勺也长眼睛一般,见霍敷官不作声,便一边走一边将头微微往后侧了去,斜眼瞄了一下她,不屑的扬起了唇角。 还没走几步,两人便来到了香翠阁楼前,驻足仰望。 霍敷官盯着那三个字的大牌匾,不由得有些心慌,说到底自己也是个女儿家,来这种地方也的确是有几分不自在与羞惭。 “听闻这香翠阁可有一个简直惊为天人的宠儿,咱们刚好还可以进去瞧瞧。”东牙道依旧作双臂环胸的姿态,偏过脑袋冲霍敷官眨眼一笑。 霍敷官撇撇嘴,嫌弃的瞪了一眼身旁的东牙道,她踮起脚尖往里面凑着瞧,里面可真是热闹啊,什么男子都有,姑娘们打扮的花枝招展依偎在形形色色的男人身旁,有的搂着那纤细的腰肢直奔楼上而去,那种娇媚的笑声以及那温柔的酥了骨头的打情骂俏的声音传进霍敷官的耳里,不由得让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东牙道瞄了一眼霍敷官的神情,暗自笑了出来。这时,搔首弄姿扭着水桶腰的老鸨瞧见这两位俊俏的儿郎,便媚笑着走了出来,摇着合欢扇。 霍敷官紧张的咽了咽口水望向东牙道,他倒是极其的坦然,露出的笑容对于那些姑娘们来说自然是勾魂摄魄。 “两位爷!进来瞧瞧啊~奴家这楼里啊可都是美人儿!”说罢便来到霍敷官身边,简直欲要贴上去了一般,她身体瞬时僵硬,只得尬笑着。 “香儿!熏儿!叫姑娘们都出来见见两位俊俏的爷儿!”那老鸨脸上的脂粉尤其浓厚,霍敷官差些以为那脑袋直接是掉进了面粉缸里。 不一会儿便见有三个姑娘从里面奔了出来,各个穿着艳丽,用罗扇掩面羞涩一笑,腻在东牙道和霍敷官身旁,根本不容得拒绝便将那俩人拽了进去。 被姑娘们缠绕着根本难以脱身,甚至感觉自己的这具躯体完全已经不属于自己,只能任其摆弄。霍敷官那时那刻终于明白,女子当真是这个世上最为可怕的生物!哦……差点忘记,她自己原本也就是个女儿身。 两个人就像是掉进了魔窟,简直什么样的妖魔鬼怪都有,真真是一群妖精!专门迷惑男人,床榻缠绵,挖其心,饮其血。 霍敷官的身旁围着三个姑娘,容貌还算看的过去,一个捧着她那白皙的脸庞往上凑,一个拽着她的胳膊俯身依偎,一个则端着酒杯往她嘴里灌,简直是比死了还要难受…… 她转眼望向东牙道,没想到那家伙左拥右抱显得极其陶醉,此时竟还往楼上去了,只见他回过头瞧了楼下显得狼狈的霍敷官,那唇畔的笑意尤其可恶。 霍敷官陡然绝望,脸上满是红唇印,娇小的身体被两侧的姑娘来回拉扯着,她无奈环视着四周,皆是些风流至极的男男女女,左拥右揽,乱抚乱摸,极其淫欢。 “公子长得可真俊朗……”其中一姑娘挽着霍敷官的手臂羞涩一笑,霍敷官则勉强的扯起嘴角。 又一姑娘搂抱着霍敷官的身体,一脸惊慌的望着霍敷官颤声道:“你……你是女的?” 另两个姑娘听见这话,愣了愣,便迅速将手臂从霍敷官身上抽回,‘噔’的站起身,下意识站远了些。 霍敷官霎时间有种解脱的感觉,只是还稍微有了那么些尴尬,抿唇一笑,不语点头。 那三个姑娘瞬时无趣,像看怪物那般打量了她一眼,骂骂咧咧的走开了。 那缠在身边的姑娘们终于走了,霍敷官下意识紧张的捂住自己,又突然反应过来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还是风月场所,便将双臂安分的放了下来,整了整衣衫站起身子。 刚一转头便恰巧与那个老鸨对视上,那老鸨倚在一边的红柱上审视着霍敷官,她一时间被那种炙热的眼神看的心虚,又佯装淡定的将目光逃去一旁,走掉了。 霍敷官仔细观察着香翠阁进进出出的男人,试图从中发现老二的身影,楼上楼下她都扫视了一便,还是依然没有发现。 她就知道东牙道的消息不靠谱,那个人本来就不靠谱!老二怎会来这种风月场所?他除了赌就是赌,偷那些钱去肯定又花在了赌场上,只有去赌场才能将他拽出来,而不是这种地方! 霍敷官无聊且无趣的瞅了瞅楼上,掉头便要离开,可突然一阵绝妙的琴声悠悠然飘进她的耳朵,猝不及防的紧扣住她的心跳,双腿便无意识的顿在了原地。 她瞄了周围人一眼,只见他们的目光像是被什么吸嗜着,完全一脸痴醉。 于是,霍敷官转过身子,只见面前正中央的椭圆形台上铺着一层红绸,而那红绸台之上坐着位衣袂翩然的男子,长发如瀑,还有那剑眉星眸以及高耸的鼻峰,粉薄的妙唇时而微扬时而收敛,霍敷官那瞬间只感觉心跳很快,活了这么大都没见过这般好看的男子,简直犹如天上调遣的仙人来拯救这污浊的尘世。尤其是他的周遭仿佛连空气都含着股凉薄感,让人不敢接近却又欲罢不能。 那男子低头抚琴,修长手指将琴声的起伏婉转拿捏的恰到好处,不觉让人心魂颠倒。霍敷官不自觉的坐在一旁凳子上,眼眸眨也不眨的望着那个男子,聆听着那如泣如诉绝妙的琴音,试图闭眼,仿佛刹那间将自己带入了另一个世界。 貌似还没多会儿,那琴音便戛然而止。霍敷官倏然将眼睛睁开,男子们和那些姑娘们的鼓掌声音便此起彼伏响彻在她的耳边,她的嘴角噙着笑意,亦是缓缓鼓起了掌。 那男子淡薄一笑,随即便从台上离去,霍敷官站起身子眺望眼眸,可哪儿还有那人的身影,看上去倒的确有几分神秘,让她禁不住想跟随过去探究几分。 而这时,她恍然想到东牙道,便径直奔上香翠阁的楼上去,廊道上皆是些搂搂抱抱的男女,霍敷官尽量避开,一间房一间房的挨着找,走着走着她竟然又听到了琴弦抚弄的声响,她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脚步缓和下来认真侧耳听了下,的确是从眼前这间房里传出来的。 鬼使神差一般,霍敷官猛然将门推开,竟也忘记了敲,推开的那一刹那,房间里的男子也刚好抬起眼眸来,四目对视的一瞬间仿佛就连冬雪也要融掉了。 那双眼睛是多么的深邃,微微透着恻隐之光,就如同一片幽潭,只一眼便足够让人陷落。霍敷官只觉脸颊滚烫,却不知早已红透。 “何事?”男子望着她,勾起唇角,犹如三月天的微风,沁人心脾。 霍敷官突然感觉自己的舌头像是打了结一般竟不知如何开口,尤其尴尬的吞了吞口水莫名紧张道:“打扰打扰……” 第三十六章 悔过 男子用那双沉寂的潭眸紧紧的注视着霍敷官,唇角露出如隐若现的笑意,一丝一毫都不惊不扰,仿佛什么都在掌控之中那般淡然。 霍敷官倒是显得有些紧张慌乱,她将眸子转去一旁,借机扫视了一下屋子,竟是极其简朴的装饰,像是入了世外桃源那般恍然觉得不真实,尤其是面前还站着这样看上去超凡脱俗的美男子。 她装傻充愣一笑,慢慢的小心翼翼的后退着,一边道:“无意惊扰,再会再会~”说着便将房门重新合上。 当眼前的房门关上后,霍敷官站在门口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她下意识的抚摸着自己的胸口,只感觉一阵呼吸紧张,连心跳都急剧加速,又觉得脸颊滚烫,双手捧住自己的脸庞,思绪悠然,像是被施了魔咒那般突然笑了出来。 而此时的东牙道就在那男子的隔壁房间,听见异常后他则推开门走出了房间,转眼一瞧便看见霍敷官像是春心荡漾那般傻乎乎的笑着,这么久了东牙道还是第一次见她露出女儿家羞涩娇美的样态出来,不由得思忖道:这是遇见了何事竟让这样一个平日凶悍的女子突然这般模样? 难道……东牙道望着霍敷官竟然痴了神,不由得看愣了…… 霍敷官平复了那种奇特别样从未感受过的心情后,全然不知自己的身旁就站着东牙道,刚一转身瞧见他便猛然被吓了一跳,神情片刻间恢复以往状态。 见东牙道定定望着自己看,她还以为自己脸上长了什么古怪的东西出来呢! “喂!”霍敷官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喊道。 东牙道这才回过神,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尴尬的将眼神瞄向隔壁那间屋子,他用手指着那门冲霍敷官挑眉道:“方才见你那般痴迷的模样,难不成这香翠阁的人间宠儿是住这间?” 人间宠儿…… 霍敷官不好意思的干咳两声,亦是转移话题回道:“你呢?爽完了?” “什么叫做爽完了?你跟我进来!”说罢,便一把将霍敷官拽进了房间,‘啪’一声将门合上。 霍敷官审视着香翠阁的房间,可真是如梦似幻,装扮的好不柔情蜜意。可她再扭身一瞧,竟发现地上捆绑着一个人,那人的嘴被紧紧塞着,不能发出声音来,整个人就像是蠕动的长虫,而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老二。 霍敷官睁圆了眼,望向东牙道,一脸惊愕。 “怎样?大爷我办事还行?”东牙道得意一笑,倚靠一旁。 她走上前去蹲下身子将塞在老二嘴里的东西抽了出来扔在地上,揪着他的衣领怒视着他道:“你这家伙,还真在这里!吃喝嫖赌你是样样行啊!” 那老二不敢直视霍敷官的眼睛,也不敢说话,一张脸惨白憔悴,不知道的还真以为被妖精吸干了血呢! 霍敷官甩开手臂站起身子,转过身欲要往门口走,冷冷道:“东牙道,你给他解开!现在跟我回红馆!” 说完,便推开门走了出去,穿过廊道下了香翠阁的楼,快步走了出去。 而此时房间里的东牙道凝视着老二,两人四目相对,东牙道脸上的表情变得沉郁,一步步走向老二。 “我方才跟你说的你可都记清楚了?” “记清楚了。”老二那双眼睛十分坚定。 “那便好。” 待回到红馆后,霍敷官将兄弟们召集起来,而此时的老二则低着脑袋站在她和东牙道的中间,就像是即将要被上刑的囚犯。 兄弟们窃窃私语,老三老憨也站在其中,他们的目光锁视着老二,不用猜便能够想到霍敷官接下来要说什么事情。万事都得有个规矩,无规矩不成方圆,这是自然之道,他们很能理解,同时又不免惋惜。 “兄弟们!今天我在此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宣布!”霍敷官气沉丹田,冲着大家喊道。 “我们红馆向来做行侠仗义之事,很早我便说过,赌场青楼乃是偶尔消遣之地,万不可贪恋!可是老二屡次犯错,将红馆的规矩不放在眼里,而且还偷了珠宝去吃喝嫖赌,这等错误不可饶恕!所以我决定从今日起,老二不再是我们红馆的人!”霍敷官实在是气愤,所以宣布这件事之前没有跟任何人商量,便擅自做了决定。 老憨瞧见情势不对劲儿,忙跑到霍敷官身边耳语道:“老大,或许他真的是有什么苦衷呢?要不咱们再斟酌一番,好好教育他一下。” “能有什么苦衷?!他所谓的苦衷便是吃喝嫖赌?!” 在霍敷官这里,老二这件事情完全没有了可以挽回的余地,说罢,霍敷官便怒气冲冲的甩身进了内堂。 老二自始至终埋着头沉默,可那张脸确是面无表情,淡然的出奇。老憨和老三走去老二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亦是无奈道: “官爷的脾气大家都了解,等他消了气再说。”说罢,各自散去。 而此时的院子里就只剩下了东牙道和老二,老二终于将脑袋缓缓抬起望向东牙道,东牙道面色肃然的盯着他,两个人之间像是达成了某种共识一般,眼神之间电光交汇。 独自坐在内堂的霍敷官闭眼养神,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不是有些过头,可是实在是气愤到难以自控。可这说出去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啊!或许她真应该和老二心平气和的谈一下,了解一下他最近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刚想到此处,老二便站在门口迟迟不敢进来,霍敷官抬起眼皮儿,虽然怒意未消,但比起刚才平静了许多。 “进来。” 老二走了进来,小心翼翼的观察着霍敷官的神情,犹豫了会儿便开口道: “官爷,我知道自己犯下了很严重的错误,你如此气愤也是应该的,你将我赶出红馆更是应该!我知道我再怎么样也不应该去偷那些珠宝,也不应该去赌场去青楼,是我一时鬼迷了心窍,可我还是希望官爷你能够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向你保证再也没有下次了!” 这番话听上去那般诚恳,霍敷官不由得便软了心,她直视着老二,问道: “你告诉我,最近到底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没有,只是以往我穷怕了,对那些珠宝起了歹念,也想感受一下有钱人的滋味。”老二想也没想回答道,就像是早早打好了腹稿那般。 听见这个回答,霍敷官简直不敢相信,她瞅着老二那张平静的脸,一时间语塞。 ‘穷’这个字眼当真是怪诞的毒瘤,它可以促使人得道成仙,转瞬间也可一念成魔。 第三十七章 伪装者 “她原谅你了么?” “她本就心软,说赶我出红馆只不过是一时气愤罢了。” “心软?”郊外竹林之中,东牙道一声冷笑,眼神凌冽的甩过去。 “所谓心软不过是重情重义,好好待在她身边帮忙做事,别再添什么乱子玩什么猫腻出来。” “我知道。” “还有,如若我的身份透露出去,当心你的小命!当初留你性命也只不过念你是红馆的人,你可得知分寸!” “明白。”老二眼神闪烁,显得惶恐。 说罢,东牙道便以一个虚影晃身,瞬间便没了踪影,只剩下竹林摇摆不歇。 虽是原谅了老二,可是霍敷官不免还是心有余悸,那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当霍敷官再次将东牙道从床上拽醒的时候,已经临近傍晚,再加上天色阴沉,无端带给人不适与心慌。 东牙道对霍敷官这种趁其不备出其不意的小伎俩已经逐渐免疫,只见他光着膀子睡眼朦胧,霍敷官也丝毫不回避,就那样直勾勾的瞅着他。 “又要作甚?霍敷官,咱俩上辈子肯定是冤家!”东牙道被霍敷官折磨的简直要发疯。 “若是冤家的话,肯定也是你欠我的,快些起来了!” “何事啊?你先说。”东牙道打了个哈欠,勉强打起精神来望着霍敷官。 “今天你要跟我去干一件大事情!你可知道紫云山寨?” “紫云山寨?”东牙道一脸疑惑。 霍敷官原本以为东牙道至少应该清楚,不过见他一脸迷茫无知的神情,索性果断放弃。 待东牙道收拾妥当后,俩人便匆忙离开了红馆。离开红馆后,俩人便直奔郊外而去,走的是西南角宽阔的林荫大道。 东牙道从头至尾也不知道霍敷官到底要干什么,一头雾水不明真相,于是他一把拽住霍敷官的手腕,停下了脚步。 “你到底叫我出来要作甚?”说着,还环视了一下廖无人烟的四周。 霍敷官也不再隐瞒,继而将自己远房侄子的事情告诉了东牙道,东牙道听了之后果然放声大笑出来,霍敷官一脸无语的瞪着他,双臂环胸看他还要笑到什么时候才算完。 “有那么好笑么?” 东牙道笑道:“你那个侄子可是一表人才?” 霍敷官一脸阴沉的点头。东牙道这下强忍住笑意盯着霍敷官,忍不住捏了捏她光滑白皙的脸蛋道:“怪不得~” 说罢,便大摇大摆的往前走去,笑出的声音在霍敷官听来简直就跟蛤蟆叫一般难听刺耳。 霍敷官见不得他那副嚣张自以为是的模样,弯腰捡起一小块石头扔向他,刚巧砸中他的脑袋,笑声戛然止住,转过头来一脸震惊的望着霍敷官。 “你是不是又欠收拾了?” “来啊!咱俩单挑!别以为你武功高就可以为所欲为!”霍敷官丝毫不惧,挽起袖子气势十足。 东牙道歪脖子邪恶一笑刚想冲过去,霍敷官却猛然叫停。 “喂!不过现在可不是打架的时候,得先办正经事,忍着哈~我侄子还在前面等着呢!”说罢,直接忽视一脸懵逼的东牙道,径直向前走去。 东牙道跟上她的步伐,一只手臂绕过霍敷官的脖子搭在她的肩膀,竟咧开嘴轻笑了出来,霍敷官斜瞄了一眼他的神情,嫌弃的打了一个寒颤,她差些以为这人是患了某种精神方面的病症。 寻儿老远瞧见霍敷官同一个长相俊朗的男子勾肩搭背朝自己走过来,不免甚觉惊奇,自己这个表姐简直太过与众不同了,竟能跟男子那般称兄道弟,毫不避嫌。 “寻儿!”霍敷官老远大呼,甩开东牙道的手臂,直奔他跑来。 “敷官姐!” 东牙道慢悠悠的走在霍敷官的身后,仔细打量她的这个所谓的远房侄子,果真是一表人才,文质彬彬啊! 而那寻儿同样也以探究的目光审视着东牙道,此人虽是长相俊朗,可眸眼却不是那般透彻,倒是存了些隐晦的光芒,复杂难辨。 在经过霍敷官的潦草介绍后,两人也算是勉强相识。 三个人走在宽阔寂静的大路上,四围远处皆是些灌木丛,再或者便是些土石沟壑,总之鲜少有人迹来往。 “你确定那紫云山寨是往这边走的么?”东牙道有些怀疑道。 “当然,我便是沿着条路逃出来的。” 东牙道沉默不语,谨慎警惕的环视四周,他隐隐不安。 “大概还需多久?”霍敷官又问道。 “大概……”那寻儿竟掐指算了起来,霍敷官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甚觉怪异。 “大概还需半柱香的时间。”寻儿说的竟是云淡风轻,没显露出丝毫的紧张恐惧,这与之前的反应截然相反。 霍敷官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内心却极度不安疑惑,她与东牙道相视一眼,知晓此事反常。 寻儿一个人在前面走着,却时刻注意身后两人的动态,霍敷官与东牙道有意将步履变得缓慢,变得比之前还要谨慎警惕。 此刻突然间,从断崖底下一跃而出十几个戴着面具的红衣人,霍敷官与东牙道停下脚步神经陡然紧绷,两人脚下狠狠的旋踩住地,背靠背作防卫姿势,犀利的双眼扫视着,只见那群戴着面具的红衣人形影变幻,如同地狱派来的鬼魅,眨眼间便落在他们眼前,还没等霍敷官与东牙道反应过来,头顶上方便有一张巨网将他们紧紧笼住,随之而来还飘来一阵淡淡的异香,紧接着便昏迷不省人事。 斗转星移,日夜交替,荒冢骷颅,紫云疯魂。 当东牙道眼睛睁开的时候,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在一间骷颅头堆砌而成的密室里,四周的环境显得幽森阴寂,头顶上方那手臂宽的缝隙中隐隐透进来夜色的微光,尘灰漫走,黑蝙蝠的的嘶叫声刺耳难耐。 他瞧了一眼倒在地上还未清醒过来的霍敷官,刚想动弹,才发觉自己的双手双脚被铁链紧紧的捆绑着。 “他大爷的!”东牙道低声吼骂,靠在一旁枯白的墙壁上。 此时霍敷官眼眸微动,发出昏沉的低吟声,身子颤动了一下,眼睛缓缓睁开。 她只感觉脑袋还是有些眩晕,以为自己还在做着什么恐怖的噩梦,一睁眼便看见东牙道闭着眼睛,喉结翻滚。 “喂!这是什么地方啊?”霍敷官挣扎着起身,双手双腿和东牙道一样皆被铁链捆绑,她深深的环视一下四周,只觉毛骨悚然。 东牙道将眼睛睁开面无表情,目光也不知道在看什么,一副游离状。 “你那个侄子有问题。” 霍敷官回想了一番点点头回道:“他骗了我。” “真是蠢!你那侄子只瞧一眼我就觉得有问题,而你们一家人和他共住一个屋檐下那么多天都没发现他的异常?”东牙道将脑袋转过去望着霍敷官,用一副看傻子的神情恍恍惚惚的瞅着她。 “你才蠢呢!你这下是怪起我来了?!那你早发现不对劲儿为何不偷偷告诉我,现在再抱怨也于事无补!这也只能说明那家伙伪装的太好了。”霍敷官忍不住反击,两人又开始唇枪舌剑。 东牙道乏力的白了她一眼,继而道:“如果没猜错的话,你那个一表人才的侄子不知用他的容貌欺骗过多少人咯……” 霍敷官越想越气,自从遇见东牙道这个家伙后,坏事情就没断! “你不是身手高强么?就这么个破铁链你都解不开?” 东牙道不屑轻笑,再度将眼睛合上,淡淡道:“困了,眯会儿。” “……”霍敷官一脸无语。 这都什么时候还有心思睡觉?真是心比天大! 没过多会儿,密室里面竟又重新飘散出那种异香,霍敷官拧着鼻子嗅了嗅恍恍惚惚翻了个白眼又再度昏厥,而东牙道一直保持那个姿势像是灵魂出窍了一般一动不动。 耳边呼呼的刮着猛烈的风,沙尘漫扬,就像行走在沙漠里,绝望感扑面而来。嘴唇干涩,胸口窒闷,四周杳无人烟,地平线在一片荒凉中清晰可现!突然!一个似狼似虎的猛兽从沙漠底处蹿了出来朝向她扑来,她猛地一闪躲,却发现那并不是冲着自己而来,只是倏然感觉嘴唇湿湿的,还有些咸涩,就像是那猛兽奔向死亡的眼泪……霎时间黄沙滚滚……她看不清前方…… 霍敷官猛然将双眼睁开,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胸口起伏不定,原来……原来是场梦! 第三十八章 紫云寨事(一) 她的双眸圆睁,脑袋放空,眼前的一切看上去明显是陌生而诡异的。 身体上空是悬浮着的一缕一缕黑色雾状的轻须,就像是嗜养的鬼魅,到处都是眼睛,盯着人的一举一动。 突然间,一张熟悉的脸放大在霍敷官的眼前,那张脸的表情既是得意又像是玩闹,笑的极其邪魅,她吓了一跳,意识被猛然唤醒,迅速从床榻上慌忙坐了起来,身体往后躲避着。 “你不是说紫云山寨的寨主见你生的好看,押你做山寨夫人么?原来你是骗我的!” 霍敷官怒视着那个所谓的‘远房侄子’寻儿,怎么也不会想到此时此刻面前这个一袭红袍,长发披落,红唇赤眼,笑容妖孽邪魅的男子竟是当初那个看上去温文儒雅的白面书生。 寻儿勾唇轻笑,眼睛微眯,一步步走近霍敷官,俯身挑起她的下巴,霍敷官没有躲避,她倒想要瞧瞧他到底要做什么。 “敷官姐姐,寻儿怎么可能骗你呢?人家寨主说了,必须要找一个绝美的姑娘顶替我才行,毕竟我到底是个男儿么不是?所以我便引荐了姐姐你。” “那……那个寨主呢?”霍敷官抬眼瞪着他,保持平静道。 寻儿将手臂收回,转身缓缓踱步,竟阴柔的轻笑出了声来回道:“寨主便是我啊,寻儿也是我。” 说罢便倏然转过身去露出一脸诡异的笑望着霍敷官,红衣微漾,划出一个妖媚的弧度出来,霍敷官只觉毛骨悚然。 她一脸的不可思议,打量着四周,才发现这是一间人皮圆形房屋,墙壁上是人脸的惨白,头顶上空则浮游着那黑色轻须。 “敷官姐姐,你生的这样好看,以后便在这紫云间里给我当夫人好不好?” 寻儿走去霍敷官身边,竟坐在她一旁,将脑袋轻轻的靠在她的肩膀,霍敷官身子一颤,一把将他推开。 “娘说你的父母死于一场火灾,唯独你幸免,原以为你求上进,好读书,以后定能榜上有名,没想到你竟然在这种地方如此装神弄鬼,还说出这样的鬼话出来!你可知,你现在才十五岁!非得这样浪费青春么?” 霍敷官从床榻上下来,站在他的眼前怒指着他道。 可是却没想话刚一说完,她的脖颈便被他猛然起身狠狠掐住,迅速间便抵在那石柱上,霍敷官一时间呼吸困难,脸颊爆红。 “你有什么资格这般说我?好好做我的夫人便行了。” 霍敷官迅猛一脚将他踹开,论起武功身手,他全然不知她竟如此高强,两人身如幻影,一打一斗之间便能撩起一阵劲风,突然之间他将她拦腰抱起,准备摔向那石柱,可谁知霍敷官一个轻巧的勾腿侧身,一肘砸在他丹田处,那寻儿便狂吐一口鲜血出来,一股超强内力将他推至老远,踉跄间单腿跪地,捂住丹田,抬眼怒视霍敷官…… 霍敷官不再怜惜,低眸瞧他,单眉一挑冷笑道: “就你这般伎俩,只配猫猫狗狗!” 说罢,甩袖便要离开,可谁知还没迈出几步,人皮屋内便释放出那熟悉味道的异香来,霍敷官毫无防备,刚想用衣袖遮掩,便只觉脑袋又是一阵昏沉,随即晕倒在地。 那寻儿瞧见霍敷官身体倒落在地,将口中的浓血吐出,缓缓起身,一步一步走近霍敷官,他脸上的表情极度扭曲,笑容也显得诡异荒诞,轻笑出的声音尖细幽长,抬起腿踩在霍敷官的脸上,狠狠的碾了一脚。 “来人!” “主人!”只见两个戴着鬼面的红衣人迅速出现在他面前。 “让阿婆带她去沐浴,换上那件起巫凤羽衣。” “是,主人!” 那两个红衣下属将昏迷的霍敷官抱起,像是闪跃一般迅速消失。 这时,另一个鬼面红衣人匆匆走了进来,看到面色有些苍白的他,上前一步道:“主人,您受伤了?” “没什么大事,疗养一会便好。”他只觉体内血精疯蹿丝毫控制不住,身体微微出汗,他倒在床榻之上,怎么也没想到霍敷官的内功竟如此深厚。 “主人,那个男的该如何处置?” “那个男的……”他在床榻上打坐,眼睛微闭,眉头紧皱,继而又道:“先让他在密室里好好待着。” “是,主人。” 待那红衣下属退下后,他突然只觉丹田有种炸裂之感,猛烈的喷出一口鲜血,继而倒下。 而此时的密室里,除了一具衣不蔽体,眼球爆出,面色枯白的尸体之外,早已不见东牙道的踪迹。 要问东牙道去了哪里,那就必须得去那些鬼面红衣人之中去寻找发现。没错!他杀了那个鬼面红衣人之后,便迅速换上了那身装束,大摇大摆走在紫云山寨其中,严密的环视观察着,寻找霍敷官的踪影。 那小小的骷颅密室何以能困住他?东牙道心里一阵冷嘲不屑。 这紫云山寨建于一座巨大的土丘之上,并没什么特别的架构,经过东牙道一番仔细的了解发现,它是取人体的五官命名建造,分别是人皮屋,耳眼阁,祸言楼,目峰殿,再还有地底两三间骷颅密室。 了解清楚后,东牙道不禁觉得好玩,这还真是小孩子过家家的小把戏。 他在这紫云山寨走走停停,见了什么新奇的玩意儿便停下把玩一番,只不过大多数的新奇玩意儿都是从人体上割裂下来的恶心东西,东牙道真是想不到那样一个看上去一表人才,玉树临风的男儿心理竟是如此的阴暗。 东牙道还发现这紫云山寨皆是些红衣鬼面装扮,除了几个稀少的妇人没戴鬼面之外,不过大体瞧上去千篇一律。 没人怀疑他,没人知晓那张鬼面下的脸是怎样的。在经过旁敲侧击的打听了解之后,东牙道才知道霍敷官被拖去沐浴更衣了,心下一阵焦急,确定好方位之后,东牙道便迅速赶去。 在东牙道快赶去霍敷官沐浴更衣的房间时,他瞧见一个红衣佝偻的阿婆从房内走了出来,关上房门后便离开了,待那阿婆离开后,东牙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溜进那间房屋,轻轻的将门合上。 而此时的霍敷官因为那异香的缘故还没有清醒,只是已经沐浴完毕,安静的躺在床榻上。东牙道观察外面没有什么红衣鬼面人巡查后便转过身来,他瞧见霍敷官安然无恙后便稍微放心了些。 躺在床榻之上的霍敷官长发散落,整个人瞧上去美艳动人,身着一袭紫色衣袍,羽领盛开像是凤尾,衣袍上的绣花图案亦是紫黑色的巫凤,展翅嘶鸣,眼睛呈血红色。 东牙道不由得看呆了,他缓缓走过去她身旁,这样的霍敷官他从未见过,不由得心下一颤。 时辰大约也差不多了,霍敷官轻咳了两声,眼眸缓缓睁开,看见东牙道的那一刹那她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身体睁大了眼睛惊慌道: “你要做什么?!”也猛然反应过来,低眼一瞧,没想到自己的衣裳也被换掉了,一时间脑海里那种不堪的画面浮现出来,气愤之极他刚想出拳,却被东牙道一把抓住。 “是我!” 这声音怎么那样熟悉? “东牙道?”霍敷官将手臂收回,发出试探性的口吻。 “是我!”他将面具摘下,看见那张熟悉的脸庞后,霍敷官才安下心来。 只不过,她还是忐忑的问道:“我为何……这衣裳被换了?” “他们命一个老妇给你沐浴了,这衣裳也是那老妇给你换上的。”东牙道轻叹,摸了摸她的脑袋,坐在一旁。 “他到底想要做什么……”霍敷官蹙眉思索,低眼瞧了瞧自己这身装扮,还别说,这衣裳还真挺美。 “这寨主便是你那个玉树临风的侄儿?”东牙道侧眼瞄着她故意调侃道。 霍敷官无精打采的点点头,继而又想到了什么,将双腿放下床榻来上下打量东牙道好奇问道:“你是怎么逃出来的?没被人给发现?” 东牙道挑眉一笑,扬了扬手中的鬼面道:“有这个面具不会被发现的,这紫云山寨的人除了女的几乎都戴着这个面具。” 正说着,便听到外面一阵促乱的脚步声,东牙道反应迅速的将面具重新戴上,疾步走去门口贴门听着外面的动静,霍敷官心一揪亦是不敢出声。 “搜!每个角落都不能放过!限一炷香之内必须把那个人给我找出来!” 外面男人的吼声很怒很大,外面本是一片死寂,可此刻却被是一阵一阵紧密的脚步声,刀剑刺冽的声音,还有门窗被撞开的声音充斥着…… 第三十九章 紫云寨事(二) “那具尸体被发现了。” “什么尸体?” “这件红衣鬼面的尸体。” 东牙道迅速走过去霍敷官身边,面色肃谨,继而又道:“他们马上就会搜到这边来。” 霍敷官站起身子,透过窗户的缝隙往外面瞧了瞧,转过身望着东牙道。 “他受了我一掌,应该伤的不轻。” “你是说你那个侄子?”东牙道盯着她。 霍敷官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此时脚步声音逐渐逼近,两人相视一眼准备杀出去,就凭那几个虾兵蟹将根本就不是他们俩人的对手。 只是……霍敷官奋力屏住呼吸,她可不想再被那种异香迷晕。 而此时在另一边状元村家中,霍敷官的娘亲在缝补手上的衣裳时,不小心将针头刺进了手指,那鲜红的血液立即便渗了出来,妇人将那手指噙如嘴里,心情却十分不安。 “娘,您想什么呢?”肖茵蹲在一旁收拾着簸箕里的干药草,扭过头见母亲出神发愣,忍不住问道。 “你姐和寻儿出去这么久也没见回来,娘有些担心。” 肖茵忙着手里的活,宽慰道:“出不了什么事情的,娘您就放心!” 妇人还是觉得心头有些窒闷,随即便将手上的活搁下走出了屋子,肖茵见状也没多说什么,端起簸箕,掀起帘子也走了出去。 …… 紫云山寨。 霍敷官与东牙道两人靠在门后面,耳听外面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东牙道刚准备推门,却听到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厉声的嘶吼。 “主人死了!” …… 这简短尖嚣的几个字就如同一道惊雷,让整个紫云山寨瞬时陷入一片恐慌之中。 霍敷官与东牙道再度对视,一脸的震惊。只是霍敷官倒是觉得有几分不可思议,又有几分恐慌,难道就那么一掌便能够要了他的命?不可能…… 若是这真因为那一掌死翘翘了,毕竟那到底还是自己的侄子,心里不免还是有几分痛惜…… 此时外面的脚步声已经远去,渐渐没了动静…… 霍敷官完全怔愣,露出一脸难以相信的轻笑,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你那一掌可真够重的!”东牙道忍不住揶揄,走过去床榻边,仰身倒下,头枕着叠合的双臂,缓缓闭眼显得悠哉又乏累道:“这真是我遇到的唯一一次滑稽搞笑的事情,霍敷官,你可真是个神人。” 霍敷官白了他一眼,刚巧扫见屋内摆放着一面铜镜,她沉默着走过去望着镜子里面的自己,长发散落,面容红润未施粉黛,尤其是身上这件衣裳,让她恍然觉得自己既像是跌落凡尘的魔女又像是皇宫内万人跪拜美艳的娘娘……总之不像她自己。 “快!把这扇门打开!” 就在他们两人毫无防备之时,几个红衣鬼面人突然用剑劈开了这扇门,霍敷官一惊猛然转身,而闭目养神的东牙道亦是迅速起身。 “你便是杀了主人的凶手!”其中一个红衣鬼面人望着东牙道,狠厉的吼道,直冲东牙道而来,可这几个无名小卒哪是他们的敌手?只见东牙道一个幻影闪现他们其间,不过一阵风的时间,那几个红衣鬼面人便没了呼吸纷纷倒地。 “走!” 说罢,霍敷官和东牙道便跑了出去,只是这紫云山寨虽然不是很大,可却像是中了邪一般,越绕仿佛还是在原地绕,寨子里的人都没了踪影,两个人像无头苍蝇乱窜,不知不觉间竟跑进了目峰殿。 此时的目峰殿里皆是紫云山寨红衣鬼面人,偶尔几个红衣妇人,霍敷官东牙道戛然止步,望着周围的一切,均匀的喘息着。 只见目峰殿中央的熔炉之上烤着一个巨大的圆形铁具,而那寻儿的尸体便躺在上面,赤身裸体,霍敷官放眼望去,心里陡然一颤,没想到他真的死了…… 正对着熔炉的是一个白发老者,那面目像是西方帝国之人,一袭黑教服,两侧站着红衣鬼面人,那老者双眼闭上,双手合十,嘴里默念着什么,像是咒语那般,所有人都静立。 突然间外面的空中黑压压一片,东牙道迅速将霍敷官推开,只见一大群黑蝙蝠冲向目峰殿,落在那铁具上面赤裸的尸体上,不一会儿那尸体便像是开出了黑色妖冶的花来。 它们啃食着,吸嗜着,没过多久那尸体便面目全非…… 霍敷官目瞪口呆瞧着这一切难以接受,痛心自责感涌上心头,她根本不明白那个白发老头施的是什么妖术,刚想冲上去便被东牙道上前一步揽住。 此时,殿内又淡淡充斥了那股异香,可使人头晕目眩,一丝丝游离在看不见的空气中…… “屏住呼吸!” 东牙道冲霍敷官喊,拽住她的手腕刚想离开,没想一转身便见那些个红衣鬼面人挡在了眼前。 只能出手了!什么以退为进都是些幌子!霍敷官撒开东牙道的手臂冲上去,对付那些个不自量力的东西就像是捏死一只只蚂蚁容易,可一时之间呼吸莫名急促,将那些异香吸入,身体瞬间酥软,像之前那般倒下的姿势一模一样,不过这次却更像是阴云下凋谢的罂粟,衣裙迭荡,连呼吸都是毒药。 潜意识之中,她仿佛看见血液四溅,只是她始终想不明白,为何自己总会一次次败在那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上,简直愚蠢…… 东牙道冷笑的望着这些个围着自己的红衣鬼面人,潇洒的穿梭其中,身影入幻,刹那间那些人便成了一具具尸体。 说到底也是些三教九流,东牙道心慈手软并未赶尽杀绝,平静的走过去抱起霍敷官的身体,转身便走了出去,没人再敢上前。 一个老妇恐惧的躲在殿外,见东牙道出来一声不敢吭,他撇头微微一笑问道:“阿婆,这紫云山寨该如何出去?” 那老妇结结巴巴说着,吓得浑身颤抖。 “多谢。”东牙道礼貌颔首,随即便顺着老妇手指的方向缓缓而去。 当霍敷官再度清醒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则是东牙道那张欠揍的嬉皮笑脸,她直接吐了一口口水,将脑袋从他的双腿上离开。 她环视着四周,两人竟身在山峰顶端上,再走一步便是悬崖峭壁,放眼望去,绿水青山,绝尘空谷,再嗅着新鲜的空气,心情自然是爽快。 “我就知道当我再度睁开眼的时候,肯定逃出了那个紫云山寨。” “你倒是对本大爷我挺放心~”东牙道望着她,笑容里都是说不清的温柔。 霍敷官微微挑眉,露齿一笑,散落的秀发被轻风撩在了脸庞,她胡乱的用手拨去一旁站起了身子。 “这身紫色衣裳很适合你。”东牙道突然道。 霍敷官低眼瞅着自己这身装扮,抚摸着上面的图腾,霎时间竟觉得自己与这衣裳有种道不清的渊源。 转念一想,她又不免忧虑,叹气道:“寻儿的事情我还不知如何跟娘说。” “那有何难?实事求是。” “放屁!” 第四十章 官兵奉旨搜佳人 这世间总是会有这样或者那样的巧合降临,你以为是缘分,是天意,那也有可能是阴谋。人们往往所似曾相识的,都只不过是上苍在某个捩角处布置下的天罗地网,若干年后让人无所适从。 也有人不免困顿,那这世上还有善意可言么?到底……有还是没有? 东牙道去成衣店买了两套男儿装,俩人换好后,霍敷官将那件紫色羽领巫凤袍叠好打放整齐放在包袱里面。 “这件衣裳你应该留着。”东牙道系着束腰带瞅了一眼她道。 霍敷官提起那包袱冲东牙道眨眼回道:“那是自然,这件衣服那样美,我也舍不得扔掉,或许啊,我与它冥冥之中有一种缘分也不然。” 两个人走在逍遥镇的街市上,一如既往繁华喧闹,只不过多了些微的躁乱。他们环视着周围的百姓,只见有的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着什么,不远处还有一些官兵就像是饥渴的猛兽见一个姑娘便抓住来瞧,像是在挑选什么似的。 霍敷官与东牙道两人相视一眼,经历过一些事情之后,两人仿佛有了难得的默契。 她扭头观察着身旁男男女女的表情样态,有的胆怯惊恐,有的低眉顺眼,尤其是些妙龄少女们,皆像受了惊的兔子慌乱的回身躲避,甚至眼瞧官兵逼近纷纷逃离。 “大娘,这是发生了何事?”霍敷官跑去一旁卖胭脂首饰的大娘跟前询问道。 “听闻皇上要在民间寻些长得美貌的姑娘纳进宫去,百姓们有谁不知那皇帝昏庸无道,贪恋美色,有的姑娘进去刚被临幸便赐死,那皇宫哪里还是什么锦衣玉食,万人殷献的地方,活生生是一个人间炼狱场呐!” 听闻老妇的话后,霍敷官好一阵惊诧愤懑,她一脸愁思的走过去东牙道身边,他盯着她一脸仇怨的模样,便问起缘故。 霍敷官将那老妇所说又向东牙道重述一遍后,只感觉自己的胸腔像是燃起了猛烈的火焰,这朝廷简直太暴虐无道,为所欲为了!苛待百姓不说,如今对女子也不放过,霍敷官紧紧的攥着拳头,猛然想到什么抬眼惊呼道:“不好!” 东牙道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皱眉道:“怎么了?大惊小怪!如今你这模样,那官兵又不会抓你。” “我妹妹啊!那官兵肯定也不会放过每一个村庄的!”霍敷官喊道,一脸焦心,回身便欲要朝状元村的方向跑回去。 可是还没跑几步,迎面便撞上了江家大小姐江喻柔。霍敷官心里一惊,官兵粗暴的喊声响彻在身后,愈发逼近……可那江喻柔抬眸一见是霍敷官,便立即漾出满面的惊喜来,刚想呼喊,却被霍敷官迅速飞身过去紧搂住那纤细的腰身,在空中旋了好几个圈,敏捷落地躲在了一旁无人发现的拐角。 江喻柔睁圆了双眼望着霍敷官,面颊一阵绯红,而霍敷官将她护在身后则探望着外面的动静,凭江家大小姐的姿色,定是一眼便能够使得那些官兵们如狼似虎,当街就能给抓了去献给那狗皇帝。 “我方才去了红馆,你那些兄弟们说你已出去了一两日还未回去。”江喻柔不明真相,羞涩的抿唇微笑。 霍敷官现在顾不得听那些,只是按住她的双肩低眼耐心认真道:“皇上要在民间招漂亮的姑娘进宫,等那些官兵过去,我就送你回家,这几日便不要再出门了。” 江喻柔还是有些神情懵懂,满目柔情的望着霍敷官,不管他说什么,她都乖巧的点头。 而此时东牙道像一道带风的闪电般跑过来在他们跟前刹住脚步,他瞧了瞧霍敷官,再望了望江喻柔,意味深长的盯着他俩亲密的动作,摸着下巴贼鬼发笑。 “你来的正好!”霍敷官一把将东牙道拽到跟前,继续说:“待会儿你负责将江小姐护送回家,我现在必须赶快回去,我娘和茵儿估计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呢。” “喂!”这给了东牙道一个猝不及防。 霍敷官说罢,便迅速绕身离开,江喻柔望着他的身影急切的想要迈步追上去,她才不想让面前这个小贼送自己呢!可是身体却被东牙道一个手臂横截拦下。 “你听,官兵马上就来了,你这要是出去,准能撞个正着!”东牙道斜瞄着她,故意恐吓吓唬。 江喻柔顿住脚步,歪头瞪着东牙道,只得忍住内心的厌恶和气愤,后退了一步靠在灰色的石灰墙壁上。 她神情紧张,屏住呼吸,官兵们像寻食的怪物,用鼻子奋力嗅着,走走停停,举止行为粗暴蛮横,从他们所在的拐角处经过,却丝毫没有发现他俩人。 听着官兵们的喝斥声渐行渐远,江喻柔这才放松下来,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该回家了,毕竟这几日外面是一点也不安全的,尤其是对于像江小姐这般姿色的姑娘,更是犹如火海。”东牙道故意挑逗,不知分寸的将手指勾在人家的下巴,却被江喻柔一拳捶在肚子,力度虽不是很大,但还是立马喊痛。 江喻柔也不再理睬他,径直走了出去。 “喂!我得亲自送你回去啊,霍敷官可是交代过了!”边喊边追上人家姑娘的步伐。 当霍敷官回到家里的时候,娘亲和妹妹肖茵在院内捣鼓干草药,用木铲来回翻腾,碎渣满天飞,她推开篱笆墙急切的跑到她们身边道:“娘,茵儿!那些官兵还没有进村里来?” 见她回来,其母放下手中的活,这两日不见她都快担心死了…… “你这丫头!胡言乱语些什么?这两日都跑何处去了,寻儿为何没跟你一块回来?” 肖茵瞥了她一眼,面无表情道:“该不是中了什么邪,一回家便说些什么鬼话!” 霍敷官没有将寻儿的事情告诉母亲,而是撒了一个小谎便搪塞过去,转头便拽起肖茵的手腕往屋里面去。 “喂!你干什么?!”无奈霍敷官力度极大,肖茵怎样都甩不开。 妇人亦是一脸疑惑,急忙也跟了进去。 “你先好好待在这里不许出去,若是出了这间屋子,我打断你的腿!”霍敷官一脸肃容指着她,关键时刻必须狠一些。 说罢,她便匆匆跑出了屋内。 肖茵与母亲面面相觑,完全不明所以。 没过多一会儿,霍敷官便又匆忙进来,这次手上却端着满满一盆浸了水的灶灰。 还没等肖茵反抗,她便挽起衣袖将双手伸进灶灰里然后便一把涂抹在了肖茵那白皙秀丽的面庞,妇人看呆了,肖茵僵直着身子一动不敢动,满心崩溃。 “敷儿,你这是做什么?” “我今日在镇上的时候,便见到一群官兵专门挑选貌美的姑娘贡献给皇上,当今狗皇帝奢靡昏庸,贪恋美色,那皇宫就如同人间地狱一般!估计过不了多久那些官兵就会搜到村里面来,凭茵儿的容貌,肯定会被捉了去,所以得先让她丑一些脏一些,才有可能躲过。” 霍敷官一边说,一边往肖茵身上涂抹,不一会儿那张脸便又黑又脏,简直看不清原来的模样,不仅如此,她还将那些浸了水的灶灰抹在了肖茵干净的衣裙上面,肖茵见此,忍不住无奈惊呼。 “敷儿,那你……”其母忧心不已,在她眼里心里,霍敷官的容貌不知要比肖茵胜过多少倍。 “娘,我没事!这身装扮我已经习惯了,那群白痴不会发觉的!” 霍敷官的双手,手臂上都是黑乎乎的灶灰,她望着自己的劳动成果,还觉得有些差强人意,便又重新往肖茵白皙的勃颈上抹了一把,这才微微一笑心满意足。 “霍敷官!你公报私仇!”肖茵僵在原地,崩溃的嘶声怒吼。 …… 果然不出霍敷官所料,夜幕降落时分,便听到状元村内大狗小狗一阵阵激烈的犬吠声,一列官兵像群土匪肆无忌惮闯了进来。 第四十一章 烟笼一梦 深穴寒窟,绿影参天柱。 皇室壁画,战争朝乱,后庭佳丽,举国繁荣,旦夕之间灰飞烟灭。 獠牙兽起,持剑挥戟,血洗深仇…… 上百个身着罩头蝙蝠袍的男人静立窟崖,里面烛盏幽幽却还是看不清面容,其间有一身着红衣的美貌女子,眉飞双鬓,烈焰红唇,长发高束。 “大人!”那女子单膝跪地,双手抱拳低头道。 那个被称作‘大人’的男人,着一袭墨蓝色云歌袍,系着罗云束腰带,羊脂玉冠绾发,衣领袖口皆镶着紫色珍珠,面容具有阴柔美感,目光深沉,双臂背于身后,望着那寒窟里巨幅壁画,沉默肃然。 “那件起巫凤羽衣她可得到手了?” “回禀大人,得到了。”红衣女子显露出万分的忠诚,如实回答。 “那狗皇帝可要在民间抓一些貌美的姑娘进宫了?” 红衣女子神色一颤,抬眼瞧了瞧他又立即将脑袋低下回道:“是的,大人。” 那男人转过身,狭薄的嘴唇微扬,冷郁一笑道:“孤雁,进宫这件事情我相信你定可以胜任对么?” 红衣女子俊毅的神情毫无波澜,只见她始终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坚定道:“请大人放心!” “很好……” 那男人重新回过身,凝视着面前的壁画,思绪悠长,双拳紧握…… 状元村,夜色如霜,犬声震吠,官兵肆意闯入,挨家挨户。 在霍敷官的指示下,肖茵蜷缩在屋内一角,扮演一个神志不清的傻子,其母内心惶恐,时不时的掀开帘子向外面眺望,看是否轮到了自家,而霍敷官则气定神闲的坐在椅子上抿茶静等那群官兵的造访。 “娘,您放心坐在这里罢,有我在,没事的。” 其母忧叹,点点头将门紧紧合上,与霍敷官坐在一起。 很快,自家院子里的小黄狗开始了‘汪汪’不安的吠叫声,音色尖利拖细,急于扑上去给那些凶神恶煞的豺狼一口。 ‘砰!’房门一把猛被推开,只见那个带头官兵留着一脸的络腮胡子,用极度锋利的眼神扫视了房内一圈吼道:“家内有没有刚满十五岁的姑娘?!” 霍敷官的母亲讨好的起身笑道:“除了我这个儿子和那个傻丫头以外便再没别人了。” 那带头官兵将视线落在蜷缩在角落里一脸惊恐灰头土脸蜷缩着的肖茵,很快便十分嫌弃的将目光移开。 霍敷官淡定的抿茶,脸上露着浅浅的冷冷的笑意,一声不吭。那带头官兵终于将目光落在她的脸上,静静审视了一会儿,便慢慢朝她走近,见状,站在一旁的其母心都快跳到嗓子眼儿了。 “我看你这小子生的白白嫩嫩可是相当俊俏,该不会是个姑娘?”那带头官兵竟不知死活的俯下身去,一脸猥琐的挑起霍敷官的下巴。 霍敷官脸上的笑意依旧未减,只是一把拽住那官兵的手臂,狠狠的往外扭,只听‘咯噔’一声,是骨头错位的声响,那官兵瞬时痛的张嘴却喊不出声。 “官爷,你可见哪个姑娘家能有这般力气?!”她斜视着面色发白的官兵,将那手臂用力甩掉。 那带头官兵一脸不可思议的盯着霍敷官,活动着发痛的胳膊,横眉怒目。 “官爷,要不要坐下喝喝茶再走?”霍敷官依旧面带微笑,将茶水递上,谁知那官兵,气性大发,一手臂挥掉她手上的茶杯。 “不知死活的小子!” 其母见此情形,忙上前一步讨好赔笑安抚官兵情绪道:“官爷息怒,这孩子年纪小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就别跟个毛头小子一般见识。” 霍敷官神色淡然丝毫未理睬,那带头官兵怒火滔天,一脚将家里唯一那张茶桌踢翻,茶水茶杯全部碎溅在地,那官兵发出一声冷笑转身便走向屋外。、 她攥紧了双拳,心想不好好收拾一下这帮畜生,真是难解心中怒气,刚想冲出去却被其母一把拽住。 “娘?!” “息事宁人罢,那帮官兵惹不得。” 这时只听见狂吠的小狗一声惨叫,霍敷官急忙掀开帘子出去瞧,竟是那些官兵每人踹了那小狗一脚,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那狗顺势吓的惨叫躲回犬舍。 “王八蛋!”霍敷官怒火飙升,深呼吸了一口长气,但还是强忍住了。 夜深人静时分,状元村才终于平静下来,屋内烛光幽弱,霍敷官将破碎的茶具以及桌子残渣收拾妥当后走到肖茵身边犹豫了一会儿开口道:“你这几日就先这副装扮,我怕那群狗玩意儿会再过来。” “你姐姐说的对,听话。”其母劝慰。 肖茵满脸不情愿的点点头,沉默着走过去铜镜跟前坐下,瞧着里面的自己,委屈的眼泪竟掉了下来。 霍敷官心里也是不好受,转身独自走出屋外坐在一旁的土石阶上,望着满天繁星,心内一阵莫名的落寞。 她想不明白为何如今的世道如此惨绝人寰?为何穷苦的百姓们就要受此迫害屈辱?为何那些还未出深闺的妙龄女子年纪轻轻便要忍辱重负? 为何当今皇帝如此昏庸无道?!难道整个候盟国就没一个圣明的人来推翻这样的暴政将那狗皇帝杀掉么?! 越想越气愤……霍敷官双手撑着下巴愣神发呆,而这一系列的问题目前皆无解。 翌日清晨,公鸡还未打鸣,霍敷官便匆匆赶去了红馆。 红馆兄弟们看见霍敷官回来,皆激动不已,扑上前去问东道西。 霍敷官走近内堂,老憨老二老三站在一旁齐刷刷的盯着她,像是在瞅着一个怪物那般,也不开口说话。 “你们看着我作甚?” “官爷,你这一两日跑何处去了?现在出去做什么也都不跟兄弟们说了。”老憨话语里有着不满。 “就是!现在咱们官爷自从有了那个东牙道之后啊,便不将我们兄弟当回事儿了!”老二酸溜溜的附和。 霍敷官扶额,一脸无语的瞧着他们一个个,最后将目光落在老二身上,注视了半会儿便落下眸来。 “官爷,东牙道自从跟您出去后便没回来过。”老二也开口道。 霍敷官一惊,疑惑道:“他还未回红馆?” 老二沉默的摇摇头,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霍敷官,似乎在探查她接下来会是如何的反应。话刚说到这,真真是说个王八来个鳖!此时的东牙道几乎和霍敷官前后脚回到红馆。 他瞧见内堂里人都在,便嬉皮笑脸的走了进来,见大家伙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便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态来道:“都一个个的看着我作甚?” “昨日让你送江小姐回府,送了没?为何现在才回来?”霍敷官紧紧地瞪着他,问出口的话就像连珠炮。 江小姐?老憨听见这三个字,神经即刻敏感起来,他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那般瞧着东牙道,想不明白为何会让眼前这个自以为是的可恶家伙送人家大小姐回府。 只见东牙道依旧是那副痞态,吊儿郎当的模样,一屁股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挑眉笑道:“是送了啊!一回来就问东问西,难不成这一晚上没见你便想我了?” “我……”霍敷官握住茶杯便想扔过去,一脸愠怒,嚼着口型咒骂。 见此状,东牙道笑的更欢,站起身扫视了一眼四人,转头便向霍敷官轻佻的眨了个眼,转身边往出走边道: “大爷我花天酒地一晚上,甚是疲惫,先去睡一觉喽,不奉陪诸位了!” 老憨着实气愤,瞪着他的背影骂道:“什么东西!” “老憨?!”霍敷官甩过去一个严厉的眼神,呵斥道。 她可不想这群家伙窝里斗,毕竟团结一心才能打胜仗。老憨识相的住嘴,却还是不甘心,心里不平。 “既然进了红馆的门,便是我们红馆的兄弟,希望大家日后能够对东牙道一视同仁,况且他武功高强,说不定日后比你们这些家伙都能派上用场,你们一个个机灵点儿,有什么不懂的,想要讨教的便去问,毕竟虚心使人进步,这个道理都不懂?” 三个人不敢吭声,可是心里明显不是滋味,这老大就是偏心还不承认! 霍敷官抬起眼皮儿瞧了他们一眼,故作深沉的挥手道:“你们先出去,我想眯会儿,这两日都未好好休息。” 那三人只得乖乖的转身出去,除了老二外,那俩人面色阴沉。 眼见着他们三人出去,霍敷官便将手肘撑在桌上,扶额闭目,不一会儿便沉沉的睡着了。 然后便做了一个绮丽的梦,那梦境似真似幻…… 梦里她披着粉色的衣衫,丝薄如蝉翼,缓缓走在一间装饰典雅的屋子,床榻的帘账内传来一阵阵绝妙的琴音,她赤裸光洁的脚丫一步步接近,身形柔媚动人,可还未接近时便被一个强壮有力的手臂拽了进去,失去重心的那一瞬间她猛然跌落床榻…… 床榻上柔软舒适,尤其是身下那张极其俊美的男人面庞让她痴愣,四目对视间仿佛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一阵恼红羞涩蹿至她的胸腔脸颊,这男人为何那般熟悉…… 第四十二章 美男为馅 手臂一阵酸麻,脑袋失重一颤,便从那场梦境里面摔了出来。霍敷官眼神恍惚,仿佛还处于梦境的腹地,久久不能缓过神。 她不明白为何自己突然间做了那样一个难以启齿的梦,而梦里那个男人不就是上次在香翠阁所遇到的那个男子么? 霍敷官起身迅速走出内堂,在兄弟们都没有觉察到的时候,匆匆离开了红馆,没人知晓她去做了什么,而那个粉红色的缱绻迷离的梦就像是一把铁钩,将一种隐秘的情感从内心深处挑了出来,而同时也将深埋心底已久,独属女子的那份柔情激荡出来。 与此同时,在东牙道呼呼大睡,鼾声如雷的时候,老憨老三两人竟粗鲁的闯入了他的房间,这般响动对于东牙道来说根本就如同翎毛飘落,毫无反应。 老憨一把将东牙道身上所盖的被子掀起甩去一旁,那粗暴的行为简直跟霍敷官如出一辙。 “东牙道!”老三双手叉腰大喊,两人并排站在东牙道的床边,怨怒的目光齐刷刷的盯着还在熟睡不为所动的东牙道。 这时只见东牙道侧了个身,仿佛还在做着什么春秋大梦那般哼哼唧唧,上身赤裸,就像是得道成仙的世外高人。 “你起来!我们兄弟必须得跟你这家伙比个高低!”老憨怒吼,一把将东牙道从床上拽起。 那东牙道睡眼惺忪,根本没有正眼瞧面前这俩人,只觉乏累,还以为又是霍敷官前来破坏自己好觉来了。 “霍敷官!是不是一会儿好觉都不让人睡了?!” “放你的狗屁!睁大你的狗眼瞧清楚是谁!”老憨一巴掌扇在他的脑袋上。 东牙道被这一巴掌扇的一脸懵,发现事态不对劲儿,他强打起精神来,坐在床边抬眼瞧着俩人,还以为是谁呢,就说听这声音为何如此熟悉,东牙道伸了个懒腰轻笑道: “你们俩这属于不自量力知道不?识相的便赶紧出去,老子要睡觉。”说罢,便又重新倒在床上,可一瞧床上赤裸裸的连被子也没有,便侧着身子抬起头盯着老三用眼神示意道: “将被子给我盖上。” “你你你……你太嚣张了!”老三嘴上强硬,可是胆子却十分怂,这要不是有老憨在这里,估计老早便识相的跑远了。 “你这小子……” 东牙道脸色一变,故意做了个准备起身收拾他的动作,那老三立马吓破胆子似的乖乖的将那被子从地上捡起扔在他的身上。 老憨瞧不上他这副狂妄自大的模样,尤其是此时此刻更加愤怒,心中甚是不服气的冲东牙道喊:“你若是个铁血男儿的话,便出来与我们兄弟单挑,若是赢了,我们兄弟便服你!若是输了,以后这红馆还轮不到你这样的家伙为所欲为!” 东牙道头枕着胳膊,侧着身子背对着他俩人,故意胡言乱语道:“老憨兄弟,实不相瞒,我呢其实是个姑娘,斗不过你们这群家伙,所以还是去找别人哈~别扰我睡觉。” “姑娘?!我不信!除非你脱下裤子来瞧!”老三认真思考后突然说道,犹如神来之句。 “好啊!来!”东牙道突然翻身而起,流氓兮兮的盯着老三说着便要脱裤子,那老三瞬时被吓得躲在了老憨身后。 “怕什么?!怂货!”老憨气到怒骂身后的老三。 “我告诉你,你若是个男人,等会儿便出来,不要让红馆的兄弟们瞧不起你这家伙!”老憨狠狠的撂下这句话,便转身走了出去,老三见状也骂骂咧咧跟着出去。 东牙道无奈摇头,他也真是服了这群不知轻重的家伙…… 而这时的霍敷官已经来到了香翠阁楼前,她觉得自己的内心潜伏着一个蛊惑人心的妖魔,牵引着她的一举一动。 这香翠阁还是一如往日那般人来人往,只不过大多数都是些男人,其实也不能说是大多数,准确一些来说应该是几乎都是,这种地方绝不可能会有哪个女子进出,除了买卖,绝无。 若再细论些,说起女子,估计也就她霍敷官一人。 她沉了沉呼吸,一刻也不犹豫的迈开双腿走进了香翠阁。正如所料那般,总是会有几个花枝招展的姑娘见如此俊俏的一个儿郎进来然后围上去,就像是要分而食之那般。 霍敷官感觉身上瞬间像是爬满了蛆虫那般恶心难耐,一把将她们推开,面无表情,语气冰冷。她打量环视着四周,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仿佛在等待什么,上次无意间发现她是女的那几个姑娘又再次瞧见她,不免心中甚疑,又觉得有趣,便扭着纤细的腰身走了过来。 “姑娘,又来啦?” 听声,霍敷官抬眼一瞧,瞬时尴尬,只得保持谦和温顺的微笑点头。 那三个浓妆艳抹,脂粉味儿浓厚的姑娘见这样一个容貌惊美的女子两次三番来这种地方,不免有着几分好奇,便坐下欲要细细攀谈上两句。 “我们倒甚是惊疑,你一个姑娘家为何老往我们香翠阁跑?难不成……” 话到此处,那三个姑娘相视一眼,‘咯咯’的掩面发笑。霍敷官脸部表情抽搐,深感不自在,甚至整个人仿佛都快要起鸡皮疙瘩了。 “姑娘们想多了。”她只能掩饰一笑。 而那老鸨也无意间瞧见了这一幕,便妖娆的扭着那水桶般的腰身,摇着那合欢扇,笑盈盈的走过来。 “呦!姑娘生的这般貌美,又极度流连我们香翠阁,不如便长此以往待在这里罢,奴家定给姑娘你封个花魁。”老鸨风流一转,坐在霍敷官眼前道。 “我来只是寻人而已,并无那方面想法。”霍敷官一边张望一边道,她尽量无视着这些别有企图,世俗败落的女人。 “寻人?”老鸨摇着合欢扇道。 霍敷官瞥了她一眼,点头不语。 “寻何人?这整个香翠阁都是奴家的,你告诉我便行了。”那老鸨脸上的笑容被庸脂俗粉堆砌,还洋洋自得。 霍敷官转念一想,刚欲开口,便瞧见那个绝色惊尘的男子抱着一把古筝,着一袭白色衣衫,缓缓走下楼来,就像一位风度翩然,淡漠疏离,仿佛十里开外皆能被那散发出的冷冽寒气冰冻的世外之人,不沾染丝毫烟火气。 “来了来了!”霍敷官忍不住激动的惊呼,过后才发觉自己情绪太过张扬,忙尴尬的平静下来。 那老鸨一瞧,怎么也没想到这丫头原来是要寻他,品味可真是高雅…… “姑娘,那位你可寻不得,人家接见的可都是王宫贵胄!” “王宫贵胄?!”听见这话,霍敷官一声冷笑,眼睛痴迷的望着那男子一边道:“当朝皇帝都是个昏庸无道的狗家伙,王宫贵胄也只不过是些帮忙舔屎的没用东西而已。” 只是转念一想,眼前这般世间少有,自带仙气的美男子为何会愿意跟那些朝廷之人来往?一想,不免心中些微失落。 那老鸨听见她这番话,惊吓的差些将扇子抖掉,这疯丫头竟敢这般辱骂当今圣上,难不成不想要自己那小命了?! “你这话若是被那些嘴杂的旁人听见可不得了!”老鸨将嘴凑近她耳边,胆战心惊的提醒道。 霍敷官则无所谓耸肩轻笑,不再想谈论下去。 那老鸨见她如此般痴迷的模样,又道:“你如此痴迷他,想不想为他赎身呢?” “赎身?多少银两?”霍敷官来了兴趣,将目光转向她认真问道。 那老鸨见她果真有那般想法,便得意的伸出一个手掌瞧着她的反应,霍敷官愣愣看着她的那个手势,试探性道:“五百两?” 老鸨摇头,妩媚一笑道:“五万两!” “五万?!”霍敷官惊呼,然后谨慎的环视了一眼四周,紧捂住嘴。 此时那男子像往常那般一样,坐在那铺有红绸的圆台之上,低眼抚琴,指弦流畅,琴声悠扬绝妙。 霍敷官不禁再度沉沦其中,周围的嘈杂聒闹声仿佛顷刻之间荡然无存,那老鸨已扭身离开去招呼其他客人,而霍敷官的脑海里除了那如同天外游鱼之音的琴声外皆是那五万两的数字…… 可就在突然间,一个醉汉握着酒壶跌跌撞撞闯进了香翠阁,霍敷官的耳边传来姑娘们一阵阵惊吓的呼声,还有男人们的怒骂声,她回身望去,只见那醉汉一身富贵,手指上方,仰头嘶喊道:“世人皆醉我独醒!你辈皆是蓬蒿人!” 喊罢,便放声肆笑,身体在原地摇摇晃晃扫视着众人。 “疯子!疯子!” “娘,快些将他赶出去!” …… 那老鸨瞧见这情形,一时慌了,立即谄媚上前挽住那醉汉的胳膊劝慰道:“公子若是还想喝,奴家陪您楼上去。” 那老鸨拽着那醉汉的胳膊欲向楼上去,却被他一把甩开吼道:“谁要你这个臭娘们儿陪?!”继而醉眼迷离,脸目烫红的瞄向众人,突然将目光锁定在那抚琴的男子身上笑嘻嘻道:“老子要他!” “公子,他是男人,只抚琴不陪客……”老鸨慌了神,立即用眼神示意其他姑娘将他安抚住。 此时琴声丝毫未断,那男子仍是低眼抚琴,时而悠扬时而婉转,时而激昂时而平缓,嘴角微扬…… 霍敷官双拳紧握,她倒要先瞧瞧这个男人到底要撒什么泼来! “公子,奴家陪您。” “公子,去楼上,奴家为您舞一曲。” “公子,您瞧您这小脸通红通红的,上楼去奴家给您解解酒。” …… “你们都给我滚开,老子今日就要他!” 第四十三章 方才多谢 那醉酒的男子将缠绕在身侧两旁的姑娘一臂甩开,那双狭细紧眯着的眼睛定定的注视着那抚琴男子,一步一踉跄跌撞着直奔而去,旁人只能旁观,没人敢上前去阻拦。 这喝醉酒闹事的当真是如同那死皮膏药囚身的流氓,谁拦则跟谁急。 整个香脆楼里琴声余音绕梁,只听那弦音愈发激荡,犹如滚滚江涛,又似万箭齐发,令人心乱神迷。 这时那醉酒男子笨拙的爬上去那圆台上,抚琴男子依旧抚琴,露出那般旁若无人,极境忘我之态,自带仙气缥缈。 醉酒男子则露出疯癫之状,像是审视又像是故意挑衅,极尽下流,一步步接近那抚琴男子,竟一把握住他的手臂,琴声戛然而止,琴弦乍然崩断。 “你这男子,竟长得这般好看,跟爷回府如何?保证让你锦衣玉食。” “这位公子,吾乃香翠阁之人,只抚琴不陪客,还请自重。”那抚琴男子,面色凉薄,语气淡漠。 “不知好歹的东西!” 可谁知,就那么一番话竟惹怒了那个醉酒男子,那男子狂性大作,扭曲着那猥琐的面容,竟一把抱住那琴摔下圆台。 见此状,围观者掩嘴惊呼,霍敷官却惊时一跃,腾身空中,将那琴紧抱在怀里,稳稳落地。 抚琴男子见霍敷官身手如此敏捷且仗义出手,那深潭般幽暗的瞳眸波光一颤,转瞬即逝般又冷静如初。 霍敷官飞身圆台,落在那醉酒男子面前,那男子一脸惊惧的望着她,经过这么一番闹腾,估计那酒醒的也差不多了,不过见有人竟大庭广众之下与自己作对,猖狂无耻之徒定不甘心作罢。 “你是个什么东西?!”那男子指着霍敷官横眉怒目。 霍敷官斜勾起唇角,将那琴轻放在抚琴男子面前,两人抬眼相视刹那,霍敷官慌然脸颊一烫,迅速直起身子。 “兄弟,我劝你还是早些离开,别趁着酒意犯下让自己后悔的事情。”霍敷官冷静的直视着醉酒男子。 那醉酒男子眼睛一眯,一掌拍在霍敷官的脑袋上,嚣张道:“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敢在这教训爷?!” 话刚一说完,霍敷官便凶狠的一巴掌甩在了那醉酒男子脸上,霎时间烙出一个掌印来,香翠阁的男男女女惊呆了,只能默不作声,就当是看了一场好戏,可那台下老鸨焦躁之极,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的爷!要闹你们出去闹,可别毁了老娘的场子!”老鸨实在忍不住喊道。 那被扇的醉酒男子一脸懵逼,不可置信的捂脸转头怒瞪着霍敷官,刚想一拳反击过去,却被霍敷官一把抓住那个胳膊,又甩过去一掌。 “还不够么?!”霍敷官冷厉道。 那醉酒男子想必还没有反应过来,满心震惊大声痛嚎。 “老子跟你拼了!”他刚想冲上去,却突然被另外一个浑厚粗暴的声音吼道: “你个臭小子!原来躲在这儿了?!上次欠我们赌场的银子还没还呢,你给我出来!” 这声音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去,那醉酒男子手中的动作顿在半空,惊慌间望向香翠阁的门口,面色惊惧发白,看那架势准备想要逃跑。 霍敷官就说听这声音为何那般熟悉,转头一瞧没想到竟是熊老黑,这也算是老熟人了,她一把抓住那醉酒男子的衣领,可能是被扇了两巴掌的缘故,那怂包也不敢再反抗,甚至是被霍敷官拖着栽下了圆台。 熊老黑人高马大,膘肥肉圆,站在门口双手叉腰就像是一个肉桩子堵在那儿,只见他那张脸凶神恶煞,扫视着众人,随后将目光落在霍敷官身上,那尖锐的目光便稍微缓和了些许。 霍敷官拽着那醉酒男子的衣领来到熊老黑面前,明显矮了一个半头,她一把将他推甩至熊老黑的胸膛,熊老黑则一把扯住那家伙的发髻,随即便传来那一阵凄惨的痛叫声。 她扬唇淡笑道: “这家伙以为自己喝了几两马尿便来香翠阁寻事,你来的正巧,这家伙便交给你了!” “多谢。” 熊老黑面不改色吐出了这俩字,便扯住那家伙的发髻,转身拖了出去。 “熊爷!这银子过几日我便还你,你就饶了我这回罢!” “饶了你?几次了?!说,留左手还是右手?!” …… 香翠阁的老鸨见那闹事的醉汉被抓了出去,才算终于安了心,冲大家伙挥帕喊道:“行了,都没事了啊,公子爷儿们各自寻欢去罢!” 霎时,聚堆儿看好戏的散去,香翠阁楼上楼下便又恢复以往的喧闹热潮来。 那老鸨瞧见霍敷官则比之前愈发热情,这下笑意盈盈的走上去赞道:“姑娘的身手可真是不错,今儿幸亏有你解围了。” 霍敷官露齿一笑微微颔首,顿觉一番不好意思。 这时老鸨转眼一瞧,面色产生了微妙的变化,便转身走开了。 “方才谢谢你。” 这温润一声犹如一缕春风撩在耳边,霍敷官猛然转身,没想到面前站着的便是那抚琴男子,只见他垂下眼眸望着她,露出淡淡的笑意。 霍敷官心头一颤,脸颊又倏然滚烫,亦是抿唇一笑回道:“小事一桩而已。” “这是你的锦囊么?”男子将一个金黄色的锦囊递到她眼前。 霍敷官低眼一瞧惊诧,当真是自己的,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腰间,她都不知道是何时掉落的…… “多谢。”她接过锦囊,羞涩道谢。 一时间,霍敷官恍若以为四周静寂了,眼前的这个抚琴男子突然沉默不作声,她抬眸一瞧,脸庞霎时间通红,原来面前这个五官精致的男子正静静的凝视着自己,那眼神既深邃又难测,且面带那种凉薄疏离的微笑。 “那以后我们便是朋友咯!”霍敷官为了缓解尴尬,故作洒脱笑道。 “好,次日你再来,我弹琴给你听。” 男人的声音很好听,那低沉而带磁性的嗓音仿佛经过喉结翻滚处的特殊加工,诱惑感与生俱来,专门蛊惑妙龄少女的心,还像股暖流,悄然漫进她的心扉。 霍敷官注视着男人的面庞,微微点头,那种异样又激动的感情就像烟花爆竹在她的心头炸开,却还佯装淡定。 离开香翠阁后,霍敷官走在逍遥镇的街市上,不知不觉间天色已近昏暗,可她的心头却十分欢喜,脑海里仿佛始终浮现着抚琴男子那张超尘的面孔。 果然,这世间男女皆逃不出情爱的魔障,之前霍敷官对男女之爱不屑一顾,可这风水轮流转,没想到总归会有一天竟降临在自己身上,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既奇特又羞涩,既美妙又磨人,禁不住的思念,禁不住的柔情蜜意,皆源于一人,赋予一人。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每个人在这世上,在男欢女爱面前都是咿呀学语的襁褓婴儿,古时车马慢,一生只够爱一人…… 到底有多少痴男怨女能守一人到老? 霍敷官胡思乱想一通,思绪悠悠然飘荡很远,然后被她猛一拽,又拉了回来。 你这个蠢蛋!想的都是些什么鬼东西?她暗自咒骂,可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她不明白那时那刻徘徊在心间的到底能够被称作什么,是喜欢么?还是一时的痴迷心动? “糟糕!”霍敷官止住脚步,狠狠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你当时为何没有问人家叫什么呢?真是蠢!” 霍敷官暗自气恼,耷拉着脑袋慢慢走着,不过无碍,她转念一想,反正总会再见的,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 很快,她便回到了红馆。兄弟们都各自休息去了,空荡荡的庭院只有老憨老二坐在台阶上,双手撑着下巴,怀疑人生那般仰望星空,霍敷官悄悄靠近,他们也丝毫没有心思发现。 “憨哥,你服么?” 老憨一脸沮丧的点点头,沉默不语。 “我们红馆估计所有兄弟加起来都弄不过他。”老三叹息道。 老憨望着漫天繁星,却还是依旧一脸的不服气,却若有所思。 见他不吭声,老三将脑袋转过去盯着他圆润的侧颜道: “憨哥,你想啥呢?” “我在想那家伙到底是练的什么妖术,变幻莫测,我竟一招都没抵过,太失败了!” 老三见状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想开些,至少有了自知之明也不差,咱们千万不要气馁,任何时候都不能服输!” 老憨一脸阴郁的转过头瞪着老三,一巴掌拍在他脑门儿,将他吓了一跳随即一脸委屈。 “啥叫做有自知之明?!老子不服就是不服!”老憨愤然吼道。 此时的霍敷官俯身在他们身后,将他俩的话听的一清二楚,不过却一头雾水。 “俩人在这一惊一乍说什么呢?!” 这突然的一声将老憨,老三吓了一跳,急忙站起转身望着霍敷官。 “官爷。” 俩人异口同声,将脑袋埋的很低。 霍敷官察觉事情不对劲儿,双臂环胸严肃的盯着俩人命令道:“把头抬起来看着我。” 俩人扭扭捏捏,最终还是将头缓缓抬起,却不敢直视她。 霍敷官被这俩人脸上的青一块紫一块吓了一跳,还以为他俩惹了什么麻烦被人给揍了,随即紧张厉声问道:“这脸上是怎么回事,被谁打了?” 老憨沉默不敢说出事实,老三想说却又忐忑的瞧了瞧旁边的老憨,实在忍不住便将事情原委道出。 听到事情真相后,霍敷官又是气又是想笑,指着他俩道:“这下老实了?!” 说罢,便忍不住一脸窃笑转身往内堂走,老憨老三也紧跟进去。 “官爷,那东牙道简直太可恶了,我实在见不惯他那副狂妄自大的模样!”老憨愤愤不平。 “可是今天你们也领教了人家的本事,人嘛,该低头的时候还得低头,毕竟大家都是兄弟。”霍敷官坐在椅子上,倒了一杯茶饮尽。 “……”老憨无法辩驳,暗生闷气,还是不服。 第四十四章 红衣姑娘 命运有时就像纸牌,抽到哪张就必须去履行哪张的使命,即使在千般难耐之下将之撕了粉碎,也还只能归臣于风起风落,决定不了去处,更任由不了归处。 翌日,霍敷官同往日那般起了个大早,因为还在睡梦中的时候她便恍惚听见院内兄弟们铿锵有力的呐喊声,虽是以往也会在练武的时候挥洒出武者的气势来,可是今日明显不同于往日,那声音仿佛更带劲儿与有力度了些,比以往更加嘹亮强悍。 霍敷官洗漱完毕便走出了房间,打着哈欠伸着懒腰,怎么也没想到那东牙道竟比自己醒的还早,双臂背后来回踱步,那双星眸犀利桀肃,紧盯着兄弟们。 “你们要记住!每招每式都要洒脱利落,切勿拖泥带水,因为那样在战斗的时候很容易反伤自己!基本功很重要,就像是盖房子必须先稳固好地基,我看的出来,经过你们官爷的悉心传授,你们的基本功还算是不错的,但这远远不够!目前你们的武力值顶多在润土状态,那做到什么程度才算是真正入门了呢?” 这时,东牙道将自己嘴上叼着的枝叶夹在两指中间,迅速侧身,目光汇炬集中,犹如瞄准目标的野兽,丝毫不受外力渲染,只见那单臂猛一甩,那枝叶便像一道利刃,以极快的速度飞去,‘咔嚓’一声将院落内红梧桐树上纤细的枝干惊瞬间削落,随后竟还环绕着红梧桐树那粗壮的枝干旋了好几个圈,犹如灵性肆起的妖孽,霎时间红梧桐叶凋谢纷落,就像是下了一场骇然的梧桐雨…… 红馆的兄弟们皆扭头看呆了,此时霍敷官双臂环胸,倚在廊道的石柱上眯笑着眼盯着,转眼一瞧,那老憨便在对面闷闷不乐,冷眼旁观,不为所动。 “出手要稳准狠!意念是最强大的利器,无论你手上拿的是刀还是些花花草草,千钧一发的时候,你便必须得将它幻为你手中的武器,去反击敌人!” 东牙道低头勾唇一笑,来回游走在排列成行的兄弟们之间,那英眉一挑继续道: “当然,要达到这般程度你们还多需努力,记着,首先必须得集中注意力,心无旁骛不受任何外来之扰,才可突破,勤奋也是必然。你们先练着,今日便点拨你们到此处。” “是!” 红馆的兄弟们抱拳异口同声,声音洪亮坚定,眼睛齐刷刷的望着东牙道。 霍敷官斜倚悠哉望着这一幕,顿时觉得无比欣慰和兴奋,如今这红馆也是越来越有模有样了,记得当初这大家伙还是一群流浪乞丐,再或者还是些偷东西的小贼,现在这也算是走上正途了。 老憨则冷哼一声扭屁股离开了,兄弟们瞧见他走了,有的便扬声道: “憨哥!您不陪我们练么?” “有高手在,我便不打扰了!”说罢,绕过那落锦敞圆门便离开了。 …… 而这时东牙道听见这话,故意喊道:“练功无需人陪,练功练的是寂寞和耐力,若是处处需要人陪练,还不如早些回家洗洗睡觉!” 这话一出,兄弟们不敢作声,只得乖乖练功,舞刀弄剑。 那老憨站在那墙后面听见这话,气愤到双拳紧握,一脚踹在那坚硬厚实的墙壁上,却即刻痛到流泪,转身便一瘸一拐的走掉了。 “不错不错,你也终于算是给我们红馆做了贡献了。” 霍敷官露出满意的笑,那东牙道冲她得意的眨眼,显露出夸张的痞态,一扭一跳朝她而来。 “昨天你下手也太狠了,你瞧那两个家伙现在脸上还青一块红一块的!”一想到此事,霍敷官又是摇头无奈。 “谁让他俩挑衅我,自不量力能怪我?”东牙道亦是斜倚在红柱上,侧眯着眼睛瞧着兄弟们继续道:“你看看大家伙多服我,王者总是会受到众人崇拜的。” “自恋!”霍敷官抛给他一个白眼,又道:“你的出现让老憨觉得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胁,这点你应该明白?所以呢,尽量让着他些,别以为你自己武功身手好便总是那副自以为是的模样,欺负了我兄弟,小心我什么时候将你赶出红馆去!” “那可不一定哦?你可得小心我什么时候收买了你这帮兄弟的心将你赶出去!”东牙道歪头瞥眼,故意刺激唱反调。 霍敷官则一脚踹过去骂道:“你再这般说,明日你就滚出去!” “喂!”东牙道急了,直起身子紧紧盯着霍敷官皱眉浪笑道:“你要知道那次在紫云山寨是谁救你出来的,你可不能恩将仇报!” “呸!”霍敷官瞪了他一眼,将脑袋转去一边,懒得搭理。 “喂,你昨日去了何处?”东牙道乜眼而视道。 听见这话,霍敷官心头一颤,故作淡定冷道:“关你何事?!”说罢,扭身便走,东牙道若有所思瞧着她的背影,脸上露着淡淡的笑意试图揣测。 霍敷官刚一出红馆的门,便听见外面一阵嘈杂吵闹声,她站在门口望着,只见一群官兵手持利剑,中间围拢着一个粉帐装饰的马车缓缓前行,老远瞧去,只见那马车上面隐隐能瞧见坐着的是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子,至于样貌还是看不清。 东牙道闻声亦是走了出来,他瞧着这一幕道:“怎么回事这是?” 霍敷官沉默摇头,不过也能猜出个大致来。定是那些官兵为那狗皇帝在民间搜寻到了一个貌美的姑娘,而这马车上的姑娘此后命运便只能随波逐流任其颠沛了,不免让人心生叹惋。 此时东牙道迅速冲上前去拉住一个官兵的衣领道:“这车上的姑娘是怎么回事?” 那官兵身躯一震见东牙道阴冷狠厉的面色,颤抖着身子不敢反抗的回道: “这是贡献给皇上的姑娘。” “就这一个?日后还抓其他姑娘么?”东牙道厉声吼道。 那官兵抖着嗓子,惧怕道:“这个……还不知……” 东牙道一把将他撂开,瞟了一眼车上的姑娘。而此时那带头官兵见有人闹事,便凶神恶煞的走过来瞪着东牙道。 “你这臭小子想要干什么?!” 东牙道不想惹怒这些官兵,阴晴不定倏然嬉皮笑脸道:“官爷,好奇问问罢了。” 那带头官兵冷眼打量了一番东牙道,做出抽剑的姿势吓唬扬声道: “不该问的别问,不然你这脑袋就得掉!” “是是是……”东牙道笑的殷勤,后退一步。 霍敷官面色肃然瞧着那带头官兵,这不就是上次闯入自己家中横行霸道的家伙么?上次将你放过,这次又闯进本大爷的眼里可不会那样走运了。 霍敷官勾唇一声冷笑,缓缓走上前去。官兵队伍以及那马车已经缓缓前行远去,而那带头官兵还在跟东牙道聊着什么,一见霍敷官,那面色倏变,甚至带了些惶恐。 “还认得我么?”霍敷官挑眉道。 那官兵还未开口,霍敷官便一拳过去,直接将他打的鼻子喷血,踉跄倒地。 “你不想活了?!”那官兵望着自己手上一滩血,怒吼道,随即站起身来便要拔剑相向,这时东牙道则迅速挡在身前一把按住那即将出鞘的利刃,揽过他的肩膀悄声低语了两句,那官兵的神情即刻变得恐惧之极,他慌乱的抬眼望着露着笑的东牙道,迅速转身拔腿跑掉了。 霍敷官望着那官兵狼狈恐惧逃跑的滑稽样态,疑惑道:“你方才跟他说了什么?” 东牙道则神秘一笑,转过身冲霍敷官眨眼一笑,又露出那般挑逗之态勾起她的下巴。 “不告诉你!”说罢,便走进红馆。 而此时的霍敷官也无心再知那东牙道到底说了些什么,则迅速迈腿大步流星离开,朝着状元村的方向。 回到家中,肖茵与娘亲正在闲谈,一见霍敷官回来,便紧忙询问道: “茵儿,那官兵还回来么?” 肖茵亦是那灰头土脸的模样,忐忑的望着霍敷官。 她则坐在一旁,望着他们娘儿俩,只觉口干舌燥,倒了一碗水道:“那官兵不会再来了。” 听到这话,肖茵与其母皆松了一口气。 “娘去给你打盆洗脸水来,将这脸上的脏污都洗掉。”说罢,便走出了屋外。 肖茵还是有些后怕的望着霍敷官,轻声的再度问,“那些官兵当真不会再来了?” 霍敷官走过去肖茵身边,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慰道:“傻瓜,我怎会骗你?有我在,便不会让娘同你受到任何伤害。” 肖茵沉默不语,终于消除了忧虑,但这并不代表她日后便能与霍敷官和平友好相处。 她将她的手臂拨去一旁,冷淡着面色道:“这话可是你说的,如若日后我和娘亲因为你而受到什么迫害,这辈子我也不会原谅你的。” 霍敷官心陡然一震赶紧道:“这是当然,无论发生何事我都会好好保护你们的。” 在她的心中,不止有红馆那一份责任,还有她最爱的两个人,这更是最为重要的一份责任。 在家中吃了简单平常的午饭之后,其母刚想收拾拿去厨房洗刷,却被霍敷官抢先一步夺在手,一边收拾碗筷一边道: “娘,您去歇歇,今日我来收拾罢。” 其母也没阻拦,只是欣慰一笑,便出去将那晒干的药材倒在一个小缸瓮里鼓锤,却时不时轻咳。 霍敷官一边冲水洗着碗筷,一边望着院落里面的娘亲,担忧道: “娘,最近入夜天气转凉,您得自己注意身体,明日我便给您熬些贝母杏仁融膏来。” “小咳而已,不碍事的。” “那可不行,小咳若是忽视的话,就会严重的。”霍敷官倔强的性子一上来,根本不容得反抗。 其母只好妥协,连声道:“好好好,听你的。” 而此时的肖茵则重新换了一身淡蓝色罗裙,长发盘成一个流云发髻,鬓边几缕发丝,身后长发披落,面目白皙秀丽,看上去气色大好,欢喜俏皮。 只见她掀开帘子走出屋外,展开双臂呼吸着新鲜的空气,露出特赦般的幸福感。 “娘,我来帮您!”她奔向其母,裙尾飘漾。 霍敷官瞧见这一幕,不自觉勾唇浅笑了出来,美丽的脸蛋上被斑驳的阳光亲吻着…… 第四十五章 雌花砰炸 “娘,我是女儿家的事情除了村里一些大伯大婶知晓,您和茵儿可千万不能说出去给旁人。” “你这丫头!其实也好,扮作男儿到底安全些。” “那您得答应我。”霍敷官搂着母亲的脖子撒娇道。 “行~娘答应你不说出去,不过你在外面可得万事注意些,别惹出什么祸事出来。”其母严厉忧心的提醒道。 “我知道啦~放心!” …… 入夜时分,狗儿停歇了犬吠声钻进犬舍蜷缩休息,动物们皆已轻鼾入梦。霍敷官则趁着肖茵睡着,突然钻进娘亲的被窝,像小时候那般紧紧将娘亲搂住,抵着脑袋说着悄悄话,人也只有在母亲身边才会回归孩提时候自然纯真的模样,无论是在外面经历过多少厮杀风雨,回了家终归还是个可以任意撒娇任性的孩子。 翌日中午,日头明媚,日子一如既往平淡又不平凡的过着。 霍敷官命红馆的几个兄弟将木匠新制成的家具桌椅送至状元村家中,顺便带着几罐贝母杏仁融膏回去。 肖茵老远便在屋内听到响动,急忙掀了帘子出来瞧,只见红馆那三个兄弟将桌椅扛在院内放落下来,气喘吁吁。 肖茵一脸惊疑防备的望着他们,又扫视了一眼那些沉木家具,指道:“你们是谁?” 那三个兄弟一瞧见面前这个水灵清秀的姑娘,瞬时间有些怪不好意,其中一个挠挠脑袋实诚的笑道:“这些是官爷命我们送过来的,你便是官爷的妹妹?” 肖茵恍然大悟,原来是她红馆里那些个鬼混一起的臭男人……她面色冷淡的审视着他们,此时其母听见声音连忙走出屋内,听见是霍敷官的朋友,便忙走上前去笑着热情招呼道: “小兄弟们辛苦了,进来大娘给你们倒杯茶喝!” “不用客气的大娘,我们先给您把这些家具抬进去。” “好嘞好嘞!”其母连声应和,转头便对肖茵道:“茵儿,将那帘子掀开,让这几个小兄弟把这些桌椅抬进去。” 那肖茵一脸不情愿的答应道,慢悠悠走过去将门帘掀开。 待那几个兄弟将那些沉木桌椅搬进去后,便安分局促的坐在椅子上环视着屋内的环境,虽然摆设装饰不富贵华丽,可也是温馨舒适。 “来,小兄弟们喝茶,今天真是辛苦了。” 那三个小兄弟面露憨笑的将茶杯接过,连声道谢。 “为何敷儿今日没有同你们一块儿回来呢?”无论什么时候,做娘的到底还是牵挂着自己的孩子。 那三个小兄弟自然知晓她指的是霍敷官,其中最为积极的里连忙回道: “官爷在红馆里忙些事情,她说得空了便回来。” “还有……”另一个兄弟从怀里掏出两罐贝母杏仁融膏递给妇人道: “这两瓶是官爷让我们捎回来的。” 妇人将罐子接过,低眼瞧着,布满褶皱的脸庞露出欣慰幸福的笑意来道:“这丫头可真是有心。” 而此时的肖茵坐在一旁,不言不语,不笑不嗔,面无表情像个人偶般低头一手拿绣绷一手挑针,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什么都没有看见。 其中有一小兄弟眼睛时不时的瞄向肖茵,面色微红,露着纯情男子的羞涩与悸动。 妇人将那两罐贝母杏仁融膏放好后,转身走过来一脸慈和道: “大娘这就去做饭,中午便在家里吃罢。” “不用的,大娘!”仨人异口同声推辞。 “哪能不用,你们都是敷儿的朋友,今天又这么辛苦,应该的。”说罢,妇人便走出了屋子去了厨房。 老人家的热情总是难以拂却,便只好妥协。而此时房间里便只剩下三个兄弟和肖茵,气愤一时间沉默尴尬。 那肖茵见母亲离开瞥了他们一眼,则又重新低着头依旧绣着手上那瓣荷花,嘴角轻扬终于开口道: “我姐姐那性子素来争强好胜,若是在外面惹了些什么事情,你们这些做兄弟的可得帮着些,毕竟一个女孩子家总比不得男儿那般刚强。” 而这番话将那仨兄弟听的一脸懵,他们面面相觑,仿佛并不解其中之意。 “姑娘还有个姐姐?那这么说来我们官爷则不止你一个妹妹了,可是……”他们再度环视了房内房外一眼,脸上疑惑更甚,其中一个继而道: “可是这家里除了姑娘和大娘也好像再没其他人了。” 肖茵隐隐的微翘起嘴角,果然,这群蠢家伙还不知霍敷官是个女儿家呢……藏的可真深。 她停下手中的活,抬眼望着他们三人,故作一脸震惊道: “你们还不知你们口中官爷其实是我的姐姐么?” “啊?”这三人彻底震惊,甚至有些慌了,他们相视一眼,一脸的呆滞。 “姑娘……姑娘是说官爷他……他是女的?!” 肖茵瞪着无辜的大眼睛点点头,还故意走过去盯着他们再次补道:“她一直都没告诉你们么?” 仨人一起摇头,一脸的难以置信,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简直……简直犹如一个惊雷炸开。 “这也不足为奇,我那个姐姐性子本就烈,这不告诉你们可能也有她自己的苦衷。”肖茵故作一脸理解心疼,回身走过去坐下继续干着自己手中的活,内心却得意偷笑之极。 那三兄弟吃饭间隙脑子都在‘嗡嗡’乱想,根本没能专心吃饭,三口两口吃完便礼貌着道谢离开,这谁能想到同自己朝夕相处这么久,平日里雷厉风行,豪爽仗义,称兄道弟的竟然是一个……姑娘? “喂!你说这件事情要不要告诉兄弟们?” “这这这……这我也不知道啊!” “真是没想到,这官爷竟然是个女的?!哎?不是玩笑?” “看这样子八成不是!” “其实细想之下也确实……官爷虽说比男子还要英勇,可她身材纤瘦,而且比我们矮那么多,看上去又白白嫩嫩的,长得又那么精致好看……” …… 仨人边走在路上边议论,心里既是纠结惊奇,又怀着某种胆战心惊的激动。 霍敷官去了一趟郊外阁楼师父泉尚风那里回来,这脚步刚准备迈上红馆门外的青沥色台阶,便听到庭院内兄弟们聚堆儿叽叽喳喳着议论什么,声音就像是一堆苍蝇‘嗡嗡’作响。 一见霍敷官回来,其中一个兄弟便赶忙用眼神示意小声提醒道: “大家都别说了,官爷回来了!” 说罢,兄弟们的声音像是陡然之间被剪断了那般猛然止住,让霍敷官顿时猝不及防。 她隐隐觉得其中情况不对劲儿,缓缓走过去,犀利尖锐的眸子扫视了他们一便道: “方才在说什么呢?为何见我回来便不说了?” 那老憨,老二老三呆呆的注视着霍敷官,他们也不敢相信,知道了霍敷官是女儿家的身份后仿佛没了之前那般的自在。 “没……没说什么!”老三尴尬一笑道。 兄弟们有的将脑袋埋很低,有的将注意力转过去其他地方,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那般。 他们这般,霍敷官便愈发怀疑,以往她问什么他们都会乖乖说出来的,今日这状况傻子也能看出来反常。 东牙道则远离他们,独自一人潇洒的倚靠在廊道的红柱上,本来是侧耳倾听他们在那叽叽喳喳,窃窃私语,而他则面色不惊,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些想笑。 “他们在议论你是姑娘的事情……”东牙道懒散的声音悠悠然飘过来,猛然将那根线弦刺破。 霍敷官身躯一震,淡定不了了,她睁圆了眼睛环视了一眼兄弟们,羞窘感飙升,这群家伙是怎么知道的?! 她强装淡定,眼神有些微心虚的躲闪道:“你……你们怎么知道的?!” 那仨兄弟则上前道出了缘由,霍敷官握紧拳头气愤不已,又是那个死丫头! 老憨赶紧跑过来,本想拽住霍敷官的手臂,却顿了顿又尴尬的放弃。 “官爷,你真是女的啊?天哪!” “官爷……你竟然瞒我们这么久?哦不对,我们如今应该称您为官姐了?”老三也格外惊诧跑过来上下打量霍敷官,就像是审视一朵奇葩。 “不过官爷,您啥时候恢复女儿身给我们兄弟们瞧瞧呗?那定是个天仙儿!” …… 东牙道在一旁瞧着这一幕,再瞧着霍敷官脸上那种尴尬气怒,又羞又窘,复杂交织的神情,忍不住低眸笑出了声,那老二的视线却望向了东牙道这边,迈起步子朝他走过去。 耳边是兄弟们喋喋不休的声音,简直吵的霍敷官头疼,她实在受不了了紧闭双眼,紧握双拳大声吼道: “都给我闭嘴!” 这一声犹如河东狮吼,大家则识相闭嘴,惶恐的注意着霍敷官的神情。 “我警告你们哈~”她咬牙切齿的指着他们一个个继续道: “这事情若是让我知道被谁传了出去,仔细我扒了你们的皮!”说罢,便甩臂气哄哄的便要往内堂走,突然又觉得胸闷气短,被兄弟们知晓了身份一时间有些难为情,脸颊通红,便低头骂骂咧咧的转身迅速跑出红馆,东牙道见状有些担忧,忙想追出去适当安慰一下姑娘家复杂的心思,可是…… 那霍敷官却迎面撞上了刚欲踏进红馆的江家大小姐江喻柔,两人同时都被吓了一跳差些撞上,江喻柔颤了颤身子抬眸紧盯着霍敷官,霍敷官则猛然刹住步子,瞬间四目对望。 “霍公子这么着急是要去何处?”江喻柔则立即恢复大家闺秀的那种端庄温婉来,每次望向霍敷官的双眸都情意绵绵。 霍敷官沉了沉气,犹豫着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得佯装淡定笑道: “我就是在院内随便跑跑,强身健体呵呵~” 听见这个回答,江喻柔则低眸一笑,甚觉眼前之人可爱,浅笑道: “公子可真有趣。” 霍敷官只得尬笑着,庭院内那帮兄弟痴愣的站在原地注视着这一幕,她迅速转身努力遏制住怒火喊道:“都别在那站着了,该忙什么忙什么去。” 此言一出,大家纷纷偷乐散去。 说罢,便僵硬的扯出一抹笑来转头望着江喻柔道:“江姑娘今日来有事?” 说到此处,江喻柔则抿唇一笑,挑眉抬眼瞧着霍敷官反问道:“怎么?没事便来不得了么?公子都不请我进去坐坐么?” 这下忙意识到失礼,霍敷官则忙解释道:“不不不,江小姐请。”说罢,便躬身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第四十六章 人性与权道 酥花茶,乃是取姜片,百合,槐花捣制而成,其中最为珍贵特别的一道工序,乃是提取含苞初放时的第一滴晨露再添蜂蜜而制,最后再埋入那老树根下三十六日方可取出冲饮,其味道蜜甜,又略带酸涩,不过口齿留香,使人顿觉心脾顺畅。 而这,便是霍敷官娘亲的拿手绝活,她也敢保证,就这世间仅娘亲一人独此。 那江家大小姐品尝了此茶第一口,便露出惊奇的神情来,瞧了瞧杯中,抬眸问道: “这茶,味道甚是甘爽,饮进喉内甜滑之极,仿佛连脾肺都变得清透。” 霍敷官笑了笑道:“这是我娘亲的独家秘制,绝无仅有哦。” 听见此话,江喻柔更是一脸惊愕欣喜,转而又羞涩了脸颊低声道: “常言道:有其母必有其子,这话是一些都不假。” 霍敷官觉察到江喻柔女儿家微妙的情绪,一时间有些无措,只得佯装淡定平静道: “若姑娘喜欢喝,我便送些与你。” “真的?”江喻柔明眸善睐面露惊喜。 霍敷官挑眉点头道:“当然。” “那便多谢公子了。”江喻柔面颊晕红,就像是喝了几杯酒,氤氲动人。 “家父听闻你后,便欲要请你去府上坐坐,不知公子何时有空?” 霍敷官大喜,这样一来,若是能够与江员外谈成,那两箱珠宝也算是有了一个明道的着落处了。 “难得员外瞧得起,霍某随时都有空,明日也成。” 见霍敷官答应的如此爽快,江喻柔更是欢喜,勾翘的嘴角愈加明媚。 江喻柔和霍敷官相谈甚欢间,东牙道则优哉游哉的走了进来,唇角带笑,走到江喻柔对面的椅子上一屁股坐下,翘着腿一晃一晃的盯着俩人。 “两位在说什么呢?聊得如此开心,不妨也说给我听听,好让我乐呵乐呵。” 霍敷官抿了一口茶,知道他没个正形,有些话还必须得江喻柔离开了才能说。而那江喻柔则转瞬间阴沉了面色瞪着东牙道,丝毫不想搭理,这个家伙的初次印象早在人家姑娘家的心里破灭了。 见没人理睬,东牙道也无所谓,换了一个坐姿,继续道: “江小姐,上次护送你回府,你还没跟我道谢呢!” 江喻柔一声冷笑,毫不示弱怼道:“你想必是搞错了?又不是本小姐让你送我回去的,是你自己死乞白赖还想让我道谢,做梦呢?” “哎?你这丫头片子……”东牙道一听这话不服气了,坐直了身子刚想好好说道说道,却被霍敷官一声止住。 “你闭嘴!跟人家姑娘撒什么泼?”霍敷官厉声了些,眨眼示意让他别无中生有乱闹。 东牙道一时间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得!他无奈的拍了拍扬起的膝盖,咬唇放弃,直接站起了身子转身便走,竟然最后还抛出了那么一句,“姑娘家家的真是难搞!”然后便痞里痞气的离开了。 “我他娘的……”霍敷官气不打一处来,抓起茶杯屁股抬了半截子做出欲要扔在他身上的架势出来。 江喻柔一听这话,便想着那家伙说的是自己,竟瞬间气红了眼眶,紧抿着双唇低头沉默。 霍敷官平了平情绪,转眼一瞧那江大小姐情绪不对劲儿,便一时慌了神不知所措,心中则狠狠咒骂东牙道那家伙! “江小姐,你怎么了?”霍敷官低眸,小心翼翼的问道。 那江喻柔吸了吸鼻子,故作坚强的露出浅笑来盯着霍敷官认真道:“我还是一个姑娘家,就被一个地痞无赖的男人如此说,心中不免难过,气愤了些,又或许是我太过矫情了,太过在意别人的话了。” 听见那缘由,霍敷官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来,又抬眼注意着江喻柔情绪一丝一毫的微妙变化,心想:这女孩子啊真是心思敏感,我自己都觉得没有什么大碍的,何须如此多愁善感?这不是矫情是什么? 只是,这般话肯定是不能直截了当的说出口的,那不是往人家姑娘的伤口上撒盐么?做人怎能如此残忍? 霍敷官只得面露温柔耐心的微笑安慰道:“他那人就那样,说话口无遮拦的,你若是往心里去了,哪还有你大小姐的气度?” 听见这话,江喻柔倏感羞愧,忙睁圆了那眼眸望着霍敷官道: “我没有!我只是……” 那江喻柔咬唇将脑袋低下,心想,这还真是一时气性暴露没忍住,作为大小姐风度荡然无存了,这在霍公子眼里定是好印象又减了几分…… 同作为姑娘家,虽然霍敷官承认自己的心思没有江喻柔那般细腻,可那时那刻,她完全能够明白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她无奈一笑,继而道:“好了,别想那么多了,他就是个没正经的坏东西,你这个大小姐不必跟那等痞子计较。” 江喻柔抬眸望着霍敷官,只感觉自己内心对眼前之人的情意愈发深厚了些,就像是像被哄乖了的小姑娘,欲将所有美丽动人,乖巧温顺的一面都展现给自己中意的人,只见她用纤细白皙的双手将桌上的茶杯捧起,轻轻的抿了一口那酥花茶,面露笑颜。 霍敷官虽是也笑着,可是内心的愁绪却百转千回。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待江喻柔离开红馆之后,她竟顿觉心中轻松万分,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高墙碧瓦深宫之内,一步一将士,重重把守,卫法森严。 偌大朝堂之上,金碧辉煌,盘龙缠柱,气势恢宏。 候盟国当今皇帝身披黄袍,头戴冕旒,倚坐在龙椅之上,那双眼睛幽黑如窟穴,仿若寄生妖魔令人惊悚,眉骨凸起,鹰钩长鼻,唇厚色紫,面容恶煞。 白发如霜的公公站在皇上身边,正对着宫殿外面,甩了甩手上的拂尘,尖细着嗓子道: “皇上口谕:将那十个民间姑娘统统带至朝堂!” 那皇帝摩挲着手腕上的雮尘珠,斜扬起唇角,抬起眼皮儿,静心等待。 不一会儿便见五个将士将十个容貌清丽的姑娘押上朝堂,众文武百官见状,大半是皇帝身边的佞臣,他们面露不可测的笑意,屏息静望着这一切,可朝堂上也有几个前朝忠臣,他们对于龙椅之上那昏庸无道,奢乱淫靡的皇帝也是敢怒不敢言,平日那皇帝不理朝政,不批奏折,却没想到今日竟在朝堂之上肆意妄为,将那些个从民间抓来的女子当众面挑选,几位忠臣也只能叹息摇头,毫无法子。 皇帝瞧着下方所站立的十个姑娘,面色沉了沉,手上摩挲着雮尘珠的手指乍然止住,靠在龙椅上幽幽道: “近半个月的时间就抓了这么几个货色?” 听见这话,那十个女子面露惊惧,胆怯的低着头,颤抖着肩膀,五个将士慌忙跪下,连连磕头道:“皇上饶命!这还……还有一个姑娘……” “还有一个还不快给朕带上来?!” 那将士跪在地上,吓出了一身虚汗,缓缓回过头喉结抖悚道:“将那姑娘带上来!” 这时只见一袭红衣女子缓缓走进朝堂,面戴轻纱,眼眸魅惑,身材纤细,双手微合于腹下,样态淡定之极,皇帝一瞧,虽是还未看清容颜,却是两眼充血,陡然坐正了身子,一只手肘抵在膝上,微微前倾着身子,定定的望着。 文武百官底下有隐隐的唏嘘声,皆不敢吭声,只得细细的注视着,观察着皇帝的一举一动,每一个反应来。 “民女拜见皇上。”红衣女子跪下,拱手磕了三个头。 “将面纱摘了!”皇上露出笑意来,急切道。 这时,那红衣女子轻轻将那面纱摘下,只见那容貌美丽动人犹如狐妖降临,噙着浅浅的笑意低眸,目盼风流,十分符合数百年来臣民口中的红颜祸水之词。 皇帝眼睛都看直了,心头却是一惊,眼神像是猜疑审视那般微眯起来,这个女子的长相竟是那般的熟悉相似…… 文武百官相视低谈议论,老臣们面露惊惧的望着红衣女子,一脸的不可思议。那留着长胡须荣亲王见了此姑娘后,脸上那般惊愕之态转瞬即逝,随即转身拱手对皇上笑道: “恭贺皇上喜得佳人!” 此言一出,荣亲王一派的官臣便异口同声附和道:“恭贺皇上喜得佳人!” 前朝忠臣们沉默不言,难以置信的瞧着这一切,内心既是气愤又是恍惚。 皇上一番思考回想下来,再加上荣王府同一众臣子的恭贺,果然龙颜大悦,急切向那红衣美人招手道:“来,过来朕身边!” 红衣女子微微颔首,面带娇羞站起身子,踏上那金漆龙阶,每走一步,皇帝的眼神便愈发炙热,无法忍耐,就如同饿狼那般想要将面前的美人儿一口一口吃掉…… …… 江府内,绿影掩翠,雅桥卧波,曲廊拥径,北院目如光聚,敞亮锁繁,南院眸眼留情,静柔谧婉。 霍敷官首次进入江府,便顿觉震惊,富人家的生活果真是普通百姓难以想象,难以企及的,这江喻柔能够生在这富贵乡也算是幸运了。 那江员外第一次见霍敷官便觉眼前人与普通男子不同,玉树临风,一表人才不说,那种从骨子里面流露出来的自信与豪爽洒脱亦是让人不禁讶然,这也让那江员外对他别是一番另眼相看。 “听闻小女说,逍遥镇上那红馆便是霍公子所办?” 霍敷官坐在椅子上谦恭一笑道:“尽微薄之力帮助一些需要帮助的人罢了,不足一提。” 见这白白嫩嫩的小伙子又是那般谦虚,不自觉好感又提高一层。 那江员外也是慈眉善目,笑起来亲和力十足,说话亦是让人倍感舒适,他瞧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可真是后生可畏啊,内心里竟隐隐生出另一个想法出来…… “这说起来霍公子与小女也是颇有缘分的,你们因玉佩相识,那玉佩可是小女的重要之物,想来你们也算是命中注定。” 提到此事,霍敷官略有心虚,也略有羞愧,她也知江员外说此番话又是何意,她原本也想说出自己有一块模样相似的玉佩来,可细想之下还是没有轻易说出口,她只能浅浅一笑,将话锋扭转道: “我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霍公子但说无妨。” 这样,霍敷官便放心了,她将那几项珠宝的货物来源的整个经过全盘说出,可是她却少说了一箱珠宝,因为彼时她已另有想法…… “原来如此啊……”江员外眯眼瞧着霍敷官,若有所思。 “朝廷那些奸臣贼子苛待百姓,剥削百姓,搜刮民脂民膏,我霍敷官那次下手还算轻的了,不过所有劫来的宝物基本上全部用在了救助穷苦百姓以及难民的身上。如今我们红馆在逍遥镇上到底也算人尽皆知了,说难听些也算是活在风口浪尖上,若某日被那些狗官员搜查发现到,我倒是无所谓,可是却实实不想牵连红馆里那些兄弟们。” “那你的意思是?”话说到此处,那江员外也算是猜出了她的七八分意图。 “人们都知江员外是一位大善人,我霍某也着实钦佩江员外的为人,所以我想同江员外您合作。”霍敷官也不拐弯抹角,直奔主题而来。 江员外深沉的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我知道王府不会放过这批宝贝的,只是他们还未查到这里来而已,而且那些珠宝若是一直放在红馆也并不安全。所以我想将宝物偷运至您的府中,然后您以您的名义将它捐献出去,这也算是我们红馆行了善事,毕竟您家大业大,不至于像我们红馆那般突兀。” 江员外低沉一笑,饮了一口茶道:“说难听些霍公子这是转移灾难了?像你所说,若是某日王府查到这里,然后凭着线索查到了我江某的头上,那岂不是成了共犯?” “不会的!”霍敷官急忙道,自知有些情绪激动,她缓了缓继续说:“若是某日王府真查到了这里,所有的灾祸我霍某一个人担着,保证不连累江员外您。” 那江员外审视着霍敷官,仔细思量霍敷官的话,他也不是担不起这样的风险,刚才那番话也只不过是小作试探罢了,此番话下来,江员外则更加欣赏面前这个年轻人,说来也算是英雄豪杰了! “行,我江某答应你,不过我有个条件。”那江员外低眼微微笑,那笑别有一番意味。 “您说,只要我能办到。”霍敷官想也没想脱口而出道。 “俗话说,知女莫若父。我看的出来小女很是喜欢你,我想让你在府中陪小女共处几日,也算是培养感情了,若是几日之后落花有情流水无意,我江某也不会为难你,可若是你们两情相悦,我便打算将小女许配给公子。” “啊?!”霍敷官差点将刚喝进口中的茶水喷出来,她不知所措,一脸震惊,实在没想到这世道还有如此开明的父亲,只是!只是…… 那江员外见霍敷官反应如此激烈,面色微沉试问道:“霍公子不愿意?” “没有没有!”霍敷官放下茶杯赶忙摇头晃脑的解释。 这让她可如何是好啊……唉,真是棘手!但又转念一想,其实共处几日也没什么,大不了她到时候将自己身份向江姑娘说明便好了。 霍敷官勉强露出微笑道:“江员外,我还有些事情未忙完,三日后我再来府中可好?” “当然,无妨。”江员外坦然一笑,爽朗答应。 第四十七章 玄冥花 “什么?!这这这……这简直太荒谬了!”老憨一脸震惊砸拳。 “官爷,那江员外一家知道你是女的么?”老三又一脸单纯的问道。 霍敷官无奈沉默的摇摇头,此时的东牙道则比他们两人淡定多了,瞅了瞅霍敷官沉默凝思的神情,用轻闲的口吻道: “去就去呗,有何大不了的,都是女的,难不成还能做出什么非分的事情出来?” 霍敷官满目阴沉的瞪着东牙道那欠揍的表情,她不是害怕,而是忧心若是再这般下去,只会让人家姑娘陷得更深。 老憨双臂环胸,坐在一旁,听见东牙道说话便将脑袋撇去门外,理也不理。 “官爷,我劝你最好还是跟江姑娘说清楚,不然别到时候落个欺骗人家的罪名来。”老憨最后语重心长说完,便转身离开了内堂。 霍敷官瞧着老憨的背影,总觉得他最近阴霾深重,苦大仇深的模样,不用想,肯定是因为东牙道的缘故。 这家伙就是一个病因子,大祸水!霍敷官愤愤的瞪了一眼东牙道,一想到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事情来就觉得烦。 深夜时分,霍敷官走进内堂的密室里面,站在那两箱珠宝面前犹豫了很久,随即她便将其中一箱珠宝打开,蹲下身子出神的望着,里面的珠宝金灿灿的发着光映在她白皙的面庞,她知道自己马上要动私心了,偷偷藏在心底的那件事情她谁也没告诉,而这是唯一一次霍敷官背着大家干了这般不道义的事情,可除了这样做,别无他法。 于是,霍敷官迅速将手伸进那珠宝箱子,从里面随意捞出了两大把金银首饰,然后小心翼翼的装进一旁放好的包袱内,她预估着数量价值也差不多了,便迅速将那包袱缠好系紧,搁在一旁的木柜中。 她侧耳听着密室外面没什么响动,忐忑的心才终于安定下来,她努力平复完心情,便走出密室叫了老憨老三,连夜将那两箱珠宝运出了红馆,而江府那边亦是有人接应,很快那珠宝便入了江家的行善库。 完事儿后,霍敷官匆匆回去红馆,趁大家伙不注意又再度溜进了密室,将那装有金银擦宝的包袱轻悄悄抱了出来,她实在没想到那包袱挎在肩头竟还沉甸甸的。 翌日一大早,霍敷官便出了红馆,先是匆匆去了一趟郊林阁楼师父泉尚风那里。 “师父,这几日我便先不来了。”泉尚风站在阁楼之上望着外面郁葱的竹林,霍敷官就站在他的身后望着师父的背影犹豫了片刻终于开口道。 “哦?”泉尚风转过身子,低眼瞧她疑惑道:“为何不来了?” 霍敷官便如实将这几日跟江家有关的所有事情告诉了泉尚风,倏然间觉得挺害臊。 那泉尚风听了,微微蹙着眉头,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 “你这丫头!”紧接着无奈摇头。 霍敷官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额头师父点过的地方,着实也觉得此事挺荒诞的。 离开郊林楼阁后,霍敷官又迅速赶回状元村家中,额上鬓角微微出汗,双颊红晕。 “娘!”她推开篱笆门,不见其人先闻其声。 此时的肖茵刚巧掀开帘子出来,一瞧见她便心虚的将头低下走去厨房。 霍敷官见状,不免又想到了自己是女儿家那件事便是她透露的,不过心里的气愤也早已经消散殆尽了,见她不理霍敷官也不想去理睬。 还没走进屋子,便听到娘亲一声声强烈的干咳声,其母坐在床上靠在一旁面容却有些苍白,霍敷官急忙走过去坐在身边握住娘亲褶皱松弛的手担忧道:“娘……” “娘没事的,放心。” 其母拍拍她的手安慰。 肖茵小心翼翼端着熬好的汤药走了进来,碗里还冒着热气,轻轻的将其放在桌上。 “娘,我来喂您喝药。” 说罢,霍敷官便走过去将那汤药端了过来,小心翼翼的吹着热气坐在床边,其母又是一阵强烈的咳嗽,抚着胸口将汤药喝下。 霍敷官见状,心内一阵猛揪,娘亲这般样子继续下去肯定不行,她用汤勺一口一口的喂着娘亲,脑海里又出现了那朵玄冥花的模样…… 本来她是想回来告诉自己暂时不回家的事情,可这般情况看来,必须得先摘到那朵玄冥花才行,不然她又怎能放心离开? 那玄冥花花状为紫蓝色星象形,可以散发出奇异的亮光,师父泉尚风说它长在山峰最寒冷的危角之上,每四年盛开一次,有治疗疑难病症并使之痊愈的神奇功效…… 霍敷官躺在床上,夜已深她却久久未睡,脑子里皆是那玄冥花的模样,她想,若是能将那玄冥花得到手,那娘亲多年来的病疾也便可以痊愈了。 翌日,霍敷官将这件事情谁也没有告诉,做好了准备便出了红馆,可那东牙道瞧着她神神秘秘的样子,便不由得心生疑惑好奇的追踪了上去,一路上他发现霍敷官出了逍遥镇后所去之处是越走越偏僻,加快了步子紧随其后。 他没有刻意去隐藏,故意想让她发现,凭借霍敷官的敏锐,也的确是在还没有走出红馆几步的时候便发现身后有人鬼鬼祟祟跟踪着自己。 霍敷官猛然停下脚步,野外飘来一阵窸窣的风划过她的脸颊,就像根根细刺,微微伤疼。 东牙道刹住脚步,俩人距离相隔很近,而他也未急忙躲避,就那般淡定的站在她的身后。 霍敷官一脸无奈的转过身子紧紧的盯着面前不远处的东牙道,双臂环胸开口道: “这么明目张胆,看来是故意让我发现咯?” “我看你神神秘秘的出门,谁也不告诉,还以为你要去做什么大事情孤军奋战了,好歹我东牙道也是红馆之人,又怎能袖手旁观?”东牙道露齿一笑,阳光俊朗。 霍敷官也不解释,只是瞥了他一眼随即转过身淡淡道: “随你了!”说罢,便又重新迈起步子向前而去,她可不能再浪费一丁点儿的时间了。 东牙道瞧着她情绪不对劲儿,却还是狗改不了吃屎那般迅速紧追上去,将臂膀搭在她纤瘦的肩上故意调笑道: “你这么急着赶路难不成是要去千里幽会情郎去了?” 听见这话,霍敷官猛一扭身将他的手臂从自己肩上甩开,斜眼瞪着他,一脸不耐烦道: “想跟着就闭嘴,不想跟着就滚回去,别在我耳边聒噪了!” 说罢,存了一肚子的火气径直向前走去,理也不想理。 东牙道站在原地转过脑袋瞧着霍敷官前行的身影,他可是一脸无辜的惊愕,也不明白自己是什么地方招她惹她了,至于这么大动肝火么? 女人的心思可真难猜……东牙道无奈追上前,一路上也没再随意开口,生怕再撞上人家的火口上,烧的外焦里嫩,面目全非! 第四十八章 林深不知处 这一生谁也不能够预知自己会遇到多少人,亦不能掐指一算自己将会遇到什么样的人。 有的人或许仅是那么一眼,便沦陷一世;而有的人,初识已觉恍若半生,可却殊不知缘分尚浅,寥寥一面便没了后来。 经不过东牙道的死缠烂打,霍敷官便将玄冥花一事告诉了东牙道,很快间,两人便已来到了赤云峰脚下,四周空荡荒寂,只有头顶那山峰之上,树林茂密,郁郁葱葱,繁盛掩映。 回顾来时的路途,此赤云峰倒是距离逍遥镇相隔甚远,但凭两个武者的体力,倒也花了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这山峰实在高险,霍敷官扬起脑袋,用手遮挡住炽热的光线,瞧着那山顶,果然,在那山顶最陡峭险峻的夹缝处微微闪着一股奇异的光芒,在太阳光的映衬下时弱时强,多盯几秒竟还是有些刺眼。 东牙道亦是学着她的样子抬头向上望去道:“那个闪着亮光的便是你口中所说的玄冥花?” 霍敷官点点头,思考道:“必须得找一条捷径出来。” 说罢,她开始在山脚下来回徘徊,试图寻找一条可以平坦上山的路径,可是这转悠来转悠去,四周皆是被错综复杂的庞大树枝繁藤堵住了上山的路,不过在山背一侧倒还是有一条极窄的泥泞小道,曲曲折折像条巨蟒蔓延而上。 霍敷官瞅了瞅,若是沿着那条泥泞小道走,距离山峰那朵玄冥花貌似越行越远,摘取则会愈发艰难。 而这时的东牙道发现山峰中央有一块凸出的峰台,边缘之上皆是参差不齐的嶙峋尖角,足够两人站立,山峰虽是陡峭艰险,可是细瞧之下还是有软肋的。 “喂!” 听见东牙道的喊声,霍敷官迅速走了过去。 “看那边。”霍敷官顺着东牙道所指之处抬头望去,细细思索了一番,低下脑袋惊惑的望向东牙道。 “你意思是……” 东牙道扬唇一笑,在霍敷官还来不及做出反应的时候,便一把搂住她的腰肢飞身而上,霍敷官猝不及防一声惊呼,耳边刮过一阵呼啸而过的劲风,只见东牙道以极其之快的速度使那双幻影脚如蜻蜓点水一般触于山壁之上,就像一把双旋弯刀朝那凸出的峰台之上飞去,然后以一个潇洒之极的空旋,衣衫飘扬而落。 两个人站在那突兀的嶙峋峰台之上,只能够紧贴山壁,一时间进退维谷,这峰台之处才只不过是这整个赤云峰的四分之一。 霍敷官抬头望着,日头折射在山壁而来的光线格外刺眼,此时的霍敷官瞧见那斜上方接近于峰顶的陡坡处生长着一排排高大的枯木,上面缠绕着密密麻麻的巨状藤蔓,远观而去就像条条绿色盘龙,灵机一动之下她的心中便有了主意。 “喂,东牙道!” “怎么了?” 此时的东牙道正在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观察着山峰周围的景象,映入眼帘的则是一望无际的青翠树木,林间群鸟争鸣,落在林荫枝头,还偶有展翅而来的雄鹰落在山巅之处,用那犀利尖锐的双眼觅食捕肉。 “你飞去那斜坡,看到没,将那藤蔓想办法给我引下来,然后我再顺着那藤蔓上去。” 东牙道往她所指的地方望去,这距离如此远,那藤蔓估计也不足长啊…… “姑奶奶,那斜坡距离山顶那般近,而我们所离如此远,藤蔓太短了!”突然脚下一滑,东牙道险一踉跄,碎石滚落。 霍敷官倒是信心十足道:“放心,你只需将那藤蔓想办法弄下来便行。” 东牙道犹豫怀疑的盯着她看,心下思量,却也只能无奈妥协,转过身抬头瞧向那斜坡,四肢借助山壁的力量,像只巨大的爬山虎般急速上攀,继而脚尖一抵,像阵龙卷风那般旋身而上,身轻如胡尘,不费吹灰之力便落在了那山坡之上,那山坡虽是距离山巅非常之近,可却距离那狭缝之处的玄冥花较远。 霍敷官孤自站在山巅四分之一突兀的峰台之处,紧贴山壁,她等了很久,时不时探出脑袋往上瞅瞅,脚下缓缓移动着步子,碎石便‘哗哗’崩落。 没过一会儿,便见一条巨大的藤蔓落了下来,可长度仅仅处在霍敷官头顶上方,还差一个半人的距离。 东牙道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以示妥当,那哨声仿佛猛然将林间鸟兽惊醒,只听空旷的山林中传来阵阵翅膀扑哧扇动的声响以及一声声撕裂的啼鸣…… 这时霍敷官已蓄足了气力,双手像尖钩那般牢牢扣住尖利的山壁,体格敏捷轻巧如飞燕,双脚悬浮于山壁,随之一掌猛击,身体则迅猛弹跃出几丈,再尔一个利落的背身便将那巨腾紧紧的抓在手心。 抓住那如同一条长蛇落在山壁左右摇晃的巨腾之后,霍敷官那双脚稳固的踩在山壁之上,身体则拉开距离迅疾向上,双臂亦是轮回上移,在快接近山巅之时,她则单腿一踹,竟往与那斜坡相反的方向骤然而去,每一个动作都是那般飒爽利落,眼瞧着距离那玄冥花愈来愈近,近在咫尺之时,霍敷官伸出胳膊一个巧丽炫影,便将那玄冥花迅猛摘落,紧紧攥于掌心。 东牙道在那斜坡上见状,本是提心吊胆怕她出什么意外,这下看来也算是安心了。 霍敷官单臂紧拽巨腾,一手拿着玄冥花,低眸满意兴奋的笑了,整个身体则悬在空中山壁表面。 可是突然间,那巨腾发出如猛兽般‘嘶~’的一声,霍敷官与东牙道面色同时一沉,即刻预感到那巨腾仿佛快要撑不住了,她则赶快将那玄冥花紧揣在腰间。 “接着!”东牙道迅速反应过来,将另一根长藤巨蔓向霍敷官所在之处甩过去,霍敷官刚想跃身过去抓住,可手上紧抓着的藤蔓突然断裂,霍敷官一声惊呼,千钧一发之际,她双手紧扣山壁,双脚也牢牢抵住,眼瞧着那断裂的巨腾跌落山崖。 或许是日头太过强烈,不仅刺眼,而且霎时间将她晒得头晕,霍敷官用力的晃晃脑袋努力保持清醒,东牙道瞧见这一幕焦躁不已,无奈他距离太远,于是他便用最蠢最慢的办法沿着斜坡迅速往山巅跑…… 可是渐渐的……她貌似快要支撑不住了,额上鬓角浸满了细密的汗珠,于是她用尽了全身力气往距离最近的密林出翻身一跃,眼前便陡然一黑,便顺着那幽密的山坡滚落了好几圈儿才停住,身体已被牢牢的卡在了树干之间。 霍敷官虚晃的睁着双眼,只感觉一阵头晕目眩,下一秒她便将眼睛紧紧闭上,缓了好一阵儿。 而此时的东牙道气喘吁吁的奔去山顶趴在悬崖边上往下瞧的时候,这哪里还有霍敷官的影子?他喊了好些声,空旷清幽的山谷除了传来一遍遍的回音外,根本没有霍敷官的响应。 “不会……这傻子可不要出了什么事情来!” 恐惧担忧感漫布东牙道的心口,他站起身子环视着四周,除了一片飘摇的绿海之外,什么都没有。 而此时淹没在草丛之间的霍敷官经过一阵缓和之后感觉体力渐渐恢复,她吃力的想要站起来,可是上半身牢牢的卡在两个枝干之间动弹不得,除了那张沾满土灰脏兮兮的面庞和下半身能自由动弹外,上半身就像是才从土里面长出来的莫名生物。 霍敷官忙反应过来,急切的摸了摸自己的腰间,便安了心。她后仰着脖颈望着头顶上方周围参天古树围拢出的一片天来放松的长吐出一口气,阳光穿过树丛之间的交错缝隙处透出斑驳的流影游离在她的面庞,幸亏那玄冥花没丢,不然这一趟可白遭罪了! 她咬了咬牙,双肩一用力往上,随即便传来一阵摩擦的痛感,不过还好,终于是摆脱了。 霍敷官缓缓的起身,活动活动了下筋骨,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将沾染在身上的树叶长草去掉,抬起眼眸环视着四周。 这四周除了盘根交错的重重密林外,根本看不到前路。 霍敷官将旁边蹿的很高的枝干一脚踩开,沿着滚落下来的山坡艰难的走了上去,细长繁多的枝干被她踩在脚下‘嘎吱’作响,仿佛在鸣炮启动黎明。 待爬上那山坡后,霍敷官则沿着一条隐约可见的小道谨慎的朝前走着,她不时拨弄挡在眼前比自己还略高的丛草,走着走着竟没想越走眼前越开阔,就像是上苍有意指引的一条路等着人发现,这下驻足一瞧,里面竟别有洞天,霍敷官站在原地惊住了,一大束温柔和煦的阳光洒在林间,她以为自己在做梦,狠狠的揉了揉眼睛再一瞧,事实就摆在眼前,而这并不是梦境。 这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么? 而此时的东牙道则困在各类树妖缠绕围堵的迷途中,上下左右一遍遍大声呼喊霍敷官的名字,脚下还有蚁虫蛇鼠出没,东牙道顿时感觉脚下一阵瘙痒,低眼一瞧竟是一条隐身在枯绿之中的绿皮蛇,他本就心里愤闷,这不知死活的小家伙还要前来叨扰,可真是让人喜欢! 想罢,东牙道便迅速掰断了眼前的一根细长的树枝,对准目标猛地扎了下去,瞬间脚底便生出一叶红绿之契。 第四十九章 山中有仙姝 幽径两旁厚重的绿藤携引而上,犹如水光相接自成一通廊道,绣荫抚柳,别具一格。 霍敷官沿着这天然形成的通道往里面更深处走去,只见里面百花绽放,色彩明丽,争奇斗艳,这一瞧便不是自然长成的,定是有人灌养。再往前瞧便是一间立于湖面上的简雅木屋,木屋外面延伸着一条宽度适中的木板走道,尽头处则有一艘小船,小船悠悠飘荡在湖面上,那绳索就系在木板下方淹没在湖水中的柱子上面。 湖面中央架有一座拱月形的青石板桥,那桥的两侧从头至尾密密麻麻系着红绳,四周林间不时迎来一阵烟雾飘渺,竟让人贸然觉得仿佛闯进了月老的仙邸。 霍敷官环视着四周的一切,竟恍然觉得是那般岁月静好,想那些隐迹于山中的高人或许过的便是这般世俗不扰的恬淡生活。 忽然间,她的耳边传来一阵动人婉转的歌声伴有美妙的琴音,霍敷官心一惊,又喜又疑,脚步着实挪动不了了。 那是一个女子的歌声,女子的声音本清亮甜美,可糅合了那曲调却唱出了忧伤寂寥之感,低吟戚戚,直击听者心坎儿,荡漾在这幽旷的山谷之中更觉一番神秘,犹如天籁,霍敷官不由得为之动容,她竟渐渐入了神,听红了眼。 一声杜鹃的嘶啼划过天际,回音抻扯在幽谷之中颤颤而栗…… 她猛的回神,抹了抹眼角,循着歌声而去,缓缓来到了那简雅木屋前。 木屋的窗户被支起,可以瞧见那墙壁上挂着一幅美人图,书案上笔墨摆放整齐,焚香的烟熏晕散在屋内…… 霍敷官犹豫一番还是忍不住迈开步子走上前去,她站在窗口往里面踮脚探头瞧望,就像是一个好奇的顽童顾不得主人的允许。 这时只见屋内坐着一个浅绿色衣衫的姑娘低眸撩拨琴弦,红润的蜜口微启微合,整个人瞧上去娴静淑婉,眉目如画,那缕缕长发披落双肩,浅撩了两边眉鬓的柔发绾于脑后,再用一根玉簪轻巧别上,两侧滑于脑后半落眉间的弧形刘海给那白皙饱满的额头更是增添了几分韵味,其次便再无其他钗饰,简单素雅。 霍敷官痴迷凝视,心想着这姑娘的姿容虽算不上绝美,可周身却像是散发着迷魂香般能够让人为之神魂颠倒。 她再仔细瞧了瞧,这女子竟跟那墙壁上的美人图有着八九分的相似,画上的这位姑娘想必应该便是她自己…… 而那姑娘仿佛突然感应到了自己被人偷望着,歌声与琴声同时戛然而止,一双灵眸倏然望向窗外,霍敷官来不及躲藏,就那般被赤裸裸的暴露在面前。 霍敷官一时尴尬的而不知所措,闯入别人的地方本是唐突失礼,再尔这般窥视着人家更是不好意思的红透了脸颊,那姑娘的眼神温柔如水,不慌不惊,不冷不淡,就像是审视思索那般紧紧盯着她,但凡是一个有着七窍玲珑之人也会被那样的目光盯的丢掉一魄。 “我……我方才不小心跌落山坡……就无意闯入……”霍敷官一时间不知道该怎样解释,也不知该从何说起,话语磕磕绊绊,索性果断放弃抿唇沉默,就像是一个犯错事的孩子。 那姑娘见她这般样态,竟浅浅的扬起唇角站起身子朝门口处走来,霍敷官注意到她的小腹微微隆起,不由得想:难道这姑娘怀了身孕? ‘吱呀’一声门被那姑娘打开,她迈出一步转头望向还愣愣站在窗口处的霍敷官,略微打量了她一眼,噙着笑意柔声道: “你是姑娘?” 听到这话,霍敷官身躯一震,心中一惊,再低眼打量了一下自己,除了身上脏兮兮的自己还是一身男儿装扮啊,为何这姑娘一眼便看出来了? “你为何知道的?”霍敷官谨慎的瞧着姑娘脸上的神情,疑惑道。 “有心之人必有所发现,同为女子,这点端倪还能看不出来么?”那姑娘低眸浅笑,语气虽柔却有力。 霍敷官亦是不好意的露出笑来,那姑娘抬眼望着她脏兮兮的脸庞便道:“进来洗把脸,可脏了呢。” 被姑娘这么一说,霍敷官更是窘迫,保持着不速之客的沉默,跟着姑娘进入了屋内,那姑娘见她不说话,便走去一旁微微俯身往木盆里边舀水边笑道: “方才是故意跟姑娘说笑话呢,姑娘这般容貌即便是抹了尘灰也能够瞧出那不俗的容貌来。” 霍敷官环视着屋内的景象,丝毫没将姑娘的话放在心里,只是爽朗一笑道: “你一直都住在这里么?一个人?” “对啊,奇怪么?”那姑娘将水盆端至霍敷官跟前反问道。 听见这话,霍敷官便下意识将目光击中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露着淡淡的笑意望着她道:“只是觉得你一个姑娘家独自一人住在这荒无人烟的山谷之中挺危险的。” “渐渐便习惯了,有时候觉得这般也是自在。”姑娘瞳眸里的忧伤转瞬即逝,随即便走去一旁,将那古琴收了起来。 霍敷官将脸上的污渍洗干净后,那姑娘便递给她一个白玉瓷杯,杯中是淡黄色的甜酒,那姑娘称之为芙蓉子。 霍敷官抿了一口,只觉得其味清苦,可是等再度咂舌,便是香甜。 “这酒味道真特别。” 那姑娘莞尔一笑道:“这酒是我自酿的,你可是第一个品尝的客人。” 随即便转身坐在靠窗的蝴蝶榻上,霍敷官也过去坐在一边,像是十分投缘那般,两人便渐渐攀谈了起来。 姑娘嘴角浅浅勾起,双手温柔的轻抚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霍敷官注意到这点,本想控制一下,可是她太好奇了,随之便委婉的脱口而出道:“孩子的父亲呢?” 只见那姑娘的脸上的浅笑顿了顿,随之低眸道:“征战……” 霍敷官不明所以,但她也看的出来这应该是面前这位姑娘不愿提及的心头事,她便也不好多问。 “聊了这么些话,我还不知道姑娘叫什么呢?” “我叫霍敷官,你呢?” 那姑娘依旧是那般温柔似水的笑意,望着霍敷官道:“叫我祁雅便好。” “祁雅?”霍敷官歪头一想立即道:“果然是人如其名,温文尔雅!” 那祁雅当即被霍敷官俏皮的模样逗乐了,轻笑出了声,可紧接着那种若有若无的忧伤又渐渐流露出来怅然若失道:“我已经好久没有这般开心过了,如今我与霍姑娘也算是朋友了,日后可否常来?” 霍敷官自然是十分欢喜,点头如捣鼓的应声道:“当然,只要姑娘不嫌弃。” “方才我是被你的歌声和琴声吸引而来的,简直太美妙了!”霍敷官激动的只能如此潦草形容。 祁雅羞涩浅笑,心情亦是欢愉,立即便对霍敷官道:“你想不想学?我教你。” “真的么?”霍敷官又喜又羞。 “当然啊,还能骗你不成。”说罢,便重新站起来走去一旁,将那收好的古琴又重新置于身前,自己则缓缓落座于凳子上,灵眸望向霍敷官。 “可是准备好了?” 霍敷官一时紧张,手心冒汗,兴奋的点点头。 于是,祁雅美妙的歌声又开始回荡在耳边,低吟浅唱间如诉衷肠,霍敷官开始跟着她唱,她教一句,她则跟着学一句,不时四目交汇,便一笑漾开。 “若把那一世清贫看做繁华富贵,又有谁甘愿兵戈相向? 高山流水,琴瑟和鸣,原以为是郎才女貌,你侬我侬,你解我心,我懂你意, 可到头来也只不过是一场空虚卦。 倚窗独落泪,焚香煮酒更寂寥, 盼白了头,等落了心,就连日暮愈喜酒后迷了情, 你说,我在你心头,一生苦难带不走, 如今渡劫日,你未留,我未走, 何时终须头? ……” 霍敷官渐入佳境,甚是欢喜,还好自己嗓音底子不差,虽然不比祁雅,可也算是听得入耳,只是这曲调也太过悲戚了。 曲罢,“祁雅……”霍敷官转眸望向她刚想开口,便见她眼眶潮红,一滴清泪自眼角滑落琴弦,陡然一颤。 祁雅意识到自己失态,忙将眼泪拭去,勉强低眸一笑道:“可能是这曲子太悲愁,才不由得使人伤春悲秋的。” 霍敷官只是心疼的注视着她,她知道面前这个女子心中有故事和秘密,既然她不想告诉,她也不能多问,这个姑娘太寂寞了,霍敷官想:以后若有空,定常来陪伴,那样也会多些开心。 此时霍敷官猛然想起东牙道,再转头望向窗外,天色渐暗,该走了…… “我得先离开了。” 一听这话,祁雅明显流露出失落,惊诧的望向霍敷官道:“这么快便要走了?” “你放心,我一有空定会来看你的!”霍敷官拍着胸脯保证,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想给这个姑娘失望。 “为何你们都喜欢说一有空……到底何时才会有空?”祁雅敛眼,苦涩一笑。 “什么?”霍敷官没有听清她的话,走去她跟前。 “没什么。”祁雅微微一笑,也转头望向窗外继续道:“天色暗了,也的确该走了,记得一定要来看我。” 霍敷官坚定的点点头,她可不撒谎。 祁雅送霍敷官走出门,两个姑娘相视一笑,默契尽在不言中,挥一挥手便道了别,祁雅注视着她的背影良久,思绪渐远,抚了抚自己隆起的小腹便回身进了屋子。 世间事总是那样阴差阳错,祁雅刚合上了门,霍敷官便停住脚步转过头来,她望着眼前这个犹如世外桃源的地方,狠狠的将它记在心里,将那间雅致木屋里面的姑娘记在心里,她想自己一定会再来的。 而此时的东牙道穿梭在密林之中早已经筋疲力尽,枯枝缠绕在他身上,简直就像个原始野人,脸上身上脏兮兮,狼狈不堪。眼瞧着这天色愈发暗去,这若是再找不到霍敷官,那便很危险了。 “霍敷官!”东牙道连喊了三声,声嘶力竭。 另一边也在寻找着东牙道的霍敷官隐隐听见他的声音,激动不已,随即便扯着嗓子冲四周大喊道: “东牙道!我在这里!”喊罢,吹了一声嘹亮的口哨。 终于听见霍敷官的回应,东牙道瞬间血液飙升,气力回旋,兴奋的简直要晕倒,确定了她没事,他在这片茂密的山林里对她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霍敷官你别乱动,我去找你!” “好!” 东牙道循着声音踩着脚下‘咔嚓’作响的枯枝找过去,两个人则越来越近…… 第五十章 铁人也会累 昏暗繁密的迷林之中,东牙道将那些挡路的枝叶树杈踩在脚下或踩去两侧,他在艰难的前行中隐隐约约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霍敷官也瞧见了他,为了使之看的愈发清楚些,她则朝他激动的挥舞着双臂发送信号。 亲眼看到霍敷官安然无恙,东牙道的心也终于算是踏实安定了。 “霍敷官,你跑哪儿去了?!你可知我自己一人在这山林丛中找了你多久,老子他娘的还真以为你被哪只野兽给叼了去!” 人还未走到霍敷官跟前,那气愤焦心的吼声一时间震彻在整个幽幽山谷中。 两人仅差一步距离,东牙道喘着粗气站在霍敷官面前低眼瞪着她,怨怒的脸上沾满了脏污,就连身上也是被细碎的树藤缠绕,像是与野兽大战了九九八十一回的猎手。 “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说了是你心甘情愿随我来的,又不是我强迫。” 霍敷官盯着他的神情,想笑又不能笑,努力的憋忍着。 听见这话,东牙道更气,他双手叉腰环视了下四周,强忍住怒火。 “所以老子就是自找的!走,快些下山!” 说罢,便绕过霍敷官沿着一条小径向下而去。她知道他生气了,也自知不该那样说话,站在原地突然内心一股歉疚之感,便随即转过身紧跟上他的步伐。 “喂,东牙道!” 东牙道没有理睬她,沉默的加快了步子。 “真生气了啊?行了,我知道是我的错!”霍敷官拽了拽他的胳膊试图求和,却被东牙道一臂甩开。 “霍敷官,我东牙道若是下次再死乞白赖的跟着你,我就是狗!你这人简直太没有同情心,太没有良心了!”东牙道那火气未减反而还愈甚。 霍敷官几乎跟不上他的步伐了,腰间那玄冥花若隐若现的发着光,突然间她听到耳边传来一阵‘嘶嘶~’的声音,不由得缓缓将脚步停下,谨慎的环视了一眼四周,猛然感觉脚下有什么东西蠕动,这低眼一瞧,没想到竟是一条拳头般粗壮的褐红色蛇,她倏时瞳孔猛烈收缩,跳脚惊呼,东牙道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刚一转身,霍敷官那敏捷的身躯便因为恐惧跳在了东牙道身上,紧紧搂住他的脖颈,像遇见了鬼那般发出瑟瑟的声音。 东牙道被她紧紧地勒住脖子,差点要喘不上起来,他低眼一瞧,还以为是什么东西,不过就是一条蛇便给吓成这番鬼模样。 “你给老子下来!”东牙道粗鲁用双手掐住她的腰,将她从自己身上撕扯下来,霍敷官恐慌的咽着口水,低头紧闭双眼指着身后地上道:“蛇……蛇!” 此时那条褐红色的蛇早已经溜进树丛里面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东牙道瞧着她那副害怕的狼狈模样,不由得笑出声故意揶揄道: “霍敷官,我没看错?!你竟然还害怕蛇?” “你废话!是人就有弱点,我又不是神仙!”霍敷官竟还怒火朝天反骂道,随即朝坡下继续走去,眼瞧着天越来越黑,由于恐惧她走起路来霎时间像飞一般,轻功闪现。 东牙道双臂环胸,发出一声难以置信的哼笑声,随即便稳稳的追了上去。 很快,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两人便赶了回去,东牙道径直朝红馆而去,霍敷官则回去了状元村家中。 “娘!”霍敷官口干舌燥,一进屋便倒了两杯茶一饮而尽。 其母瞧见她一身脏兮兮的,便不由得疑惑担忧道:“你这丫头,又跑去干了些什么?” 霍敷官将那玄冥花从腰间抽了出来,一脸喜悦兴奋走去妇人身边故意神神秘秘道:“娘,你猜这是什么?” 那肖茵听见这话,本是一手拿着花绷子一手挑针低头绣着手中的戏水鸳鸯,一听见这话,则亦是好奇的将眸子抬起,望着霍敷官手中的玄冥花,不禁内心惊叹。 其母见了这玄冥花亦是一愣,眼睛紧紧注视着那玄冥花道:“这紫色花的形状好生怪异,竟然还隐隐发着光亮,敷儿,这是?” “这叫玄冥花。”霍敷官咧嘴一笑,于是将其功效说出,继而补充道:“娘,明日我便将这玄冥花熬成药汤给你喝,您的咳疾也会很快痊愈的。” 其母苍白的面庞缓缓露出欣慰的笑容,她伸出褶皱松弛的手抚上霍敷官的头,将她额前掉落的秀发温柔的捋至耳后。 肖茵听到霍敷官的话,眸光黯淡,敛眼始终沉默,紧咬着唇想:为何她总是能够做出这般让人惊讶的事情来?为何人人都喜欢她?她是凤凰,可如今也只不过被人遗弃的野鸡罢了!她越来越讨厌她,越来越恨她,她紧紧攥着手中的花绷子,低眼瞧着那只刚刚绣出了脑袋的鸳鸯,重新将针用力扎了进去…… 晨光熹微,鸡还未打鸣,狗还未早吠,霍敷官却一如既往起了个大早,洗漱完毕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后便进了厨房。 炉火烨烨,柴火发出‘哔哔剥剥’的响声,她将那玄冥花摘了花瓣放进去后,再将那茎干一同扔了进去,慢火熬了很久,药汤才终于熬成。霍敷官用一块湿布垫在发烫的瓦罐两侧小心翼翼的将其端起,然后汩汩倒入碗中,热气升腾。 “娘。”霍敷官将药碗端进屋内,其母欲要下床,霍敷官便紧声止住。 “您不用下床,我给您喂。”说罢,她走过去床边坐下,一勺一勺轻轻吹着然后递到娘亲嘴旁。 此时肖茵从屋外走了进来,拉长着脸没好气的冲霍敷官道:“厨房都被你搞得一塌糊涂,等会你自己收拾!” “行,你不用管。”霍敷官一边喂药一边温和道,声音也没显露出任何的不耐烦或是厌嫌,其母时而轻咳,她便立即上手轻抚胸口。 肖茵瞧着这一幕只感内心堵塞,便认为霍敷官是故意做成这般模样给自己看,便气冲冲的甩袖离开房内。 “你妹妹这丫头最近是越来越任性了,你可别跟她计较。” 霍敷官轻轻一笑低眸道:“娘,我知道。我若是跟她计较的话,便没这么安生了。”说是这样说,可她的心底还是有几分酸楚。 喂药的间隙,怕娘亲无聊,霍敷官便将自己在山谷中遇到的那位叫做祁雅的姑娘说与娘亲听,渐渐的,那一碗汤药便见了底,其母只觉身体一时冒着虚汗,疲乏至极,霍敷官便扶着娘亲缓缓让她躺下,掖好被角,不一会儿其母便沉沉睡去。 霍敷官望着娘亲的睡容,想着应该是药效发挥了作用,这一觉醒来希望那咳疾会好很多…… 她将厨房里收拾干净后,便向肖茵打了声招呼说自己这几日有事情便先不回来了,娘亲若是有什么事情的话便让她去找红馆的兄弟,可那肖茵忙着将浣洗好的衣服抖开晾在绳子上,就仿佛没有听见她说的话,只一味做自己的事情,丝毫也不睬。 霍敷官没有办法,怒气飙升,她是真不知道这丫头骗子是怎么回事,最近对自己冷淡的态度是愈发变本加厉了。 她疾步走过去肖茵身后,双臂搭在她的肩膀粗鲁的将她的身子转过来正对着自己,肖茵被吓了一跳,紧紧的蹙着眉头逞强的想要挣脱,但无奈霍敷官的力气太大根本一点也挣脱不了。 “我告诉你肖茵!你对我有何偏见我都无所谓,但要是让我知道我不在家的这几日娘出了什么意外,你看我收不收拾得了你!”霍敷官凶巴巴的神情将肖茵吓得顿时不敢吭声,但她还是用一双厌恶的眼神狠狠瞪着霍敷官,就那样对峙着,就像是要用眼神杀死对方。 不知为何,霍敷官内心冒出强烈一阵酸楚难过,手按在肖茵双肩的力度减弱下来,努力平息着情绪缓缓敛眼,也没再说什么,扭身便离开了家。 她漫不经心的走回红馆,整个人瞧上去脸色很差,像是被剃了一层骨。 东牙道见状走上前去,低眼打量了一番她的神色,犹豫了片刻柔声问道:“如何?你娘喝了那玄冥花熬成的药有无好转?” 霍敷官抬眼望着他,勉强一笑点点头,但转瞬间又神色黯淡,绕过他的身子径直朝内堂走去。 东牙道望着她纤细的背影,若有所思,这丫头又发什么神经? 霍敷官在内堂没坐多久,便感觉一阵乏累,老憨又走进内堂告诉她江小姐今日又来了红馆,她只觉一阵烦躁,寥寥谈了几句,便回屋闭门,躺床上很快睡着。 再次睡醒之时,已近傍晚,霍敷官睁眼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推开门走出房间。她环顾了一圈,各个房间灯火通明,再瞧向东牙道的房间,却是一片漆黑。 霍敷官不禁心下思索,这人又跑去何处了? 此时老憨一手拿着馒头津津有味的咀嚼着,一边走过来她身边,霍敷官瞥了一眼他这神态,不由得被逗乐了。 “官爷,方才我见东牙道那家伙鬼鬼祟祟的溜了出去。” “鬼鬼祟祟?” 老憨十分确定的点了点头,再尔继续道:“这家伙肯定没什么好事。” 霍敷官无奈的走向院内,舒展舒展筋骨,她知道这定是老憨内心的酸劲儿又发作了。 “走了多久了?” “中午的时候便出去了,眼瞧着这天都快黑了还没回来。”老憨将手中最后一口馒头散在嘴里,抬头望了一眼昏暗的天。 第五十一章 再顾倾人城 因为一见所以倾心,往后才会有那溢出满眼的笑。 东牙道自从午时出了红馆,到了晚上整整一夜未归。 翌日,兄弟们早起练武却依旧没见东牙道的影子,这几日他几乎跟兄弟们同一个时间在天还微微亮的时候便起床指点兄弟们武功上面的一招一式,也算得上是认真负责了,可今日却没见闪面儿,霍敷官本是没当一回事情,这人本就心性顽劣,可是当她推开东牙道房间看见床被凌乱却不见其人的时候,便有了深深的疑惑。 此时老憨和老三走了进来,环视了一眼空荡荡的房间,见状,老憨则冷笑道:“这家伙肯定有什么阴谋!” 霍敷官侧身挪了挪步子,余光扫见他俩便蹙眉深思。 “这东牙道出去也不跟官爷您说,这摆明是没把您放在眼里。”老三凑上前来一本正经的瞎起哄。 “行了!”霍敷官一挥手便往外走,她现在根本没心思理东牙道的事情,想那家伙也估计不会使出什么幺蛾子来,指不定跑哪儿花天酒地去了。 一个野人若是妄想将他关在笼子里,那无非是自己对自己下毒手。 “官爷,你去哪儿?!”老憨见霍敷官头也不回的朝外面走去,急忙问道。 “有事情!”说罢,那飒爽的身影便消失在了红馆门口。 老三见这状况,叹息了声,无不失落道:“之前还没有那个东牙道的时候,官爷什么都会跟我们说,去哪儿也会带着我们,看如今,真是今非昔比了!”又是愤懑又是不平。 老憨心中则更甚,他从不掩饰自己对东牙道的厌恶,他承认东牙道本事大武功高,可人除了这些之外也必须得有德行,可东牙道那家伙自以为是,狂妄自大,而且还瞧不起他们,所以无论是之前,现在,以后,那种厌恶只会愈深。 老二将院内这一幕尽收眼底,他躲在暗处旁观着,心下不禁思忖:这东牙道竟整整消失了一夜? 而此时的霍敷官走在逍遥镇的街头,身旁人影往来,络绎不绝,而她再办完那最后一件事情,便要履行与江员外只见的约定了,她长吐一口气来,只要一想到那江大小姐江喻柔,整个人便满心愧疚和烦乱,自己惹上的事儿,自己不担着又有谁能替自己解决? 霍敷官走进那香翠阁,老鸨一瞧见这位熟悉的人儿,便笑意盈盈,扭着那极尽风流的腰姿走了过去,摇着那合欢扇抛媚挤眼。 “姑娘,又来了?” 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就当是自己家了,这样想着不免害臊了些。霍敷官淡定一笑,环视了一眼楼上楼下,姑娘们挽着少爷公子们的胳膊娇笑打趣,嗔声低吟,对酒缠绵。 霍敷官突然将目光移向那老鸨,勾了勾手,那老鸨便露出丝丝意味不明的笑凑近了些。她则微微低了低脑袋将那红润的双唇移向老鸨的耳旁,悄声低语了两句,那老鸨便露出一脸震惊的谄媚笑容来,用那合欢扇在霍敷官的面容上触了触挑眉道:“姑娘所言可是当真?” “千真万确。”霍敷官斜扬起唇角,笃定道。 “姑娘若是真有意,奴家也当是成全了一桩美事。”老鸨笑吟吟道。 霍敷官斜眼瞧着老鸨笑的比花儿还灿烂,不禁替被她摧残的姑娘感到叹惋,可人都是自私的,为了私欲,只能在讨厌的人面前伪装出和善亲近。 “这下本姑娘可以上楼了?”说罢,刚想迈腿,却被那老鸨一下给抓住衣袖急忙道:“此时还不行。” “为何?”霍敷官郁闷不解。 那老鸨压前倾着身子压低了声音冲霍敷官道:“王爷在上面。” “王爷?哪个王爷?!”霍敷官惊愕。 “还能有哪个王爷?姑娘怎能问出如此愚蠢的问题来!” 霍敷官想了想,随即便脱口而出道:“荣亲王?” 老鸨紧张的点点头,继而忧心的提醒一句,“所以你此刻还是先别上去为好。”说到底也是为了这个香翠阁罢了。 霍敷官怎么也没想到堂堂荣秦王竟然也回来这种地方,难不成人老了到底还有些欲望想撒撒欢儿?可人家是男的又不是女的,难不成……那荣亲王是断袖?这不可能仅仅是为了听人家弹琴奏曲寻雅呢? “那荣亲王日日来?” 老鸨思索了下,摇了摇头回道:“倒也不是日日来,其实隔的时间也是蛮久的,大概是一个月来一次。” 一个月一次?嗯……霍敷官内心不解,这世间男人当真是一个模样,无论多大年纪都还想寻花问柳?品味高些的还能搞出些特殊癖好来…… 等等!霍敷官猛然想到,上次他和红馆兄弟们所劫掠的那批珠宝便是出自荣王府,那自己今日来岂不是平白无故往枪口上撞么?继而转念又一想,即便如此,那又如何? 霍敷官微微握住双拳,迈开步子便往香翠阁楼上去,那老鸨再三阻拦也是无果,气愤无奈之下甩了甩那合欢扇,这姑娘还真是个倔性子! 没想当她刚踏上那层层阶梯,便见那一袭华贵,身材伟岸的荣亲王亦是踩上阶梯朝下而去,两人交叉经过,霍敷官隐隐将视线落在那荣亲王身上打量了一番,那种自内而外散发出的威严沉稳之势让她不禁一阵紧张,从她身旁经过的一瞬间,她竟隐隐屏住了呼吸。 “王爷!这便走了?”老鸨扭身上前,笑的花枝招展。 “下次再来。”那王爷声音略有沙哑,淡淡的说了句便走了出去,踏上佣人躬下的脊背迅速上了马车。 霍敷官转身望了很久,直到香翠阁门前那马车缓缓离开。 老鸨这下抬眼望着楼上阶梯口的霍敷官,嘴角一翘,转身便风情万种的摇着那合欢扇招呼其他公子去了。 霍敷官也没想那么多,将视线落在廊道不远处上次无意闯入的那间屋子,平了平泛起波澜的心绪,朝其走去。 她站在门口轻轻扣了扣门,只听里面传来温软一声,“进来。” 她只感觉一阵心跳加速,明明还未见到屋子里面那人,为何双颊便觉滚烫? 霍敷官轻轻将门推开,只见那屋内的公子将十指搁在琴弦上面却未弹奏,低眸噙着淡淡的笑意,这让她不禁想到了在山谷中所见的那位祁雅姑娘,果然才华横溢之人总是别有一番动人之处。 “将门关上罢。” 霍敷官惊奇,难道他未抬眼瞧瞧便能知晓自己是谁了?她乖乖转身,将门合在眼前,直至没有一丝缝隙。 等她再转过身时,那公子深邃的眼眸便落在了她身上,霍敷官猛然间吓的一耸肩,实则是因为太过紧张了。 “你还认得我么?”霍敷官抿唇轻语,双颊倏然绯红。 “当然认得,那日你在香翠阁帮我解了围。” 那公子今日身着一袭鱼肚白长衫,系着一条翠竹刺绣的腰带,袖腕领口则剪裁成柳叶形的浅琢,两侧编发用白绸结至脑后,长发如瀑而落,仙气逼人。 听到这句话,霍敷官暗自欢喜,她还以为这人会忘记自己了呢! “公子该如何称呼?” 霍敷官走上前去,露出笑靥来道:“叫我霍敷官便好。你呢?” “尤居野。”说罢,便长撩了一把琴弦,随即便发出幽咽怄鸣之声,然后便起身。 霍敷官环视着屋内,并不华丽,摆设少的可怜,除了床榻,桌椅以及墙上的山水画外,也便没有什么新奇的东西了。 只是这屋内散发出一股清淡的幽香,不刺鼻很好闻。 “坐罢。”他望向霍敷官,霍敷官便微微一笑随之便坐在那椅子上。 “你不是说要给我弹琴听么,为何不弹?”霍敷官故意眨眼问道。 尤居野凝眸直视着她,浅淡勾起唇角道:“方才弹的太多了,可否允许我歇歇?” 霍敷官表示可以理解的点点头,便不自觉又想到了那荣亲王,转眼瞅了瞅他忍不住问道:“你是断袖么?” “什么?”尤居野蹙眉不解。 “断袖,就是那个……”霍敷官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解释。 她以为他不懂,可是他才终于明白了她内含的意思,竟突然发觉眼前之人竟如此爽朗可爱,这般话也能够问出口来。 “那王爷只是来听我弹琴罢了,并无什么的。况且在下只抚琴不陪客,更不是公子口中所说的什么断袖。” 听见这话,霍敷官脸已烫红一片,羞惭之极,顿觉自己问出口的话竟是这般不经过大脑,却又窃喜,不是断袖那就好。 霍敷官望着眼前男人的侧颜不由得出了神,心‘砰砰’直跳,她想,自己是否也已品尝到了喜欢痴迷一个人的滋味?以前她总觉得男女之爱是世间一大悲事,留得住还好,留不住便痛彻心扉,可当真正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周围的一切繁华仿佛一夕之间全部黯淡,凡是阻隔在两人之间的,都得挫骨扬灰。 正在擦拭琴身的尤居野觉察到有双目光紧紧的注视着自己,随即便诧异的转过头望向霍敷官,而此时的霍敷官猛然惊觉,回过神来尴尬不已,立即低眸窘迫。 “我有那么好看么?”尤居野轻笑道。 听到这话,霍敷官立马抬眼,拼命的点头道:“你可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一个男子,那个东牙道都没你好看!” “东牙道?” “就是我的一个兄弟,虽然他长得也不差,可是与你相比还是差些火候。”霍敷官一脸认真诚挚的模样突然让他觉得可爱俏皮,不禁低眼笑意愈深了些。 “多谢公子夸奖了。” “那倒是不用客气,实话实说罢了!” 她竟突然顿悟,想要真正了解一个人,并不能通过表面去轻易下结论,必须得去接触试图探索才能真正洞悉,就像她第一眼觉得面前之人很是凉薄,可今日却觉得其实并非如此。 或许也是因为倾心一个人,哪怕对方与你多说一个字,你也会觉得可爱之极。 第五十二章 赎 一声声低沉婉转的琴音自香翠阁悠扬泻出,逍遥镇上有哪家公子少爷能不知晓那香翠阁中有个惊为天人的抚琴公子,也皆知这位抚琴公子有着只抚琴不陪客的令条,没人胆敢妄为一步,除了一些王宫贵胄时而进出那间房外,便是瞥见那红馆的霍敷官偶尔蹿入。 那日,霍敷官来了香翠阁上了楼进了尤居野那间房后,整整一夜未出。楼下的老鸨还心下纳闷,时不时仰着脑袋往上瞅瞅,再或者吩咐几个姑娘上去探探情况,结果却是被尤居野冷冷的撵了下来。 老鸨浓妆艳抹的面容上是一脸的难以置信,脑海中不禁浮想联翩,以往除了那些王宫贵胄尤其是那荣亲王虽然是能够留在他的房内,但定是不会过夜,老鸨故意给他叫上去的姑娘不过一撮烟灰的时间便又被喝斥出来,可今日这到底又是个怎么回事? 难不成他对那个丫头钟情了? 而此时尤居野房内的霍敷官早已躺在床榻上呼呼大睡了,睡姿一点都不淑女,甚至可以谈得上豪放不羁,四仰八叉,脸颊上晕红一片,嘴里还在嘟囔着听不清楚的梦话,身上一股酒味。 没错,为了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在此之前,霍敷官便提议两人不如喝喝酒弹弹曲儿,生活好生惬意。 本来酒量是不错的,可是却越喝越起劲儿,喝着喝着便胡言乱语,喝着喝着便上了头。而有些酒后话并不是胡言乱语,而是一种酒壮怂人胆,霍敷官没什么怕的,或许可能是因为人一旦喜欢上另一个人便有了几分克制,有了几分矜羞,而所谓的这些在美酒面前全部荡然无存。 尤居野望着床榻上霍敷官的睡颜,浅浅的勾起了唇角,不禁想道:明明是一个姑娘家,何故要这身装扮? 他继而转身,任由她在酒梦中酣睡。他走至琴旁缓缓坐下,纤细的十指轻触于弦上,低眸弹起,幽幽拨弄,如泣如诉,犹如鲛人舞泪,美而惴惴。 方才共饮的一幕仿佛从记忆里浮游而出,霍敷官的话更像是在尤居野的心头烙下了不深不浅的印记。 “你知道么?其实我是个女的!”她晃着酒杯,脸颊绯红一片,醉眼迷离,将脑袋凑近了坐在一旁的尤居野。 他饮酒的手颤了颤,抬眸望向她的脸庞,一阵惊诧。怪不得…… “我第一眼见你的时候便想着这世上怎么能有这般好看的人,嘿嘿……”她的话匣子像是瞬间被施了法,更像是一泻而下的瀑布,挡也挡不住。 “然后呢?”他嘴角噙着意味深长的笑意,故意撩拨她接下来的话。 “我喜欢你啊!这都看不出来么?我……我霍敷官说话做事敢作敢当,敢说也敢负责!”她狠狠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站起身来重心不足,左摇右摆,尤居野明显注意到了她胸前微微凸起的迹象。 他低眼扬起唇角,淡淡道:“坐下,别摔倒了。” 听到这话,霍敷官瞬间乖巧的哼哼唧唧重新坐下。 “我霍敷官喜欢一个人就讨厌那些个拐弯抹角,喜欢就是喜欢,干嘛藏着掖着……”她已经恍恍惚惚了,只感觉脑袋晕晕沉沉,趴在桌子上嘴还不停。 “你放心!等我办完事情我就出来……”突然,她重新拾起脑袋,因为燥热将衣领微微拉开,迷离的双眸转向尤居野,凑过去撑着下巴咧嘴道:“赎你。” 尤居野露出惊愕的神情直视着她,不管眼前这个姑娘所言是真是假,可却被她的大胆直接震颤了一下。 他唇角勾翘,刮了刮她的鼻尖儿,眼眸中荡着温柔道:“我可是很贵的,你付得起么?” “我只知道我霍敷官要你就必须赎你,银子嘛,我有!” 她脑袋混沌之极,看着眼前之人就如同水里泛起的光影,飘忽不定,说完那句话便倒在了桌上,嘴里却不停呢喃着,“世事繁多,唯情事最难琢磨……” 尤居野低眼望着面前这个女扮男装的姑娘,那颗铁打的凉薄的心仿佛刹那间回了温,每两个人之间的相遇或许真的是冥冥之中有所注定,他第一眼瞧见她,心口便像是猛然间扎进了一根刺,他原以为是无辜的风无意为之,却没想是早已安排好了的。 琴声戛然而止,回忆中断,余温缠成了绕指柔,他将头转去床榻那侧,霍敷官还在睡梦中轻鼾,挠着脖子哼唧。 倾寒,燕京魔城,崇阳宫殿内光线幽暗,偌大椭圆浆池中蓝焰抖烈,四角巨大锁链聚在那宫殿浆池上方,凌冽之气逼人,墙壁之内嵌着烛火,每隔一盏便有兽齿图腾,所站立之处每行一步便有獠牙显现,细影交缠,犹如魑魅魍魉。 裹着一袭黑龙图腾长袍的老者,头发银白,长眉落在眼角,胡须亦是密而长,手中紧握玄杖,神色肃然,紧紧盯着那浆池中央浮在表面的人身枯体,蓝焰映在他那褶皱的面庞。 “婴父!”一身披灰色绒甲,长发高绾,双眼晕染一缕妖冶青色延至眼尾的男子匆匆走了进来,单膝跪在老者跟前。 “少主还未有消息?”老者的声音沧桑却沉稳。 那男子忐忑回道:“还未打探到,只不过……” 老者轻叹,转身低眼望向他继而问,“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据泗海城池将领来报,昨日深夜那咸武国与候盟国企图乘虚而入攻打泗海,可是朦胧夜色之中有一神秘之人手持酒壶惬坐在城墙之上,侧眼瞧着那敌军手握刀剑,嘶喊冲来,而那人只是飞身而下,闪影其中,一眨眼的功夫便让那两国敌军全军覆没,属下猜想,那神秘人有可能是少主……” 听到这话,那老者眯眼细细深思,不由得再度叹息道:“生而为人肩上都有所重负,这小子还年轻先让他在外面游玩一番也罢,终归还是会回来的,这是他逃脱不掉的宿命。你则继续打探少主在民间情况,势必要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是,婴父!”说罢,那男子便站起转身离开崇阳宫内。 那浆池漂浮着的人形枯体已逐渐沉下去,皮面也开始泛紫,怪异的气味漫延开来…… 香翠阁,翌日午时,人声吵闹,门外的脚步声往来不止。 “大爷,你可得明日再来,不然人家可是会想你的!” “那是当然,等爷得了银子便将你赎出去。” “哼!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 门外一男一女一低一扬的声音将霍敷官吵醒,不过思量这个时间,醉酒睡了那么久,也该是醒了。 她缓缓的将眼睛睁开,脑袋微微作痛,还是一脸懵态。 霍敷官眼睛整的圆大,努力回想之前发生了些什么,她只记得自己像是喝了些酒,说了些话,至于说了些什么话,她猛地敲了敲脑袋,却是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 “醒了?”尤居野推门而入,见她醒来还坐在床榻上,浅笑道,随即走过去倒了一杯清茶朝她走来。 “喝了它。” 霍敷官低眼望着尤居野手上的茶杯,忐忑心虚的接过,轻抿了口抬眼瞧他的神情,随即则尴尬一笑。 “我……昨日喝酒喝的有些多,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何为该说?何为不该说?”尤居野斜扬起唇角反问。 霍敷官心里忍不住犯嘀咕,她也不知道,就是心里莫名有些慌。 尤居野瞧着她的神情,心里自是清楚她想什么,缓缓坐在她一旁,露出认真的表情微蹙着眉头故意道:“你说你是女的,还说要赎我出香翠阁,不知可不可以当真?” 听见这话,霍敷官霎时羞红了脸,她就知道……突然反应过来,一把抱住自己转头望向尤居野,但瞧见他云淡风轻,豁凉一笑的模样后,又渐渐放松下来,愣神想到:他应该不会对自己做什么的…… 霍敷官低头俯身迅速将鞋子穿好,整理好衣衫后,满目羞容甚至怯于直视他,潦草道了句,“我还有事,下次再来。”说罢便要走,却被突然走上前的尤居野一把拽住手腕,她惊眸转身,不知所措。 “姑娘所说要赎我可是当真?” 霍敷官愣愣的瞧着他一脸认真并没有戏谑的俊容,心跳极快,几乎可以感受到那有规律的跳动。 “当然当真,我霍敷官说过的话不会食言。” “我会等你的。”尤居野挑眉凝视,手缓缓松下。 “嗯,放心!” 她面庞绯红,转身便推门离开,尤居野继而也走了出去,站在廊道上望着霍敷官洒脱急匆匆的身影,脸上露出了丝丝笑意,就像是雨露滋润干涸,微风吹翻闷塞的心囚,刹那间无罪释放。 可那寂凉的晦眸倏而又黯淡,深沉难测,转身便又走了进去…… 霍敷官走在街头,脑海里反反复复都是尤居野的话,她的心里欢喜至极却又惶恐,这算是两情相悦了么? 如果不是,他又为何说出要等自己的话来? 她傻兮兮的自乐,眼前皆是那人的面容,他都知道了自己是女儿身,可是霍敷官却觉得不对劲儿,那尤居野肯定是早早便知道自己是女的了,应该是上次在香翠阁还她锦囊的时候便发现了,虽然说不出原因,可她就是有种强烈的感觉。 “喂!看你满面春光的样子,遇到什么好事情了?” 霍敷官吓得一机灵,抬眼一瞧,便是东牙道那家伙。 第五十三章 情 东牙道老远便瞧见霍敷官从香翠阁里出来一脸欢喜,面带晕红的模样便甚是惊疑,他则走上前去站在香翠阁楼前,望着霍敷官的背影,再探着身子瞧了瞧香翠阁里面,不禁心下一番猜想,随即便疾步走上前去绕在霍敷官面前。 瞧着霍敷官被吓了一跳的模样,东牙道更是觉得她没做什么好事情来。 “你干嘛你,想吓死人?!”霍敷官蹙眉微怒,心口起伏不定。 东牙道仔细审视打量她道:“你干嘛去了?” “怎么?去哪儿还得跟你汇报?”霍敷官白了他一眼,绕身向前走去。 “我方才见你从香翠阁出来的时候便一脸喜滋滋的模样,怎么,现在也学本大爷我嫖妞儿去了?”东牙道故意紧跟着她,跟个喜鹊一般在霍敷官的耳边叽叽喳喳个不停。 她无奈停下脚步,转眼盯着他道:“你先告诉我你前日一夜未归去哪儿了?” 说到这处,东牙道将眼珠子转向一旁犹豫道:“笑话,本大爷去哪儿还得跟你们这群小卒子通报一声么?” “所以呢,你也没权过问我的事情!还有,你若是再这样下去,迟早离开红馆,我到现在还没有摸清楚你的底细呢,谁知道你会不会是什么奸细杀手!” 霍敷官毫不留情的回怼过去,无意间瞧见他嘴角有一点红,便想也没想伸出手去抹掉,再低眼一瞧,竟是血迹。 “你干嘛了?为何嘴角会有血?” “血?”东牙道不解皱眉,伸手摸了下一瞧,没想到还真的是血。 “你该不会是杀人了?你该不会真的是杀手?”霍敷官虽是故意说着玩笑话,可是心里还是不免怀疑思忖。 望着霍敷官那副像是看见鬼的神情,东牙道不知为何莫名来了脾气,凑近了脸冲她吼道:“老子若是杀手的话,你便活不到现在了!真是蠢!”说罢,气哄哄的扬长而去。 霍敷官瞧着他的背影,骂骂咧咧一脸嫌弃,随即便迈开步子走上前去。 还未走到红馆的时候,便听见有妇人一声惊呼,吓得霍敷官与东牙道同时回头,便见一个拐角处围着一群人,模样皆惊惧恐慌。 霍敷官东牙道两人相视一眼便奔向那人群中去。 “怎么了?!” 围观老小不由得发出唏嘘惋惜之声,流露出一片恐惧。 “真是可怜呐……没想到我们逍遥镇竟也能发出这种事情来。” “这人我大概也能猜出个七八分出来,不就是东头那个卖油的么。” …… 议论私语声不休。 此时霍敷官与东牙道挤进人群,竟然看见一具被吸干了血的干尸倒在背篓里,身上还有八个窟窿爪印,神情恐怖惊悚之极。 霍敷官瞪圆了眼望着,只感觉脊背一阵发凉,不由得咽了咽口水,也隐隐恐慌。 望着眼前的一幕,东牙道神情颤了颤,眸色一暗,面色苍白,只见他一把将霍敷官从人群中间拉了出去。 “你干什么?”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种事情见多了会做噩梦!”说罢,便拽着霍敷官的手臂往红馆走。 霍敷官一脸不解狐疑,这东牙道为何神神叨叨如此奇怪…… “你难道就不想搞清楚凶手是谁么?如今镇子上的人遇见这样可怕的事情,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下一个,这样下去势必会人心惶惶!” “那你又能做什么?!不要把自己当做圣人,有些事情你根本无能为力!”东牙道甩开她的手臂指着她怒吼,脖颈青筋暴起。 霍敷官被吓了一跳,她从未见过东牙道这样大发脾气,一时间错愕。 “你怎么了?” 东牙道缓下情绪来,沉默良久,继而又拽起她的手臂往前走。 “总之你听我的就行了,其他的不要多问。” “可是……”霍敷官倔强的性子让她不甘心就这样熟视无睹,刚想继续说下去,却被东牙道一声呵斥住。 “没有可是!之前你们总说我自以为是,那我现在也告诉你霍敷官,你也别太自以为是了!这世上有很多你霍敷官想也想不到的事情,能保命便不错了,别逞能。” 冷冷的撂下这句话,扭身便离开了。 霍敷官站在原地一时间惶然无措,她不清楚东牙道是怎么了,只觉得他今日甚是奇怪,又那般反常,真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她回过头望向围观者那处,百姓们已经散去,官兵们手持长剑迅速赶来,不一会儿那干尸便被白布包裹抬走了。 那些没用的饭桶肯定调查不到凶手的……霍敷官心里情绪复杂之极,可脑子里又反复回荡东牙道吼在耳边的话,其实理性判断一下,东牙道说的并没有错,可是……这凶手简直太残忍了,如此手段简直没有一点人性可言…… 待霍敷官忧心忡忡回到红馆的时候,那江家大小姐江喻柔老远见他回来,便激动的奔她跟前,满面女儿家的娇羞道: “爹爹跟我说了你跟他的约定……” 霍敷官低眼瞧着她,勉强扯出笑意,转眼往向老憨老三他们,只见他们一脸无奈,亦是无可奈何。 “走。”霍敷官陡然抓住江喻柔的手,她露出一脸惊喜,手下意识握紧了些道:“去哪儿?” “履行跟你爹的约定。” 说罢,便牵起江喻柔的手再度离开了红馆,老憨他们刚想叫住,但还是张了张嘴,止住了口。 “你说这官爷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何偏偏不直接告诉人家江小姐自己是女的?” 一兄弟满脸困顿不解的望向老三,老三则斜了他一眼没好气儿道:“你看我作甚?我怎么知道!女人的心思谁猜的准?” 说罢,便双臂环胸回身离开。 江喻柔一路上被霍敷官紧紧拽着,笑意盎然,丝毫不舍得睁开那般,可霍敷官内心却愁绪万千。 很快,她便拽着江喻柔的手来到了江府门前。 那门口的两个下人一看见大小姐回来立马迎上前去,江喻柔瞥了他们一眼道:“爹爹在么?” “老爷方才出去了。” 听见这话,江喻柔便转过头抬眼望着霍敷官含情脉脉道:“那你先跟我过去南院,顺便带你参观一下我的闺房。”说罢,便又是一阵欢喜娇羞。 霍敷官点头答应,随即便跟江喻柔进了府中去了南院。 江喻柔所居住的庭院叫做碧玉阁,听她所说是取小家碧玉之词,但是在霍敷官看来江喻柔更是有大家闺秀那般的温婉端淑。 “小姐,您回来啦!”丫鬟小颜听见声音,随即便从屋内奔了出来,一见身旁多了个霍敷官,那双灵动的眸子便止不住的打量了一番。 “小颜,快去!命厨房做些荞酥糕来,再沏一壶咏月茶。” “知道了小姐。”说罢,那丫鬟便像只精灵那般小跑了出去。 霍敷官环视着庭院内的景象,荼蘼藤蔓,盆栽花卉,娴静舒适,再一进去闺房内,芙蓉帐,白玉榻,琴棋书画样样齐全,摆设的各个朝代瓷器茶具各个是精品,还有那采菊东篱下的诗意屏障更是增添了浓浓韵味。 不时还飘来淡淡的桃花香味,转眼一瞧原来是焚的干香…… 她不由得赞叹,有钱姑娘家的生活真是不能想象,这人与人之间简直是不可比拟,瞧也能瞧出个差距出来。 “坐啊,愣着干什么?”江喻柔瞧见她那无所适从的模样,不由得低眼笑了出来。 霍敷官尴尬不已,扯出一抹笑容便坐在那一旁的梅花杌上。 不一会儿,那丫鬟小颜便端着一碟荞酥糕和一壶咏月茶走了进来放在桌上道:“去了厨房那阿娘说刚好就剩下了最后一盘荞酥糕,我便给小姐您端了来。”说罢,那眼神时不时往霍敷官身上滴溜。 “好了,我知道了,小颜你先下去。” 那丫鬟小颜乖巧的点点头,冲霍敷官浅浅一笑便转身离开。 第五十四章 岁月静好 “公子平日可有什么喜欢做的事情?” 喜欢做的事情?霍敷官蹙着眉头思量了一会儿,便微微一笑道:“倒是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来,只不过略微懂些医道罢了。” 江喻柔一听这话,便不由得含羞低眸,柔声细语道:“公子会武又懂医道,想这些都是可以济世救人的本事,可真是令人钦佩。” 霍敷官只是谦逊一笑,那江喻柔溢出笑意抬眼定定注视了她会儿,转身走去那屏风后面,不一会儿便手上拿着画布画笔走了出来。 “没想到竟江小姐如此多才多艺。”霍敷官见状不由得衷心称赞。 江喻柔只是温柔一笑,继而将那画布用支架撑起,自己则搬了把梅花杌坐于前,霍敷官还不知她要干什么,只见那江喻柔将脑袋从画布后面侧出望向霍敷官娇俏一笑道: “公子可千万不要乱动。”说罢,便开始在画布上细心认真勾勒起来,那水烟眉时而微蹙时而舒缓,聚精会神的样子不由得让人为之心动。 霍敷官这才反应过来,这江喻柔原来是要在那画布上画出一个自己来,这属于先斩后奏,根本反抗不得,只得硬着头皮佯作享受的模样来端坐在她面前。 喜鹊的喳喳声在庭院清脆婉转的一个劲儿叫唤着,嘴上衔着枯草落在树杈上为孩子们筑巢,小喜鹊的声音更是尖细,仰着脖子眯着眼睛站都站不稳,就像是大梦初醒的孩子张嘴打着哈欠…… 庭外陡时飘进一缕清风,江喻柔那披在身后的丝丝秀发则被微微吹起,飘漾在空中,那纤细温婉的轮廓在阳光的投射下像是无端镀上了一层金光,岁月静好的模样…… 没过多久,那素描画便大功告成。 “好了!”江喻柔仔细端详着自己的杰作,从那满意的神情之中看得出效果还是不错的。 霍敷官却十分好奇与惊讶,走过去转身一瞧,摸着下巴一本正经的思忖,只觉得这画像上的自己有些相似又有些不同。 “你这鼻翼一点痣可算是点睛之笔了,细节抓的不错,只是……”作为主人公可得认真评论一番。 “只是什么?”江喻柔转眸望向霍敷官,明亮的眸子眨也不眨的盯着她,十分期待她接下来的话。 “只是你画的太好看了,我哪有那么美。” 听到这话,江喻柔梨涡带笑更正道:“你说错了,男子应该用俊朗形容,况且你在我心里本就是那番模样,我描画时都是自心流露的。” 这时的霍敷官一时惊愣,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尴尬,只得憨笑挠头,瞬间像是老憨附身了那般。 两人正说话间,只见一个下人走了进来,躬腰拱手对江喻柔道:“小姐,老爷吩咐说已经给这位公子安排好了厢房,此时便让奴才领这位公子过去瞧一瞧。” 听见下人的话,江喻柔忙喜声道:“爹爹回来了?” “回小姐,老爷方才回来此时已经歇下了。” “啊?那好。”江喻柔失落的嘟嘴,她还本想领着霍敷官去见爹爹呢。 霍敷官跟在那下人身后,没走多久便到了江员外安排给他的住处,也是一户庭院,不过却没江喻柔庭院那般雅致,但也却是幽静。霍敷官抬头瞧见那匾额上面所题则是‘御龙阁’她竟突然间心内一惊,眼前莫名一阵眩晕。 “公子,这便是老爷给您安排的住处了,里面什么都有,若是有需要的你便吩咐下人就是。” 她微笑颔首,待那下人离开才缓缓迈起步子走了进去,‘吱呀’一声门被推开,房内则充斥一股浓郁的檀木香,屋内摆设也都一应俱全。 屁股还没坐热,便见那江喻柔提着裙摆奔了进来,欢喜非常的环视了一眼屋内景象,略微有些不满道:“爹爹怎么能给你安排这样一间屋子,又那般阴凉!”说罢,便要使大小姐性子那般转身而出去找江员外理论,却被霍敷官立马叫住。 “没事的,不过就是住几日,又不是长住,况且……”霍敷官面带微笑的环视了一番继续道:“这比红馆比我家的房子不知要强上多少倍,我已经很满意了。” 听她这般说,江喻柔心里是愈发失落,她可不想霍敷官只待上几日便离开,她很有信心凭借自己的姿色才情家室定能够留住眼前这个少年郎的心。 “哎?我们去放风筝好不好?”江喻柔心血来潮提议,双眸闪着光芒。 “放风筝?”霍敷官迟疑了下,再瞧瞧外面即将暗下去的天色便道:“明日再去放如何?你瞧这天马上就要黑了。” 江喻柔更是失落的将脑袋耷拉下,不过她才不会那么轻易放弃,瞬间便活力满满的冲霍敷官道:“那你明日便陪我去放风筝,说话算话,拉钩!” 霍敷官低眼瞧着她伸出的小指,无奈一笑亦是伸出小指。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江喻柔笑起来很是明媚动人,尤其是那浅浅的梨涡,就像是春日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一颦一笑间都流露出天真烂漫。 第五十五章 书卷 江喻柔离开之时天色已朦朦昏暗,霍敷官将一盏烛火点亮,这下自己一个人倒是清净很多,他仔细将屋内打量了一番,包括那些个犄角嘎达都不放过。可能是因为很久没有居住过人,这房间的确如江喻柔所说那般阴凉很多,即便是在烛火的照耀之下也还是觉得昏暗,或许是某些东西因为沉寂搁置很久,还得需要一个逐渐缓和的过程来才能恢复原态。 突然门被轻扣,是江喻柔的贴身丫鬟小颜。 “公子,奴婢给您端了些吃食来,小姐怕您夜里饿着。” 她立即走去将门打开,丫鬟小颜露着水灵灵的笑容走进去将盘子搁在桌上。 “我已经吃过了,晚上不会饿的。” “这是小姐吩咐的,奴婢不敢违抗。”那丫鬟望着霍敷官的模样总是噙着笑,故意调皮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霍敷官一脸无奈的望着那丫鬟徐徐离开的倩影,再回头望着桌上的蛋羹以及各类糕点,心终归还是慌慌的又有些愧疚,她将门重新合上,走过去坐在桌旁,拿起盘子里一小块绿色糕点打量了下便放进嘴里尝着味儿咀嚼,她可必须得早早的将实情告诉江喻柔,若是再晚些怕是会惹出更大的麻烦了,那样便愈发不好收场了。 她吃完那一块糕点之后顿觉嘴里干涩之极,便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转身便想躺去床榻上歇歇,可是无意间瞥见了那书桌上除了摆放着笔墨砚台外,还搁放着一卷落了灰的古书籍。 除了好奇心驱使着,仿佛还有种神秘力量在背后推送着她的身体往前,她的视线紧紧的落在那书卷上缓缓走了过去。 虽是没有读过多少书,可还是倒能识得几个字的。霍敷官落座于那书台前,将书卷捧在手中,吹了吹那上面漂浮着的一层灰尘,便犹豫着将那书卷打开。 她低眸翻阅,目光紧锁住那每一个字符,眉间微微蹙起,只觉胸腔陡然发热,仿佛连手臂也忽然间变得颤抖。 “候盟十年,宣隆帝在位,国泰民安,盛世繁荣,风调雨顺。 回顾历代皇帝,后宫皆是三千佳丽,可宣隆帝与皇后娘娘伉俪情深,仅有彼此。 百姓皆是爱戴,朝廷出了一系列惠及于百姓的法案政策,务实足国,整顿吏治,奖励垦荒,兴修水利,使得百姓们安居乐业。 候盟十二年,雍州城内商业繁荣,大批外来国商人涌入候盟,极尽显盛。尤其是烟草买卖生意愈发往来频繁,吾借此良机由此发家致富,才得以积攒下这庞大家业。 候盟十四年,听闻皇后娘娘尤其喜爱优质烟草,再尔调配蜜兰制香,其对烟草的培育土壤,气候及各方面客观因素是否得以长出良好烟草尤为在意,那年隆冬时节,皇帝在民间挑选培育,加工,售卖一步走的烟草商进献宫中由皇后审掇。吾幸得皇后凤宠,对江家铺烟草甚是青睐,想是天赐良机,于是便被召进宫,得以与皇后娘娘有过一番长谈。 世人皆传皇后娘娘的容貌犹如貂蝉西施再现,甚至更胜一筹,那日所见,竟皆非虚传。皇后娘娘温柔端淑,并无凌人之气,一番交谈更像是唠家常那般使人倍感亲切感恩。 世间事的安排有时并非巧合,或许也是天意。交谈过后便得知那皇后娘娘所生的小公主竟与吾家小女喻柔为同日所生,也算是上天恩赐沾了些皇家贵气,皇后娘娘得知这一消息亦甚是惊讶欢喜,当即便赏了襁褓小女一块凤佩。 ……” 霍敷官正看到兴尽处,心跳莫名极快,甚至愈看下去愈发紧张,而这时外面突然有下人惊呼道:“抓贼啊!” 她便迅速将书卷合起,起身匆匆走向屋外,推开庭院的门,只见一众奴才手上拿着家伙从眼前向这处跑来。 “怎么了?”霍敷官惊疑。 “公子!你方才有看见小贼跑向这边来么?”有一下人手拿扫帚气喘吁吁。 霍敷官不明所以的摇摇头,她可是丝毫未听见什么响动出来。 “公子,你先进去,府里有贼子闯入,外面危险!”那下人跟随着另一拨下人迅速跑开了。 而此时,江喻柔则急匆匆的跑过来霍敷官身边,面露惊慌,身后有丫鬟小颜紧紧跟随着。 “你跑出来作甚?”霍敷官瞧见她奔来,面色肃然道。 “我方才听下人喊府里有贼,然后我便跑出来了。”江喻柔面红微喘,恐慌的环视四周。 霍敷官无可奈何,只听江府南院一时躁乱,下人们擎着火把在廊道,花园各幽径间急蹿寻找那小贼。 突然之间,墙头之上闪过一个黑影,霍敷官连同江喻柔和那丫鬟小颜都瞧见了则掩嘴惊呼,江喻柔一时恐惧扑进了霍敷官怀里。 霍敷官被撞的胸口一阵震痛,只得紧紧抱着安慰,那黑影像是跟那些下人玩儿捉迷藏一般,像阵风来去不定,形影飘忽。 “在那边!追!” “又跑去那边了!快追!” “……” 下人们被那黑影耍的团团转,个个擎着火把像个无头苍蝇蹿过来追过去,老远望去就像是点点鬼火在夜里探路。 可是霍敷官一眼瞧见那黑影便知是谁,这人可真无聊。 江喻柔小鸟依人倚在霍敷官胸膛,她则双臂紧紧将她环住,江喻柔窃喜,但还是故作惊魂未定的害怕模样低声道:“我害怕,我们还是先进去。” 霍敷官低眼瞧着她,点头安慰,随即便转身拥着她进了庭院内回去了房间。 “你先在房间里待着,我出去再看看。”继而转眼对那丫鬟小颜道:“照顾好你家小姐。” 说罢,刚要转身离开,却被江喻柔站起一把拽住衣袖,故作出胆怯人见犹怜的神情糯糯道:“我想让你陪我,要是那小贼突然闯进房间怎么办?” 霍敷官则是温柔一笑安慰道:“放心,我就在外面,那小贼不会进来的。” 说完,便离开,江喻柔留也留不住。 霍敷官刚一走出庭院,便有一个擎着火把的下人急匆匆跑过却被他一把拽住。 “方才我见那黑影已经离开了,你们不必追了。” “离开了?”那下人跑的满头大汗,还没回过神来。 霍敷官点点头,露出一脸千真万确的样子来。 那下人怀疑的环视了下四周,再度盯着霍敷官道:“公子可是当真看见了?” “当真。” 说罢,只见那下人将信将疑的离开,谨慎的又瞧了一眼黑漆漆的四围,确实没什么响动了,那黑影也消失了。 “大家都别找了,那黑影离开了!只不过还得当心些!” …… 亲眼看见那下人消失在后园中,霍敷官则环臂挑眉冲着空气道:“别躲了,快些出来!” 倏然只见那黑影从墙头翻身一跃而下,稳稳的落在霍敷官面前,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说到这儿,大家应该也猜出几分那人是谁了罢? 没错,除了那来无影去无踪令人扶额憋火的东牙道,还能有谁? “真无聊!”霍敷官无奈摇摇头,转身便走进庭院。 第五十六章 书卷(二) “那群蠢货!”东牙道跟在霍敷官身后不屑的嘲笑着江府里那群不中用的奴才。 霍敷官斜眼淡淡的瞟了他一下停住脚步道:“你这人还真是阴魂不散!”这罢,又想到逍遥镇街头干尸那回事儿来,上下打量了一番东牙道继续说:“你跑哪儿去了?” “跑哪儿去?我这不赤裸裸的站在你面前么?”东牙道故意装疯卖傻,下流的用食指勾了勾她的下巴,扬唇一笑,随即便扬长大摇大摆迈上台阶推门而入。 江喻柔以为是霍敷官回来了,激动站起,满面笑靥刚想奔过去,这转眼一看没想到是他,随即面色阴沉惊诧道:“怎么是你?”目光瞧见他身后的霍敷官便安了心。 丫鬟小颜看见莫名闯进一个陌生男子来,只觉得熟悉,但那双水灵的眼睛里还是流露出些慌疑。 瞧着东牙道那副痞态十足的模样,江喻柔恍然大悟走上前去指着他瞪眼道:“刚才那个黑影是你?!” 东牙道则故作一脸认真的点点头道:“说真的,你们江府的下人也真是愚蠢,真是笑死我了!”说罢,他便发出一声轻笑来。 “你……”江喻柔气到咬牙切齿。 “我怎么?江大小姐?”东牙道可真是下流没下限,故意微微俯身将脸凑近江喻柔吹着气道。 那丫鬟小颜愠怒着脸瞅着东牙道,这小丫头没想到这世间竟还有如此胆大妄为,举止轻浮的人来。 “你这烂痞子!可知这是何地方,也胆敢妄为?!” 那东牙道将目光溜至那丫鬟身上,故意调戏般的眨眼道:“你这小丫头片子!” 江喻柔已经气到不能控制理性和大小姐的风度,刚想一巴掌扇过去便被反应机敏的东牙道一把拽住嬉皮笑脸继续道:“江小姐何至于生这么大气?咱们好歹也算是朋友,你就不能对我友好些?” “你给我放开!”江喻柔愤怒着面孔一把甩开他的手。 霍敷官瞅着俩人一见面便剑拔弩张的样子,赶忙走过去制止道:“东牙道,你夜闯江府到底要干什么?” “没干什么啊,就想来瞧瞧那个江员外有没有苛待你。”东牙道说的云淡风轻,理所当然,环视着而房内的环境,继而目光又流转至江喻柔的身上勾唇故意继续道:“再来瞧瞧这个刁蛮任性的江家大小姐有没有欺负你……” 听见这话,霍敷官顿时汗颜,转眼瞧向江喻柔的神情,只见她一时间气到说不出话,回身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无视东牙道的存在,手搁在桌上双拳紧握。 “无耻!下流!”她低声咒骂。 霍敷官则一把将东牙道拽出了屋子,两人来到庭院,霍敷官抬眼怒视。 “你快些回去,没看这天都黑了么?!” 东牙道则露出一脸质问的神情一本正经道:“到现在你还没告诉她你是女的?” “你小声些!”霍敷官迅速捂住他的嘴转头望向屋内,厉声道。 “我得找到合适的机会。” “合适的机会?”东牙道一脸怀疑故意道:“我看是你霍敷官本身就有什么特殊癖好自己不敢承认罢了。” “你闭嘴!”霍敷官忍不住怒喝。 那江喻柔此时已经平息怒火,转眼瞧着院内那俩人,心下奇怪他们在说什么竟能说这么久?随即便站起了身子轻轻走过去门口,试图听得清楚一些。 霍敷官瞄到了江喻柔的身影,故意扬声道:“以后你若再胆敢对江小姐无理,回去看我如何收拾你!” 说罢,便一把拽住东牙道使出大劲儿拖出了庭院,这下那江喻柔是一个字也听不到了,只不过却露出一脸欢喜的红晕。 “小姐,方才那个男的为何那般眼熟?”丫鬟小颜按捺不住心里的疑惑道。 不提那东牙道还好,一提起便又惹得她一阵气恼。 “他就是那个偷了我玉佩的贼子!今天晚上闯入府中定是没安好心。”说着,那江喻柔的目光止不住瞥向外面。 “啊?”丫鬟吓了一跳惊呼。 此时,霍敷官一人朝屋内走来,江喻柔探身仔细望着,一看那身后没有东牙道的影子才放了心。 她走到江喻柔跟前低眸道:“不早了,我送你回去休息。” “嗯。”夜晚之时仿佛更能撩拨出人敏感的情绪来,就连那种热烈似火般的情愫仿佛也能燃上好几度,江喻柔敛眼娇羞之极。 送回江喻柔后,霍敷官一踏进房间将门合在身后闭眼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来,如释重负,转而想到那卷书籍,便走过去重新坐下翻阅。 “候盟十五年,黑云笼罩下,皇位被篡,帝遭兄弑,皇后殉情,宫闱城墙之上,尸体遍布,鲜血淋淋,红墙绿瓦一夕之间霉变侵腐,江山易主。 天堂地狱仅一朝之间,百姓生活水深火热。 当今圣上昏庸无道,淫靡贪奢,使用暴政酷刑苛待百姓,搜刮民脂民膏,使百姓苦不堪言。 官兵们强抢民女,施暴犹如禽兽。 天降瓢泼,雷霆震怒,四方黑蝙蝠漆压压一片直冲宫墙而去…… 可又有何用?天道在何处? 佞臣为虎作伥,前朝忠臣敢怒不敢言,苟且偷生,偏安一隅。 近几年战乱接连不断,百姓们流离失所,温饱皆成问题,被饿死者千万人。 烟草生意亦是每况愈下,战火硝烟间只得四处逃窜保得家人平安。 每每夜深人静之时,偏偏又会回想感念前朝帝后圣恩,不免为之叹惋伤情。 那与小女同年的公主不知是否逃出了那场灾难? 亦或许,早已香消玉殒。 若还在世,想必也同喻柔那般亭亭玉立了罢……” 读到此处,笔迹戛然而止。 霍敷官只觉得胸口一阵窒闷,若有所思将那书卷合上。她思绪万千,不禁想到,原来江喻柔身上那玉佩是前朝皇后娘娘所赐,不免艳羡,这大小姐果然好命,还在襁褓之中便得了皇后的赏赐,竟还和那小公主同年…… 可那小公主也真是可怜,她还活着么? 霍敷官流露出哀伤,不免为那小公主痛惜,为那一对有情帝后痛惜。 她不知道为何,胸口堵闷之极,十分难受,她推开房门望着星辰璀璨的夜空,大口大口呼吸着那新鲜的空气,将内衬腰间那块玉佩掏了出来攥在手中低眼细瞧,指尖轻轻摩挲。 第五十七章 放风筝 江家这第一觉霍敷官睡的尤其安稳鼾甜,或许是由于过度疲乏,过度紧张,然后有了抛开一切先解决眼前事情的洒脱,再加上此事又不甚是棘手,便大可放下负担沉睡一宿。 又或许是因为那卷书籍的缘故,说是古书籍,倒不如称得上是江员外的自传罢了。她做了好些奇奇怪怪的梦,仿佛皆和那书中内容相关。 可霍敷官还做着在梦境废墟中孤立无援的噩梦时,便突然觉得鼻尖一阵瘙痒,她伸出手去挠可是竟越挠越痒,这样一番下来噩梦变为废墟,她睁眼醒来。 朦胧中,眼前出现了江喻柔那张娇俏动人的面庞来,只见她微启唇瓣眨眸浅浅笑着,两张脸近在咫尺,霍敷官倏时被吓了一跳,一骨碌坐起。 “干嘛那么害怕,人家又不是怪物!你答应我的,今日陪我去放风筝。”江喻柔挨在霍敷官身旁坐下,歪着脑袋痴望着她。 霍敷官还一脸懵状,脑子里涌现的全部是方才梦里所经历的事情,只觉怪诞,江喻柔见她不吭声,小心翼翼的掰过她的脑袋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问道:“你怎么了?不舒服么?” 着实,霍敷官的脸庞有些微的苍白,她淡淡一笑将头扭开。 “哪是不舒服,毕竟一睁眼身处一个陌生的环境,到底有几分恍惚。”说罢,她弯腰穿好鞋子。 “说的倒也是。”江喻柔认同的点头,随即也站起了身子。 霍敷官略微打量了她一眼,只见她穿着一袭束身淡蓝色衣裙,外披一层轻纱,秀发绾作珊瑚髻披落身后,发髻两侧则戴着堕云流苏钗,面容姣好,身姿曼妙。 江喻柔注意到她瞧着自己的目光,不由得晕红了脸道:“这身是不是不适合放风筝呀?” 听见这么一问,霍敷官忙勾起唇角道:“不是不是,只是今日这身装扮很美。” “谢谢。”江喻柔抿唇羞涩浅笑,激动非常。 若是要择一个放风筝的好地方,那便必须是地势平坦开阔,最好周围多些树木,俗语言,树大招风嘛。 这不,霍敷官为了能够让江喻柔开心些,便带她去到了郊外湖边的草坪处,微风轻拂,空气清新,视野金翠。 霍敷官帮着江喻柔将那风筝线放了几圈,然后两人共同握住那风筝缠线的线轮,将风筝拖在身后开始缓缓跑了起来,边跑边回身瞧着,那风筝衬着风劲儿渐渐越飞越高,就像是一只巨大的蝴蝶欲要藏进云层处欲盖弥彰,他们将线放的更长了愈跑愈快…… “快看!它飞的好高啊……”江喻柔微喘着气,面颊绯红,裙摆迭漾,仰着头瞧着天空,笑的甚是开心。 霍敷官也抬头望着,不免一时感怀,若人生也能够如同风筝那般可以自由的翱翔该是多好,可这世间哪有真正的自由可言?她再将目光放在江喻柔手上那线轮上,只见她将线又放长了好几圈,风筝则飞的更高了,只剩下一个手指圈内的黑点,霍敷官抬头将眼睛透过两个手指弯成的孔眯眼望着…… 这时,湖中央悠悠飘过来一艘小船,船首站着一个双手背立的男人,墨蓝色衣衫,身材修长纤瘦,风度翩然的样态,身后则站立着罩头蝙蝠袍的几个男人,皆是看不清面容。 霍敷官站在原地定眼细瞧着,江喻柔银铃般欢喜的笑声充斥在耳边…… 虽是隔得距离较远,可她走去湖岸边仔细的望了望,心下惊疑道:“那不是师父么…” 船首那个男人或许也是注意到了岸边草坪之上有两个俊俏男女放着风筝,着实是一道极为靓丽的风景线,可仅仅是瞟了一眼,便将身体转向另一侧,只留给霍敷官一个挺拔的背影。 霍敷官则越看觉得那身影愈发熟悉,师父泉尚风的身影她是再熟悉不过的,为何那人看上去竟跟师父如此之像? 正疑惑好奇间,便听到不远处江喻柔一声惊呼,这立刻将霍敷官的思绪从那人身上拽了出来,她迅速将目光移至江喻柔身上,此刻的江喻柔则因为跑的太快忘乎所以,则狠狠摔倒在了草坪上,低眼蹙眉揉着脚腕,那风筝缓缓落下…… 霍敷官跑过去她身边蹲下身子帮她揉着脚腕,稍微一动便痛,且微微红肿。 “脚崴到了。” 江喻柔抬眼望着她,站都站不起来,像是受伤的小鸟,可怜巴巴的望着霍敷官点点头。 霍敷官没法子,只得将她慢慢扶起,脚还没落地,那江喻柔便低声痛叫着,她弯下腰直接用力往上一耸,那江喻柔便稳稳的趴在了她的背上。 霍敷官背着江喻柔朝江府的方向而去,那风筝已经落下来飘在湖面上随波逐流,湖中央那小船也渐行渐远…… 江喻柔趴在霍敷官的背上只觉一阵幸福的眩晕感,能被自己喜欢的人这样背着于她而言是得有多么幸福,她将脑袋靠在霍敷官脖颈上,唇角微翘,仿佛也忘记了脚腕的疼痛感。 回到江府后,小颜焦急的站在一旁,眼里心里全是自己小姐。霍敷官坐在江喻柔床尾处低眸小心翼翼的按捏着她崴到的地方,的确是有些错位,她抬眼瞅了眼江喻柔淡淡笑道: “你觉得这两日和我相处如何?” “啊?”江喻柔脸色有些泛白,一脸诧然,没想到霍敷官突然问这个,她不由得抿唇羞赧道:“自从娘亲去世后,家里除了小颜便没人与我谈心聊天,爹爹生意繁杂,有时很长时间不在家,所以大多数时间便觉得很孤单,可自从公子你来了之后,我便从未像这般开心过了……啊!” 正说间,霍敷官手下一用力,江喻柔颤了颤腿一声痛吟,那错位的骨头便瞬间给接了回去。 霍敷官再度活动了下江喻柔被崴的那只脚,见她没有再像之前那般痛,便安了心,只不过江喻柔的面色倒是愈发苍白,额上微微浸出汗来,脚腕处虽是将错位的骨头接上,可是却红肿非常。 “你先休息会儿。” “嗯。”江喻柔乖顺的点点头,气力虚乏。 霍敷官将她身体轻轻扶着躺下,江喻柔睁着眸子盯着她的模样微微一笑,便合上眼睛很快便睡了过去。 第五十八章 红妆 经过一夜之后,霍敷官没想到江喻柔因为崴了脚的缘故导致发炎而引起发烧,到底是她疏忽大意了,没能考虑到引起这一系列的神经反应来。 大夫瞧过之后便被府内下人送出离开。 江喻柔还在昏睡状态,江员外还有霍敷官以及那小丫鬟都在屋内。 霍敷官心内不免有些愧疚,毕竟是她没有照顾好江喻柔,可那江员外也算是气度非凡,思想开明,并未将罪责揽在她的头上,反倒过来安慰霍敷官勿将此事搁于心头。两人之间闲聊一番,犹如朋友之间阔别重逢那般相谈甚是投机,没过多久那江员外便叮嘱小颜一番好好照顾小姐的话后,随后便离开了南院。 霍敷官心情沉重的迈进江喻柔的闺房,见她面色苍白还在昏睡,便转而望向丫鬟小颜道:“你先出去罢,我在这便行了。” “是,公子。”小颜忧心的望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自家小姐,冲霍敷官微微颔首便离开了房间。 待丫鬟小颜走后,霍敷官缓缓走去江喻柔的窗前坐下,她低眸凝视着江喻柔病娇的容颜,就像是打了霜的冬梅,倒愈发显得楚楚动人。 霍敷官就那样守在江喻柔的身边,乏累之极竟在不知不觉间也靠在一旁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她隐隐感应到自己的手被人轻轻拽着,或许是因为睡的很浅,脑袋失重晃了一下便醒了过来。 而此时的江喻柔早已经醒来并且露出那柔情似水的笑望着霍敷官,而她的手也正是被江喻柔轻轻握住。 “你醒了?”说罢,霍敷官伸出手去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已经烧退了很多。 “我渴~想喝水。”“好,我去给你倒。” 霍敷官起身忙去倒了一杯温热的水小心翼翼的端了过来,江喻柔则撑着身子坐起,嘴唇毫无血色。 江喻柔将那一杯水‘咕噜~’喝下,拿起绣帕轻拭唇角。 “睁开眼睛能够第一眼看见你真好~”尽管是生病了,望向霍敷官的双眸里也满是情意。 “方才江员外也过来看过你,可让他担心了一番。” “我隐隐约约听见了爹爹的声音……” 江喻柔抿唇沉默了半会儿,好像得了一场病总是感觉到乏累,坐着没多久便想要躺下。 霍敷官察觉到她的虚弱,柔声道:“累了?”江喻柔轻轻地点点头,霍敷官则又扶着她的身子躺下。 “累了就多休息,明日这个时候你便能够像往日一般活蹦乱跳了。”霍敷官刮了刮她的鼻尖,安慰道。 江喻柔甜蜜的皱起鼻子,再次轻轻的将霍敷官的手拉住。 “你要陪在我身边好不好?” 霍敷官犹豫了下,勉强微笑点头,为了不让她难过,亦或许是弥补自己内心的愧疚感,可是她不知道这种方式的弥补再等到真相大白的时候,会不会加深伤害…… 渐渐的,江喻柔在睡梦中呢喃,叫着霍敷官的名字,手紧紧的将她的手拉住,霍敷官也没有挣脱,替她掖好被角,再度探了探额上的温度,烧退的也差不多了,估计这一觉醒来便可痊愈。 这便是喜欢一个人的样子么?即便是病了,脑袋昏沉,嘴里还是能够叫出那个人的名字来。 霍敷官瞧着睡梦中的江喻柔,脑袋里竟突然浮现起尤居野那张精致轮廓分明的面庞来,恍然间便痴了神。 次日,江喻柔以为醒过来睁开双眼的时候便能够看见霍敷官,可谁知那面前除了小颜外,环视了房内一圈也没有瞧见她人。 “霍公子呢?” “霍公子说他有些急事儿便离开了。” “离开?离开府里了?” 小颜则忐忑的抿唇点头。 江喻柔心内不免一阵失落,又是急躁,忙要下床穿鞋子更衣,此时她感觉自己已经恢复如初,身体也有劲儿的很多,可是丫鬟小颜瞧见了却急忙蹲下身子劝道: “小姐,您得先养好了身子再出去。” 见江喻柔不听劝,丫鬟小颜情急之下忙想起什么道:“对了,小姐,霍公子给您留了几句话。” 江喻柔听见这个果然急了道:“在哪儿呢?” 小颜则从袖口将那纸条掏了出来,江喻柔则迫不及待抢了去打开看。 “江小姐,原谅我的不告而别,后日午时郊外草坪见,我有话对你说。” 看见这歪歪扭扭的字迹,江喻柔心下疑惑不解,却又满心失落,垂头丧气的走去桌子旁,一屁股坐在梅花杌上,眼睛瞄向庭院那一簇簇的荼蘼花,脑海里全是霍敷官的一举一动,一笑一怒。 “小姐,那霍公子说了些什么?”丫鬟小颜见自家小姐那副神态忍不住好奇问。 江喻柔则顿时一阵心烦气躁道:“我饿了,吩咐厨房做些吃的来!” 丫鬟小颜见状,识相的闭了口,连声答应赶忙向厨房小跑而去。 而此时的霍敷官已经离开了江府走在逍遥镇繁闹的街头,她驻足在红馆门外犹豫了会儿,没有进去而是直奔状元村家中而去。 霍敷官娘亲自从喝了那玄冥花熬制的汤药后,便没再咳嗽了,身体更是比以往强健了许多,肖茵则对她还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态度,自从离开前那天霍敷官对她发了脾气之后,两个人除非是万不得已,不然是死也不会理睬。 那时,肖茵帮着娘亲在院内晒着被褥,捣着棉花,霍敷官则打扮好后从屋内掀开帘子出来,满面欢喜道:“娘!” 其母转身一瞧,神情既是愉悦又是诧异,她都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见到霍敷官这身装扮了。 霍敷官好像倏然间也有几分不自在,不由得羞红了脸,咧嘴笑着,仿佛时间长了她有时还真以为自己是个男儿郎呢! 只见她着一袭洁白的衣裙,系着狐锦束腰带,头发盘起一个扶风髻,秀丽的长发披落肩后,鬓边几缕碎发,戴着凌云流苏钗,那天然生就的细长墨眉时蹙时展,犹如翩然抚柳;一双桃花眼仿佛被洒下浩瀚星辰,灵中御柔,使人惊撼;鼻子精致小巧,鼻翼间那一点痣更像是仙子们撒下蜜桃时的神来之笔;还有那张樱桃小口,娇艳欲滴,抹了唇脂后愈发动人。 身材纤盈,活泼飒爽,将女儿家的美显露极致,又透出男儿郎的那股英气来。 “你这丫头!这几日不见踪影,此刻这身打扮又要做什么去?”其母宠爱的嗔道。 “嘿嘿!不告诉您。”说罢,便裙衣飘然的又跑出了家门,犹如一迹缥缈仙影,那神态那举止将女儿家的娇俏显露无疑。 “娘!”肖茵见其母望着霍敷官离开的方向出神,便不由得吃醋生气。 “您变了!”肖茵情绪崩塌,像是憋忍了很久,喊完便扭身冲进了屋子。 其母无奈的摇摇头,继而也走进屋子,那肖茵趴在桌上竟委屈的大哭起来。 “茵儿?”其母无奈摇头,走过去温柔的抚上肖茵的脑袋,下一秒她便抱住母亲的腰接着哽咽道:“娘!您是不是不爱我了?您爱她胜过爱我,她可以不怕艰险上山为您摘玄冥花,她又那样有本事会讨人喜欢,可我什么都不会!” 第五十九章 红妆(二) “她就是个野孩子!为何我就要平白无故受这等气?!”肖茵口不择言哭喊着。 其母没有发脾气,只是摇头叹息耐心道:“野孩子这三个字以后再也不要让我从你口中听出!你姐她可不是野孩子……” “我知道,她不过就是……”肖茵扬起脸刚想说,却被其母“嘘~”轻轻一声立马止住。 “你是你,她是她,你又何苦老是这样作比较呢?每个人的命运都是不一样的,你有的或许她没有,他有的或许你又没有,人本就独立的存在,若人人都像你这般岂不是活的很累?”其母语重心长,那松弛粗糙的手来回抚摸着肖茵的脑袋。 她一时被娘亲说的哑口无言,可心里还是不服气,继续犟嘴道:“反正我就是不想跟她说话,我现在越来越讨厌她了!” “你不能如此任性!”其母缓缓坐于肖茵旁边,肖茵的双臂也从娘亲的腰间离开,将眼角的眼泪抹掉,低眼赌气。 见她这般,为娘的谁能不了解自己孩子的秉性? “就当是看在娘的面子上,别跟你姐置气了,你说说你这样,娘心里能不难受?”其母说罢,鼻头一酸。 肖茵将心里的怨气撒完,哭了一场心里也是舒服多了,低眸垂丧着脸点点头。 话说这霍敷官突然换回女儿装扮,抹上胭脂水粉是要作甚去呢? 只见她刚一踏进香翠阁的门,那老鸨仔细的打量了一番眼前的熟客,扭着腰身,依旧露出那堆砌着庸脂俗粉的笑来,忍不住咂舌道:“姑娘这般姿色此天下估计也多找不出那一个来!” 被这样一番夸赞,搁谁谁不欢喜?搁谁谁不得意? 可这霍敷官却是豪爽咧嘴一笑继而又白眼道:“少来,再是天仙下凡也别妄想给你这香翠阁招,真以为给人家弄个花魁就冰清玉洁了?” 她怼的那叫一个利落,随即便迈着开阔的步子朝香翠阁二楼走去,武者的敏锐与生俱来,她一进这香翠阁的门便注意到周围男子炙热的目光,还有那些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姑娘们是何等惊叹的神情,霍敷官倒是没有多少优越感来,只感觉自己倒像是个怪物被人用那般赤裸裸的目光审视议论着。 所以,她只当做熟视无睹,旁若无人,大大咧咧间又甚觉有些不妥,随即便缓下步伐来,尽量做出淑女温婉的举止行为,毕竟今日的霍敷官可不比以往的霍敷官。 那老鸨抬眼瞧着霍敷官上台阶时缓慢做作的背影,只得摇着那合欢扇叹惋自语道:“可惜可惜……” 霍敷官感觉别扭之极,上那层层台阶比受酷刑还难受,索性放开了走,恢复以往那洒脱之姿,人嘛,还是真实些好,若做什么都像方才那样伪装,多累啊! 她走到那熟悉的房门口,紧张又雀跃的吞了吞口水将门轻扣,只听里面传来温软一声 “进来。” 随即,霍敷官将门推开,只是迟迟未踏进去,先是前倾着身子往里面探了探脑袋睁着贼溜溜的眸子扫视了一圈,只见那尤居野手上捧着书籍,身旁煮着茶转过头面色冷静的凝视着她,丝毫也显不出意外惊喜来。 霍敷官尴尬咧唇一笑走了进来将门合在身后。 尤居野依旧是那般仙气飘飘,孤傲的样态,他那深如清潭的眸光颤了颤,可是却保持着面色淡然那般模样打量着霍敷官,霍敷官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低眸羞涩,甚是不自然。 “今日没弹琴么?”她忙试图用话题来转移他的视线。 “累了,看会儿书歇歇。”尤居野扬着手中的书籍淡淡一笑继而又道:“站在那干嘛,坐过来。” “哦~”霍敷官抿唇乖巧的点头走过去坐他身旁。 霍敷官瞧着尤居野低眸认真看书的侧颜,仿佛每看一眼自己中意的人都会倏然沦陷掉一样,她也不例外。 “我今日美么?”霍敷官单手撑着下巴,痴痴的望着他。 可那尤居野却是眼也不抬的瞧一瞧,只是微微的点点头,看书的样态聚精会神,像是将她当做空气一般,沉默寡淡之极,简直就是敷衍! 霍敷官一时脾气控制不住,心想老娘今日特地为你打扮一番,你竟这般态度,难道是我不过分美丽么? 随即,一把夺过她手中的书,尤居野还没反应过来,那张精致脸便被霍敷官硬生生粗鲁的掰过去,四目相对。 “你好好看看我,美不美?重新回答。” 尤居野凝视着她,也未挣脱,缄默半会儿,随即轻笑了出来,那笑温柔的像是能拧出水来。 “美,很美,你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姑娘。” 听见这话,霍敷官霎时脸颊通红,心跳怦然加速,欢喜而又激动,那手也便缓缓放开。 “但是我可从未见过像你这般胆大直接的姑娘。”尤居野望着她,重新将那书籍拿起,无奈摇头笑道。 霍敷官则俏皮一笑紧紧盯着他道:“我想听你弹琴了。” “现在?” “嗯啊!”她很确定的点头如捣蒜。 经不得她蛊诱,那尤居野将手中的书籍重新放下,走过去将古琴摆置好来,缓缓落坐于后,继而抬眸瞧了一眼霍敷官,淡淡一笑。 “想学么?” 听到这话,霍敷官露出受宠若惊的喜悦奔过去低眸古灵精怪道:“你要教我?” “你学我便教,不学那就算了。” “学啊,当然学!” 随即,霍敷官一个翩然衣袂转身,便敏巧的坐在了那尤居野怀中,她学着他的样子,将十指搁在琴弦上,他的双手则轻扣住她的手,将她的指尖微微翘起,一根弦一根弦拨弄,弹奏出的曲子却丝毫也不流畅,就像是一颗一颗崩落的豆子滑稽却甜蜜。 “我可是要赎你的人,你可知晓那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什么?” “意味着你以后便是我的人了,生生世世!跟着我霍敷官定是不会让你受苦的。” 尤居野则轻笑,眸光暗了些,指尖轻颤。 “有那些银子何不自己去潇洒快活,赌在我身上你就不怕后悔?” “后悔什么?”霍敷官停止拨弄琴弦,微侧着脑袋,两个人的脸庞近在咫尺,就连呼吸的温热也能感受得到。 “我霍敷官说话做事从不后悔,除非万不得已。” 尤居野面色不浓不淡,说话更显得云淡风轻,仿佛什么都经历过一遭全然未放心上。 “我怕你后悔。”琴音凄厉一声拨弄。 听见尤居野这般说话,霍敷官一时气愤,她不懂眼前这人说话为何自己像是一个字也听不懂,如同打哑谜一般!她偏不信这个邪,她霍敷官说不后悔定是不后悔! 她猛然转头,蜻蜓点水那般突然吻上了他的唇,霎时四目交接,那一瞬间她只感心跳加速非常,在尤居野猝不及防的间隙。 霍敷官自知一时情绪激动,脸颊瞬间通红滚烫,低眸将头拉远随即便站起了身子。 “我不要你怕,你怕没用。” 尤居野那冷毅的眸子柔软下来,可是神色却清冷,仿佛那一吻没有存在过。 “我先走了。”霍敷官心里愠怒,转身便要离开却被尤居野起身一把拽入怀中,使她一个踉跄。 他的胸膛很温暖,心跳的节奏感均匀和缓,霍敷官一惊颤着睫毛,没有丝毫挣扎。 “明日我还来。” 霍敷官双臂环住他健硕的腰肢呢喃。 尤居野没有说话,只是眉头微蹙,眼神深邃至极,可这些霍敷官皆未注意到。 “你为何不说话?”霍敷官抬起脸颊,内心莫名忐忑。 尤居野低眼瞧着怀里的霍敷官,那一丝笑意淡到可以被微风捏破。 “你喜欢我什么?” 听见这话,霍敷官露出那难得女儿家的娇羞,重新将脑袋倚在他厚实的胸膛思考了一下认真回答。 “其实我也不知道…看见你的第一眼便觉得不对劲儿,仿佛整个人都要眩晕过去了。你难道没有听说过一句话么,喜欢一个人毫无理由。” 尤居野又是一阵沉默,她猜不透他在想什么,索性也不去猜,沉默就沉默,沉默便说明你的心在跟你窃语,只要他了解了自己的心意就成,好歹存些烟火气嘛! 霍敷官总是会有那么一瞬间感觉自己像是有些霸王硬上弓的样子,想必是劫货劫夺了,如今换来劫人了。 她才不去考虑那么多,喜欢便是喜欢,藏着掖着算什么回事? 离开香翠阁后,霍敷官便径直回去了红馆,一开始兄弟们还没认出来,只是疑惑议论这上哪儿来了个美若天仙的姑娘,可还是觉得有那么些眼熟,直到老三冲出来惊呼,兄弟们才恍然大悟,皆是瞪圆了眼睛打量着霍敷官,咂舌唏嘘。 “官爷!你这……简直也太仙了!”老三围着霍敷官转圈圈从头看到脚,止不住的夸赞。 “官爷,再这样下去我可能得爱上你。”老憨故作镇定双臂环胸。 “官爷,没想到您穿上这女装这么美……” “就是就是,这整个逍遥镇……不对,这整个候盟国都找不出第二个像官爷这等美貌的姑娘来。” …… 兄弟们情绪分外激动,各个七嘴八舌,神情夸张的将霍敷官围住,那马屁拍的溜溜的。 “行了啊……你们一个个的越说越来劲儿。”霍敷官被一群男人围住一通猛夸,到底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可毕竟还是得稳住。 而此时,听见躁动的东牙道则伸着懒腰像是刚睡醒那般从房间里慵懒的走了出来。 第六十章 已不在 红馆里面身材魁壮的一群兄弟将霍敷官娇小纤细的身子围拢住,就像是不知所措的美女与一群虎视眈眈的野兽。 东牙道还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听见一阵躁动,叽叽喳喳,走出来扬长脖子一瞧,由于霍敷官被淹没在其中根本没有看见她的身影。 “你们啊别再凑热闹了,赶快好好练功!”霍敷官无奈摇头,自己此时这一身女妆站在兄弟们中间,反倒不自然了些许,笑容都有些不好意思。 只见她推开挡在面前的兄弟,迈步径直向内堂而去,却没想直接撞上了东牙道震惊的目光,她倏地将脚步止住,两人对视一眼皆是一愣,霍敷官心下不禁思量:这家伙竟然还在红馆?被他瞧见自己这一身装扮,就凭那张臭嘴,定是要被讥笑一番。 霍敷官佯装镇定,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就像是没有看见他一般,昂首挺胸的迈起步子走向内堂。 而此时的东牙道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霍敷官的背影,那双痴愣的视线就像是黏在了她的身上,他还以为自己出现了什么幻觉,用手狠狠的揉了揉眼睛,这哪是什么幻觉?!这太阳难道是打西边儿出来了? 东牙道忍不住咂咂舌,还别说,这扮上女妆还是挺好看的…… 他则扬唇邪魅一笑,匆匆也走进了内堂,像做贼似的将门合上,霍敷官刚坐下瞧见他进来又是这般举动,像看个傻子盯着东牙道,一副悠哉神情的抿茶不语。 东牙道走近霍敷官身边,上下仔细打量着霍敷官,而此时的霍敷官因为遭受了一天这般见鬼的目光,已经顿觉厌烦,面无表情道:“看够了没?” 只见东牙道摸着下巴紧紧盯着霍敷官下意识闪躲的眼睛思考,审视一番道: “霍敷官,你今日这般反常,老实交代是不是有了意中人?” 她刚喝进去的一口茶水竟差些喷出来,惊慌未定的抹了一把嘴角,这小子也太神了! “胡说八道什么!”霍敷官勉强淡定,眼神游离,她可不想被别人轻易窥探到心事。 “俗话说,女为悦己者容,若是没有喜欢的人,你又为何平白无故打扮成这副样子?” “我喜欢,我乐意!”她就像一朵带刺的玫瑰,敏感起来碰一下都扎手。 “难道……”这时那东牙道竟然冲着霍敷官做出一副魅惑撩人妖娆之极的动作来,只见他自以为风流倜傥的用手在脑袋一侧划过耳朵的轮廓顺了一把那头发,自恋之极继而道: “是本大爷的魅力征服了你,让你为我倾倒,为了吸引我的注意力?” 霍敷官满脸嫌弃,东牙道则猛地扑过来吓了她一跳,则迅速将脑袋转向一旁却被东牙道硬生生的又给掰了回去。 “看着我,告诉我,你喜欢的人是不是我?”他眼神故作迷离,向她的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霍敷官则猛不防打了一个冷颤。 她瞧着东牙道这副模样,真是受不了,嫌弃的一把将他推开,东牙道踉跄一步两步后退秒变正经还是不甘心继续道: “不承认?这又有什么害羞的?本大爷知道自己玉树临风一表人才才,爱慕我的姑娘从镇东头排到了镇西头,你若是喜欢我,本大爷也就勉强答应好了!” “东牙道!你闭嘴!”霍敷官一个茶杯怒甩过去,扶额叹息,她真想不到自己怎能给红馆招这么个人才出来。 东牙道则将那茶杯稳稳接住搁在桌上,嬉笑的望着她道:“你不承认也没关系,本大爷清楚就行了。” “东牙道,限你一秒之内消失在我眼前。” “我偏不!”东牙道唱着反调,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翘着那二郎腿优哉游哉晃着。 霍敷官怒视过去,眼神像把利剑,咬牙切齿。 “那我走!” 说罢,便‘腾’的起身阔步离开内堂。 “好端端的一姑娘这般打扮不是挺好么,非得扮作男人,真是无聊。”东牙道则斜眼瞄视着她的背影,摇头叹道。 有时候感情并不是两厢情愿就可以的,其间牵扯的种种或许想都想不到,表面上的美好实则经不起现实的一拳重击便轰然倒塌,就像本留不住的人在稍微失神间便从你的世界消失遁迹。 翌日,霍敷官趁兄弟们没注意便又偷偷溜出了红馆,她可不想等那群家伙发现又追着问长问短,只得趁其不备的偷偷溜逃。 可是她的一系列举动都落在东牙道的眼里,最近这些日子本就觉得她不对劲儿,今日非得去弄个明白不可,霍敷官离开红馆后,东牙道则紧紧的追了上去。 镇子街上人影川流不息,东牙道则故意与她拉开好些距离,紧随其后。 不一会儿,霍敷官便来到了香翠阁楼前,一如既往也不遮掩,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东牙道瞧了一眼那香翠阁门前上方的匾额,驻足原地,果然不出他所料,这霍敷官果然应是瞧上了这香翠阁里面的那个男人。 霍敷官满心欢喜刚想上去二楼,便被那老鸨瞧见急忙走过来拽住她道:“姑娘,又来了?” 她只是淡淡一笑点点头,迈步想上楼去却被那老鸨死死的拽着不松手,见她为难的模样,霍敷官心下惊疑,不解笑道:“为何今日不让我上去?” “姑娘,日后你便别再来了罢。” 一听此言,霍敷官略慌,她不明其中意思。 “我可是要赎他的人,而他也倾慕我,为何不能再来?” “不是我不让你来,是他已经不在我们香翠阁了。”那老鸨故作哀伤。 霍敷官一听这话,心里发慌‘突突’直跳,一把拽住那老鸨的手腕厉声道:“有什么你便说出来,不要拐弯抹角。” 那老鸨手腕被霍敷官抓的发痛,只得无奈道:“姑娘,你先将我放开。” 霍敷官努力平复心情,撂开她的手。 老鸨揉着发红的手腕,忐忑着一字一句道: “这什么也不怪,只能怪你迟来了一步。可就算是你早先了一步将尤公子赎出去又如何?您也不能怪奴家没给你把人看好咯,人家可毕竟是王爷,这平头老百姓谁敢跟王爷抢东西,何况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呢?奴家瞧着那尤公子跟随王爷离开香翠阁的时候也并非是十分不情愿,姑娘你便放弃了罢,别一时冲动闯下祸端。” “不可能!” 你说过要等我来赎你的,为何突然就跟着那荣亲王走了?!霍敷官难以置信,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的心像被扎进一根细长的针刺,隐隐作痛…… 她从未像现在这般那样害怕失去一个人,那种深深的失望感和难过汹涌而来,老鸨瞧见她面色阴沉,惶恐着准备离开却被霍敷官再度一把拽住手腕冷冷道: “那荣王府毕竟是在雍州,难道他们赶路去了雍州?” “雍州距离我们逍遥镇也不远,想必是。” 听见此话,霍敷官容颜煞白,猛地撂开老鸨的手腕,转身疾步离开了香翠阁。 第六十一章 一怒为红颜 见霍敷官出来,东牙道见状则迅速闪躲一旁没被她发现,他可是将霍敷官与那老鸨的谈话声大概听了个明白。 东牙道望着霍敷官风一般的身影,内心思忖,这家伙该不会是要去雍州? 他不免一阵担忧,生怕他一时冲动出了什么事情,随即便紧追其后。 霍敷官找到了一处马厩,那马夫瞧见来了一位美丽的姑娘,直接走上前去殷勤问道:“姑娘是想要买马么?” 霍敷官环视一圈马厩,跟随着眼前的马夫走过去细细挑选了一番,马槽里的马吃着草露着大牙晃着马尾,马蹄不安分的来回踱着,像是预感到有人前来挑选,尽心竭力表现欲要出去奔腾挥性一番。 “就要它了。”霍敷官指着马槽里面的一匹年轻健壮并且较于其他活泼的白马对着马夫道。 “哎?姑娘……” “我是租不是买。”她一句话将马夫口堵住,直接扔给那他三颗碎银子,自己走过去将那马牵出来,一跃马背,那马兴奋的扬脖‘嘶~’声欢嚎,随之霍敷官便策马而去,蹄儿尘四起。 马夫掂量着手中的三颗碎银悻悻一脸,颇为不满,这刚一抬头谁知便又撞见个前来挑马的年轻男人。 “公子,买马么?我们这儿的马可都健壮的很呐!” 东牙道二话不说扔给那马夫一块金元宝,随便挑选了一匹瞧上去还不错的红棕色马匹,那马夫瞅着手里的金元宝激动地双眼发光,露着一口黄牙满意的笑着。 东牙道乜眼厉声道:“还不快给我牵马?” “是是是!”看在那金元宝的面儿上,对有钱人的主儿就得殷切些,那马夫随即便心满意足的笑着走进马棚将那马牵了出来。 东牙道亦是一跃而上,猛挥马鞭,马声萧萧,绝尘而去。 “驾~”一路上,霍敷官猛力挥着马鞭,片刻也不停,她的脑海里只有尤居野的模样,无论他是王爷还是什么玉皇大帝,她也不会那般轻易放手,她必须要去问个一清二楚。 雍州距离逍遥镇本也不是很远,再加上一路策马奔腾,很快便到。 雍州城看上去比逍遥镇更是繁闹,吆喝叫卖声此起彼伏,外来商客更是众多,人影交织,繁杂喧嚣。 路过的男子们瞧见街上出现这么一个超凡脱俗的美人儿,皆用眼光止不住的打量,女人们也是惊叹,议论纷纷,有人肩上的扁担掉了砸到了别人的脚,有人给妇人裁剪的布少了遭到了斥骂……那眼神儿一个个直勾勾的盯着她看。 霍敷官则面无表情,无动于衷,马蹄‘哒哒’前行着。 “大娘,你可知那荣王府如何走?” “荣王府啊……”一个好心的大娘为霍敷官指引了一番,她则坐在马背上点头道谢后,随即马鞭轻挥,慢跑向前。 荣王府从外面瞧上去富派华丽且守卫森严,两座巨狮张着血盆大口嘴里含着圣珠,高墙绿瓦,雕梁画栋,府内树影婆娑,摇曳窜上墙头,严密危耸。 霍敷官淡淡的环视了一眼,马蹄‘哒哒’缓缓前行,最终停在荣王府前。 她瞧了一眼那匾额,从马背一跃而下,那门前的守卫见状,手持长剑迎了上来吼道:“你是何人?” “我找荣亲王。” “报上名来。” “霍敷官。”她处变不惊淡淡道。 其中一守卫面色铁青用眼神示意身旁一个,那身旁一个随即跑进府通报。 “现在外面等着罢!” 霍敷官点头静待,而此时的东牙道则在不远处蹙眉注视着这一切。 不一会儿那个守卫便跑了出来冲她道:“王爷与你不相识,快些离开!”说罢,那俩守卫便拔剑恐吓。 霍敷官冷哼一笑,三拳两脚便将那两个守卫撂倒在地,她可并没有想过那荣亲王会请自己进去喝杯茶呢~ 听见响动,府内则突然之间涌出很多守卫出来,个个手持利剑,将霍敷官围拢住。 这些小兵小卒她霍敷官可是丝毫不会放进眼里,收拾起来便如同捏死一只只蚂蚁那般简单,一瞬间便只听那刀剑‘噼里啪啦’掉落在地,守卫们倒地抱腹哀嚎声一片。 霍敷官刚想迈步闯进荣王府,却被突然出现的东牙道一把拽住。 “你不能这样鲁莽!” 一见是东牙道,才恍然大悟这家伙一直跟着自己,便一把将他手臂甩开冷冷道:“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那人到底是有什么好可以让你为他这般?你知道你这一步踏进去的是哪儿吗?这是荣王府!”东牙道气愤不过,上前一步粗鲁用力的将她的身子转过去继而又道:“你好好看看,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你若是闯下什么大祸来,你的家人,还有红馆岂不是也得跟着你一起遭殃?!” 霍敷官迟滞的望着眼前那巨大匾额,眼眶倏红,她知道东牙道所说并没有错,可是…… “我只是想让他亲口告诉我。” 此时,王府内涌出很多守卫,紧随而来的便是上次在香翠阁所碰见的荣亲王,东牙道与霍敷官同时眸色一紧。 那些守卫冲过来将他们团团围住,密不透风。 只见那荣亲王目光沉冷审视了他们一番,浓眉紧皱,那张脸尽管是没有什么表情可也让人觉得恐慌之极。 “你是霍敷官?” 霍敷官则丝毫不惧上前一步道:“王爷,我来找尤居野,我有话问他。” “尤居野?”那荣亲王哼声一笑道:“本王的人也是你想见便能见的?” “王爷,您也是人不是神,你也有人性,手握权力并不能代表可以为所欲为!那尤居野本是我要赎的人,却没想被您抢先一步,我就是想问问他到底是被迫的还是心甘情愿的!” “放肆!”那荣亲王怒吼,眯眼瞧着她,寒光冷冽。 霍敷官的衣袖被东牙道拽了下,可她却丝毫不理睬。 “就算是本王被迫的那又如何?难不成你还想今日闯入本王的府中杀了本王不成?” 她紧攥着拳头,直视道:“我没有那样的本事,今日来我只是想问清楚一些事情罢了。” 正说间,那尤居野便从王府缓缓走出,依旧是那般凉薄的清冷感,每走一步都仿佛脚下生寒,丝丝晕染开来。 “王爷。” 那荣亲王惊愕转身,尤居野则道:“且让我跟她几句话便好。” 霍敷官瞧见他的那一刻,便湿红了眼眶,鼻尖酸楚,颤了颤身子刚想上前却被东牙道在身后死死拽住。 霍敷官眼瞧着尤居野一步步走下台阶来到自己面前,霎时间所有想说的话如鲠在喉,她紧紧的盯着那张冷淡的面庞,仿佛心里还有些期盼。 “霍姑娘,你怎么找这里来了?”他的笑若有若无,就像是云层深处的飞鸟,一闪而逝。 “你不是要等我赎你么?我有银子,一定会赎你出来的!可是你为何一声不吭的便离开了?!”霍敷官又气又难过,几乎吼出声。 东牙道面色肃然的望着面前这个出尘绝世般的男子,试图想要看穿一些,却发现并不容易。 “霍姑娘,别再赎我了,在下十分感激姑娘对我的爱慕,可如今我已是王府的人,你我也算是有缘无分,天色不早了,快些回去罢。”说罢,那尤居野便冲着霍敷官疏离冷漠的微微颔首,回身便离开。 霍敷官只感觉自己的心头像是被狠狠的砸上了一拳,连呼吸都开始紊乱。 “尤居野!你这辈子就只能做个低三下四,卑微讨好,供人寻乐的猫狗!你无视我的真心,就活该你受这等寄人篱下之苦!” 霍敷官指着他的背影痛骂着,却没想连同眼泪也崩落了出来…… 尤居野的身子颤了颤,面色平静,走上台阶站在荣亲王一侧。 “将这野丫头给本王撵走,胆敢再这般耍泼,便捉进大牢!”荣亲王怒甩衣袖转身同尤居野走进府内,转眼间便看不见了,荣王府的大门在霍敷官模糊的眼前紧紧合上,发出厚重沉闷的声响。 霍敷官不甘心,几度欲想冲进去,却被东牙道抓住手拦住。 “你们两人快些离开!”一守卫厉声尖吼,而此时王府门前已被两排守卫严守密挡住。 第六十二章 少女破碎的梦 一路上失魂落魄,沉默的霍敷官回到红馆后亦是面色阴沉,老憨等众兄弟们见了上前问话她也只是淡淡应声,然后便继续沉默,一个字也不想多说,将房间门合上自己一个人沉思。 东牙道去敲门,霍敷官也没应声,于是他便自作主张推门而入,只见她背对着东牙道侧躺在床上,不言不语,一点反应都没有,就像是上次所看到的那具干尸,血被吸干只剩下了干瘪的皮囊。 他轻轻走过去,将手搁在她的咯吱窝挠了几下,试图让她发笑,可是霍敷官却伸出手臂将他的手拨掉,仍旧不开口说话。 东牙道叹气,前倾身子瞅了眼她,却见她眼眶湿红,泪水打湿了枕头。 “何必呢?你说你霍敷官就为了那么一个人现在就这副样子,我还以为你与那些个娇气姑娘家不同呢,原来也是没差多少!”东牙道斜眼故意言语刺激,可她依旧无动于衷。 东牙道无奈坐在他身旁则继续道:“我承认,他比我俊朗也比我有才情,可是他也是人啊,又不是神仙,这世上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那多的是!就比如说啊,你看看我,这相貌也算得上是一表人才了,这么个人间极品坐在你跟前你就不会考虑一下?哦,就非得为那个你口中猫狗都不如的男人掉眼泪?至于么?” 霍敷官听他说话简直是越听心越烦,‘腾’的直接坐起,抹掉眼角的泪道: “你能不能闭嘴让我安静会儿?” “不是,本大爷可是在安慰你,别乱发脾气,不识好歹。” 霍敷官尽量控制住自己的脾气,语气缓和道:“那麻烦你先出去,我真的需要一个人静静,想些事情。” 东牙道瞧着她双眼红肿,苦大仇深的模样,也只好放弃,起身道:“那你答应我,明日便要好好的。” 霍敷官抬眼望着他抿唇勉强微笑点头,东牙道则转身离开房间,将门轻轻合上。 待他离开后,霍敷官才终于感到耳根子清静,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来缓解了下心情。 她始终不明白一个人为何在一夜之间判若两人,之前的约定之前的一切都像是没有发生过那般坦然,还有心么?她遇到的到底是妖孽还是一个狠辣绝情的平凡人? 霍敷官脑袋混沌,夜幕降临,她几乎一天没怎么进食,躺在床上眼泪时而止住时而又忍不住,她总以为自己和普通女子不同,就像东牙道说的那样,可自己终究还是高估了自己,其实她比谁都脆弱,在情感面前所有人都显得不堪一击。 渐渐的,她便沉入了梦的沼泽里,泪渍干涩在脸颊眼角…… 第二天,霍敷官按照自己留给江喻柔的纸信如约来到上次放风筝的那个郊外草坪,她换回了那身男儿装扮,若有所思的望着那片湖水,面色平静。 清风抚柳,湖面微漾,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一袭粉色裙衫的江喻柔老远便望见了自己这两日来心心念念的身影,随即便不顾一切的奔了过去,却又有些迟疑,她就站在霍敷官的身后,将一只手臂温柔的放在了她的肩头。 霍敷官缓缓转身,低眼望着她抿唇一笑,可是江喻柔的笑却渐渐失滑,她凝视着霍敷官心里疑惑,为何两日不见她的眉头却不自觉蹙起,为何两日不见她的眼神里却是落了些许忧伤? 霍敷官见她神情不对劲儿,还以为她是什么地方不舒服急忙问道:“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么?” 她则抬起手臂将霍敷官微蹙的眉头用纤细的手指舒展开来随即露出娇俏的笑道:“这样才对嘛。” 霍敷官一愣,心里顿时流淌一股暖意,可那份歉意亦不免加深。 江喻柔则羞涩一笑低眸,继而轻问道:“为何你那日不等我醒来就先离开,我一睁眼没见到你人失落了好久。” “那日我的确是有重要的事情迫不得已离开。”霍敷官撒谎解释。 可如今都已成空了么…… 江喻柔俏皮一笑道:“不过没关系,你此刻不就站在我面前么,我知足了。”说罢,便欢喜的奔去湖边张开双臂,心情放晴。 “对了!”江喻柔猛然转过身来露出那动人的梨涡笑来问道:“你不是说有话对我说么?现在说,我要用心听认真听。” 霍敷官注视着那张笑靥如花的面容,犹豫良久,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她知道自己只要一开口,面前这个少女的梦便破碎了。 江喻柔见他盯着自己愣神,走去他跟前晃了晃手臂道:“想什么呢?” 霍敷官勉强一笑摇头。 她以为是霍敷官在向自己表达爱意,却没想霍敷官抓住她的手缓缓往上,她以为她是让她感受自己那颗真心,可那柔软的触碰却让江喻柔的笑瞬间凝固在了脸上…… 江喻柔惊慌间猛地抬头望着霍敷官,她以为自己恍惚了,可再试图去确认的时候,手一阵猛颤,顿在了半空。 霍敷官哀伤一笑道:“这下明白了么?” 江喻柔还是难以置信,她将手猛地收回用另一只手紧紧握住,脚步缓缓后退注视着霍敷官颤着声音道:“你……你是女的?” 霍敷官沉默的点点头,她明白这一刻是自己伤害了这个姑娘的真心,她可真恶毒啊,自己前一秒被谎言覆上阴霾,下一秒就要来无情的戳破谎言,这世间究竟是谁伤谁? “不!不可能,我不信……”江喻柔眼眶倏红,泪水崩落,风将她落在肩后的发吹得凌乱,那一瞬间同霍敷官的所有回忆涌上心头,虽然时间不长,却也深刻,她接受不了……她想不明白少年郎,那个英雄怎么会是个……女的呢? “对不起……” “不可能!”江喻柔哭着大吼,转身便跑开了。 霍敷官怕她情绪激动出事,刚想追上去,却被突然冒出来的东牙道挡在了跟前。 “红馆出事了,你先回去,我去追她!”说罢,那东牙道便往江喻柔离开的方向追去。 霍敷官站在原地倏然间不知所措,一种恐惧感猛然涌上心头,快速向红馆奔了回去。 第六十三章 封馆令 霍敷官急匆匆回到红馆后却见一群官兵堵在红馆门口张狂叫嚣,就像一群凶恶的狼狗。她瞬时眸色一紧,官兵与红馆兄弟就那般对峙着,她快步走上前去挡在兄弟们跟前面色一沉,怒视着那群企图闯进来的官兵。 “怎么回事?” “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些官兵说上面下了指令要封掉我们红馆,官爷这该如何是好啊?”老憨站在霍敷官身后急躁道。 霍敷官心陡然一震,目视着面前带头的官兵,那官兵亦是打量了一番霍敷官,将手中的封令甩下来怒喝道: “上面有令,红馆乃是废弃之地当属朝廷,不是你们这些三教九流聚众之地,从今日起全面封锁,一只苍蝇也不许入内。” 说罢,那群官兵手持长剑便要来横的往进冲,霍敷官怒火飙升吼道:“我看谁敢?!”身后的兄弟们亦是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两队人马一时间兵戈相向。 “朝廷不为百姓做实事,苛待百姓搜刮百姓,如今还这般横行霸道,还有没有王法了?!”霍敷官冲着面前的这群官兵厉声道。 “这是上头的命令,我们也是没法子!” 霍敷官则一声冷笑,犀利的双眸扫视了一眼面前官兵道:“妄想!” “你们真以为我们红馆的人是吃素的?!”老憨吼道。 带头官兵横眉怒目,用剑指着他们一个个,“你们最好识相点!”说罢,那些官兵们则抽剑恐吓。 霍敷官也懒得同他们废话,跟这群家伙若是不来硬的便不知进退。 只见她三拳两下将那群官兵收拾的喊爹叫娘,手中利剑‘噼里啪啦’落地,个个狼狈不堪。 “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带头官兵捂着肚子,气愤的指着霍敷官道。 “兄弟们,进馆关门!” 霍敷官低眼冷视,撂下这句话抖了抖手上的灰尘,转身便进了红馆,那群兄弟们个个得意愤懑的对着那些官兵狠狠的吐了一口口水便跟着霍敷官走进去将红馆大门紧紧合上。 老三觉察到外面的官兵暂时撤离了,便急匆匆跑回内堂,霍敷官扶额沉默,老憨坐在一旁亦是沉思,兄弟们不敢吭声,老二倚在门框上目视着这一切,整个内堂充斥着一股沉重的压抑感。 “官爷,你说这官兵为何会突然要来封馆?”老憨实在是想不明白。 这个问题萦绕在霍敷官的心头也是一个困惑,不过她明白那些官兵肯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越来越多的官兵还会再次来侵扰红馆,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硬碰硬根本不是解决的问题的方法。”一向沉默寡言的老二突然道。 霍敷官抬起眼皮儿瞧了瞧他,继而叹息道:“老二说的对,不能再跟他们硬碰硬,不然遭殃的只能是我们。” “那我们怎么办呐?难道就一直这样死守?若是真要封了这红馆,那我们该往何处去啊?”老三急了道。 “行了,你们都先出去,我先静一静想想对策。”霍敷官暂时也还捋不清思路,心绪亦是烦乱。 待兄弟们出去后,霍敷官认真思考了一番。 按理来说,朝廷是不会将闲置废弃的住宅或者寺庙供百姓寄居,可是近来战乱频繁,根本更是无瑕顾及,逍遥镇周遭的废弃房屋甚多,也都破败不堪,朝廷也未派人拨款整顿处理就一直任由荒废。 那昏庸无道的狗皇帝只知在深宫之中纸醉金迷,逍遥快活,根本不为百姓谋福祉。这么久时间,也没见官员对这破庙有所处置,况且在还未创建红馆前,这破庙也是荒废很久,寄存的皆是流浪汉,或者是孤苦无依的难民。 这为何突然之间便要封锁红馆,根本不合常理。 想来想去,霍敷官心里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有可能是那荣亲王在其中作祟…… “荣亲王……”霍敷官蹙眉,攥紧了拳头。 接下来好几日,红馆外面一群官兵围堵,红馆内兄弟们人心惶惶,日益焦躁。 官兵们‘轰轰’撞门未果后便没了响动,霍敷官实在无法忍耐,心下一横,是福是祸都冲着来,随即走去便要开门,兄弟们没一个阻拦,或许是都憋忍的太久,倒不如大干一场来的痛快。 红馆的门刚一被打开,齐刷刷的利剑便直指而来,门外皆是官兵,周围路过的百姓时不时看看热闹便匆匆而过。 霍敷官淡定的低眼瞄着眼前这些利刃,兄弟们也都冲了上来站在她身后,她冷声一笑,凌冽的双眸盯着那些官兵。 “妄想跟朝廷作对就只有死路一条,劝你们识相些,现在便滚出来!” “滚出去?呸!”老憨狠狠的吐了一口。 那官兵见状瞪圆了眼发怒,准备将手中的剑刺过来,却被霍敷官迅速两指夹住,用力崩断。 那些官兵们见状慌了,惊了,脚底下的步伐有些不稳,试探性的进退犹豫。 “在离开红馆前,我有件事情必须得搞清楚。”霍敷官冷冷道。 “到底是谁下的指令要来封我们红馆?” 只见那些官兵犹犹豫豫相视一眼皆不吭声,带头官兵则道:“别管是谁,上面下来的指令我们照办就是!” “没那么简单,若你们不告诉是谁,这红馆就凭你们这几个小卒子是进不来的。”霍敷官扬唇冷笑,语气柔中却透着寒意。 “是荣亲王!”果然!虽是猜到了可是霍敷官的心还是一阵猛颤。 带头官兵吼道,继而像个耍杂技的在霍敷官挥剑继续道:“王爷的命令你也敢违抗么?不要命了?!给我上!” 说罢,那些官兵们便要长驱直入,兄弟们刚想一决死战却被霍敷官一把拦住,竟给那些官兵们让出道来。 “官爷?!”兄弟们震惊的望着霍敷官,丝毫不甘心也没想到。 “硬来不是办法。” 霍敷官淡淡说罢,便命令兄弟们不要阻拦,都乖乖出来。 那群官兵则像是一群土匪,则给每间屋子都贴上了封条,手持利剑乱戳乱刺,狂妄至极。紧接着他们便走出红馆将大门在红馆兄弟们眼前紧紧合上继而也贴上了那灼眼的封条,霍敷官蹙眉眯眼紧盯着,兄弟们几欲冲上去,却被拦住。 “兄弟,我们也是遵循上面指令,无奈为之啊!” 带头官兵走过去霍敷官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一脸讥笑,随即便带领官兵们收剑离开。 第六十四章 情浓处 桃花伤 真相揭晓的那一刻就如同电闪雷鸣震彻在江喻柔的心里,她漫无目的的跑,不知道前方是哪儿,亦不知后路在何处,等到累了,她才终于停下脚步,脸上的泪渍已迎风干涩,娇喘微微,心里还有些发痛。 她的脑子里都是那张俊秀的脸,如何甩都甩不掉,天色仿佛一时之间也变得昏沉,就如同她的心一般,江喻柔此刻的脑袋还模糊混沌,何种理由她都可以接受,哪怕是,哪怕是厌恶,哪怕是犯下了罪恶,可却怎么也想不到竟会是这样一个答案…… 好滑稽啊,江喻柔苦涩一笑,笑的蹲下身子止不住又落下了眼泪…… 而东牙道早已经很轻巧的追上了她,一路见她越跑越远,越跑越偏僻,自己始终跟在她的身后,就像是守护在身边的使者。 四周已经起了风,周围婆娑摇曳的密林簌簌作响,天色亦是恍然之间阴云密布,前后皆无人迹,只有脚下一路的碎石作轨迹。 东牙道轻轻的将手臂搭在江喻柔的肩膀,她身体一颤转过头扬起那梨花带雨的脸庞,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他。 可是突然间竟变得更难过,或许是还对霍敷官存有那么一丝幻想,又或许是在难过伤心时候被自己讨厌的人瞧见自己的丑相,总之心里像是被瓢泼大雨浇没,什么热情都熄灭了。 “你来干什么?看我笑话的么?”江喻柔声音哽咽,故作坚强的抹了一把眼泪站起了身。 东牙道知道人家这个大小姐不待见自己,即便是在难过伤心处嘴还不饶人。 “你想多了,我只是怕你一个姑娘家跑这么远出事。” 江喻柔则转过身,鼻头发红,眼眶还湿润着平静问道:“你们都知道,你们都知道,可是为何没有一个人告诉我真相,就像是看笑话那般看着我出糗,狼狈是么?等到一个人真正陷进去的时候,你们放声嘲笑然后才虚情假意的伸出手去救她是么?!” 东牙道一时语塞,也不知该如何安慰。 “你那么讨厌我,见了我恨不得我马上消失,即便是我想说,你也从未给过机会,况且,这是霍敷官自己造下的事情就应该她亲口告诉你,向你解释。” 江喻柔吸了吸鼻子,冷声一笑紧紧的盯住东牙道。 “你知道么,我突然感觉自己就像是个小丑!”她嘶声吼着,扭身便跑开。 东牙道喊了她好些声她都不理,他又急又是无奈,又迅速追上去。 “江喻柔!你别跑了!”东牙道轻而易举便追上了她的脚步,一把拽住她的手。 “你要使你大小姐性子,现在还不是时候,眼看这天马上就要下雨了,我们必须得赶紧回去。”东牙道环视了一眼廖无人烟的四周,除了一些颤巍晃动的树丛,再前面便是蜿蜒而下的小道,因为跑的太远,像是迷路了那般,根本认不清这是何地方,脚下的路也是崎岖不平。 “我不用你管,我现在更不想回家!”江喻柔任性赌气一般想甩开他的手,却被东牙道抓的更紧,见她这般,他也怒了,忍不住吼道: “这点小事情你有必要那般小题大做么?我真是搞不懂了,你们姑娘家是不是都是水做的?那么喜欢流眼泪,难不成上辈子是鲛人,是鱼,是乌龟投胎来的?!” “东牙道!”江喻柔则怒气更甚,“你才是乌龟呢,你是乌龟王八蛋!你放开本小姐!”她扭着鼻子奋力挣扎,却被东牙道一把拽入怀里紧紧控制住道:“现在你必须跟我回去,想闹回去你江府跟你爹闹去!” 说罢,便转身粗鲁的将她一把推去前面呵斥着,“快些走!再不走小心我等会儿将你吊起来绑在那棵树上等着那些豺狼虎豹将你一口口吞掉!” 东牙道厉声威胁恐吓,对付这般任性刁蛮的大小姐就应该下手狠一些。 听见东牙道的话,江喻柔果然恐惧的耸起双肩,下意识的环视了眼四周,双腿一点点前移,内心愈发委屈,反抗又反抗不了,便也愈发讨厌东牙道。 那东牙道见她不吭声,则走上她身侧,低头打量了下,却见她双眼湿红,像是受尽了天大的委屈。 他无奈叹气,只得耐着性子安慰。 “别难过了,回家去吃饱饭睡一觉起来便什么事情也没有了,说不定你俩还能成为好姐妹呢!” 听见这话,江喻柔则‘唰!’一下抬起双眼怒视着东牙道。 突然间,狂风骤起,天空布下一片乌黑,犹如晕染开来的墨水池,绿密的树丛剧烈摇晃,就像是预备幻化成人的妖孽,欲起纵孽,一道闪电碎裂在云层中,紧接着便是发出爆破般震耳欲聋的声音…… 东牙道隐隐觉得不对劲儿,犀利谨慎的双眼望向左边的树丛,便见一个黑影迅速闪过,疾步入幻,顿时神经一揪,紧紧护住身边的的江喻柔,而她则被他莫名其妙紧张的反应搞得愈发恐慌,可却怎么也没想到突然有一支利箭从右边处飞速射来,刹那间稳准的刺中了江喻柔的后背。 江喻柔一声痛吟,便倏然倒地,意识微弱尚存。 “江喻柔!”东牙道蹲下身子将她抱在怀里,紧握双拳,怒火爆燃在他的胸口。 他抬眼环视四周,一闪即逝的黑影犹如暗夜里的鬼魅迅速消失,如同完成了使命那般按时出现,按时遁没。 江喻柔背上的血渗透了她的衣衫,东牙道将她抱起却不知往何处去,若是现在赶回逍遥镇肯定来不及,他左顾右盼,心急如焚。 此时雨渐渐落下,越下越大,前面蜿蜒而下的小路间一缕炊烟袅袅升起,东牙道想也没想便抱着江喻柔淋着大雨奔去。 那条路蜿蜒而下像一条盘蛇,地势低下,雨也越来越大,站在崎岖的小道上可以瞧见下面的巨大凹坡处有一片桃花林,桃花林围着一见茅草舍,算不得简陋,农家所用之物也是一应俱全。 东牙道抱着昏迷的江喻柔小跑而下,终于穿过那一片桃花林来到了茅舍门前,里面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正在煽火熬着东西,听见动静忙回过身。 “老爷爷,这位姑娘受伤了,可否借用一下贵处?”东牙道喘着气,身上滴着雨恳求道。 那老头粗略的打量了一眼,然后又瞧了瞧他怀里的江喻柔,忙站起身子用手上煽火的芭蕉扇示意他赶紧将人抱去床榻。 东牙道则十分感激的点头道谢,赶紧匆匆将江喻柔抱了进去,由于刺中的是后背所以还不能躺下,身上那把箭也还没有拔掉。 此时的江喻柔已经完全昏迷,面容惨白,东牙道无奈只能将她搂在怀里,一大片血迹渗出她的衣衫染在他的身上,那老头一脸惊慌呆愣,不知所措。 “老爷爷,可以麻烦您拿一块烧红的烙铁来么?”东牙道转头焦心的望着老头道。 “好好!”老头连忙应声,快步走了出去。 江喻柔的血已将身后渗透了一片,面色死白,东牙道瞧着着实有些恐慌,心里焦躁的瞧着门口,这老头为何还不来?! 正想间,那老头则拿着一根烧红的烙铁躬着腰迅速走了进来,东牙道则猛的将她背后的箭拔了出来扔在地上,血渗的更深了些,片刻犹豫过后,他便二话不说将江喻柔的衣衫撕开,褪去伤口处,让那老头把那烧红的烙铁递过去手上。 “呲~”一下,便烙在江喻柔血淋淋的伤口,只见她潜意识之中感受到疼痛,则微微皱起了眉头,面色虚弱之极。 江喻柔的额头鬓角浸出细密的汗珠,低声痛吟,嘴唇惨白,在火红的烙铁之下,皮肤表层开始泛黑烧焦,血也渐渐止住,那老头不知何时拿了自己捣好的草药来递给东牙道。 “将这草药涂抹在伤口处免得发炎,也可以很快愈合。” 东牙道则感激接过,小心翼翼的涂抹在江喻柔焦黑带血的伤口,随即便用那老头拿来搁在一旁细布包裹住伤口,轻轻的缠了好几圈,这下也算是放了心。 由于伤口在后背处,根本还不能让她躺下,所以无奈东牙道只得就那样搂着她的身体,自己则靠在一旁,身上还湿漉漉的。 “小伙子,我来,我给你取了件我儿子之前的衣裳出来,你先去擦干身子换上省得着凉。” 那老头走进房间将手中的粗布衫搁在一旁,东牙道感激不尽,连声道谢,赶快换好了那身衣服,寥寥吃了几口老头准备的饭菜,便又重新回去床榻上搂住江喻柔,低眼用她的衣衫则轻轻遮盖住裸露在外的白皙的皮肤。 第六十五章 守馆 “师父,红馆被封了。”霍敷官沮丧着一张脸站在泉尚风身后。 “为师知道。” 霍敷官脸上的惊诧转瞬即逝,却又重新垂头丧气的耷拉下脑袋。 泉尚风转过身望着她,一如既往的气定神闲,神情微妙却又难以捉摸,继而缓缓走过去将那墙壁上挂着的那把剑拿了下来,转身便抛霍敷官,她完全还未反应过来间将那把剑笨拙失措的接住。 “这把剑叫做行云剑,已伴随为师多年。” 霍敷官认真的打量怀里这把所谓的行云剑,剑身很重,剑鞘上面锻造的图腾纹路亦是精雕细琢过的,剑柄处可以瞧见那日积月累中留下的磨痕。 “很早便跟你说过,无论发生了何事都要沉稳淡定,切不可急躁,更不可垂头丧气一蹶不振,你随我来。” 说罢,泉尚风便转身而去,霍敷官不解,急忙跟了上去,师徒二人走出了阁楼,便站在了阁楼前那片空旷平坦之处。 除了他们师徒二人,四围阒寂无声,细长茂密的丛林摇曳坠摆,时而一阵清风徐徐而来。 “师父,这是要干什么呀?” “武者最重要的便是沉气凝神,这世间所有的困难都可以克服战胜,唯有心魔难挡。为师今日教你一些剑法,可抵御你心中的躁气。” 听见师父的话,霍敷官霎时羞愧的埋下脑袋,却又很快间扬起头来望向师父上前一步道: “师父,可这剑法……徒儿不是太懂。” “所以今日为师便要教你。”泉尚风淡淡一笑,双手背立继而语若流泉缓缓道: “修习剑术,掌握其内功心法尤为重要,要旨在‘悟’。为师今日所教你的则叫做玉心剑法,制敌极微,主要则是修炼心神,一招一式间犹如行云流水,柔婉如醉,心无杂念,将其抛任四海,听风诉鸣,与万物合二为一。” 霍敷官听的略有呆愣,泉尚风则令她拔出剑来,她则费了好些气力才拔剑出鞘,刹那间一道凌冽的冷光刺闪了她的眼,便不由得微张开嘴惊叹,只见那剑刃锋利无比,冷冽的寒光与头顶上方的日光倏然碰撞,即刻间煋光乍泄。 “紧紧的将它握在手中,拿稳了!”泉尚风嗓音沉稳厚实,深幽的瞳孔紧锁住霍敷官。 她则乖乖听话,尽管手中的剑有些重,可还是被稳稳的握在了手中,顿时只感觉胸腔充斥着一股热气,面颊绯红。 泉尚风满意的点点头,走过去迎面竹林背对霍敷官而立,眼神邃远。 “为师只念口诀,你挥剑自己领悟。” 霍敷官低眸望着手中的剑,抿唇点头。 “拂柳之希鲛如尾,落地风漩舞林起,造化孔如镜,流盼吹剑影; 剑抵冥石身先起,卧虎藏龙水中跃,清盘勾股翘,身幻影如移; 纤指兰花柄浮游,遁没空背局中现,笑泯催胆肠,素手两魂亡。 ……” 泉尚风念出的口诀犹如绵绵之音,瞬时将霍敷官身引其境,只见她将那行云剑挥舞在手,渐渐来了感觉,手上那剑霎时间轻如鸿毛,这套玉心剑法仿佛真如师父泉尚风所说那般,定心安神,甚至……整个人就像是悬游在半空,身体轻如一缕飘纱,一挥一刺一跃一划一闪都恍若在云端起舞,周遭竹叶纷纷落如雨,淋在他们的脊背肩上…… 再且说这霍敷官的兄弟们自从红馆被封后,每日都有官兵把手,生怕这些浪蹄子再闯进去。 那些兄弟们之前本就是些流浪乞丐,自从霍敷官创立红馆之后他们也算是终于有了一个家,可如今这个家被侵占禁封,心里自然愤懑不甘,于是整日守在红馆门口一侧,蹲坐角落,与那些官兵们大眼瞪小眼僵持着,试图掀起一场暴乱,揭竿而起。 这已经一连好些日子了,至于每日饭食,也是霍敷官与老憨老三他俩每日从状元村家中带来红馆为兄弟们充饥,可这长此以往下去也毕竟不是个法子。 他们走在路上每人手里拎着两个大铜罐,那里面则装着霍敷官娘亲所煮的饭食,路面崎岖坑洼,难走之极,再加上刚下过一阵雨还有些泥泞不堪。 “官爷,你说兄弟们老是那样死守着也不行,我们必须得想个法子出来啊!”老憨闷头走着,语气里满是焦躁。 “唉~”老三则叹了口气继而道:“这次是被封馆,估计八成都没有希望了。” 霍敷官则不吭声沉默,心里何尝不愁? 可她那时却在想东牙道这家伙自从那日去追了江喻柔之后便没见踪影,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情? 还有那江喻柔,也不知想开了没……一思虑到此处,心里那份愧疚感便陡然而起。 霍敷官有去过一次江府,可那下人丫头说自家小姐已经有好几日没有回来了,江员外也是焦灼,已经派人四下寻找,亦是整日寝食难安。 她心里很不是滋味,不免想到若是自己没有告诉江喻柔真相那她也不会失踪,可若是欺骗的时间越久伤害岂不是更大么?这点但凡是个人都懂。 或许,自己本就千不该万不该去招惹人家,不然哪来这么多麻烦事情…… 她现在啊,只希望东牙道在她身边将她照顾的好好的,那她便就放心了,也可以安心一些。 “官爷,你怎么不说话了?” 霍敷官则苦涩一笑摇摇头。 “我知道官爷在想什么。”老三哼声道,自以为很聪明。 见这架势,老憨也是明白了,随即便愈发气愤道: “官爷,自从咱们红馆出事之后便好久没见到东牙道那家伙了,哼!一出事跑的比谁都快,我就知道那家伙靠不住!” 霍敷官听不得他们聒噪,脚步加快催促道:“好了,快些走,兄弟们都要饿坏了。” 近日雨水甚多,像是入了秋,一切都变了样子,空气都湿漉漉的。这不,刚快要走到红馆,这天便卷起了一阵妖风,尘灰四起,吹得人凌乱,天色也骤然阴沉下来,仿佛要罩下一层黑网来。 兄弟们老远瞧见他们三人,便激动的站起身子拍拍屁股上以及背上的尘灰,那肚子早已饿得饥肠辘辘。 几个把手的官兵斜眼瞧着,愣是没吭声,只是发出鄙视的冷笑。 “官爷!”大家伙异口同声。 瞧着兄弟们狼狈可怜兮兮又面露憨笑实诚的模样,霍敷官的心里像是被一层黏布层层裹住,难受的透不过气来。 “大家饿坏了?这几日辛苦兄弟们了!”霍敷官低着头打开那一罐罐的饭食,热气冲上来,鼻头不禁酸涩。 “兄弟们快些吃,饿死那些馋狗!”老三故意扬声道,梗着脖子故意挑衅那群官兵。 那群官兵也是守了整整一个上午,没人换班,也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愣是装模作样没往这边瞅,却直咽口水。 瞧着这十几个兄弟们狼吞虎咽的样子,大家心里都不是滋味,民不与官斗,并不是不敢斗,而是手无寸铁斗不过啊…… “兄弟们,是我霍敷官对不住大家!要不然大家伙都散了,各自去找一份事干,娶个媳妇儿踏踏实实过日子,别再跟着我混了,这样干耗是没用的!不过兄弟们都放心,以后若是你们一个个出了什么事情,尽管来找我霍敷官,哪怕是山穷水尽,刀山火海,我也在所不辞!” 本是故作坚强,强忍内心感伤的情绪,可是话到深处却忍不住哽咽。老憨老三亦是埋头不吭声,皆暗自红了眼眶。 兄弟们嘴里噙着饭抬眼望着霍敷官,一时间不知所措。 “官爷,我们这条贱命是因为你才找到了意义所在,我们不跟着你跟着谁?那些娶媳妇过日子的都是些安分人的事情,我们皆流浪惯了,定不下来!哪怕是跟着你跑江湖也是心甘情愿,所以你赶我们走我们说什么也不能答应!” “对!不能答应!”兄弟们搁下饭碗情绪激动。 …… 老憨老三望着兄弟们,听这一番话不禁热泪盈眶,他们再度相视一眼,内心则感动不已,低头抹着眼泪。 “我不是赶你们,我只是怕你们跟着我受苦……如今红馆被封,如何能够扭转乾坤还是个未知数……” 霍敷官揪心的紧,感动归感动,但人终归是人,得保持理性。 “官爷!”一兄弟将嘴里的饭咽了下去继而热血道:“对于我们来说,红馆便是我们的家,我们誓死要与红馆共存亡的,大不了跟他们拼了!” 那几个官兵听见这话,那惊愕气怒的眼神‘唰’一下扫向这边,老三狠狠的瞪着他们,尖着嗓子吼道:“看什么?!说的就是你们!” 这下更是惹急了那几个官兵,只见他们怒目圆睁,拔剑朝这边走过来,兄弟们见状亦是撸袖握拳扭着脖子做好一副干架的阵势来。 “行了!都给我安生点儿!”霍敷官一声怒喝将大家伙吓了一跳,兄弟们忍了忍不甘心的收敛住,嘴下还不停咒骂,那几个官兵见此状,呸了几口将剑插入剑鞘。 一场战火就这般被霍敷官硬生生扑灭了…… “现在还不是时候。”霍敷官面色肃然,小声提醒道。 兄弟们也没反驳,只得乖乖听话,可那火苗一旦燃起来,想被真正扑灭那可真就不容易了,毕竟,这群汉子可是她霍敷官一手调教出来的。 第六十六章 初晓 人嘛,这一辈子,你永远不知道一阵风吹过下一个刹那会发生什么,在无知里装作懵懂,在沉睡中破啼,就是猛一瞬间,你会对自己陌生。 江喻柔经过两日的修养,伤口已经愈合恢复的差不多,气色也红润了些许,只不过人还迟迟未醒。 东牙道几日以来一直守在江喻柔的身旁,也未怎么合眼,整个人瞧上去有些憔悴。 那桃林老头走进屋内,沏了一壶自酿的花茶,端了一杯递到东牙道手中,自己则坐在一旁眼也不眨的瞅着东牙道抿茶的侧颜。 东牙道感觉到那老头盯着自己看,心下惊惑,刚一转过头,那老头混浊略显哀伤的眸色颤了颤,便将目光移向他处。 老头的神情让他恍然困惑,貌似这么久来,这间茅舍便只有那老头一人,之前不是听他说自己还有个儿子么? 便不由得笑问道: “老爷爷,你的家人呢?你不是说自己还有个儿子么?为何没见?” 像是又提了一桩伤心事,那老头轻叹一声道:“两年前便被抓去行军打仗了,这么久没回来估摸着也战死沙场了……” 说罢,便是一阵长久的沉默,老头那湿红的双眼望向屋外,目之所及仿佛皆是回忆。 东牙道也没再开口,如今常年战乱,很多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在这个兵荒马乱的世道那些已经成为一件常事,怜悯同情是没有用的,失去的永远也回不来。 可不免内心还是悲惋……战争是掌权之人的功利场,却是平头百姓的坟墓场。 “这么些年都是你一人过来的?” “是啊……老伴前些年病死了,便只留下我这老头子一人。”老人沉重一声叹息。 继而又道:“如今也只有外面那片桃林为伴,只求能够安稳度过后半生。” 东牙道转头望向支起的窗户外面那片粉红色浪海的桃林,那洒落一地的桃瓣犹如自地底盛开,顿使人内心纯净虔诚。 “这些都是你种下的?” 说起桃林,老人褶皱的面庞仿佛有了那么些欣慰的笑意,颤巍着走去门口,扶着门把。 “这些可都是我的心血呐!偈语有言,万物皆有灵,不使与之长存,但求可以永生共眠。” 东牙道内心顿时涌出难以言喻的滋味,悲愁复杂交织,人各有命,他的躯体是傀儡,魂却在流浪,可是也永远摆脱不掉宿主的连环夺命,终有一天还是要跌落苦海。 “这位姑娘是你的心上人?”老头转过身佝偻着身子重新走过来坐下眯着笑道。 “不是,只是一个朋友罢了。”东牙道尴尬一笑,连忙解释。 老头却像是看破不说破,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盯着还在昏迷中的江喻柔道: “看起来你们二人也还是挺般配的,但从面相上来瞧,你们两人这世也还是有一段纠缠。” “你会瞧面相?”东牙道惊愕。 “略懂,不过大部分也只是猜测罢了。”老头面色平静,那神情那语气,丝毫分辨不出所言真假。 那老头离开屋内则去那片桃林之中,扫着落了一地的桃瓣,然后蹲下身子一捧又一捧将那粉色的桃瓣装进一个精巧的用细布缝制的袋子中,然后抱在怀里拿起走去那老树根下,用铲子铲出一个圆坑来,然后将细布袋里的桃花瓣倒进去埋葬,犹如一场湮灭的桃花雨…… 一个佝偻举步颤巍的老人隐没在一片桃林之中,就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悲喜图,渐渐开始缩成一个黑影,模糊了旁观者的视线。 江喻柔突然轻咳出声,东牙道回过神来,惊喜的望向江喻柔,只见她睫毛轻颤,眉头微蹙,朱唇干白。 她缓缓将双眼睁开,隐隐约约瞧见了东牙道那张熟悉的脸,直至逐渐清晰。 “你可终于醒了!”东牙道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兴奋的咧嘴笑了出来,这几日的阴霾也终于是可以消散了。 江喻柔挣扎着想起身,可背后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轻声低吟,东牙道见状赶忙按住她的身体叮咛着别乱动。 “你现在伤口还未完全愈合,得安心修养!” 江喻柔转着眼珠子环视着这个陌生的屋子,疑惑又带有恐慌道:“这是何处?我为何会在这里?” 东牙道将事情所有的经过告诉了江喻柔,最后还补了句,“若不是你太任性了,怎又会困在这里?不过那个老头人还不错,要是没有他,你这小命可就不保喽!” 背后的痛感十分真实强烈,江喻柔将手伸去背后轻轻触碰了下,瞬间疼的发出‘嘶~’声,而这一切都在告诉着自己这不是梦境。 东牙道无奈的摇摇头坐去一旁椅子上故意逗她道:“这次我可是救了你的命,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了,伤好后回去你可得想着怎样报答我。” “我要回家!”江喻柔突然间情绪激动逞强着再度挣扎想要下床,东牙道见状赶紧扑了过去将她的身子摁了下去,身体伤口处的痛感剧烈一阵,江喻柔痛的额上沁出细密一层汗。 “都说了不要动!你若是再任性可真就一命呜呼了!你死了倒不要紧,反倒是浪费了本大爷这几日来照顾你的时间。”有些人就是嘴硬心软,说着刀子般扎心的话,却实则是为了别人好。 因为痛感,江喻柔只好乖乖的躺在床上不敢再乱动,只是心里却担忧之极。 “出来这么些日子,爹爹见不到我人肯定会着急的!”说着,那江喻柔便眼眶一红,忍不住轻声哭了起来。 “你现在想起你的爹爹了?也不知道是谁当初哭喊着自己不要回家,寻死觅活的!”东牙道生气忍不住刺激。 听见这话,江喻柔哭的更甚更委屈。 东牙道见状不知所措,无奈坐在她身旁,接下来只得硬着头皮耐心安慰。 “你放心,等你养好病我们便回去,只要你完好无损的回去,你爹才能安心。” 继而又叹息道:“跟你出来这么久也不知道红馆发生了何事,出来找霍敷官的时候只见一群官兵往红馆而去,然后我便来追你,其余的便一概不知了,这心里不免还是有些担心。” 江喻柔的哭声随即戛然而止,她泪漪涟涟的望向东牙道。 “霍敷官她会不会出了什么事情啊?” “应该不会,人家比你坚强,放心!” 第六十七章 矜度 桃林老头听见江喻柔已经清醒过来的声音,着急颤巍着走回了屋子。 那江喻柔躺在床上瞧着进来的是一个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神目沧桑,身着麻布的老人,内心有说不出的感激,只不过倏然间便想起了自己的爹爹,便又委屈难过的落下泪来。 “这丫头!可不敢老是这样哭,不然那伤口可愈合的慢咯~” “老爷爷,多谢你。”江喻柔乖巧的止住了哭声,抿唇勉强微微露出笑意。 “你们肚子应该饿了,我现在便煮饭去!”老头子心善目慈,不等东牙道开口,便又急匆匆转身走了出去。 “我就说,这老头人可好了,得亏是有了人家。”待老头离开后,东牙道低眼望着江喻柔挑眉道。 那江喻柔则是定定的望着东牙道沉默,以往那个只要瞧见他便竖起尖刺的自己仿佛在那瞬间消失无影。 东牙道被她看的心里直发毛,不免一阵忐忑笑道:“你老那样盯着我做什么?我可是你的恩人不是你的仇人。 “我就想知道那支箭为何会无缘无故射中了我。” 听见这话,东牙道双眸沉了沉,倏时像是被一根长棍搅晕了那池墨潭,只见他很快间便将那种冷静到可怕的暗沉感一扫而过,不露一丝痕迹咧嘴痞笑道: “或许是你被猎人当成了兔子或者是梅花鹿了呢?” 听见这话,江喻柔无语的翻了一个白眼,继而又低眸浅声道了句,“谢谢。” “你说什么?”东牙道故意凑近了耳朵喊道。 “我说谢谢你!”江喻柔亦是一吼,继而心头冒出一股奇怪的感觉便紧抿住双唇。 东牙道得意一笑起身坐回了椅子上,拿起桌上的杯子呷了一口茶水,眉头陡然微蹙。 “你为何不说话了?”江喻柔见他沉默,觉得奇怪。 东牙道面色淡然的摇摇头道:“没事,你饿了?” “还好……”她忽然间乖巧温顺的像个孩子。 刚说到此处,那老头便端着两碟热腾腾的素菜进屋,一个是豆角炒萝卜,另一个则是米果桃蜜,也算是独特的一道菜了。 东牙道二话不说便起身去帮忙,完事儿后他便同老头两人坐在一起手准备开吃,瞧着面前香喷喷的饭菜,东牙道口水直流,江喻柔亦是咽了咽口水,无奈自己身体却动弹不得。 东牙道挑眉一笑转头望向床上躺着的江喻柔故意道:“等本大爷吃饱了再来喂你,乖哈~” 听到这话,江喻柔气愤咬牙,撇过头嘟囔道:“谁要你喂!” 像是好久没有这般开心过,这茅舍一直以来都是老头一人,所以清冷甚多,如今多出了两个年轻人,嬉骂吵嘴也觉得别有一番欢快的滋味,谁都年轻过,同年轻人相处就像是瞬间将时光拽回到了过去。 “你吃罢,我去给姑娘喂。”老头将这两个年轻人仿佛当做了自己的孩子,不怕劳累的刚想起身,却被东牙道赶紧站起来挡住道: “老爷爷,您就先吃东西,她生着气饿不坏的,放心放心~” 边说边拉着老头坐下,老头无奈一笑,只好作罢。 江喻柔气的噘嘴,转过头瞪着东牙道,东牙道与她对视一眼,表情丰富,乐不可支。 “不吃就不吃!” 她气愤低声骂着,转头侧过身索性不再理会,却不小心压痛了伤口处,疼的低吟蹙眉。 见她这般,东牙道心想着也将之前她对自己的恶语相加报复完了,便麻利几口将碗里的饭吃完,随即给她盛了满满一大碗,痞里痞气晃头晃脑的走过去床榻跟前低眼道: “喂,还吃不吃了?” “不吃!”江喻柔理也不理赌气道。 “真不吃?若是等会儿饿了可就没得吃了。”东牙道瞧着碗里的饭菜继续引诱道: “唉~这么香的饭菜不吃真是可惜咯……”说罢,便要转身离开。 谁知那江喻柔也终于是绷不住了,猛地转身,没注意间伤口处又生出撕裂般的痛感来,她紧蹙着眉头,紧捂住伤口处。 东牙道见这情形,急忙将饭碗搁在一旁,坐在床边检查她的伤口,江喻柔本是使着性子再加上男女授受不亲那种女儿家的羞涩不让他碰,可最后还是在东牙道的霸道下妥协。 “还好,幸亏伤口没有裂开,你别乱动了,我扶你起来吃饭。” 东牙道严肃着一张脸,江喻柔尽管再使大小姐脾气也不敢再乱动乱闹,只得温顺乖巧的像只小兔子般,她的身体被东牙道小心翼翼的扶起倚靠在他的胸膛,一小口一小口嚼着他喂到嘴里的饭。 她抬眼望着东牙道那张也还算俊朗的脸,偶然间四目相对的时候,她的心竟会突的猛跳,脸颊一阵滚烫,吃在嘴里的饭也显得心不在焉。 那桃林老头见此一幕,摇摇头露出看透一切的轻笑来,俗语言,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喂江喻柔吃完饭后,东牙道便再度扶着她躺下。 “你先休息会儿。”说罢便要转身离开。 “喂!”江喻柔急切叫住。 他的身子顿了顿转过身低眼望着她疑惑道:“怎么了?精神来了不想睡觉了?” “你是不是喜欢霍敷官?”江喻柔犹犹豫豫的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能问出这句话。 只见东牙道恍神一愣,故作无聊的嗤声道:“赶快好好休息,问的什么鬼话!” 说罢,便转身离开。 江喻柔望着他的背影,抿唇轻笑,心里却又复杂矛盾。 事后,东牙道反反复复回想江喻柔问过的话,不禁愁绪交杂。男女情爱之事他好像并不太懂,如若说对霍敷官没有一丝好感那是不可能的,可是那个男人婆一天咋咋呼呼的,哪个正常男人能受得了?也就只有扮作女儿妆时还稍微能看过眼一些。 可是,他苦涩一笑,或许像他这种人本是不应该拥有爱情的……他不该爱上任何一个人,也不能引诱别人爱上他,他所有的感情都只能是逢场作戏。 东牙道坐在外面的土石阶上,臂肘撑在双膝上耷拉下去,望着眼前那一片桃林落瓣愣神发呆,皱眉深思,桃林丛中不时有飞来蜂蝶乱舞,绕作一团,竞相追逐,就像是嬉戏玩闹的顽童。 屋内江喻柔已不知不觉间睡去,嘴角噙着那一抹淡淡的笑意。 “小伙子,这是桃花露,可以疗养伤疤,姑娘家身上留下疤来终究是不好的。”老头略带沙哑沧桑的声音霎时扰了东牙道的思绪,他将脑袋抬起望着老人手上拿着的绘有桃花的玉白色小口瓶子。 东牙道微笑接过,感激道谢。 那老头亦是抚着双膝缓缓弯下腰坐在东牙道身边,他那布满褶皱的面庞皆是岁月镌刻下的印痕。 “你喜欢那姑娘?” “谁?” “还能是谁,就屋里那姑娘。”桃林老头笑的慈眉善目。 东牙道被老头的问话搞得惊慌无措,急忙尴尬一笑解释道:“我怎么可能会喜欢她,人家这个大小姐刁蛮任性,高不可攀,我可得罪不起!” 听言,那桃林老头只是一味的皱着眼角笑着,转过头紧望着东牙道。 “你与她有缘,我这个老头子都能看得出来你对人家姑娘有意思,自己却不承认。”继而又摇摇头道:“唉~你们这些年轻人啊,总是看不透自己的心。” 东牙道怔愣,他被这桃林老头的话说的莫名其妙,他怎会喜欢上那丫头?! 这难道自己还能不了解自己了? 况且……于他而言,爱人是件奢侈而又危险的事情,他连自保都无法做到又怎会去轻易决断? 他苦涩一笑,陡然间却胸腔一颤,仿佛有什么怪诞的逆流渗入,让他猝不及防。 第六十八章 衙门 江喻柔伤口的愈合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日渐好转,脸上的气色也已慢慢恢复过来,虽说相比以前还是略有苍白,可大病过一场的人身体总是会虚弱些。 这日,她刚想要起身下床去外面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听那老头说外头那一片片的桃林可美了,于是便迫不及待的想要走出去感受一番桃林之海的美妙来,这整日闷在屋里着实有些烦郁。 可没想刚一起身便被走进屋内的东牙道瞧见,他顿时沉下脸来走过去那桌旁倒了一杯茶水来一引入喉,斜睨着她道:“这就想急着下床了?” 江喻柔抿唇点头继而道:“我现在伤口也不痛了,再说这是背上受伤又不是腿上,我就想出去透透气。” 东牙道也不说话,只是紧紧的盯着她,顿了顿道:“眼瞧着你这伤也好了,明日我们便走。” “啊?”江喻柔一听这话急了,只穿着亵衣,长发轻绾披落,未饰朱钗,鞋也不穿便跑去东牙道跟前抬起眸子道:“为何这么快便要走?” “这还快?”东牙道无奈道:“你可知自从你昏迷到现在我们叨扰那老头多久了?再说了,你不是急着回去见你爹爹么?你就不怕他着急?” 江喻柔一听这话,心里那是万般不情愿,若说之前她是急切着想回家,可是现在她又动了私心,不舍得回去那么快了…… 只见她低头不语,耳垂通红,东牙道不禁疑惑愕然。 “失踪了这么久,我还想回去瞧瞧红馆到底发生了何事,你也不能再让你爹着急了。” 拗不过东牙道,那就只能想招了。 只见江喻柔突然间矫揉造作的‘啊~’的一声,抚着脑袋眼看着就要倒了下去,便被东牙道迅速反应过来一把接住,心下一急道:“怎么了?伤口是不是又痛了?” “嗯~”江喻柔故意装出一副痛相来,猛力点点头。 那东牙道便果真相信了,二话不说一把将她抱起便往床榻处走去,只剩下江喻柔在他怀里暗自窃笑。 “从现在开始,躺床上不许再乱动,等到伤彻底好为止,毕竟若是真要回去的话也得将你这个大小姐安然无恙的送回去,不然麻烦的可是本大爷自己。” 说罢,便替她盖好被子,掖好被角,转身便要离开,却被江喻柔急忙一把抓住手,东牙道吓了一跳低眼回身耐着性子继而道:“又怎么了?” “你是男的女的?” 江喻柔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话随即便让东牙道唇角猛一阵儿抽搐,他试图拨开她的手,却被她故意抓的更紧,蹙着眉头不死心又问了一句。 “你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 “江喻柔,你怕是那一箭给射傻了?你以为谁都跟霍敷官那个家伙一般闲来无聊客串性别呢?!老子可是钢筋铁骨的……铮铮汉子!” 江喻柔睁着那双人畜无害的水汪汪大眼睛注视着东牙道抿唇沉默,似乎在等待一个有力可靠的证据。 东牙道这下还真不信了,活了这么大竟然第一次被一个姑娘家怀疑自己是男是女?岂不太没面子了! 于是情绪激动之下甩掉江喻柔的手,便要脱衣边道:“不信是?不信老子就让你瞧瞧什么叫做男女之别……” 江喻柔瞧这架势,瞬时吓得连忙用被子捂住脑袋大喊道:“东牙道,你混蛋!” 见状,东牙道则得意满足一笑故意俯下身子凑近她轻声道:“害羞了?不敢看了?” “东牙道,你耍流氓!爷爷!”江喻柔掀开被子,脸颊烫红,冲着外面大喊。 不一会儿,那老头便走了进来,眼神里都带着笑,这俩年轻人的吵嘴声他在外面可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欺负我……耍流氓!”江喻柔指着东牙道控诉。 东牙道则一脸无辜笑着的望向老头肩膀一耸。 “你们小两口吵嘴我这个老头子就不掺和了,一个月前酿的桃蜜埋在树底下想必可以挖出来了,等会儿给你们尝尝。” “我才没跟他小两口呢~” 听见那‘小两口’三个字,江喻柔一时间羞涩不已,猛地又一把将脑袋捂住。而东牙道的内心像是忽然泛起了一阵涟漪,还没见生花便又平息了,顿时有些尴尬又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那老头子则笑的又调皮又慈祥,瞅了东牙道一眼,转身便又走了出去。 东牙道也懒得瞧她,无奈摇头继而也走了出去,或许是内心有了逃避,便有意无意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 江喻柔听见周围没了动静,缓缓将手中紧攥着的被子拉了下来,却没想到连东牙道也离开了。 入了秋的天珠露愈深,不仅空气都湿漉漉的,就连人心也变得潮湿。 燕雀南飞了,细枝长叶也在劲风的煽动下日渐萎靡,辨不清方向,低头却是归处。 兄弟们守在被封的红馆门前已有多日,由于怕这群浪蹄子造乱,官府便增加了很多把守官兵,并且将兄弟们撵至更远的一旁角落待着。 两队人马僵持下去,处于激烈的剑拔弩张状态,红馆兄弟们早已经忍耐不下去了,整日瞧着这些如同看门狗般的官兵在红馆门口转悠来转悠去,简直恨的牙根儿痒痒。 霍敷官同老憨老三他俩一如既往一日三餐的送饭食过去给兄弟们,只是那神情样态一日比一日消极落寞。 再这样下去根本不是法子,霍敷官紧紧握住双拳,实在不行就算是为了兄弟们,哪怕是登府求那荣亲王也可以,他不就是因为那个尤居野么? 区区一个无情没心肝的臭男人怎能和自己这帮兄弟们相提并论,放手也就放手罢~ 可谁知在快到红馆门口的时候,竟见红馆门口除了几个把手的官兵们却不见兄弟们的踪影了。 老憨老三慌了,提着手里盛饭的铜罐疾步上前瞪圆了眼睛环视一周道: “这怎么没人了呢?!” 霍敷官心下更是疑惑躁乱,紧锁眉头环视了一眼四周,那么十几个大男人就那样无端消失了?这根本不合常理。 兄弟们根本不可能放弃反抗,不可能脱守阵地如地鼠般窜逃,这是不可能的! 那几个把守的官兵仿佛是瞧见了他们三个,手持佩剑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大吼道: “你们这几个漏网之鱼,还送什么饭送饭,都给我抓起来去衙门!”说罢,便手握剑柄猛力甩过去直接将她们仨手中的铜罐打落一地,破碎声犹如洪钟警醒,升腾着缕缕热气。 “他娘的!”老憨刚想踹过去,却被两个官兵随即拔剑出鞘威逼在眼前,老三动手的冲动喷薄欲出却在下一秒便像老憨那般被两个官兵死死控制住挣扎着的身体。 “你们这些个有娘生没娘养的狗东西!” “总有一日等老子拔了你们的皮!” 老憨老三大声咒骂着,本是可以挣脱将这几个废物官兵暴揍一顿,却被霍敷官厉声呵斥住。 霍敷官他们三人当即被官兵们牢牢擒住,恐吓向前,她紧握双拳,将内心那股怒火生生给掩了下去。 等来到衙门,兄弟们早已经像是踩进了敌人圈套的猎物被抓了进来,见了霍敷官他们心里又是激动又是悲愁。 “官爷!”他们异口同声,那时那刻可怜的就像是即将任人宰割的牲畜,几欲想冲过去霍敷官他们跟前,却被那坐在公案之后稳若泰山的县太爷猛拍惊堂木怒喝道: “大胆一群刁民!公堂之上岂容你们放肆!” 霍敷官他们三人被官兵押着进入公堂来到兄弟们一侧被身后的官兵推倒跪下,老三则陡然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那坐于公案之后的县太爷头大身材却短小,五官紧凑,一副奸相,只见那双小成一条缝儿的眼睛死死的盯住霍敷官,再度猛拍惊堂木扬声道: “你可是这群地痞无赖的头头?” 霍敷官丝毫不惧的直视过去,继而瞥了一眼那县太爷头顶上方‘明镜高悬’的四字匾额冷笑一声道: “县太爷好眼力,不知我们兄弟所犯何事惊扰了县太爷您?” “所犯何事?你们这些个地痞无赖赶都赶不走还打伤官兵,简直是胆大妄为!” “胆大妄为?”霍敷官轻扬起唇角,讥讽道:“你们这些达官显贵因为私仇封锁我们的地盘,让我们这些兄弟们无家可归,难道不是胆大妄为?” “就是!还我们红馆!” “泯灭人性的狗官!” …… 兄弟们随着霍敷官的话怒喊抗议,那县太爷见此状慌了,随即命官兵们将底下这些人控制住,那些官兵们则迅速步入公堂,抽剑相抵,惊堂木猛拍第三回。 “放肆!”县太爷怒不可遏,直勾勾的锁住霍敷官。 兄弟们声音渐小,各个眼里像是燃着烈火。 第六十九章 牢狱之灾 “将这些乱臣贼子押入大牢,等候审判!” 听到那县太爷猛拍惊堂木一吼,红馆兄弟们则显出了那么几分惊慌,纷纷望向霍敷官不知所措。 “大人!”霍敷官拱手,目光犀利毫无惧色道:“我和自家这些兄弟们虽是占用了那破庙,可前提是那破庙荒废不堪,无人整治,我们才立足于此!我们兄弟既没做伤天害理之事,又没打家劫舍,反倒尽微薄之力帮助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乞丐免受些乱世之苦,我们又有何罪?!你们官府无缘由的封馆,绝了我们兄弟的后路,生而为人谁没有脾性?若是有贼子闯入大人府中,放了一把火将一切烧成了灰烬,大人您难道不气愤?想必那时候大人心中可不止是气愤,估计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对于我们兄弟来说,红馆便是我们的家,而你们便是那放火的人! 兄弟们都是些烈性子,虽说是冲动了些打了您衙邸的那些个官兵,可难道这些都是无缘无故,狂妄挑事的么? 大人,若您草率做决断将我们关入大牢,则不配您头顶上‘明镜高悬’那四个大字!” “放肆!你这厮好生大胆!敢跟本官讲道理?这公堂之上岂是你这些三教九流之徒讲道理的地方?!审案办公讲的是证据,而眼下的证据便是你们这些人打伤了官兵还狂妄自大!” 那县太爷怒气灼脸,紧凑的五官愈发扭曲夸张,痛恶的指着公堂之下的霍敷官。 这时忽然从一侧跑出一个瘦瘦高高,生着一副凶相的捕快,那捕快凑上前来在县太爷的耳边低语了些话,只见那县太爷的表情变化十分微妙,霍敷官审视着,不知为何心内愈发忐忑。 只见那县太爷挺了挺腰背冷笑一声,细眯起本来就狭小的双眼盯着她道: “你方才说你们没做伤天害理直视,也未打家劫舍,可有人上报说你们这些乱臣贼子劫了王府的一批粮草可有此事?还有上次那逍遥镇上干尸一案便是你们红馆所为可有此事?” 此言一出,兄弟们明显惶恐非常,他们跪在地上低着脑袋忐忑的左右相互瞧着,瞬时被吓破了胆子。 霍敷官亦是眉头一紧,怒握住拳头,老憨则勉强保持着淡定小声对霍敷官道: “官爷,我们这事怎么就给暴露了?可那什么干尸又是怎么一回事?” “官爷,这下我们真的完了!”老三心里凉凉的,一副听天由命的表情。 突然,霍敷官像是反应过来,急忙左右瞧瞧道:“老二呢?” “老二?!”老憨心下一惊。 “老二那家伙我一直都没见着!该不会是他……”老三震惊了,恨的颤抖。 而此时的霍敷官心下一沉,终于也是被查出来了……可笑!竟然还给无端扣了一个罪名。 那县太爷瞧他们在底下窃窃私语,得意的扬起一边胡须又是猛拍那惊堂木,底下兄弟们则肩膀一抖止住了口,那县太爷脸色瞬时阴冷下来道: “说你们是乱臣贼子果然不错!一个个胆大包天,肆意妄为!是敌国细作也说不定,来人,将这些人全部给我押进大牢!” “大人!”霍敷官恨不过,倏然站起身来怒视过去一字一句道: “粮草一事皆是我霍敷官一人唆使,其他人都是被迫,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与其他人无关!” “官爷?!”兄弟们又怕又慌,听见霍敷官这么说心里更不是滋味。 …… “还有我!”老憨也起身无所畏惧拍着胸脯。 “还有我,要抓要杀算我一个!”老三也毫不退缩的站起身子。 本是浮萍,却有了归宿,心中那片热忱与忠诚仿佛刹那间被连根拔起,兄弟们一个个站起身来,就像是英勇无畏的将士,踩在死亡的头顶上摇旗呐喊。 霍敷官鼻头酸涩,霎时间,一股炽热的激流蹿进她的胸膛,她勇敢微笑的转头扫视着兄弟们。 见此状,那县太爷慌了,像是怕底下这群狂徒造反,随即便赶快命捕快官兵们将他们一个个给压制住。 “你们别那般谦让,放心,一个也逃不掉!押下去!” “大人!”霍敷官奋力挣脱控制住自己双臂的官兵不甘心道: “粮草一事我们认了!可那干尸一案却不是我们红馆兄弟所为,你不是讲求证据么?证据呢?你凭什么就此认定?!你们这是乱扣罪名!” “证据?!本官便是证据!将这些乱臣贼子押下去!”最后一声惊堂木落定,灰尘四扬。 霍敷官同兄弟们反抗不得,便被那些手持长剑的官兵凶神恶煞的推搡着走。 “狗官!不得好死!” “祝你一家老小困于梦魇,死于烈火!” “头大身小,一副狗相!” “盼你全家女眷被奸杀,独你囿于疯癫遭驴踹!” …… 兄弟们愤喊大骂的声音回荡在公堂内,那县太爷眉尾一翘,差点儿气到一命呜呼。 “一群泼皮无赖!” 逍遥镇,状元村内。 肖茵与其母听闻隔壁大婶说红馆兄弟以及霍敷官被抓入衙门这一消息时震惊恐惧,其母几乎差点晕倒过去,揪着一颗心隐隐作痛,慌忧无措。 “怎么会这样……”其母抹着眼泪,心里难过,她奔去门边目视着霍敷官往日归家的方向,黯淡湿红的眼眶凹陷着。 “娘……”肖茵走过去挽着其母的胳膊安慰。 肖茵的心里既是生气恐惧又担心,生气是因为霍敷官自己惹出了这些麻烦事被抓进衙门,务必得牵连自己和娘,担忧则是因为怕娘亲一时情绪激动,落个什么好歹出来。 “我早就知道像她那般性格迟早有一日会闯出什么祸端来,自己死了一了百了倒不要紧,这个家要是因为她遭了什么难,娘您要是身体出了什么差错,茵儿可怎么办?” 肖茵的话刚一落地,其母却突然转过身一巴掌扇在她的脸上,纤瘦的身子颤抖着,肖茵震惊的捂住脸,倏时眼泪掉落,难以置信的望着娘亲。 “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她是你姐姐!你这孩子为何现在说话这么恶毒?!我怎么会有你这样一个女儿来!” 其母哭着吼骂,因为太过难受痛心,呼吸一时困难急促,眼看着要晕倒,肖茵则害怕慌乱的迅速抱住娘亲,擦掉了眼泪扶着其母走去床榻旁。 “娘!我错了,您别生气,她也一定会没事的!”肖茵哽咽道,忍住委屈和气愤。 其母靠在床头,闭眼缓了些情绪,肖茵则低眸紧紧抓住她的手,眼泪啪嗒啪嗒直掉。 “娘,您千万别生气,茵儿方才不应该说那般话,是茵儿不好。” 其母将眼睛睁开,亦是紧握住她的双手,眼眶湿红难过道:“茵儿,日后你可得懂事些,万不能再那般任性了!如今你姐出事,娘是心急如焚,可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这般干着急,当年娘答应过一个人将她照顾好,可现在怕是食言了……” 话到此处,其母忍不住落泪。 肖茵抿唇抬眸望着娘亲,瞳孔晦暗,咬唇轻声安慰道:“娘,茵儿知道了,您千万不能生气,她福大命大,一定可以逃过此难的。” “希望如此……”其母轻叹,可突然脑中记忆回旋,仿佛想起了什么,猛地起身。 “娘,您怎么了?”肖茵又是害怕又是疑惑。 妇人突然想到多年前那个男的说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可以去找他,她努力回想,只隐隐记得那句:上有龙窟,下有郊竹。 其母嘴里呢喃,神情凝重,肖茵被吓了一跳,生怕娘亲因为悲伤过度,入了魔怔。 “娘!”肖茵拽着其母的胳膊用力摇晃,那悠悠思绪便一下子弹了回来。 “娘现在必须得出去一趟找人,不然怕你姐出事!”说罢,其母便要立即下床榻。 肖茵一见也慌了,心中疑惑恐惧更甚,不安的追问着。 “娘您要找谁啊?您可别吓茵儿!”她快急哭了。 可巧此时,突然响起了一阵扣门声,肖茵和妇人同时吓了一跳,其母慌神抬眼,肖茵便迅速转身望向门口。 第七十章 囹圄 “你是?” 肖茵那双杏眼怔怔的望着门口这个清逸出尘,仿佛携着一身寒彻月光而来,身材昕长,有着惊世容貌的墨衫男子,只听屋外一阵羽鸟扑翅乍飞,她心突突直跳。 “请问此处可是霍敷官的家?” 肖茵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抿唇点头,其母心下惊疑,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男人,走上前去道: “公子是?” “我是她的朋友,可否麻烦大娘将这纸书信转交于她?” 其母谨慎的低眼瞧着男人手上的信封,一下思忖后接过悲愁道:“公子,实不相瞒你,小女今日遭了难事,回不回得来还是未知。” “我知道,大娘放心罢,她不会有事的。” 听见男子的话,妇人和肖茵皆是一惊,直视着他,尤其是妇人面露惊喜之色,激动道: “公子所言当真?可是……”妇人人眼眸又倏而黯淡下来抹泪道:“惹上了官府,若想要脱身又何尝容易?” 肖茵凝望着眼前这个男人,抿唇惊疑,一字娥眉之下那双眼眸像是一池湖水被暖煦的风吹起了涟漪。 只见男子淡定一笑安慰妇人道:“放心,她不会有事的,您只需在她回来之时务必将手上的这纸信封交予她便罢。” 妇人半信半疑的点头,急忙问道:“公子该如何称呼?” “尤居野。”他轻轻颔首,脸上至始至终都露出那般若有若无的笑意继而道:“告辞。” 说罢,便转身离去,妇人也未多余挽留,只是低眼瞧着手上的信封,内心的害怕担忧减去了几分,疑惑却隐隐凸起,只但愿这个男人所言是真…… 而肖茵则走上前一步倚在门框,望着男人远去如一阵缥缈轻烟的背影,痴声一遍遍呢喃着那个名字:尤居野…… 官府囹圄内,只有一个照壁,照壁只有一面,是为了防止囚犯逃跑。一米多宽的‘胡同’两边皆是低矮的监房,监房内凄声一片,没光照的角落黑黢黢的让人惊悚,偶有老鼠蹿过钻进潮湿的洞里,时常有几个巡视的官兵走过,那些囚犯们便死抓住大牢那根根铁柱哀嚎,甬道口摆着一张四方形的木桌子,几个监守喝酒嚼花生不为所动,早对这种声音习以为常。 再往胡同尽头走则是内监,是专门关押重刑犯的,那里反倒是一片死气沉沉的阒静…… 那些官兵将霍敷官与红馆兄弟们分开来关押,她听着里面一阵阵的苦嚎声,内心愈发烦乱,倒身便睡在地上那破破烂烂的草席上,枕着双臂,静神思考。 对面监房的兄弟们亦是一身的狼狈,个个垂头丧气,毫无解救之策。 老憨沉默了好些会儿,终于按捺不住了,冲着那些苦嚎的囚犯大骂道: “这还没死呢,叫你奶奶个鬼!等死了老子出去给你们一个个的点蜡烧纸!” 这一骂,则将那几个巡视的官兵招了过来,只见那官兵用剑把在监房的铁柱上敲了敲喊道:“骂什么骂,你们都是一道人,把嘴闭上!” “放你的狗屁!狗腿子!”老憨气不过,瞪眼伸手一把将那官兵拽到跟前来,两人之间仅隔着那几道铁柱。 随即,监房内一阵躁乱,霍敷官腾然起身,刚想制止却为时已晚。 只见官兵们打开兄弟们所在的那所监房,直接上手便是将老憨狠狠踹在地上暴打了一顿,他根本反抗不过,只得蜷缩起身子承受着这自找的暴风雨,兄弟们急了冲上去,与那些官兵们扭打在一块儿,利剑出鞘那一刻,谁也不敢轻举妄动,老憨一口血随即喷了出来,脸上已是鼻青脸肿。 霍敷官扑过去双手紧紧抓铁柱,心急如焚的瞧着兄弟们在对面监房遭受着苦难,心内痛恨之极。 “你们一个个的都给我老实些!”官兵们收剑撤离,重新将监房门紧锁住,瞥了一眼霍敷官,带头的走过去用剑把戳了戳她的身子道:“你也给我老实点儿,敢跟王爷作对,你们这些人离死期也不远了!” 话刚说完,那身体便被霍敷官用力一把拽过,虽是隔着铁柱,但也被霍敷官神情里的狠戾恐吓住了。 “我告诉你,若是再敢碰我那些兄弟,小心我弄死你!”说罢,便猛一把撂开。 那带头官兵顿时被吓得说不出话,强装淡定整了整衣领冷笑道:“别太嚣张了,兄弟,活不久的!”紧接着便发出讥笑声,转身大摇大摆离开。 “老憨!” 老憨此时已经被兄弟们扶起靠着墙坐下,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虚弱一笑道:“官爷,没事,不打紧的!” “这些人简直太可恶了!”老三气到红了眼睛。 霍敷官鼻头酸涩之极,眼泪没忍住掉了出来,面对这一切,她只能够紧握双拳,除此以外竟那般无能为力。 囹圄外面的斗转星移,日夜变幻对于牢房内的囚犯来说没有分别,在这个阴暗潮湿逼仄狭小的地方,没有黎明,只剩下黑暗。 “官爷,我们难道就一直待在这牢房里面任凭宰割么?” 霍敷官靠在满是土灰的墙壁上坐下,望着那碗口大小般窗户外面弯弯的月牙冥想,幽亮的光带着目的性探了头进来,她面色平静。 “这么下去肯定不是办法,必须得找个方法逃出去。”老三不甘心的压低声音道。 深夜的监牢胡同里面静悄悄的,白日哀嚎的囚犯们沉沉睡去,偶尔有人做了噩梦哭喊,只有甬道处的监守还喝着酒,肆意大喊的猜拳聊天。 “官爷,没想到老二竟这般可恶,想当初我们真是看瞎了眼!”老三继续痛恶道,想是憋了很久,终于忍不住了。 “现在还没有证据,不能一下断定是老二告的密。”老憨一声咳嗽忽然沉稳道。 “只是……”有兄弟紧皱眉头疑惑不解。 “那干尸又是怎么一回事情,这怎么就能跟我们红馆扯上了关系?” “这简直冤枉人!” …… 听着兄弟们愤愤不平的声音,霍敷官始终面色平静淡然,一直被困在牢房内肯定不是办法,逃还是必须得想办法逃出去的,可是哪有那般容易? “官爷,你怎么不说话?” 霍敷官轻叹,将头转过去望向对面监房的兄弟们道:“就仅是劫王府粮草一事就得判我们死刑,如今他们枉扣罪名,再加上细作这个污点,怕是回天乏术了。” “那怎么办?” 兄弟们惊慌失措,就像是踩进了圈套的猎物,四周皆是悬崖。 第七十一章 若失 “大人,要派人将公主救出来么?” 窟崖之内,烛火幽幽,参天石柱被绿影缠绕,恍若无头鬼魅,那巨幅壁画犹如长篇史书,惊心动魄,身着罩头蝙蝠袍的几个细长身影默立在男人身后,神秘难窥。 男人狭长的双眸细眯起来,双手背立,唇角微扬,仿佛一切都在其掌握之中。 “不用,于她而言也算是一场劫难,无需我们出手。” “可是……” “没什么可是,目前看来有人担忧她的性命,我们静观其变便好。” 立于男人身后站在最前面的罩头蝙蝠袍身影似乎还想说什么,只见那男人抬起手臂缓缓抚上墙上的壁画,双眸幽密难测,沉寂的就像是封存了万年的心事。 “该渡的劫逃不掉,就像该遇见的人也别妄想躲掉。” …… 江喻柔在茅舍等了很久也不见东牙道回来,于是她下了床榻直奔屋外而去,老头在桃树林里扫着落了一地的桃花瓣,外面起了一阵劲风,席卷飞尘,桃林摇曳晃动,就像是粉色的海洋起了波澜。 “爷爷,他人呢?” 那老头一见江喻柔走了出来,急忙撂下扫帚道:“你这孩子,身体都还没好利索怎能出来?你看今天这风多大,快些进去!” 说罢,便推赶着江喻柔进屋,她无奈拗不过,只得回去。 “爷爷,东牙道呢?”可她的心莫名忐忑,不死心的问。 “那小子出去好一阵儿了,估计也快回来了。”走进屋里,老头便倒了一杯茶水递给江喻柔继而叮咛道: “这天眼看着就要变了,你可不能再出去了。” 江喻柔抿唇微笑,握紧了杯子,可却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这东牙道出去也不告诉自己一声? 待那桃林老头再度出去后,江喻柔无聊烦躁的在屋内来回踱步,她愁绪纷杂,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她坐在床边摸了摸自己后背的伤口,隐隐约约可以感受到那凸起的一块伤疤,于是她将亵衣轻轻褪去至伤口处,费力的拧过头去瞧,只可以瞧见一点点落了疤的伤口,心中霎时难过。 大约傍晚时分的时候东牙道回来了,一脸阴沉,心事重重的模样,江喻柔见状走上前去也不管青红皂白批了他一通道: “你出去也不告诉我一声,就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也太不负责任了?” “你能不能别烦了?!” 江喻柔瞪圆了明眸,怎么也想不到东牙道竟冲着自己大吼,一时间心里的委屈难过愤怒轻咳爆发了。 “你敢吼我?!本姑娘也是你一个江湖浪子能吼的?我如今这般还不是你造成的?!” 东牙道气到语塞,指着自己哼笑喊道:“我造成的?江喻柔,我怎么发现你这人现在是脸皮越来越厚了?还富家大小姐呢,简直就是一个泼妇!” “你……”江喻柔气红了脸,眼眶瞬间浸满了眼泪,甩袖便要冲出屋子,东牙道见状敏捷的一把拦住她的腰挡住了去路。 那桃林老头听见他俩吵架,迅速走了进来,瞧瞧这个,看看那个,急忙劝道: “吵什么?有何事好好说不行,吵架也解决不了问题。” 江喻柔委屈着脸也不吭声了,转过身去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气呼呼的发誓再也不要理东牙道那个家伙了。 东牙道无奈叹气,亦是走过去坐在一旁耐住性子温和下来道: “我方才回去镇里打听了,红馆被封,霍敷官和那帮兄弟也已经被关进了大牢里。” “什么?!”江喻柔瞬间抬头惊愕。 那桃林老头瞧见他们的情绪异常,便知应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所以老爷爷,我们能在此耽搁太久了,明日就得离开。” “出了这等大事,定是得赶快回去解决,江姑娘眼看着也已经恢复的差不多,早些回去也别让家人着急。” 老头也是善解人意,他知道要走的人留不住,迟早都得离开,即便是过客,也算是一种缘分。 江喻柔听见这话也沉默了,自知再如何任性,看来这个时候也非走不可了,况且耽搁久了,爹定是会担心死。 四周静谧,圆月当空,桃林老头将东牙道叫出去谈了些话,他是怎么也想不到这个老头子竟会如此在意自己和江喻柔之间的事情,他这个当事人都还一头雾水,懵懵懂懂呢…… “我这个老头子都看的出来这个丫头很喜欢你啊!” 什么?东牙道一怔。 她怎么会喜欢自己?她那是恨不得吃了自己! 再说了,她本来喜欢的人是霍敷官,这突然要是喜欢上自己那得多可怕…… “不可能,我估计啊只要是个公的她都喜欢。”东牙道尴尬的半开玩笑说。 而这话却遭到了老头子的批评呵斥,东牙道也没敢还嘴,只得沉默听着。 “这姑娘心思单纯我看得出来,她可是真心喜欢你,你可别辜负人家姑娘啊!咱们能够相遇呢也算是缘分,我这个老头子本就孤孤零零,你们的出现也算是给这枯燥单调的生活增添了一番乐趣,今日我所说可都是掏心窝子的话,你可都得记着。” 东牙道勉强接受点头,一把揽过老头的肩膀脑袋靠过去笑道:“放心老头子,咱们又不是见不了面了,日后一旦有了空我便回来这桃林看你,那个时候啊,江喻柔想必又有了喜欢的人也说不定,姑娘家的心思嘛,谁说的准对不对?” 听见这话,老头竟笑眯眯的望向东牙道,老顽童般的狠狠捏住东牙道大腿上的一块肉,他瞬时痛的咧嘴却忍住了声,表情猥琐滑稽。 “我可告诉你小子,以后来看我,可得带上她,不然你就别来。” “那我就不来了!”东牙道故意挑眉,揉着被捏的地方。 “当真?” “假的!哈哈~”东牙道朗声一笑,心里却茫然一片,他此时此刻的心里皆是红馆的事情,哪还有心思想那些儿女情长。 “行了!”桃林老头拍拍腿继而道:“我去将那装进细布袋的桃瓣埋去那老树根下面,你也进屋去罢。” “那些桃花落了也就落了,何必再埋了去?” “你不懂,它们也是有灵性的,魂归故里你可知?” 东牙道似懂非懂的晃着脑袋,老头则摇头一笑,向那桃林走去。 瞧着老头颤巍佝偻的身影,东牙道的心里刹那间不是滋味,犹豫着转身便往屋内而去。 而此时躲在门后将两人谈话听得一清二楚的江喻柔赶忙跑去床上躺下,偷偷睁开一只眼瞄着走了进来的东牙道。 第七十三章 喜欢你也不明白? “东牙道。” “嗯?”他以为江喻柔睡着了,那声音软绵绵的,像幽灵那般突然飘来,将东牙道吓了一跳。 只见江喻柔闷丧着一张脸从床上起身望着东牙道,他还纳闷呢,走过去盯着她疑惑道: “怎么了你?愁云满面的……” “我不管,你要对我负责!”江喻柔突然瞪着他蛮横道。 “负责?负什么责?你是傻了还是瘸了要我负责?”东牙道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呢,一脸不可思议的笑着坐在她身旁。 “你……”江喻柔脸颊突然间烫红,话含在嘴里像是黏住了,想说又矜羞想咽又不甘心咽下去。 “自古以来男女授受不亲,你脱了我的衣服,就得对我负责!” “哇!”一听这话,东牙道惊的猛一下站起来继而道: “你这简直是刁蛮任性,无中生有!我何时脱你衣服了?难道本大爷侵犯你了不成?别来诬陷我这么一纯情少男成么?” “我诬陷你?!”江喻柔也躁了,指着自己冲东牙道吼,下床走去他身后则继续道: “你趁我受伤脱我衣服你说本小姐诬陷你?” 一听这话,东牙道本是气愤,这下倒是有些心虚,但还是故作硬气道:“若不是因为你受伤,本大爷我一眼都不带看你的,况且又没看到什么!” “你……” 江喻柔叉腰怒愤不已,像只炸了毛的孔雀,气氛一时间尴尬。 “我的伤疤是不是不会好了?”江喻柔突然盯着他惆怅道。 说起这个,东牙道突然想起那老头给自己的那瓶桃花露,于是急忙从袖口将那瓶子掏了出来递给她道:“喏!那老头给你的。” 江喻柔惊诧接过,低眼打量了一番继而抬眼道:“这是什么东西?” “那老头说是可以帮助愈合伤疤的,应该会有效。”说罢,打量了一眼露出惊喜神色的江喻柔,顿了顿语气继而又道: “你现在可以抹上一些试试,我先出去。” 说罢,刚要迈腿,那江喻柔突然上前一步将他叫住。 “怎么了?” 只见江喻柔抿着唇,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有些羞涩又有些刁蛮。 “你得给我抹药。” “啊?”东牙道惊愕,尴尬的张口结舌,话哽在喉,却不知如何出声。 “你方才还说男女授受不亲,现在你伤也好的差不多了,自己抹。”刚准备逃,却被江喻柔一把拽住,撒娇打滚控诉道: “反正我不管!你已经脱了人家的衣服,看了人家的身体,以后人家就是你的人,你就得对我负责,这抹药的事儿就必须你来!况且那伤口在后背处,我瞧一眼都费劲儿,怎么抹嘛?” “怎么就成了我的人了?怎么就我必须得对你负责了?若不是因为你受伤,我怎会那样做?这些都是迫不得已的好不好!” 东牙道像是陡然被江喻柔的话吓住了,赶紧反驳,其实他明白也看的出来,也真就像那老头说的那般,可是他们俩人是没有未来的,准确些说,是他东牙道跟谁都没有未来。 所以……他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 江喻柔的神情像是有些难过失落,但还是毫不松手,也不罢休的磨着他。 “我不管,你必须得给我把这药抹了。” 东牙道无奈,也犟不过她,只得将那药从江喻柔手中拿过去,冷着一张脸沉声道: “坐过去!” 江喻柔这下兴奋了,偷笑的咬住唇乖乖坐去一旁的椅子上。 东牙道站在她的身后犹豫了下,手刚一搭上江喻柔的肩膀,她的身体便颤了颤,红透了脸,连空气仿佛都透着暧昧不清的味道。 他吞了吞口水,硬着头皮小心翼翼的拉下江喻柔的衣衫,褪到伤口处,那娇嫩白皙的皮肤就映在他眼前,他的心里竟莫名紧张。 东牙道打开手中描着桃花的白玉瓶,用手指轻轻蘸了些许药膏然后抹在她的伤疤处,江喻柔身子又是一颤,只觉那药膏清凉之极,很是舒服,而同时那颗不安分的心一直跳个不停。 他佯装淡定的为她抹着药,心里却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紧张感,他也不知是怎么了…… “舒服么?” “嗯。” 江喻柔欢喜的点点头,抿唇娇笑。 那桃林老头手上提着铲子走过,刚好瞥见屋内这一幕,便紧忙躲去了一旁。 “好了。” 不一会儿,那药膏便涂抹好了,他将那衣衫轻轻帮她往上提了提,江喻柔则顺势穿好了来,面颊绯红。 “喏!”东牙道将药瓶递给她,突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转身便要出去。 “东牙道!” 江喻柔又再度叫住他,他止住脚步回身,有些冷淡。 她觉察到了这一点,女儿家的心思是最敏感细腻的,只见她缓缓走去东牙道跟前,此刻突然温柔羞涩的模样反倒让东牙道有些不适应不自在,下意识的便想要逃跑,可冷静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我知道方才的一番话说得有些重,你别往心里去。” “怎么会……”东牙道不知所措的笑着,勉强的难受。 “之前我不知霍敷官是女的,所以我喜欢上了她,因为一旦是我江喻柔认定的人,这辈子都不会改变,所以当我得知她是姑娘家的真相后才会那般伤心难过。 可如今一切误会解开,有些东西也必须得去释怀,或许真像你所说,有可能回去之后我们做好姐妹了呢也说不定。只是我此刻想告诉你的是,人只有遇见错的人才能发现对的人,就像是老天爷牵着我的手引领着我遇见了错的人却在我们的身旁为感情做了伏笔,而那个伏笔就是对的人。就像是拨开一层一层的迷雾,最终得到了归宿。你明白么?” 江喻柔深情的说完这句话,含情脉脉的望着东牙道等待着他的答案。 东牙道内心慌乱不行却还是故作呆傻的摇摇头道: “不明白。” “不明白?”江喻柔一下子急了,提高了嗓门又羞又气。 “我喜欢你明不明白?!” “不明白,也不懂!”说罢,便转身迅速逃了出去。 “东牙道!” 江喻柔望着他的背影,气到跺脚,涨红了脸。 第七十三章 谜团大忽悠(上一章 打错了 抱歉~) 翌日。 老头送着东牙道和江喻柔离开,虽是满心不舍,虽是不知下次是否还可以再见,可缘分就是这般,总是有深有浅,深了太悲,浅了难舍。 “爷爷!” 一走出桃林,江喻柔实在难掩内心的不舍与难过,扭身便扑进老头的怀里,泪眼汪汪。 “我们一定会再来看您的。” 老头亦是眼眶湿润,拍了拍她的脑袋安慰。 “我这老头子等着你们,可千万不能食言呦!” 江喻柔将头抬起,缓缓退了一步紧紧拉住老头的手,吸着鼻子低头道:“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再来的。”说罢,随即便碰了碰一旁东牙道的胳膊,扬起脸认真道:“对不对?” “那是当然!”东牙道笑嘻嘻的揽过老头的肩膀。 “到时候来你可得给我们备着些好酒哦老头儿!” “你这小子!” 老头一把捶在东牙道的胸口,瞪着眼道:“你这家伙当我这桃林茅舍是酒馆呢?白吃白住不要钱呐?下次来若是不带些好酒好肉来可别进门儿!” 听见这话,东牙道嬉皮笑脸连声道:“是是是~” 江喻柔则见状忍不住抹着眼角的泪噗嗤笑了出来。 道了别后,俩人便离开。 老头站在原地望着他们背影好久才转身回去,佝偻颤巍的身影隐没在一片桃林之中满是落寞与孤寂。 疾步回到逍遥镇,东牙道则把江喻柔送回府后,便匆匆离开了,江喻柔本想留一下却怎么也留不住,她知道他在为红馆的事情着急。 丫鬟小颜以及众下人瞧见自家小姐回来,便激动的赶紧去报备了江员外,尤其是贴身丫鬟小颜更是喜极而泣。 “小姐,你跑何处去了?老爷都急坏了,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寝食难安,找也找不到小姐您人!” 江喻柔知道自己让家人着急担忧了,拉住小颜的手安慰道: “我这不是回来了嘛,放心,这几日我没出什么事情,别哭了。”说着,便伸出手抹掉了小颜脸上的眼泪。 “只要小姐安然无恙便好。” 江员外本是刚躺在床榻上眯眼休憩一小会儿,在得知江喻柔回来后便激动的立马更好衣匆匆赶来了南院。 “你这丫头!近日跑何处去了?爹都快急死了!”一把年纪的人瞬时红了眼眶,几乎是奔去江喻柔身边将她紧搂在怀里。 “你若是出了什么好歹来,爹可怎么办?” 江喻柔被爹爹紧紧搂在怀里,眼泪倏时掉了出来,哽咽着安慰道:“爹,我这不回来了嘛,而且还好好的呢!” 小颜望着面前父女情深的一幕,感恩上苍将自己小姐完好无损给送回了家来,心里又是感动又是喜悦,站在一旁则用绣帕不停的抹泪。 于是,江喻柔将这几日所发生的所有事情告诉了父亲,其父则震惊担忧道: “伤口还痛么?小颜,去将镇上的吴大夫请到府里来再给小姐瞧瞧伤口。” “不用了爹!”江喻柔赶忙制止住,娇俏的倚靠在父亲胸膛笑道:“女儿伤口已经好了,早都没事了,不用再请大夫了!” “当真?” “真的,真的不痛了!” 说罢,便离开父亲的怀抱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调皮的眨眼道:“您看,我这么活蹦乱跳的哪里还像是受伤的人!” 见状,江员外也终于算是松了一口气,那站在一旁的小颜也是放了心,甜甜一笑。 江员外突然又一脸肃容道:“那霍敷官的身份为父也已经了解,你也是任性之极,说来也真是荒唐!” “爹~”江喻柔抿唇走过去拽着其父的手道:“她都告诉你了?” “好几日前她来过,将一切都道了出来。” “那您……不会生她的气?”江喻柔小心翼翼的抬眼问道。 “要生气也是生你这丫头的气!人家霍姑娘本是顾着你的感受没告诉你,谁知你反应那般大,你说你这要是当真出了什么好歹,爹爹得多难过?!” 江喻柔抿唇自知有错,便乖巧的挽住其父的胳膊。 “爹,女儿知道错了。” 这时,那丫鬟小颜一听那霍敷官是个女的,心内惊讶万分,回想一番,那霍敷官倒真是像个女儿家,细皮嫩肉,身体纤瘦…… “如今红馆出了事情,爹也帮不上忙,唉~”江员外谈及此事,突然叹惋。 “爹,这次事情严重么?听闻他们都被关进了大牢。” “想必是挺严重,咦?那个送你回来的公子是红馆的人?”江员外突然一想,低眼瞧她询问道。 江喻柔知晓父亲说的是东牙道,便如实说来。 “对啊,他知道红馆出了事,一送我回来便走了。” 听言,那江员外若有所思。 “有时间请他来府上喝茶,爹要好好谢谢他!还有,近日你别再出府了,好好休养。” 江喻柔脸上一抹娇羞一闪而过,乖顺的点点头。 “小颜,这几日好好照顾小姐。” “知道了,老爷。”小颜积极应声。 江喻柔与父亲再聊了会儿后,那江员外便离开了,她随即便吩咐丫鬟小颜烧水沐浴。沐浴完毕,一番梳洗打扮换上干净整洁的裙衫之后外面天色早已暗去,她则坐在梅花杌上撑着下巴发呆,脑子里都是东牙道此时此刻在干嘛,他不会因为红馆的事情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越想越不安,越想越烦乱。 “小姐,您想什么呢?” “没什么……”江喻柔低眼蹙着眉头。 而此时的东牙道则换上了一身夜行衣,没错,红馆如今出了事情,他不能袖手旁观,霍敷官那家伙还在牢房里面,他更不能坐视不管,所以,他心下便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深夜子时,监房内。 霍敷官手抓监房的铁柱冲着外面大喊。 “来人呐!来人呐!” 监守本是不理睬,只无奈那声音越喊越大,越喊越气劲儿,实在是聒噪。 “干什么干什么?!大呼小叫什么?!”监守嚼着花生,手里握着长剑,走进监房胡同呵斥着。 “官爷……嘿嘿,我想方便一下。”霍敷官突然摆出讨好嬉笑的模样来。 “方便?”那监守两颗死鱼眼珠子往里面拐角一瞧不耐烦道:“那不是有木便桶么?” 霍敷官顺着那监守的目光瞧向身后,继续恳求低声下气的笑道:“我坐在那便桶上拉不出来?” “拉不出来?”那监守稀疏的眉毛一挑冷声道:“拉不出来就憋着!” 说罢,便扭身就要走,却被霍敷官又急声叫住。 “官爷!官爷!您先别走!” “又有何事啊?”那监守一脸嫌恶,忍耐里显然已经达到了极限。 “我告诉你个秘密。”霍敷官故意左瞧瞧右看看,故作神秘。 “秘密?”监守狐疑的打量着她,转头又望向对面监房那些弟兄们,见状,那些弟兄本是谨慎的观察着看她要做什么,便突然将注意力转向一旁,像一群二傻子。 “有什么秘密便说!要是吓唬本大爷,等会儿可有你小子好受的!” “您凑近来!” 那监守明显有些忐忑畏怯,却又死装淡定,上前一步。 霍敷官咧嘴一笑轻声道:“这监房那草席下面有个地道,想必是有人越狱过。” “地道?不可能!这监房都是经过严密审查过的,怎会有地道?!”那监守显然一惊。 霍敷官猛地用力点头一脸纯邪忙道:“是真的!如若不信,官爷您进来瞧瞧便知。” 监守上下审视着霍敷官,还存有怀疑,将视线转移到霍敷官身后的草席上,厉声吼道:“来人!” 不一会儿便见几个人高马大的官兵走进了监房胡同内。 第七十四章 跟我俩玩儿呢? 霍敷官亲眼瞧着那几个人高那大的官兵朝自己逼近,对面的兄弟们也将视线转移到那几个官兵身上,紧张的咽了咽口水,谁也不知道那霍敷官葫芦里面卖了什么药水儿。 “你们几个将这间监房打开,进去看看那草席底下是不是有地道。”监守厉声指使那几个官兵,俨然一副凶神恶煞的头头形象。 那监守再转头眯眼瞧了瞧霍敷官,霍敷官依旧保持着那张装乖卖傻投笑的脸。 却正在此时,牢狱的大门突然一声打开,声音震响,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监守一脸恼怒的走了出去,那几个官兵本来是要开门进入监房,一见监守离开,便也掉头就走。 “喂!别走啊!”霍敷官无力的嚎着,无奈的伸出手臂。 对面红馆兄弟看的一愣一愣的,老憨尽量压低声音问道: “官爷,你方才是要做什么啊?” 霍敷官则一脸无语的摆摆手转身去坐下,紧咬住嘴里的一块肉含糊道:“逃命,难道你们想被困在这里然后被杀头?关键时候就得横着来。” 兄弟们恍然大悟,一脸惊喜的跑去监房的铁柱跟前紧紧抓住站成一排。 “官爷,你那草席下面真有个地道么?那你不是可以逃出去然后再想办法救兄弟们出去了!” 霍敷官撕了那破席上一根干草下来叼进嘴里白了他们一眼道: “唉~脑子是个好东西,你们得多利用,不然它得生锈!” 兄弟们一头雾水,半天才反应过来原来是霍敷官骂他们没脑子,一时间又委屈又无辜。、 可就在这时候,好些个官兵走了进来,将霍敷官监房的门打开,还将对面兄弟们监房的门打开,他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还以为要上刑场了,个个胆战心惊。 霍敷官亦是拍了拍屁股站起来,满脸疑惑的瞪着他们道:“要干什么你们?” 只见方才那监守大步走了进来,环视了他们一圈,微低着头笑了笑,语气明显温和下来道:“你们这些个小兔崽子可以回去了!” “你说什么?!”霍敷官一脸惊愕,她以为是哪个环节出了纰漏。 兄弟们亦是震惊,不敢相信,表露出异常的兴奋激动来。 “我们可以回去了?” “没做梦我们?!” “这可是真的?没耍我们兄弟们玩儿?!” …… 只见那监守突然像是换了一个人,准确来讲像是换了一副皮囊。 只见他抿着笑,那笑却毫无大气可言,明显就是小人那种见风使舵的笑。 “县太爷下令了,将你们无罪释放!” 可是霍敷官还是觉得何处不对劲儿,保持怀疑谨慎问道:“那红馆呢?” “红馆也不封了。” “真的吗?太好了!”兄弟们激动雀跃,拍肩握手,像是为这么一好消息提前庆贺。 …… 而此时身着夜行衣的东牙道趴在监狱的墙头,本是刚准备溜进去,却怎么也没想到竟看见霍敷官以及众兄弟们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兄弟们脸上挂着笑,像是出狱的样子。 他心口一震满是疑惑,一跃而下,便迅速离开了大牢。 幽亮皎洁的月光躺在逍遥镇的街头,拥裹着红馆兄弟们的归来,那如霜般的光亮洒在他们的周身,抻出一个个高矮不一的影子来。 离开监狱大牢后,兄弟们欢呼兴奋叽叽喳喳一路不停。 老憨观察到霍敷官愁眉不展的样子,便走近她身边不解问道。 “官爷,你怎么了?” “我就是觉得奇怪,之前还给我们扣上的细作的罪名,而且还冤枉我们与那干尸一案有关联,这为何突然之间就将我们放出来了?红馆也给解封了……” 霍敷官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 老憨一听倒是乐观笑哈哈道:“或许是他们良心发现了呢也说不定!” “不对!”霍敷官突然停住脚步,满脑子里的疑团就像是缠绕打结了一般让她困惑。 “可是王府粮草一事既然他们已经查了出来,怎么可能就这样将我们放了出来……” 老憨歪头一想,突然也沉思道:“难不成有人帮了我们?” 正说间,霍敷官便听有人大喊了一声自己名字,她转身望过去,定睛一瞧,没想就在不远处幽幽月光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东牙道?!”霍敷官立马奔了过去,上下打量了他半会儿。 “你终于回来了!江姑娘还好?” 东牙道抿唇一笑道:“想我了不成?放心,她很好,今天我已经送她回家了。” “那就好……”听见这话,霍敷官的一摊心事也终于可以撂下了。 兄弟们瞧见东牙道回来自然是开心的,可是老憨和老三却阴沉着一张脸走过来。 老憨注视着东牙道,冷声讥讽一笑道:“缩头乌龟终于回来了?” “老憨!”霍敷官试图制止他,却没想那老憨怒火飙升,越说越来劲儿。 “红馆出事的时候你人不见了,现在没事了你倒是马上就出现了,时间拿捏的不错啊~” “大家都是兄弟,就应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可是东牙道你倒行,关键时候连个人影都见不着!”老三亦是紧握双拳愤愤骂道。 瞧见他们俩一个比一个怒气冲天的模样,霍敷官生怕他们打起来,抬眼瞧了瞧东牙道,谁知他竟露出平静之极的笑意,仿佛所骂之人不是自己一样。 “行了,你们俩!”霍敷官挡在老憨和东牙道只见劝解道:“那日是我让东牙道去追江姑娘了,或许是出了什么意外他才没有那么快赶回来,你们俩也别怪他了。” “追江姑娘?为何要追江姑娘?” 霍敷官无奈,一脸尴尬的将那日的事情说了出来,兄弟们才得知竟是这么一个原因。 可是老憨依旧不罢休,冲东牙道追问道: “既是追了江姑娘为何不赶快赶回来?明知红馆遭了难我看你是躲在其他地方被吓得不敢回来了!” 东牙道丝毫不惧的直视老憨,依旧保持着气定神闲的样态,扬唇一笑道: “老憨兄也太心胸狭隘了?我东牙道就算再不济,也永远不会干这般没有道义的事情来,你若是有时间便想着如何提升自己的武力便好,别老想着挑别人刺儿。” “你……”老憨怒指着他,气到说不出话来。 “东牙道,你便将你为何这么晚回来的缘由一五一十的说给大家伙听,免得兄弟们误会你!”霍敷官无奈再度解围。 “就是,既然你有苦衷说出来便罢!”老三附和道。 兄弟们皆是盯着他,期待一个答案。 第七十五章 一纸寄相思 东牙道将这几日发生的所有事从头到尾,一字不差的道了出来。 “那江姑娘呢?她现在好了么?”霍敷官心急问道,愧疚感瞬时油然而生,毕竟这一切的发生都是因为自己。 “放心,她伤口已经完全恢复了。” “真的?”霍敷官还是忧心。 东牙道低眼瞧着她,温和一笑点点头。 老憨此时也不吭声了,上次被监狱内官兵揍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还没有消去,在冷寂的月色下愈发突兀。 重新推开红馆门的那一刻,兄弟们心中只感前所未有般的舒适与眷恋,就连里面的空气仿佛都是香甜的。 “真好~终于又回来了!”有兄弟慨叹。 “这红馆便是我们的家,以后若是谁再敢闯入,哪怕是天王老子咱也得跟他以命相抵!” …… 老憨闷闷不乐的回屋,老三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回屋睡觉了,偌大的红馆庭院内就只剩下霍敷官一个人以及头顶檐角悬挂着的圆月。 她坐在台阶上,毫无睡意,也不知自己的脑袋里在想些什么,明明这几日在牢狱里面睡没睡好,吃没吃好,可此刻竟是一点儿也不乏累。 “想什么呢?”东牙道突然走过来坐在她的身旁,故作悠然转头问道。 霍敷官沉默的摇摇头,心头落寞。 那东牙道像是揽着那桃林老头一般突然将胳膊搭在霍敷官的肩膀,抬头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霍敷官惊疑,扭头望着他轮廓分明的侧颜。 “你知道?” “既然他们能放兄弟们出来,也给红馆解了封,那便安心待着,何必去想那么多呢?这世上每件事情的发生都有缘由,但也不一定每件事情都要追究个缘由出来,或许有些事情这辈子都可能找不到答案的,放松些!” 霍敷官怔怔的望着东牙道,有时候觉得面前的人狂妄自大,但有时候却觉得他像是什么都懂,什么都看的很明白透彻,不经意间就了了人的困扰。 “你说那个干尸一案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件事情我始终想不明白。” 东牙道面色沉了沉,但也只是稍纵即逝,他低下头来望向霍敷官抿唇淡笑道: “又不是红馆兄弟所为,何必去想?” “还有那个老二……若这事真的是他告发的,我还有兄弟们肯定是不会原谅他的!”霍敷官很惆怅,最近一连发生了太多事情了,就像是从山巅落下来了一块儿又一块儿的巨石压在她的胸口,每到深夜的时候便艰难的喘不过气来。 “放心~” 东牙道突然紧握住了她的手,霍敷官颤了颤,抬起眼眸望向他。 “这件事情我帮你处理。” 明明昨晚漫天繁星,月色如霜,可是等到了第二日,破晓过后,天色便暗沉下来。 已经好些日子没有回家,想必娘亲已经知道了自己被抓进大牢的事情,所以霍敷官必须尽快赶回家中,免得娘亲心急如焚。 推开篱笆门,霍敷官急切的呼喊声如同一道闪电将屋内的妇人触了一个激灵,只见那消瘦发颤的身影转身便奔去门口,瞧见霍敷官安然无恙回来的那一刹那,妇人眼泪崩落疾步走了出去,险些被低矮的门槛绊倒。 “娘!”她扑进妇人的怀里,湿润的睫毛颤抖着。 “娘的敷儿,你可把娘急死了!”妇人情绪激动,紧紧的将霍敷官搂在怀里,就像是小时候她一听到雷声便迅速钻进娘亲怀里那般。 “娘,您别担心。”霍敷官平缓了情绪,将妇人脸颊上的泪水抹掉继续道:“我这不是回来了嘛,而且也没受伤,放心!即便是在监狱里,也没人敢动我。” “你这孩子,怎能闯出那么大祸事出来?你被抓进牢里这几日娘都快担心死了……” 霍敷官抿唇忍住难过,故作轻松的将眼泪抹掉,咧嘴没心没肺笑道:“我这不没事儿嘛!放心,以后我再也不会让您担心了!” 肖茵听见霍敷官的声音,在屋内犹豫很久,最后还是缓缓走了出来,却站在门口一动不动,脸上的表情却比以往温和了很多。 “你终于是安然无恙回来了,我跟娘可真都担心死了。” 听见妹妹肖茵的声音,霍敷官心头不免讶异,但更多的却是开心,因为瞧上去似乎自己的妹妹对自己态度好转了很多。 霍敷官将视线转到了她身上,抿唇微笑,挠着脑袋道:“是我不好,让你跟娘担心了。” “快些跟娘进来罢,今日风大。”肖茵淡淡说罢,便回身进去了屋子。 霍敷官满面惊喜,低眸望向娘亲,紧挽住她的胳膊。 “娘,咱们进屋。” 回到家后,霍敷官将自己从内到外,从头到脚梳洗了一番,瞬间便感觉清爽了太多,那牢狱简直就不是人待的地方。 “敷儿,你可认得一个叫尤居野的男人?” 一听这话,霍敷官心头一震,刚喝进嘴里的一口粥差点将自己呛到。 她心里略慌,不明所以忐忑问道:“娘……您如何知道他的?” 而这时一旁的肖茵突然插嘴道:“前几日他来家里说有一封信交给你,还说让娘不要担心,你一定会没事的,果然你今日便安然无恙的出来了。” “信?”霍敷官疑惑的将目光转向其母。 只见其母从袖口将那信纸拿了出来递给霍敷官,一旁的肖茵亦是止不住的想瞄几眼。 霍敷官满心疑惑,又深感震惊,他为何会找到家里来?又为何会将这纸信封交予娘的手中代交给我?他不是已经……成了荣王府的座上客了么? 她紧紧将信封攥在手里,潦草吃了几口饭,便走去一旁将信纸撕开了来。 “你说的话,我一直记在心上,从未忘记半分,连同那句赎我。 我深知你对我有悔恨,有厌恶,可你的心里终究是喜欢我的,不是么? 当你知晓我去到王府的时候内心那种愤怒和难过我也一清二楚,这点,我必须得承认有所亏欠,是我食言了。 我有我难言的苦衷,可如今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 若你还对我心存欢喜,可否等等我? 你对我的诺言还未兑现,怎能这般轻易放弃? 若你还想信我一回,那便等等我,等我回来,等你赎我。 若是不愿,我也不会强迫,将这纸信封烧了便好。” 第七十六章 魅影流光 (好兄弟 来收藏) 霍敷官将那纸信封紧紧地攥在手里,她的气愤,她的困惑,她的不解一齐涌上心头。 这到底算是怎么一回事儿? 这时,肖茵突然蹿过来故意吓唬她,霍敷官陡时神经一紧,将信纸塞进来衣袖内。 肖茵瞧她神神秘秘的样子,有意凑近低声问道:“姐,那信纸上面写的是什么呀?” “没什么,就是一些琐事,你不懂的。”霍敷官勉强扯出一抹笑来,肖茵的亲近突然之间让她感觉受宠若惊,又有那么几分不自在。 “琐事?我不信!”只见肖茵转着眼珠子,试图猜测道:“定是情书对不对?” 霍敷官转头望向她,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答,心情火烧火燎的,脸颊也倏时发烫,嗔骂道:“什么情书,别胡说八道!” 说罢,便转身回了屋子。 肖茵扭过头望着霍敷官的进屋去的背影,那柔和娇俏的笑意随即便僵滞在脸上。 离开状元村家后,霍敷官便匆匆赶去郊林阁楼。 那时,四围竹林就像是一个个纸条人,左摆右晃,将阵阵风鼓动的意念愈强。师父泉尚风坐在蒲团上冥神打坐,发丝被风吹起吹落,就如同世外高人那般让人怯于接近,她静悄悄的,生怕会扰到了师父。 霍敷官静静坐在一旁,时而猛烈的风吹的她凌乱,而师父泉尚风依旧是那般纹丝不动。她抬头看了看天空,阴云缓缓聚动,形成一团,仿佛妖魔鬼怪即将出世降临那般意图祸害众生,而师父就像是那个救世人脱离苦海的神祗,正在施法布阵。 “回来了?” 这轻飘飘的一声将霍敷官吓得胆子一抖,连忙应声道:“师父……您都知道了?” 只见那泉尚风缓缓睁眼,视线也不知落在了何处。 “你的事情为师都知道,哪怕是喜欢上了一个人,又哪怕是杀了一个人,师父都了如指掌。” 霍敷官抿唇沉默,胆战心惊的望着面色沉静异常的泉尚风,那一刻她只觉得自己在师父 面前简直就是个小透明,似乎自己的身上已经被师父下了蛊,一举一动都在他的可控范围内。 “师父……” 泉尚风将视线转到霍敷官身上,淡淡笑道:“这几日在牢狱的滋味如何?” 霍敷官望着他,纳闷的想师父竟然还能笑的出来? “那里简直不是人待的地方,难受死了。” 只见泉尚风从蒲团上起身,霍敷官也跟随着站起了身子。 “你要永远记住那种滋味,只有痛苦只有仇恨才会让你不断强大。” 霍敷官不解的低眸思索,愈发不懂师父的话。 泉尚风瞧了一眼她迷茫困惑的模样,走过去她身边,伸出食指点了一下她的眉心慈笑道: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为师所说的话。” 霍敷官抿唇一笑,若有所思。 随后,泉尚风走进阁楼内将那把行云剑重新拿了出来递给霍敷官,她则一把接住,如今再度将剑握在手中,竟不似第一次那般古重了。 “玉心剑法?”霍敷官心情莫名激动。 泉尚风双手背立,肃然点头。 “凝神静气。” 霍敷官则用力的点点头,手中紧握行云剑,按照师父之前所传授的心法口诀,再度挥起剑来真若行云流水,衣袂飘飞,弄尘舞剑,风竹辟娆。 剑刃闪速而过,泉尚风欺身而去,空手相对,那霍敷官扬唇一笑,潇洒利落,直刺而去,眨眸间便削落了一缕长发,剑心直抵地面而去,稳插其中。 霍敷官旋身一跃,迅速将飘扬空中的那缕长发紧握掌心,稳落在师父泉尚风跟前。 “不错,有进步。”泉尚风露出欣慰的笑望着霍敷官,那难窥的瞳孔散发出惊奇的光芒,而那光芒灿烈之极,象征着希望。 霍敷官不好意思的挠头一笑,将掌心的那缕发丝递给泉尚风。 “师父,您的头发还要么?” 泉尚风皱眉盯着她的手,嫌弃的转身道:“那是你的战利品,好生保管。” “啊?”霍敷官睁圆了瞳眸,惊诧。 …… “师父将这把剑送予你了,你便带回去罢。” 听见此言,霍敷官惊喜万分,激动道:“可是真的?师父。” “为师怎会骗你?只不过你还要学习一套剑法,这套剑法尤为重要,可遇敌杀敌,杀伤力巨大,为师将心法传授给你,你自己回去练习参透。” “师父您说,徒儿一定好好练习。”霍敷官坚定的点点头。 泉尚风转过身注视着她,那双神秘难测的目光炯炯生光,像是突起的潋滟,连同泼溅到她的瞳眸之中,心头莫名一颤。 “这叫做魅影流光剑法,你可听好了?” “嗯。” “盔甲裹挟佞土,龙腾虎跃生死一念间,断离神亡骤起风云,魂卧鬼刃,侧步分身。 九曲碎膝粉肘,魑魅魍魉动魄豁劈下,物我两忘似酒入喉肠,入指弹灰,气萦血逆。 落涯腾飞铁爪,鬼怪妖魔抵眉劲挥散,胆肠痛灼烧晕丹田,搅滚上划肉沫,敌手殒没。 ……” 师父泉尚风的念出口的每一个字,霍敷官都在心中默念一遍,记在脑海。 离开郊林阁楼后,霍敷官便回到了红馆。 牢狱一事就像是暖煦的日光倏时被雾霭覆盖,转瞬间便又天朗气清,红馆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就像是平洁的布匹起了些褶皱,熨烫一番便又如常。 兄弟们像往日那般在院内练拳,还没一会儿,雨水蒙蒙落下,他们便仓促收场,等霍敷官回馆后,身上也已微湿。 “官爷!”老三一见霍敷官便迎上前去,随即便被她腰间那把行云剑吸引了注意力,继而露着笑问道:“官爷,这剑是?” 霍敷官下意识握紧了剑柄,含糊两句道:“刚铸成的,毕竟像我这般大侠,也不能两手空空啊!”她站在廊道环视了一眼静悄悄的院落继而又问道: “东牙道,老憨他们呢?” “东牙道老早便不见人影了,憨哥在房间待着呢!” “哦~”说罢,便径直向内堂而去。 老三则跟在身后,嘴里叨叨不停。 “官爷,你说你一个女儿家,舞刀弄枪的,大娘就不说说你?” “说什么?”霍敷官耐着性子没好气道。 “毕竟姑娘家也是要嫁人的么!” “闭嘴!”她忍无可忍。 老三憋着笑,声音戛然而止。 其实,老憨在房内听见霍敷官回来的动静,也听见她同老三的说话声,但就是没有走出房去,想必还是跟霍敷官置气。 这也不知置的是哪门子气? 夜深人静时分,赌场里面乌烟瘴气,闹哄哄一片,赌场外面雨如豆洒,淅淅沥沥,凹墙檐角处形成一堵雨障。 老二赢了钱喜滋滋的走出赌场,竟没想下了雨便匆匆躲去一旁的墙角处躲避,将票子塞进袖口。 左瞧右盼还没等缓过神来,便突然被迅疾的一道黑影掳走。 第七十七章 情深还得是姐妹 (嘿~走一走看一看嘞!) 雨声大如鞭炮,噼里啪啦,越往无人的地方走,更是令人甚觉不安,心生恐惧。落雨的夜里不仅有泥土潮湿的气味,仿佛还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儿。 老二被点了穴道,目瞪口呆像个木偶,更像具干尸,被那坨黑影扛在肩头,行踪快如闪电。 眼瞧着这坨黑影是往郊外竹林而去,老二滴溜溜的眼睛里满是恐惧,想动弹根本动弹不得。 竹林里的雨声愈发显得清脆,更衬得四周阒寂悚然。 黑影找到了一个还算空旷的地方,将肩上的老二扔了下来,他的身体随即打了一个滚儿,一头栽在坭坑里,浑身湿漉漉。 “你谁啊你?!你要干什么?!”老二挣扎着起身,恐惧的怒吼道。 那黑衣人也不顾雨水的声势浩大,将脸上的黑面纱拉了下来,老二一看见那张熟悉的脸,惊恐的瞳孔骤然放大。 “你……”只见那黑影邪魅一笑,一步步向他逼近,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含着嗜血的气味。 “你别过来!” 老二吓得顿时摔坐在地上,两只手猛地扎进地上的坑洼里,污水四溅。他的脚后跟抵着地面拼命的往后缩着,满面恐惧。 雨水倾泻而下,将所有的一切都刮分归囊,淋淋洒洒的一场泪,将万物浇的咸涩之极。 那黑衣人的身上脸上已经全然浸湿,可那妖媚狠厉的面容透出的笑意却使人毛骨悚然,他一步步逼近老二,老二眼里的绝望乞求与恐惧复合交织,雨水让他几乎睁不开眼,每颤抖着手抹一次便每急于睁眼拼命拉开距离,整个人骤然间缩成了一个颤抖的毛球。 “你……你别过来……” 恐惧使人语无伦次,雨水与眼泪交织,充斥着深深的绝望。 随后只听空寂的沙沙竹林之中凄惨一声划破天际,乌鸦震翅逃离,‘嘎嘎’声尖厉,继而又刹那间归于平寂,只剩下冷雨砸落地面的声音,幻为刀刃割裂泥土,与流动的血液相杀相爱,吹奏一场葬礼。 阁楼之内的泉尚风被这凄厉之声夺去注意力,他迅速跑去窗户放眼望去那一片片绿密的竹林,试图发现什么,可除了霏霏雨声,什么也看不到。 竹林中那黑衣人转眼间消失,却踉跄的奔去一间破草屋内,那双妖媚的眼睛发红布满血丝,表情痛苦扭曲,脸上皆是虚汗,甚至连嘴唇都在发紫,刚一进去便晕倒在地。 翌日,潮湿的泥土味儿弥漫在空气里,扭起鼻子嗅嗅,整个人仿佛都显得朝气蓬勃。 霍敷官走出房间,睡了一晚上香甜的觉,甚感身心舒适的伸了一个懒腰走出屋内。院落的犄角嘎达还略有积水,那红梧桐树的叶子飘落了一地,整个皆是被风雨洗劫过的景象。 她拿起扫帚,走到那红梧桐树下,扫着落了一地的叶子,此时老憨则从屋内走了出来,一见霍敷官便垂头丧气的转身便要躲开。 霍敷官不知他为何原因,见他出来便喊了一声。 “老憨!那王大爷家的牛圈破了,你去帮他修修。” “哦~”他闷声应着,便走掉了。 霍敷官蹙眉,这才反应起来这家伙的不对劲儿,瞧着他的身影纳闷道: “这家伙又抽什么风?” 兄弟们因为昨夜的风雨交加,也没起个大早出来练功,老三打着哈欠走出屋子一见霍敷官便走过去殷勤的抢过她手里的扫帚笑呵呵道: “官爷,您起的这么早在这忙活呢?” 霍敷官将扫帚又重新夺过去,冲老三道:“你去叫兄弟们起床收拾收拾一下红馆,将那些个花草修剪一下,再将那沟渠里面的水通一下别给堵住了,还有每个房间的脏尘都擦洗一番,最重要是内堂那尊金佛,可给好好擦擦,说不定是菩萨保佑我们渡过了此劫呢!毕竟我们都是经历过大难的人,既然侥幸出来了,便得有一番新气象。” “好嘞!”老三呲牙一笑应声,刚要转头去叫兄弟们,却突然又被霍敷官叫住。 只见她凑近了老三道:“你可知那老憨发哪门子癫?我觉得他甚是奇怪!” 这时只见老三为难一笑,梗着脖子只得说实话。 “憨哥那人您也清楚,就是要强一人,您也知道他就是崇拜您!可如今您只关心那东牙道,忽视了我们大家伙,谁能开心?尤其是憨哥,心里肯定不是滋味儿对不对?” 那老三边说边注意她的情绪,话一落地便瞧见她沉着脸思考,便没敢再说下去,转头便溜了。 这些她霍敷官又何尝不明白?可是……她也的确很是为难啊!大家都是兄弟,何必总是这样排斥,心胸宽广些,虚心一些就不好么? 她无奈叹气。 兄弟们还未睡醒,便被老三赶了起来,按照着霍敷官的指令,对红馆进行一次大清洁。 红馆解封,兄弟们被无罪释放的消息,逍遥镇上几乎人尽皆知了,江府也不例外。 这不,那江喻柔便同父亲竟一起大驾红馆,从马车之内弯腰下轿。霍敷官刚一转头便撞个正着,实在颇为意外。她赶紧露出满脸热情的笑意,整了整衣衫,走去门口迎上前。 “江员外,江姑娘。”霍敷官谦和有礼拱手。 “霍姑娘,得知红馆解封,你们兄弟被放出来的消息后,江某甚是为你们开心呐~”江员外依旧是那副大气温和的笑面,可以看得出真诚,毫无虚伪之感。 “今日江员外亲自过来我们红馆,也是我们兄弟的荣幸,里面请。”说罢,目光便转移到江喻柔身上,两人皆是抿唇一笑,仅有那一丝的尴尬转瞬即逝。 进入内堂后,霍敷官便亲自沏了两杯酥花茶递予他们父女二人。那江员外里里外外环视了一番红馆,瞧着那些个忙活着并窃窃私语的红馆兄弟,由衷赞叹道: “没想到霍姑娘一女子也能将这本是破庙的地方打管的这般干净整洁,井井有条,手底下还有那么忠诚肯干的一帮兄弟,着实了不起!” “江员外过奖了。”霍敷官则谦虚一笑道:“早知晓江员外您喜好品茶,不妨尝尝这杯中的茶与您往日所喝之茶有何不同。” “哦?”江员外惊奇,便轻抿了一口在嘴里回味,神情既是诧异又是惊喜。 “这茶果真是有几分特别,竟不似传统茶叶那般涩爽,倒有几分清甜醇透。” 此时一旁的江喻柔则调皮的插嘴道:“爹!这可是敷官她娘亲的拿手绝活,独家秘制哦!” 霍敷官成功的被江喻柔娇俏可爱的神情逗乐了,故意玩笑道: “前些日子我赠予江姑娘了一些这茶,可见是自己私吞了。” 这时那江员外恍然大悟的转过头来拧着江喻柔的鼻子道:“原来如此,你这丫头!这般好东西都不知给爹爹分享。” “爹!您现在这不尝了嘛!女儿也只不过是想让你亲自走这么一趟罢了。”江喻柔娇俏的揉着鼻子‘咯咯’发笑。 “这丫头……”江员外宠溺且无奈的笑着摇头。 霍敷官瞧着这一幕,心口一暖,只觉温馨。 “江员外若是喜欢喝,临走时便多给您带些回家慢慢品尝。” “那便多谢霍姑娘了,只不过这茶到底是如何制成的,我可甚是好奇哦~”那江员外的神情就像是一个孩子那般透露出求知的欲望来。 只见霍敷官低眸自豪一笑道: “这茶名为酥花茶。是取姜片,百合,槐花捣制而成,然后再提取含苞初放时第一滴晨露,再添蜂蜜而制成,最后再埋入那老树根下三十六日方可取出饮用。” “怪不得,怪不得!”江员外只觉不可思议,朗声笑道,便重新端起茶杯,再度感受那种流入喉间的滑甜之感。 而此时的江喻柔则犹豫了很久,略微有些不好意思盯着霍敷官道: “霍姑娘,之前我错以为你是姑娘,所以给你造成的困扰我很自责。” 霍敷官心里也很是理解,亦是敞露心扉道: “只要江姑娘没受什么伤害我便安心了,一直以来我也心怀愧疚,让将姑娘你因为我受了一箭之伤我更是自恼!” “我现在已经好了,也已经释怀了,以后我们就是姐妹,无话不谈的那种可好?”江喻柔一双纯真诚挚的眼眸紧紧的盯着霍敷官。 霍敷官先是一惊,后是未预料到的喜悦,洒脱点头答应道: “只要江姑娘愿意,以后我们便是姐妹!” 第七十八章 卧槽?无情!(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霍敷官与江员外谈话间隙,江喻柔的脑袋则左右张望着,脸上的情绪时而疑惑时而沮丧。 “你在找什么?”霍敷官老早便发现她的异常,忍不住问道。 “东牙道呢?” “东牙道?”霍敷官惊诧,她只知道这江喻柔一向最厌烦东牙道那家伙了,这为何突然关心起他来? 难不成真是患难见真情了? “他早就跑没影了,昨晚到现在都没回来,估计又是跑何处风流快活去了!”霍敷官故意开着玩笑道。 可是那江喻柔竟是面色一沉,失落之极。 正巧此时,那老憨垂头丧气的回到红馆,本是没瞧见内堂的江员外与江小姐,却被霍敷官突然叫住。 “老憨!” 他不情愿的抬起头,谁知刚撞上江喻柔的明眸善睐。 “嗨~”江喻柔勉强一笑打着招呼。 老憨尴尬亦是挠头一笑,布满阴霾的心头瞬时放晴,腼腆的也打了声招呼。 “那牛圈你给修好了?” 老憨将视线转到霍敷官身上,眼里的光芒暗了几度,无精打采道:“好了。”说罢,便勉强对江喻柔一笑,随即便走掉了。 江员外注意到了一切,笑道:“你这小兄弟看起来精神略有不振呐~” “害~想必是今日吃饭吃咸了!” 霍敷官尴尬道,心里却恼火。 可此时的江喻柔心里却满是东牙道,落寞的坐在一旁低眸一声不吭,霍敷官瞧着她,自是发现了其中的端倪来。 刚想着,那东牙道的身影随后便出现在红馆门口,只见他眼皮儿抬也不抬的径直走过廊道,准备绕回自己房间去,这下江喻柔瞧见了,露出了异常激动欢喜的情绪来奔去门口,连霍敷官也着实震惊。 “东牙道!” 这一声,明显将他吓了一跳,脚步止住,转眼望向内堂,那江员外亦是留心打量着这个叫做东牙道的小子。 江喻柔开心的就像是吃到糖人儿的小姑娘奔去东牙道身边,他先是一惊,身躯一震,屏住呼吸望着她扑过来的倩影,随即便敏捷的躲去一旁。 江喻柔扑了个空差点撞到柱子上,愤愤的握紧拳头转头望向东牙道,刁蛮道:“你干嘛躲我?” 东牙道双臂环胸故意道:“不躲着你些,我岂不要被撞死?” “你胡说八道!” 江喻柔踮着脚尖,指着他的鼻子控诉,“本小姐哪有那么重?!” “我说你重你就是重咯~”东牙道也毫不君子的让着她。 “东牙道你混蛋!” “你说是就是咯~” 瞧着东牙道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尤其是见到自己的那一瞬间也不开心,竟还像躲着瘟神躲着自己的那种态度,江喻柔便气的不行,噘嘴不满。 此时,那江员外走出内堂,望向他们,满面肃容冲着她道:“喻柔,不可这般蛮横无理!” 江喻柔也只好沉默不再吭声,只是怒瞪着东牙道,恨不得把他瞪到地底去。 那东牙道也万没想到这个江员外能够来到红馆,四目对视那一刻,他便微微颔首,淡淡一笑。 江喻柔则一把挽住他的胳膊,将他硬生生拖去了内堂,东牙道则差些一个踉跄绊倒。 进入内堂后,江喻柔的胳膊还未撒开,东牙道试图挣脱,谁知那江喻柔则故意抓的更紧,还露出一脸得意的笑斜视着他。 那江员外也实在看不过去,不满望向江喻柔嗔道:“快些将人家公子放开,姑娘家这般成何体统?” 东牙道听见这话,冲江喻柔一声哼笑,低眼斜睨她,任凭她死拽住。 而此时的江喻柔因为被父亲呵斥了,千不甘万不愿的撒开了手,赌气的坐回去椅子上。东牙道则抻了抻被她拽的起了褶皱的衣袖,转身便坐在挨着霍敷官最近的位置坐下,刚好则与那江员外面对面。 而霍敷官自从他进来便一直瞧着他,于是蹙眉道: “你昨日去哪儿了?为何看上去面色不太好?” “想许是姑娘家太闹腾,亏虚了身子。”东牙道的痞态毫无保留,漫不经心的说话。 霍敷官顿时一脸黑线,对面的江员外亦是皱眉困顿,江喻柔则更甚,仿佛都能听到她气到咬牙切齿的声音。 “东牙道,你正经些好不好?” 他竟眉峰一挑,冲霍敷官嬉笑道:“本大爷正正经经说话,又何来不正经?” 霍敷官无语,耐住性子忍着怒气,狠狠的白了他一眼,将视线转去一旁。 而那江员外倒是一直审视观察着他,突然之间朗声笑道:“没想到霍姑娘的馆里可都是些随性洒脱之人,不为俗事拘束倒也是活的自在。” 霍敷官眯眼尴尬一笑,只觉丢脸。 江喻柔则忍不住骂道:“那是浪荡公子,流氓不要脸!” “你这丫头!别乱说话。”话音刚落便被父亲喝斥。 东牙道的脸上自始至终挂着那种若即若离的笑意,仿佛别人说什么他都不在乎一般,只坐了那么一会儿便离开回去了房间。 霍敷官与那江员外也再没聊上几句,他们父女二人也便离开红馆,只是那江喻柔一直苦丧着一张脸,不开心的情绪展漏无疑。 随后,她便匆匆去了东牙道的房间,敲了好几声也没回应,于是便放弃直接推门而入,却只见那家伙已经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脑袋,鼾声微微。 霍敷官本想去一把掀开那被子,却还是忍住了,转身便离开了屋子。 兄弟们花了一上午的功夫,将整个红馆清扫的干净整洁,花草修剪的亦是齐整,红墙绿瓦,飞檐悬柱,放眼瞧去,身心顿觉舒适通畅,尤其是内堂那尊巨大菩萨,真像是镀了一层金光那般,使人敬畏,那慈眉善目的神态活灵活现,仿佛将整个红馆灵物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她又走去敲了敲老憨的房间门,也没听见回应,于是她又喊了几声,还是没有回应,心下一时好奇,便推门而入,谁曾想里面空无一人。 问了老三后,老三竟也不知。 霍敷官想不明白了,为何这几日这人怎么都神神叨叨,神神秘秘的…… 顿时困惑不解。 而此时的东牙道房间内,鼾声早已停止,只是还未有响动。 第七十九章 赌场挑衅篇 老憨趁所有人都不注意的间隙离开了红馆,就连霍敷官和老三他也没有告诉。 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也没人知道他要去干什么。 可秘密就像是埋葬在心头的炸药,稍一拨弄,便会炸开,不留余地。 天上的太阳就像是刚烙出来的火球,一寸寸蔓延世土,万物火烧火燎,温度却微热,想许是雨后的潮湿气还未驱赶完毕。 赌场里面的聒噪喧吵声经久不息,一派乌烟瘴气。 老憨像上次跟同霍敷官那样,硬着头皮挤了进去,男人们的叫喊声就像是一条条发情的公狗,扯着脖子红了脸,攥着银票,揣着金银,高呼押大押小。 他踮着脚,扬长脖子费力的左看右瞧,赌场里面黑压压一片,光线很暗,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阴间的钢丝绳上。 老憨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什么,他甚至一个脑袋一个脑袋掰到自己眼前看,可却没有一个是,反倒引起了骂声一片。 几个赶羊人走去他身边,那张张脸死气沉沉,煞白没有感情,活像是阴曹地府的小差。 “你是干什么的?!不赌钱就出去,再乱闹小心等会儿收拾你!” “红馆老二有没有来过这里?!” 老憨丝毫不在意那几个赶羊人的威胁,黑着一张脸喊道。 而此时早在一旁暗处的熊老黑听见这话,嘴里叼着淡巴枯,挤着人群朝他走来,膘肥肉厚的样子一颤一颤的。 老憨注意到了,则将视线转到熊老黑身上,上下扫视了一番,脸上的神情稍微缓和了些。 “你是红馆的?”熊老黑打量着他,难怪觉得有些眼熟。 “是,怎么?” “你找老二?” 提起老二这个名字,老憨明显情绪激动了起来,上前一步勉强压制住声音质问道:“他这几日有没有来过这里?” 只见那熊老黑冷声一笑,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子道:“那家伙自从前日赢了钱后,便没再来过了!我还想着找不到那家伙人影,欠老子的银子如何还呢,既然你今日送上门儿来,便将他欠下的银两还了!” 老憨欲要将他的胳膊甩开,可无奈那力气太大,他越是挣扎,那熊老黑便揪的越紧,且越是得意的冷笑。 老憨的脸因愤怒而涨红,两手紧抓住他揪着自己衣领的肥手瞪眼道:“那个家伙欠你多少银两也不关我的事,如今他已不是红馆的人了!” “哦?”说罢,熊老黑揪着他的衣领猛力将他的身子撞在墙上,赌场之内的男人却像是没有瞧见这一幕,此起彼伏的叫喊声还是一阵儿接着一阵儿。 “老子不管这些,今日你若不将他欠下的银两还了,便是不想再要你这条贱命了!”熊老黑怒目圆睁,故意冲着老憨的耳朵吼道。 老憨只觉得自己像是要耳鸣一般,紧紧的将耳朵捂住,脸上露出又怒又怂的神情。 “他欠你们多少?” “三千两!” “三千两?!”老憨不敢相信,一时间又惊又气。 熊老黑手下的力度更重了些,老憨几乎整个人被吊在半空,他的心顿时忐忑。 “我哪有那么么多银子?你就是要了我这条命我也拿不出那么些银子出来!” “拿不出?”熊老黑声音一扬,厉声反问,继而道:“既然拿不出,那便用你的贱命换!虽说我与你红馆老大还有些交情,可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是?” 说罢,便歪头吩咐手下人道:“将这小子拉去货源柴房先剁了那十根手指头关着!” “明白!”几个赶羊人异口同声道。 熊老黑撂开老憨的衣领,那几个赶羊人则立马上前将他摁住,熊老黑掸了掸手,笑道:“我就说你们红馆出事,那个家伙为何还有心情在这赌场里面没日没夜的赌钱,原来是早就被赶出来了啊?啧啧~这还真是一条没良心的狗呢!” 话音一落,随即变了脸色,吼道:“将这家伙给我带下去,十个手指头全给剁了!” 老憨心猛一紧,惊慌的喊道:“熊老黑,你个王八犊子!我们老大不会放过你的!”此时的老憨,已经被那几个赶羊人架起来拖着走了,挣扎也于事无补。 熊老黑则一声冷笑,嘴里那根淡巴枯还未抽完,谁知刚一转身便被一个人一指戳在他胸毛处挡住了路,那邪魅的笑看起来着实让人生寒。 老憨瞧见那个熟悉的背影,急忙激动喊道:“东牙道!”边喊边挣脱那几个赶羊人,转身用力一甩,终于挣脱掉,随即便穿过乌压压的人群急忙跑到东牙道跟前喘着粗气,那几个赶羊人随即也冲了过来,一拥而上,将老憨狠狠的按压在地上,他则奋力挣喊大骂。 那东牙道也不回身瞧他,只是淡淡的冲熊老黑道:“将他放了。” 熊老黑吹胡子瞪眼打量着面前这个俊朗,一脸痞气又透出邪魅的男人,那张不可一世的肥脸露出蔑视一笑道:“你小子谁啊?也敢来管老子的事情?!” 东牙道则淡定的瞧着他,静立轻笑道:“我可没有霍敷官的耐性去用赌来抵消老二欠下的银两,我有的只是一拳便可让你跪下叫爹的本事,你要不要试试?” 听见这话,熊老黑愤怒着一张脸,好似这么久以来还没人敢来当面挑衅他。 只见他向前迈出了一步,两人就差一厘便要紧贴住身子了,东牙道虽是矮了他半个头,身形也不似熊老黑那般肥壮,可是神情却依旧不惊不躁,淡然不惧。 “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当真不知这是谁的地盘?敢跑这来撒野?!” 东牙道只是轻轻扬唇一笑,抬眼瞧向他,伸出手臂则迅速扼住他的喉,以极快的速度推至墙上,那力度大的惊人,熊老黑半点也无力反抗,身体缓缓悬起,眼珠子仿佛要爆出来,那张脸胀红之极,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整个人像是被充了气一般。 “你再不放人,这脖子恐怕就要断了。” 此时,赌场里面那些人本是不理睬的,可却被这突然一幕震惊住了,纷纷转过头来瞧着,大气儿也不敢出,全场顿时寂静。 只见熊老黑脸色紫红,艰难的冲那几个赶羊人摆摆手,他们则立马识相的将老憨放开。 东牙道瞥眼一瞧,满意的扬唇勾笑,那只紧紧扼住熊老黑脖颈的手缓缓松开,只见那熊老黑的身体像是瞬间被戳爆,瘫软在地,用手扯着脖子大口喘气,又怒又惧的眼睛抬望着东牙道,再没声力说话。 老憨站在东牙道身后,低眼瞪着熊老何得意道:“你这家伙,以后若再惹我们红馆的人,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而东牙道也不再说话,痞态自露,迈步便向赌场外面走去,老憨见状,狠狠的唾了一口熊老黑,赶忙跟了出去。 而赌场内的人震惊的盯着熊老黑,有的人心里则窃笑,皆没想到这家伙还有这么一天! 熊老黑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心内怒火正旺,抬眼便发现这帮人像是看好戏的盯着自己看,大声怒吼道:“看你奶奶个卵!欠老子银子的,今天一个也别想跑!”说罢,又冲那几个赶羊人吼道: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扶老子起来?!一群没用的东西!” 而此时赌场外面依旧车水马龙,喧嚣四起。 老憨闷声跟在东牙道身后,那一脸的不好意思霎时间像个小姑娘。 东牙道缓缓朝前走着,时而微微转过头斜眼瞄一下,便得意悠然的斜扬起唇角。 第八十章 冰释前嫌 “哎?我说老憨兄弟,你总是这样跟着我做甚?你不是一向讨厌我么?” 东牙道倏然停住脚步转过身,周围人影穿梭。 老憨则犹犹豫豫的走上前去,挠着头道:“方才谢谢你了。” 东牙道撇唇一笑盯着他。 “你找老二作甚?” 如今只要一提起老二,老憨的情绪便反常激动,确切些说,是气到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红馆被封,兄弟们入狱,这些事情都是那个混蛋告的密,我现在恨不得找到他扒了那一层皮!” “你想杀了他?” 听见这话,老憨惊顿了下,定定的望着东牙道淡笑的模样,一时间语塞。 “其实我就是想问问他为何突然之间会变成那个样子!官爷待他也不薄,他为何要背叛官爷,背叛红馆?!” 可他那话音一落,东牙道便淡漠一笑道:“欲望可以成就一个人,也可以毁灭一个人,他自己自寻死路,即便是你问出了答案又有何意义?” 老憨却仍旧不死心,下意识攥紧了拳头道:“我必须得找到那个家伙,哪怕是狠狠揍上一顿,也算是解了恨。” 说罢,便扭身就走。 东牙道则立马叫住他,老憨惊诧再度转身,不解地望着他,突然反应过来恳求道:“这件事情你千万不要告诉官爷,她还不知道。” “我随你一同去找。” “你随我去?”老憨惊讶地望着他。 东牙道面色平静的点点头,继而往前走去经过老憨身边道:“毕竟我知道你要去找老二这件事情,若是你再出了什么意外,霍敷官那边我可不好交代。”说罢,便自顾朝前走去。 老憨一听,原地思索了半会儿,随即又重新快步跟了上去。 “今日你救了我,从此我们之间的恩怨便一笔勾销!” “我们之间那也叫恩怨?” “……” 粉色珠帘装饰着的马车缓缓停在成衣铺前,江喻柔在丫鬟小颜的搀扶下小心翼翼的走下马车,可却没想到刚一抬头,便见东牙道从自己眼前一闪而过,身后还跟着红馆的老憨兄弟。 而那东牙道显然是没有瞧见江喻柔的身影,她本是激动欢喜的想上前去叫住他,可又转念一想,这俩人所去的方向明显不是朝向红馆,而且还这般步履匆匆,到底是要做什么去呢? 如今,但凡是有东牙道的身影,江喻柔总是会情不自禁的欲要上去纠缠一番,她就不信整日这般死缠烂打那家伙能不动心? 由于好奇心驱使,江喻柔得意的默默扬唇一笑,衣衫翩翩的便要跟上去,却被那满脸疑惑的丫鬟小颜一把拽住。 “小姐,你要干嘛去啊?” 江喻柔心思焦急,无奈握住小颜的手安抚道:“你先回去罢,我这会儿还有些事情,别担心我!” 说罢,便拨掉小颜的手跑掉了,任凭那丫鬟如何跳着喊她也不去理睬。 江喻柔一路跟着东牙道和老憨,拉开的距离尽量保持很远,眼瞧着他们往郊外竹林而去,江喻柔的心则愈发好奇忐忑。 面前不远处则是一间不算破败的茅草房,因为之前漏雨钻风,霍敷官便叫人过来修补了一番,如今也已严实很多。 周围不是竹林便是密丛,没有住户,静的让人害怕。 “这是老二爷爷住的地方,之前官爷说要将他爷爷接去红馆住也好照料,可他爷爷不同意。” 东牙道环视了一番四周,不由得锁眉道:“这四周寂静的可怕,一个老头子一个人住着多不安全,平时吃饭都怎么办?” 老憨则叹口气道:“那老头倔的很!” 说罢,老憨则上前一步‘吱呀’一声将门推开,随即便从头顶上方掉落一层灰,东牙道则捏着鼻子也走了进去。 茅草房里面充斥着一股刺鼻的发霉味道,屋里的陈设简陋之极,桌上椅子上皆落了厚厚一层灰,瞧这样子也是很久没住人了,就连窗户纸都被风给刮破了。 老憨环视着屋内,心下一阵疑惑不安,皱眉思索。 “这屋子瞧上去八百年没住人了!”东牙道一脸嫌弃的观察了一圈,随即便转身走了出去,那瞬间还是觉得外面的空气比较清新自在。 老憨站在屋内如有所思,随即亦是一番心事重重的走了出去,缓缓将门合在身后,‘吱呀’的一声很是令人胆颤。 “很不对劲……”老憨低头自语。 东牙道斜眼瞥他,又放眼四围道:“或许人家在赌场赢了钱,给自己爷爷安顿了好去处呢?” “不对!”老憨深有感应,猛然间抬起头望向东牙道。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事情!” 东牙道则无奈摇头道:“我看你就是想太多了,快些回去,等会儿若是被霍敷官发现我们出来这么久,肯定又得呛一头子!” 说罢,他便迈步就要走。 可这还没等走上两步,便听见一女子惊恐一嚎,声音则从竹林处传来,东牙道和老憨几乎同时望向竹林。 俩人神色一紧,竟鲜有默契的同时朝竹林处奔去。 跑去竹林深处时,东牙道猛然刹住脚步,老憨也停住了脚步,差点呆住,面前那个一袭蓝衫,捂嘴惶然无措,一脸惊惧的望着地上的姑娘不是江喻柔还能有谁? “江姑娘?” 老憨惊讶,继而转眼望向地上,心口猛然一震,是具样貌惊悚的干尸,身上则有八个窟窿爪印,可是那干尸的衣裳为何那般熟悉,老憨一时间难以置信,身体陡然间一软,面色惨白缓缓朝其走去。 而此时的东牙道因为看见江喻柔,心情莫名气愤,走过去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吼道: “你怎么在这里?你是不是跟踪我呢?” 江喻柔则被吓得说不出话来,顿时泪眼婆娑的扑进东牙道的怀里,肩膀止不住的颤抖,说话也断断续续。 “我……我就是看见……你们俩走在街上……好奇,就跟过来了,谁知道……谁知道看见了这个!”江喻柔将头埋在东牙道胸膛,紧闭双眼指着地面。 东牙道无奈,视线也随之落在地上那具干尸身上,神色猛然一颤,随即低眼安抚着怀里被吓坏的江喻柔。 第八十一章 墓碑 老憨像是瞬间被抽离了三魂七魄,他愣愣的盯着眼前的干尸大脑一片空白,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这具干尸就是老二。 那干瘪的尸身,骷颅形清晰可见,面容惊悚,身上的八个窟窿爪印看上去更是恐怖至极,就像是烧烙上去的一般,皮肉已经焦灼,被苍蝇蚂蚁侵蚀着。 “怎么会这样?” 老憨面色煞白,呆滞喃喃。 而东牙道则面色出奇平静,只不过唇色也微微泛白,他只是淡淡瞥了一眼那干尸道: “死了就死了罢,本就不是什么好人,这是报应。” 江喻柔偷瞄着地上的干尸,心内的恐惧已经减去很多,但还是故作十分害怕的样子紧紧倚在东牙道的胸膛,双肩被他轻抚着。 “可这家伙好歹也是红馆的人,说起来我们曾经也共患难过,太残忍了……”老憨突然回想过来,抬起头望着东牙道。 “上次官府诬陷我们红馆与干尸一案有关,想必那一案子的凶手跟这次是同一个人,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凶狠毒辣?!可瞧这样子也不像是人为……” 东牙道瞧他这般恐慌的模样,神色依旧淡定,只不过那双眼眸一抹浊乱转瞬即逝。 “行了,走,别乱猜了!” 说罢,便揽着江喻柔转身离开。 那老憨只觉后背一阵冷汗,仿佛连风骤时之间也变成魔鬼的利爪,游蹿在身体周围。 三人走出了竹林,走在崎岖不平的小道上皆沉默寡言,东牙道见江喻柔不似方才那般害怕了,便松开了紧牵着的手,她便又立即故意重新抓住,仿若无事那般走在东牙道一侧,他则一惊,转过头瞧着她,江喻柔故作皮笑肉不笑道:“看我干嘛?我害怕!” “你害怕?”东牙道一声哼笑,将她的手甩开继而双臂环胸,江喻柔急了,蹦着跳着的再拽也拽不下来。 “江喻柔,你别装了,本大爷的便宜都被你占尽了。” “到底谁占谁便宜啊?东牙道,你简直是无耻!”江喻柔急了,也不服输的边走边冲着他骂道。 …… 老憨则走在他们前面,耳听着他们的聒噪声,真的是无可奈何。 待江喻柔走上前,老憨犹豫了一阵终于问出口道:“江姑娘,你是不是喜欢东牙道?” 江喻柔瞥了东牙道一眼,故作一脸不屑嘴硬道: “我不喜欢他,可他得对我负责!” “喂!我警告你别乱说话啊。”东牙道恨不得立马捂住她的嘴,再这般胡言乱语下去,他东牙道磊落君子的名声何存?真落个浪荡流氓印象出来,以后还如何混迹情场了? 见他这般,江喻柔扬长脖子得意一笑,老憨觉得其中肯定有故事,于是好奇再度问道: “江姑娘,这东牙道要对你负什么责?” “他呀!他耍流氓,看光了本小姐的身子,可不得负责?” “什么?!”老憨震惊,指着东牙道不敢相信道:“东牙道!你……你竟然对人家江姑娘做出这般可耻之事出来?!” 此时的东牙道简直被冤枉的百口莫辩,咬牙切齿的瞪着江喻柔,握紧了双拳。 “江喻柔,我再警告你一遍,你若是以后再这般胡言乱语,我就杀了你!”说罢,便气哄哄的朝前走去。 老憨还是保持怀疑,不死心的追问江喻柔。 “江姑娘,你说的可是真的?那个家伙虽然自大狂妄,可人也算得上是个好人。” 江喻柔则狠狠的白了他一眼撂下一句,“假的!”便追上去东牙道的步伐。 听见这话,老憨才终于松了一口气,也急忙跟了上去。 镇子开阔的大门敞开着,老远便可以瞧见人来人往,进进出出,有的推着米车,有的挑着扁担,还有的携家带口走进逍遥镇…… 在距离逍遥镇还有一段距离的丛林处,立着大大小小的墓碑,有的墓碑已经长出了荒草来,而有的像是才立下的,还有残存的花果香蜡。 时而有几只乌鸦停落在墓碑上方,‘嘎嘎’嘶叫几声,听见人的脚步声,便扑翅颤飞。 东牙道他们三人所走的崎岖小路刚好靠近那片丛林,丛林不密,草木反倒有些稀疏,里面明显有人踏过的足迹,形成了一条弯绕的小道。 老憨本是低着头跟在东牙道和江喻柔身后,可没想刚一抬头无意间往草丛里瞟了一眼,便瞧见其中一隆起的巨大土堆前立着一个半截子墓碑,上面潦草的写着几句碑文。 “生于候凉末年,卒于候盟,宣隆四十三年。其孙,老二立。” 老憨心中一震,急忙穿过草丛奔去。 东牙道和江喻柔同时被老憨突然的举止吓了一跳,转过头视线紧随着他到丛林墓堆处,也甚是疑惑的追了过去。 老憨静立在那墓碑前,眼眶陡然湿润,东牙道瞧见了那简洁的几句碑文,便明白了。 “原来这老头子已经去世了。” 江喻柔却不解,心直口快问道:“这埋的是谁啊?” 东牙道懒得理她,老憨则双眼紧盯着墓碑回答道:“老二爷爷。” “老二?”江喻柔微微蹙眉,虽是想不出老二是哪个,但也没有再问。 “之前我和老二老三还未加入红馆遇见官爷的时候,生活过得比现在苦多了,我们为了一口饱饭去偷饭馆别人剩下的东西来吃,最后还是被打的身上青一块紫一块。那个时候,老二爷爷为了我们的身体,一把年纪了还要去给那些商贩扛米袋赚来几文钱给我们买菜烧饭。我记得有一次,我们仨在大街上偷了一个富家少爷的银子,最后却被揍得遍体鳞伤,尤其是我,差些昏死过去。最后还是爷爷在大街上将我们三个废物拖了回去,自己上山去采摘野菜给我们煮了吃,就是因为那次还摔瘸了一条腿…… 这个老头虽然倔强,可是心肠却极好,一直将我和老三当做亲孙子来看待,不管生活再艰苦,对我们也竭尽全力。可是我却怎么也不会想到他老人家去世我竟丝毫不知……” 说着,老憨便忍不住哽咽,热泪落下。 女孩子家本就心思敏感,也更容易感同身受,听见老憨说的这些话,江喻柔也湿了眼眶道:“别难过了……” 东牙道亦是叹惋,拍了拍老憨的肩膀安慰道: “人总有这么一天,与其在世上受苦,倒不如解脱了好,走了的永远也回不来,节哀顺变罢。” 第八十二章 阴霾 回到逍遥镇,东牙道本想送江喻柔回家,奈何那大小姐性子太倔,非得一起回红馆,这让他一时之间还真是没了法子。 “江喻柔,你知道我现在最希望什么吗?” “希望什么?”她睁着一双敏亮的瞳眸。 东牙道停下步子,转头低眼瞧着她,扯起一抹勉强的笑来。 “希望你能够回到之前。” 江喻柔愈发不解,接着问道:“之前?之前什么时候?” “你讨厌我之极的时候。” 说罢,东牙道便同一起迈进红馆的大门,独有江喻柔停在了原地思索半会儿才猛然反应过来,脸色突变,甚是伤心的走进去追上东牙道质问道: “东牙道,你什么意思?你可知你说这句话太过伤人了?!” “我说的是实话。” “你……”江喻柔愤愤握紧了拳头,眼眶转眼间便红了,可她还是强忍住,自己可不能那样没出息,不能就那样轻易的被几句话就打败。 霍敷官和老三听见声音走出内堂,一见人竟回来这么齐,顿时心生疑惑,尤其是当霍敷官看到东牙道竟与老憨一同回来,这心里简直是说不出的惊奇,这俩人一向是水火不容,尤其是老憨那家伙特别看不惯东牙道了,这俩人为何…… 瞧见老憨闷闷不乐,垂头落寞的样子,老三随即激灵的凑上前去打量了半天问道: “憨哥,怎么了?” “老二死了,爷爷也死了。” “什么?!这……这到底怎么回事?”老三震惊到语无伦次继而按住老憨的肩膀继续喊问道:“爷爷怎么会死呢?你怎么发现的?!” 一滴清泪从老憨的眼眶掉落,他抬起手臂一把抹去,努力缓和着情绪望了老三一眼,再瞧上同是一脸难以置信的霍敷官道: “我本是想去找到老二收拾收拾那个忘恩负义的小子,可没想在竹林深处只找到了一具干尸,而且还发现了他爷爷的墓……” 霍敷官蹙眉,心内愈发惊惑惶恐,急忙问道:“你所说的干尸可是身上有八处窟窿爪印,面色发紫,张口瞪目之状?” 老憨则沉默的点点头。 东牙道注意着霍敷官,也道:“跟我们上次在镇上遇到的一模一样。” “那简直太吓人了!”江喻柔只要一想到那个画面,便不由得抖出一身的冷汗出来。 “太可怕了……这到底是何人所为……”霍敷官越想越觉得诡异恐慌,下意识间紧握住拳头接着道:“上次那干尸一案便被官府栽赃在我们的头上,就怕这接二连三的躲也躲不过。” “行了,先进去再说。” 说罢,几人便进去了内堂坐下,气氛一时沉重安静。 “老二之死也让我们大为意外,至于他的爷爷,我断测应该是早已经离世被老二埋了,他本就性格略有孤僻内向,再加上唯一的爷爷不在了,可能是太过悲伤难过,便放肆自己,性情大变……” “可这家伙为何就不告诉我们呢?!我简直太不明白……”老憨情绪激动。 “唉~”老三鼻头一酸轻叹道:“爷爷是个好人,可惜我们没有好好孝敬他老人家见他最后一面。” 霍敷官转眼瞧着他俩满腹伤感的样子,安慰道:“行了,人死不能复生。” “只是……”她柳眉深蹙,此刻最担忧的莫过于两起干尸案的凶手了。 “就怕凶手已经将目标对准我们红馆了。” “不……不会?”老三一听这话,神经立马一紧,恐惧飙升。 此时江喻柔则忐忑道:“怕就怕干尸一案会闹得整个镇上人心惶惶。” “老憨,你等会儿告诉兄弟们,近日少出些门。”霍敷官对老憨神色肃然道。 “知道了,官爷。” 而一直沉默的东牙道却突然道:“可是我却认为那凶手不会再动红馆的人。” 听闻这话,几个人都纳闷不解,他为何如此肯定? “你又知道?”霍敷官狐疑。 东牙道则挑眉一痞笑道:“有我东牙道在此坐镇,就是阎王爷也不敢前来造次。” “切~”霍敷官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这人真是什么时候都能自恋如此。 俗语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在江喻柔这里,那简直就是情人眼里出潘安。她就想不明白为何自己之前那般讨厌眼前这个狂妄自大,自以为是的男人,可如今再瞧,反倒觉得愈发魅力四射,帅气逼人。 可这霍敷官却突然转念一想,纳闷了。她瞅瞅东牙道,再瞧瞧老憨,挺直了背故意轻咳两声接着问道: “话说,你们两人今日怎能凑在一块儿?老憨,你平常不是最看不惯这家伙么?而且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这两日你都跟我闹上矛盾了。” 提及这事,老憨则不好意思的摇摇头,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交代了个遍。 听见缘由,霍敷官一时气盛,怒拍桌子道: “这个熊老黑简直是欺人太甚了!” “他根本未将我们红馆放在眼里!”老三紧接着怒气附和。 “不过幸亏有东牙道帮我解围,不然我这十个手指头怕是要废掉了。不管怎么说,该谢还是要谢的,今后我们都是兄弟了。”老憨一脸真诚的望着东牙道。 东牙道则难得露出一脸谦逊的笑道:“老憨兄弟客气了。” 见此状,霍敷官欣慰的吐出一口长气,看来此后红馆也总算是内部祥和了。 霍敷官站起身子走去内堂门口,抬头瞧了瞧逐渐暗下去的天空,转身便对东牙道说:“眼瞧着天马上要黑了,你赶快将喻柔送回家去。” 谁知那东牙道不知好歹立马怼道:“方才我说送她回去她偏不,现在便是没这个机会了。” 随之将目光转移到老憨身上,笑嘻嘻道:“我知道老憨兄弟喜欢江姑娘,那便将这份美差交给你好了,让你尝尝当护花使者的甜头。” 老憨听见这话,自然是求之不得,脸倏然变红。 可是江喻柔却又气又难过,狠狠地瞪着东牙道,眼眶也霎时间湿红。 “爱送不送!我自己回!”说罢,便气冲冲的跑了出去,霍敷官拦也没拦住。 见此状,霍敷官亦是气愤道:“她一个姑娘家,你干嘛要惹她?!” “你也是个姑娘家,我就没瞧你像她那般!” “人跟人能一样?人家是大小姐,我就是一个混街头的!你快些去追!” 老憨则急忙站起身道:“我去追!”刚想跑出去,却被东牙道一个利落的拽住。 “我去!” 随即便一脸淡定的走出了内堂,匆匆离开了红馆。 第八十三章 华发 天色很快便暗了下来。 夜里的逍遥镇华灯初上,酒楼风月坊,缤纷绚烂的灯笼悬挂在檐角壁腰,犹如生结的烟火一字排行。 街市上喧闹嘈杂声更甚,镰月翘在天边一角,公子小姐们在丫鬟下人们的陪同之下流连在花街柳市,小摊小贩的胭脂堆儿,首饰板前招蜂引蝶般吸引着姑娘们拥簇上前,还有那卖糖葫芦的小娃娃,卖糖人儿的老爷子,卖花虫兽女面具的削薄男人…… 人影撺掇,江喻柔满心气愤难过的走在繁闹的街市上,裙衫跌漾,布葛嗅磨,与来来往往的人影擦肩而过。 死东牙道!臭东牙道!王八蛋!当真以为本小姐离开了你便活不了了?本小姐能看上你这般地痞流氓是你的福气!不知好歹的家伙!本小姐以后若再死皮赖脸的缠着你天打五雷轰! 越想越气,江喻柔在心里狠狠的大骂着,本是倔强的心思,可是那眼泪总是像唱反调一般落的不成气候。 突然,她的手腕被一把拽住,江喻柔被吓了一跳,还以为是遇见了哪个臭流氓,随即转身一瞧,却没想到是她心里一直大骂怨愤的东牙道。 “平时见你柔柔弱弱的,才走这么一会儿,追你都费劲儿。” 江喻柔顿了顿,则甩开他的手臂,转过头将视线放在别处,沉默不理睬。实则内心是惊喜的,但大小姐的性子使然,她又不是小孩子,不能这么容易便露出欢喜来。 东牙道见她沉默,故意将脑袋凑去她眼前,江喻柔故作冷漠的低眸瞥了他一眼,迈开步子便要走。 “真是大小姐脾气,说了一句不送你回家就生气?”东牙道吹着口哨,双臂背后跟着她,故作一副吊儿郎当,不上心的模样瞧瞧这边,看看那边。 “本小姐又没让你送,你现在跟着我干嘛?”江喻柔一边赌气道,一边放缓了步伐,微微歪头注意身后的他。 “我啊,现在就是一个小卒子,不被人家命令要求本大爷才不送你呢!况且,你毕竟是一个姑娘家,少说也有几分姿色,若真是出了什么意外,本大爷还得担责任。” 听见这话,江喻柔倏然停下脚步,东牙道则紧刹住步伐差些撞上去,他则低眼淡定的望着她,露出轻佻的笑意。 江喻柔抬眼望着他好久,冷着一张面色质问道:“东牙道,你是不是喜欢霍敷官?” 东牙道则挑眉轻笑道:“谁喜欢那个男人婆!” 听见这个回答,江喻柔心中放松般的窃喜,却还故作神情淡定的骂了句,“混蛋!”随即便又扭身往前走着,抿唇一笑。 东牙道无奈耸肩,紧跟在她身后,使命必须得抵达江府才算是完成。 “听闻今晚庙里有连香会,我现在还不要回家,我要去看!”江喻柔突然任性道,停住步子,故意拐了一个道走去。 东牙道站在原地沉了面色盯着她纤细的背影喊道:“都什么时候了,你再不回家又得让人担心!” “本小姐现在还不想回家!”江喻柔任性至极,故意头也不回的走。 可谁知,那娇小纤瘦的身子迈了没几步便突然腾空,还来不及挣扎,却被东牙道一个箭步走上前去不容反抗的给扛在了肩头,转身便朝江府的方向走去。 “喂!东牙道!你放我下来!”她的双腿乱踢,像只不安分的猎物。 “你现在乖乖给我回家去,别再乱闹连累老子晚上睡不好觉!”东牙道一掌拍在她的屁股上,江喻柔尖叫一声,立马乖顺。 “东牙道,我讨厌你!”嘴里骂着,心里却像是抹了甜蜜饯儿。 “我也是。” …… 红馆的兄弟们吃完晚饭练了会儿拳便各自回房歇息了,老憨和老三在房间里聊了一会儿话,因为老二及爷爷的事情,也是躺了好久才睡着,整个红馆里面兄弟们的鼾声时强时弱,虽不似敲锣打鼓那般响烈,但那节奏倒是把控的挺好,果然在一块儿呆久了,梦里都存着默契。 那鼾声不吵,却奇怪的让人觉得温馨安定。 霍敷官坐在内堂门口下的台阶上,堂内烛火微微,堂外则天阶夜色凉如水。 她脑子里很乱,又是担忧又是热切的期待。 担忧则是因为干尸一案,这般诡异神秘恐怖的凶杀,的确是令人莫名惶恐。 可期待……却是因为她掌心紧攥着的那封信,鬼知道,她将那封信反反复复读了多少次。 这时,沉重的红馆大门被缓缓推开,‘吱呀’一声让霍敷官即刻缓回了神。 “送她回去了?” 一见东牙道,霍敷官便急切问。 东牙道刚一抬头便见她一人坐在台阶上,应了一声便走过去。 “这么晚还不睡觉,想什么呢?”走到霍敷官跟前,东牙道低眼望着她。 霍敷官则无精打采一笑,环臂揉搓着胳膊道:“没想什么,该睡觉了。”说罢,便站起了身。 东牙道注视着霍敷官,面目柔和,淡淡一笑道:“早些休息。” 说罢,便转身进入廊道,穿过隔扇门没走几步便进了屋子。 霍敷官盯着东牙道的背影直至消失,她也不知为何,心里总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像是……一个人虽然瞧上去透明简单之极,可是却依旧看不穿,就像是一层隔膜,白的剔透,可当你搁在眼前,视线便瞬间被禁锢。 她将手上的信纸折叠好来,塞进衣袖,呼出的气息丝丝游晕在空气里,清晰可见。 翌日,兄弟们一如既往起个大早在院内耍枪练拳,东牙道亦是越来越负责任的指点着兄弟们,他们一个个的本事及武力值也日渐出现了非一般的显着变化,勤奋练习之下一个个本来瘦削的身材也变得强壮起来,瞧上去更是气势显露,再也不是当年那些三教九流,乞丐浪痞之辈了。 老憨一大早出去便打听消息,回来后便迅速奔进内堂。 “官爷,据打听说府衙已经发现了老二这起案件,可是却未进行追踪调查,我猜估计那帮废物会将这案件掩盖下去,就当做未发生过那般。” “其实说起来,这案子诡影重重,若真是调查起来艰难之极,就那帮废物也根本不会查出什么来。” 霍敷官若有所思,眉头深蹙,继而又道: “这的确非常令人恐慌,让兄弟们按照我说的,近日少出门多些警惕便是了。” 说罢,她起身便要往外走,老憨还未反应过来则急忙将视线转向她背影道:“官爷,你要去何处?” “回家一趟。” 说罢,便离开。 那东牙道瞧着她若有心事的样子,也未叫住,只是注视着她的身影,幽亮的瞳眸混了番。 说是回家,可是霍敷官的步子却不受控制的背驰而行。 她一脸阴郁的走在逍遥镇繁闹的街市上,失神的目光瞧瞧这个,看看那个,提不起一丝一毫的兴趣来。 其实,她就是想出来透透气,解解闷,可是这一出来,像是更无处可去。 走着走着便不知何时来到了香翠阁楼前,里面依旧是那番男女欢好的风月盛景,姑娘们迎风凭栏,挥着绣帕招揽情客。 可今日的香翠阁仿佛格外喧闹红火,只见那香翠阁大楼门前吊着一副红绸巨联,霍敷官止步原地,扭头一瞧,只见上面写着: ‘花公子上乘麒麟独怜,蕊珠宫仙姝绝技,客临不扰。’ 霍敷官双目黯淡,望着贵公子们把扇嬉笑进入,兴喜的谈论道: “自从那抚琴公子走后,香翠阁便从未像今日这般再热闹过了。” “听闻这次香翠阁买来的公子,能箜篌会调琴,诗词歌赋,样样皆通。” “可惜啊……就是那模样丑陋了些。” “蒙着面纱谁又能看清?只听曲儿消遣便罢了。” “此言有理!哈哈……” …… “公子,您可来了,奴家想死了!” …… 霍敷官内心落寞之极,低下眼扭身便离开。 第八十四章 生香 人是喧闹且薄凉的,你以为的热情都只不过是没有心的皮囊。 而爱情,就像一座迷宫,绕来绕去,碰来碰去,却无论如何也走不出去。 霍敷官刚一转身,眼前不远处便站着那个令她朝思暮想的身影,那个身影就像是坚毅的礁石,更像是一条玉鳞簇身的游龙,淹不没人海。 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急忙揉了揉双眼,可没错啊……那人就站在不远处自己的眼前,笑容极度温柔。 他穿着一袭雪白冰绡圆领袍,黑发如瀑,双鬓两缕绾结在脑后。其眼如墨潭涅凤,剑眉流鬓,鼻弧逸畅,如醉峰引人盘踞,唇色狭薄,略泛韵白,若一回眸,无论人神鬼兽,雌雄皆颤。 他即便是静立在那,仿佛从脚底便生出那丝丝寒气来,那般凉薄疏淡之感并非刻意泄露,而是从骨子里不经意淌出来的。 霍敷官愣在原地,四目对视间,她的神情愕然,瞳眸里亮起了繁星。 身旁人影如幻,两人之间仿佛陡时为彼此拉开了一层屏障,将所有无关之人隔绝以外。 她望着他一步步朝自己走进,心跳还是会不自觉的莫名加速,甚至比之前那阵还要强烈。 “咦?这不是香翠阁之前那个抚琴公子么?” “是啊!听闻人家现在可是荣王府的人,身阶自然抬高了一层。” “瞧这样貌,如若不是上仙下凡,怎会被王爷看上?” …… 周围有窃窃私语的声音,霍敷官却罔若未闻,直到他走到自己跟前,两人的呼吸就那般近在咫尺。 “你……”霍敷官不知该问什么,也不知该如何问起,明明心里有太多的话想要问出口了。 尤居野低眼望着她,玄潭般的眸子仿佛升出柔煦的阳光来,轻笑道:“许久不见,不识得我了?” “没有。” 霍敷官还未缓过神来,脸颊倏红,低眸。 “之前所说的赎我可还当真?” 她重新抬眸凝视着他,话哽在喉头,犹豫着问道:“你现在不已是荣王府的人了么?为何……” “如若我说是为了你,你信么?” 霍敷官睁圆了眼望着他,感觉呼吸骤时急促,她也不知道,若是非得问出个答案来,那就是,她不信。 她诚实的摇摇头,眼里满是落寞。 只见尤居野淡淡一笑,捏住她的下巴道:“你先回答我,赎我可还当真?” 霍敷官内心情绪复杂万分,将下巴从他指上移开,抿唇点头。 谁知,下一秒她那纤盈的腰身便被尤居野搂在怀里,霍敷官颤着眸子,两人身体紧紧贴合。 “无需银子,把你给我,将我赎你,便好。” “什么?”霍敷官呆呆的望着他,一顿愣神。 “不懂?”尤居野轻启薄唇反问。 霍敷官伸出手来抵在他胸膛,试图将他推开,却没想反倒被搂的更紧,她惊惑的凝视着他,容颊飞红。 周围路过的百姓瞧见这一幕,只是唏嘘感叹,一则是竟见两个大男人街头搂搂抱抱,二则是惊艳于两人的容貌,真可谓是珠联璧合,神仙眷侣。 霍敷官注意到了路人惊讶且怪异的目光,她使足了气力一把将他推开,像是心里还存有余悸,低眸浅声道:“我要回去了。”说罢,便迈步离开。 而那尤居野则一脸忧伤的跟在她的身后,就像是被抛弃的孩童。 霍敷官本是迈着大步,但察觉到他还跟在身后,便下意识的将脚步缓了下来,时而微微歪过脑袋留意着身后的他。 他则跟的很紧,像是有意,更是存心。 “你还要继续跟下去么?王爷追究起来不得连累我?”她止住步子,淡漠着面孔转身。 “我不回去了。” “不回去了?”霍敷官惊讶,注视着他黯淡的瞳眸,一时间又心软下来。 尤居野微微点头,继而道:“用你自己赎我,不是一件两厢情愿的好事么?我如今既是你的人,不跟着你我便无家可归了。” 霍敷官被他的话惊到了,一时间既无奈,又暗自欢喜,随即便强装淡定道:“既是如此,本大爷留着你也好,也算是给我们红馆招了一个雅客。”说罢,便重新转过身子朝前缓缓走着,唇角勾翘。 当霍敷官带着一个陌生男子踏进红馆大门后,兄弟们皆瞪直了双眼看呆了,还以为是她走在街上捡了一个从天上掉落繁辰的仙人回来。 只有东牙道面色平静,不染风波的直视着尤居野,本是柔和的神色却沉了好几度。 “官爷!” 老憨老三立马奔上前去,瞅了一眼她身旁的尤居野,随即将霍敷官拽向一旁悄声问道:“这男子是谁啊?” 霍敷官顿时尴尬,她竟突然间觉得不好解释,正在为难挠腮间,便听尤居野望着大家幽幽道:“我是霍姑娘亲自赎回来的,日后便是一家人了,还请多多照拂。”那笑容像是绵云里蹦出的一朵莲花。 兄弟们表面皆是友好一笑,却私下窃语。 尤居野将视线转向东牙道身上的时候,依旧处于淡定之极的状态,颔首一笑,而东牙道则冷着一张脸盯着他,一时间仿佛连笑也不会了。 气氛一时间就像是冻结的冰晶,霍敷官冲大家伙摆摆手道:“大家都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别跟个木头桩子杵在这儿看了。”、 兄弟们嬉笑散去,只有老憨和老三像是盯着一尊菩萨像面露殷羡的盯着尤居野。 霍敷官转眼一瞧这俩人还杵在那,于是故作严肃的喝道:“你俩干嘛呢?忙你们的事儿去!” 被霍敷官这么一吼,那俩人同时身子一颤,灰溜溜跑开了。 红馆突然出现这么个拥有出尘绝世般容貌的男子,瞬时像是炸开了锅,兄弟们止不住的窃窃私语讨论开来。 那尤居野则唇角微挑,走去霍敷官身边凑在她耳边吐着热气道:“真没想到我的女人这般威武呢~” 霍敷官身体霎时僵直,还未反应过来,却又突然被东牙道一把拽去一旁,低声道: “你为何把他给带回来了?他不已是王府的人了么?” 霍敷官盯着东牙道疑惑中略显气愤的神情,纠结道:“具体情况我也不知啊,我……” “敷儿,茅房在何处?我想解手。”尤居野站在一旁突然道。 她被吓了一跳,听见这个称呼,脸颊不由得又是一阵烫红。 “我领你去。” 话还未落地,东牙道便一把拽住她的手腕,而这个举动却是被尤居野收在眼底。 “我带你去。” 说罢,便不容霍敷官反抗,冷冷的瞥了一眼尤居野,便带领前去。 第八十五章 天上掉下个仙哥哥 (求支持呀 哈哈~) 内堂之中,除了霍敷官,其余三人的目光皆直勾勾的落在尤居野身上,气氛骤然安静到可以听见彼此呼吸的异样来。 尤居野则保持着气定神闲的笑意,丝毫不理会这三双集中在自己身上的眼睛,而他的视线则落在微微尴尬的霍敷官身上,目光温柔如水。 而霍敷官习惯性缓解尴尬的方式便是首先轻咳两声,随后便开始发言,而这次也不例外。 “这位公子叫做尤居野,本是香翠阁的人,如他所说,我已将他赎了回来,日后便是我们红馆的一份子了,今后大家要和睦相处,融洽团结,尤其是老憨你。” “我?”老憨本在愣神,随即反应过来指着自己道。 霍敷官肯定的点点头,随即眯眼假笑望着老憨道:“若说之前你排挤东牙道也在情理之中,谁让他那般自大呢?可他不同,你可别给我无端生事。” 听见这话,东牙道则很不服气的瞪圆了眼,双臂环胸,气到说不出话。 老憨这次竟出奇温和的点头应声,虽是还有那么几分不情愿,可情绪却没以往那般强烈了。 果然是极度貌美的人,无论男女,还是会受到优待的。 可见皮囊对于人来说是何等重要。 老三那双鬼机灵般的眼睛却时不时的瞄着尤居野,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一个头发丝儿都不放过。 见大家虽然都不是很热情但却也未显出过分的排斥,事后,霍敷官便吩咐兄弟收拾打扫好一间厢房出来给尤居野住着。 东牙道没待多久便一脸阴沉的离开了,见状,老憨和老三也捏个理由出来,随即便离开了内堂,陡时之间,就只剩下了尤居野和霍敷官两人。 而他那温热的目光停留在霍敷官身上很久,而她本可以佯装淡定,可却像是感觉有数只蜂蝶围绕在她的心头,让她无法镇静,心突突直跳。 “走,我带你去红馆里面转转,熟悉一下环境。” “好。” 说罢,霍敷官的心莫名放松下来,俩人随即便走出内堂。 红馆兄弟们本是聚在一起嬉笑着窃语,但一瞧他们二人出来,便迅速止了声,贼溜溜的盯着他们的背影,待他俩穿过圆门去了后院,声音又开始了。 霍敷官在前,尤居野在后,两人穿过回廊,漫步在曲径,交谈虽少,心却炽热滚烫…… “没想到一个甚小的破庙被你们一番整顿下来倒有了一番新样子。” 她心情瞬间大好,转头笑道:“好地方空着也是空着,还倒不如自己占了利用。” ……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两人便又重新绕回了前院,兄弟们的议论声稍大了些,中间围着个老三,又是说又是笑,像是尝到了什么新鲜事儿那般说的有滋有味,妙趣横生,只不过都未注意到他们就站在身后。 “据我所知啊,那个男人之前可是香翠阁的,官爷赎他回来也不知做什么……” “不得不说,咱们官爷魅力也的确够大的,三天两头的领个男人回来,而且都是些人间极品,你瞧瞧那东牙道,长得也不赖啊。” 此时那老三勾了勾手让大家伙凑近了些,小声道:“我看八成啊,官爷是喜欢上这个男人了,不然怎会平白无故赎了个青楼卖艺的回来?不过啊……我倒是从头到尾瞧了那个男人一番,气质也果真是并非常人啊!” 又有一兄弟怼道:“哪还用从头到尾细瞧,就光第一眼瞧见那男人啊,简直像是从那天宫上来造世的神仙。” “哪有那么夸张,说难听些,不过就是长了一副好皮囊罢了!” 老三随之一声长叹继而又道:“也不知这官爷是如何想的,这什么男人都敢往回了领,万一是什么有图谋的坏人呢!” …… 兄弟们七嘴八舌越说越离谱,谁也没发现到被议论的两个人就站在他们身后。 霍敷官脸色越来越难看,她抬眼瞧了瞧身旁尤居野听见这些杂谈的反应,谁知竟是那般平静如水,嘴角还噙着若有若无般的笑意。 “咳~” 霍敷官站直了身子,面色阴沉,故意的一声轻咳将兄弟们顿时吓的一惊,瞪圆了眼纷纷僵硬的转头,脸上的表情丰富多变,皆心虚一笑。 “知道的还以为我们红馆是一帮热血男儿,不知道的呢还以为是一帮只会聚众闲谈嚼舌根的碎嘴娘儿们!” 兄弟们不敢吭声,纷纷低头不语,老三则还脸皮极厚的蹭上前去笑嘻嘻道:“官爷,兄弟们刚才就只是闲聊几句,也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霍敷官面色肃然,扫视了大家伙一眼,最后将视线落在老三身上继而道: “你们一个个的当我是聋子还是傻子?我知道就你这家伙最能挑事儿!从现在起谁要是再让我听见一句闲言碎语,便给我一人打扫一个月红馆,必须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见霍敷官如此气躁,老三也闷声不敢再狡辩。 瞧着兄弟们埋着脑袋再不敢吭声一句,霍敷官叹了口气道:“你们一个个的要么去给我好好练武,要么便给我去后院除草,方才去转悠了一圈,那草又长荒了。” 听见这话,兄弟们巴不得赶快离开,皆纷纷起身溜掉,有的去继续练武,有的则搭伙去了后院,嘴还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见大家伙都离开,霍敷官霎时松了一口气,方才还只觉得后背一股冷汗呢。 “一个姑娘家教训起这帮男儿来,没想到还挺凶的~”尤居野双手背立,低眸瞧着霍敷官,眉峰一挑道。 霍敷官脸颊又是一阵烫红,她暗自懊恼,却只得勉强一笑道:“方才他们那般说话,你就没些反应?”说罢,还故作一脸不可思议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番继而道:“我有时候真怀疑你是不是个人?” “不是人是什么?”尤居野故意微微俯下身子,凑近了她。 她一时间慌乱到说话都打结,身子下意识的往后仰道:“是神啊,他们说的。” 第八十六章 我女人真飒 老憨还未走到跟前便瞧见俩人暧昧不清的举动,瞬时间有些不好意思,连步伐都慢到能够踩死一只蚂蚁。 还好霍敷官敏捷的反应过来,随即一个侧身,便从尤居野的压迫中抽出了身。 这下老憨故意憋着笑走过去道:“官爷,厢房给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便行。”霍敷官佯装镇定,继而望向尤居野道:“你要不要现在先去休息一下?” “好。”他声音很轻,就像是一阵凉风在唇边打旋。 霍敷官抿唇一笑,转眼冲老憨道:“你带他去罢。” 话音刚落地,谁知那尤居野竟拽住她的衣袖,既像是委屈又像是要求道:“我要你带我去。” 听见这话,老憨站在俩人跟前竟瞬时觉得不自在极了,挠着后脑勺自觉低头。 霍敷官抽搐着唇角,无奈又觉得迷惑,竟还觉得有那么一丝变态的喜悦。 “走!” 尤居野得意扬唇一笑,随即便跟上去霍敷官。 待俩人走后,老憨这才缓缓的拾起脑袋来瞧着俩人的背影消失在圆门处,内心不禁惊叹道:这到底是个什么妖孽? 东牙道从外面溜达了一圈儿回来后天色已经渐黑,兄弟们早已经吃完饭回房休息了,就在他准备回房的时候,惊奇的发现隔壁一直未住人的厢房竟亮着烛光,他叼着一小根枯枝双臂环胸的倚在一旁的老榕树旁站在院落里盯了好一会儿,不用想肯定是被霍敷官带回来的那个男人在里面,心里头真是膈应。 正巧此时,那扇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东牙道淡定的一动不动,就像是老树繁衍出的怪物,连着根。 虽是天色昏暗,可那尤居野一抬头便注意到了东牙道,脸上的表情波澜不惊,甚至连丝毫的惊讶都没有。 东牙道双臂环胸且毫无和善之意,就那般痞里痞气走过去他跟前。 他也没有拐弯抹角,而是一针见血直接道:“说,你到底有何意图?” 尤居野站在台阶之上低眼瞧向他,寡淡的面孔透出沉沉的笑意反问道:“那么你呢?你又有何意图?” “我?”东牙道吐掉叼在嘴里的那根枯枝冷笑道:“你既成了王府的人又何故来招惹霍敷官?如今你又突然出现在她眼前身边,你当她是傻子,别人可不傻。” 尤居野依旧是那般气定神闲,一步步走下台阶,斜眼乜向他道: “你当她是傻子,别人也不傻,这句话我同样也送给你。” 而此时,抱着一床棉被走过来的霍敷官无意间听到两人的谈话,随即便躲在一旁墙后面,不知为何,她的心揪着一阵紧张,甚至屏住了呼吸。 “你一个不知身份底细的野小子蜗居红馆这么久,竟也没受到怀疑也真是让人惊讶,不过狐狸的尾巴早晚都得露出来,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你什么意思?!”东牙道攥紧拳头上前一步怒视着他,俩人陡时只见就像是一根弦上的鹰,目光犀利的直视对方。 “不懂么?你对我这般不友善,也只是给自己找麻烦罢了。” 东牙道眼里所充斥着的怒火溅出煋光,本是一片浓浓火海,可突然又仿佛被一道巨大强烈的冰柱直逼下去,生烟却不熄,双拳缓缓松了下来。 他压制住心内的愤怒,再度冷笑道:“好,那我们便等着瞧,只不过我可警告你,若是敢伤害她一分一毫,我绝不会放过你。” “那我也告诉你罢。”尤居野淡笑的着瞧向他继而又道:“我喜欢霍敷官,并不会伤她分毫,倒是你……” 他的笑意僵沉了些,似乎别有意味。 躲在墙后的霍敷官将他们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不知为何,突然间竟觉得脊背发冷,她的双手紧紧攥着怀里的被子,手臂却直打颤。 东牙道很愤怒,只是那表情却怪诞,因为它不单只有愤怒,而是存些退避却又在隐测,沉寂中又暗藏凶意,就像是从黑夜里望去坐落在天地边缘线上那恐怖幽静欲喷薄而出的火山,令人胆寒。 尤居野却异常淡漠,直视着她,就像是被雕凿的冰山。 霍敷官瞧着东牙道进了房间,门被摔的‘啪’一声,震出了灰尘。 她整理了一番情绪,勉强露出什么也不知的笑容来,抱着怀里的棉被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过去。 尤居野一转头便瞧见了她,神色微微一惊,温柔的笑容便露了出来。 “晚上会很凉的,我特意给你加了一床棉被,别被冻着了。”说罢,便走进了厢房,尤居野亦是跟着走了进去。 余怒未消的东牙道在房里清晰的听到了霍敷官的声音,霎时间胸腔的怒意更甚,于是一头倒床裹紧被子,可是心绪却莫名烦乱,毫无睡意。 红馆的房间里面虽是没有什么特别珍贵的摆设,但样样也算是齐全,经过上次所劫王府的粮草后便将红馆齐齐的整修了一翻,坏了的破败了的基本上也都换了新。 霍敷官将棉被铺在床榻一旁,直起身子心满意足的打量着扬唇一笑。 “这样晚上冷了也就不怕了。” 霍敷官转过身,却见尤居野静静的凝视着自己,那笑如同春风吹皱了一池的暖水。 “我知道你有话想问我。” 她静默的盯着他看,沉了一口气说出口。 “我知道上次牢狱一事是荣亲王在背后做鬼,而且我们最后能够安然无恙的出来,猜想肯定也是你求了情,但是我最想知道的是,你为何突然要离开王府跑来找我?” 一连串的话语就如同连绵阴雨,只有一吐为快,才能治愈猜忌与不安。 “我知道你是不信我的,不过过几天你便知晓答案了。”尤居野向她缓缓走近轻声道。 “过几天?”霍敷官愈发不解,又犹豫良久问道:“你是真心喜欢我的么?” “真心。”说罢,他便握住她的一只手抚上自己的心口,霍敷官能真切感受到那有律动的心跳。 霍敷官低眼抿唇,欲想将手抽离,却反被握的更紧,随之便被尤居野一把拽入了怀里。那胸膛温暖厚实,她陡然间竟觉得心安,丝毫也没有要挣脱的想法。 “从现在开始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哪儿也不会去。” “真的?” “你若是再怀疑我,今晚你便出不了这个门儿。” 这话一出便羞恼了霍敷官,想要撒腿跑掉,身体却反被控制的死死的。 …… 翌日,兄弟们本是醒的最早沐着晨露起来练武的,可是霍敷官这天却比任何人醒的还要早。 只见她手持师父泉尚风赐给的行云剑,在院落内起风舞剑。根据师父所传授的心法口诀,练习着那魅影流光剑法,一招一式都潇洒利落,毫不拖泥带水,且剑剑直击要害,犀利狠辣,她的剑法已日趋成熟很多。 突然之间,她感应到了身后微妙的动静,于是迅捷挥剑转身,刀刃直直横落在面前之人的脖颈,抬眸一看,这才发现是尤居野。 霍敷官惊喜一笑,将剑柄翻旋一收,插入剑鞘。 “你怎么醒这么早?昨晚睡得如何?” “很好。” “那就成。”只要他舒适,她便开心了。 还等她反应过来,纤细的腰身便被面前的尤居野一把揽住,两人身体几乎贴在一块,彼此微热的呼吸都能够感受到。 她惊诧的一动不敢动,方才还凶如猛虎,这转瞬间便乖顺如猫。 霍敷官想不通这尤居野到底是从何时开始竟变得如此霸道,对自己这么具有攻击性了,她想挣脱却像是上了勾的猎物,稍一动弹,身下圈套更紧。 只见那张性感薄唇缓缓向她凑近,移向她白嫩小巧的耳朵旁轻声道:“我女人真飒。” 可能是因为呼吸太轻,撩的霍敷官身子一颤,耳根子发红。 尤居野魅笑着将头从她耳旁移开,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又道: “答应我,从明日开始便换回女妆,好歹是个女儿家,这般样子可不好。” 听到这句话,霍敷官便想起他没进王府之前,自己换回女妆去香翠阁见他的事情,一时间心里委屈,则嗔道: “上回我换回女装时本就是为了给你看,可是没想到你竟伤害了我,你可知那次我心里有多难过?” “我知道,我什么都明白,所以这次再信我一回。” 女儿家的心终究是柔软的,经不得几句甜软的话便缴械投降,霍敷官也不例外。或许在外人其他人眼里她胜似男儿,可在自己喜欢的人跟前,她还是会被打回原形,娇羞柔媚,任性俏皮,无一不是软肋,既是软肋也是利器。 她轻轻的点点头,内心里是止不住的欢喜。 兄弟们听见动静便梳洗好起床了,打着哈欠伸着懒腰走进院里,却没想一大清早便瞧见这一幕,着实害臊了大家伙的双眼,惊的抱团围观。 老憨老三也从房内来到前院里,一见这幕,对视一眼,既是惊诧又是心痒。 这都是些什么呀?自从这家伙一来红馆,可真是将香翠阁的气息带足了,哪时哪刻都能撞见这俩人搂搂抱抱在一起,眼里尽是暧昧尽是情意,恨不得钻进对方心窝窝里瞧一瞧。 一点儿都不顾旁观者的感受!这也太光明正大了…… 兄弟们承受着暴击还得忍着,稍微嘟囔两句,反倒还遭来霍敷官一顿训骂。 第八十七章 酒局论 “官爷!”老憨和老三故意冲霍敷官大喊道,露出一脸傻笑的走了过去。 霍敷官吓得一激灵,一掌将尤居野推开,仿佛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整理了一番衣衫,努力保持着镇静,尤居野则是神色淡然的盯着老憨和老三走来。 兄弟们早已将这一幕看的一清二楚,这下再瞧见霍敷官紧张羞涩的神情,于是大家伙更断定了两人之间的关系。 “官爷,今日起这么早啊?” 霍敷官则将手里的剑扬了扬,故作淡定道:“作为红馆的领头人,不得树立一个勤奋的积极榜样来?” “那倒是……”老憨一笑低头,继而又道:“可是官爷您这也太不顾兄弟们的感受了。” 这小子明显话里有话,霍敷官盯着他问道:“怎么就不顾兄弟们感受了?”她扫视了一眼兄弟们,见他们个个脸上气色大好,倒没什么不正常啊。 “兄弟们都还是老光棍呢,您这整日大庭广众之下秀着恩爱,哪儿顾虑到兄弟们感受了?” “你这家伙!我看是没顾到你的感受!”霍敷官才听明白其中话意,双颊一红,随即手持着未拔出鞘的长剑抽向他的胳膊,兄弟们则幸灾乐祸笑的煞是开心。 日上三竿时分,霍敷官出去了一趟郊外的活林里面,所谓活林,便是一片可以自由移动的密林,很是诡异,进去之后便像是进了一片迷宫,凡是闯进去的百姓,基本上走出来的没有几个,所以也很少有人敢走进去。 霍敷官很早之前在与那么一片活林经过一番厮杀之后,便损了他们的老巢,以致于里面有绝大部分的古树都被她灭了根,如今进去,也不会有过多的担忧。 密林里面有一座巨大的石窟,像是平地拔起那般,周围亦是有绿水清山。 石窟仅有房屋那般大小,里面阳光不通畅,无论是白天亦或是黑夜,里面都是黑漆漆一片。 这如今也算是霍敷官一人享有的秘密基地了罢。 只见她走了进去,不一会儿便拿出一个包袱出来,抱在怀里,迅速走出了活林,这让人瞧上去甚觉得有些神秘。 待霍敷官回到红馆后,便将兄弟们全部召集到内堂,兄弟们皆疑惑不解,就连尤居野东牙道更是纳闷。 她扫视了兄弟们一圈,略有不好意思的笑道:“今天将大家召集过来呢,是有一件事情我必须得向大家伙坦白。” 兄弟们疑惑更上了一层楼,面面相觑。 于是,霍敷官将那包袱拆开,亮在兄弟们眼前的则是一片闪着光的金银珠宝,兄弟们那双惊诧无比的眼睛几乎瞪直了。 “官爷,你何来这么多宝贝?”老三急切问道。 “这……”老憨盯着那珠宝一时说不出话来。 尤居野凝视着霍敷官,瞳眸平静止水,东牙道亦是一脸好奇的椅子门旁,摆出那惯有的双臂环胸姿态瞅着霍敷官。 她顿了顿,于是将之前为了赎尤居野,自己从那箱子之中偷偷拿取了一些珠宝的事情说了出来,此话一出,兄弟们的目光随之紧锁住尤居野,吞了吞口水,没敢说话。 “没事官爷,我们大家伙都能理解,毕竟你好歹是个女孩子,有个中意的人也是情理之中。” “就是,赎这么个俊俏男儿出来,也是挺划算的!” …… 兄弟们你一言我一语,虽是说着玩笑话,可是却心思温良真诚。 霍敷官心里意外的感动,但还是有些不好意思道: “我知道这件事情瞒着大家的确不该,所以今日我便将这些珠宝取出来,以后这便是我们红馆的公款了,也是为了能够让大家伙心知肚明。” 谁知,此时的尤居野则幽幽飘出一句,“你还没赎我呢。” “啊?你……”霍敷官尴尬又羞恼,走过去他身边低声道:“你不是说用我赎你了么?” “这么说,你确定如今自己便是我的人了?”尤居野扬唇轻笑,反问道。 霍敷官不好意思的犹豫了下,坚定的点点头,脸都快红成猴屁股了。 兄弟们侧耳倾听这俩人嘀咕啥呢,可一个字也没听清,就只看到霍敷官红了脸的模样。 门口的东牙道阴则沉着脸自始至终一声不吭。 “今天呢还有一件事情,就是为了犒劳大家伙为红馆做出的贡献,我决定分出一些银子来,你们便去街市上买些鸡鸭鱼肉,再买上几坛好酒,今日我们吃大锅饭!” 听见这话,兄弟们自然喜不自胜,各自拿了些银子,便奔着出去分工合作了,霍敷官再给老憨和老三交代了一些细节,那俩人也离开了。 东牙道不屑的翻了个白眼,转身便要离开,却被霍敷官一声给叫住。 “你不去?” “我去干嘛?”东牙道头也不回。 “你要闲出屁来么?”霍敷官走过去怼道。 “呵!这真是人跟人的区别呐~我怎就没见我第一次来红馆的时候有这个待遇?” 霍敷官被他这酸溜溜的话激到了,随即阔步走去他跟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道: “你又抽哪门子风?” 东牙道冷声一笑,转头瞥了一眼尤居野道:“人家是你的情郎,自是不同,本大爷也就不在这里碍眼了。” 说罢,也再不理睬,走出了内堂,离开了红馆。 霍敷官瞧着他的背影,心里窝火,尤居野走过去她身边亦是将视线放在红馆门口,温声道: “他不喜我来。” “算了,别理他。” 霍敷官一阵烦躁,回身便走过去坐下。 就在兄弟们在街市上采购完后回来不久便开始各自分工烧煮,红馆里是前所未有的热闹欢快,蒸气热腾腾的逐渐弥漫开来,熟食的香味也开始蹿进大家伙儿的鼻子里,兄弟们嬉笑打闹,就像是一群顽皮的孩童沉浸在逢年过节的气氛里,好不兴奋。 可这热闹事儿就像是提前泄了密,没过多久,那江家大小姐江喻柔着一袭绿罗裙也来到了红馆,身后跟着那个贴身丫鬟小颜。 “喻柔!”霍敷官老远看见,行姿潇飒的迎去门口。 “敷官!”江喻柔的脸庞因为一路走来出了汗,红彤彤的。 她嗅了嗅鼻子,惊奇的问道:“今日馆里面是有什么喜事儿么?老远我便闻到了香味。”那身后的小丫鬟也学着自家小姐的模样,朝空气里左右嗅嗅,灵动可爱。 “那可不,今日是我们的馆宴,你来的凑巧极了,快些进去。”霍敷官开着玩笑道。 江喻柔一听这话,显得尤为激动欢愉道:“照此看来啊,我与你们红馆也是颇有缘分的嘛!”她梨涡浅笑说罢,便随着霍敷官走进去了内堂。 “老三!给喻柔和小颜姑娘倒杯酥花茶来!” 不一会儿便见老三满面春风的走了进来,手上提着一壶新沏的酥花茶,如今红馆的兄弟们对江喻柔早已很是熟络了,再加上她与霍敷官之间的关系,自然也都当成了一家人。 可是,这江喻柔身边跟着的小丫鬟老三倒是第一次见,可就是那么一眼,老三的神绪便飘飘然了,好一个娇小灵动的小姑娘,那如水的眸子亦是清澈,霎时间让老三看呆了眼,就连手下正在倒着的茶一不留神就溢了出来。 “老三,你想什么呢?这般冒冒失失。” 霍敷官无奈摇头道,坐在一旁的江喻柔及丫鬟亦是觉得他可爱滑稽,尤其是那小丫鬟竟掩嘴‘咯咯’笑出了声来,清脆如铃铛。 这下,老三更是难得的不好意思起来,赶紧重新拿了个茶杯倒好递予小颜手中,贼溜溜的眼睛情不自禁的瞄着人家小姑娘。 本想多呆一会儿,可无奈兄弟们还在忙活,他便憨憨一笑瞧了眼丫鬟小颜,转身跑了出去。 霍敷官一时间被老三反常的举动逗乐了,心下自是明白了那荡漾的心思。 第八十八章 酒局论(二) “东牙道呢?” 如今的江喻柔只要是来红馆,心里除了东牙道便是东牙道,这点霍敷官早也已经看在眼里。 “他出去了,也不知干什么去,他一向那般,行踪诡异,有时候想找都找不到人。” 霍敷官如实回答,继而那双明眸嵌在江喻柔的身上,饶有意味一笑故意道: “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喜欢那家伙?” 江喻柔一听这话,抿唇羞涩额点头,身旁坐着那贴身丫头小颜乐滋滋插嘴道: “我家小姐如今整日都在房里发呆思春,有好几次我都听见小姐在梦里都还喊着那公子的名字。” “哪有!我为何不知?别乱说话!”江喻柔羞红了脸,急了嗔骂道。 那丫鬟小颜立马识相的止住了口,笑意盈盈。 “其实东牙道这个人也算是蛮不错的,值得真心托付。”霍敷官细细回忆一番,真诚的对江喻柔道。 江喻柔心里清楚,可是陡然间心头一阵落寞。 “我知道。他虽然瞧上去浪荡不羁,可是心却善良。可我终究想不明白,他总是像在躲着我一般,我很吓人么?还是我很丑?” 瞧着江喻柔纯真的一副苦恼不解的样子,霍敷官‘噗嗤’笑出了声来。 “你很美也很善良,那是他自己不懂得珍惜!你放心,既然我知道了,那我一定想办法帮你撮合。” “真的?”江喻柔睁圆了眼激动道。 “真的。” “你最好了,我就知道关键时候还是姐妹靠谱!”江喻柔兴奋的站起来奔去霍敷官身边俯身紧搂住她的脖子,就像是一个撒娇的小姑娘。 霍敷官无奈的吐着舌头,扮作一副快被勒死的搞怪模样来。 丫鬟小颜瞧着俩人,偷偷的掩嘴笑着。 此时,整个内堂被微风刮进一股淡淡的鱼腥味来,随即便见老三沾着一手的血渍,兴冲冲奔进内堂道:“官爷,什么都准备好了,现在开始么?”说罢,眼睛止不住的瞄向一旁的丫鬟小颜,那丫鬟则瞬时低眸红了脸。 “开始,摆桌!” 临近傍晚时分,红馆内堂便摆上了长长一条大桌子,兄弟们进进出出,陆陆续续摆上了煮熟的鸡鸭鱼肉以及各类素菜,香味扑鼻,再摆上几坛女儿红,那是再美妙不过。 正巧,东牙道像是掐准了时间回到了红馆,只不过脸上晕染着一层醉红,手上则提着一壶酒。 江喻柔老远瞧见便奔了过去,东牙道则冲她打了一个大嗝,喷出的酒味浓重之极。 江喻柔则嫌弃的将那刺鼻的气味扇掉,边道: “你为何一人跑出去喝这么多酒?”她扶着他的胳膊。 谁知那东牙道则一把甩开,不知好歹道:“你管我!”说罢,便有些踉跄的奔去内堂。 还未走进内堂,他差点被门槛绊倒,还是江喻柔在身后扶了一把,侥幸站稳。 一走进去,便旁若无人的一屁股坐在饭桌前的椅子上,仰脖灌了一口酒,满足咂舌。 霍敷官见此情形,怒火陡升,走过去则一把夺掉他手中的酒壶,骂道:“东牙道,你发什么癫?” “还我!”东牙道看也不看她,只是伸出手冷冷道。 瞧见他这态度,霍敷官怒气更甚,扬起手臂便将酒壶扔出去,谁知刚好撞上尤居野走进来,他猛然一惊,随即敏捷的接住那抛在半空的酒壶,酒渍飞洒。 江喻柔,霍敷官以及那丫鬟小颜皆被吓了一跳。 而江喻柔在瞧见红馆突然走出这么个貌美的男子出来,心头一惊,双眸毫无掩饰的定睛望着人家。 可尤居野的眼里仿佛就只有霍敷官,只见他缓缓向她走去,将酒壶搁在东牙道眼前的桌子上淡淡道:“女儿家家可不敢再这般暴躁了。”说罢,撩了撩霍敷官落在额前的发丝。 这一幕则看呆了江喻柔和那丫鬟,她们的心头不禁泛起层层波澜。 东牙道冷声一笑,紧紧握住酒壶的把手,恨不得将其揉碎。 他‘腾’的起身,欲要转身离开,却瞥见江喻柔直勾勾盯着尤居野的神情,不由得讽刺一番道:“好看么?是不是很好看?” 江喻柔则立马回过神来,抬眸委屈的望着他不应声,板着脸的东牙道凶巴巴的简直让她害怕。 东牙道冷冷的嗤笑一声刚想离开,却被霍敷官立马上前喊住。 “你给我坐这儿,你今日要是离开,那便永远也不要回红馆来!” 江喻柔绞着手瞧着俩人莫大火气的样子,她慌极了,那丫鬟亦是害怕,随即便走到自家小姐身边紧紧将其挽住。 东牙道站在原地竟缓缓转身,嘴唇抿成一条线夸张上扬,走过去一把掀开挡在眼前的尤居野再度一屁股坐下,沉默不吭声。 霍敷官沉着气瞪着他,慢慢情绪也缓和下来。 兄弟们则都到位了,霍敷官坐在最前,尤居野则挨着她坐下,另一旁则是江喻柔,依次便是东牙道,老憨,老三…… 大家各自满上一大碗酒,虽是忙碌了一下午,可是霍敷官没有动筷子,谁也不敢动。 这时,霍敷官端起酒碗站起来对着大家豪爽道: “自从我们红馆成立以来,经历过大大小小各种艰难,兄弟们为此也付出了很多,而且大家一直以来也都如此认可我,我心里真的十分感动。无论是上次牢狱之事还是劫粮草之事,亦或是其他各种琐碎之事,兄弟们都从未有过离开红馆,放弃红馆的丝毫想法,我霍敷官这辈子能有你们这么一帮兄弟是我的荣幸和福气,日后无论红馆在否,只要你们有事,我霍敷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敬大家一杯!” “敬官爷!” “我们与红馆共存亡!” …… 兄弟们端起酒碗站了起来,个个语气坚定,心潮澎湃,霍敷官扫视着大家伙诚挚的面庞,鼻头一酸,眼眶一红,脖子一仰便将手中那一大碗的酒‘咕咚咕咚’喝下。 兄弟们亦是干了那一大碗的酒,心情激动。 随后,霍敷官坐下,大家也都纷纷坐下。 江喻柔也不知为何,一直偷瞄着那神情从容冷淡的尤居野,而这一幕则被一旁的东牙道观察在眼里,于是搁下自己的酒壶暗地里拧了一把她的胳膊,江喻柔忙转过脑袋瞪着他恨恨的反拧过去。 “你若是再瞧他一眼,我们就绝交!” “嗯?难不成你吃醋了?”江喻柔歪着脑袋得意一笑,故意道。 “呵!”见东牙道沉着一张脸,江喻柔更来了劲儿道:“说真的哎,我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男子,真的是养眼极了。” 东牙道则冷冷的眯眼一笑盯着江喻柔回道:“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若是再说一句,以后便不要再来缠我。” “哦~好。”江喻柔识相撇嘴道,随即便夹起了一块喻柔塞进嘴里,转过头冲他微微一笑,而东牙道则差点气的半死。 还有老三那双鸡贼的眼睛,时不时的瞄向江喻柔身旁的丫鬟小颜,偶然间四目对视上,则都纯情羞涩一笑,那缠绵的心思则愈发高涨。 第八十九章 酒局论(三) 兄弟们之间谈天说地好不爽哉,只有东牙道闷闷不乐一心只在酒上。 “喂?”江喻柔推搡了一下他的胳膊。 谁知那反应大的惊人,醉醺醺的直接将酒壶猛置在桌上吼道:“喂什么?!” 兄弟们皆被吓了一跳,尤其是身旁的江喻柔吓得身子一颤,抿着唇心里顿时难过了。 倏时,内堂里面寂静无声,兄弟们的眼睛齐刷刷望向东牙道,也只有他毫不在意的自己继续喝着酒,夹着肉吃,狠狠咀嚼的样子像是造了莫大的仇一般。 “我说东牙道,你这是发哪门子疯啊?”老憨忍不住不悦道。 东牙道则抬起眼扫视了在座兄弟们一圈儿,最后将视线放在尤居野那张漠然的脸上,猛的敲了敲桌子轻笑道:“那家伙!我看不惯他。”他则手指过去。 尤居野冷静的直视着东牙道,嘴角浅浅勾起道:“你喝多了。” “喝多了?你别装模作样!你心里到底有何企图你自己心知肚明,就这个傻子会信你!还有这么些个傻子都信你,可是我东牙道不傻!”他猛地起身吼道,指着霍敷官,然后再指向兄弟们,说是神志不清,可看上去又似乎很是清醒。 江喻柔本想将他拽住,可无奈他力气太大。 “东牙道,你说够了没?”霍敷官冷冷的盯着他。 “呵~你瞧你这态度……”东牙道继而一屁股坐下,像疯了一般笑道:“行,是我不知好歹,是我无事生非,我不说话。” “东牙道……”江喻柔蹙眉轻轻拽着他的胳膊,却被他一把甩掉。 “这家伙,今天又是抽什么疯?!” “哎,不管他不管他,可能是喝上头了!” …… 兄弟们也不再理会这家伙,只当他是喝多了酒胡言乱语。 霍敷官阴沉着脸注视着东牙道,她想不明白这家伙到底是怎么了……她继而又将视线转移到一脸云淡风轻,抿了一小口酒的尤居野身上,不免想到:这俩人莫非是有什么未说出的深仇大恨? 兄弟们紧接着,情绪一点也不受影响的继续毫不避讳的聊着逍遥镇上发生的一些大大小小的新奇事情,不知不觉便将话题引入到干尸两案的身上。 首先则是老憨唏嘘道:“这凶手太狠了,将人折磨成只剩下一具死皮,可见那心理是多么变态。” 老三附道:“如今逍遥镇上已经出现了议论纷纷之声,不免会造成很大的恐慌来。” 兄弟们一个个紧接着道: “我看八成是有什么妖魔鬼怪,专门吸取人们的精魄。” “是妖怪也估计都是些貌美的女妖精,然后再去蛊诱男人。” “怕就怕下一个轮到我们其中一个身上。” “若轮估计也会轮到你的身上,我看你这家伙最近寂寞空虚,晚上自己一个人都不安分……” “我看是轮到你身上才是,这么多好酒好肉都堵不上你的臭嘴!” …… 本是挺严肃令人惶恐的一件事情,硬是被兄弟们扯成了玩笑话,越说越离谱。 老三瞧了一眼沉默不言的丫鬟小颜,殷勤的站起来倾俯着身子夹给她一块鸡肉道:“吃这个,这个好吃。”说罢,便坐下来盯着人家姑娘傻呵呵的笑。 那丫鬟不好意思的轻声道了谢,脸颊倏地红了。 霍敷官转头瞧着身旁蹙眉深思的尤居野,关切低问道:“在想什么?饭菜不好吃么?” 他则摇头一笑,露着一贯的寡淡继而放下碗筷竟冲大家伙道: “你们对于干尸一事当真就不怕么?” 听见这话,大家瞬时安静了下来,目光纷纷落在尤居野的身上,表示疑惑不解,霍敷官更是诧异他突然的开口,并且内心莫名间隐隐期待他接下来的话。 “担心是肯定的,谁都怕死。”有一兄弟扬声道。 只见尤居野低眸轻轻一笑继而道: “你们可知燕京国?” 说到这儿,东牙道则抬眸瞧了一眼他,面上的神色微微复杂起来,手上的酒壶则握的更紧了,江喻柔在一旁本是生着闷气,但也像是突然之间被尤居野的话吸引过去,那双清眸紧紧的注视着他。 “燕京国?据说那是一个非常神秘的国都,常年来只守不攻,与他国无外使无往来,却也未曾被任何一个国都攻下过任何一座城池,即便是连军力超强的咸武国也是拿它没办法。” 老憨皱着眉头将自己仅知晓的一二全道了出来。 “不错,燕京的确是一个神秘的国都。而燕京国的每一任君主生来便被下了嗜血生魔之蛊毒,这种蛊毒随着年纪渐长,毒性也会蔓延到五脏六腑,甚至在体内扎根,这一生都摆脱不掉。而这每一任君主所扮演的角色也只不过是百姓的一个傀儡罢了,他们渐渐会控制不住丧失人性,从而沦为魔徒,杀人如麻,手段凶狠残忍,他们会吸嗜人的血液来得到精神的满足和救赎,他们靠血供给滋养,在战场上亦是所向披靡,战无不胜,可是唯一遗憾的是,这样被下了蛊毒的君主却永远活不过三十岁。” 听完尤居野的这些话,兄弟们霎时安静之极,心内唏嘘震惊,他们你看看我,我瞧瞧你,一阵静寂。 霍敷官江喻柔以及那小丫鬟更是满目惊愕的盯着他,唯独东牙道自始至终低着头,酒也不喝,整个人就像是灵魂出窍了一般,若不是还能看到胸腔时缓时快的呼吸,还真以为这人当场暴毙了。 “而吸嗜人的血液便会将人变成一具干尸,样貌惊悚无比。”尤居野最后又补充了一句道,转眼便将视线停留在了东牙道身上,很快间便露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移开了。 “你的意思是,这两次干尸的凶手跟你所说的燕京国有关系?”霍敷官猛然反应过来挺直脊背道。 “只是猜测罢了。” “可是,这燕京国不是很神秘么,而且像你所说那般,那种什么蛊毒的也只有君主才会有,这……这怎会跑到我们候盟来?”老憨很是不解。 “难道是燕京的细作?不对,难不成是燕京的君主潜伏到我们候盟来了?”老三也开始猜测。 兄弟们皆心下揣测,陡然之间更觉惶恐。 尤居野则继续道:“燕京继任君主则会在及冠之年全国游行举办登基大典,据闻那燕京如今的继任君主年纪还尚轻,恐怕还得等上几年才能够登基,此时此刻说不定因为贪玩偷跑出宫也是未知呢。” “这样说来,那燕京继任君主的魔性随着年纪渐长越发难以控制?”江喻柔也插嘴道。 尤居野则认同的点头。 整个内堂突然之间变得安静起来,都开始沉思,内心且恐慌之极,东牙道则拿起酒壶将最后一口酒一仰而尽,暗声冷笑的低眼沉默着。 第九十章 手段 待酒局散去,天色也已入了夜,外面的空气微凉,响指一打便能够弹出冷气来。 东牙道早已喝的醉醺醺,踉踉跄跄着回去房内倒头便呼呼作态。 兄弟们收拾着残局,吃饱喝足了在院内打了几下拳表示有助于消化,尤居野吃的不深不浅,与兄弟们淡聊几会儿便回房休息,霍敷官则送着江喻柔回府。 逍遥镇的街市初入夜的时候十分繁闹,可是近日仿佛是由于干尸一案闹得人心惶恐,所以这街上人也变得寂寥许多。 江喻柔一路上微蹙着眉头沉默,丫鬟小颜乖巧的跟随一旁。 霍敷官呼吸着外面新鲜清凉的空气顿觉清醒舒畅,转眼瞧向江喻柔道: “怎么?还在想那个家伙呢?” “嗯~”江喻柔轻轻的点点头,心内惆怅之极,微叹着道:“我是不是很讨人厌?他对我的态度总是很差。” 同是姑娘家,霍敷官很能够理解她的心情,她一把揽过江喻柔的肩膀低头温柔且狡黠道: “你可知对付男人是需要一定手段的?” 江喻柔不明所以却又好像穴道突然被点通,止住脚步望向霍敷官道: “手段?” “对啊。”霍敷官机敏一笑继而道:“男人嘛,都是需要刺激的,视觉刺激也是尤为重要。” “那你意思是说我不够美,还对他构成不了强烈的视觉刺激。”江喻柔失落的噘着嘴。 她这副模样着实将霍敷官‘噗嗤’一声逗乐了,赶紧道: “哪有,只不过再美的人看的时间长了也会腻,都说了要有手段,要时不时的挖掘新鲜感,不然如何捕获男人的心?” 江喻柔将信将疑的盯着她,突然抿唇娇俏一笑故意调侃道: “真没想到你舞剑挥拳以及那医道样样在行,如今连男女之事竟也这般通晓,果真是与男儿们待的久了,连男人们的心思也都摸的透透的。”不过她又转念一想继而道: “可人家说,若一个人真的对一个人有情意,无论对方是什么模样,也都喜欢。” “理是这么个理儿,可你这不还没将人家拿到手么?” 见江喻柔沉思落寞的样子,霍敷官莞尔一笑继续道:“所以关键时候便要用特殊手段,不然稍一留神,活生生的人就跑咯!” 她有心刺激,挺直身子双臂背后向前迈去,江喻柔来了兴趣立马跟上去道: “我问你啊……” “问。” “你跟那个尤公子是不是……” 霍敷官娥眉一蹙,瞥向她,这丫头说着自己的事情又扯到自己身上了? “对,我喜欢他,他也中意我。”霍敷官毫不遮掩,且自吹自夸继续道:“这便是我主动出击的战利品,如何?是不是一个人间极品?” 那江喻柔果真佩服的点点头,清澈的眸子里满是羡慕与渴望。 丫鬟小颜在一旁听的呆呆的,一脸的迷惑。 “我给你想了一个法子。”霍敷官突然止住步子,歪过头神秘得意的冲江喻柔道。 江喻柔则激动的挨近了她殷切道:“何法子?” 于是,霍敷官便将唇凑在江喻柔耳边低语了几句,只见江喻柔的神情渐渐露出不可思议来,又有些慌,睁圆了眼道:“这样……真的好么?” 霍敷官无奈且坚定的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鼓气道: “这叫做加深印象,将你的美一点点渗透到他的心里,保证让他惊艳。” 此时的江喻柔早已经浮想联翩,脑海里的画面犹如滔滔江水,滚滚袭来。 送完江喻柔后,霍敷官便往回走,街市上已经没有多少晃动的人影,回到红馆后,轻鼾声从兄弟们的屋子传出来,让这个静寂的夜显得愈发静寂。 刚想回屋休息,便见尤居野走了出来,霍敷官惊讶道:“你还未睡?” 尤居野摇了摇头,走过去揽上她的肩膀道:“你这么晚回来,可让我担心了一阵。” 听见这话,霍敷官抿唇一笑拍了拍他的额头娇俏道:“我有什么好担心的,见鬼杀鬼,遇魔杀魔,不用怕的。” 尤居野则捏住她精巧的鼻尖宠溺道:“总之以后我在你身边,你便不会出任何事情。” 这话虽是让她感动并觉得温暖,可是……她圆鼓鼓的眼珠子思索的转了转仰脸道:“我保护你还差不多。” “哦?”尤居野意味深长一笑,随即便将他抱去红榕树下的四方石桌前坐下道:“陪我在这里看看月亮。” 霍敷官坐在他的腿上,这般亲昵的举动还是第一次,她的羞涩转瞬即逝,随即便搂住他的脖子望着繁星满天,咧嘴笑的很是欢喜。 “咦?你说的那个燕京国一事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 “那这般说来,难道那干尸两案真的是燕京之人所为?而且此人还是皇室之人?” 面对霍敷官的疑惑,尤居野那暗夜里幽深的双眸明灭难测,他的笑不浅不淡,低眸盯着怀里的霍敷官柔声道: “只是猜测罢了,没必要如此纠结此事。” 霍敷官只好乖顺的点点头,表情却若有所思。 “你瞧,那颗星星比起其他星星来亮多了!”她抬头望着夜空,突然惊喜的指道。 尤居野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沉默一笑。 “自古以来,愈是闪亮的东西便愈寂寞,愈被孤立。” “嗯?” 霍敷官低下头来瞧着尤居野淡漠复杂的面容,她紧紧的注视着他,仿佛要从那神情里窥探到什么,可却怎么也没有用。 翌日,霍敷官来到东牙道房间的时候,他还裹着被子呼呼大睡,屋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酒味,就像是一个酒窖里躺着一个酒鬼。 她走过去二话不说便掀开了他的被子,或许是感觉到了被子被掀开的凉意,迷糊中他伸出手臂拽了半天也没拽到被子,翻过身朦胧的睁开眼睛,哪知模糊的视线里突然出现一个人影,大脑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吓了一跳,立即瞪圆了眼往后一缩,像是谁要侵犯他一般,急忙捂住自己赤裸的上半身。 “霍敷官,你是不是快要忘掉自己性别了?希望你下次进来的时候敲敲门好么?” 本来霍敷官还不觉得有什么,或许真的是跟兄弟们待的太久,便没有那么多顾忌了。这下被东牙道一说,便突然觉得尴尬起来,随即一把将被子甩在他身上没好气道:“没人想看你!” 东牙道拉起被子盖住身子重新倒下道:“出去把门关好了。” “你别睡了!” “不睡觉干嘛?真是好笑。” 霍敷官又气又无奈,只得威胁道:“你若是继续睡下去,我便再掀了你的被子!” 话刚说完,东牙道便暴躁的坐了起来一脸阴郁的盯着她道:“说罢,你到底想干嘛?不去陪你的情哥哥,跑我这儿来找存在感了?” “你……东牙道,你别太过分了!” 霍敷官气到攥紧了拳头,脸颊也灼红。东牙道见状也识相的闭了口,一脸不耐烦的将被子裹住自己。 她缓了缓情绪,坐在床边道:“你不至于,尤居野来了你就这副模样。” “老子看不惯那家伙!我就想不明白了,你了解他多少?他之前踏进荣王府对你说话那般绝情,如今又出来找你,你难道就不觉得奇怪么?一点都不怀疑?” 霍敷官深叹,倔强道:“我不对你也没多少了解么?” “你……”东牙道被这句话怼的语塞,继而愤愤骂道:“真是无可救药!” 东牙道这般情绪,霍敷官很能理解,她也知道这家伙是为自己好,所以她尽量劝慰道:“说实话我对你们都不是很了解,但是我觉得你们并不是坏人所以才信任你们,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若真是出了什么差错,我霍敷官也认了。” 第九十一章 锦鲤钟情色 东牙道拗不过霍敷官,索性一把将被子掀开,光着膀子跳下床榻,一边穿着亵衣一边道: “我得提前跟你说明白,尽管如你所说你不了解我,可是我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为了你为了这个红馆好,至于隔壁那个人,既然你们两情相悦我也阻止不了,若这家伙真是有所图谋的话,到时候我便帮不了你。” 最后一步,穿好酒红色图腾的花领束腰束袖直裾袍,转过身来盯着霍敷官继而道: “我也不想再跟你置这般无用的气,只要你喜欢便好。”说罢,便要转身离开房间,却被霍敷官立马上前挡在面前。 “我看你心情貌似不好。”她直直的伸展着双臂挡住他,清澈机敏的瞳眸眨巴着,露出一脸讨好般的笑意,明显就是有所预谋。 东牙道低眼瞪着她,双臂环胸。 “你要干嘛?” “要不我陪你出去走走?” “你陪我?不管你情郎了?”东牙道皱着眉头不解,心知她定是有什么不厚道的想法。 “我们是兄弟嘛,兄弟心情不好我当然得开导开导。”霍敷官加深笑意,灵动道。 东牙道神色缓和了些,却依旧一副傲娇模样推开她便往出走,霍敷官则立马跟上去。 听见没有二人的动静了,尤居野的那扇门则缓缓打开,他跨出门阶外,盯着俩人离开的背影,神情淡然,辨不出心绪。 出了红馆,霍敷官则故意将东牙道引去郊外草坪方向,他也没拒绝,霍敷官说去哪儿,他便沉默不反抗的跟着去哪儿。 “哎?”霍敷官故意发声,推了推他的臂。 “哎什么?”东牙道则一脸嫌弃的转过头。 “别老这般苦大仇深,闷闷不乐的样子了!” 东牙道极度虚假的冲她咧出一个大笑来,瞬间又回归原位。 霍敷官只能无视他这般情绪,只是为了引入自己的话继而道:“你对喻柔到底是何感觉?”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竟然能够担当起媒婆这个重任来。 “没感觉。”东牙道双臂环胸只一味向前走,目不斜视冷冷道。 “就一点感觉都没有?我不信。”霍敷官歪着头不死心。 “爱信不信,不信拉倒。” “喂,东牙道!人家喻柔可是一个姑娘家,而且更重要的还是一个大小姐,能够整天厚着脸皮来找你缠你,你能不能识相些?”霍敷官扯着他的胳膊急了道。 东牙道极度不耐烦的停下步子转眼定定的望着她道: “霍敷官,你能不能少管些别人的闲事,这些跟你有什么关系?” 见他突然燥了,霍敷官一时心虚却装作无所谓道:“问问而已。”说罢,便继续向前走着。 东牙道一路上耷拉着个脸子,两人缓缓走至上次霍敷官与江喻柔放风筝的草坪上,然后走去湖边欣赏着这天地间的大好风光,一阵轻柔的风掠过脸颊耳畔,简直舒爽之极。 东牙道面无表情的盯着平静的湖面沉思,像是有莫大心事。 “霍敷官。” “嗯?”她转眼瞥他。 “你当真信尤居野这个人么?你当真喜欢他?” 霍敷官无奈蹙眉,这人怎么说着说着又绕到这个话题上来了? “对,我喜欢他。” 听见答案,东牙道轻声一笑,眸色黯淡,然后便是长久一阵沉默。 可突然间,只见清澈的湖面下泛出锦鲤色的亮光来,波光粼粼的湖面下锦鲤色光片上下浮游,一颤一抖。霍敷官见状惊喜好奇的拽了拽东牙道的衣袖道:“快!快看那是什么!” 东牙道顺着霍敷官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锦鲤色犹如神秘美丽的鲛人一般,只不过越游越远,光片也渐渐缩小。 “大惊小怪,不就是条锦鲤么?” “锦鲤可是稀罕物,怎能不大惊小怪?”霍敷官甩手。 她则故意将他引去岸边另一侧,东牙道忍着耐性跟在霍敷官的身后,她小跑起来喊他快些跟上,他则慢悠悠的走在身后,望着霍敷官欢快的背影一时间竟有些痴神。 “东牙道,其实你人挺好的。” “怎么突然这般觉得?” “虽说你这家伙平时一副狂妄自大,自恋之极的模样,其实也算是好心肠。” 东牙道忍不住哼笑着转头瞧着她道:“你今日叫我出来是为了突然之间夸我一下么?我看你肯定是别有用心。” 这么一下便被看穿,霍敷官难免一阵心虚。 “哪有,想太多了你,我说的这些可都是肺腑之言。”她掩饰一笑。 正说间,只听‘扑通’一声,两人眼前不远处的湖面突然之间水花四溅,只见那锦鲤色仰头乍出水面,就像是刚出浴的美人,晶莹透亮的水珠飞跃在空中勾勒出完美的弧度,东牙道怎么也没想到那锦鲤色竟是一个人,双眼霎时间看愣了,那如瀑般湿漉漉的长发,白皙姣好的容颜,曼妙纤细的身姿果真如同美丽神秘的鲛人那般,那鲛人素白的双手抚上自己的脸庞,仰着头微微呼吸着湖面之上的空气,梨涡浅笑。 只是……那身影为何那般熟悉? 东牙道定睛细看,惊住了。 “江喻柔?!”再转眼瞧向身边,哪知那霍敷官早已不知何时偷偷离开了,他四下望了望哪还有那霍敷官的身影,溜的极快,恍然之间他仿佛明白了她的阴谋。 “东牙道!”江喻柔激动的冲他挥手,漾出涟漪笑的甚是欢喜。 那样的江喻柔的确让人颇为心动,美丽迷人果真如同湖底的精灵。可是此时的东牙道却莫名一阵恼火,面容沉冷的如同结上了一层极厚的霜,转身便要离开。 一见此情形,江喻柔急了,随即一跃潜入水中急于向岸边游去,可像是因为方才在湖面下待的太久,一时之间手脚竟有些发软冰冷的很,再加上心里着急,呼吸急促起来一不小心便被湖水灌入鼻腔呛到,忍耐力达到临界值,江喻柔便再也承受不住了,身体开始挣扎大呼‘救命’。 听见声音的东牙道还未走多几步,听见声音便迅速转身,却没想看见江喻柔在湖水里面扑腾挣扎,水浪横飞,他的瞳孔则剧烈收缩。 “救……救我,东牙道……” 江喻柔气力快要支撑不住,身体也开始缓缓下沉,嘴里鼻腔里面皆是湖水的腥味儿,就在她的双眸沉重闭上之际,腰间只觉一道力度加重,水花飞扬,整个场景就像是海鸥啄鱼那般,东牙道将她从湖水里面拦腰抱在怀里,腾跃而起,脚尖蜻蜓点水般如流影踏过,一手展臂飞向岸边,身姿潇洒。 她的只感觉身体发冷发软,瘫在东牙道的怀里,他单膝跪地捏着江喻柔的人中,手忙脚乱之际他根本不会任何急救措施。 “江喻柔!”他的气息不均,声音焦急。 他用力的拍着她白皙的脸庞,丝毫不懂得怜香惜玉,只想让她平安无事。 “咳~”江喻柔猛地一阵咳嗽,呛进去的水一下被喷了出来,其实她一直都是有些意识的,三分之一是真的,三分之二是假装。 “你吓死我了!湖水那么凉你跑进去游不怕被冻死啊?!要说你们俩也想一个稍微有点智商的法子来引诱我好么,这样的简直再愚蠢不过!” 没想到,两个姑娘家的小计谋一下子被东牙道识破,他一边斥声吼骂,一边紧紧将她搂在怀里揉搓着她冰冷的身子。 说来姑娘家也真是痴傻,沉浸在喜欢一个人的幸福里,即便那人冲自己这般吼骂,竟也能止不住笑出来。 江喻柔脑袋紧贴在他的胸膛微微一笑道:“东牙道,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听到这话,他的身子顿了顿,沉默不言。 “是不是我不够好?还是我太丑了?”见他不说话,江喻柔扬起脸望着他。 “没有。”东牙道只是淡淡道,也未直视他。 江喻柔一时生气,将锦鲤色的鳞衫褪去肩膀下胳膊处,上次一箭射中的疤痕裸露出来明显已经很淡了,但细看之下还是能够看得清。 “你干什么?”东牙道惊讶的望着她的举动,浑然间不知所措。 江喻柔将他的手握住缓缓上移,东牙道微微挣扎了下便被江喻柔倔强的抓的更紧,他便索性放弃。 只见她握住他的手将其放在自己的伤疤处,在碰触肌肤的那一刹那,东牙道的手臂则轻轻一颤。 她含情脉脉的望着她道:“男女授受不亲,我的身体你见过,你也碰过,无论你愿不愿意,我江喻柔这辈子反正就缠定你了。” 东牙道被吓了一跳,立马将手抽回,赶紧将那衣衫给她拽上去,陡时之间呼吸仿佛紊乱。 “别说什么傻话,我送你回家去。” 说罢,便将她扶起,身体已经回温,可她的心却稍冷。 “你不信我么?我就是喜欢你,我要跟你在一起!”江喻柔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健硕的腰肢。 东牙道逐渐失去了耐心一把将她推开,按住她的双肩严肃的一字一句道: “我是天涯浪子,你是大小姐,我们本就不合适,你明白么?” “我不明白,我不管!反正我一定要缠着你,你走哪儿我跟哪儿!”江喻柔倔强的还想抱住他,却被东牙道紧紧的控制住身子,一步也动弹不得。 “真是拿你没办法,走,我送你回去!”说罢,便拽住她的手腕往回走。 江喻柔本来还挣脱了几下,可发现完全没用时,也放弃了。 “我方才美么?” “美。” “你敷衍我?” “没有。” 再回想起方才那一幕,东牙道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心动了下。 第九十二章 好妹妹 早早溜跑回来的霍敷官在红馆坐立不安,她也不知道自己出的这个馊主意有没有效果,且心里急于知晓答案。 没过多久,东牙道便匆匆回来了,那张脸比之前还要臭,霍敷官急忙奔出内堂,就像是一个好奇的傻子问东问西,问长问短。 东牙道则冷冷的瞪着她道:“是不是这样很好玩?那湖水那样冰凉,你便让她一个女儿家在湖面下呆那么久,霍敷官,不是每个姑娘都像你一样铁打的!” 他的指责斥骂,并未让霍敷官生气,反而倒是有些得意兴奋。 “你担心她对不对?这么看来你这家伙也不是铁石心肠么!” “你……”东牙道气到咬牙,甩手便回房。 霍敷官盯着东牙道的背影,窃喜的想,看来这个主意还是不错的嘛! 此时老憨走向霍敷官,只觉得奇怪纳闷,便问道:“官爷,那东牙道是怎么了?” “他呀,是走桃花了。” “桃花?哎?官爷,你看看我,何时也能走上桃花?”老憨突然兴致勃勃,憨声一笑道。 她则转头打量着老憨,故作一副思索的模样出来摸着下巴道:“你这应该……猜不出来。” “啊?” 见老憨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她便忍不住转身笑着走去门口。 “官爷,你去哪儿啊?” “回家。” 回到状元村家中的霍敷官刚踏进篱笆门,肖茵便掀开门帘走了出来,一见是霍敷官则露出些微温和的笑意走上前去。 自从上次牢狱之事后,肖茵对她的态度明显缓和太多了。 “娘有些乏累,刚睡下。” 霍敷官抿唇一笑故意都弄好的勾了勾她的下巴道:“我进去换身衣裳。” “姐!” 霍敷官刚迈出步子却突然被肖茵叫住,她疑惑的转过身。 “我稍会儿可否同你一块去红馆?这么久了我好像都未去瞧过。” 她一惊,没想到肖茵能够自己主动要求去红馆,这跟之前她的样子还真是有些反差呢…… “当然可以啊!”霍敷官欢喜一笑,随即便走了进了屋子。 霍敷官一直将尤居野的话记在心里,他喜欢自己女儿妆的样子,那么日后她便换回姑娘家的装束。 她换回一袭雪白冰绡束腰长裙,外披一层轻纱,白瓷般透亮的肌肤衬上这身装束更是宛如天外仙姝,那乌黑如瀑般的长发高束,犹如飘逸马尾,精致敏俏的容颜中又英气逼人。 待霍敷官换好衣衫走出房间后,肖茵转过头略微一惊,讪然一笑道:“姐为何今日突然之间换回姑娘家的装扮了?” 霍敷官勉强故作女儿家步履蹁跹向她走去,难为情一笑掩饰道:“我怕再这般下去,连自己都快要忘记自己是个姑娘了。” 正说间,其母醒来听见她的声音,忙隔着窗户唤她。 听见声音的霍敷官则迅速转身走去屋内,人总是在情急之时才会暴露本性,就如同她的走姿那般。 “娘!” “你这丫头才回来是不是又要出去?” 霍敷官挠头一笑解释道:“娘,红馆还有很多事情未处理,我得回去。” 其母无奈一笑,握住她的手叮咛道:“女孩子家在外面还是得小心些。” “放心,娘。” 红馆兄弟们都知道霍敷官有个妹妹肖茵,长相那自然是温婉秀丽。当霍敷官领着肖茵回去后,兄弟们殷勤欢喜非常,几乎都凑上前去想要跟她聊上几句,霍敷官只能被挤去一旁双臂环胸,陡然之间有种遭嫌弃的感觉来。 “这一个个的真是可怕。”她不由得一阵唏嘘感叹。 “可怕什么?”不知何时,尤居野走来她的身边自然而然的搂住她的腰,将她愣是吓了一跳,这人的脚步声何时才能够稍微重一些? 霍敷官用扬起下巴示意,尤居野的视线却不曾离开她,只见他仔细认真的打量了一番换上女装后的霍敷官温柔道:“我的女人这般美,突然之间自己心里像是没了安全感。” 霍敷官还未反应过来,表情迷糊,脑子里转了好几个圈才领会到话里的意思来。 “那你就看好了。”说罢,抿唇一笑,心里甜的发痒。 肖茵与兄弟们侃侃而谈,这点就连霍敷官也倍感惊讶,可当她转身对上尤居野那双夜潭深眸时,身子忽的一颤,那双多情的眸子更是掀起了一层波澜。 “茵儿,这是尤居野,你上次问过我的。” 而肖茵抿唇含羞的走过去他俩身边,抬眼望着尤居野,紧攥着衣衫道:“尤公子。” 尤居野则眸眼淡然,颔首浅扬一笑。 东牙道走进院里,一见这么个姑娘,心下泛起一阵惊奇。 “霍敷官!” 她听见声音则转过头去,只见东牙道沉着一张脸向他们走近,不屑的瞥了一眼身边的尤居野,转眼又瞧向肖茵,神情缓和道:“这是?” 霍敷官刚想介绍,却没想那肖茵倒是不怕羞了般抢先一步含笑道:“我是她的妹妹肖茵。” “肖茵……”东牙道思忖,勉强一笑。 此时的肖茵则一露出一副天真灿烂的模样,露着那虎牙扫视了兄弟们一圈,最后将视线落在尤居野身上,随即微微红了脸颊道: “兄弟们跟着姐姐都辛苦了,姐姐自小便喜舞刀弄枪,虽是女儿家心性却如男儿郎一般,做菜烧饭更是不会,日后我便常做些好吃的饭菜给你们带来,你们日日练武,消耗体力,吃食上更是马虎不得,也算是我这个做妹妹的一番心意。” 听到这话,兄弟们开心的合不拢嘴。 霍敷官更是喜出望外,上前一步拉住肖茵的手道:“有个妹妹就是好,属你最贴心了!”说罢,又勾了勾她的鼻尖,转眼得意的冲兄弟们道: “听到没,日后大家也算是又口福了!” 兄弟们腼腆笑着,心里像是开出了向日葵。 “肖茵妹妹真好!” “日后谁能娶到肖茵妹妹也是福气!” …… 兄弟们恨不得凑到肖茵身边把肚子里全部能够想到的夸人墨水全部漾出来。 霍敷官瞧见这一幕,不知怎的,心里霎时间舒服非常。 尤居野则是一副清冷的神情审视着那肖茵,东牙道则心里自语道:这个姑娘还是挺温良的嘛,这霍敷官除了长着一张好看的脸,其余皆被她这个妹妹比下去了。 想罢,便瞧了一眼霍敷官,叹息的摇摇头,随即便无趣的转身离开。 第九十三章 弱水三千 只取一瓢饮 自那日之后,肖茵几乎日日做一些可口的饭菜装满好几个瓷罐带来给兄弟们吃,兄弟们皆是春风满面,争相去抢,吃的那叫一个憨傻可爱,津津有味。 而这自然也让肖茵受到了兄弟们的日渐宠爱,甚至有时还会为她打骂争吵,看,是否夸张了些? 可这都是事实。 “尤公子,你不去尝尝?这可都是我精心烹煮的呢。” “多谢姑娘,只是在下方才与敷儿出去下了一趟馆子,这会儿也不是很饿。” 尤居野谦和有礼一笑,便转身走去穿过廊道,走去后院。 只剩下肖茵满心失落的愣在原地。他……方才喊她敷儿?肖茵微微攥起了拳头,咬唇愤愤。 “茵儿!” 霍敷官一见肖茵,便很是欢喜,一袭白衣蹁跹的走去她身边。 肖茵回过神来,望着她朝自己走近,勉强露出一抹微笑来。 “今日又做了什么好吃的?” “都被他们吃光了。” 霍敷官顺着肖茵的视线望去,只见兄弟们满足的咂舌,就像是一群饱腹的野狼。 “由此可见,你煮的饭菜得有多好吃。”她一如既往那般咧嘴一笑勾了勾她的鼻尖。 肖茵则淡淡勾唇,将脑袋歪去一旁,那样态明显是嫌弃让霍敷官碰她,霍敷官瞧见她这般反应,只是当做自己多心了,也不去计较。 待肖茵收好那几个盛饭菜的瓷罐走出了红馆,霍敷官则目送她到门口,心下却疑惑。 兄弟们一时之间纷纷向霍敷官围拢过来笑嘻嘻道: “官爷,你妹妹做饭真香!” “长得又那般好看,可有中意的人?” “问这个作甚?不管有没有可轮不上你这个家伙!” “要你管我?我就问问!” …… 霍敷官无奈的扫视了他们一眼,虚假的勾唇一笑道:“你们这一个个的,少给我想那门子事情!” 说罢,白了他们一眼,继而又无奈一笑转身走去了内堂。 陡时,红馆门口来了一个小道童,只见他那张白嫩的脸庞一个劲儿的往里面张望着,怀里抱着一个被红绸掩盖的东西。 恰巧碰上东牙道往回走,老远便瞧见这个奇怪的小道童,随即紧步走上前去踏上红馆大门的台阶,低眼打量着他。 “你谁啊?” 小道童明显被这突然的质问声吓了一跳,只见他耸着肩怯生生的盯着东牙道顿了顿回答道:“我找尤公子。” 找尤居野? 东牙道审视着他怀里的东西,故作面色严肃再次问道:“你这怀里抱的什么?” “琴。” “琴?” 东牙道一声冷笑,随即故意俯下身子恐吓道:“你知道这是何处么?” “我知道。”小道童回答的很镇定,亦是很自信。 “这地方有去无回,走!跟我进去!”说罢,便要拽着小道童的胳膊进去,突然只见他眼光一亮,冲着红馆里面喊道:“尤公子!” 东牙道转眼顺着小道童的视线望向尤居野,拽着小道童的手则缓缓松开,见他面色清冷淡漠的朝门口走来,东牙道故作一脸不屑掸了掸双手,吹着口哨也未理睬走了进去。 擦肩而过的一瞬间,东牙道斜乜了他一眼,哼声冷笑。 尤居野走去小道童跟前,将那把古琴接过,摸了摸他的脑袋。 “辛苦你了。” “不辛苦。”小道童露出完成任务的喜悦笑容。 “回去。” “嗯!”只见那小道童听话的点了点头,随即便转身朝着镇外的方向跑掉了。 听见声音的霍敷官走出内堂,瞧见东牙道,便走上前去问,“怎么了?我方才听见有小孩子的声音。” 东牙道双臂环胸,一脸无趣道:“是啊。”随即侧过脑袋斜眼瞟了一眼身后走来的尤居野,淡淡道:“你问他就行了。” 说罢,便离开了院内。 还未等霍敷官张口,尤居野便缓缓走至她的跟前,怀里抱着那把古琴道:“那小童是来送东西的。” 她将视线落在他怀里的古琴上,指着道:“琴?” 尤居野则轻轻点头,随即牵起她的手走向红梧桐树下的四方石桌旁,霍敷官惊诧,也不知他要做什么,只得跟着走过去。 他将怀里那把琴轻轻放在石桌上,转过头来低眼望着霍敷官,捏了捏她白皙红润的脸颊温柔道:“你可是好久未听我弹曲儿了。” 霍敷官抿唇一笑,眸眼里晕出欢喜的神采。 “你现在要弹么?” “来……” 尤居野先是坐下,然后将霍敷官拉进自己的怀里,坐在腿上,她羞涩激动,盯着尤居野将琴上的红绸掀开,熟悉的琴,依旧是那把。 “我本来还疑惑你的琴何处去了,此时见到它还蛮亲切的。” 霍敷官将手伸出,轻轻拨弄那根根琴弦,弦音如豆,尤居野则将手搭在霍敷官的手上,一时间,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声音婉转动听,悠扬沁透心扉。 这美妙的琴声一时间将红馆兄弟们全部都引了过来,就像是故意撒下的诱饵。老憨老三盯着红馆院落这一幕,惊叹的微微张着嘴巴,那弦音如同美人在耳边低语缠绵,将他们一个个迷得忘我。 一袭俊俏白衣,一身翩然墨袍,两双眸子跃在弦上,笑意缱绻,发丝缠绕,素手拨弄,十指纤长,身旁红梧桐叶迎风飘然,抖了一地,落在肩上,四方桌上,琴上…… 远望去,犹如蕊珠宫上情深似海的仙侣。 兄弟们看呆了,东牙道听到声音也从屋里出来走至院落,他倚在廊道上望着红梧桐树下的两人,脸上的凝重感恍然间仿佛释然了,这样的一幕犹如一片翎羽颤落在他的心头,将一切糟粕的心绪顷刻间覆上,然后化为灰尘。 曲罢,霍敷官则歪头对上尤居野温柔之极的眸子咧嘴一笑,猛然间才发觉兄弟们就站在不远处看着,倏时一阵不好意思,立马离开尤居野的怀里站了起来。 “官爷!你和尤公子可真是绝配啊!” “简直就是……那词如何形容来着?” “天造地设的一对才子佳人,金童玉女!” …… 兄弟们费心竭力想着称赞两人的话,说出口的形容词让霍敷官都诧然一笑。 “你们这一个个的,功夫没见突破,嘴皮子功夫倒是越练越利索了。” “跟着官爷您,还怕练不好么?”一兄弟笑嘻嘻的反道。 老憨则故作斥声回头指着那一个个道:“你们这些王八犊子,真是给惯的,如今官爷的玩笑话都敢随意开了!” “我们哪是说玩笑话,说的每字每句都真心实意,是赞扬!是羡慕!” “呸!油嘴滑舌!” 老三笑骂道。 兄弟们则哄然大笑,好不欢愉热闹。 霍敷官无聊一笑,转头望向淡然笑着的尤居野,露出一副毫无法子的神情摊开手。 东牙道神色淡然,转身便离开。 夜深露重时分,霍敷官倚靠在尤居野的肩膀,两人抬头望着满天繁星,月亮被群星簇拥,呈一个椭圆形。 “马上便是中秋节了。” “是啊,团圆日。” 尤居野眸色黯淡,面色不喜不悲,复杂难测。 霍敷官歪过头瞧着他,突然好奇问道:“你没有家人么?” “家人……”尤居野沉默半晌,摇头淡淡一笑道:“没有。” 第九十四章 中秋夜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中秋佳节来临,亲人团聚时刻。 可是红馆的兄弟们没有家人,于他们而言,兄弟们便是彼此的家人。 站在逍遥镇的街头,远远便可以望见宫墙之内璀璨的烟火。 “丝篁鼎沸,近内庭居民,夜深遥闻笙竽之声,宛若云外。” 中秋这一天,无论白日夜晚,都比往日要格外热闹。 《东京梦华录》里有云:“中秋夜,贵家结饰台榭,民间争占酒楼玩月”而这逍遥镇,则比书中所描绘的更甚,酒楼妓院,赌场客栈皆红红火火,热热闹闹。 甚至小孩子在深夜时分都不肯睡觉,连宵嬉戏,夜市骈阗,至于通晓。 大户人家更是琴瑟铿锵,酌酒高歌,以卜竟夕之欢。 尤居野一人独立庭院,望着天上圆月,沉默肃然。 霍敷官轻轻走至他的身后,抚上他的双肩道:“我等会儿回家将我娘和茵儿接到红馆来,我们一起过中秋。” 尤居野恍然回过神来,低眸转身轻轻一笑道:“有你在,我便心满意足了。” 霍敷官前脚离开红馆,江喻柔后脚便赶到,只身一人。 看见尤居野在院落内站着,她便噙着笑走过去瞧了瞧内堂里面问道:“尤公子,敷官没在么?” “她方才回家了。” “那东牙道呢?” 尤居野神情迷茫一笑摇头道:“怕是应该在房里,你自己去瞧瞧罢。” “好。” 江喻柔今晚尤其精心打扮了一番,瞧上去愈发亭亭玉立,让人为之心动,只见她着一袭粉色裙衫,头发绾了一个朔风髻,左侧别着一根流苏簪,鬓边留着几缕稀疏的发,倒是有几分小家碧玉的韵味来。 她从未去过东牙道的房间,按照尤居野所指,穿过回廊,越过圆门来到宽敞的后院内,东牙道那间房果然亮着微微烛火。 江喻柔抿唇欣喜一笑,踏上台阶轻轻扣门,却未见回应。 她不顾那些,一把推门而入,怎么也未想到这大晚上的,东牙道竟趴在床榻之上呼呼大睡。江喻柔秀眉微蹙走过去,还未叫他便听他含糊不清道:“霍敷官,你怎么又不敲门便进来了?” 听见这话,江喻柔的脚步止在原地,心内莫名有了一股醋意。 “问你话呢?”东牙道打着哈欠翻过身,朦胧的睁开双眼,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她,神经立马紧绷,清醒过来,一骨碌坐起。 “怎么?失望了?” “你怎么来了?” 江喻柔摆出傲娇大小姐模样得意一笑,随即走去桌旁坐下瞪着他道:“一睁开眼瞧见我不是敷官,是不是心里失落的很?” 一听这话,便知她又在无理取闹,则懒得搭理。 “哼,你可知今日是何节日?” “中秋节。” “你还知道啊?还以为你都忘了!”江喻柔撒娇不悦。 “那又如何?”东牙道走过来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 “你可知今晚的街市上有多热闹,难道你就不想出去看看?” “不是很想。” 听见这么冷漠敷衍的回答,江喻柔气的狠狠的瞪着他,下一秒便站起了身硬生生的将他往门外拽,东牙道被她这野蛮的举动吓了一跳,甩手便挣脱掉。 “江喻柔你干嘛?哪有这般强迫人的?你该不会是女土匪化身来的你?!” 她委屈的嘟起嘴,抬眼瞧着他糯糯道:“人家就只是想跟你一块儿过个中秋,你也太凶了!” 见状,东牙道瞬时无奈的不知所措,江喻柔瞧他这般,便愈发来劲儿,瞬时便红了眼眶继续道:“人家一个姑娘家,你就不能迁就着我些么?” 东牙道这下当真是手足无措,又烦躁之极了,试问:谁能受得了一个姑娘家的眼泪? “好了好了!我陪你去还不成么?” “当真?” “当真。”东牙道无奈且无精打采的点点头。 江喻柔则立马换上了喜悦激动的笑容来,东牙道心里霎时一阵雷电交加,他就知道这个姑娘简直就是鬼马精灵,装起柔弱来谁也无可奈何。 江喻柔拉着东牙道便往出跑,刚巧撞上挽着娘亲的霍敷官,她一阵惊愕,刚想叫住,俩人便跑远了。 “这丫头为何这般冒冒失失的?”其母惊诧。 “富家大小姐性情总是皮顽任性些。”霍敷官一笑解释道。 “姐,她是哪家的姑娘?”肖茵盯着那远去的背影道。 “江员外家的千金。” “江员外?可是为寺庙捐献银两的江大善人?”其母唏嘘,望向霍敷官紧忙道。 “嗯。”她点点头。 还未走进红馆,尤居野便迎来出来,有情人见了眼里自是挡不住的欢喜。 “兄弟们呢?” “老憨同老三出去了,其余人则在馆里饮酒聊天。”尤居野转眼望向其母,扬唇一笑颔首礼貌道:“见过伯母。” 肖茵则站在一旁,早已羞的不能自已,抿唇凝望着他。 其母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尤居野恍然大悟道:“你便是上次来过家里的那位公子。” “正是。” 其母则慈笑自恼道:“果真是人老了,记性也差了,看了半天才想出来。” 听见这话,霍敷官他们三人皆是喜笑了出来。 东牙道与江喻柔走在夜晚的逍遥镇街头,今日是中秋,街上自是一派热闹非凡。那三层楼的香翠阁更是挤满了翩翩公子,姑娘们迎风凭栏,挥着绣帕娇羞欢愉的倚在男子们两侧,大红灯笼高高挂起,酒楼更是人满为患,店小二跑上跑下忙的不可开交。 市面上则更甚,人影攒动,欢声笑语滑过耳畔,裙衫嗅磨,男女老少皆是欢喜。 江喻柔见东牙道板着一张脸不吭声,随即便紧挽住他的胳膊,东牙道想挣脱却被她抓的更紧。 “你就让我挽一会儿嘛!” “江喻柔,你这个富家大小姐脸皮怎么这般厚?”嘴里虽是骂着,但动作也终于是老实了。 她见他不再挣脱,得意一笑歪头望着他道:“谁让本小姐喜欢你,这是福气,你得收着!” “切~”东牙道不屑的翻了一个白眼。 第九十五章 团圆夜(二) “娘,您瞧!好美的烟火……”霍敷官挽着其母的胳膊,指向不远处天空上那绚烂的烟花,兴奋溢出满脸都是。 “这中秋节啊,是一年比一年热闹了!”其母感叹。 逍遥镇的街市很繁闹,人来人往更是一阵欢声笑语。霍敷官挽着其母走在前面,肖茵则和尤居野走在后面,他的神情始终是淡然的,也不与身旁的肖茵说话,沉默的像是存了满心的事情。 肖茵抬眼瞧着他,露出女儿家的羞涩抿唇一笑道:“尤公子为何不说话?” 尤居野瞥了她一眼,若有若无笑道:“茵儿姑娘想说什么?” 肖茵故意向他靠近了些,勾了勾他的手指,尤居野手臂一颤,冷漠避开。 “尤公子这般沉默,可是有心事?”她只当做是什么都没有发生,继而又问。 “没有。” 此时霍敷官则回过头来,瞧着他们俩走的那样慢,纯真一笑挥手喊道:“你们走快些!” 人群缝隙处望去,尤居野的神色沉冷的可怕,也不理睬那肖茵,径直向前走去。肖茵则缓缓跟在身后,极度愤懑一起涌上心头。 “啊!”突然间,她故作崴了脚,直接摔倒在地,尤居野听见声音,犹豫着止住脚步转过身。 这时只见一个地痞无赖瞧着这么一个俏丽的姑娘家摔倒在地,刚想上前去调戏一番,却被突然走过来的尤居野挡在前,灭了那地痞流氓的歹意,随后讪然离开。 肖茵被尤居野扶着一只胳膊站起来,她则偷偷露出喜悦的笑,低眸故意痛吟着。 “我的脚被崴到了。” 尤居野则无奈蹲下身子,捏着她的脚腕问道:“是这么?” “嗯。” 没办法,尤居野只能将她背起来,觉察到俩人没跟上来的霍敷官转身一瞧,距离不远处的尤居野竟将肖茵背了起来,肖茵则将脑袋靠在他的后脖颈处羞涩的笑着。 其母瞧见霍敷官神情不对劲儿,继而也将身体转过去瞧着,疑惑道: “茵儿这是怎么了?” 那时那刻的霍敷官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总之就是不开心,极度的不开心。 只见尤居野背着肖茵来到霍敷官与其母跟前,解释道:“她方才不小心崴了脚,这会儿路都走不了。” 继而转眼对霍敷官道:“只怕她现在是逛不了了。” 其母能够观察到霍敷官与尤居野的不同寻常,则上前一步道:“你们先去逛着,我将茵儿扶回去罢。” “这如何能行?”霍敷官连忙急了道。 说罢,走去尤居野身边,也不正眼瞧他,只是捏了捏肖茵的脚腕,肖茵心下不安道:“姐,你要做什么?” 霍敷官抬起眸子盯着肖茵,一时间也明白了事情的真相,而那肖茵也被霍敷官凌厉的眸子吓得心虚。 “我将她先背回红馆去歇着。” 尤居野则将肖茵放下,只见她的脸色不悦,但也无法反抗。 霍敷官弯下腰示意她,肖茵勉强一笑道:“姐,你好歹也是姑娘家,就让尤公子背我回去,我担心你。” “不用,我比他强。” 听见这话,尤居野意味深长一笑,紧紧的凝视着霍敷官。 肖茵自知反抗不过,则万分不情愿的爬上的霍敷官纤瘦的背。 其母望着霍敷官背着肖茵转身回去的背影,无奈摇头叹息道:“一个姑娘家总爱逞能。”随即转眼望向尤居野,静静的注视了他一会儿笑着开口道: “尤公子,你是不是喜欢我们家敷儿啊?” “是。” 面对长辈的询问,尤居野恍然一惊,霎时间竟有些不好意思。 “我看的出来,可是……”妇人想的比较深,看的也比较透,后面的话被她倏然掐断了,可尤居野也能猜出几分来。 肖茵趴在霍敷官的背上,虽说心虚的紧,可还是气愤不甘。 “日后走路当心些!” 霍敷官看破不说破,语气冷淡。 肖茵懒得应声,只当是没听见。 霍敷官微微将头扭向后面蹙眉道:“听到我说话没?” “知道了。”肖茵嫌恶的白了她一眼。 霍敷官将肖茵背回红馆后,兄弟们见状则都心切的问东问西,她弓着腰将肖茵缓缓放坐在内堂的椅子上,接过一兄弟递过来的一杯茶仰头饮尽。 “她方才崴了脚,你们先好生照看着,哪儿也不许她去。” “知道了官爷。” 霍敷官瞧了眼肖茵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叮咛完便又离开了红馆,迅速赶去找娘亲和尤居野。 街上人影往来冗杂,其母隔着人群的缝隙处老远便看见霍敷官向他们奔来,放了心道:“来了来了,这丫头!” 霍敷官气喘吁吁的跑过来,累的面目通红。 …… 江喻柔挽着东牙道的胳膊来到了柏杨湖边,天上的那圆圆的明月就像是从湖面下偷渡出来的一般,漾着粼粼波光,一晃一摇。 湖岸边男女皆是很多,嬉笑声更是此起彼伏,一阵一阵。 东牙道突然拨开江喻柔的胳膊下了台阶走去那湖岸边,望着望不清的湖水尽头,神色沉郁。 江喻柔亦是衣袂翩然的奔了过去,顺着他的视线远望而去,却瞧了半天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喂,东牙道?” “说。” “你当真没有家人么?” “没有,我就是一天涯浪子,所以我得赶紧劝着你些,别老是这般纠缠我。”东牙道转头低眸望向她,故意眨眼道。 江喻柔听见这话,心里才没有多大的波澜,无所谓笑道:“那岂不是更好,以后你娶了我,那些家中烦扰之事刚好也摊不到我头上,我还自在呢!” “江喻柔,你如今这脸皮怎么越发厚了?我何时说过要娶你了?”东牙道被她的自恋忍不住逗乐道。 “本来就是,东牙道,你甩不掉我了。” 突然那么一瞬间,东牙道望着江喻柔秀美的侧颜,内心涌出一股奇怪的暗流,慢慢的……溶解着他故作坚硬的心。 江喻柔觉察到他在注视着自己,心里窃笑,却不形露于色转过头瞪着他道:“盯着我做什么?爱上我了?你不是挺硬气的么?” 东牙道故作不屑的迅速将脑袋转去一旁。 “想太多了你。” 第九十六章 中秋夜(三) 东牙道只是解了一个手的时间,烟花噼里啪啦盛开在夜空里,江喻柔便不见了,就像是老天爷开玩笑变了一个戏法。 江喻柔也根本不知道抱走自己的是谁,只是可以确定的是那是一个男人,她根本来不及喊出声,来不及挣扎便被一拳打晕了过去。 霍敷官的娘亲感到有些乏累,便被她送去红馆暂时安顿下来,剩下两人独处时光,她和尤居野则悠哉享受的走在街上,瞧着街市上摆卖的那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甚是开心。 只不过这突然间耳畔一阵冷风掠过,使她猛然警觉,随即便猛然望向那排排屋顶,只见一个黑衣人肩上扛着一个妙龄少女,飞影如幻踩在屋顶绿瓦之上,霍敷官扭身目光追随,下意识握紧了拳头,蹙眉只觉那妙龄少女的身形为何那般熟悉,刚反应过来,那黑影便一闪不见了。 “喻柔?!” “什么?”尤居野买了两串糖葫芦走过来递给她,见她神色慌疑,不禁问道。 霍敷官将方才瞧见的一幕告诉了尤居野,心下还有疑惑,这江喻柔不是同东牙道在一块么?凭那家伙的身手,她怎么可能有事? 刚以为自己或许是看花眼了,便老远瞧见东牙道神色紧张的左顾右盼,像是在寻找什么,霍敷官内心愈发忐忑,立即跟尤居野奔上前去询问东牙道。 “发生了何事?” “江喻柔不见了。”东牙道面色凝重,内心慌乱。 “什么?!”霍敷官情绪反应过激,立即将方才看见的一幕告诉了东牙道,一听这话,东牙道心急如焚的按住她的肩膀问道:“你可看清那黑衣人长什么样子了?” “这个没看清,但他是朝郊外的方向去了。” “我去追!”东牙道的怒火噌噌往上涨。 “我跟你一块去!”霍敷官急忙拦住他。 只见东牙道瞥了一眼身旁的尤居野,忧心淡淡道:“不用了,我自己一个人可以,你去反倒添乱。” 说罢,便转身迅速追去。 此时的霍敷官心里亦是万分不安,尤居野低眸瞧着她,揽上她的肩膀安慰道: “放心,凭他的身手,江姑娘定会没事的。” “嗯。” 这一点,毋庸置疑。 只不过这黑衣人到底是何人? 江喻柔被那黑衣人扛去郊外的小破茅屋里,直接将昏迷未醒的她扔在地上,那软瘫的身子则在破烂的草席上打了一个滚,灰头土脸。 这破茅屋四面透风,门窗皆是损坏不堪,蜘蛛网密布,黑漆漆一片。 那黑衣人活动了一下筋骨,随即便在破茅屋里拢起一小堆柴火,蓝红相间的火焰直冲而上,四周瞬间明亮了许多,亦是暖和了许多。 黑衣人坐在火堆一旁烤着手,转头瞥了一眼地上的江喻柔竟轻声一笑,这架势仿佛是在等待着她清醒过来,等待着有人过来救她。 他将蒙在脸上的黑布一把摘掉揣在腰间,只见火光照射下的那张脸上横着一条细长的刀疤,突兀而又可怖,五官有些尖锐沧桑,铺满了风霜,一看便是浪迹天涯的江湖中人。 此时的江喻柔轻吟一声,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眼,朦胧之中火焰跳跃,她恍惚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醒了?” 男人的一声惊的她头皮一阵发麻,猛地瞪圆了双眼,一骨碌坐起往后耸着,这哪里是梦?! “你……你是何人?” 黑衣人瞥眼瞧她惊惧瑟缩的模样,哼声一笑道:“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 江喻柔怀疑的望着面前这个长相怪异的男人,紧张地抱住自己,吓得红了眼睛。 “看得出你挺喜欢那个小子的。” 江喻柔一时没反应过来,吞了吞口水不说话,只是用一双警惕的眼睛瞪着他,做好防备。 黑衣人瞧她不语,再度道:“放松些,我不吃人的。” “你到底是何人?为何要抓我来这里?” “江湖中人,为了银子。不过……”黑衣人突然面露恐吓望向她道:“你要是不安分,我也就不仁慈了。” 江喻柔乖顺的抱住双膝蜷缩角落,不再开口说话。 “我们来赌一赌。” “赌什么?” “赌他会不会来救你。” 听见这个,江喻柔急切的欲要站起来说话,可是又因为害怕,挣扎了下还是坐下蜷缩在角落冲他坚定喊道:“他一定会来救我的!” “哦?是么?可是我就感觉那个小子没有那般喜欢你。”黑衣人斜眼瞧着她,故意刺激道,那葫芦里面也不知卖的什么药。 “你胡说!”江喻柔像个抵抗坏人的小姑娘,急了吼道。 “东牙道一定会来救我的,一定会的……”她声音渐渐变小,像是底气不足了般,将下巴抵在膝盖上低眸。 “你到底是何人?到底想干什么?!”江喻柔再度瞪着他心有不甘的再次质问。 黑衣人轻声一笑,刚想开口,茅屋的破门便被砰然撞开,不是别人正是东牙道。 “东牙道!”江喻柔激动的站起了身子,兴奋的扑过去他怀里。 本想一招锁喉的东牙道见江喻柔安然无恙,又瞅这个黑衣人淡定之极,握紧了拳头镇定下来。 “你是何人?” “一个江湖人罢了。”那黑衣人缓缓起身,柴火燃的正旺,将三人细长的身影游离在墙壁上。 “你赌输了!”江喻柔指着那黑衣人得意道。 东牙道惊疑,低眸望着江喻柔问道:“赌什么?” “他说赌你会不会来救我。” “当然会救啊!猫猫狗狗丢了本大爷都得难过一阵,何况一个大活人!” “你……”江喻柔气的甩手,噘嘴不再理他。 那黑衣人见状,又是一声轻笑,只不过那刀疤脸自始至终却无任何恶意,甚至略有温和。 东牙道直视着黑衣人审视道:“将你的目的说出来罢。” “你可以叫我鉴爱浪子,只是无聊证实一下你是否喜欢这姑娘罢了。还有,走江湖总得需要些盘缠,也是为了银子。” “鉴爱浪子?”江喻柔差些因这么个称号笑出声来,而此时的东牙道二话不说便将自己腰间钱袋扯下来递给那黑衣人,怕这还不够,随即又将她腰间的钱袋扯下一同递过去,抬眼问道:“这够了么?” 江喻柔一脸惊愕的瞪着东牙道,愤愤不作声。 那黑衣人掂量着手中钱袋,满意笑道:“还凑合。”随即瞧了瞧那江喻柔拱手道:“多谢,后会有期!” 说罢,便阔步向门口走去,迅速间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里。 江喻柔则歪着头嘟囔道:“这么快便不见了……” 随即反应过来,转身瞪着东牙道。 “你将本小姐的银子还我!” “喂!你能不能有点儿人性?”东牙道简直是无语,转身走进茅屋,坐在火堆旁加柴。 江喻柔抿唇一笑亦是跟了进去,坐在东牙道身边,他嫌弃的瞥了她一眼,也没移开。 “你喜欢上我了。” “没有。” “真没有?”江喻柔突然将脸凑近她,认真问道。 两张脸近在咫尺,东牙道试图躲避她的眼神,可她的眸子却紧紧跟随着。 “你看你,这脸上怎么这么脏?”为了转移注意力刚想伸手帮她抹去,却没想被江喻柔突然之间吻了上去,东牙道心一颤,惊愣的瞪圆了眼,逆来顺受。 第九十七章 神秘女子 江喻柔的贴身丫鬟见自家小姐好久没有回府,只身一人大晚上的走在逍遥镇繁闹的街头踮着脚透过人群四处张望寻找,可找了好些处地方也未瞧见自家小姐的身影。 于是乎,她便想着应该是在红馆跟霍姑娘他们待在一起罢。 随即拐了弯径直朝红馆的方向而去,可这还未走两步,迎面便撞上急匆匆而来的老三,那老三一眼便认出了那丫鬟,一时间既是惊喜又是激动,加快了步子走上前去。 “小颜姑娘。” 这一声将那丫鬟吓了一跳,她抬眸一瞧,心下想道:这不是红馆的小兄弟么?瞧着他憨笑开心的模样,小丫鬟亦是倏然间红了脸。 “你可见我家小姐了?” “江姑娘?未见啊,她不是跟东牙道跑出去了么?” 东牙道…… 丫鬟小颜心下思量,若是真跟那东公子在一块,想许是不会有什么危险,只是若回去的太晚了,老爷又该说了。 “你可知他们往何处去了?” 老三这下抓耳挠腮道:“这个……我不知。” “那好罢,谢谢你啦,你这急匆匆的是要……” 老三再度腼腆一笑道:“我这就是随便逛逛。” 丫鬟小颜瞧着他的神情,抿唇羞笑道:“那我先回去了。”说罢,转身便要离开,谁知那老三心急之下一把抓住人家丫头的手腕,小颜被这一举动吓了一大跳,忙甩开手转过身怯怯的瞪着他道:“你这般是做什么?” 老三自知举止粗鲁越界,忙连声道歉,随即为了缓解尴尬故作轻松的环视着四周笑道:“今日是中秋佳节,小颜姑娘此时回去也无聊了些,不如我陪你随便逛逛如何?” 小颜审视着他,脸颊顿时又是一阵烫红,微微点了点头。 老三见她答应,自是激动万分,但还是故作镇定。 两人缓缓走在街上,一种莫名情愫萦绕在两人之间,不甘沉默,但都羞涩的不知该如何开口。 “咦?你喜欢吃糖画么?” “糖画?”小颜的双眸泛出亮光。 继而又道:“我记着小时候还未到江家的时候,吃的第一根糖画便是娘亲给我买的。” “那你娘亲呢?” 只见那丫鬟小颜面露伤感,落寞道:“早在我小时候便去世了,最后是老爷太太将我带回府里了。” 老三疼惜之极,情不自禁拉住她白嫩的手,小颜则颤了颤胳膊,抬眼望着他。 此时,烟花阵阵,就像是天宫撒下的花蕊,绚烂漫天。 “你等我一下。” 说罢,老三便神秘兮兮的跑开了,小颜疑惑的望着他的背影,渐渐的不自觉上扬起唇角。 没过多一会儿,老三便回来了,手上总共拿着十根糖画,什么样子的都有,小兔子啊,小猫啊,小狗啊……很是可爱。 “喏!给你。” 小颜瞪大了双眼,既是惊喜又是感动,低眸望着老三递过来的糖画,开心纯真的笑容洋溢在脸上接过,抬起眸注视着他道: “谢谢你。” “没事,你若是喜欢,以后我便一直买给你吃,我还可以学着做的,你别看我傻傻的,其实我这人学东西可快了!” 小颜被他逗乐了,将糖画塞进嘴里,心‘砰砰’直跳。 …… 翌日清晨,东牙道才回红馆,霍敷官亦是担心了一整夜,几乎没有睡觉。 见他回来,霍敷官急忙从内堂奔去他身边,拽着他的衣袖问道:“怎么样?喻柔呢?” 亦是一夜未睡的东牙道看起来很是憔悴乏累,疲惫笑道:“不用担心,她已经被我送回府了。” “那就好,我可是担心了一整晚,见你们没回来,还以为当真出了什么事情。”霍敷官终于松了一口气。 只是…… 她盯着东牙道担忧道:“你没事?看你脸色不太好。” 东牙道内心的确是有事的,准确来说是矛盾困顿的,一种复杂的情绪从昨晚折磨他到现在,可是他依然露出那般故作轻松的痞笑道:“无碍。” 继而他将昨晚遇到的那个黑衣男人之事一字不落的告诉了霍敷官,她惊诧一笑道: “还有这般有趣之人?” “我也颇感惊讶。” 霍敷官再度贼兮兮的盯着他打量道:“可见,你对喻柔动了真情了?这个鉴爱浪子还是起到了那么一些作用,这也算是帮了你们俩一把。” “胡言乱语!”东牙道只得哭笑不得,继而长长的打了一个哈欠冲她摆摆手道: “行了,本大爷要回去补觉了,困得不行。” 说罢,便径直朝房间走去。 霍敷官注视着他的背影,思索好一阵,摸着下巴喃喃道:“鉴爱浪子?还真是有趣。”不由得嗤声一笑。 这日,大家练武间隙,老三总是止不住的傻笑,神绪游离,老憨见状,打量了他半天,老三都未发现。 这家伙又是碰到了什么美事?还是昨晚做了什么难以启齿的美梦来了? “老三?” 不应声。 “老三?” 还是游离状态。 “老三?!”老憨急了大喊,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这一下子将老三从神游中拉了回来,只见他捂着屁股,明显被惊吓了一跳。 “你干什么?!踢我干嘛?” 老憨凑近他,眯眼道:“想什么呢?叫你老多声了!” 老三吞吞吐吐,不讲实话,犹豫了一阵贼笑道:“你说,那个小颜姑娘如何?” “小颜姑娘?”老憨回想半天,认真道:“你说的可是江姑娘那个贴身丫鬟?” 老三点点头,期待老憨的评价。 “说实话,我还真没正眼瞧过那丫头。”这话刚说完,老憨便隐隐觉得事情不对,盯着他问道:“难不成你这家伙该发情了,瞧上人家姑娘了?” 这话将老三说的顿时不好意思起来,老憨瞧着他那副难得一见的扭捏样儿,便了解了其中真相来。 “人家虽是个丫鬟,但比起我们这普通人来也算是高贵了,你喜欢人家姑娘心里有谱么?” 一听这话,老三不开心了,据理力争辩驳道: “我老三差在哪儿了,好歹也算得上文武双全!虽说跟着我老三不能大富大贵,但我也能护她一世周全!” “文武双全?武还凑合,文呢?我现在算是发现了,咱们红馆这些兄弟啊,本事没长几个,脸皮倒是愈发厚了。”老憨忍不住笑着刺激道。 老三反击不过,愤愤的跑去兄弟们之间对练拳法,练得那叫一个起劲儿,比往日更甚几倍。 老憨瞧着他那傻样儿,不由得闷笑出声,转眼一瞧,哪知红馆门口竟出现一袭红衣女子,蒙着黑色的面上,那双眸眼略微泛蓝光,清冷之极,长发松绾,如瀑而落。 老憨心里一惊,近日这红馆果真是热闹之极,忙迎上去。 “姑娘找谁?” “东牙道。” 东牙道?老憨惊愕,谨慎的打量着面前的红衣女子,礼貌一笑道: “请问姑娘是?” “我是他远方故人,一路打听到他暂居此处,所以想来瞧瞧。”那红衣女子语气淡然,气息从胸腔飘忽而出。 此时的霍敷官刚巧从尤居野房内走出来到院落,瞧见门口这幕,迅速走上前来。 “官爷,这位姑娘要找东牙道。” 她将视线落在红衣女子的身上,审视观察着,那红衣女子眸色清寂,亦同样注视着霍敷官。 “你先进来罢。” “多谢。” 院落内本一心练拳的兄弟们顿住,直勾勾的瞧着面前经过的红衣女子,心下惊疑好奇。 第九十八章 无忧 “哐哐哐!” 剧烈的敲门声没有吵醒东牙道,反倒是将尤居野引了出来。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那兄弟一见是隔壁的尤公子出来,则跑去跟前问道:“公子,这东牙道没在屋里么?” 尤居野淡淡瞥了一眼那紧闭的门窗回道:“应该是在屋里睡觉,何事?” 那小兄弟便将那个神秘女人之事讲了出来,只见尤居野沉思一会儿便道:“我去敲罢。” 说完,便上前踏上台阶去到东牙道的门口,敲了几下没人理睬,便一推而入,由此可见,日后谁若是进东牙道的房间,大可不必费神费精力去敲,直接进即可。 那东牙道以惯常的姿势趴在床榻之上,睡得悠哉,梦里畅游快活。 尤居野走过去则一把将她拽起,那东牙道还以为自己身体漂浮起来是在神游,直到尤居野撕了一把他的耳朵,他才猛然痛醒。 那个跟过来的小兄弟见尤居野气力竟这般大,像是根本不费吹灰之力一般,顿觉惊愕。 东牙道一拳向他挥去,暴躁的如同一只猛虎,尤居野则轻轻一松手,那东牙道便摔倒在床榻之上。 “你要干嘛?!” 东牙道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惊诧目光望向尤居野,方才那一刹那,并不是他反抗不过,而是面前尤居野那种气力太过神奇,瞧上去轻飘飘的,但却将人控制死死的,东牙道那瞬间想挣脱几番竟也有几分困难,而这般受控于人的现象,东牙道也是第一次。 尤居野神色不惊,淡然凉薄的瞟了他一眼,抚了抚袖道:“这位兄弟说,红馆来了一个姑娘,点名是要找你的。” “是啊,东牙道,那女的还蒙着一个面纱,神神秘秘的,你快些收拾收拾去!” “女的?” 东牙道皱眉细思又问道:“现在人在哪儿?” “官爷同她在内堂等候呢。” 东牙道则迅速从床榻上下来,瞧也不瞧尤居野一眼便要出去,却被尤居野突然喊住。 “今晚我们谈谈罢。” 东牙道刚走到门口止住步子,微微侧过头,顿了顿没说话,径直便离开了,那小兄弟慌忙跟了出去。 内堂之中,老憨和老三站在霍敷官身旁,细眼瞧着面前这个坐在椅子上,蒙着黑色面纱,眉目清冷的女子,霍敷官亦是心下审掇着。 “姑娘从何处来?” “无归处,无去处,叫我无忧便好。” 老憨老三皆是惊惑不解,这女子说话为何这般奇怪? 霍敷官淡淡一笑点头继续道:“无忧姑娘,你与东牙道可是旧识?” 那叫做无忧的姑娘点点头,眸眼净澈道:“算得上是青梅竹马。” 霍敷官淡定一笑,紧紧注视着这个姑娘,心里却起了一阵狂风骤雨。这姑娘说是与东牙道是青梅竹马,那便是从小时候就认识,可她总觉得哪里奇奇怪怪的…… 正说间,东牙道匆忙赶来内堂,当望见那个穿着红衣的姑娘时,他的脚步顿了顿,脸上的神情有几分凌然,转瞬即逝,随即换上一副嬉笑的模样走进去。 “东哥。” 那个姑娘看上去很激动开心,一见到东牙道便立马起身走过他身边。 “无忧,你怎么来了?” “好久没见到东哥了,一番打听下来才知你在这里。” 东牙道牵住无忧的双手,两个人看上去的确像是久未谋面的亲人那般。 霍敷官与老憨老三愣神的瞧着这一幕,也未开口说话,只是静静的望着。 东牙道温柔一笑拉过她的手走向霍敷官他们道:“这是我的一个表妹,叫无忧。” “我们已经知道了,无忧姑娘为何不摘下面纱来?”霍敷官难耐心中疑惑温和的笑了笑道。 无忧则是抬眸与东牙道对视一眼,那一眼明显有着无法言说的隐瞒。 “她脸上有伤,姑娘家总觉得难堪,不方便示人。”东牙道急忙解释。 霍敷官也只是理解一笑不再说话。 后来,吃过晚饭后,那东牙道便和他那个远房表妹无忧离开了红馆,红馆里的兄弟们包括霍敷官皆觉得这个叫做无忧的姑娘突然到来甚是可疑,甚至觉得东牙道也变得神神秘秘,让人疑惑之极。 “官爷,你觉得那个无忧姑娘当真是东牙道的表妹么?我们之前可是从不知晓东牙道还有这么一个青梅竹马的表妹出来。” “本来,那个东牙道便来历不明,我们对他所有的事情皆是一无所知,还是官爷您当初执意要将他留在红馆,也并非是说他会对我们红馆有什么不利企图,只是我们好歹得了解一下他的大概,心里也算是有个数。” 老憨老三在霍敷官耳边你一言我一语,她只觉得烦乱之极,她此时此刻也不能立马理个头绪出来,只是兄弟们所言皆是有理,看来必须得找个恰当的时间跟东牙道这个家伙好好聊聊才行。 东牙道与那无忧姑娘走在逍遥镇的街市上,此时的红馆对于他们说话非常不方便。 只见他神色凝重,甚至略有厌烦,而那无忧姑娘则眸光如水,淡然平静的走在他一侧。 “婴父让你快些回去,别在这里逗留了。” “我还未玩儿够,那么着急作甚?” “你可知你出来多久了?离登基大典也剩下不多时日了。” 东牙道戛然止住脚步,转过身盯着她道:“我知道上次江喻柔所伤是你所为?” 听见这话,无忧敛眸点头道:“我也是奉命行事,你知道,你是不能喜欢上任何一个民间姑娘的,那不仅是对你自己的伤害,也是对她的伤害。” 东牙道神色沉了沉,随即继续向前走着。 “这个我自然清楚,你回去之后只需告诉婴父,半年后我定会回去,也希望他不要再干预我的事情,不要再伤害她了,就当是给我剩下的最后一些自由的时间种下一树花,花聚花落,待冬雪覆上之时便是我回去之日。” “可是……你如今已……” “我会控制的,放心!”东牙道自然知晓她要说什么,冷声打断。 第九十九章 惊天消息 必须得说,突然降临的事情有时并不是意外,而是潜伏着的蓄谋已久。 霍敷官命老憨给那无忧姑娘暂且收拾一个厢房出来暂住,地方虽然不是太过奢华舒适,可是好歹让一些流浪江湖之人有了个栖居安歇之地。 “无忧姑娘,你暂且睡在这间房,有什么事情你叫我便行,红馆里面都是些男儿,怕是多少对你来讲有些不方便”。 霍敷官点起烛火,不大不小的厢房瞬时间明亮起来,火光摇曳微晃,将两个姑娘家纤细的身影投映在灰白色的墙壁上,和谐温善。 “多谢霍姑娘。”无忧环视了一眼房内的景象,最终将视线落在霍敷官身上。 她勾唇一笑道:“快些睡,时候不早了。” 那无忧点点头,眼神清凉,不染尘杂一般。 说罢,霍敷官便走出了屋内,将门轻轻合上。 她在门口迟疑的顿了下,随即转身缓缓踏下台阶,房内的烛光晃悠悠的,一明一灭,霍敷官转过头瞧过去,只见屋内那个纤细窈窕的身影在房内踱步了两圈,继而坐在鸾镜前定了半刻抬起手臂则将那面纱摘下,瞧见这幕,霍敷官那两弯细长的烟笼吊梢眉微蹙,思忖了半会儿便离开了。 屋顶上东牙道只身坐着,月色凉如水,夜风尖锐刺冷,他却像是什么都感受不到那般无动于衷,只是静静的坐着,神情凝重,心绪复杂,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不用看,尤居野便觉察到了有人在屋顶上,只见他转眼瞥了下隔壁的厢房,黑灯瞎火,门窗紧闭。 随即,尤居野又重回屋内,再次出来时手上则提着一个玉酒壶,翻身一跃而上,便稳落在屋顶上。 东牙道淡淡的瞧了他一眼,哼笑一声直了直背道:“我就知道你并非一般人。” 尤居野轻笑一声走过去他身旁坐下,望着夜空亦是道:“我也知你并非一般人。”随即则将手中的酒壶冲他扬了扬道:“要不要喝?” 东牙道低眸瞅了眼,毫不客气的接过来仰脖饮了一大口,随意抹了把唇角,再度递予他道:“你是何时发现的?” “很早了。” 东牙道惊诧的转过头瞧着尤居野云淡风轻的精致侧颜,在月色的映衬下愈发神秘难测。 顿了顿,东牙道苦涩一笑,又问,“那你又是何人?” 这时的尤居野则转眸望向东牙道,那幽暗深潭在漆黑的夜空下泛着晦亮的冷光,就像是所有的掩盖住的秘密在静寂之时微微的探出头来试图呼吸一番。 “你会知道了的,可现在还不是时候。” “那你告诉我你接近霍敷官,接近红馆意图何在?”东牙道注视着他仔细的审视着。 尤居野则饮了一口壶中酒淡然道:“我喜欢敷儿,这是我也未料到的。” 继而转过头两人对视着又道:“你呢,又为何要跑出来,来到候盟?又为何非要栖居在这红馆之中,霍敷官身边?” 东牙道面色深沉,站起来舒展开双臂故作轻松道:“为了那短暂的自由,为了那难得的快乐。” 继而低头望向尤居野又道:“你可知,如今的红馆与我而言,便是可以养命的乐园。” “可你终究会离开,你也不得不离开,否则将会有更多无辜百姓遭难。”尤居野话中之意,东牙道自是明白。 只见他突然沮丧的垂下头,再度坐下,目光居无定所道:“我知道。” 尤居野凝视着他,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珍惜当下便好。” 东牙道低头斜眼瞥他,扬唇淡然一笑。 “如今我们也算是同一战线上的人,可不能出卖对方。我的秘密你知道,可你的秘密所有人都还不知。” 听到这话,尤居野再度饮了一口酒,将视线放远,沉郁冷寂。 “会知道的。” …… 翌日清晨,天气出奇的敞亮,日光洋洒在壁面,檐角,廊道,被割裂为大小不一的光斑浮游在地面上,渗透过红梧桐树下,红榕树下的光被枝丫树杈裁剪成跳跃的斑驳碎影,就像是精灵在俗世所走的唯美一遭。 内堂里,左侧坐着东牙道,无忧,右侧则坐着尤居野,老憨老三,正上方则坐着霍敷官,几个人闲谈着,但除了尤居野,东牙道和无忧,其余三人心内皆有疑惑,聊起天来便不是那般畅快。 “无忧姑娘,想必你是初次来到我们逍遥镇上?” 无忧依旧是那袭红衫,依旧蒙着面纱,眸色依旧那般清冷,只见她微微点了点头,音色略有干涩道:“昨夜与表哥在街市上转了转,没想到竟还甚是繁闹。” 老三则自豪得意插话道:“那是自然,如今我们逍遥镇也算是候盟国的烟草胜地,朝廷算有些重视,虽然说烟草生意每况愈下,可是相比其他地方来说,我们逍遥镇还是略胜一筹的。” 老憨亦是道:“那江员外便是做的烟草生意,据说当年,江家的烟草可是常年供给后宫妃嫔调配以制香料的!” 霍敷官抿唇一笑不语,也不阻拦他俩说话,只是眼眸总是留心观察着那无忧姑娘。 “无忧姑娘,我们逍遥镇好玩儿的地方多了去了,闲来有空你可以让东牙道多领你转转。” 无忧转眼望向搭着二郎腿,摆出那惯常的一副氓痞之态的东牙道轻声问,“表哥,可以么?” 东牙道一愣,像是还未反应过来,随即故作轻佻之态的眨眼笑道:“当然,等会儿便领你去”。 那尤居野一直缄默不语,轻啜了口茶,噙着寡淡的笑,无忧则暗地观察着他。 此时,外面一个兄弟突然急匆匆的跑回红馆奔向内堂,嘴里喊道:“官爷!官爷!” 见他这般模样,所有人皆是一惊,霍敷官蹙眉问道:“何事这般惊慌?” 那兄弟喘着粗气,出了一脸的密汗冲她道:“方才我出去一趟,听百姓们都在议论……” “议论什么?” “说是那荣亲王意图谋权篡位,被凌迟处死了!” “什么?!”霍敷官恍然大惊,转眼间便望向尤居野,东牙道亦是将目光放在了尤居野身上。 “是真的,百姓们都在议论纷纷。” 此时的尤居野淡定异常的捧着茶杯,悠悠的用杯盖儿滑着杯子的棱缘,低眸。 第一百章 宸妃 高墙楼宇深宫之内,守卫森严,幽幽月色笼罩中的宫殿格外肃穆静寂,太监公公们踩在青石路上低头匆匆而过,丫鬟嬷嬷们擎着烛灯走在偌大深宫一隅,各有各的一份差事,安分的自然是守己,不安分的总想投靠巴结着哪个后宫的妃嫔,企图飞上枝头变凤凰,可在这深宫之中,每走一步犹如刀尖上舔血,冰锋上行走,稍一出差池,便会掉了脑袋,背着皇上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自然不少。 妃嫔们你来我往之间皆是口蜜腹剑,真正互相携助的少之又少,为了登上高位不择手段,朝堂之上臣子之间如此,后宫内亦是如此。 由于最近战争频繁,候盟与咸武两国则处于剑拔弩张状态,整体来看,候盟国明显处于劣势,朝中上下人心惶恐,迫于大臣们的再三劝谏下,那昏庸无道,沉迷美色的皇帝为了批阅奏章难得在养心殿待了整整一个晚上,案几上的奏折堆积如山,皆是从前线而来表明战事情况的。 尨眉皓发的公公胳膊内肘搭着拂尘,弓腰走进了养心殿,见皇上紧皱眉头,面露烦躁之色的批阅奏折,犹豫了下走去身边轻声道:“皇上,宸妃娘娘求见。” “让她进来。” “喳。” 皇帝眼皮儿抬也未抬,随手翻开一个折子,还没仔细瞧上几眼,便烦怒的扔去一旁。 那公公见状,也不敢再多言,转身便匆匆离开了养心殿。 那个宸妃便是当日在民间带回来的红衣姑娘,因为貌美非常,又极像一个人,便独得皇上恩宠,惹得后宫妃嫔争风吃醋,但又不敢妄为。 那宸妃穿戴雍容华贵,只见着一袭深紫色的宫装,上绣着珍禽仙鹤纹样,旁边又似绣出了云纹,袖口和领口皆有金丝线绣成云纹,外披荣翠锦帛,腰间浅紫色飘带束腰,还有那极其妖美的外裳,摇迤至地,蕊红色的琥珀珠对着孔雀邀歌,细密精巧的金线勾勒出翟凤拥天的图腾纹样来,奢美之极。 三千墨发梳成妩媚动人的飞仙髻,步摇钗饰佩戴,以及那一串的蜜珀,长长的脖颈显露,线条柔美,皮肤白皙,更是将那惊艳之色衬的愈发晃眼。 她端着一碗海参粥推开养心殿的大门走了进来,谁知刚踏进去,一个奏折便甩在她的脚下,伴随着便是皇帝暴怒的大骂。 “这群废物!” 宸妃被吓的一惊,随即迅速收敛好情绪,蹲下身将那奏折捡了起来,露出一脸温柔的笑走去皇帝身侧。 “皇上为何生气?”她娇媚的抚在身旁。 “这群废物!朕就不信那咸武贼国能够这般强悍,竟让我候盟西陇之地连失三处!” 宸妃轻轻的抚着他的胸口,将手里端着的海参粥递予他道: “皇上莫气,以免怒火伤身,这是臣妾亲手煮的海参粥,您尝尝?” 皇帝瞧了一眼她,叹了口气接过,尝了一口笑道:“爱妃的手艺有长进了。” “那是自然,为了皇上,臣妾做什么都是愿意的。” 皇帝将碗搁在案几上,搂过宸妃的腰让她坐在自己的双腿上,大臂一挥便将那些奏折全部推至地上。 “这些破东西真伤脑筋,幸亏有爱妃陪朕。”说罢,便捏了捏她的下巴。 “皇上……”宸妃矜羞一笑。 “皇上,近日两国战事频繁,我国守将又那般不中用惹得皇上心烦,臣妾……”后宫不得干政,可在宸妃这里却是无妨。 皇帝见她欲言又止,宠溺的抚上她的脸颊道:“爱妃想说什么?” “臣妾有个表弟,武功高强,我想皇上若是分派他去战场,定会战功赫赫讨皇上您欢喜。” “哦?”那皇帝眸眼惊然泛光,盯着宸妃继续道:“那爱妃这位表弟如今身在何处?” 宸妃随即娇媚转头搂住皇帝的脖子道:“我那表弟如今身居逍遥镇上,为人侠肝义胆,皇上您若是见了,定会喜欢。” “好,朕明日便派人去逍遥镇上将爱妃的表弟接入宫中一睹其容,若是果真如爱妃所言那般武功高强,朕便立即将他派去战场,并且封他个护国大将军来!” “多谢皇上。” 一听这话,宸妃自然欢喜非常,娇俏的倚在皇帝怀里,像只魅惑的狐狸。 “不过好歹还有个能够让朕欣慰的崇宁王来,否则朕当真是要被这群饭桶气死。”皇帝将宸妃搂在怀里,那双本是凶戾的狭长眼睛略微有几分温和。 “崇宁王?可是皇上那个年纪最小却战功累累的弟弟?”宸妃忽然扬起脸好奇道。 皇帝低眼瞧了瞧她,刮了刮她的鼻尖笑道:“爱妃竟这般知晓?” “当然,不仅这后宫丫头嫔妃们传,而且那宫外坊间都传这个崇宁王年纪轻轻,一表人才,且文武双全,不知都成为多少王宫贵胄家那些小姐们的美梦了!” 听见这话,皇帝的眸色沉了沉,面容上的晦暗浮了上来又迅速褪去。 那宸妃早已觉察到他的神色,惊慌间又忙补充道:“当然,皇上是这候盟国最为英勇之人,您若是不给他们机会,他们又如何能够展现才能呢?所以在臣妾心中,只有皇上您一个英雄。” 皇帝抬起头眯眼,神色不知沉了几度,沉到使人觉得怪诞,惶恐非常,他突然朗声大笑起来,紧紧搂住怀里的宸妃道: “我这个弟弟可是为朕减去了不少忧心之事呢,近日那索罗门一战,我候盟全胜皆是因为有了崇宁王,过几日他便策马回来与朕商议西陇之事,朕再准备在太和殿摆宴为他接风洗尘,爱妃觉得如何?” 宸妃将头贴在皇上胸膛,眼底闪过一抹惊喜之色道:“皇上所做决定臣妾怎敢提议?” “小丫头!”皇上捏了捏她的脸,随即抱起往锦账之后龙榻而去。 “皇上……” “嗯?” “慢些……” 皇帝闷哼一声,压倒身下,缠绵于色。 阒夜寂寂,弯月挂在宫檐一角,像是给皇宫内的楼宇轩阁,高墙深院披上一层冷霜,月色将宫女太监们的身影拉成一个个细的长条,穿梭在深宫之内,形状各异,就像人心,到一个墙角拐道的折棱处便换了模样,在这漆黑阴凉的夜里暴露无遗。 侍卫们将整个养心殿围成一圈,即便是听见里面传出什么勾魂摄魄的声音来,也只能当做什么都未听见,站如磐石。 第一百零一章 无下限? 那日,江喻柔再来到红馆的时候,便瞧见一个穿着血红色衣衫,蒙着面纱,连模样都看不见的女人腻歪在东牙道身边,瞬时间心里的飞醋直接性蹿的老高,她气冲冲的走过去俩人之间,硬生生将那无忧姑娘的胳膊从东牙道的胳膊上扯开,然后将她猛地推去一旁,自己则紧挽住他的胳膊,扬着脖子,傲娇的瞪着无忧。 那无忧姑娘被她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眉目清冷的注视了她良久,即刻恢复淡漠的神色来。 “江喻柔,你干嘛?”东牙道亦是被吓了一跳,低眼无奈瞧她。 “东牙道,这个女人是谁?”江喻柔指着无忧,使出大小姐的性子来,用质问的口吻瞪着她,再瞪向东牙道。 “我表妹。” “表妹?!”江喻柔清脆的声音扬了八度,审视着无忧,表情皆是怀疑。 “你不是孤儿么?你不是一人浪迹江湖么?这何时竟跑出个表妹来?你老实交代,这是不是你在哪个青楼领回来的姑娘?!” 江喻柔不罢休的追问,对他所说的话保持严重怀疑。 东牙道无语扶额,百口莫辩,试图将她挽着自己胳膊的手拽开,却无奈越是反抗,江喻柔便是赌气一般抓的更紧。 只得叹息道:女人啊,真是可怕。 “这真的是我表妹,别闹了。” 无忧姑娘注视着江喻柔,虽是看不清面容,但可以瞧见那双清冷的眸子稍微温善了些道:“这位姑娘,你为何不信我是他的表妹?” “因为他从未跟我提起过自己还有什么表妹来!”江喻柔敌视着她,腹诽道:这人蒙着面纱,定是个丑八怪! 继而又转眼盯着东牙道继续说:“谁知道你何时会不会又冒出个什么大婶大伯大表姐出来,你这人就是不老实!” “姑娘!”无忧清冷的眸子温善已褪去,突时聚起一束寒光射向江喻柔,她被那眼神吓了一跳,后背一凉,却还是故作不慌,倔强的与那无忧眼神对峙着。 东牙道见状,一个凌冽眼神投向无忧,那无忧眸色逐渐温和下来,敛眼转身坐在那石凳上 江喻柔瞧着俩人眉来眼去,心中妒火更甚,一把甩开东牙道,冷眼瞪着那无忧。 此时,那霍敷官听见声音,穿过圆门走进后院,一见三人不说话,气氛尴尬至极,再转眼瞧了瞧那江喻柔噘嘴气红的脸,不由得轻笑了出来,这傻子也能够看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一见霍敷官走了过来,三人一齐将视线转到她身上,东牙道挠了挠头,这女人多了真是让他头疼,随即便也坐在那红榕树下的石凳上。 江喻柔则立马跑去霍敷官身边,拽住她的胳膊,指着东牙道控诉。 “敷官,你说他,怎么领个这不知来历的女子回来,你竟还让她进门?他们还合起伙来骗我说是她表妹,可我刚才明明就看见他俩在这拉拉扯扯,根本就当我是瞎子!” 东牙道直视江喻柔,板起脸来道:“江喻柔,你真是越说越过分,越来越不可理喻!我懒得再跟你解释!” “你……”江喻柔气到跺脚。 “好了。”霍敷官摇头一笑对她耐心道:“这位无忧姑娘的确是东牙道的表妹,你可不能只凭自己的猜测就这般乱说话。” “我……”倔强之极的江喻柔只相信自己的眼睛,还是一脸不信的急躁道:“敷官,你肯定是被他们骗了!” “他就是个流氓!就是个浪荡无下限的臭男人!” “江喻柔,你说够了没有?!”东牙道忍无可忍,嚯然站起来。 她被他发怒的样子吓得立马禁了声,霍敷官一瞬间又不知如何是好,刚想劝解两句,那东牙道便拽起坐在石凳上那无忧的手腕直奔房间而去,江喻柔瞪圆了眼瞧着这一幕,转身望着他们进屋,摔门紧闭,一时间气的眼泪掉了出来,指着那东牙道的屋子大骂。 “东牙道!我讨厌你!你当着我面与那个女的拉拉扯扯!好,我走,我再也不想见到你!”因为醋意和愤怒失去理智的江喻柔抹了一把眼泪转身便跑开了,霍敷官拦不住又急又忧迅速追了上去。 “喻柔!” 红了眼眶跑到前院的江喻柔手臂一把被霍敷官抓住,她的脚步戛然而止,低眼抹泪,霍敷官无奈叹气绕过去她眼前用自己的衣袖帮她拭去眼角的泪,然后轻轻将她搂在怀里安慰。 兄弟们及老憨老三瞧见这一幕皆不知发生了什么情况,欲要过来,便被霍敷官一个眼神示意,他们也只好当做什么都未看见的在墙边列成一排继续倒立练功。 “好了,别哭了,要我看啊,是你自己想多了。” “哪有嘛!我分明看到他们……他们抱在一块!”江喻柔躁怒的喊着。 兄弟们听见这江姑娘情绪如此激烈,还说什么谁同谁抱在一块的话,虽是练着功,却也是偷偷听着。 “你说,这江姑娘又同东牙道吵架了?” “我估计啊,八成是因为那个无忧姑娘。” “我也觉得,谁都能看得出来江姑娘对东牙道很是喜欢,这突然冒出来个神秘的无忧姑娘,还是人家表妹,心里肯定吃醋。” …… 老三听见他们这一个个挨着墙角倒立还在那叽叽喳喳,走过去挨个猛拍着脑门儿,像是敲鸡蛋那般低声骂道:“好好练功,不许聊天!” 这一声呵斥,大家都禁了声,额头上的密汗开始集成大滴的汗珠,半空中弹了弹,‘啪嗒’一声落在地上,砸出一个小坑来。 只见霍敷官也不知怎样安慰了江喻柔一番,她那情绪果然缓和平静下来,随后则揽着她的肩朝内堂而去。 “老憨,你去将东牙道叫来,就说我有事情同他说。” 那老憨瞧了瞧坐在一旁低头暗自神伤失落的江喻柔,他也将方才两人的吵架听得一清二楚,所以也未敢多问,应了声,转头便匆匆离开内堂。 此时与无忧坐在房间的东牙道双臂环胸靠在椅背上,眼眸微闭沉默不语,方才那江喻柔的一通无理取闹可真是将他气的不轻。 无忧凝视着他,顿了顿开口道:“就那样一个刁蛮任性的姑娘也值得你这般?” 东牙道依旧缄默不语,眼皮丝毫也未抬。 见他不说话,无忧像是有几分不甘,纤细的手指紧握成一个拳继续道:“我是真不知你是如何想的,婴父若是知道有个姑娘这般纠缠你,你可知是怎样的后果?” 他的眼睛倏然睁开,视线转向无忧,瞳孔暗寂,隐着几分薄凉。 “这是我的事情,没有我的允许,谁也动不了她。” 无忧直视着东牙道,因为了解他的脾性,所以才担忧,也正是因为了解,才在该住口的时候哑然。 第一百零二章 他是我的! 正说间,便粗鲁的响起一阵敲门声。 “东牙道?!” “进来。” 老憨推门而入,见无忧姑娘也在里面,神色温和了些对他道:“官爷说有事情找你。” “何事?”东牙道依旧坐在椅子上稳如泰山,继而又问,“江喻柔还在?” “在呢。”老憨倚在门边。 “不去。”东牙道面去表情,斩钉截铁道。 听见这话,老憨急了,瞥了一眼那神色清冷异常的无忧,又冲着东牙道说:“还给你蹬鼻子上脸了!不瞒你说,你们方才吵架我可是都听清楚了,姑娘家哄哄就得了,那么小心眼干嘛?男人就得心胸开阔!”说罢,也不知再该说些什么,只得再撂下一句,“去不去随你,反正我话是传到了!” 随即便甩身离开。 待那老憨走后,瞧着东牙道略有动摇的神色,无忧却欲言又止。 只见他‘腾’的站起身自语道:“去就去,我东牙道还怕她个小丫头片子不成?我是男人,让着女人可是我的风度。” 他自得的勾起唇角,阔步离开屋内。 无忧有忧伤,但是在他面前却是无可奈何,她唯一能做的便是恪守本分,唯命是从。 前脚刚踏进内堂,那肖茵便像往日那般给兄弟们带来自己亲手做的饭菜,一见她来,兄弟们便都像饿狼那般扑了上去,将她围起来。 “别急。”肖茵羞涩无奈的低眸一笑,将那三个大瓷罐从背篓里面拿出来搁在前院的红梧桐树下的石桌上。 “茵儿姑娘,今日煮的是什么菜啊?” “好香。” 兄弟们早已饿得饥肠辘辘,摸着肚子一脸期待。 “今日煮的是红烧茄子,麻婆豆腐,还有一样,是我娘亲亲手做的腌咸菜。”她边说边将那三个瓷罐打开,顿时香味扑鼻,有兄弟咽着口水急切的欲要用手去抓菜吃,却被肖茵一把打去一旁,并笑道:“各自回去拿碗,难不成真想用手抓呀?” 那些兄弟们憨傻一笑,迅速散去回去屋内各取饭碗。 肖茵则直起身子,脑袋四处张望着,暗自疑惑又略显失落。 这时,那霍敷官从内堂走了出来,里面就只留了东牙道,江喻柔俩人,想让他们自己和解,说些悄悄话。 “茵儿!”她叫道,迅速走了过去。 肖茵脸上的笑意犹如明媚的阳光躲在云层间霎时暗了下来,又倏然放亮。 “姐,这馆里其他人呢?” 霍敷官凑过去俯身闻着饭菜的香味,忍不住砸了咂舌道:“东牙道和江姑娘在里边儿呢!” “再没了?”肖茵水汪汪的眼睛满是疑惑与期盼,再冲整个红馆环视了一圈。 霍敷官盯着她,自然知道她要找谁,看破不说破,因为当姐妹两人同时喜欢上同一个男人本就是一件让人头疼又难过的事情,可是感情之事岂有分享之说?人都是自私的,在爱情里更是自私。 她佯装一无所知的模样,撇嘴道:“没了啊。” 听见这话,肖茵的神色明显有失落,这时兄弟们各自拿着饭碗奔了过来,一个个就像是饿死鬼一般争着抢着舀饭夹菜往嘴里猛塞,吃的满嘴流油。 “官爷,你不吃么?”一兄弟蹲在一旁,捧着饭碗边嚼边转过头对霍敷官道。 霍敷官咽了咽口水,呵呵一笑道:“你们吃罢,我待会儿回家去。” “那就行!” “真香!” …… 见肖茵神情落寞的走去一旁,她这个当姐姐的到底有几分于情不忍,她内心思索挣扎了番走过去道:“你是不是在找尤居野?” 听见那三个字,肖茵猛的抬起头来,眼里泛出惊奇的亮光,随即便迅速反应过来,敛了眸子故作不经意问,“尤公子没在馆里么?” “他一早便出去了,现在还未回来。”霍敷官面色平静,不悲不喜,内心却波涛汹涌,莫名慌然无措。 内堂里的东牙道与江喻柔两人仅是干巴巴的坐了许久,谁也不理谁,谁也不先低头跟谁说话,东牙道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抖着腿,视线放在不远处那红梧桐树下的霍敷官与肖茵身上,并不打算首先低头理睬她。 江喻柔虽是摆出一副傲娇大小姐模样,可是总是忍不住瞄一瞄对面的东牙道,见他一副无动于衷,根本不打算跟自己说话的浪痞态度,便愈发生气难过。 “东牙道!” 本是想着其他事情的东牙道被这突然的一吼竟吓得脖颈一颤,斜眼瞥了瞥,继续保持一副冷淡的态度。 “说。” “你说,你是不是从心底里根本就不喜欢我?”江喻柔心底攒下太多委屈难过,以致于一开口便哽咽。 东牙道内心无奈轻叹,转过头盯着她,一时间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或许是喜欢的,或许又不是,这连他自己都未搞清楚。 “那你告诉我何为喜欢何为不喜欢?” 江喻柔吸了吸鼻子,低眸思忖了下,突然变得安静起来。 “喜欢一个人就是总想多盯他几眼,不喜欢一个人便是一眼也不想看见他。” “哦?这么简单?”东牙道坐直了身子凝视她挑眉反问。 “我现在就问你,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女的?”江喻柔重新抬眸对视,尽量保持冷静问道。 听到这个问题,东牙道真的是想即刻晕倒过去,他是真不知道江喻柔那个脑子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 “不喜欢。” “不喜欢那你们为何单独在一起搂搂抱抱?”说着说着便又绕到这个话题上了。 东牙道真的心态快崩了,只见他起身走过去江喻柔跟前严肃道:“你起来。” “啊?”江喻柔抬眼望着他,心下一时紧张,迟疑的站了起来盯着他道:“你要做什么?” 谁知那东牙道突然伸出胳膊来狠狠捏住江喻柔的脸蛋,呲牙道:“在我看来这便是喜欢。” 江喻柔脸颊上的肉被东牙道捏的变了形,她睁圆了眼望着东牙道,呆呆愣愣的,脑子顿时一片空白,良久才反应过来,东牙道则眨眼咧嘴笑,剑眉时不时搞怪的一上一下动着,她收爪握紧了拳头,气鼓鼓。 “东牙道?”她说话含糊不清。 “嗯?” “你不能欺负我。” “……好。” “还有,你放开我的脸,我要再补充一句。”江喻柔的明眸滴溜溜的。 东牙道听话的松开手,低眼直视着她道:“说。” 江喻柔抬起手臂揉着自己被捏到酸痛的脸蛋很认真的盯着他道:“你是我的,只要我在一天,就不允许你被任何人抢走。” 他清澈的瞳眸颤了颤,那种晦暗一闪而过,紧紧的凝视着江喻柔,露出难得温柔的笑重新伸出一只手捏住她的脸蛋道:“那就得看你的本事了,毕竟本大爷我玉树临风,风流倜傥……” “闭嘴!”江喻柔凶巴巴的打掉他的手。 突然之间,江喻柔的肚子咕噜咕噜叫了起来,气氛顿时尴尬,东牙道忍不住则哈哈大笑出声。 “你饿了?” “方才闻道外面飘进来的一股饭菜香味我便饿了。”江喻柔不好意思的捂着肚子,嘟着嘴。 见状,东牙道则二话不说牵住她的手便欲要往出走。 “干嘛去啊?” “本大爷带你下馆子去!” 第一百零三章 情愁 话说这东牙道牵着江喻柔的手刚一转身,霍敷官便与自己那个妹妹肖茵欲要走进内堂,四人撞了个照面。 霍敷官瞧着俩人手指紧握,便知他们已经言归于好了,可见自己也算是做了一桩化解姻缘中那些磕磕绊绊的好事,便颇有一番自豪之感。 这个东牙道,嘴硬心软,这明眼人都瞧得出来他亦是喜欢江喻柔,反倒他自己还不敢承认,承认自己喜欢一个人又不丢脸。 “你们俩干嘛去啊?” 江喻柔则羞涩低眸一笑道:“我饿了,他要带我出去垫肚子。” “哦~原来如此。”霍敷官眯笑着眼瞅向东牙道,谁知那家伙还一脸不好意思的故作淡定。 “喻柔,这个是我妹妹肖茵。” “妹妹好。”江喻柔将视线放在眼前这个面貌清丽额姑娘身上,热情的打了一声招呼。 “姐好。”肖茵乖巧的抿唇一笑。 那肖茵则用一脸探究观察的目光紧紧盯着江喻柔,心想:这富家大小姐的通身气派就是比寻常人家的姑娘不同,可称得上是天壤之别也不为过,我为何就没有这般好命? 那东牙道牵着江喻柔的手还没迈几步刚走进院落里,那老三像是守着一般突然冒了出来,一脸嬉笑的凑过去江喻柔跟前,一看那神情便知没好事。 “老三,你有事?” 俩人停住步子,东牙道斜眼瞄他道。 “我就是跟江姑娘说说话,不关你事。” 老三的这句话怼的东牙道哑口无言,他与江喻柔对视一眼,随即双臂环胸的瞅着老三,看他到底有什么鬼腻。 “老三兄弟有什么话但说无妨。”江喻柔望着老三温柔一笑。 “那个……”老三挠挠后脑勺,犹犹豫豫,殷切笑道:“这今日为何未见小颜跟随江姑娘一齐来?” “小颜姑娘跟你有何关系?”东牙道面无表情的瞅着老三,不解其中之意。 “你别插嘴!”老三急了将东牙道挤去一旁,东牙道没回神一个趔趄,气的顿时想一拳捶过去,扬了扬手臂又愤愤的甩了下去。 江喻柔忍不住轻笑道:“小颜在府里,不方便老是带她出来。” “江姑娘日后常来红馆,将小颜也带来,一个姑娘家多出来走走有助于身心健康。”老三呲牙贼头贼脑道。 东牙道这下觉得奇怪,又没忍住凑上去道:“老三,你该不是喜欢人家小颜姑娘?这么关心人家来不来?” 这人一语点破,江喻柔也恍然大悟的望向老憨,面容是掩不住的惊诧。 只见老三顿时有些不好意思,那纯情少男的害羞之状表露无疑,嘴上却还是死鸭子嘴硬道:“你个东牙道胡说八道什么?!我就是……” “就是什么?!我看你就是喜欢人家小颜姑娘,这有什么不好承认的?男子汉大丈夫还扭扭捏捏!”东牙道见他这般,笑的那叫一个愉悦,故意道。 听见这话,老三亦是不饶嘴的还击道:“你还好意思说我,人家江姑娘一个大小姐整日来红馆找你,你还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爱理不理的模样,怎么?是人家江姑娘配不上你不成?你喜欢人家江姑娘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自己还拿的那么稳作甚?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自己看不清,若辜负人家江姑娘,自有你后悔的一天。” “你小子!”东牙道一记猛拳敲在老三的脑门儿上,老三气的痛喊道:“你若再打我,我就……” “你就怎么样?”东牙道不受威胁的继续敲他得逞脑袋,老三打不过只得跑,东牙道则跟在后面穷追不舍,俩人就这般绕着红馆的院落转圈。 “我就联合兄弟们一块揍你!” “你来啊!揍我之前,老子先薅掉你小子的毛!” …… 老三方才那通话就像是将东牙道的衣服扒的的一丝不剩,让他赤裸裸的站在大庭广众之下,势必难为情,虽说的是实话,可是东牙道这个人太过傲娇,又对男女感情之事并不是很通透,心里的喜欢与否自己也拿捏不准,怎么能那般轻而易举的做决断? 江喻柔忍不住得意的笑了起来,老三那番话于她而言可真是爽极了,真是帮她狠狠的发泄了自己心中的一股怨气。 待他们离开后,整个红馆可总算是安宁了。 “姐,那个江姑娘真好看。”肖茵女儿家的天性使然,对霍敷官道。 “好看是好看,刁蛮任性也是有的,就跟你一样。”霍敷官忍不住逗道,刮了刮她的鼻尖。 “尤公子怎还未回来?” 这不,正说间,便见尤居野那颀长俊冷的身影走进了红馆,肖茵转眼瞧见,随即比霍敷官还要激动欢喜的奔出了内堂去到他的身边。 惊愣的霍敷官心里莫名不是滋味,站起了身望着尤居野,那尤居野也将潭眸移向内堂之中的霍敷官,双目对视间默契微微一笑。 “尤公子今日去了何处?”肖茵露出女儿家的矜羞,抬眼望着他。 他亦是低眼望着肖茵,淡然一笑回道:“出去有些事情。”说罢,便迈起步子朝霍敷官走去。 感觉到这个男人对自己态度如此冷淡,肖茵失落的转过身望着他的背影,紧咬着下唇。 尤居野迈进内堂来到霍敷官身边,揽住她的双肩轻轻将她拥入怀里,她睫毛轻颤,心绪却复杂,她瞥了眼内堂外盯着这一幕的肖茵,倏时间慌乱无措。 “你去哪里了?” “回香翠阁拿了些东西,没想那老鸨竟还向我问起你。”尤居野无奈一笑,点了点她的眉心。 听到这话,霍敷官也忍不住笑了出来道:“还不是因为你,我差点就要被那女人抓去香翠阁当花魁了!” 此时内堂外的肖茵瞧见这一幕,早已气愤嫉妒之极,转身便离开了红馆,将那装饭的瓷罐也扔着不顾了。 霍敷官望着肖茵消失在门口的身影,心里很不是滋味,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尤居野瞧见她脸色极差,捧着她的脸低眸问道:“怎么了?” “你难道感觉不出么?” “什么?” 霍敷官抬眼直视着尤居野,一时间又不知该如何说,叹了口气转身过去坐下。 见她这般,尤居野走过去蹲下身子仰望着霍敷官愁云满布的面容,紧紧抓住她的手淡淡一笑道:“你想说什么?” 霍敷官瞬时间又倍感委屈,她凝视着这个男人,这明明是自己费力追寻回来的人,说什么也是不能让给别人的,尽管是亲妹妹也不行! 可是老天爷真是讨厌,为何安排的那个人却是肖茵呢? 哪怕是其他姑娘都好,为何偏偏要是她呢?! “我不会放过你的,无论是谁也不能将你从我霍敷官手中抢走!”霍敷官微微俯身紧紧搂住尤居野的脖颈坚定说道。 尤居野敛眼,这下心里自然清楚她在说什么。 “放心,除了你,谁也抢不走我。” “对了!”她突然想起什么,松开他直起身子审视道。 “那个荣亲王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就突然之间就被处死了呢?你不许瞒我,你肯定知晓其中内情!” 尤居野眼神渐渐变得寂凉,缓缓起身道:“他自己野心太大,企图谋权篡位,被处死也是应该的。” “可是……”霍敷官盯着他,总觉得事情不对劲儿有蹊跷。 尤居野转眼望着她平静的扬唇道:“这事情与你无关,你不用去想那么多,何况这荣亲王一死,也就再没人来同红馆作对,岂不是很好?” 第一百零四章 你走我也走 翌日一早,天色还微微亮,江喻柔便来到红馆,身边跟着丫鬟小颜,她了解了老三的心思,作为主人肯定是想为自己身边人寻一个良配,更何况,那小颜是自小便跟在自己身边的,感情自然是超越了单纯主仆情分,两人之间的关系更甚似姐妹,再者说来,这红馆的兄弟们皆是些有血有肉,侠肝义胆的好儿郎,若真是能够为小颜在这红馆之中觅得有情人,若那小颜也真是对老三钟情,她江喻柔更是比谁都要欢喜的。 江喻柔故意让小颜等在外面过会儿再进来,想进一步试试老三的反应。 兄弟们一如往日起了大早练功,这般习惯日渐与自身融为一体,若有一日突然不做了,便还会觉得全身心都不舒服。 那老三见今日又是江喻柔独自一人前来红馆,还留心的往她身后瞅了瞅,果然神色黯淡,露出一种极尽的落寞之态。 江喻柔观察到他这番低头无精打采的模样,偷偷抿唇一笑冲老三道: “敷官他们都还未醒呢?” “官爷昨夜里回家了,东牙道他们都还未醒。”老三如实说道,心下哀叹。 可这正说间,那尤居野便穿过圆门走过廊道,抚弄着衣袖,淡淡的瞥了他们一眼走过去道:“江姑娘可是又来找东牙道了?” “嗯。”江喻柔抿唇一笑。 那尤居野又道:“他定是还未睡醒。” 江喻柔耸了耸肩道:“习惯了,听闻敷官前些日子还说这家伙会跟兄弟们一起早醒指点他们练武,如今看来又是懒惰了。” 尤居野亦是无奈一笑,冲兄弟们道:“你们想吃些什么,我出去给你们买回来。” 一听这话,兄弟们皆诧异惊喜,一时半会儿还未反应过来,兴奋道:“尤公子买些王老伯家的大肉包子回来,那个味道是真香啊!” “好。”他继而转眸望向江喻柔道:“江姑娘要不要吃些东西?” 江喻柔连忙摇头摆手道:“不用不用,我来时已经吃过了。” “那好。” 尤居野轻轻一笑道,随即走了出去。 那丫鬟小颜在红馆门口站了许久,也不知自家小姐到底为何这般神秘让自己先别进去,搞得自己显起来鬼鬼祟祟的样子,她还偷偷的躲在一旁朝红馆内望着,一眼便瞧见了那无心练功,蹲在一旁垂头丧气的老三,她微微蹙眉,却又不自觉的扬起唇角。 尤居野突然走出来将她吓得一颤,心慌之极。 他平静的打量着小颜,顿了顿开口道:“你不是江姑娘的贴身丫鬟么?” 小颜胆怯的抬眸,局促不安道:“是的。” “你为何不进去?” “我家小姐让我在这等着。” 听见此话,尤居野沉默的转头望了望红馆内同老三说话的江喻柔,也未再多言,只是淡然一笑,便离去。 小颜则松了口气转身望着尤居野略显清寂的背影,歪着脑袋想道:这公子生的这般好看,性子亦是清清冷冷的但凭容貌来看,便与霍敷官是绝配。 刚痴神间,只听江喻柔冲着门口喊她,小颜猛一个激灵,急忙走了进去。 “小姐!” 江喻柔用宠爱的神情望着小颜,再瞧了一眼身旁本是蹲在地上却突然之间迅速站起来的老三,那神情透着满满的惊喜与激动,她忍不住笑了出来拉过小颜的手道: “今日我便留你在这红馆一日,等下我要与东牙道出去一趟,可能会晚上才能回来,到时候我们再一起回家。” 听见这话,单纯懵懂的小颜还不知自家小姐的用意,急切道: “小姐,你要去做什么啊?” “这个就不告诉你啦,总之听我话,就在红馆待着不许乱跑。” 小颜疑惑不解,但还是乖巧的点点头。 那一旁的老三早已经蠢蠢欲动了,兴奋的凑上前来紧紧盯着她道:“小颜姑娘,你放心,在我们红馆是不会有人欺负你的,很安全!” 小颜抿唇望着老三,由于中秋节那夜的偶然相遇,她的心中对这个纯真热情善良的老三有了还较为良好的印象,她微微一笑,睁圆了如水般的亮眸再度点头。 “你们先聊着,我去看看东牙道!” 江喻柔有意为俩人制造独处的机会,转身便向后院而去。 老三心里对江喻柔甚是感激,他注视着小颜欢喜的不知该说些什么,挠着脑袋道: “我们去那红梧桐树下的石凳上坐坐,我给你讲讲我们红馆的趣闻,省的你无聊。” “好。”小颜则纯真灿烂一笑,脱离了那日复一日重复的生活,若突然某一天上苍给这乏味的生活里添了些新鲜的佐料,但凡是个鲜活的人,也会痴念欣喜罢。 老憨瞥眼示意兄弟们瞧瞧那老三开心的红了脸的模样,他们皆偷笑唏嘘,聚在一起盯着老三和那小颜私语起来,边说边笑。 且说这江喻柔如今进东牙道的屋子根本不就不用敲门的,直接推门而入,而这一幕却被一旁屋内的无忧瞧了个一清二楚,只见她沉着面色注视了东牙道那间屋子良久,然后将支起的窗户放下。 经不过江喻柔的软磨硬泡,东牙道睡眼迷离的醒来,然后洗了把脸便被江喻柔拽着离开了红馆。 这两人刚走出逍遥镇,便又撞上了着一袭深蓝色束腰裙衫,墨发用木簪轻绾脑后,如瀑而落的霍敷官,那行姿飒爽之极,惊美动人又不失英气。 同样瞧见这俩人的霍敷官更是疑惑了,走上前去道:“你们这是又往何处去?”近日这俩人真是愈发腻歪了。 “之前她因受了箭伤幸得一个老爷子照料才得以痊愈,我们答应过那老人家闲暇时便去瞧他,这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也该去看看。” 东牙道紧牵住江喻柔的手,另一只手则提着一罐上好花雕酒。 “如今他一个人住在那桃林里难免孤单,不能让他老人家等太久。”江喻柔又补充道。 霍敷官则认同的点点头道:“也是,那你们去,别回来太晚了。” “当然,我的小颜可还留在你馆里呢!”江喻柔笑道。 “小颜?”霍敷官不明所以。 东牙道则忍不住一笑,当然明白其中内涵。 “行了,我们走啦!”、 江喻柔对霍敷官摆摆手,便被东牙道牵着离开。 霍敷官站在原地思忖起来,她突然也是想起了一件事情,随即便迅速赶回红馆去。 她回红馆的时候,兄弟们在啃着尤居野带回来的大肉包子咀嚼的津津有味,那老三则与小颜单独坐在在红梧桐树下羞涩嚼着手中包子,时不时眉目传情。 尤居野则与那无忧姑娘坐在内堂之中喝茶聊话,霍敷官急匆匆走了进去,冲无忧咧嘴一笑,随即将尤居野拽去一边低声道: “你今日得陪我去个地方。” “去何处?” “走嘛,去了便知道了。” 那无忧抿着茶,淡然的盯着他们俩,面色不惊。 霍敷官则微微一笑转头道:“无忧姑娘,我同他出去一趟,你若是有何需要尽管告诉兄弟们便行。” “好。”无忧浅笑。 尤居野一脸顿挫的神情望着霍敷官,她也不急于跟他解释,只是拽着他衣袖便往出走。 不过这还真是巧的不行,霍敷官哪知自己从家中出来的时候那肖茵便偷偷的跟在自己身后,一时大意还未发现,哪成想这刚准备出去,那丫头便堵在了门口。 第一百零五章 金童玉女 那肖茵出现在霍敷官与尤居野面前的时候,两人皆是一惊,而那肖茵的神情似是审视又像是洞察,霍敷官惊愕的盯着她道: “茵儿?” 尤居野依旧那副淡漠神情,冷冷清清。 “姐,你们要去何处?” “我们……”霍敷官不知该不该告诉,犹豫的望了尤居野一眼。 “我们有些事情出去。” “那我也要去,这几日我太无聊了,你就带我出去透透气好不好?” 肖茵突然摆出一副柔弱撒娇,可怜巴巴的模样紧紧拽过霍敷官的手,再将视线落在尤居野的身上,试图讨些宽容来。 霍敷官与尤居野对视一眼,无可奈何只得答应,三人继而离开了红馆。 要说这霍敷官到底要去何处呢? 原来她是要去上次与东牙道采玄冥花的赤云峰上去找那个叫祁雅的姑娘,她答应过她一定会再去的,无奈这些日子以来事情太过繁杂未找到空闲的时间来,趁着今日有空便去再瞧瞧。 再来说说这东牙道与江喻柔,眼瞧着再下一个坡便到了老头的桃花林,可却突然间听见了一阵马蹄哒哒的声音,不是一人,而是一群,声音越来越逼近,在江喻柔还未反应过来的情况下,那纤细的小蛮腰被东牙道一把紧搂住,随之便躲进了一旁隐秘的草丛里。 “这是干嘛?” “嘘~”东牙道轻轻捂住江喻柔的嘴,两双眼睛紧紧望着路面。 只见从另一个道路比较宽敞的大路缓缓而来一群人马,步声时缓时急,领头骑马的则是一个身着银白色战袍,长相俊朗,面色温和悠然的男子,身后两侧亦是骑马的将士,再然后则是一群徒步,手持利剑的将士,步履缓慢而有节奏,阵势不算浩大但也令人震然。 江喻柔瞪圆了眼透过草丛的缝隙处望着面前那群人马的经过,视线紧锁在那领头的男人身上。 “好帅。” 她忍不住痴叹。 东牙道本是神情严肃紧紧盯着那群人马,听见江喻柔这么一声,脸色立马变了。 “你说什么?” “你没看见那个领头的身穿战袍的男子么,好英武潇洒!”江喻柔完全没有注意到身旁东牙道阴沉的表情,只是自顾的捧着自己的双手,望着那远去的人马,一脸痴醉。 东牙道妒意飞蹿,气哄哄的起身跨出密丛,一个人往前走。 “喂!”江喻柔急忙追了上去,微喘道:“你干嘛走这么快?” “不想理你。”东牙道神情淡漠,头也不转。 “我……”江喻柔完全还不明白情况,瞪着他继续道:“我怎么惹你了?” “自己想!” 两人下了坡,那一片粉色桃林即刻涌入眼帘,老远便瞧见那老头佝偻着身子在扫着落了一地的桃瓣,背对着他俩。 “东牙道,你给我讲清楚!”江喻柔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拽住了东牙道,两个人冷眼对峙。 老头被江喻柔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又觉得那般熟悉,忙惊喜的转身撂下扫帚,急忙朝他俩走去。 “你们这两个小兔崽子,终于来看我这个老头子了!还算是有良心。” 江喻柔则立马走上去挽住老头的胳膊指着东牙道告状道:“爷爷,这东牙道欺负我,刚才只顾着自己走都不管我!” “你这小子,无论何事可得让着姑娘家。” 东牙道有苦难言,无奈双臂环胸盯着江喻柔。 “那你可还记得你方才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我不就说了人家好英武潇洒么?”江喻柔不服气的脱口而出,随即灵光闪现反应过来,恍然大悟指着他得意一笑道:“原来啊……东牙道,你吃醋了!” “谁吃你的醋!别自恋了!” 东牙道狠狠的白了她一眼,将手中那坛上好花雕冲老头扬了扬,随即揽过那老头的肩膀凑近了贼笑道:“老头,这酒可够咱俩喝一下午了!” “算你这臭小子有良心!” 江喻柔冲着东牙道的背影吐舌揍骂,但心里还是窃喜的,狂奔上去挽住老头的另一侧斜眼瞄了瞄东牙道故意道:“爷爷,这有些人就是口是心非对不对?” “是是是,有些人还不知好歹。”东牙道丝毫不谦让的回怼过去。 老头无奈摇头一笑,这俩人真像金童玉女那般一左一右,斗嘴不停。 第一百零六章 倾负 美妙的人与物就犹如昙花一现,昨夜盛开,今夜凋零,又不然怎会有红颜薄命一说? 再来说这霍敷官与尤居野还有肖茵三人刚一出镇,便也瞧见了那队人马直往雍州方向而去,周围便有一两个百姓窃窃私语道: “听闻这崇宁王可是打了胜仗呢!” “民间都传言这崇宁王容貌俊良,如今一见果真如此!” …… 窃窃私语的百姓瞧见霍敷官三人从面前走过,立马止了声那眼神又直勾勾的盯向尤居野,待他们走远了后,又激动的悄悄道: “这公子长得简直比那崇宁王还要更胜一筹,如同世外仙人一般!” “这一下可真让我们大饱眼福了!” …… 霍敷官疑惑的撇过眼望向尤居野道:“那个穿着战袍的男人是崇宁王?” “嗯。”尤居野淡淡应声。 她则如有所思。 肖茵盯着尤居野又问道:“崇宁王是皇上的兄弟么?”一脸懵懂无知。 “对,是皇上的弟弟。”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皇室兄弟之间当真会自相残杀么?” 霍敷官转眼望向身旁的肖茵,诧异万分,她想不到肖茵竟会问出这般问题来。 “这是朝廷之事,与我们寻常百姓无关,以后可别再去问这些问题。”霍敷官提醒道。 谁知那肖茵则一脸厌烦道:“我就问问,别当我是傻子。” 霍敷官无奈不再说话,尤居野一直未正眼瞧她,肖茵本想站在尤居野身侧,却被霍敷官一把拽到自己身边,一点儿反抗的余地也不留。 三人的脚步逐渐加快,肖茵因为身子瘦弱有些跟不上,累的微微喘气,霍敷官见状则一把牵住她的手腕继续向前走。 “你本不该来的,这路程稍远,怕你身体吃不消。” 肖茵一把甩开霍敷官的手,倔强逞强的跑上前道:“之前我也上山陪你去给娘亲采过药,现在我也可以的,别老是小瞧我!” 霍敷官再度无奈摇头,心里甚至有些生气,阔步走上前去不再理睬她。 仨人距离赤云峰越近,霍敷官内心由于马上见到祁雅而越发激动欢喜,她一路上都在想祁雅见到自己来看她,那秀丽面庞所露出的开心笑颜,她要用行动告诉祁雅自己并没有将她忘记,自己也并未失约。 霍敷官本以为尤居野只是一个会弹琴,瞧上去温文儒雅的男子,但是当观察到他走了这么些路程气也不喘,神色平静的样子,心下不禁一阵惊愕。 再到爬那座赤云峰的时候,尤居野在前,肖茵跟在中间累的微喘不停,霍敷官则跟在最后,他更是未显露出半分的疲乏,脚步稳健有力。 四周皆是密林,按照霍敷官清晰地记忆,他们探索般的爬着。 “尤居野,没想到你体力这么好。” 尤居野只是沉默一笑,并未搭话。 肖茵的体力明显已经接近透支,她的面色开始逐渐泛白,脸上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喘息也越来越急促。 “茵儿,你还好么?停下来歇歇!” 肖茵则倔强的摇头赌气道:“你可以我也可以,我并不比你差!”她的气息明显不均匀,说话都吃力,脚下坚持不停。 尤居野停下脚步,刚想对身后的肖茵说话,谁知那肖茵突然眼前一黑,便顺着一旁枯枝交错的山坡滚落下去,此时的霍敷官正在踮脚望着另一边的树丛探视,听到尤居野的惊呼时猛然转头,她大脑顿时一片空白,怔愣的瞧着肖茵滚落的山坡瞳孔骤然紧缩,随即便见尤居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利落的一跃而下抵在肖茵马上滚落碰撞在的那巨石前,蹲下身子将她打横抱起,动作敏捷,眨眼片刻间便穿过密林飞身在霍敷官面前。 “茵儿!茵儿!” 霍敷官被吓了一跳,搂着肖茵不停喊她的名字。 方才一时昏厥的肖茵此时缓缓的睁开双眼,面色还是泛白,挣扎着起身道:“我……我没事啊,我还可以走的!” “不行!”霍敷官厉声吼道,这将肖茵吓了一跳,瞬间不敢再吭声。 “我来背她。”站在一旁的尤居野淡然道,走过去躬身在肖茵跟前。 霍敷官惊愣的望向尤居野,尽管心里万般不愿,可如今也是没了法子,那肖茵自然欢喜非常,顺势爬上了尤居野的背,抿唇轻笑。 霍敷官望着尤居野背着肖茵缓慢而上的背影,心里失落不是滋味,可是当下情况自然是妹妹肖茵比较重要,若是在这个时候再计较些儿女情长肯定是不够大度了。 霍敷官勉强安慰自己一笑,迅速跟上前去。 顺着她的记忆,三人终于来到了祁雅所住的木屋处。 她本是一心的欢喜,可当望见眼前一切变成那枯萎萧条破败的样子后,心陡然一凉,带着恐慌。 这是发生了什么? 祁雅种过的花卉已经干枯,周围杂草遍布,早已不是昔日那般如临佳境的感觉,就连那河面上的那艘小船也已经消失,那中央横架着的拱月桥上的排排红绳也不见了,只剩下游蹿的迷雾。 尤居野神情凝重的瞧着眼前的一幕道:“这是什么地方?” 肖茵更是一脸困惑。 “怎么会这样?”霍敷官难以置信,她的心慌的很厉害,猛然朝那紧闭的木屋奔去。 房梁上的犄角处已经布下蜘蛛网,霍敷官沉住一口气颤抖着手‘吱呀’一声将门推开,谁知里面空空荡荡,桌子上椅子上皆落满了一层灰,写字看书的案几也落满灰尘,里面空无一人,人消失了,琴也不见了,霍敷官抬眼环视屋内,眼眶倏然湿红,就连墙上那副美人画都不见了…… 她还怀着身孕,能去何处呢? 是她的夫君前来将她接走了么? …… 霍敷官茫然顿挫,她怎么也未想到仅那一面之缘却是最后一见,那日的画面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她教她唱歌,教她弹琴,还有祁雅那美丽却藏着忧伤的面容,如今回忆在霍敷官的脑海之中清晰至极。 突然,肖茵在外面大声呼喊着霍敷官,她立马转身走了出去跑到肖茵跟前。 “这是你要找的人么?” 霍敷官惊愣在原地,低眼望着面前潦草建起来的墓碑霎时间说不出一句话来,她的大脑陷入悲伤无措的茫然中,她缓缓蹲下身子,眼泪倏然掉下,打落在地面上的枯叶上。 墓碑上的的那几个字用血迹和泥写成:吾妻祁雅之墓。 “不可能!这不可能……”霍敷官哽咽了声音。 “你说过要等我来看你的!你说过我们还是朋友……我现在来了,我霍敷官没有骗人!可是为什么……这一切都是为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霍敷官泪流满面,嘶吼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山谷…… 尤居野蹲在她一旁,将她紧紧的搂在怀里,心疼万分。 “我不相信这只是一个梦……她是一个多么好的姑娘你们知道吗?她怀着身孕,腹中还有一个孩子,可是为什么却突然死掉了呢?”霍敷官不敢相信,本是平静哽咽的说着,说着说着便哭出声来。 “她跟你一样喜欢弹琴,我本想着带你们认识一下,作为同道中人你们肯定有很多的话聊,可是我却怎么也没想到……” 她头靠在尤居野的胸膛,她狠狠的闭上眼,泪水如豆穿线滑落在脸颊上。 “别难过了,有些人永远的放在心里也是一种幸运么不是?至少曾经相识过一场也不算可惜。” 肖茵见状,鼻头竟也一酸,更何况且还想着有尤居野在身边自己更应该好好表现。 “姐,别难过了,人死不能复生。”她蹲下身子抚上霍敷官的脸颊帮她抹掉眼泪。 那种难过刺激就像是突然一阵的风暴将内心席卷一空,顷刻间剩下的仿佛就只有伤痛和空怆。 果然,有些你以为的一辈子,却只是一眼的终结,相见恨晚终究得留遗憾。 第一百零七章 你是谁? 霍敷官同尤居野及肖茵他们回到红馆的时候,江喻柔和东牙道还未回来,那老三陪小颜整整聊了一个下午,两心相悦的人总是有说不完的话,说再多也不会觉得厌烦,小颜总是能够频频被老三逗乐到掩帕羞笑,眉眼里全都是女儿家的情意,老三更是露出那不一般的柔情蜜意来。 兄弟们偶尔会故意来到两人身边调侃揶揄,老三害羞不好意思的时候总是会从脸羞红到整个耳朵根儿上去,那一个下午,少男少女的情意被严重刺激发作。 “小姐为何还不回来呢?” 看见霍敷官他们回来,小颜转过身朝门口翘望着,心下担忧。 “放心,他们应该马上就回来了,江姑娘跟东牙道在一块肯定是没事的。”老三能够感受到她的心情,犹豫了很久,咬咬牙小心翼翼的抓住人家姑娘的手。 小颜素手一颤,抬眸望向老三,脸颊倏时烫红,抿唇矜羞低眸,手臂也未甩开。 老三心里激动雀跃,眼里闪着透彻的亮光紧紧的凝视着小颜。 兄弟们见状,更是震惊不已,总是会忍不住过来逗弄一番老三,见他稍微恼怒了些,他们紧接着便是一阵大笑。 老憨瞧见霍敷官他们回来,明显注意到霍敷官极度不适神伤的模样,随即便匆匆跑去内堂。 那时的肖茵已经在霍敷官的要求下被尤居野送回家去了。 霍敷官的情绪还未从悲伤中缓和下来,心里既是难过又是疑惑,她坐在椅子上面容黯淡,手臂撑在桌上扶额闭眼。 “官爷?” “何事?” “您……怎么了?”老憨坐在距离她最近的椅子上关切的问道。 霍敷官抬起头勉强一笑道:“没事,就是身体略微有些不舒服。” 老憨知道这其中肯定有她不想告诉的事情,所以他也未去多问,顿了顿则道: “官爷若是身体不适,那便先回房去休息罢。” “嗯,东牙道和喻柔可回来了?” “这俩人还未回来呢。”老憨回道,又笑了笑继续道:“那江姑娘的贴身丫鬟可是在我们红馆待了一下午,老三陪着人家又是说又是笑,我看八成有戏。” 霍敷官听后惊诧,将视线望向外面院落内红梧桐树下坐着的两人,果真如老憨所说那般,俩人说说笑笑,好不契合登对。 她轻笑道:“这事喻柔可知晓?她若不知,到时候又说咱们红馆的兄弟拐走了人家的贴身丫头呢!” 老憨贼笑道:“我估摸这俩人这件事情,江姑娘是早都知晓了,今日便故意将小颜单独安排在我们红馆,这之前还见江姑娘与老三聊了许久呢!” “哦?”霍敷官扬唇笑意略深,由此看来可真是挺有意思。 往往有的时候,老天爷就是很神奇滑稽,给了人当头一棒,转身又塞给人一个甜果,让人瞬间不明喜忧。 尤居野回来的时候,霍敷官已经回房睡下了,倒在床榻的那一刻,她以前从未感觉那般想睡过。 刚睡着,一个奇怪的梦便缠绕上来,那梦里祁雅还活着,她就像是第一次见祁雅之时站在那窗户外边微笑的望着,祁雅亦是抬起头冲她微笑,那笑容依旧那般熟悉,那般恬静淡雅,可就在突然之间,她的身边竟走过来一个戴着鬼面,手持长剑的男人,祁雅转头望向他,眼里满是绝望与悲痛,还来不及张口,男人那一剑便狠狠刺进了祁雅微微隆起的小腹中,然后猛然抽离,鲜血溅了一壁。 霍敷官站在窗外想动却无论如何也动不了,她大声的哭喊着,却无济于事…… 那个戴着鬼面的男人却颓然将剑扔在地上,缓缓蹲下身子双臂颤抖,将祁雅紧紧搂在怀里,她小腹的鲜血直流不停,她的眼睛闭上面容惨白,最后的一滴泪落在男人的掌心里…… “不!祁雅!” 霍敷官从噩梦里慌乱惊醒,身体坐起,喘着粗气,这时有一只手温柔的抚上她的脑袋,霍敷官转眼一瞧,原来不知何时尤居野就坐在她的身边一直静静的凝望着她。 “你何时进来的?” “一回来便进来了。” 霍敷官平复好情绪,转身双腿搭落下床榻坐在床边上道:“你送茵儿回去,我娘没有问我什么?” 尤居野抿唇淡笑道:“没有多余问什么,不过我觉得你妹妹今晚应该会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告诉你娘。” 她轻叹佯装轻松道:“我没事了,这丫头应该不会说的,因为那样会让娘担心。” “真的没事了?”尤居野神色平静的凝视着霍敷官,那清潭般的眸子像是要将她看穿。 霍敷官低眸,鼻头一酸,硬是给忍住了。 “我心里真的很难受……” “我明白,慢慢都会好的。”尤居野温柔的抓住她的手。 “嗯。” 像是猛然间又想起了什么,霍敷官抬起头直视着尤居野努力冷静又道:“你一直都在骗我。” 听见这话,尤居野的神情依旧那般平静如水,问道:“骗你什么?” “今日你将茵儿从山坡下救上来的时候,我便知道你一直会武功。” 他突然轻笑,收回手继续问,“我何时告诉过你我不会武功?” “可是……”霍敷官语塞,的确他没说过,可能是自己一直以来都是在自己以为。 “我知道你对我有很大很多的疑惑,但是这些日后你都会明白,但唯一一点就是我永远都不会骗你的。” 尤居野双眸满含深情,认真道。 霍敷官望着他,心下繁杂,既然面前这个男人不想说,她也不愿再去多问,只要他没有骗自己,什么都过得去。 外面天色已黑,夜幕深沉,没有满天繁星,也没有皎洁的月亮,看这样子,明日应该会有一场瓢泼大雨的罢。 东牙道与江喻柔回来的时候,天刚黑全。 整个红馆都充斥着一股酒味,没错,那就是东牙道带回来的味道。 “小姐!”小颜兴奋的奔去江喻柔身边,倏时间低眸红了脸,老三则站在小颜身后不好意思的挠着脑袋。 江喻柔意味深长一笑故意冲老三道:“老三兄弟,可将我们家小颜照顾好了?” “江姑娘放心,以后小颜姑娘同我在一起,定不会让她受半分委屈。” 这话意味更是绵长,旁人一听皆能领会,小颜羞涩之极倚在江喻柔身边将红透了的脸埋得很低。 “既是这般,日后若将小颜交给你我便放心了!” “小姐……我们快些回去罢,不然老爷该着急了。”小颜急切的拽着江喻柔的胳膊,一是心内的确着急,二则太过害羞。 “好啦,我们这便回去。”江喻柔笑的煞是欢喜。 第一百零八章 起风了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打更夫走在昏暗寂沉的逍遥镇街头,幽幽烛火犹如鬼魅,夜晚的宁静里略有潮湿。 一个喝醉酒的男子从香翠阁走了出来,晕晕乎乎,摇摇摆摆,满嘴吐着酒气,双颊发红,仿若一个小丑。 刚拐进一个昏黑的巷子里,冲着墙角撒了泡尿,身体便被漆黑中突然冒出的一个黑影拖进了暗处。 空寂的夜里划过一声凄厉的嘶喊声,地鼠丧犬纷纷惊慌失措逃窜…… 冷风忽起,骤然之间愈发强烈,伴随而来的则是噼里啪啦的雨滴声,雨越下越大,渐成瓢泼,整个沥青路面一片湿漉,屋檐下雨如珠帘,淅淅沥沥…… 直到翌日清晨,雨还下个不停,没完没了,红馆的院落里面积聚了好多水洼,顺着低势流去…… 霍敷官与兄弟们坐在内堂,她望着门口矮檐下的雨线,愣神发呆。 “东牙道还在睡觉么?” 老憨与老三相视一眼同时道:“他昨夜都未回来。” “没回来?”霍敷官望着他俩惊诧,继而又道:“他昨晚上送喻柔回府到现在未归?” 有一兄弟突然插嘴道:“我昨晚失眠整整一夜未睡,也没有听到大门打开的声音。” 霍敷官蹙眉思索,这家伙又是一夜未归,还喝了那么多酒…… 街上雨影婆娑,人也稀少。 一把血红的伞,一袭红衣女子,是无忧。 她望着眼前脚下的这具干尸,镇定异常,神色依旧那般清冷。 那干尸,跟之前的并无两样,相貌惊悚,身体干瘪,且布满窟窿爪印,呈深紫色。 东牙道不知何时来到了她的身后,淡漠的望了地上的干尸一眼漫不经心道:“将他掩了。” “你还不清楚你自己的处境么?你可知一直这样下去会是怎样的后果?” 无忧扬声问道,语气里都是岑寂的清冷感。 东牙道身体顿了顿,微叹道:“我知道,日后不会了。” “日后不会了?”无忧猛然转身,冷冽的眸子直望着东牙道的背再度道: “这若真是你自己能够控制的我便也不会这般担忧,可你问问你自己当真可以控制得了么?这若真被调查出来,你便暴露了!” “无忧!”东牙道握紧了拳头转身,神色淡漠。 “我不想这般!可是……你知道的,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完,不能这么快跟你回去,你也知道逼我的后果会是什么。” 无忧眼神染上了一层忧伤,凝视着东牙道。 “她是你的牵挂是么?是她让你放不下这一切对么?” 东牙道哽言,他紧皱着眉头,缓缓上前一步抚上无忧的双肩道: “不仅是她,还有红馆的所有人,你可知这几个月以来我体会到了之前从未有过的快乐,你也知道若这次我跟你回去,我便在劫难逃……的确,我如今已渐渐不能控制自己,可是你相信我,日后我……我尽量克制,恳求你再多给我些时间好么?” 听到这番话,无忧的心软了下来,她低眸迷茫,轻声道: “这次婴父派我来候盟,就是为了盯住你,一旦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便非得将你带回去不可,不过……我会替你暂时隐瞒下来,等到你真的做完了你想做的事情,我们再走,我要的是你心甘情愿,我亦是不想强迫你。” 东牙道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红了瞳眸,因为情感。 他将无忧轻轻搂入怀里,她一颤,缓缓伸出手臂将他环住,身上潮湿一片。 “谢谢你,无忧。” “你要答应我,一旦你做完自己想做的事情便跟我回去。” “好。” 突然,云层间惊雷响起,雨则越下越大…… 东牙道回去红馆的时候,神色已恢复如常,露出那副痞里痞气,将伞合上放在门口,嬉皮笑脸的模样走进内堂。 “今日这雨下的可真大!”说罢便翘起腿郎当坐在椅子上。 兄弟们疑惑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他,霍敷官与尤居野亦是那般直视过去。 “你昨晚为何一夜未归?又逛窑子去了?” 东牙道瞟向霍敷官咧嘴,指着她道:“你看看你这人,这般事情知道便好,还非得说出来馋一下兄弟们。” “东牙道!你怎么能这般做呢?你这若是让喻柔知晓你可知后果?” 听到这话,东牙道赶忙坐直身子话锋一转道:“我就只是听姑娘们唱唱小曲儿,同她们下下棋逗逗乐,又没做什么越轨的事情来。” 霍敷官气到无奈,老三突然道: “东牙道,我可警告你,千万别做对不起江姑娘的事情来,不然我可饶不了你!” “呵!老三兄弟?”东牙道扬眉一笑故意道:“我看你是怕见不着人家小颜姑娘了?” 这话一出,立即将老三惹得羞窘,忙反驳道: “就……就是又怎样?” 兄弟们则皆是一笑摇头。 “不怎样喽,咱俩的事情毫不牵扯。” “怎么不牵扯,你若是惹江姑娘伤心不开心了,人家便不会再到我们红馆来,那我又怎能再见到我的小颜姑娘,有句话怎么形容来着……哦对,我们如今也算是绑在一根弦上的蚂蚱了,你若是出了差错,我也好不到哪儿去!” 听到这些话,东牙道愈发来劲儿故意刺激道:“女人一抓一大把,什么样的没有,何必吊在一棵树上呢是不是?” “你他娘的放屁!”老三气愤到爆粗。 “东牙道,你少说些话!”霍敷官厉声制止。 “你昨夜怕是一晚没睡,不去休息?那无忧姑娘貌似也未在馆内。”尤居野抿着唇淡淡道。 东牙道装模作样思索了半会儿道:“无忧没在么?她去了何处?” “这个……不知。” “她可是你的人,你都不知我们又如何得知?”老憨加以补充。 且说那无忧将干尸处理完后回到红馆,身体已然湿透,趁着大家未注意则迅速回到屋内换了另一身红色裙装来。 而那东牙道本想回去屋内睡上一觉,谁知那霍敷官将兄弟们遣散去唯独将他控制在了内堂。 两个人大眼对小眼,霍敷官则仔细认真的审视着他。 东牙道绷不住了,却还佯装轻松的样子,将一只腿搭在座椅的手把上道:“自从尤居野来,自从江喻柔缠上我后,咱俩好像很久没有这般单独相处了。你想问什么?” 霍敷官注视着他,犹豫了下还是问道: “你跟无忧当真是表兄妹?” “嗯啊。” “东牙道,我总觉得你有太多事情瞒着我了,包括你的来历,绝非那般简单。” 第一百零九章 信 “你想的太复杂了。” “真的是我想的太过复杂了么?”霍敷官眼神犀利,直视着东牙道。 “你是觉得我会对整个红馆,对你有什么图谋么?”东牙道讽刺一笑。 她摇摇头低眸,内心一度困顿,解释道:“你知道我并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 “我知道你心中的感受。” 东牙道换了一个舒服的坐姿继续道:“若是我真的对整个红馆有什么图谋的话,你觉得我会等到现在么?说到底,霍敷官,你一直以来根本就从未信任过我。” 这句话明显有情绪,霍敷官注视着淡漠的东牙道,用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瞪着东牙道。 “东牙道,若是我从未信任过你,我根本就不会让你进红馆的门!今日我就是想心平气和的同你谈谈,并不是怀疑你什么,也并未指控你什么,既然你不想说,我也不会强迫。” 在这件事情上,东牙道终究是心虚的,他明白说话也是需要讲究策略的,到了某一个程度上就该放一放,收一收。 而这也是一个心理战。 “我并未欺瞒你什么,而且我真心的告诉你,自从来到红馆后,你及兄弟们都带给了我从未有过的欢乐,有时候我真觉得……我们就像是一家人一般,让我觉得信任放心。” 霍敷官沉默,生气的神情已有缓和,她浅浅的勾起唇角,良久才道: “或许是我太过神经紧张了,每个人都有过去,都有背景,人与人之间并不是互相摸透了才能够完全信任,而信任一个人也需要缘分和相处。东牙道,你与尤居野一样,我知道你们身上藏着秘密,但我知道你们都是好人,不会给红馆带来什么伤害,可是你知道么,我怕有一天突然的意外来临,摧毁这一切,那种伤害是很难承受的,你懂么?” “我懂,我理解。” 东牙道神情黯淡忧伤却又掺杂着温情,那一瞬间他也感受到了恐惧,而那种恐惧是摆脱不掉的,甚至会缠着他很久,直至死亡。 霍敷官和东牙道的谈话以理解告终,可是萦绕已久的疑惑以及想要寻找的答案,还在云雾中沉溺。 夜晚时分,一只信鸽落在了穿过高墙,飞进红馆,落在了内堂门口。 首先看到的是老憨,他先是惊讶,继而走过去蹲下身子将那只通身雪白,充满灵性的信鸽捧在手中重新走了回去。 “官爷?” 霍敷官凝视着老憨手中的信鸽,迟缓接过,从那爪子上掏出卷起来的信纸,然后重新将信鸽递予老憨。 她疑惑的将信纸打开,上面则写道:敷儿,为师近日要离开竹林一些时日,勿要担心。而你,要勤习玄冥沉吸之术,剑法拳法更要进一步参透,要沉心静气,遇事万不可焦躁莽撞,如今你也大了,有些事情虽是还未到时间告诉你,可是你也必须要明白一点,你身上担着重任,且绝非常人能够所想所料,而你此时此刻的人生也只是暂时的,当真相揭晓那一刻,所有该放下的东西都不得不放下,你总是问为师何为宿命?所谓宿命便是你从出生便背负在身的东西,摆脱也摆脱不掉。 所谓宿命,便是从你出生便背负在身的东西,想摆脱也摆脱不掉…… 从出生背负在身的东西,想摆脱也摆脱不掉…… 摆脱也摆脱不掉…… 霍敷官的额上冒着细密的汗珠,像在做着噩梦,又像是走火入魔了般,面色在窗外幽幽月光的映衬下苍白惶恐却双眼紧闭。 她盘腿打坐,练着师父所传授的玄冥沉吸之法,当经脉两股血液倒流互斥的那瞬间,她只感觉自己心跳加速,仿佛要冲出胸腔,身体在微微颤抖。 脑海里纠缠着的东西像是梦魇,又似乎太过真实,就像是尘封着的记忆,而那记忆里,自己明明才只是一个襁褓婴儿。 宫闱之中,太监宫女的尸体堆成一个尖塔,地面之上血流成河,宫墙上溅满了鲜血,宫殿的回廊上,沥青色的鹅卵石路上,甚至朝堂之上……都是死尸,鲜血…… 而她竟成了一个趴在地上咿呀学语的婴儿,身上都沾满了血,在那尖塔的顶端嚎啕大哭…… 霍敷官的身体颤抖的愈发厉害,脸庞上的虚汗也越来越多,神情越来越紧张慌乱,眼睛紧紧地闭着,双拳紧握住,指甲则在掌心抠出一个深印来…… 月光缓缓游移,当整间房全变黑暗的时候,霍敷官痛苦一声嘶吼,随即便晕倒在了床榻之上。 当清晨的第一缕微光洒进屋内的时候,霍敷官还处于昏迷状态,面色还略有苍白。 兄弟们聚集在院落之内议论纷纷,神情各异。 “昨夜不知你们有没有听见一声嘶喊?” “听到了,那声音瞬间将我的好梦给搅醒了。” “可那声音明显就是从我们红馆传出来的,太吓人了!” “我听那声音是从官爷屋子的方向传来,该不会是她做了噩梦?” …… 兄弟们七嘴八舌,老憨老三倚在不远处听着,只觉奇怪,那声音他俩也听的一清二楚。 尤居野从屋子出来便直奔霍敷官房间而去,敲了半天没人回应,他的墨眉微蹙,‘吱呀’一声则缓缓将门推开。 “敷儿?” 他唤了几声没有回应,那样态分明不像在沉睡。 尤居野走过去霍敷官的床榻边坐下,面色凝重的摸上她的脸颊,再度唤了一声,霍敷官依旧未醒。 他则一把将霍敷官的身子抱了起来紧搂在怀里,轻声再唤。 这时只见霍敷官双眸微闪,睫毛翘动,缓缓睁开双眼,眼神迷茫。 “尤居野。” “你怎么了?睡这么沉?”尤居野焦忧的表情在思索。 霍敷官慵懒的靠在他的胸膛,安心的闭上眼睛道:“我也不知,就是很累很想睡觉。” 尤居野低眼瞧她,抚上她的脸颊。 “看你气色这般不好,昨晚上是不是做了噩梦?” 那梦又涌入脑海,霍敷官睁开双眼沉默,那玄冥沉吸之前练的时候都很好,可是为何昨晚像是走火入魔了般被侵噬了一样…… 她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又或许是因为师父用信鸽所传来的话…… “敷儿?”尤居野轻唤。 霍敷官猛然回神,抬眼望着他微微一笑道:“我没事,放心。”说罢,便脱离他的怀抱下了床。 第一百一十章 比武招亲? 当霍敷官来到红馆的时候,老憨和老三便急忙凑过去她身边关切询问。 “官爷,您昨晚是做噩梦了么?” “怎么了?”霍敷官盯着眼前这俩人,莫名心慌。 “就是兄弟们都说昨晚听到你房间发出了一声嘶喊,都以为你是做了噩梦。” 听到这话,霍敷官敛眼抿了一口茶,淡淡一笑道:“可能是被梦魇着了,现在已经没事了。” “那就好。”俩人异口同声。 霍敷官瞧着这俩人笑道:“不就是做了一个噩梦嘛,看给你俩吓的!” “关键是那声音太……吓人了。” “做了噩梦肯定害怕啊,谁害怕不会喊出声呢?” 这俩人的关心让霍敷官感觉心里温暖,可是有些事情是不能说出来的,就像昨晚的那场似梦非梦的纠缠,日后再度回想还依然觉得心有余悸。 江府,北院内。 江喻柔陪父亲在亭子里下棋,旁边倚着假山假水,还有曲折弯绕的青石小道。 “喻柔,听府里下人说你近日往红馆去的可是很频繁。” 江喻柔抿唇歪头一笑,下了一个‘将’则道:“爹,你觉得东牙道那个人如何?” 听见这话,江员外抬眼瞧了一眼江喻柔,神色平静又重新低眼。 “爹爹知道你中意那个东牙道,可是在爹爹看来并不是很喜欢他。” “为何?”江喻柔手臂顿了顿,急了道,抬眼望向自己的父亲。 江员外轻叹一声直起腰背,端起搁在一旁的茶杯,轻啜了口,直视着江喻柔。 “这个东牙道生荡,痞里痞气,毫不稳重,虽说爹爹择婿家境是次要,可是像这样的人爹爹又怎能放心把你交到他的手上?” “可是……”江喻柔企图说服父亲,“可是你之前还跟女儿说过红馆的男儿都是些侠肝义胆之人,况且那东牙道并非像您所说那般差,只是您不了解他罢了。” “为父这一辈子什么事情没经历过,什么人没见过?你还只是一个阅历尚浅的小姑娘,懂的还太少,像东牙道那样的人,你与他在一起根本没有幸福可言!” 江喻柔以为父亲会同意的,她以为父亲对红馆的人都是非常喜欢认可的,可是这一次难道是自己失算了?为何到东牙道这里父亲竟不同意了? “爹……女儿只知道自己喜欢他,这一生我非他不嫁。” “喻柔,你不该这般任性!爹爹不会同意的,还有,过几天为父准备在镇子上为你办一个比武招亲大会,那个时候谁赢了爹便把你托付给谁,这是缘分也是天意!” “爹!女儿不办什么比武招亲!”江喻柔急了‘腾’的从石凳上站了起来,情绪激动,强烈反抗。 “这由不得你!” 那江员外说罢便气怒的甩袖迈下亭子,顺着青石小道离开。 江喻柔震惊难过的望着父亲离开的背影,心里难过极了,颓然坐在石凳上,失魂落魄,一向慈眉善目的父亲为何突然这般?她不明白,她感到异常忐忑,那一瞬间她真想离开江府跑进红馆紧紧搂住东牙道,说自己这一辈子都不想离开他,无论发生了什么她都不想离开…… 可是有些事情怎会那般悉数如她所愿? 这不,那江员外已经吩咐下人们将小姐严密谨慎的看好,下令这几日一步也不准让她踏出府内。 瞧着自家小姐一副心不在焉,无精打采的模样,小颜端着厨房新煮好的饭食迈进屋内,江喻柔则坐在圆桌旁的梅花杌上手撑下巴,整个人就像是被剔骨刮魂了一般,视线放远,那小颜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小姐,吃些东西,今日阿娘新煮的菜可好吃了,有芹炖牛骨,蒜蓉焖虾,还有您最喜欢喝的清淡鲫鱼汤,您尝尝?” “不吃。” 江喻柔摇摇头,眼睛瞧也不瞧。 “小姐……您这几日都不好好吃东西可如何是好?”小颜一副担忧的模样,不知所措。 “我哪有心情吃得下?爹爹不让我出府,而且再过两天便要在镇上举办什么招亲大会,我心里好乱……小颜,你说我该怎么办?” 江喻柔心内一时间委屈难过,红了鼻子,她交缠着两个手指,无助而惶恐。 “小姐,您应该这样想,若是比武招亲那天东牙道突然出现了呢?凭他的功夫,肯定会赢的!” 江喻柔苦涩一笑起身,缓缓走去门口,凝望着院落内那繁盛的荼蘼花。 “爹爹说过为我挑选夫婿不在乎其家境,只要对我好就行。可是这次也不知他是怎么了,明确说明但凡是参加比武招亲大会的必须得是富家公子,除此以外一律不得入场,我不明白……难道爹爹真的就想这般将我嫁给一个我不愿意的人么?” 小颜蹙着眉头一下子不知该如何安慰,她理解自家小姐的心情,而且此次江老爷的决定也的确反常。 “小姐……” 江喻柔低眸,悲观情绪陡然而生,不禁想到:如若日后东牙道身边真没了我的纠缠,不知他是否会开心些? 红馆,深夜,烛火通明。 一连好几日未来红馆的江喻柔的确让人疑惑诧然,首先是老三疑惑失落道: “话说这江姑娘可是好几日未来我们红馆了,我也已有好几日未见我的小颜姑娘了。”老三如今的脸皮可是比那城墙还要厚上几分,随即转眼望向沉默着的东牙道。 “你就不在乎?人家江姑娘可是好几日未来馆里找你了!” 东牙道则故作无所谓一笑,翘着二郎腿抖道: “不来岂不正好,那我也没那么烦扰了。” “真的?”霍敷官轻笑反问,继而盯着东牙道继续问道: “喻柔这么长时间没有来,你就心里一点儿波澜都没有?” “好笑,不来就不来咯,能起什么波澜。” 而对面的无忧则一直紧紧注视着东牙道,似乎早已将他看穿。 “我看是你自己口是心非不愿承认罢了。”尤居野则轻笑道。 “懒得跟你们多说!” 一时间遭到大家围攻,东牙道心虚了,心下又着实躁乱,起身便离开了内堂,独自一人回房,却一跃而上屋顶,自己则单独一人静静的坐在那里。 头顶上方漫天繁星,月色皎洁,东牙道抬头静静的望着,眼前却突然浮现出江喻柔那张梨涡带笑的容颜,他猛地回过神来,摇头逼迫自己冷静道: “东牙道,你千万不能沦陷!” 可是越逼迫自己,他的脑海里便全是江喻柔的影子,那张脸,那个人,他紧紧捂住自己的头深叹一声,反抗不过自己,便索性由着它去。 江喻柔的笑靥,她纤细的身姿,还有那湖边惊艳动人的一幕,以及以往种种的回忆涌上脑海,此时此刻,周围没有任何人,就他自己,他也没有必要再伪装,再故作无所谓,再那般口是心非。 东牙道再度抬头望着夜空,那一刻内心里有着强烈的情绪。 就是很想……很想她。 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竟让她一连几日未到红馆里来,而这,明显不正常,他有些慌乱。 第一百一十一章 都是男人 翌日午时,东牙道还睡在屋里未醒,四仰八叉,呼呼作态。少倾,房门便突然被老三敲也不敲的一把推开,直接走过去将东牙道拽了起来。 “东牙道,快醒醒!” 此时的东牙道睡眼朦胧,整个人身子瘫软,一脸不耐烦迟滞的抬头望向老三道: “何事啊?” “你可知外面百姓们都在传,今日江员外要为江姑娘举行比武招亲大会,你还有心思睡得着?” 老三显得比东牙道还要急迫,坐在床边冲他喊,唾沫星子飞溅。 一听这话,东牙道心口一震,大脑空白沉默了良久像是才反应过来。 “这可是真的?” “我骗你作甚?!你快别睡了!”老三再度摇着他的身子,试图以这个方式让他清醒些。 “行了!那举行比武招亲干我何事?”东牙道不耐烦的一把将其推开,倒身又睡。 老三见状,难以置信满是气愤,嚯然起身盯着床上的东牙道大骂。 “东牙道!你再这般无所谓下去,那江姑娘便真要嫁给别人了!”老三又欲要将他拽起来,却再度被东牙道一脚踹开,并紧紧用被子将自己裹住厉声警告道: “你若再来吵我,等会儿我便打死你!” “你……”老三愤然不已,也不敢再上前。 “到时候那江姑娘真嫁给了别人你小子到时候就别哭!”撂下这么一句,便摔门离开。 待老三走后,东牙道内心烦乱之极,闭上眼睛尝试着不去想这件事情,可是越是控制那种躁动的心情便愈发强烈。 此时,门又被推开,东牙道侧着身子,闭着双眼蹙眉道:“你烦不烦?” “烦什么?” 东牙道一怔,沉默不语,闭上眼睛便不理睬。 霍敷官和尤居野两人走过去床榻边低眼望着东牙道。 “喂,东牙道,当真不去?” 他沉默。 “你若真不去,喻柔可真就成别人的了。” 他还是沉默。 “不过……你去了也没什么用,人家江员外明令禁止非富家公子不得入场,你说说你一个天涯浪子连场都入不得,去了也没用。” 听到这话,东牙道倏然睁开双眼,心里既惊又愤。 见他还是不说话,霍敷官则故意对身边尤居野道:“唉~算了,我们走,让他自己一个人静静。” “也好,不过若是真心喜欢,必然得去争取一番,可若是就这般轻易放弃,那便一丝希望也没有。” 说罢,两人又同时瞧了一眼依旧无动于衷的东牙道,只得无奈走出房去,将门合上。 可就在门合上的一瞬间,东牙道却腾然坐起,掀开被子,愤愤的握紧双拳。 离开东牙道房间后,霍敷官和尤居野两人便往前院内堂走去。 “他一定会去的。” “你怎么知道?”霍敷官转过头惊诧的望着尤居野。 他则浅淡的扬唇一笑道:“因为我们都是男人。” “哦~不过这么说来倒真挺怕那家伙一时控制不住脾气跑去砸人家场子。”霍敷官想到这忍不住勾唇一笑。 尤居野亦是加深了笑意道:“那怕是不会。” 刚走至前院,便看到老三气呼呼的坐在一旁的台阶上,神情沮丧之极。 霍敷官与尤居野相视一眼,无奈叹声一笑。 “老三!” “官爷……” 老三急忙收拾好自己的情绪,但那种忧伤却还是逃不过霍敷官的法眼。 她走过去同老三并排坐下闲聊几句。 “想小颜姑娘呢?” 老三则挠挠头,神色黯淡。 霍敷官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想开些,凡事呢都得乐观对不对?况且,我挺看好你跟小颜姑娘的,如果你真喜欢她,到时候我帮你去跟江府提亲去!” “真的么?官爷。” “当然,我还能骗你不成?” “谢谢,谢谢你官爷!”老三激动不已,只要一想到小颜姑娘的样子,他的心就像是漫步在云朵之上那般柔软舒适。 江府的比武招亲擂台设在明月楼前,那明月楼是一座三层高的大酒楼,专门接待四方豪客。 正恰午时,那擂台四周挤满了逍遥镇的百姓,擂台左侧悬着一条从二楼直垂而下的鲜红色宣纸,上面则注明:地痞流氓,天涯浪子等身份不详者不得进场;得冠者须得与江员外独处一炷香的时间进行最终决判。 明月楼二楼之上则坐着江员外和江喻柔,今日的江喻柔被吩咐精心装扮了一番,着一袭粉色罗裙锦荣氅,三千墨发梳成一个少女飞天髻,朱钗玉簪皆具西域风情,白皙精巧的耳朵戴着一对娘亲所传的桃心琉璃珠,妆容精致淡雅,貌出绝尘,令楼下围观百姓皆仰视赞叹,男人们皆为之倾倒。 可是她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欢喜可言,江喻柔的左侧站着丫鬟小颜,右侧隔着一张四方形茶桌便坐着父亲。 “爹,我……” “今日之事由不得你,父母之言媒妁之命。”那江员外面露慈和的笑容望着楼下,却说着让江喻柔难过之极却又无法反抗的话。 江喻柔紧紧的攥着裙衫,咬着唇低眸,落下一颗清泪来。 “小姐,别难过了。” 小颜站在一旁,她想多说些安慰自家小姐的话,可那江员外就坐在一旁,还是胆怯了。 江员外斜睨着江喻柔,轻叹了声沉默。 此时有一个小仆人走上楼来到江员外的身边,俯身低语了几句,那江员外便点点头表示默许。 不一会儿,那擂台中央则站着一个身着白色葛布劲装,头上则缠着一个红绳,一脸喜笑的冲大家伙道: “我现在宣布,比武招亲大会正式开始!请武者入场!” 敲锣声一响,便见两个一瘦一肥,赤裸上身的男人从擂台左右两侧上场。 不过两个回合,那瘦的便被踹下了擂台,围观百姓一阵欢呼,肥汉则抱拳洋洋自得,紧接着则又上来另一个身材短小强悍的男人,这次却不过三个回合,出乎大家意料之外,那个肥汉便被那身材短小强悍的男人扛在肩上摔下擂台,围观百姓的欢呼比方才更加激烈。 赢的一方则胸有成竹,输的换下一个,但凡是会一些拳脚功夫的男子争相记名入场,为了抱得美人归,个个拼尽全力。 …… 江喻柔面色苍白,甚至不想往那楼下瞅一眼,一直低眸难过,心口绞痛。 而那江员外却淡定异常,熟视无睹。 第一百一十二章 戴面具的人 她一直在想,东牙道到底会不会来? 可是父亲那禁令上说天涯浪子,地痞流氓,身份不详者不能进场。 而这明显就是不允许那东牙道前来比试。 就算是他来了,又能怎样? 而他又当真能来么? 一想到此处,江喻柔心里难受的很,鼻子一阵猛烈酸涩。 父亲真心狠……自己当真就这般草率嫁给自己一个根本不喜欢的人了么? 那江员外不用瞧,也知自己的女儿是怎样的状态。 他叹息,语重心长道:“喻柔,爹这辈子只爱过你娘亲一个人,也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爹希望能为你择选一个良人,有担当可以终生保护你的人,爹可都是为了你好。” “爹爹若是真的为了我好,那便要尊重我的意愿,我想嫁何人那都是女儿自己的事情,无论是流氓还是浪子,那都是女儿选的,无论好坏我也不会怨爹爹半分,可并不是如今这般大庭广众之下用一个比武招亲来草率为女儿的婚姻大事做决断,因为这样女儿会怨恨您一辈子的!” “胡说!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儿女自作主张的?!” 江喻柔抹掉眼角的泪,吸了吸鼻子转头望着父亲又道: “日后与自己的另一半过日子的是我,不是您!人的幸福是自己掌握的不是别人,即使是爹爹您也做不了主,女儿答应您比武招亲这件事情并非女儿不敢反抗,而是因为你是我的父亲,而今日这场比武招亲对女儿来说也只不过是个过场,无论如何我也不会嫁的!” 那江员外转过头用一脸不可思议的神情望着江喻柔,那神情里掺杂着若有若无的光亮,转瞬即逝般又给遮掩了下去。 他沉默了,平静的望着擂台之上的比武场面。 江喻柔心思坚定倔强,突然又觉得自己对父亲说话有些过分,可她却一直告诉自己她并未说错,她扞卫自己的权利何错之有? 此时的擂台走上一个手持画扇,风度翩翩的男子,对手则是一个身材瘦长,满脸麻子的男人,不出一个回合,那个满脸麻子的男人便被打倒在地哀嚎连连。 百姓们掌声阵阵欢呼,那男子则摇着画扇,淡定从容的抬头望向二楼之上坐着的江喻柔,双眸对视的那瞬间,她很快逃开了,心里莫名‘突突’直跳。 身旁的小颜亦是歪头疑惑。 这时,围观百姓中则出现四个熟悉的身影,是霍敷官,尤居野,以及老憨老三。 小颜先是瞧见,连忙拽了拽江喻柔的衣袖,难过失神的她忙顺着小颜示意着的激动神情望去,一眼便望见了人群之中的他们,面露惊喜。 可是,她再仔细的瞧了瞧,却唯独却东牙道的身影,心中顿时又失望伤感至极。 那江员外亦是瞧见了人群之中的他们,面色平静不语,随即瞥眼观察了一番江喻柔的神情。 挤在人群中的四人抬眼望着明月楼之上的江员外以及江喻柔,尤其那老三在瞧见小颜的时候更是激动喜悦,竟光明正大冲人家姑娘招手,那小颜亦是注意到了,抿唇顿时红了脸颊。 “你不是说东牙道那家伙会出现么?”霍敷官推搡了一下尤居野的胳膊道。 “先看看再说。”他淡然自若。 霍敷官又是怀疑又是期待,再抬眼望着江喻柔,见她那副忧伤难过,失魂落魄满脸不愿的模样,心中很能理解,也很不是滋味。 此时那手持画扇的翩然公子站在擂台中央,好一会儿没人上台挑战,身着白色葛布劲装,头系红绳的男人重新走上台站到那男子身边,仰头与江员外对视了一眼,那江员外则心领神会般点点头。 “我数三声,若是再无人上台迎战,那么今日得胜者便是身边这位公子!” “三……”人人屏声静气。 “二……”霍敷官四人更是紧张。 谁知那白色葛布劲装男子最后一声刚张口还未落下,便从天而降一个墨色衣衫,戴着狐狸面具的男子稳稳落下,双臂环胸站立。 所有人的视线全部聚焦在这个戴着面具的男子身上,包括他对面那个手持画扇一脸惊疑的翩然男子。 江喻柔在瞧见擂台上突然出现一个墨衫戴着面具的男子时,一眼便认出来那身形姿态就是东牙道,一时间欣喜若狂,激动地几欲冲下去,但还是按捺住了。 “小姐……”小颜自然也明白了,亦是激动。 那江员外将一切都瞧在了眼里,他的神情却有些微妙,不喜不怒。 “官爷,那就是东牙道!”老憨低声惊呼。 “我知道,这小子还是挺靠谱的!”霍敷官望着江喻柔情不自禁的笑靥,也放了心。 擂台之上,戴着面具的男子不费吹灰之力便将那手持画扇的男人打的落花流水,直喊求饶。 江喻柔心内欢喜极了,这个男人终是来了。 围观百姓连声鼓掌欢呼,这下再没人敢上台,敲锣声一响,定下输赢。 百姓们都等着瞧一瞧这面具之下的人长着一副怎样的面孔,屏息等待,这个能够娶到江府千金的男人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是熟悉的?亦或是陌生的? 江喻柔缓缓起身,痴望着擂台之上戴着面具那个身形熟悉之极的男子,眼眶倏红,而他也同样转身仰视,四目相对间,即使是看不见那面容,可是心意早已相通。 他犹豫了,他知道这一来等待自己的将会是怎样的局面…… 面具下的那张脸有忧伤也有不忍,他也不明白这到底是不是自私? 那一袭红衣的无忧则坐在明月楼的三楼靠窗边望着擂台,手中的酒杯颤了颤,手腕的铃铛响了响,东牙道耳朵灵敏一动,那犀利的目光抬头直视三楼,而那无忧早已消失不见。 此时那江员外缓缓起身,江喻柔则忐忑紧张的望着自己的父亲。 他双手背立,面色严肃,俯视着擂台之上戴着面具的男人。 围观群众皆是好奇不已。 “这位公子,可否将你的面具摘下?” 戴面具的男人却迟迟未动,抬眼与那江员外对视片刻,转身飞跃一下擂台,走出人群。 江喻柔慌了,霍敷官他们亦是一脸惊惑。 第一百一十三章 考验 所有人皆是惊诧,以为这个戴面具的男人根本不想娶江府大小姐,只是来这擂台耍了那么一番帅罢了。 人们都不知他往何处去,江喻柔眼眶倏红,江员外神色凝重,倒是想看看这人到底是搞什么鬼。 哪知此时的的东牙道早已摘下面具,从人们的头顶飞跃而去,直奔明月楼上,这还不算什么,倒是他随身飞漾的桃花瓣簌簌而落,落在人们的身上,擂台之上,纷飞飘洒。 百姓们皆呆了,霍敷官尤居野四人更是惊喜非常,皆没想到这东牙道竟然还有这般撩妹的招数能耐。 最为欢喜激动的则是江喻柔,她瞪圆了眼睛望着东牙道向二楼飞跃而来,漫天的桃花雨浪漫唯美令人称羡。 东牙道一个机敏支臂翻落,稳稳站在江员外眼前,神情淡定礼貌开口则道:“江员外,我们可是真有缘分。” 那江员外直视着东牙道,嘴角微扬,那笑容看上去还略有满意。 随即则转头道:“小颜,先送小姐回府。” “爹,我不想回去。”江喻柔紧紧的望着东牙道,心上像是裹了一层甜浆。 “听话!” 江员外一声喝道,她便不敢再反抗,只要面前这个人是东牙道她便就安心了。 “小姐,我们先回去罢。” 小颜轻声劝道,江喻柔抿唇无奈点头,与东牙道两人相视了一眼,便被丫鬟挽着胳膊转身离开了。 擂台周围的百姓唏嘘窃语,宣布比武招亲大会结束后,才各自散去。 霍敷官与尤居野四人走在逍遥镇街头,身后的擂台被仆人们匆匆拆掉清扫着,那落了一地的桃花瓣也聚成了一个小堆。 “东牙道这家伙这次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了,帅极了!”只要一想到方才那场景,霍敷官便心‘砰砰’跳,简直是拢获万千少女的芳心了。 “这般看来,日后江姑娘还是会到红馆来的,那我也能见到我的小颜姑娘了!”老三更是兴奋。 尤居野则淡淡瞥了一眼霍敷官难得花痴的神情,鼻腔间不咸不淡的哼了一声则道: “你这般神情可真是罕见。” “嗯?”霍敷官转头瞧他。 尤居野漫不经心耸肩轻笑道:“那般浪漫我也会。” 霍敷官觉得这话稍微有些不对劲儿,歪着脑袋抿着笑道:“当真嘛?” “当真。” 老憨本是站在尤居野一侧,瞧见他俩这般甜腻的样子,立马则走去了老三身边。 …… 按照江员外定下的规矩,一炷香的时间,两人独处。 那江员外紧紧的直视着东牙道良久,东牙道亦是不回避,神情自若,眸眼坚定透彻。 “没想到你真的会来。” “我喜欢她,怎会让她这般轻易嫁给别人?” 江员外镇定一笑则道:“你可知从今以后你便是我江家的女婿了,想逃也跳不掉?” 东牙道的自若的神情顿了顿,扬唇笑道:“既然来了,便没想逃。” “我知道江员外并不是随便拿自己女儿做赌注的人,况且自己女儿的心思做父亲的最容易猜透,而今日这个比武招亲大会也只不过是您的一个计谋而已对么?” 听到这话,那江员外忽然朗声笑道:“你这小子还是挺聪明。” “江员外过奖。”那东牙道也不知何时竟学会了自谦。 这时,江员外转头冲身旁的侍女招手示意,那侍女便手托着一个玉盘走了过来。 “传说,两情相悦的男女若是将彼此的头发结起来埋在那菩提树下,便能够长长久久永不分离。” 东牙道瞧了眼那玉盘上的剪刀和一个檀木匣盒,瞬间明白了江员外的意思。 可是……他的心里突然困顿纠结,如今的洒脱到底是正确还是错误的? 江员外注意到他面色神情的微妙变化,呷了口清茶问道:“公子不愿意么?” “我会对她好的,只是这结发之事就免了罢。” “我这个做父亲的只有喻柔这么一个女儿,她的终身大事于我而言是极其重要的,只有做了这最后一步,我便到九泉之下也能够安心瞑目了。” 面对江员外的步步紧逼,毫不后退,东牙道心里像是被某一种莫名东西来回抻扯,进也不得退也不得。 “好,便依江员外的意思来办。” 终于,他还是选择了当下,尽管这是场不负责任的豪赌,那也便当是给这份感情一个美好的希冀罢。 …… 待东牙道回到红馆的时候,兄弟们皆簇拥上前对他今日所为赞不绝口。 霍敷官也忍不住揽过他的肩膀夸赞一番。 东牙道佯装轻松一笑,浪痞之姿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道:“没看我东牙道是谁?若论这喜欢一个人呢,还必须得耍些手段才成,不然那心爱之人可真就属于别人了!” 说罢,便朝自己屋子走去,神情立显阴霾。 回到屋内的东牙道将门合在身后,忽然间倍感忧伤,他知晓这只是一个鲁莽的决定,真到分开那一刻,他根本带不走任何一个人,更别提江喻柔了。 …… 江府,南院。 回到府里的江喻柔心情大好,就像是雨后彩虹,恍然放晴。 只要一回想起东牙道出现站在自己面漆那的那一幕,她便忍不住欢喜的笑出声来。 此时的江喻柔坐在鸾镜前,小颜则站在身后温柔的梳着那披落身后的三千墨发。 “小姐,那东公子可真是让人惊喜意外,您此时怕是高兴坏了?”她瞧着自家小姐那忍不住发呆的笑靥,故意逗道。 “我没想到他会来,他离开的那一刻我以为他根本不想要我了。” “怎么会?除了那尤公子,在小颜看来,那东公子便是这世上最俊朗深情的男子了。” 江喻柔羞涩的抿唇一笑,那时那刻脑海里全是东牙道的样子。 第一百一十四章 至深 红河谷崖之上,无忧单膝跪在那白须老者身后,冷风肆扬。 “婴父,就暂且先给主上一些时间罢,等他做完自己想做的事情,我便带主上回燕京。” 只见那老者双手背立,迎风扑面。 沉叹一声道:“无忧啊,有些事情你可知一旦深陷便再也拔不出来了?” 那无忧拱手低头,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沉默不语。 “我最担心的便是他与那个姑娘两人之间,他是万万动不得感情的,你不仅不阻止他,竟还帮着他一起来瞒我。” “婴父……无忧不是故意的,只是……” “好了,你告诉他,我只再给他三个月时间,有些事情当断则段,万不能再拖。” 无忧蹙眉,无法反抗,只得答应。 凉风习习,谷崖周围树丛茂密,坠坠摇曳…… 回到红馆的无忧直接便进到了东牙道的房间,见他还在睡觉,自己则淡然坐在椅子上,等着他清醒。 其实,东牙道根本就未睡着,自从那明月楼回来,倒在床上后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霍敷官他们叫他吃饭,他亦是没有心思拒绝了。 他侧过身来,直觉感应到是无忧,这一瞧,还真是猜准了。 他平躺在床榻上,踢开被子,枕着双臂,目视上方,神情不悲不喜,可以说是面无表情。 无忧斜睨了他眼,自顾着倒了杯水抿了一口,将方才的事情毫不隐瞒,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继而又道: “你明知你俩根本毫无可能,为何今日还要去那擂台之上?让她越陷越深,你可知你这不是深情,而是毁了她!” “我知道这很自私,可是无忧,你不懂的,感情本就是情难自禁的事情,我陷进去了,便容不得别人从我东牙道眼皮子底下将我的人抢走。” “东牙道,我懂……” 听到东牙道神色平静的说出这些话,无忧清冷的眸色晕颤,忧伤漫上心头。 他转过头淡淡的瞧了她一眼,继而又转过头去苦涩一笑道: “无忧,我们本就是同一根弦上的人,不能有七情六欲,不能贪恋感情,可是我们也是人,不是神仙,更何况神仙也会破戒。” 无忧则敛眸,摘下那面纱轻声问道:“若是我这张脸没有毁掉,你会不会爱上我?” “什么?”东牙道像是没有听到她的问题,转过头注视着她。 “我知道你一直都懂,只是一直在逃避我罢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怎会不懂?”无忧苦涩轻笑道,缓缓将面纱戴上。 东牙道语塞,望着无忧离开房内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的确,人都是聪明的,哪有什么不懂,有的只是装作不懂罢了,逃避而已。 可是感情总是会有很多阴差阳错,就像东牙道之前也喜欢过霍敷官一样,可她却对自己并无半分男女之情。 这个秘密,恐怕会一辈子埋到他的心里谁也不知,就连霍敷官自己也不会知道,直到他成魔丧失心智的那天随风埋葬。 翌日,东牙道,霍敷官及尤居野还有老憨老三如约前往江府赴宴。 江府的奢华富贵远是红馆所不能及。 宴桌之上更是规矩甚多,筷子碗碟都是银制,长长的桌宴两侧皆站满了男女仆人,饭菜更是色香味俱全,美味扑鼻,看上去便觉得可口至极。 老憨老三第一次在江府来,多少有些局促不安,那老三一直禁不住望向站在江喻柔身后的小颜姑娘,然后两人相视一笑,情意绵绵。 江员外特意安排江喻柔与东牙道坐在一起,即使这般,俩人还在桌子底下踩腿踢脚打闹,欢喜不安分,笑的实在是太过甜蜜。 “今日我江某在此敬红馆兄弟们一杯,能够结识你们这帮侠肝义胆的兄弟是我江某的荣幸!”那江员外站起身,说罢,便仰头豪饮而尽。 霍敷官等人亦是站了起来,也将手捧着的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齐齐落座。 “年轻时候的感情纯粹而又简单,如今瞧着你们这帮年轻人,便总会禁不住想到自己那个时候。” 那江员外慈和一笑,眼里都是故事,笑容里满是沧桑。 “爹……”江喻柔则紧握住父亲的手。 “江员外,不得不佩服您这个计策可真是高明,至少是让某人认得了自己的内心,也让您自己安了心。”霍敷官笑道。 那江员外则是摇头一笑,宠溺的伸出手摸了摸江喻柔的脑袋。 江喻柔则一脸懵,环视着大家,最后将视线落在父亲身上好奇问道:“爹,什么计策啊?” “看来江姑娘还不知呢,江员外那比武招亲只是个计策罢了,都是为了考验一番东牙道!”老憨忍不住笑着插嘴,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啊?爹爹!”江喻柔嘟嘴恍然大悟。 “我就说您怎会那么一反常态,非要举行个什么比武招亲,惹得女儿心里可难受了!” “你这傻丫头,爹要不为你考验他一番,怎能放心将你交予他,况且红馆的兄弟就从未让爹失望过。” “看来可怜天下父母心这句话便是对的了。”尤居野淡然一笑。 江喻柔这才明白,原来父亲所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忍不住鼻子一酸道:“爹,谢谢您这么多年为女儿所做的。”随即便拉过东牙道的手,吸了吸鼻子露出笑靥道: “他也没让您,让女儿失望。” 东牙道复杂困惑的心被这样的温暖触及,他紧紧牵住江喻柔的手道:“您放心,只要她在我身边一天,我一定不会让她受委屈。” “好,这样我便放心了。” 江员外本也是性情中人,眼瞧着自己的宝贝女儿找到中意的人,心里既是欣慰又是不舍,自己终归是老了,总有一天也得离开这人世。 “您放心,东牙道这个人我敢跟您打包票,他肯定会对喻柔好的。”霍敷官瞄了眼东牙道,笑着补充道。 “江某一直以来对红馆的兄弟可是尤为放心呐!”江员外爽朗一笑。 其余人也都跟着笑了,由衷真诚祝福的笑。 江喻柔与东牙道相视一眼,那梨涡带笑里含着羞涩。 “江员外,我还有一事相求。”霍敷官转头瞧了一眼老三,笑意盈盈道。 “但说无妨。” “我这个小兄弟对喻柔的丫鬟小颜有几分喜欢,不知江员外可否给这两人做个媒人,再成全一桩姻缘?” 正在吃菜的老三怔愣,激动地望向霍敷官,迅速搁下筷子,紧张忐忑。 那小颜更是一惊,又羞又怯。 第一百一十五章 姻缘美 “对啊,爹爹!”江喻柔拉住身边小颜的手冲父亲道:“这小颜是从小跟在女儿身边的,若是她能够找到一个中意的男子,女儿也会很开心的!” 那江员外瞧了瞧不好意思的老三又瞅了瞅一脸羞红低眸不语的小颜,问道: “小颜,你可是真正喜欢这老三兄弟?”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小颜的身上,毕竟女儿家的心思最为难猜,也尤为重要。尤其是老三,凝视着小颜,心内忐忑,极度怕自己只是一厢情愿。 可谁知那小颜姑娘抿唇不语,犹豫了很久才摇摇头道:“小颜这辈子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待在小姐身边服侍小姐,其他的小颜不敢奢想。” 这话一出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可以理解但却意想不到,尤其是老三,瞬间心情低落到了谷底,眸眼黯淡。 “小颜!你也不可能一辈子陪在我身边啊,终有一天得去自己找寻自己的幸福!”江喻柔听见小颜的话虽是感动却不赞成,她没有权利去捆绑一个正值妙龄的姑娘,,每个人都有自己去找寻幸福的权利不是么? 小颜不敢直视老三,抿唇低头不语,老三更甚,一时间那难过就如同滔滔江水将他淹没。 江员外轻叹了声道:“你们年轻人自己的事情自己去做决定,不过小颜,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来,老爷我都支持你,最重要的是可别委屈了自己。” “小颜知道,谢谢老爷。” 霍敷官明白老三是怎样的心情,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 “小颜姑娘,其实你跟我们老三挺合适的,你也好好考虑一下,不逼你。”霍敷官冲小颜温和道。 那小颜望了眼低头失望的老三,亦是抿唇点头,随即将眸光转向别处。 “小颜……”江喻柔无奈抓着她的手。 …… 此事一过,东牙道同江喻柔之事也算是敲定了,可是老三整日闷闷不乐,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心情的样子。 小颜亦是。 自从那日之后,一直心不在焉的模样,江喻柔偶尔叫她时,整个人都在发呆。 明明是两个互相中意的有情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么不是,还非得将自己搞得这般伤感,何苦呢? 后来经过霍敷官与江喻柔两人的秘密协商,专门为两人制造了一次约会的机会,而那俩人还都被蒙在鼓里。 这天,霍敷官刚从家里会到红馆便将老三叫去一边看上去神秘兮兮的悄声道: “郊外草坪湖边,我约了一个朋友,你先去帮我看看他人到了没,若是到了便将他领来红馆,我现在还有些事情走不开。” “官爷,是何人?为何不直接约到我们红馆来?”老三疑惑。 霍敷官又道:“我们红馆还是有些稍微的不方便,你听我的就是了。” 老三不明所以,但只得照办。 而另一边江府内。 那小颜正在低头修剪着庭院内的花草,郁闷失神,江喻柔叫了她好几声都未听到。 “小颜?!”她走到她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这才将她惊的回过神来。 “小姐。”小颜急忙转身,撂下手中修剪花草的大剪刀。 “唉,我与那东牙道吵了架,已经好几日未理睬他了,可这家伙又托那信鸽来告诉我说在郊外草坪湖边约见,可是我还不想理她,所以要让你去告诉说我今日不得空,没工夫见他。” “啊?”小颜惊讶,忙道:“小姐,你们这又是为何啊?有什么事情说开了不就行了?” “反正我现在还不想理他,你去帮我转告他说本小姐没空搭理他就行。” 小颜只得答应,她可知道自家小姐的任性脾气。 待小颜匆匆去到郊外草坪湖边的时候,张望了半天也未见到东牙道人,只瞧见湖边背对着她站着另一个男子的身影,细看竟发觉有几分熟悉,而那身影貌似也在左右张望着。 小颜缓缓走近那身影,越走近她心跳便越跳越快,她已经看清了这面前所站之人是谁,而那老三刚巧也回过头来,瞧见是小颜的那一刻流露出情不自禁的惊喜。 “小颜?!” 他激动的上前走近她身边,低眼望着她。 “你怎么在这里?” “我家小姐说东公子在这里,所以托我来给他带句话,你呢?”小颜心里亦是欢喜,面容是难掩的羞涩,但还是为当日所说出的话觉得有几分亏欠。 “官爷让我在这里来找她一个朋友,可是我已经在这待了半天了,也没见人来。”边说他还一边再度环视张望着。 “那……你在这一直都未见到东公子么?” “东牙道?!那家伙还在睡大觉呢!” 此话一出,两人同时怔愣,像是突然之间反应过来,老三呆呆的注视着小颜缓缓道: “这不会是一个计谋?” “一定是。” 话刚说完,四目对视间彼此皆忍不住笑了出来。 望着小颜笑靥如花的模样,老三忍不住牵起她的手,这么几天的思念一直煎熬在心头,他也为她的话黯然神伤过,直到刚才她还未出现的时候脑子里都还在想着这个姑娘。 小颜没有挣脱,抬眼凝视着老三,眼眶竟倏红。 “你那日为何要那般说?你虽是江家的丫鬟,可是你也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啊,你没有必要去那般捆绑自己。” “你可知从小时候进入江府的那一刻起,我便告诉我自己,生是江家人,死是江家人在世的时候待我不薄,老爷待我亦是很好,尤其是小姐,更是拿我当亲生妹妹看待,如今我又怎能为了自己的一点私心离开呢?” 说着,小颜声音哽咽,老三见状更是心疼不已,将她轻轻搂在怀里。 “你太傻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那东牙道已经成为了江府的准女婿,江姑娘迟早也得出嫁的,况且江员外和江姑娘都希望你能够勇敢去找寻自己的幸福么不是?我老三虽然是没有什么本事,虽然也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来哄你开心,可是只要你跟了我老三,我便不会让你受一丝一毫的苦,哪怕是拼尽了我的全力我也要护你周全。” 老三的话犹如一缕温柔的春风吹进她几近干涸的心扉,她紧紧的环住老三的腰肢喃喃道:“谢谢你……” “那你愿意跟我么?” “嗯,只要你不嫌弃。” “傻话,我怎会嫌弃,我老三开心都来不及。”他激动地将她紧紧搂住,生怕一松手那人就不见了。 江府北院,书房内。 一阵扣门声响起。 “进来。” 坐在案几旁低头翻看烟草生意账本的江员外头抬也未抬。 进来的是江府的大管家,年近五旬,在江府已经待了大半辈子,略微驼背。 “老爷。” “那几批烟草已经送去王丞相和林尚书府邸了?” “回禀老爷,已经送去了,可是……”那管家欲言又止。 “可是什么?”江员外脸色稍差,将账本合上叹了口气道。 “那张员外同我们都是做烟草生意的,可是那张员外素来阴险狡诈,已经不止一次刁难我们烟草铺子里的人,也从我们这里笼络了不少商客,我怕会对我们有影响。” 江员外则靠在椅背上无谓一笑道:“无碍,做好我们的烟草自然会有人商客前来,奸诈之人总会遭到报应。” “老爷,您一向心怀仁慈,可是我就怕这家伙会在我们的烟草上面动手脚。” “看好我们的货,不许外人介入,严格审查。” “知道了老爷。” 那江员外深叹继而一声则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 当老三回到红馆的时候,一脸灿烂的笑容,心花怒放,霍敷官一瞧便知这事成了,忍不住走过去故意逗道:“可见到我的那个朋友了?” “官爷,你跟江姑娘这计谋也太深了,我们都未发现。” “若不深的话,可还称得上是计谋么?” 老三则憨憨傻傻的一笑挠头道:“官爷,谢谢您。” “谢什么?!傻子!”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一刹回眸 皇宫之中,大摆盛宴,皆是为了庆贺那崇宁王身披胜仗而归。 宫殿之外守卫森严,宫殿之内侍女太监更是众多。 各宫娘娘皆盛装出席,打扮雍容华贵,风采各异。 那昏庸无道的皇帝瞧上去龙颜大悦,揽着那最为得宠的宸妃娘娘,惹得其他娘娘又气又妒。 龙椅之下两侧则坐着文武大臣,御膳房所做的菜食更是山珍海味应有尽有,瞧上一眼便能使人垂涎三尺。 那耀眼的崇宁王则坐在靠近皇上的位子上,玉树临风,俊毅飒爽。 可他的眼神却止不住的落在皇上怀里的宸妃娘娘身上,心中只觉惊艳,这般貌美妖娆妩媚的女子可真是天下少见,怪不得皇上能够如此宠爱,那倚在怀里简直就像是一只勾人心魄的小狐狸。 那只小狐狸魅惑的双眸也止不住的往那崇宁王身上瞄,双手抚着皇帝的胸膛,笑的动人至极。 “你可是为朕解决了很大的后顾之忧呐,来,朕敬你一杯!” “这都是臣弟应该做的。” 说罢,便举杯一饮而尽。 各宫娘娘们及大臣们皆是表面上露着笑颜,不一会儿便有一群舞姬像蝴蝶般轻盈上场,乐声起,舞翩扬。 皇帝看的那是津津有味,瞧着那起舞的美女,眼珠子都差点迸出来了。 “皇上……”倚在怀里的宸妃娇声道。 “嗯?” “臣妾身子有些不适,想先回去歇着。” 皇帝低眼瞧她,抚上她的脸颊问道:“何处不适?要不要传太医?” 宸妃则摇头媚笑道:“不用请太医,就是想回去歇歇睡会儿便好。” “那你先回去罢。” “多谢皇上。” 宸妃的离开让妃嫔们皆是一震惊怒,也只有她能够有此圣宠。 可除了那些妃嫔们,则还有一人的目光自始至终一直留心那宸妃,那便是崇宁王,那神采里既是爱慕又是好奇。 待宸妃离开没多久,那崇宁王便也借故离开了一会儿,皇上神色并无任何异常,像是并不在意这些,眼神只是直勾勾的盯着那些跳舞的姑娘看着。 那宸妃在丫鬟的搀扶下刚走进御花园,便迎面撞上了风流倜傥,让女子倾慕的崇宁王。她惊了惊,随即便让那服侍丫鬟离开。 “见过宸妃娘娘。”那崇宁王一脸笑意,行礼道。 “崇宁王?今日这盛宴可是皇帝特意为你摆的,你又为何离开?”宸妃审视着他,尽量保持一定的距离,周围宫女太监来来往往。 “里面太过喧闹,出来呼吸一番清净空气。”那崇宁王神采卓然,话语间更是有一番真诚洒脱。 那宸妃瞬时间对眼前这个男人多出了那么几分的兴趣与好奇,扬唇笑道: “世人皆传这崇宁王风流倜傥,令天下女子所折服,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那崇宁王凝视着她,脸上的笑意愈深回道: “臣在军营的时候便听闻皇兄新招了一个妃子,貌美之极,独得皇上圣宠,如今一见果然惊艳。” “崇宁王怕是还听到那些风言风语,说这个妃子是转世妖孽,红颜祸水,专门蛊惑帝心。” 听到这话,那崇宁王一愣,愈发对眼前女人有了些说不清的好感来,继而又浅浅笑了出来,那宸妃见状亦是一笑。 “风言风语自是听到了些,可是有些时候真相都是被扭曲的。” 那宸妃定定的直视着崇宁王,笑意浅淡,倏时两人之间像是有一种莫名的绳索牵引,互相靠近,互相倾慕。 可这是皇宫,他们皆知两人是绝无可能的,若稍微出了一些端倪差池,怕是连性命也不保了。 “崇宁王出来许久赶快回去罢,不然皇上该怒了。” “宸妃娘娘又为何要突然离开?” 她低眸抿唇笑道:“身子略微不适,便先回去了。”说罢,便径直与那崇宁王擦身而过离开。 那崇宁王始终略带谦逊有礼的微笑,他转过身望着那宸妃婀娜的背影,心中不免感叹惆怅。 …… 那日,江喻柔带着自己的贴身丫鬟小颜一起来到红馆,看上去精神气十足,面色红润心情大好。 如今的红馆,除了东牙道和江喻柔,霍敷官和尤居野,再加上老三和小颜这么一对,也算是养眼之极了。 就只剩下了老憨及众兄弟们这些没有觅得良人的单身汉了。 所以兄弟们有时在调侃刺激老憨的时候都不忘带着些老三。 “憨哥,你看三哥这都找到自己的粉红佳人了,你何时去给自己找一个啊?” “就是,那小颜姑娘长得也挺好看的,不如再在江府里面给你找一个?” “反正兄弟们啊也就不指望了,这辈子就孤家寡人这样过了!” …… 老憨咀嚼着嘴里的馒头,不屑的瞪了他们一眼含糊不清的反道: “老三那是走了狗屎运,长得傻头傻脑的,倒也得了人家小颜姑娘的喜欢也是不容易,如今我老憨啊,什么也不求,就只求这咱们这红馆平平安安的,哪怕在这待一辈子那也是心甘情愿!” “我也是。” “我也是!” ……兄弟们纷纷赞成。 这时,那老三端着盛了满满一碗的粥走进兄弟们吃饭的大通房,环视了番,贼兮兮的凑去老憨身边。 老憨歪头瞧了他一眼,吸溜了一口碗里的粥道: “咋了?” “没有,就是想我憨哥了。”老三嘿嘿一笑。 老憨则歪头定定的注视着他,忽然间觉得不正常,忍不住笑了出来道:“你这小子有话说有屁放,别跟我整这套虚的哈~” 老三挠挠后脑勺,十分不好意思笑道:“憨哥,你觉得做什么才能让姑娘家觉得惊喜开心呢?” 话音刚一落地,老憨这还没说话,忽然从旁边凑过来一个兄弟故意轻笑道: “三哥,你这明知憨哥是个连姑娘家手都未牵过的人你还问?你这明显就是故意的!还故意酸我们兄弟。” 那兄弟话也刚一落,老三随即一个暴扣在他的脑瓜子上骂道: “你这家伙最近是不是欠收拾了?” “行了你老三。”老憨无奈阻止道。 那兄弟捂着脑袋哈哈大笑迅速跑出了房间。 “你瞧瞧你瞧瞧,这些家伙说话现在是越来越丧心病狂了,我老三是那样的人么?” “我看你就像。” 老憨毫不留情的回怼,还在吃饭的其他兄弟忍不住笑了出来,赶紧端着饭碗离开了房间。 老三不可思议低头盯着老憨,随即扯过一张椅子过来,故作一本正经的敲了敲桌子冲他道:“你这最近说话也是越来越酸了奥~” 说罢,狠狠的吸溜了一大口粥,搁下碗继续瞪着老憨。 第一百一十七章 江府大难(一) 那日,江府遭难的事犹如万里无云的天空砰起一道惊雷,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原因是江家老爷的烟草里掺杂了毒草,致使林尚书身亡,以及王丞相府邸的几个家客身亡。 如此一来,那江员外无疑是死罪难免了。 可这江家烟草一直以来供给着丞相府和尚书府都无什么大事发生,可为何这次偏偏遭了如此大难? 官兵涌进江府的时候,下人奴才们皆是吓了一跳,那正在闺房梳妆的江喻柔一听官兵闯进府中,急忙走去北院,心内惶恐之极,差些踉跄跌倒。 那老管家见状赶忙进去告诉了江员外,吓得皆是面色煞白。 江员外努力保持淡定的走出中堂,迎上前去拱手道:“官爷这是何故?” “何故?你们江家烟草内掺杂有毒草,致使那林尚书身亡,还明知故问?来人,将此人抓去官府大牢,封锁此宅!” 此言一出,江员外心内一震,身躯一软后退急声道: “不可能!我们江家的烟草一直以来都是上品,从未出过此事,你们不仔细调查,那便是冤枉人!” “是啊,官爷!我们家老爷定是被冤枉了!”那老管家也急忙上去求情道,一张充满褶皱的老脸满是恐惧。 “此事已经调查的清清楚楚,那毒草正是从你们江家的烟草里查出来的,还能有假? !带走!” 不容分说,那江员外便被一群官兵上前控制住,再如何挣脱也是无济于事。 等到你江喻柔奔来北院的时候,下人奴才们全被那些官兵遣散了出去,父亲和管家也被抓走了,她呆滞的盯着面前的一切,心急如焚,惶然无措。 小颜望着那些凶巴巴的官兵,望着那些被官兵们赶出府的下人们,那心情一时间就像是天塌下来般惊惧。 此时一个官兵走过去江喻柔身边,瞧了瞧她,呲牙不正经的笑道: “江员外的女儿果然长得标志,如今你爹犯了事情,不如跟了大爷我,也算是找了一个好去处。” 江喻柔狠狠的瞪向那官兵,眼眶倏红,质问道:“我爹他犯了何事?为何将他抓走?为何赶走我江家的奴仆?!” 那官兵则冷哼一笑道:“你爹犯了人命关天的大事情,这宅子如今也不是你们江家的宅子了,你!也得被赶出去。” “胡说!”那小颜忍不住吼出声,却被那官兵猛甩过来一个巴掌,江喻柔赶忙扶住小颜满是湿红的双眼里满是愤怒。 “你个死丫头片子还敢质疑官府?活的不耐烦了?!” 江喻柔同丫鬟小颜被赶出江府的那刻,这个突如其来的灾难几乎传遍了整个逍遥镇。 红馆自然也不例外。 “什么?!”霍敷官拍桌腾的站起。 那东牙道想也没想便奔出了红馆,此时天空乌云密布,一场瓢泼大雨眼看着就要倾泻而下了。 “怎么会这样?” 红馆的所有兄弟都没有想到江府竟然会发生这般大的事情来,霍敷官心头更是一震,这消息于她而言更像是在平静池水里霎然晕染开浓重的黑墨来,顿然晦暗。 “那江员外摊上这个罪名怕是在劫难逃了。”尤居野坐在一边紧蹙浓眉。 “肯定是有人陷害的,江员外不是那样的人。”老憨愤愤不平的补充。 此时那老三亦是如坐针毡,索性也不管,直接奔出了红馆。、 霍敷官的视线落在老三身影离开的红馆门口,若有所思道:“那日江员外同我交谈过一些烟草生意上面的事情,除过一个张员外与他是死对头外,其余同僚都非常敬佩江员外的为人,若真是被人陷害的话,这个张员外便很值得追究了。” “我们去查查罢,若真是有人陷害,事情就很棘手了。”霍敷官转头望向尤居野。 只见他神情淡然,平静的止住她道:“你们先在红馆待着罢,我出去一趟便回来。” 说完便欲要起身离开,霍敷官急忙站起拽住他睁圆了眼眸疑惑道:“你要上何处去?” “探探那张员外的底细。” 说罢,便径直离开了红馆。 霍敷官走出内堂,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心里陡然恐慌非常,又觉忧伤难过,这天为何说变就变了? 果不其然,过了没多会儿,一阵瓢泼大雨便唰唰落下,很快那街市上的沟渠便积满了雨水…… “小姐,我们走,我们去红馆!求求霍姑娘帮帮我们帮帮老爷!” 雨水将两个单薄的姑娘家打湿的透透的,小颜拽着江喻柔的胳膊哭喊着。 江喻柔望着被贴了封条的江府大宅,整个人就像是丢了魂魄那般静静的站在雨里,任凭豆大的雨水拍打在身上,她坚定的摇摇头,抹了一把眼泪,转身便要走。 “小姐你去何处?!” 小颜紧紧地拽住江喻柔的衣袖,无助胆怯的姑娘在大难来临时除了哭泣便没任何法子。 “去官府。”江喻柔以极度冷静的语气说完,雨水已经顺着她的头顶浇灌下去,头发湿透了,身子湿透了,甚至被雨水模糊了双眼连路也看不清。 小颜又急又难过,拦也拦不住,这时转眸一见,竟瞧见那东牙道一脸凝重的撑着伞阔步向江喻柔迈去,一旁的老三亦是撑着伞迅速奔去小颜身边。 “你没事?” 小颜愣了愣望着老三,瞬时掉了眼泪出来,哽咽的摇摇头,随即将视线转到前方不远处的江喻柔身上。 而这时阔步走去江喻柔身边的东牙道则一把拽住江喻柔的手腕,她被吓一跳,怔愣的转过头望着东牙道,两个人站在伞下,雨水滴落在她的身上,从额头一滴滴滚落在脸颊直至沁入衣衫内。 她再也忍不住的哭出声来,扑进东牙道的怀里紧紧环住他的腰肢。 “我不知道怎么了!我不知道爹爹为何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们说爹爹的烟草里面有毒草致使林尚书死亡,我不信!爹爹一向谨慎,也从未害过人,他们定是搞错了!” 东牙道一手撑伞,单臂紧紧的抱住江喻柔,温柔的安慰道: “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你先随我去红馆,接下来的事情我们再好好商计。” 谁知江喻柔挣开他的怀抱,用力摇头低头吸了吸鼻子倔强道: “我要去官府,我要告诉他们爹爹是被冤枉的,哪怕是跪在那府衙门口,老天爷也会慈悲一些。” 说着,便要走。 那东牙道犟不过她,直接走上去单臂将她抱起扛在肩膀直接往回红馆的方向走去,江喻柔又悲又愤的挣扎着,双腿乱踢。 小颜与老三相视一眼,急忙追了上去。 “东牙道你放开我!”江喻柔狠狠的在他的的肩膀上咬了一口,东牙道便被疼的‘嘶’一声,直接将她放了下来,将手里的伞扔去一旁,雨水哗哗的将两人淹没,雨势由于太大,导致整个空气都是雾蒙蒙的一片,他更是毫不留情的骂道。 第一百一十八章 江府大难(二) “江喻柔,你是不是确定你自己还要这般任性?你以为你在那衙门府邸门口跪着那些混蛋就能够被感动了么?那样人家就可以将你爹放出来了么?我告诉你,即便是你在衙门跪上三天三夜,人家也不会被你的孝心感动一分,老爷天也不会慈悲半分!就算是你大喊着你爹是被冤枉的也没用!存心想陷害你们江家的人根本不会让你们好过!” 东牙道忍无可忍指着江喻柔大骂着,雨根本丝毫未停,倒有越下越大的阵势,小颜站在一旁被老三揽在怀里欲要上前说上几句,却被老三摇头阻止住了。 “我不知道该说你天真还是说你傻,你一个姑娘家想同衙门里那些混蛋去抗衡?他们没将你吃的掉骨头渣都不错了!我告诉你江喻柔,要么现在跟我回红馆,要么你就去衙门跪着去,我东牙道再也不会管你半分!” 东牙道这般大怒的模样连老三都没有瞧见过,他们皆不敢吭声,江喻柔盯着东牙道,心里难过委屈之极,抹掉脸颊上落下的雨水指着东牙道哽咽着声音。 “你还凶我?东牙道,你就只会凶我……”说着,她便蹲下身子将脑袋埋在两膝之间伤心之极的哭出声来。 东牙道的身上也已湿的透透了,他抹掉掩住视线的雨水,又气又无奈又是疼惜,叉着腰一脚将地上的水洼踢的四溅。 小颜见状急忙上前蹲在江喻柔身边,老三则紧跟上去为她们撑着伞。 “小姐,您就听东公子的话,如今我们只能够求助红馆帮我们,别无法子了。” 东牙道斜眼盯着江喻柔,心里的火气渐渐平复,拿起扔在一旁的伞走过去她们跟前躬下腰。 “上来,我背你回去。” 江喻柔也止住了哭声,犹豫着站了起来吸着鼻子趴上东牙道的背,他往上一耸,撑着伞快步向前走去。 老三和小颜站在原地望着俩人的身影,总算是可以放心一些。 “走,回去。” “嗯。”小颜点点头,却是忧心忡忡,她的心里此时此刻全是自家小姐,全是江家的事情,她紧紧的蹙着眉头,心里一度难过的甚至呼吸都觉得困难。 被东牙道背回红馆的江喻柔很快便发了高烧,躺在床上昏睡了整整一天一夜,最后还是霍敷官煮了些能够退烧的药汤服用给她,这烧才渐退,可人仍睡着还未醒,那小颜亦是感冒咳嗽,喝了霍敷官的药汤之后,效果显着,咳嗽亦是好了很多,可是那老三仍不放心,则寸步不离的守在她的身边。 东牙道与霍敷官尤居野还有老憨坐在内堂,夜已经很深了,四人还在说着江家之事。 “我已经调查过了,那江员外的确是被人陷害的。” “可是那张员外?”霍敷官攥着双拳望着尤居野。 他则面色深沉的点点头,继而又道: “江家的烟草本是也供应着王丞相府邸,不过经过我的调查,那王丞相私下竟跟这个张员外有往来,据我猜测,这背后最大的阴谋便是这个王丞相了。” “可是明明是那张员外与江员外有过节,为何这个王丞相会要陷害江员外呢?”老憨疑惑道,这些称呼可真是绕口。 “我猜测,应该是这两人私下有交易,不过具体的便不清楚了。”尤居野呷了一口茶。 “如今就连当今皇上都是昏庸无道,衙门里的那些官员更是只手遮天,草菅人命,这次再加上是那王丞相故意陷害,我怕江员外这次真是凶多吉少了。”霍敷官紧攥着拳头砸了砸桌子。 东牙道面色凝重沉郁一直未说话,那种可怕的沉静感恐怕连尘灰都要抖三抖。 “我去看看她醒了没。” 仅说了这么一句,他便起身离开了。 三人望着东牙道离开的身影,就属霍敷官最为忧心。 “我怕他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事情来。” “放心,我会看着他。”尤居野则淡淡道。 江喻柔睡着的是东牙道的房间,门刚一被推开,那无忧正静静的坐在江喻柔身边,低眼望着那张略有苍白却依旧动人的面孔,一动不动。 “她还未醒?” 东牙道缓缓走去床榻边。 无忧则轻轻的摇摇头。 他凝视着江喻柔昏睡的面容,伸出一只手搭在无忧的肩膀转过头对她道:“你先回房间休息罢,这里我来守着便好。” 无忧也不看他,只是稍微犹豫了下,欲言又止的点点头,起身便走出了屋子。 外面的空气由于刚下过雨一片潮湿,风一吹就像是尖锐的倒刺扎人。 无忧回头望了望窗户纸上被烛火映出的那个熟悉的轮廓,落寞敛眸,遽然离去。 东牙道坐在床榻边,低眼望着江喻柔苍白的面容,那一瞬间,就是那一瞬间,他的心‘咯噔’一声,像是有个东西卡在了心坎儿,隐隐作痛。 其实每一次江喻柔特地打扮的很漂亮的时候来到红馆,他都有去留心,总是在她不注意的时候忍不住多看两眼,然后等到她突然发现的时候他又很快将视线转去另一旁。 他就是一直这样自以为是,是个名副其实的自大狂! 可是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她在他心里已经占据了很重要的位置,虽然没有在她面前卑微过,可是像是再也自大不起来了。 她成了他的软肋,是磨折也是幸运。 东牙道紧握住她的手,挨着自己的脸,手冰冰冷冷,还好他的脸是有温度的。 不知不觉间,他便沉沉的低下头睡着了…… 翌日,一缕晨辉洒进屋内,江喻柔醒了。 同时,东牙道也立马醒了过来,睁圆了眼睛甩甩脑袋保持清醒。 “你一直在这里么?”她凝视着东牙道,虚弱乏力的问道。 “我不陪你谁陪你?”东牙道边说间边抚上她的额头,还好,这烧终于退完了。 “饿不饿?” 江喻柔面色依旧苍白,微微的摇摇头,又望着他急忙问道:“东牙道,我求求你,我求你跟敷官说说,救救我爹,我现在就爹爹一个亲人了……” 江喻柔紧紧抓住他的手臂,肩膀脑袋吃力抬起,说着便哽咽,眼泪倏时掉了出来。 见状,东牙道赶忙安慰着让她好好躺着。 “放心,会有办法的,你爹他一定会没事的。”东牙道动作温柔的将她眼角的泪拭掉。 越想越难过,越想越害怕,江喻柔忍不住闭眼哭了出来,她害怕极了,她怕这次会永远失去父亲…… 见她哭的这般难过,东牙道心里心疼,就像是被蚂蚁啃噬着的那种疼,他坐在床榻边,将她抱起来紧紧搂在怀里安慰道: “别哭了,你爹他一定会没事的,你还有我。” 正说间,房门便被轻轻推开,东牙道转头望过去,是霍敷官,她端着一盘子饭食走了进来,江喻柔吸了吸鼻子,抹掉眼泪,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 “我就猜你醒了,怕你饿,特意给你做了饭菜。” 霍敷官其实在门口就已经听到了江喻柔的哭声,可是为了安抚她的心情,她不能表现出太过沉重悲伤,那无疑是增加她的伤痛。 她走去两人身边,示意东牙道先出去,他领会其意,不安心的望了望江喻柔,转身离开,将门轻轻合上。 “你看,多么美的姑娘眼睛都给哭这么肿了,你这样子可是被东牙道瞧的一清二楚的哦~” 霍敷官强露出一副宽慰的笑颜,刮了刮她的鼻尖,江喻柔则歪头轻轻靠在霍敷官的怀里,她则顺势揽着她的肩膀。 第一百一十九章 江府大难(三) “敷官,你一定要帮我救出爹爹好不好?我无计可施,只能来求你们……” 被霍敷官揽在怀里的江喻柔说着便掉出眼泪来,那种漫上心扉的无助感和难过闷得她几近窒息,那一瞬间,她从未觉得自己那般无能过。 “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帮你的,可是你千万不能冲动做傻事,好好在红馆里待着知道没?” “嗯。”江喻柔抹掉眼泪,点头。 东牙道一直站在窗户外面听着,神色凝重的犹豫着,随即迈步离开。 霍敷官安慰好江喻柔后,才勉强吃了些饭食,没过多会儿,那小颜便急匆匆的奔来东牙道房间,老三就像是一个护花使者,紧紧跟在身后。 “霍姑娘!” 推开门一看见她,几乎是情绪激动的奔过去床榻边,‘扑通’一声跪在霍敷官面前,这将他们三人皆是吓了一跳,江喻柔坐起身子,再度红了眼眶,霍敷官则不知所措蹲下身子试图将她扶起来,可是这小丫头倔强不行,眼泪夺眶而出。 老三站在一旁,注视着她,心里亦是难受非常。 “我求求你帮帮我家小姐,救救老爷!小颜求你了!” “你们放心,我肯定不会坐视不管,不过这件事情也并非那般容易,得好些商计才行,你先起来。” 霍敷官见不了这般,姑娘家的心思总是会比男儿家更柔软一些,这一幕更是将她心里的那种难受活生生给逼迫了出来,眼泪亦是崩了出来。 小颜被霍敷官强制性的拉了起来,江喻柔感激且欣慰的望着小颜,拉过她的手哽咽道:“你这个傻瓜,幸亏有你陪在我身边。” “小姐,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的,虽说我只是一个丫鬟,可是你在小颜心里一直都是姐姐,如今老爷遭受了这般事情,我知道你难过,小颜看见你那么难过心里也好难受……” 如今江府遭受了灾难,江员外也被关进了大牢,她们的心情亦是遭受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后来,霍敷官示意老三同她一起出去,便留她们主仆两人在房内。 老三轻轻将房门合上,霍敷官下了台阶,蹙眉深思,心内沉重。 老三跟上去霍敷官,心情都像是染了一层浓重的阴霾。 “官爷,江家这件事情我们是非帮不可的!” “这是自然,不过我们需要证据。” 等到两人走去前院内堂的时候,除了东牙道,老憨尤居野还有那无忧都在,其他兄弟们则聚坐在外面也不知聊着什么,不过如今看来,江家之事已经是整个红馆的心头事,说上重中之重也不为过。 “江家烟草铺装货检查向来仔细严谨,更是不会经过外人之手,除非……江家铺子被那张员外安插了内线,或者就是买通了江家的人。” “就仅这整个逍遥镇来说,江家烟草的质量当居于首位,再加上江员外的为人,更是使人倍感信任可靠,再尔便是那张家烟草了,而这姓张的此人阴险狡诈,所谓无奸不商是有道理的,于他而言,那江员外便是最大的威胁了。” 尤居野冷静的分析其中鬼腻。 “如此说来,我们是必须得先找到这个与那张员外有牵染的人。” “没错。” “我晚上跟老三出去查探一番。”老憨则道。 “对,我们俩去先将这个人揪出来。” “可是……你不是说那张员外跟王丞相有牵染么?我就怕这其中没有那般简单。”霍敷官忧虑到。 “就算这两人再有牵染,那姓张的说到底也只不过是个做生意的,若说这两人真有利益关系,可这恩怨只是姓张的和江员外之间的事情,那王丞相不会让自己染指的,想弄死江员外的就只有姓张的,他只不过是借着王丞相往上爬罢了,而那王丞相自然也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听着尤居野的这番话,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 “放心,这个人很容易被揪出来的,东牙道一个人可以了。” “东牙道去了?”霍敷官惊讶。 “嗯。” 等到晚上天刚黑的时候,东牙道便回来了红馆,可是并不是一个人,而是拽着一个双手被绑了起来,头上套着麻袋的男人回来。 ‘扑通’一声,那人则被东牙道一脚踹倒,跪在了大家伙面前。 老三则走过去一把摘掉套在他头上的麻袋,那人长得满脸麻子,疑惑惊惧的环视着霍敷官他们,颤着声带道:“你……你们要干什么?” 东牙道二话不说,直接将他踹倒,厉声质问道:“江家运往王丞相府与林尚书府中的毒草是不是你负责的?!” “是……是我。”那男人犹犹豫豫。 “你在江家烟草铺待了多久了?”霍敷官前倾着身子紧紧的盯着他继而又问。 那男人胆怯的抬眼望着面前这个貌美出尘的姑娘,结巴着道:“待了大约有十年之久了。” 霍敷官则与尤居野相视一眼,那东牙道则紧接着问道: “你与那姓张的是否暗中勾结?!” 这时只见那男人面露极大的惊惧之色,吞吞吐吐。 “说!不说老子等会儿便杀了你!”东牙道又是朝他狠狠的踹了一脚,那男人便趴在了地上,吓出一身的冷汗来。 那男人终于受不住了,带着哭腔道:“我上有老下有小,若不是那张员外答应给我五千两银子的安家费,我是如何也不会出卖江老爷的啊……” “看来真是那个家伙!”老三愤愤一声。 “明日你便随我去官府,将实情全盘托出。”霍敷官起身走到他的跟前俯视着男人。 那男人却突然爬过去紧抱住霍敷官的双腿哀求道:“我若是说了的话,那张员外是绝对不会放过我的!就连我的家人他也不会放过的啊!我求求你了,我也是迫不得已的!” “你背叛了江员外本就违背了道德本就该死!如今他深陷牢狱,难道你的心是石头做的么?!”霍敷官亦是狠狠一脚将他踹开。 “你告诉我,你如今家居何处?” “就……就在城外的状元村里。”那男人战战兢兢道。 “状元村?”霍敷官意外一声冷哼道:“真给我们状元村丢脸。” “我现在就派人暂时将你的家人接过来,不会让他们受半分伤害,可是你明日必须得跟我去衙门说出实情来,听到没?!” 男人心内惊恐,忐忑之极的点点头。 霍敷官望了眼尤居野,他则淡淡的点点头,于是她便转头对老三和老憨道: “你们俩人现在就跟随他去状元村暂将他的家人接过红馆来,让其他兄弟去我不放心。” “好。” “知道了官爷!” 说罢,那老三一把将男人的衣领揪起来。 “走!” 东牙道望着他们离开的身影,紧蹙的眉头一直未舒展开过。 霍敷官走过去伸出手臂搭在他的肩膀安慰道:“你也别太心急了,那江员外也肯定会没事的。” “希望如此,我先去看看她。” 说罢,也离开了内堂。 第一百二十章 江府大难(四) 无忧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说话,清冷沉默,尤居野呷了一口茶抬眼望向她淡淡笑道:“无忧姑娘在想什么?” “没什么,你们先聊着罢,我也去歇息了。” 说罢,她便起身离开,霍敷官看着她微微一笑,凝视着她离开的背影。 此时的内堂就只剩下霍敷官尤居野两人,她则倚在门口若有所思,尤居野凝望着他扬唇一笑道:“过来。” 她则乖乖走了过去,还没站定,便被他一把搂住腰揽进怀里,她则稳稳的坐在了他的双腿上。 “等这件事情一过,我便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霍敷官好奇的睁圆了明眸。 “暂时保密。”尤居野神秘一笑。 “还暂时保密……”霍敷官露出一脸怀疑的笑。 说时迟那时快,她话音刚落,尤居野便浅啄了下她的唇,霍敷官一惊,脸一红直接捶了一拳在他的胸口,他便立即发出‘嘶’的疼痛声道: “你以为你是一般姑娘家么?有哪个姑娘下手能像你这般重?我看你是不想要我了。” 霍敷官则撇嘴歪头故意道:“谁让你栽在我手里,以后再不经人家允许亲我就打你。” “看来啊……以后也就床上能制住你了。” “……” 霍敷官心一惊,脸不小心间便红成了猴屁股,这男人何时变得跟东牙道一样油嘴滑舌了? 东牙道回房时,小颜还陪在江喻柔身边,看见他回来,江喻柔黯淡的双眸泛出一丝光亮来。 “小颜,你先回房去歇着。” 那小颜沉默的点点头,随即冲江喻柔道:“小姐,我先出去了。” “嗯,去。” 待小颜离开后,东牙道则坐过去床榻边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放心,我们已经找到了往烟草里放毒草的家伙,明日便带他去官府为你爹洗冤。” “真的么?”江喻柔惊喜的扬起脸。 “嗯,真的,不会骗你的。” 江喻柔激动地再度扑进东牙道的怀里,紧紧的将他抱住,激动的眼泪唰的一下掉了出来。 “谢谢你,谢谢你们……” “傻瓜,现在感觉身体还有没有什么不舒服?”东牙道抚着他的脑袋,语气是难得的温柔。 江喻柔则平静的摇头道:“我没有事了,只不过一想到爹爹在牢里我心里就难受,这两日他肯定在里面吃了苦头。” “别想那么多,你要将自己照顾好他才能放心对不对?况且……你还有我在你身边。” “嗯,对,东牙道,你永远也不能离开我,永远也不能离开。”江喻柔的手臂下意识将他环的更紧。 “好。” 东牙道的神情倏时哀伤,沉寂的眸子略有凌乱,他抚着她的脑袋,她的脑袋安心的抵在他的胸膛。 老三和老憨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可是却没将那男人的家人带回来。 只见老憨老三两人神情凝重,蹙眉沉默,那男人则满面哀伤,一副丢了魂魄的绝望模样,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尤居野瞧着他们,沉声问道:“怎么了?” “他的家人都死了。” “什么?!”霍敷官惊怒。 “我们一赶回他家的时候,一家老小全部被人杀害了。”老三道。 “混蛋!”霍敷官捶了一拳桌子,震得茶具咣当一响。 这时那男人竟身躯一软跪在了地上掩面痛苦,整个人撕心裂肺的模样。 “是我对不起他们……我没想到这个张员外这般心狠手辣,他说会给我银子,不会伤我家人分毫的……” 他们瞧着这个男人突然之间有些怜悯同情,可这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是毋庸置疑的。 “如此一来,你明日更应该随我去官府将实情说出来。”霍敷官紧望着男人。 那男人悲伤绝望的点头,还在不断啜泣。 此时的尤居野却剑眉紧锁,忧虑很深道:“明日一早便去,我怕去晚了那江员外会有危险。” “你是说江员外会在牢狱遇害?!”霍敷官心情突然一揪。 尤居野则沉默点头。 所有人都陷入了忧惧恐慌中,霍敷官紧盯着男人道:“给他暂时安排一个睡觉的地方,还有,此事千万不要告诉喻柔和小颜,我怕会刺激到她。” “知道了官爷。” 夜色已经很深了,月亮皎洁明透的出奇,冷风嗖嗖的钻进人的衣衫,凉的刺骨,很快便临近冬天了。 翌日一早,霍敷官便带着那男人去了衙门,狂敲鸣冤鼓。 很快,衙门府的大门缓缓打开,一个手持长剑的捕快走了出来,打量着面前这俩人语气不耐烦道:“何事?!” “为江员外鸣冤。”霍敷官面色平静不惧的盯着那捕快。 “快些走,死罪已经敲定了,鸣什么冤?!”说罢,便欲要转身进去,却被霍敷官一迅速上前一把拽住,那捕快一惊,怒甩道:“识相的快滚开,那姓江……”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衙门里面一个小官兵小声窃语道:“你可知那江员外昨夜便死在牢房了!” …… 听见这话,霍敷官猛然间踉跄着后退一步,鼻子倏然酸涩,愤怒燃起,上前一把揪住那捕快的衣领道:“他们所说可是真的?!” 那捕快见状,一把将她推开,霍敷官踉跄间差些摔倒,女子终究是女子,气力永不敌一个男人。 “是!死了,害了林尚书,死罪难逃!” 那捕快冷声一笑,整理了番领子再度道:“你们若再闹事,也就等着坐大牢!” 霍敷官紧攥住双拳,眼眶厉红,忍住了。 那府衙大门沉重的闭合在眼前,乍起一堆尘来。 第一百二十一章 死别 衙门府邸的大门无情的合上,霍敷官本是燃起希望的心情瞬间落上一层冰霜,脑子里嗡嗡声响,迟钝转身,她无法想象江喻柔若是知晓这件事情会不会挺得住…… 那男人面孔透出惊惧之色,心中惶恐的厉害,他紧跟着霍敷官,抑制不住上前紧紧抓住她的手臂道:“你得帮帮我啊!那个张员外不会放过我的……” 霍敷官则失魂落魄的顿住身子,侧过头冷漠至极的斜视着男人,一把用力甩开,那男人便猛地摔倒在地上。 “帮你?你死有余辜,罪有应得!像你这般忘恩负义,贪图利益的东西就应该下地狱!”说罢,又是狠狠的踹过去几脚,那男人则紧紧的抱住脑袋哀求讨饶。 “不要让我再看见你!滚!”霍敷官厉吼,转身便离开。 眼瞧着霍敷官离开,男人的神情满是绝望,也不敢再跟上去。 霍敷官心魂不聚的走在逍遥镇的街市上,周围人来人往,每个人都各怀心事,每个人都担着生于人世的一番重任,每个人都不知道与自己擦肩而过的那个人正在经历怎样的痛楚。 她既是悲痛又是犹豫纠结,霍敷官不知道这件事情到底该不该告诉江喻柔……此时此刻的江喻柔一定在红馆忐忑又紧张的等待自己能够带回一个好结果给她,一定将全部的希望寄予自己的身上,这个只剩下父亲的姑娘……在这一瞬间还被蒙在鼓里。 霍敷官深叹一声,她真的好纠结啊…… 可正巧就在此时,一个矮矮胖胖的男人突然走近她拍了拍她的后背,霍敷官警惕转身止住脚步打量。 “你可是霍姑娘?” “是,你是?” 这时只见那矮矮胖胖的男人从怀里掏出一纸信封来递予霍敷官,面色沉重惋惜道: “这是江员外写的一封信,让我代交给你一个叫做东牙道的兄弟。” 霍敷官低眸瞧着那纸信封,疑惑接过。 “那江员外可是……真的死了?”她颤着声音问道,还丝毫不敢相信这个消息。 那矮胖的男人沉默的点头,继而道:“我是牢狱里面的一个狱卒,前些年受恩于江员外,可是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江员外能够身陷囹圄……他自知自己难逃这一劫,便写下这封信托我转交给你,然后再让你交个那个叫做东牙道的兄弟……” 那狱卒说着便难过的落下清泪来,霍敷官鼻头酸涩,眼泪倏然滑落,紧攥着那信封盯着他问道:“江员外是如何死的?” “昨夜,江员外偷偷写下这封信交给我后,便有另一个狱卒端着一碟酒菜进来,后来再等我去的时候,那江员外……已经吐血身亡了。” 矮胖男人说完后,抹了一把眼泪望着霍敷官又道:“我不能出来太久,霍姑娘,你可一定要将这封信转交给他。” “放心。” 矮胖男人放心的点点头,随即转身快步离开,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人潮里。 霍敷官低眸望着手中信封,不觉间掉下一滴泪将其打湿,她将手中信封揣进腰间,阔步向红馆走去。 回到红馆后的霍敷官以为江喻柔还在房间里,她还本想暂时瞒着江喻柔,可谁知所有人都在内堂坐着等她回来,她抬眸望向内堂,步子变得很缓,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佯装情绪,心里太难过了,甚至于装都装不住,她的脚步变得很沉重,下意识的紧攥住双拳…… 尤居野转头望向霍敷官,也只有他注意到她的神情不对劲儿,眉头微蹙。 江喻柔第一个奔了出去,激动地紧紧抓住霍敷官的双臂问道:“敷官,我爹……我爹他可以被放出来了么?尤公子刚才都告诉我了,都是那个姓张的陷害我爹,坐牢的应该是他!” 霍敷官的双臂被江喻柔紧紧抓着,她硬是勉强挤出笑,抬眼望着紧跟着走出内堂的东牙道,瞬间如鲠在喉。 “来,先进去再说。”霍敷官揽住江喻柔的肩膀迈上台阶向里面走去,东牙道亦是感应到了情况的不对劲儿,可江喻柔激动忐忑的心情难以平复,急于知道答案。 “到底如何啊?敷官!”江喻柔急的差些哭出来,她紧紧的抓住霍敷官,就像是抓住了最后的一棵救命稻草,小颜见状亦是难过,走过去挽住自家小姐的胳膊安慰道: “小姐,您先别急,霍姑娘刚回来,先让她喝口水缓缓。” 听见这话,江喻柔紧抓住的手顿然松开,眼泪滑落到脸颊,乖巧沉默的退去身后的椅子上坐下,抬眼紧紧的注视着霍敷官,尽量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不急……不急,你先喝口水再告诉我……”她两指交缠,心内焦急难过。 霍敷官将一杯茶水饮尽,将茶杯搁在桌子上,抬眼紧紧凝视着面前的佛像,握住茶杯的手力度逐渐加大。 霍敷官内心犹豫悲痛,这样的情况下自己若是将实情说出来,她真怕江喻柔承受不住,可是若是隐瞒终究是更大的伤害,倒还不如索性说出真相来,长痛不如短痛,该承受的终究得承受…… “敷儿?”尤居野注意到她的异常,转过头剑眉微蹙的轻唤道。 失神的霍敷官心一颤,转身望了望大家伙,最终将视线落在了倚在门口,神情凝重的东牙道身上,继而取出塞在腰间的信封道:“我在街上碰见一个狱卒,这是江员外托他转交给你的信。” 所有人都讶然,紧紧的盯着霍敷官手中的信封,江喻柔亦是。 “给我的?”东牙道惊愕,走过去霍敷官身边将那信接过。 此时的江喻柔再也按捺不住了,起身急切走去霍敷官身边再度抓住她的胳膊问,“敷官,我爹他到底怎么样啊?” 霍敷官注视着江喻柔悲伤焦急的面容,狠了狠心道:“他……死了。” “什么?!” “这怎么可能?!” 老憨老三难以置信道。 东牙道和尤居野亦是一惊,心里一凉,所有人的目光则都望向江喻柔。 “喻柔……” “不……不可能的!你在骗我对不对?敷官,你在骗我……”江喻柔颤抖着身子紧紧抓住霍敷官,眼泪夺眶而出。 “小姐……”小颜哭着扑过去紧紧将她抱住。 “不可能……” 江喻柔因为极度难过悲痛,竟突然间晕倒在了霍敷官怀里,东牙道立马奔去将她打横抱起走出内堂往房间走去。 “小姐,老爷……”小颜亦是掩面哭泣,老三见着心疼,走过去将她揽在怀里,转头对红了眼眶的霍敷官道:“官爷,我先陪小颜回房歇息会儿。” 说罢,两人继而离开。 霍敷官颓然坐在椅子上,双目空洞,心内亦是说不出的难过。 她尽量平复心情,将经过一字不落的说了出来,可声音还是哽咽…… 第一百二十二章 痛感 圈禁在梦魇里面的江喻柔泪流满面,身体止不住的颤抖,她嘴里一遍遍呢喃着,时而平静,时而哭出声来…… 她猛然惊吼一声,瞪圆了双眼,神情呆滞的醒了过来,就像是一具没有思想的木偶,良久,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哭声难过之极。 听见声音的东牙道急忙奔进屋子,将她抱住紧紧搂在怀里,温柔的摸着她的脑袋试图安抚。 “爹爹呢……” “坚强些,就算是为了我……” 东牙道理解她此时此刻的心情,那种难过是痛彻心扉的。 江喻柔却猛地一把将他推开,泪漪涟涟的瞪着他,指着他情绪失控道:“你是个骗子!你们都是骗子!是你说我爹他会没事的,可是为什么……” 说着,她便声音哽咽,东牙道望着她这般模样,心里从未这么难受过,就像是被一刀一刀被划开那样,他不顾她的挣扎一把将她再度紧紧的搂在怀里,无论她如何啃咬都没有用,她就像只失控的野兽哭着骂着打着,直至在他的怀里情绪逐渐平复。 江喻柔双眸失神空洞,面庞毫无血色,眼眶里还蒙着一层泪。 “东牙道,你说我是不是在做梦?我还记得那日在家中,自从娘亲去世后,我从见过爹爹那般开心过,怎么突然之间就会……这肯定是一场梦对不对?” “对,是场梦,等噩梦醒了,所有一切都会变好。” “可这明明不是梦,不然为何嘴里的血腥味会这么浓烈,嘴唇会痛呢?心也会痛呢?” 听见这话,东牙道蹙眉,低眼一瞧,却没想她竟咬破了自己的嘴唇,鲜红的血液渗了出来。 一时心疼,气愤骂道:“江喻柔,你是傻子么?!” 骂完,便毫不犹豫的吻了上去,替她吮干了唇上的血液,两人近距离凝望着,他还想更深入的吻下去,却被江喻柔再度一把推开。 她黯淡失色的明眸瞪着东牙道,那神情有惊愕有难过还有隐隐的不淡定…… “你以后若再这般,我就继续吻!” 东牙道再度强行拉她入怀,脑袋紧贴在他胸膛的江喻柔心情渐渐平静,可那种强烈的痛感犹在,仿佛在胸腔凝固成一个血块。 她忍着,冷静了很久,才恍觉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她轻轻的闭眼,泪水倏然掉落…… “我爹给你的信上写了什么?” “你想听么?” “嗯。” 东牙道将那拆开过的信掏了出来展开,上面刚劲有力的笔迹只写了几行。 江喻柔只是瞥到那信上熟悉的字迹时便又忍不住涌出了眼泪,她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情绪,吸了吸鼻子,闭上眼睛。 “东牙道,当我写这封信给你时,我自知这一次可能再也回不去了。 你如今已是我江家众人皆知的女婿了,我将我唯一的女儿喻柔从此以后便托付给你。 身为一个父亲,能够为她觅得一个倾心的女婿,在这一点上我很是欣慰。 喻柔这孩子,自从她娘亲去世后,我们父女两人便相依为命。 可是由于生意繁忙,我总是会留她一个人在府内,以致于让她少了太多的陪伴,这个是我最为亏欠的。 可是我这个作为父亲的,没人会比我更了解她,她任性骄纵,有时候可能还刁蛮些,可是却是一个非常善良的姑娘,小时候见墙头上趴着一个流浪猫都要求着我收养下来。 此时我已剩下不多时间了,我只希望你以后好好照顾她,不要让她受委屈,她是我心头上的明珠啊,你可千万不要辜负…… 如今,我唯一放不下的就只有她,从此我将她交给你,希望你用你男人的肩膀托住她的一生。” 当东牙道念完信封上的这些话时,江喻柔已泣不成声。 他将信纸折起塞进袖内,紧抱住她安慰着。 “别哭了,你还有我,你可知你哭的样子很让我心疼?” “东牙道,我该怎么办啊……我想他,我想爹爹……”她紧紧将他抱住,将脸埋进他的胸膛,泪水打湿了一片。 等她哭累了,才在东牙道的安抚下才沉沉睡去,可睡梦中却还在流着眼泪。 他替她掖好被角,低眸凝视着他良久,心情一时间五味杂陈,转身便离开了房间。 后来当东牙道离开红馆的时候,所有人都不知他干嘛去了,只有无忧紧紧的跟随在他后面,却不让他发现。 东牙道神色寂冷,看不出丝毫感情,以极快的幻影穿梭在逍遥镇街市的人群之中,人们只以为是刮过了一阵冷风。 这样的速度,就连无忧也很难追上,但还是勉强的紧随。 无忧明显看到东牙道进入了一座府邸,以其幻影很快之间又出来,往郊外而去,只不过肩上则扛着一个人。 无忧心惊了,担忧恐惧蔓延,迅速追了上去。 当一个活生生的人只剩下一具干尸被抛在荒野的时候,那可真是一件惊悚之极又非常凄惨的事情。 东牙道抹了一把唇角的血,发红的瞳孔逐渐恢复正常,獠牙收起,他低眼冷漠的望着地上满身窟窿血爪的干尸无动于衷,却没想刚一转身便撞见无忧出现在自己眼前。 周围皆是霜白的岩石,寸草不生,无忧的双眸清冷忧伤,紧紧地盯着东牙道。 “愤怒又操控了你,你可知你现在已经到了何种地步么?” 东牙道面色沉静冷漠,侧过头低眼望着地上的干尸淡淡道:“这是他应得的。” “可是你可知你这样做会给你,给我招来麻烦么?你如今已经逐渐不能自控,这若是让婴父知道,他一定会让我带你走的,现在这个时候,那江姑娘还需要你,你若是一走了之,那便是要了她的命,这些你难道不明白么?” “我知道。”东牙道轻叹,视线望向远处神情凝重继而又道:“我本不能给她承诺任何,如今的我心情很乱,可这家伙害死江员外,死有余辜,我也算是做了一件善事。” 无忧微蹙着烟眉,走上前轻轻握住他的手望着他道: “告诉我,那江员外写给你的信上说了些什么?” 东牙道与无忧相视,将手收回,淡然道:“让我照顾她一辈子,不能辜负。” “可你明知这不可能!若某一天离开,是千万不能带走她的,即使将她带走,你们也不会有好的下场。” “这些我都明白,我会陪她将这个坎渡过,然后再找一个合适的机会离开,是我东牙道对不起她,也只能等来世了。不过……这一次你还得帮我,将这个尸体处理掉,千万不要让婴父知道。” 无忧的视线放在他身后那具样态惊悚,辨不清面貌的干尸身上,平静的点头道:“放心,不过你得答应我,这是最后一次,日后若再遇到难控之时你必须告诉我,我也会看好你的。” “放心,日后我会克制住的。” “行了,你先回去罢,别让他们生疑。” “交给你了。” 说罢,东牙道便迅速闪身离开。 无忧则慢慢走近那干尸,缓缓的蹲下身子,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再从衣袖内取出仅拳头大的黑色锦带。 她将那干尸一刀一刀割成小块装进黑色锦带里,那锦带像是一个无底深渊一样,虽是臌胀起来,却无论如何也装不满。 第一百二十三章 小颜死去 东牙道刚一回到红馆,霍敷官便既急切的奔出来冲他道:“你可见喻柔了?” “什么?她不在吗?”东牙道浓眉紧蹙,心紧揪。 霍敷官忧心的摇头道:“我本想去房内给她送些吃的,可是谁想一进去也没人,小颜也没在,我以为是你带着出去散心了。” “我去找!”东牙道握拳,便迅速转身奔出了红馆。 衙门府外的鸣冤鼓被狂敲不止,是江喻柔以及丫鬟小颜,她泪眼婆娑的使劲儿,用力的敲着,不一会儿便有两个捕快出来,紧握着剑柄,冷眼盯着眼前这两个姑娘。 “小姐……” 江喻柔将眼泪抹去,转过头走去那两个捕快跟前,瞪着道:“我是江洪之女江喻柔,我爹在牢狱之内含冤而死,我要见青天大老爷!我要他还我爹爹一个公道!” 只见那两个捕快相视一眼,装作不知喝道:“吵什么?!罪也定了人都死了,你说冤枉就冤枉了?!赶快走!” “我有证据!” “证据?”两个捕快冷声一笑继而道:“我告诉你,在这逍遥镇上无权的人便没有证据可言,话我已说的很明白了,快滚!” “你们草菅人命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江喻柔指着他们怒骂,掉下无助愤怒的眼泪来,她将视线落在那捕快腰间的长剑上,欲要冲上去将其抽出,失去理智的想要杀掉这两个毫无人性的捕快,却没想还未近身,那捕快迅速反应过来,一把将她推倒,抽出长剑抵在她喉间。 “小姐!” 小颜立马扑过去江喻柔身边,她们红着眼眶狠狠瞪着着那凶神恶煞的捕快。 “赶快滚,不然小心老子不客气!” 江喻柔被小颜搀扶着倔强的站起来道:“有本事你就杀了我,不然我非见到县太爷不可,为我爹鸣冤!” 小颜则紧挽住江喻柔的胳膊低声道:“小姐,我们还是走,没用的。” 江喻柔不听小颜劝告,扬着声音继续道:“你们若是不让我进去,我便让全逍遥镇的人都知道衙门府邸这帮人草菅人命,不调查真实情况,随意判人生死,我诅咒你们下地狱!” 听到这话,那另一个捕快也走了过来,两个捕快都瞪着她们,脸上的怒气更甚,恶语道:“你们敢妄图走近一步,老子便用手中这把长剑刺穿你的身体,姑娘家皮薄肉嫩,想必稍微一刺,便可皮开肉绽了?” 江喻柔表现出死寂决绝的平静,冷笑一声转头对小颜道:“你先回去罢。” “小姐……” 小颜满心担忧,而江喻柔却拨掉她挽住自己的手臂,无视挡在面前手持长剑的捕快,一步一步缓缓向前走去。 “如果你们有种的话就用你们手中这把剑杀了我,不然我是不会停下的,我有证据,我必须为我父亲伸冤。” 那两个捕快明显有些慌,他们用剑相抵,江喻柔一步步向前走他们则步步后退。 “你若再走半步,这剑可是不会留情的!” 江喻柔只是冷笑,沉默向前。 小颜捂嘴伤心哭喃,她恐惧的摇头,她可不想自己小姐出什么事情,她知道江喻柔由于悲痛过度失去理智,她必须得去阻止。 衙门府邸的人根本不是人,更像是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面对江喻柔,他们也丝毫不会心慈手软。 只见那捕快将剑直抵江喻柔的脖颈,她只是低眸淡淡的瞧了眼,脚步还是依旧未停下。 这时只见另一个捕快怒目圆睁,模样凶戾之极,眼见她丝毫不退,一把长剑便欲要刺向江喻柔的腹部,可这千钧一发之际,那小颜一声惊呼不顾一切迅速扑了过去挡在江喻柔身边,那把尖利的长剑便稳稳刺中了她的腹内,顷刻间鲜血喷涌而出。 待江喻柔反应过来的时候,小颜已经倒在了地上,气游若丝,她低头瞪圆了双眼,脑袋刹那间一片空白,绝望嘶吼,跪下将小颜紧紧搂在怀里。 “小颜……” 江喻柔紧紧将小颜搂在怀里,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她颤抖着移开手,满是鲜血。 那两个捕快冷眼旁观,直撂下一句,“这些都是你自找的,快去找大夫!”说完便转身走了进去,府衙大门无情的沉重合上。 “小姐……你要好好的,以后别……别再做这样冲动的事情了。” “小颜!不要……”江喻柔紧紧的抱住小颜,痛哭哽咽,狠狠的抽了自己两巴掌,留下清晰鲜红的血印。 “都是我的错!我……”她将小颜搁在地上,爬过去用力的敲着府衙的大门,狠狠的敲着,可是没有人理睬,她哭吼着,却依旧没有人出来。 “救命!救救她……你们这群混蛋!” 小颜心一急便猛地吐出一口血来,气息紊乱,江喻柔怕极了,回去小颜身边,紧紧的将她搂在怀里。 “我去叫人过来救你!小颜……”江喻柔的哭声惶然无措,悲痛到恨不得杀了自己。 “小姐……”她则紧紧拽住江喻柔的胳膊用力的摇头,面色逐至苍白。 “别叫了,没用的。”说着便又吐出一口血来。 此时的东牙道与老三匆忙赶来衙门,却终究是晚了一步。 “小颜!”老三见到这一幕,内心世界骤然崩塌,奔了过去却僵滞在原地,他缓缓跪下,将她紧紧搂在怀里,身体止不住颤抖,江喻柔则颓然坐在地上,绝望痛苦的抱住脑袋,眼泪就像是决堤的海洋。 东牙道被惊到了,他则焦急跑过去将她扶起,紧紧揽住,东牙道紧蹙着眉头,抚慰着怀里的江喻柔。 “小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江姑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那时那刻的老三就像是心弦乍然断裂,疼痛难耐,他抬头望着难受落泪,自责无措的江喻柔。 “都怪我……都怪我!是里面那畜生……”她哽咽到再也说不出话。 老三悲愤的盯向府衙大门,紧握双拳欲要冲过去,却被小颜死死拽住。 “不要……不要去,就让我再多看你一眼……” 他抱着满身是血的小颜不知所措,哭的像个孩子,她虚弱一笑紧紧握住他的手。 “老三,这辈子小颜能够认识你很幸运了,谢谢你。” “不……”他声音哽咽,下巴紧紧抵在她的脑袋,眼泪啪嗒而落。 她吃力的摘下腰间亲自绣下的锦囊然后放在老三的掌心轻轻握住,他颤抖着手低眸望着,难过的说不出一句话。 “这是我亲自绣的,以后……以后你若是想我了便拿出来瞧瞧,那样……你便不难过了。” 说时,一口鲜血喷出,霎时间连抬起手臂的气力也没了。 “小颜!”老三嘶吼。 此时衙门内站在门口的捕快听见这番声音依旧是没有开门,冷漠的就像是没有血肉的人偶。 江喻柔被东牙道揽在怀里,泣不成声,她推开东牙道跪在了小颜的身边紧紧抓住她的手。 小颜亦是抓住江喻柔的手,勉强微微勾起唇角,一滴清泪滑落,手……猛然落了下来。 瞬时间,老三的天空阴沉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这就是爱么 失去理智的老三欲要冲进去与衙门内那些个捕快拼命,却还是被东牙道拦了下来。如今江员外死了,小颜也死了,除了老三,最为悲痛的便是江喻柔。 那种深深的绝望感就像是浓重的阴霾笼上心扉,整个世界已经一片晦暗,离自己最亲近的两个人霎时间就这般没了,搁任何一个人都受不了,更何况一个弱不禁风的姑娘家,从小养尊处优,何曾受过这般痛苦? 老三抱着小颜的尸体孤独的离开,江喻柔难过痛悔极了,泪眼朦胧的望着老三的背影。 “都是因为我!我就是个傻子,是个蠢货!不然……小颜也不会为了我……” “不要再自责了,小颜已经死了,你再难过也没有用。” 东牙道冷冽的视线放在衙门那雕红的大门上,紧紧揽住江喻柔,抚慰着她离开。 霍敷官他们在红馆等了好久才等到他们回来,东牙道陪同江喻柔回去了房间亲眼望着她睡着后才离开,那霍敷官与尤居野不放心则一直在门外守着。 瞧见东牙道面色沉重的模样,她便预感到事情的不对劲,还没等问出口,东牙道便将事情全部道了出来。 霍敷官与尤居野两人尤为震惊悲痛,尤其是霍敷官,她紧握双拳,眸子里像是燃着熊熊烈火骂道:“这帮禽兽不如的东西!明日我便将那些混蛋宰了去!” 见她情绪如此激动,尤居野抓住她的手平静压制她的情绪道:“遇事不能这般鲁莽,不然可会惹火烧身的。” 霍敷官愤愤的甩开手,深重的难过又猛上心头。 “小颜死了,老三该有多么难过……喻柔一下子失去了两个最亲近的人,那种心情又该有多么绝望……” 她深叹一声,望向东牙道屋子的窗户,又道:“估计她这会儿睡觉都在做着噩梦罢~”这话刚一说完,江喻柔便一声惊喊,东牙道则急切扭身回房,门一打开,便瞧见床榻之上的江喻柔就像是被梦魇纠缠了一般摇头哭泣,还在不断呢喃着自己爹爹和小颜的名字。 见状,东牙道心疼极了,坐过去床榻边紧握住她的素白的手声声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你还有我,还有我东牙道。” 渐渐的,江喻柔也平静下来却还继续沉睡着。 跟进来的霍敷官与尤居野瞧见这一幕蹙眉忧心,相视一眼便轻退出房间。 “近日事情真的太多了,这一波接着一波,我真怕喻柔撑不住,我们都这般难过,她心里该有多么崩溃啊……” “这或许就是命运罢,万事皆有定数,该捱的逃不过,只得自己熬过去,不过放心,有东牙道陪在她身边,我相信她一定很快就会好起来。” “希望如此。” 两个人缓缓在院内走着,手牵着手,浪漫又忧伤。 “只是老三这家伙现在还未回来,你说他要是想不开寻了短见同小颜殉情了可怎么好?” 两人走到红榕树下,霍敷官坐在石凳上,像是一时间发生了这么多预料不到的灾难,就连整颗心都变得忐忑不安起来,唯恐下一个伤心事发生。 尤居野则无奈轻笑坐下道:“你怕是太过忧虑了,老三兄弟是一个挺坚强的人,一定不会那么想不开。” “唉~我就是担心。” 霍敷官将脑袋歪靠在尤居野宽厚的肩膀轻叹。 “明日你陪我回趟家好么?” “好,你要求的我岂能说不好?” 霍敷官本是忧心难过,听见这话却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抬起头望着他道:“我发现你如今说话跟东牙道很相似了,你该不会是受他传染了?” 尤居野耸肩一笑,将她揽在怀里。 “我也不知从何时开始,自己变得也开始渐渐充满乐趣来,或许是这里的一切感染了我,但那个最影响我的人一定是你。” “肯定是我,我可是第一个想要赎你出来的人呢。” “这么肯定?你觉得像我这种人你会是第一个么?你只不过是幸运而且是我刚好想妥协罢了。” 听见这话,霍敷官则抿唇甜蜜一笑,可是瞬间又被悲伤的浪潮淹没。 红馆内所有兄弟都知晓了小颜一事,心中亦是震惊难过,大家都坐在内堂,有的则坐在外面的台阶上沉默的等待老三回来。 深夜时分,红馆大门闷声一响,是老三回来了,他终于回来了。 兄弟们跟随霍敷官赶紧走上前去,想要安慰一番他,却见她灰头土脸失魂落魄,伤心欲绝的模样,瞬时间也说不出任何能够让他心里好受的话出来。 这种痛感,没有切身体会的人感受不到。 “老三……”霍敷官轻轻抓住他的胳膊试图安慰,可他却勉强一笑,眉目间满是悲伤,望着她道: “官爷,我没事的,江姑娘还好么?” “放心,她没事,有东牙道陪着。” “那就好……”老三瞳眸黯淡无光,苦涩一笑低眼继而道:“我有些累了,先回房休息。” 说罢,便径直向房间走去,谁也没理。 老憨瞧着老三的背影,忍不住红了眼眶道:“跟这小子在一起这么久了,从未见他这般过,真让人心疼。” “你说这好好一个人怎么就……” 霍敷官转眼望着老憨,鼻头一酸,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我们要相信他,他一定能够挺过去的,时间不早了,你跟兄弟们都赶紧睡觉去。” “好。” 老憨深叹一声,便喊着大家去休息了。 由于兄弟们睡在一大房间里,整个通铺,那一夜,所有人都未睡的踏实,老三则手中紧紧握住小颜给自己的锦囊,脑海里眼前都浮现出她的一颦一笑,皎洁的月光就像是一个小贼探进头来窥视人的心境,衬的老三的脸死寂般的白,将那未干涩的泪痕映的剔透,触目惊心。 而那一晚上,老三压抑着的哭声兄弟们皆听的一清二楚,他们不敢去打扰他,可心却揪着难受。 翌日清晨,天还微微亮的时候,霍敷官的房门便被敲的一阵响,她还疑惑是谁,哪知这一推开门便看见东牙道那张近日以来始终忧郁凝重的脸。 “你怎么起这么早?喻柔情绪如何了?” “她还未醒,我来只是想告诉你,这几日我想带她出去散散心,毕竟经历了这些事情,她的心情一时半会儿是很难恢复的。” “嗯,我理解,你要好好照顾他,不过有你在她身边我们都很放心。” 东牙道则淡然一笑点头道:“那我先走了。” “好。” 霍敷官忧心忡忡地望着东牙道的背影,又突然一声将他叫住,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但就是突然发觉两个人之间好似很久没有像之前那般聊过天,嬉笑打闹过了,而且……他貌似也变了许多。 “怎么了?”东牙道转过身诧异的望着她。 霍敷官内心则轻叹一声,欲言又止,只得浅浅一笑道:“一定要照顾好喻柔,她的身边就只有你了,你可不能再像之前那般让她失望难过了。” “放心。” 东牙道淡淡的扬唇一笑,却身子顿了顿,又重新走回霍敷官跟前望着她道:“这么久了,我可以抱抱你么?” “嗯?”霍敷官诧异间不自觉点头。 随即便被东牙道轻轻拥入怀中,他则在她耳边温声道:“日后若我离开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过我相信他也一定能够照顾好你的,只是你也不要太想我了,如果想我了的话就多回忆回忆以前,多回忆一下尤居野和江喻柔还未出现时,我们在一起的时候。” 霍敷官怔愣,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东牙道刮了刮她的鼻尖便离开了。 这话,令她有些困惑又莫名伤感,她搞不清楚…… 她望着他消失在拐角处的身影,怅然若失,可是自己的心情却凉凉的又觉得暖暖的,纠结非常。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不后悔 自从那日在宫中崇宁王与宸妃相见各怀情愫之后,崇宁王便几乎日日来宫中同皇上下棋酌酒再聊些战事,目的就是为了多看那宸妃娘娘一眼,而那皇上对于宸妃的宠爱更是可见一斑,无论是盛宴还是闲聚,不分大小场合只要是有皇帝在的地方总能瞧见那被拥入在怀的宸妃娘娘。 这宠爱不禁让那些各宫娘娘们妒忌,却更是疑惑,而这疑惑,朝堂之上文武百官更甚,因为他们可从未见过这昏庸淫道的皇帝能够如此呵宠一个女人,况且这女人并无显赫的家室,只是一个在民间挑选回来的野丫头罢了,虽说是有几分姿色,可这日日看日日腻歪,怕应该是早该腻了? 可如此瞧来,这皇上倒是并无半分腻烦,倒还是比以往愈发宠爱,无论是那些宫女太监,甚至是文武百官们都不禁私下议论:这女人到底是用了什么魅术,竟使得皇帝如此死心塌地,竟像是着了魔一般? 但还是有几个前朝大臣瞧出了其中端倪,但无一个人吭声进谏,原因就是静观其变,这其中肯定没有那般简单。 可这妖艳貌美的女人总是不安分的,谁也揣测不出她对皇上是真爱还是仅喜欢那种被独宠的自豪与骄傲感,以及那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和能够颐指气使的权利。 可这终究只是一个误入深宫,所嫁非常人的妙龄少女,笼获帝王之心是唯一能够生存下去的方法和途径,表面瞧上去温柔伊人,千娇百媚,可这内心到底是空洞无望的。 若突然某一天遇见个一见钟情的男子,那便是幸亦是孽。 毕竟天子脚下,这皇帝谁人不知其心狠手辣,多疑残暴,谁敢背叛?除非是不要命了的。、 可动了情的男女怎能做到冷静的去克制?去克制想念,去克制情意,去克制……肌肤之亲? 那日,皇帝难得在批改奏折,宸妃娘娘刚从宫殿内出来便正好撞上那匆匆而来风度翩翩的崇宁王。 宫殿之外都是侍卫,两人相遇时眉间眼底都是藏不住的惊喜,却也只能压制。 “臣见过宸妃娘娘。”那崇宁王依旧是那般谦和有礼,唇角上扬起一抹如沐春风的笑意。 “王爷可是来瞧皇上的?” “前日皇上邀臣进宫陪同下棋,正巧近日无事,便进宫走走。” 宸妃娘娘露出娇媚的笑,侧过头瞧了眼宫殿道:“皇上正在批阅奏章,王爷倒先不如去看望一下太后娘娘,前几日我去太后宫中,她可念叨王爷好久呢。” 崇宁王则轻声一笑道:“也是,好久未去瞧皇额娘了,皇兄这边,我等会儿再来罢。” 说完,便拱手行礼转身离开。 那宸妃望着她的背影不自觉抿唇一笑,眸光里荡漾着缱绻情意,她留心瞧了瞧那站了一排的侍卫,随即恢复淡然的神色,紧步离开。 可是这番对话却被宫殿内站在门后那尨眉皓发的公公听得一清二楚,透过门缝瞧见人都走了,这才转身回去皇帝身边,那案几上的奏章铺满凌乱。 “皇上,崇宁王去了太后宫中。” “她呢?”皇上声音极度阴冷。 “宸妃娘娘想必是回了毕鸾殿罢。” 皇帝则冷声一笑,眉头一挑睁开双眼,幽暗的瞳眸阴沉一片。 碧湖池是宫中最为清冷的地方,甚至连太监宫女都很少踏足,花花草草势头繁茂,毫无精心修剪的痕迹,沥青路面长满了苔藓,就连一旁的垂檐亭上都是蜘蛛网密布,再往前走几步路便是冷宫了,据闻,那原是前朝皇后娘娘的御凤殿,可是自从江山大改之后,那皇后娘娘便自杀在了那宫殿中,自此后便被禁封了起来,再无人敢踏足,谁若是擅闯此处,那便只有一死了。 崇宁王已经在碧湖池等候了很久,他面露淡然笑意,不急不躁。 此时那宸妃娘娘倒显得很是急切,神情也略有忐忑,左瞧右看,谨慎之极。 她来到那碧湖池,却发现没有崇宁王的身影,她踮着脚张望半天也未看到,心下正疑惑间,身后突然一热,纤细的腰肢便被人在身后紧紧抱住,她心一松媚笑了出来歪头望着他道: “你不好好在这等我还跟人家玩躲猫猫。” “这不是给你一个惊喜么?方才见你神情那般紧张。” 宸妃敛眼忧慌道:“这若是被任何一个宫女活太监瞧见,我们俩可都得掉脑袋,你还好,毕竟是王爷,皇上的弟弟,或许他还能给你留条性命,我就不同了,若是东窗事发必死无疑。” “那你后悔么?” 宸妃则忧伤一笑,向前走去,那双环着腰肢的双臂轻轻松开,崇宁王就那般静静的望着她。 “不后悔……”她满目孤寂忧伤但又带着决绝,将视线望向那枝桠上面突然飞落的杜鹃鸟。 崇宁王则再走至她身后,紧紧将她拥揽在怀道:“我也不后悔。” 宸妃转身抬眸含情脉脉的望着他,认真道:“你当真不后悔么?你是王爷,是所向披靡的英雄,为了我这样一个人断送了性命当真不后悔?” “后悔什么?这些都只不过是个头衔罢了,我只是遗憾没能早点遇到你,不然我便将你圈禁在我的府内,任何人都碰不得。你可知,每次看你被他拥在怀里强颜欢笑的模样我有多么难过又有多么嫉妒?” 听见这话,她的眼眶湿润,紧紧将他抱住,脑袋紧贴着他的胸膛。 翌日,皇上摆了一个酒宴在御花园的风亭台,专门邀了崇宁王一人,而自己则一如往常那般随时随地都得拥着宸妃在怀里,像是半步也离不得一般。 那其他娘娘见了,皆是气愤绕道走人。 可是这日的天气却是有些阴沉,乌云移步,像是即将要下一场秋末的雨来。 “爱妃冷么?” “臣妾不冷,谢皇上关心。” “爱妃近日可是跟朕愈发生分了。” 那宸妃莞尔一笑,贴紧皇上的胸膛娇嗔道:“哪有,明明是皇上您近日都在忙着批阅奏章都没空理臣妾。” 皇上抚上她的脸颊,低头轻吻在她的樱桃小口上,似笑非笑。 不一会儿,那崇宁王便进来了宫中来到了御花园。 老远瞧见帝王拥美人在怀的画面,他的双拳握了握,整理了一番情绪走上前去,只是今日也着实奇怪,这皇上身边竟没有一个宫女太监,甚至连护驾的贴身侍卫都没有跟着,这偌大风亭台就仅有此三人。 第一百二十六章 红颜祸 “皇兄近日可真是有雅兴,前日邀我下棋,今日又摆来酒宴,可是有什么喜事?” 崇宁王转眼望向皇上怀里依偎着的宸妃,谦逊有礼拱手道:“见过宸妃娘娘。” “王爷不必多礼,都是自家人。” “是啊,今日不用那么多礼数,就当是一家人品酒闲聊,快坐下罢。”皇帝的脸上满是笑意,温暖的就像是邻家兄长。 崇宁王隐隐觉得奇怪,但就是说不上来,他环视了一眼四周笑道:“皇兄今日身边为何一个宫女太监都没有,这般情景,臣弟委实觉得有些不习惯。” 皇上一边斟酒一边道:“都说是两兄弟喝酒,有那么多人在身边怕你放不开不自在,想一下小时候啊,你调皮捣蛋,朕年长你六岁,事事都维护你宠着你,生怕别人给欺负了,可这如今一转眼啊,你都这么大了,也能够替朕分忧保家卫国了。” 宸妃坐起身子,正巧在俩人中间,笑意盈盈。 “你们这两兄弟难得这般倾心谈话,可得好好聊聊。” 虽是心虚忐忑,可是表面上却还是伪装出坦然淡定的模样,两人眸光相遇间,那崇宁王还想多停留片刻,可她的目光却倏然离去另一旁,只剩下寡淡凉薄一笑。 “臣弟敬皇兄一杯!” 崇宁王端起酒盅一饮而尽,洒脱利落,可心内却郁愤苦楚。 “这酒味道倒是有些奇特。”他咂咂舌不解一笑道。 皇上抬眼注视着他,竟朗声大笑出来,登时将两人都吓得身子一颤,因为那笑声有些阴阳怪气,仿佛从那笑声中能抖落一地的刀片出来。 “皇上,您吓了臣妾一大跳呢~”她娇媚的倚过去皇上身边,捶着他的胸口,可神情却流露出一丝丝的惶恐来。 “你又没做出什么亏心事来,何至于被吓?”他低头捏了捏她的脸颊。 “哪有,人家好端端正说着话,你那样一笑就是把人吓了一跳嘛!” 崇宁王凝视着她,又愤又妒,望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倒在别的男人怀里,他却连丝毫的反抗之力都没有。 皇上重新将视线放在对面的崇宁王身上,脸上的笑意明显阴沉了下来道: “你为朕做的,为候盟做的,朕都要感谢你,可是你为何要抢朕的东西呢?” 此话一出,那宸妃同崇宁王几乎同步惊愕恐慌,像是预料到了但又没想到会这么快。 突然之间崇宁王只觉胸口震痛,痛感越来越强烈,就像是被啃噬一般,竟猛喷出一口鲜血来,随后便倒在了桌上,他捂住胸口抬眼瞧着皇上那张狠戾凶冷的模样。 见状,宸妃瞪圆了眼睛掩嘴惊呼,眼泪唰唰而落,急忙扑过去他身边。 “贱人!” 皇上雷霆震怒,酒杯摔低,破碎的声音尖利无比。 “皇上!臣妾求求您放过他,都是我的错!您杀了我……” 宸妃梨花带雨,哭着奔过去紧拽住皇上的衣袖哀求,却被他一把甩开,随之摔倒在地。 皇上冷笑摇头,微蹙着眉头斜睨着地上的宸妃道:“背叛朕的人一个都活不了。” “你……你在酒里下了毒……”说完,崇宁王便又吐出一口鲜血,身体一软,跪倒在地,宸妃绝望痛哭,爬过去他身边紧紧抓住他的手。 “你是朕的弟弟,原本朕没想做这么绝,可谁让你动了朕的女人呢?这天下女人你随便挑,只要你看上的朕都可以如你所愿,可是你为何偏偏要动朕的女人呢?!” 皇上怒吼,圆睁的眼睛悚厉非常,走过去一脚踩在两人紧抓住的手上,脚底狠狠的旋着…… 此时的崇宁王已经是奄奄一息了,他凝视着宸妃微微一笑,她则哭着摇头,那种绝望感痛彻心扉,倏然之间,他双目缓缓合上再也没了呼吸。 “不!” 宸妃哀嚎,眼泪夺眶而出,试图想要爬过去抱住,却被皇上一把拽起,两张脸近在咫尺。 “贱人!自从你入宫开始便扮出这副模样,可见你早已居心叵测!” 他再度一把将她甩开,她便又狠狠摔倒在地,而这时的宸妃倒像是换了一副面孔,低眸放肆大笑,继而抬眼注视着他冷笑着道: “告诉你,我可从未爱过你。” “那你可知你上次给朕所说的那个表弟已经早已被朕处死了?你装扮出她的模样专门来蛊惑朕,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初朕夺下这江山,占领这皇宫的时候就应该杀的一个不留,不然也不会逃出一个小太监和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婴儿来!” 他眯眼尖利笑着走向她,面容阴沉暴戾,缓缓蹲下身子,死死捏住她的下巴继而又道: “你给朕的饭菜里每日所下的慢性毒药早已经被朕发现了,我给你一次机会,安排你进宫来谋害朕的那个人如今在何处?还有那个当年襁褓里的婴儿现在又在哪里?!” 宸妃冷声一笑,撇过头去,露出绝望死寂般的平静道:“想知道么?我不会告诉你的,你以为你这江山能够稳坐多久?报应迟早会来的,你是没有好下场的!” 这一幕是那么似曾相识…… 他突然间像只失去控制的猛兽,凶残阴狠的一把抓住她的头发拽至自己眼前一字一句问道:“想报仇是么?想谋反是么?朕再给你一次机会,告诉我那人在何处,那个襁褓里的婴儿在何处?!” “你痴心妄想!” 她掉泪吼出,随即便用力推开他,决绝的朝那柱子上撞去砰然倒地自尽,身体颤抖着转头望向那具已经冰冷的尸体,不过数秒亦是合眼身亡。 皇上回身瞪圆了眼睛望着,脖子上青筋毕露,那神态就像是入了魔障失去理智的疯子,颓然间坐在地上,紧握颤抖的双拳扑过去将她的身体紧紧抱在怀里呢喃。 “霍君……不要离开朕……” “只要你不离开朕,这大好江山朕都送予你!” “他有什么好?啊?他到底有什么好?!为何你宁愿跟着他死都不愿跟在在一起享受这荣华富贵?!” 他下巴紧抵住她的头,竟痛苦的落下泪来,神志游离不醒间仿佛回到了若干年前…… 很快,听见动静的一排侍卫便迅速赶来了风亭台…… 第一百二十七章 那不是平凡 郊外竹林,秋末的冷风有些微的刺骨,夹杂着初冬的寒气逼近,林叶肆意飘摇,瓣瓣而落,铺就成一个个小小坟堆场,没人清扫埋葬,只能融土化灰而逝。 泉尚风站在阁楼窗户旁,双臂背后静默而立,寂凉瞳眸望向窗外繁密的丛林。 “大人,方才得的消息,长姑娘……已经死在宫中了。”一身着罩头蝙蝠袍看不清面貌的男人恭敬的站立于他的身后,话语里的气息稍显紊乱。 泉尚风深眸皱缩,疏眉微蹙,侧过头斜睨着他道:“怎么一回事?” “据线人说,长姑娘她……她爱上了那崇宁王被狗皇帝发现,摆了一个三人酒宴被赐了一杯毒酒给毒死了,随后长姑娘也跟着自尽而亡,可是……那狗皇帝太过狡诈多疑谨慎了,他早已经发现了长姑娘的身份,而且竟……竟还发现大人您同公主如今还存活于世,属下捉摸着,这狗皇帝下一步定会满天下追杀您和公主的下落。” 泉尚风眯眼再度望向窗外,神色愈发沉冷,道:“可见这世间人终是逃不过情爱,真是可惜……若她能自控些也不会落得这般境地。” “大人,这眼瞧着公主也长大了,我们该不该告诉她真实身份,若真是被那狗皇帝查到那可就危险了,毕竟她还不知晓自己真实身份,她如今可大摇大摆行走在逍遥镇街头,若某日真撞上那搜查的官兵岂不麻烦?” “现在还不是告诉她的时候,你不用多虑了,我自有办法。” 身后那罩头蝙蝠袍男人低头拱手欲言又止,最终只能道:“有些事情可不能再拖,越拖危险越大。” 继而抬头亦是望向窗外,只露出的那双眼睛黑幽幽,瞋眸道:“公主来了。” “你先上去罢。” 罩头蝙蝠袍男人点了点头,迅速迈上楼去。 霍敷官着一袭纯白色裙衫,三千长发轻绾,飘逸出尘,精致可人的五官足够让人一眼万年,可举手投足间又不失男儿的飒爽利落。 只见她手握师父所赐的行云剑,姿态不惊不躁,老远瞧见阁楼上站在窗户旁俯视着自己的泉尚风便咧嘴一笑扬起握剑的手臂喊道:“师父!” 泉尚风淡然一笑道:“站在那罢,不用上来。”说完便转身下楼而去。 霍敷官乖乖的站在原地,眼瞧着师父泉尚风推开竹木门,一步步迈下木阶,‘咯吱’作响的声音清脆不杂。 泉尚风一步步走近霍敷官,微风骤起,吹得两人长发飘扬。 “师父!自从那日你飞鸽传书给徒儿那纸信后,可是好久没见您了!”她脸上的喜悦兴奋转瞬即逝,随而又落眸道:“近日发生的事情可真多,师父您还记得我上次跟您所说那个江员外么,他遭人陷害在牢狱被杀了,只剩下一个独女江喻柔和其丫鬟,可那丫鬟前几日竟也被衙门府邸的捕快刺杀了,只剩下一个人的江喻柔悲痛欲绝,徒儿心里也很是失落难过。” “万事皆有定数,坦然面对才是正道。” “可是如今那些奸臣只手遮天,草菅人命,简直不将老百姓的性命放在眼里,真是令人气愤,徒儿恨不得将那些混蛋碎尸万段了去!” 霍敷官情绪激动,紧握住手中的剑,就像是胸腔已经埋下了炸药,稍微一点便可爆燃。 泉尚风无奈轻笑,神情云淡风轻,走近了些摸上霍敷官的脑袋低眼望着她道: “你要知道,只要有一线生机便可扭转乾坤,万事皆不可鲁莽急躁,现在瞧来,你该是又得练练为师所教授给你的玉心剑法,凝神静气。” 霍敷官埋头,只得压制下情绪来乖巧的‘哦’了一声,又想起什么来突然又抬眼望着泉尚风疑惑不解道:“师父,不知为何,近日徒儿练那玄冥沉吸之术之时,血脉相冲互斥,根本不能聚融,就像是……是那种说不出的痛感,很难受,徒儿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还有,近日那玄冥沉吸练得出神了,眼前脑海便总是会浮现一些血淋淋的画面,而那场景像是在宫中发生的事情,很遥远却又像是很近一般。” 泉尚风注视着霍敷官,神情肃然,深眸忧沉,只是淡淡道:“你是太过紧张了,练习玄冥沉吸最重要的便是心无杂念心无旁骛,将外界事情全部清空,若是脑海里杂事繁多,很容易走火入魔,你可明白?” “知道了,师父,或许徒儿近日来真是有些焦躁了些……” “来,过来。” 泉尚风牵起霍敷官的手转身一步步迈上木阶,来到一旁的圆木台,竹织椅上坐下,霍敷官将行云剑放在圆木台上,泉尚风则噙着淡然的笑意往白瓷盅内倒了两杯水递予她。 霍敷官抿唇一笑接过,仰头饮尽,这不喝不知道,一喝还真是瞬间觉得自己口干舌燥。 “这天下水,就属师父您的最为甘甜可口。” 泉尚风宠溺一笑又给她满上,继而道:“敷儿,为师问你,若是某日你发现自己并不是你自己,你会如何?” “嗯?”她刚想喝水却蹙眉顿了顿手臂,将手中的白瓷盅放下疑惑道:“师父,徒儿不明白。” “每个人自从一出生就有自己的使命,你也不例外,或许有一天你会发现如今你的人生也只不过是个障眼法一个幌子而已,这世上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等待着你去完成。” 泉尚风翘起兰花指,啜了口清水,抬眸凝视着霍敷官。 霍敷官蹙眉,她还是满脑子的疑惑,她不明白为何最近师父变得如此奇奇怪怪,就连说话也都让她不明其所以来。 见她这般还未领悟,满面困顿的神情,泉尚风无奈摇摇头道: “为师要让你知晓一点的是,无论今后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都得平静坦然的接受,不可急不可躁更不可怒。” “知道了师父。”霍敷官讪讪应声。 “魅影流光剑法练得如何了?”泉尚风又恢复了那一贯肃然不苟言笑的模样来。 “师父,这套剑法也没有那么难嘛,徒儿不出两日便练到了可用意念御风操控的地步了。”霍敷官歪着脑袋洋洋自得,甚至有些骄傲。 泉尚风则冷声一笑,面色沉冷了几分静静的望着她道:“你可知这世上多少有天赋的人都被埋没在自负自大中?” “即便是你已经练到出神入化的地步也得勤加练习,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就像为师方才所说那般,终有一日你也得迎接属于你自己的使命,所以你必须得做到沉稳淡然。” 被师父泉尚风黑着一张脸厉声批评了一通,霍敷官也不敢再反驳,只得点头如捣鼓,像个被教训了的小孩子。 “或许在外人看来自己的痛苦与责任不算什么,可是对于自己而言那就是倾尽毕生心血也得去做的事情,平凡人也有大使命,敷儿,为师所说的话你可得好好记住。” “知道了师父。” 泉尚风语气稍微柔和了些盯着她道:“你现将那魅影流光剑法练习一遍给为师,看是不是如你所说那般已经达到了惊人的地步。” 本是胸有成竹,信心满满的,可是被师父方才那一通训斥后,此时霍敷官反倒是有些心虚了起来,倒没有吹牛,只是莫名惶恐,怕达不到师父的预期。 霍敷官将圆台之上的行云剑重新握住站起了身子,望着泉尚风那张云淡风墙却又肃然仿佛能够看穿一切的神色,她吞了吞自己的口水,紧张了起来,走了几步转身下了木阶。 第一百二十八章 蓝玫瑰海洋 自从江家大难之后,江员外含冤而死,丫鬟小颜也死了,江喻柔的心理上也可谓是受到了极大的创伤。 东牙道为了能够让她心情平复一些,便带着她去了桃林老头的桃花源内散心,这一去约有四五日还未回来。 老三亦是满心苦闷,自从经历了小颜一事,整个人沉默寡言许多。 那无忧姑娘亦是离开了。 整个红馆仿佛一夕之间寂静了许多。 可是也奇怪,自从那江家大劫后,按理说最为得意嚣张的便是那凶险奸诈的张员外了,除去了一个大的绊脚石眼中钉心情定是大好,可是那逍遥镇上的人却皆在传这张员外就跟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已经失踪了好久咯。 不过失踪归失踪,红馆的兄弟们却觉得这肯定是坏事做的太多指不定被哪路鬼怪请走了,这怕就是报应!只是可怜了那狼狈为奸的王丞相,不管那两人之间有何阴谋有何交易,这下也只是一个瘸子了罢。 不过人家到底好歹也是一丞相,可以随意呼风唤雨,区区一个张员外消失了也就消失了,死了也就死了,就当是没了一条猫猫狗狗罢了,何碍之有? 只不过那逍遥镇上的人整日议论纷纷,听风就是雨。 这日,一兄弟兴奋的奔回红馆内堂,霍敷官一口茶水还未咽下,就听见那兄弟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出来,没个重点,不过大致上就是王丞相府中要在逍遥镇上举办民间药理大王大比拼,赢了的人可是有五千缎丝绸,二百两黄金,重点就是那王丞相自家有个患了严重疾病的公子,谁若是能够妙手回春治好了,那更是有颇为丰富的赏赐。 兄弟们听闻这个消息皆推荐霍敷官能够参加,谁能不知晓她广通药理,如果能够参加的话,还能给如今算不上富裕的红馆赚来一笔财富。 霍敷官思索再三,这若是哪个大善人举办的还好,可偏偏是那王丞相,自从那江家一事后,这多少还有些心有余悸。 这晚,霍敷官与尤居野坐在院落内畅聊了很久,便谈及了这件事情。 “你觉得我该不该参加那个什么民间药理大王呢?你说不参加,那些赏赐倒还是挺让人眼红,可若是参加了,这王丞相……” 霍敷官靠在他的肩膀,有些凉意他则紧揽住她的肩膀,两人望着皎洁月色漫天繁星随意的聊着。 “参加也可以不参加也可以,毕竟这件事情是面向整个逍遥镇百姓的,其中也不会有什么猫腻,你也不要想的太过复杂了,即便是出了什么事情也有我在你身边,别怕。” 她抿唇一笑,毕竟有这句话她也会安心很多。 “我倒也不是怕,就是……”霍敷官抬起头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坐着,再度将头靠过去继而道:“就是毕竟要面对全逍遥镇的百姓,还是有些慌。” 她陡然怂笑,缩了缩脖子。 尤居野低眼瞥她,宠溺的刮了刮她鼻尖道:“慌什么,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霍敷官抬眼,四目对望甜蜜一笑道:“谢谢你。” 话刚说完,他便吻了下去,只是一个蜻蜓点水又悄然离开,还不动声色。 霍敷官倏地红了脸颊,狠狠的掐了一下他的胳膊,他则顺势发出‘嘶~’的痛吟声。 “姑娘家这般粗鲁,你也幸亏是遇到了我。” “哈!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叫做仗势欺人,那我这就叫做仗爱欺你。” 语落,两人都禁不住笑了出来,温柔绵长。 “之前跟你说过要带你去个地方来着,为了让你放松一下,明天带你去。” “真的?!”霍敷官扬起精致小脸,惊喜道。 “真的。” 有时候霍敷官觉得自己还是挺幸运且幸福的,有娘亲师父疼爱着,还有这么一大帮忠心义气的兄弟陪着,再如今身边还有这么一个全心全意爱护自己的人,有时候想想人生若这样下去,岂不也算是圆满了? 可是……她又有隐隐的惶恐,因为师父近日来对她所说的话让她不明所以,且甚至莫名觉得胸口像是有一块巨石砸落,压的喘不过气,有时候竟连整个人的神经都变得紧张虚弱。 或许真如尤居野所说,自己是太过紧张,需要放松一下了。 第二日午时,尤居野便带着霍敷官离开了红馆来到了那个为她承诺过的神秘地方。 这地方也算是隐秘了,处于谷崖的最深层下方,那本是一大片荒废的草场,四周怪石嶙峋,杂丛茂密,指不定会有什么蛇鬼神兽出没,之前从谷崖上方向下望去晦暗一片,觅不清道路在哪里,错综复杂,完全就像是一个人间禁地。 而此时的霍敷官被尤居野紧牵住手跑来这谷崖之上,她本是一头雾水环视四周觉得并无什么异象,可当低眼俯视的那一刹那,她惊住了,露出了小姑娘那般震惊的喜悦捂唇禁不住笑了。 如今那谷崖下面呈一派天蓝海蓝色,只见那种着的全部都是罕见的蓝色玫瑰,风吹一涌,更像是一片海洋,又像是湛蓝到让人眩晕的天空。 其间刻意留出的小道呈一个心形图案,从谷崖上方望去,玄幻唯美之极。 “这……这里怎会变成这样?”霍敷官难掩惊喜的笑意,专转过头望着尤居野,只觉得太过震撼了。 尤居野则气定神闲,略微冽然的风吹过竟恍然夹着些暖意,衣襟飘摇,神仙眷侣就那般默立俯视眼下那片蓝色玫瑰海洋。 “这些可费了我大半月时间。” “这……太不可思议了!” 他转头望着她一脸目瞪口呆的神情,温柔笑道:“还满意?只要你喜欢那我也算是没有白费功夫。” “可你这是如何做到的?”霍敷官心里也是疑惑。 “本人自有妙法,你只负责享受就是了。” “那我们就这般看着么?”霍敷官双臂环胸故作苦恼不尽兴,实则她知道这男人定不会只让她眼馋。 尤居野则靠近她,轻揽住她的双臂,故意耸肩无奈道:“不然呢?” “啊?” “啊什么?” 不等话说完,尤居野便紧搂住她纤细的腰肢一跃而下,风舞乱了衣衫,发丝交缠,旋而遽落,美妙动人。 第一百二十九章 桃林浅酌泣花殇 尤居野搂着霍敷官翩然稳落在这片蓝玫瑰海洋之内,微风荡起涟漪一阵阵吹过,花海涌动,浓烈的香味儿扑鼻而来,整个人恍然闯入世外仙境,而这仙境藏在俗世的僻隅之处,是独属两人的欢好。 这片片的蓝玫瑰海洋恐是将人淹没,皆是高过霍敷官一厘来,若是藏匿其中则很难被发现罢。 她站在其间一个小道上,欢喜得就像是一个尝到了甜蜜糖果的姑娘,她记得方才站在谷崖上方看的话,这菱形蓝石小道是呈一个心形图案的,她的唇瓣情不自禁喜悦的扬起,眼前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蓝,且缓缓向前走着。 “我的尤公子,本来我这么一潇洒女的,非得被你整的暴露了小姑娘的心理,简直太惊喜了,你如今在我这里可是越发受宠了哈……” 霍敷官猛一转身本想紧紧将他抱住,可哪知这一转身竟没有尤居野的身影,她疑惑,踮着脚家四处张望,可除了淹没视野的蓝,什么也瞧不见。 这时突然不近不远处传来尤居野呼唤她的声音,她则赶紧回应。 “尤居野,我在这儿呢?!你在哪里啊?” 她一步步往前走着,一步步迈上心头的弧度,霍敷官听到尤居野的声音愈渐清晰,她心‘砰砰’直跳,是兴奋是激动。 “不要停,就一直走着!” 尤居野喊着,声音清朗有力。 霍敷官乖乖听话一步步向前走,若是站在谷崖上方望去,就会看到两个人被包围在蓝玫瑰海洋之中,沿着心形小道一步步朝对方走去,虽然看不清对方在哪里,即使瞧不见对方站在哪个位置,可凭借两个人对彼此熟悉的呼吸声以及两个人浑然天成的默契度,就能够一步步慢慢的接近对方。 彼此的声音越来越熟悉,仿佛连对方气息的温热都感受的愈发明显。 脚步声逼近,没有压抑紧张,有的只是满心欢喜。 两人走着走着便出现在对方的视线里,然后相视一笑,彼此再向前迈出一小步,紧紧拥入对方。 “不得不说,你这个把戏我还是蛮受用的!”霍敷官的脸颊紧贴住尤居野温暖宽厚的胸膛,咧嘴笑的比蜜都甜,那一刻她觉得自己比谁都幸福。 “只要你喜欢就好,我就怕你觉得我这个把戏还不如东牙道的把戏来的开心。” 听到这话,霍敷官扬起脸紧紧的凝望着他,笑意灿烂却又故意反问道: “我可以理解为你这是在吃东牙道的醋么?” 尤居野则低眼挑眉,二话不说便吻了上去。 霍敷官身子一颤,没有抗拒,像是吻的次数多了便懂得了什么叫做欲拒还迎,什么叫做循循善诱。 这次的吻比以往都还要绵长,直至彼此呼吸紊乱…… 这般场景俯视而望,两个情意缱绻的有情人在一片蓝玫瑰海洋里相拥而吻,站在彼此的心尖上,毫无意外。 东牙道带着江喻柔去桃林散心了几日,心情状态只是稍微有些缓和,但多数时候还是会自己一个人安静的发呆,目光游离,或者眺望远处,然后眼眶逐渐湿红。 这日,江喻柔瞧上去状态不错,气色也微微红润,露齿甜美笑着要去帮桃林老头将那些落在地上的桃花瓣清扫在一块然后装进葛布袋子里埋进老树根儿下。 那老头也知这丫头需要时间缓冲,也需要做些事情来疗伤转移注意力,索性也没拒绝,直接将扫帚递予她手,自己则佝偻着身子站在一旁静静看着,那双布满褶皱的脸上露出欣慰慈祥的笑容。 江喻柔则歪过脑袋娇俏轻轻推搡着老头道:“您别在这看啦,我做出来的活定是让您满意,您快去歇着,同东牙道喝喝酒也行,他方才可是专门回了一趟镇里买了一坛您最喜爱的花雕回来,不去尝尝?” 听见酒,老人的双眸便泛起奇异的光亮,连声笑应妥协,转身回去茅屋。 这佝偻的身子刚准备进屋,东牙道便提着一坛花雕酒出来,手上还拿着两个喝酒的大碗。 看见老头,东牙道一笑调侃。 “你这老头!鼻子还挺灵。” “是那丫头非得抢我的活干,说你买了好酒回来。”老头盯着东牙道手中提着酒双眼放光,像个老顽童般舔唇笑道。 东牙道则将视线投远放在正在认真扫着桃花瓣的江喻柔身上,眸间一丝忧伤划过继而转头对老头道: “就让她干活,那样心里就会好受些。” 两人坐过去院落内的石桌旁,东牙道则给两个碗满上酒,老头便迫不及待喝了一大口,心满意足笑呵呵道:“这酒味儿啊虽是比我的桃花酿差上几口甘甜,不过也爽哉。” “你那桃花酿甘甜味儿足,可是欠缺烈性,只适合姑娘家喝。”东牙道扬唇一笑故意道。 “你这小子,那可专门是我老头补身子的,有药性,而且酿法繁杂,是天然难得的好东西!”老头斥道。 “是是是,我的错。”面对这么一个如同孩子般可爱的老人,东牙道识相的连声认错。 可这时,只听见一阵小声的啜泣声,这转眼望去,便见江喻柔蹲在老树根下拿着小铲埋那桃花瓣的时候,竟哭出了声音来,她撂下铲子,蹲着抱住自己的双臂无声流泪失神。 “这丫头……” 老头一看又是心疼又是焦急,刚欲要起身过去便被东牙道阻止道: “就让她自己一个人安静的哭会儿,哭完了就好了,若是憋在心里迟早得憋坏。” 老头虽还是放心不下,但还是听着东牙道的话又缓缓坐下,叹息道: “丫头这几日虽表面上看着笑嘻嘻,可是实际心里难过痛苦极了,那种感受我这个老头子再明白不过,一切都是强忍罢了。” 说着,老头便倒满了一碗酒咕咚饮尽,潦草的抹了嘴巴抬眼望向东牙道沉郁的面孔继而又问道: “如今你也算是江家众所周知的女婿了,是那江老爷子临终前将女儿托付给的人,你对你们二人接下来的生活有无规划?” 东牙道神色淡然平静,可那种忧伤老头看在眼里,只是原因他也不明白。 “走一步看一步,能待多久是多久。”说罢,便小饮了口酒,苦涩一笑。 老头则审视的瞧着东牙道,忧虑又疑惑道:“你这小子,总感觉你此次过来我这桃林倒是变了些许。” 听到这话,东牙道急忙又摆出那副痞笑不正经的模样,提起单腿踩在所坐的石凳上支肘于膝瞥了一眼老头道:“哪里变了?” 老头则琢磨着‘嘶~’了一声,摇头连声道:“说不上来,像是有了心事,怎么?不打算给我这个老头子说说?” “害~”东牙道放下退坐正了些,故作轻松的扬唇一笑一边满酒一边道: “你这老头子啊,还是好好的安享晚年,我这就不给您老添堵了,来来来,喝酒!” 第一百三十章 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果然,那江喻柔只哭过一阵便好了,只是这状态终究是让人担忧的。 老三突然不见了的消息引起了红馆兄弟们的惶恐和担忧,本来这几日情绪就反常不对劲儿的老三这下一失踪就更是让大家心里惴惴不安。 可这老三到底是去了何处呢? 那日,天刚刚泛亮,他便趁着大家伙都还未醒来的时候便匆匆离开了红馆。 面色阴沉之极,举止匆忙,不知情的人看上去都要退却三分,因为他看起来整个人透露着杀气,手里还握着不知从何处搞来的利剑,有种六亲不认的架势。 是啊,后来霍敷官才猜测到,老三可能是去了衙门为小颜报仇了。 的确如此,失去理智的老三奔去衙门时狂敲着大门,狂击鸣冤鼓,整个人几乎暴走,那阵阵声响听得人恐慌揪心。 一捕快刚一打开府衙大门,便被老三的长剑割裂了脖子,血喷涌而出倒地。 他径直闯入衙门府邸,见一个杀一个,沉默狠戾,废话也不多说,像是积攒了很久怒气直接红了眼。 其余的官兵捕快们见状完全慌了阵脚,速速围拢上来,试探且忌惮的瞧着老三失心疯般发狂的模样,都在生死线上徘徊犹豫。 衙门府邸的官兵捕快们全部都围拢上来,将老三密密包围住,他则紧紧握住手中滴血的利剑,手臂颤抖,一声嘶吼便冲了上去。 一剑刺死一个,杀红了眼完全不能自控。 “我要你们这群混蛋偿命!” 他就像是疯了一般,不顾死活的与那些衣冠禽兽拼命,剑刃逼眼,血溅横飞,脸上,身上都被鲜血浸染。 可是终究是寡不敌众,这自古以来都是常理,除非对于那些本事高强的人能够破例,可是对于老三而言,却是困难的。 终于,疲累的老三跪在了那群面貌凶恶的捕快官兵面前,身上被刺了好几个窟窿,鲜血直流。 口中吐血,身上脸上皆是沾满了血,别人的他的已经分辨不清,只是呼吸已经逐渐微弱,老三倒地的那一刻仿佛朦胧之中看见小颜的倩影朝自己走近,他欲要伸手去触摸,一个捕快却又心狠手辣的走过来给他的腹中补上了一刀,那一刀则直接结束了老三的性命。 当霍敷官与老憨赶到的时候,老三的尸体已经被那些毫无人性的衙门官员扔了出来,赤裸裸的曝露在血泊中。 老憨嘶喊,朝老三奔了过去,痛哭不止,而霍敷官呆呆的站在原地,像是耳鸣了一般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甚至像连自己的身体都动不了了,她的眼泪无声而落,眼前脑海浮现出的全部都是老三往日那贼精的模样,每一个笑每一个举动历历在目,仿佛还流淌在温度。 只是…… 霍敷官迟滞的眸子望向地上那血淋淋的老三,渐渐哭出了声。 老三的棺在红馆停留了三日,丧事便仓促举行了,霍敷官特意将老三和小颜埋在了一起,那一日,红馆里的所有兄弟都含着眼泪纷纷嚷着要报仇,只有霍敷官在瞧着老三的棺落土的时候,眼眶湿红却平静异常,她紧紧的攥拳,甚至整个身体都在剧烈的颤抖着。 随后的一段时日里,整个红馆死气沉沉,大家像是比往日沉默了不少,练功却比往日愈发起劲儿,往往天还未亮的时候,大家伙便起床练功了。 这些兄弟之中要数最为伤心的便是老憨了,本是三兄弟,这陡然之间就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往事的回忆便总是在某个夜深人静时分不经意的涌入眼帘,然后便泪湿双目。 霍敷官怕他想不开步老三的后尘去衙门寻仇,特地让兄弟们将他盯紧了,万不许踏出红馆一步。 后来霍敷官告诉老憨,这仇非报不可,只是如今还不是时候,万不可莽撞。 作为红馆的老大,如今自己最亲近的一个兄弟被人杀害,霍敷官心里的痛感不比老憨少半分,尤居野试着安慰,可这种安慰却是无力的。 她回了状元村家里。 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霍敷官一直沉默寡言只是埋头吃饭,可鼻子一酸却忍不住掉下眼泪来。 其母担忧的望向她道:“傻丫头,人死不能复生,我们活着的人不要一味沉浸在悲痛里,听娘的话,好好吃饭。” 肖茵一边夹菜也一边不咸不淡道:“娘说的对,你这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也不说话光掉眼泪不是给人添堵吗?”说罢,一块红烧茄子便放在了霍敷官的碗里。 然后,肖茵便自顾自的吃着自己的饭也没再多说。 霍敷官吸了吸鼻子,佯装已经无大碍的模样轻轻扯起笑颜道: “我知道,可是最近真的出了太多的事情了,一件接着一件猝不及防,我心里就是难受。”说着,心里便又是一阵作痛,霍敷官放下碗筷转身掀开帘子走出了屋内。 肖茵一愣,其母着实忧心,亦是放下碗筷跟了出去。 此时的霍敷官站在院落内与那趴在地上的看家小黄狗对视着,试图以这样的方式缓和一下心情,她抹掉眼泪,望着小黄狗那双懵懂单纯的眼睛,心里竟不自觉也是好受了许多。 那小黄狗见其母走了出来,‘腾’的站了起来冲妇人‘汪汪’叫个不停,屋内的肖茵听见心烦,忙端着吃不下的剩饭走了出来气骂道: “叫叫叫!再叫剁了你吃肉。” 霍敷官见状,只觉可爱温馨,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其母站在她身边,望着自己的女儿终于展露小颜,亦是放心慈和一笑,抚上她的背道: “外面不比家里,日后若是受了什么委屈有了什么压力便回来,娘和你妹妹永远都在,千万不要自己一个人硬撑着。” 霍敷官则倚在娘亲身旁,紧握住她松弛的双手抿笑道:“娘,我知道啦,可是有些事情终究得面对,不过我会坚强的,您放心!今日让您担心是女儿不好,日后再也不会了。” “傻丫头……” 第一百三十一章 争吵 自从老三死后,江家出事江喻柔随东牙道离开后,整个红馆总是会在某一个瞬间陷入一片死寂,兄弟们仿佛也没了往日那般欢快,尤其是老憨,沉默更甚。 兄弟们心里皆是装着仇恨,每每在街上遇见几个捕快官兵的时候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可是跟随着霍敷官这么久了,大家也都经历了不少,往往在这种时候,更需要理智冷静一些,若稍微出了些差池,后果将不堪设想。 尤居野与兄弟们都赞同霍敷官去参加王丞相府内在镇上举办的民间药理大王竞赛这件事情,霍敷官亦是咬咬牙豁出去了,为了红馆,为了那些令人眼红的赏赐,那也索性不去考虑那么多了,况且这点自信心若是没有的话,那她还能叫霍敷官么? 这日,霍敷官匆匆回来状元村家中,将那卷师父泉尚风所给的已经落了灰的药理全书拿出来仔细翻看,妹妹肖茵走进屋子见她那般专注认真便问其缘由,她则将王丞相府中所举办的那件事情说了出来。 肖茵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像是试探般的走过去霍敷官身边问道: “姐,你真有把握自己会赢么?尤公子也赞成你去了?” “嗯。” 霍敷官坐在古旧的案几旁,低眸认真翻看着,也顾不上回答她的话,说实在的,好些日子没翻看这本书了,有一些药理知识着实有些记不住,她可得仔细认真些,不过凭她的记忆力,短短半日便可将其中内容参透的差不多了。 “姐,你是不是同那尤公子……”肖茵难得这般亲近的坐在她一旁,睁着一双清丽又略带几分狡黠的眸子问着话。 霍敷官静不下心来,有些意乱的合上书望向肖茵无奈抿唇笑道: “你要说什么?” 见状,肖茵一时间又有些心虚不好意思起来低眼故作乖俏状道:“人家就是喜欢尤公子,又怕姐姐您喜欢他,所以心里很是难过。” 霍敷官冷静的注视着肖茵,唇角的微笑淡淡的,自己这个妹妹她是再清楚不过,她想若是没有尤居野的存在,她可能才不会同自己这般坐着心平气和的交流,若是没有尤居野的存在,近些日子她对自己的态度就不会变化的如此迅速如此反常。 她继续埋头翻开书,佯装无所谓什么都不知的样态漫不经心道: “你若是喜欢他那你就跟他说,反正像他那般优秀的人倾慕他的姑娘多了去了,像我们这般野丫头人家才看不上呢!” “可是我听红馆里你那些兄弟们说,那尤公子是你专门从那香翠阁赎出来的。” “你听他们胡说八道,那只是人家尤公子暂时找了个避难处罢了,也不知他是惹上了谁,不过听他说自己是惹上了皇室的人,如今必须得乔装打扮做了落魄的普通百姓,关于他的身份我们谁也不知晓,或许有一日他凭空消失或者一声招呼也不打的一走了之也说不准,我这个做姐姐的可劝你啊,别喜欢上那种人,在我看来他就是那种天涯浪子,而且据悉人家招惹的风流债也不少,你可别淌这趟浑水。” 霍敷官一边翻阅着手上的药理书,一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可是心下却留下肖茵的反应,她偷瞄着肖茵的神情,自知有些许自私了,可是她不后悔,自己的感情自己不去扞卫等谁?这若是那尤居野也喜欢肖茵还好,她可以选择退出成就一桩姻缘,可是这明明是自己的妹妹肖茵单相思。 严格说来,这不仅仅是她霍敷官自私了些,她自认为这是理智,确保不让肖茵陷得太深。 “你好好想想罢,他这人虽瞧上去风度翩翩,貌出绝尘,简直就像是天仙下凡一般,可是实际上这人凉薄心狠的厉害,你这般单纯,还是安分些好,别去喜欢上不该喜欢的人。” 霍敷官又补充了一句,这肖茵突然之间沉默了不说话,她抬眼望向肖茵,只见那肖茵静静的注视着霍敷官,脸上那种本装作无辜乖巧亲切的样态早已退却,换上的却是一如往日那般冷漠嫌恶的神情来。 “你说这些不过就是想告诉我别让我跟你抢他而已,你永远都是这般什么都以为自己强的要命的讨厌模样,你当我是傻子么?尤公子的为人你以为我就没有观察打听过,红馆的兄弟们都说你们互相喜欢,我也能看的出来,我不是瞎子!不过……” 那肖茵像是生就了七十二般变化一样,倏时又转换成一种惹人怜爱的委屈模样软下声来继续道: “他是我长这么大唯一喜欢的人,也是这辈子唯一能够喜欢的人,你是我的姐姐,你长得漂亮,处处比我强,会医道会武功,连娘对你都比对我喜欢,你就当是让让我,将尤公子让给我好不好?姐姐……” 这一番话听的霍敷官霎时沉默了。 她手中的书再也看不下去。 这是什么意思,算是亲情捆绑么? 是,自从长这么大,无论怎么说,她霍敷官心里或多或少是对她有几分亏欠。 可是……感情本就是自私的,她该怎么做?让出?或是永远消失不见? 可即便是她退出了,尤居野呢? 人家不是傀儡,不是木偶,人都是有感情的,不是随意将一个人扔进别人怀里别人就会喜欢,就会爱不释手。 人啊,都是再自私不过的,霍敷官是,肖茵更甚。 霍敷官将手中厚厚一卷药理全书合起来,凝视着肖茵,神色淡然严肃道: “那你告诉我,如若他不喜欢你怎么办?” “他会喜欢上我的,相处久了他就会发现我并不比你差,我们是亲姐妹,你得帮我,他肯定会喜欢上我的!” 肖茵的情绪貌似有些激动,又有些兴奋和期待,她紧紧抓住霍敷官的胳膊,霍敷官却低眼瞧着那双急切热情的手,无奈一笑拨开道: “我爱莫能助。” 霍敷官有些气愤,心里更是有些难过,原来一个男人可以让两个亲生姐妹一时间反目成仇又一时间可以热情似火。 一个男人于她们而言原来起这么重要的作用呢…… “霍敷官!你当真就这般狠心?我是你妹妹,从小什么都被你抢了去,现在我提出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让你帮我你都不肯!” “这是小小的要求么?你可知你那只是一厢情愿!你喜欢他他若不接受你怎么办?到那个时候你是不是还得来怪我?我再问你肖茵,如果没有尤居野的存在,你会这么亲切诚恳的跟我说话么?你的态度能够这么突然间起一个大反转么?或者说在你心里,真的有把我当成是你的姐姐么?” “没有!”肖茵冲她吼出了声,‘腾’的站了起来狠狠的瞪着她继而道: “我告诉你,尤居野这个人我要定了,你若是帮我把他让给我的话你就还是我肖茵的姐姐,如果你还是那般自私,那我们便没有任何关系了!” 说完这种无情的话,肖茵便扭身跑出了房间,在院内捣鼓药草的妇人听见姐妹俩人的争吵声一下子慌了,赶紧走进屋来,谁知刚走至门口便撞上肖茵怒气冲冲还抹着眼泪的跑了出来,如何叫也不回头。 妇人不知所措,也不知两人之间又发生了何事,只知道这两姑娘像这般严重的争吵可是好久没有过了,这突然一次又是为何? 其母走过去霍敷官身边,她埋着头沉默,心里难受至极。 妇人刚走去霍敷官身边,她便一把将母亲紧紧搂住,像个孩子一般委屈的哭了出来。 其母安抚着顺着她的脊背,叹息道: “这次又是为何?” “娘……”霍敷官苦涩一笑抹掉眼泪,扬起脸望着妇人道:“您有过爱情吗?” “如果某一天你必须得为了一些事情将自己的爱情拱手让人你会怎么办?” 妇人坐在肖茵方才坐过的凳子上紧紧抓住霍敷官的手,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回答。 “我只是个老妇,从未感受过什么是爱情。你和茵儿可是为了那尤公子?” 女儿的心思做娘的最明白,都是自己的孩子,这种两难的境地也是让妇人伤心而又无奈。 “没有……娘,没事。”霍敷官忍住情绪摇摇头,她忍住了冲到嘴边的话,将脑袋紧紧倚在娘亲怀里。 …… 第一百三十二章 疏离 民间药理大王竞赛在第二日如火如荼的开始,逍遥镇上几乎所有的百姓都在围观,周围有些衙门捕快守着,生怕无名之辈流氓之徒前来闹事。 那红色宣纸上用笔墨清清楚楚的写着各类赏赐引人晃目,心里痒痒,皆有想要跃跃欲试的冲动。 可这毕竟是只有专门研究病理药术的人才有资格上场,不过光是这围观百姓就能将场地围堵的水泄不通,难以想象如果扁鹊华佗在世的话,这小小逍遥镇岂不是得排出好几行队伍出来。 几乎全逍遥镇的大夫全都参赛上场,不光是为了那些赏赐,有野心的人不会这般目光短浅,有些人要的可能还是那扬名千里的荣耀罢。 可是霍敷官的目的以及红馆兄弟们的想法简单极了,为的就只是那些赏赐罢了,有钱有绸缎,足够她红馆兄弟们逍遥快活一阵子了。 那次劫王府的那批货,除了解决流浪穷苦百姓的温饱问题,其余的都进了江家的财库以江员外的名义捐献了出去,霍敷官私藏的那些也都用的差不多了,如今兄弟们日日习武,比往常更要用功百倍,各个方面花销也实在是很大,再这般下去怕是得喝西北风。 所以,抓住了丞相府这次机会,不干也得干,况且她霍敷官有这方面才能,为何不好好利用呢? 比赛大约进行了一个下午,那些个参赛的不起眼的小大夫早早便被打下了场,艰难烧脑的一场药理大赛进行了大约三炷香的时间才结束。 最后留下的仅有有霍敷官还有几个逍遥镇上两个以及雍州城一个还算是有威望的大夫,只不过都是些年事已高的老头,即便是霍敷官留在了最后,他们还是依旧不会将一个细皮嫩肉,看上去不谙世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家放在眼里。 不过这在第一日便留到了最后的霍敷官却是极其兴奋的,红馆兄弟们亦是欢喜,吵着闹着要给举办一个什么庆功宴,却被霍敷官严厉制止了。 “这还未到最后便不要这般嚣张狂妄,万一落了一个残败岂不是让人笑话。” 红馆兄弟们听见此言有理,也便只好怏怏作罢,不过他们都相信凭借霍敷官的本事,定能够一举夺冠。 不过意外还是有的,谁知道呢? 知晓此事的泉尚风再三的告诫自己的徒儿:万事等到胜券在握的时候再想着稍作松懈,不到最后一步千万不能够得意忘形。 霍敷官亦是将师父泉尚风的话牢记在心,有师父的点拨,再加上不自夸的天资聪颖,霍敷官可是对此次的这个民间药理大王自信的很,古往今来,只有敢于称王的人才能得王,这王非他莫属。 吃过晚饭的霍敷官刚想要回房睡觉,却被突然出现的尤居野挡在面前给拦下了。 的确,这几日她特意疏离了他好多,可是这种疏离带来的痛苦也不好过,她表面上笑嘻嘻,实则内心困顿纠结难过极了,她不知道怎么诉说,更不知如何向尤居野说。 “你近日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霍敷官冷冷反怼,不敢直视他的眼眸转过身下了台阶走向院落,天上的月亮柔和皎洁非常,近来的天气明显变冷了很多,她揉搓着双臂,仿佛突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尤居野冰冷着一张脸疾步跟上去,力度稍微重了些将她的身体转过来面对着自己。 霍敷官想反抗却反抗不过,其实,抵视一下内心,她是想面对的,因为她也知道反抗不是办法,更不是逃避的手段。 “看着我!”尤居野极力抑制着胸腔的怒火,炽热又茫然的潭眸紧紧注视着霍敷官。 “你没发现你自己近日对我的态度很是反常么?你对我爱答不理,如果是我做错了什么你就说出来,你这样折磨的不仅是你自己还有我。” “你没有做错什么,是我的错。”霍敷官凝望着尤居野,鼻子酸涩之极,她努力忍着,索性还好,一想到一些让她两难的事情,心中的难过比起那种深深的烦躁与疲乏来便减轻了太多。 尤居野紧紧将她搂在怀里,那种在乎,那种深爱,她霍敷官感受的十分真切,可是……恰恰是这种彼此之间的浓烈的爱意则让她心里的痛苦与纠结更为加重。 “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 “尤居野,你觉得我妹妹肖茵如何?”她尽量用平静的口吻,强露出那一抹寡淡苦涩的笑意问着,她的脑袋紧贴他的胸膛。 “什么?”尤居野蹙眉疑惑,犹豫道:“你突然提她做什么?” “没有啊,就想知道我这个妹妹在你心里是怎样的。” 尤居野顿了顿也未多想,接下来便如实告诉她自己的感受,神情虽是淡然,可却回答的极其认真,丝毫的谎也不会撒。 “她长得也挺好看,但比起你来差远了,她虽然年龄小,但比起你来有心眼多了,确切些说城府比你深,她虽然看起来柔柔弱弱惹人怜爱,可是往往心计多的人更容易伪装,客观一些评价,某些方面你还真比不上她,不过虽然说她是你妹妹,但我是你男人,我得多劝你,别太单纯了,这世上并不是朝夕相处的人就完全值得信任,或许某一日他会背叛你将你伤的体无完肤呢?” 听到这么一番话,霍敷官仰起头惊讶地望着尤居野,不对,应该是惊喜。 她以为男人都是大大咧咧,不懂女人的性子,可没想自己眼前这个深爱的男人竟能够将一个人看的这么透彻,更何况还是一个姑娘,她一直以为看上去什么都漠不关心的尤居野只是会随意说一番,用普遍的男性视角去评判一个惹人怜爱柔弱的姑娘,可是却没想这个男人冷酷毒舌起来还真是让人震惊,对一个姑娘家都如此了如指掌般的清楚。 虽然说,他已经说的很婉转了,可是她能够明白其深层意思。 “这么看我做什么?是不是我这般说她,不开心了?” “你说的有些过分,她没你想的有那般城府,她还是一个小姑娘,只是任性蛮横了一些。”她歪头神情作揣摩状,故意为肖茵辩解,再探看他是何态度。 尤居野冷笑,捏住她的脸蛋道: “你啊!就是太单纯了,人性其实说容易也挺容易参透的,就是看你去不去发现,巧合的是被我发现了,不过日后有我在你身边,谁也伤害不了你” “喔?不过你刚才那番话突然让我有些怕,你说朝夕相处的人并不能够完全信任,难不成有一日你也会背叛我不成?” 霍敷官故意抓住字眼挑眉刺激道。 “对,不仅是我,包括红馆里的所有人你都不能完全信任。” 霍敷官沉默了,她必须得承认尤居野这句话在某一方面是正确的,之前那老二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么? 第一百三十三章 初雪 初冬的第一场雪来的不惊不扰,皑皑白雪像是给世间万物镀上了一层圣洁的白光,大有一种气势磅礴而来的潇洒。 可这总归是有悖论,雪是白色,有人说这象征着有丧逆之事,可这只是少数人的想法。 绝大多数人见惯了春夏秋的风采与温良,对于冬的第一次抚触,更是期待万分。 红馆里的兄弟们一清早刚推开门窗,一股冷气便倏然蹿进还留有温度的屋内,他们被眼前的景象皆惊美到了。 院落里积满了厚厚一层洁白的雪,还没有人出去用脚印将其毁灭它的完整无瑕,檐角房梁,红砖青瓦皆是覆上一层耀眼的通白,红榕树上及红梧桐树上那垂吊着的零星红叶全都已被白雪侵袭,沉重的积雪压弯了瘦弱的枝桠,冰尖像是从翘角檐上长出来的一般,晶莹剔透散着寒光。 初冬的第一场雪就这般闯世而来,不给俗人们丝毫的准备。 单薄的衣衫褪去,添上的则是夹了绒的厚衣裳,逍遥镇的人们还不至于手忙脚乱,他们像是天生就具有一种可以轻巧般随机应变的能力,不给狂徒不给这阴晴不定的老天一丝一毫唾手可得其温暖舒心的机会。 偏巧今日是霍敷官与那些有名望的长辈们对于药理大王竞赛之事一决胜负之日,说不紧张是假的,上场前兄弟们为她加油鼓气,尤居野更是寸步不离的注视着她,无论成败,他都站在她的身边。 虽是下着雪,虽是天气骤变寒冷,可是这并不影响逍遥镇的百姓没凑热闹围观的兴趣,仿佛这样,在此种情境之下这更是难得一种享受。 人们裹着厚衣裳,加绒带帽,帽子是那种护着耳朵成椭圆形的天然皮草帽,看上去暖和之极,冬衣更是厚重,虽不美观,可只瞧上去便能够感受到那种暖意来。 霍敷官穿着深紫色的加绒罗裙,衣领上是一圈呈花型的天然棉,那是其娘亲亲手缝制的,姐妹俩一人一个,姑娘家还总是要穿的好看,也幸亏其母手艺精巧,这冬衣缝制的不仅能够凸显出姑娘家纤细的身姿来,且更是暖和,丝毫体现不出那种中看不中用的晦词。 她头上戴着的那顶白绒狐狸皮草棉帽,更是将肌肤衬的嫩白如雪,五官精致的恍若是从蕊珠宫上戏耍顽皮跌落人间的仙姝,耳朵旁的垂棉护的紧紧的,瞧上去乖俏也不失可爱。 红馆兄弟们的冬衣就粗糙了些,男人家,只要是能保着些暖和就行了,他们也不讲究在意这些,只有尤居野这个人神秘难测的厉害,当他穿着一袭豹绒大氅,毛领高翘呈一个略微盛开的半圆形,墨发绾结身后,依旧那般神采卓然,以哪种非常人所不能及的薄凉淡冷姿态回到红馆时,众兄弟们皆是将他仔仔细细瞧了个遍,纷纷再低眼瞧瞧自己,只得摇头叹息,自觉粗鄙。 可这世上像尤居野这般奇葩能有几个,所有不要自卑,不要难过,保持一颗正常心态才是正道。 也幸亏兄弟们都习惯了,在尤居野跟前黯然失色,他们也算是心服口服。 三炷香下来的时间,胜负已经敲定,光从那些目中无人且略有威望的年事已高大夫的那双双难以置信,并不能心甘情愿服输且懊恼悲愤的眼里神情里,便知此次的药理大王的获胜者是谁了。 没错,正是霍敷官。百姓们欢呼,红馆兄弟更是喜不自胜冲上去将霍敷官抬起来就像是扔皮球那般抛在空中,划出一个优雅的弧度落下来继而再抛出去…… 霍敷官在逍遥镇百姓的心里还算是有些地位的,果然是好事多做就能受人拥戴,那感觉简直舒爽极了。 “官爷!就知道你可以的!” “我们官爷是谁,就没有她拿不下的!” “从此我们红馆的地位在逍遥镇上可算是不可撼动了!” …… 兄弟们你一言我一语,激动兴奋至极。 “等赢的那些绸缎送到了我们红馆,便给你们这些家伙做几件像样的冬衣来!”霍敷官被兄弟们簇拥着,心里的那些欢喜更甚。 这眸光刚一转,竟瞧见了站在人群之外的东牙道和江喻柔,这于她而言则更是一大惊喜。 “喻柔!东牙道!” 她急忙跑过去,望着他们突然的出现惊喜的合不拢嘴。 “你们怎么突然回来了?”霍敷官下意识的望向江喻柔,上前去紧紧抓住她的手,手里略微有些冰凉,只是她的气色状态明显缓和了好多。 “这不知道你比赛的消息就赶紧回来给你加油啊,不过你这家伙还是听有能耐的,不出本大爷我所料,还是赢了。”东牙道紧揽着江喻柔咧嘴痞笑道。 “那是自然,没看我霍敷官是谁。” “就是,我们霍敷官可是有通天本领,在我心里可还是当初那个我倾慕的儿郎。”江喻柔亦是跟着打趣道,自然而然便提起了当初自己女扮男装被她误喜欢上的事情。 “害~”霍敷官挠头羞涩不好意思。 兄弟们围拢过来,与东牙道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尤居野也不知在何处买的香气扑鼻热腾腾的烤红薯走了过来径直塞给霍敷官认真道: “趁热吃,你出来到现在可是许久未吃东西了。” 这尤居野像是恍若无人的样子使得兄弟们酸极了,异口同声一个‘切~’纷纷将脑袋转向一边。 霍敷官捧着香气喷喷的红薯咬了一口,满意开心的咧嘴笑着对江喻柔道: “你要不要吃一口?味道还挺不错的。” 江喻柔抿唇一笑还未说话便被一旁东牙道抢先了去。 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也毫不示弱,则转头则对身边的江喻柔道:“要吃么?本大爷给你买去!” “嗯!”江喻柔愣了愣,随即便梨涡带笑的点了点头。 霍敷官一边吃着一边瞧着东牙道跑开的背影,心想这家伙还终于是知道疼人家姑娘了,不错不错~于是她便不自觉的扬起了唇角。 这腻歪的一幕,更是引得旁人驻足,兄弟们只得抱头自我安慰,谁让自己只是一个没有爱情滋养的单身汉呢? 东牙道去买红薯的间隙,江喻柔环视了一圈疑惑道:“为何没见老三呢?” 兄弟们本在自我哀怜,这突然一句猛不丁的戳中了痛楚,大家纷纷沉默。 饿得不行的霍敷官捧着红薯正啃的尽兴,听见这话,更是顿了顿,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将老三的事情告诉江喻柔,若是说了,这岂不是又揭开了她的伤口,这好不容易缓和好了,怎敢再受这么一刺激? 尤居野与霍敷官相视一眼,更是故意走去一旁,神色平静。 江喻柔见大家都不回答自己,心中疑惑更甚,且微微有些忧伤,正巧这时东牙道买了两个烤红薯走了过来,霍敷官急忙勉强故作轻松笑道: “喻柔,这个红薯真的好香,你尝尝,趁热吃!” 说罢,便赶紧招呼大家伙道:“兄弟们都回家了,咱们耐心等待丞相府的大礼送到!” 兄弟们巴不得赶紧离开,老憨沉默神情沉郁的瞥了一眼江喻柔,随即跟随着兄弟们后面离开了。 东牙道觉察到江喻柔神情不对劲,便低眼温柔问道:“怎么了?” 江喻柔蹙着眉头道:“你没发现老三没有在么?方才我问的时候大家都不回答我。” 听见这话,东牙道只能安慰道:“老三那家伙又不是小姑娘,难不成还能出什么事?他这人比我还懒,可能是待在红馆没有出来,再说这下雪了,天冷了,待在房间多暖和啊!” 说罢,东牙道咬了一大口红薯,注视着江喻柔还是忧愁的神情,他心知此事可能不对劲儿。 比赛结束,锣鼓敲定,胜负已分,百姓们也都散去,雪又开始下了,片片飘落,昨夜的血还未消融,又一场雪便倾覆而来,雪本就是温柔的,不似雨那般尖锐,你可以在旷野中缓慢踱步,欣赏雪景,任凭其落在肩头,落在眼角眉梢,唇角即便是不勾翘,心头也还是充融的。 霍敷官与尤居野本是在一旁说了几句话,这时便走过来东牙道江喻柔身边。 “又下雪了,回去。” 江喻柔却抿唇微笑道:“我想回家去看看,自从上次下葬了爹爹后我便没回去过了。” “我陪她一同回去。”东牙道附声。 霍敷官与尤居野相视一眼,只能答应,这样也好,既然慢慢从伤痛中走出来,有些事情便必须得去面对了。 随后,四人两两背驰而行。 霍敷官有些放心不下的还在回头望,欣慰道:“如今她也算是缓下来许多,只希望日后少些这般让人痛心的事情,不然你说谁能承受得住?” 尤居野瞧着霍敷官那副像是老母亲放心不下儿女的神情,无奈摇头一笑,将她捂住耳朵的帽子往下拽了拽,她睁圆了眼睛望着,模样还是有些可爱。 “你干嘛?” “雪大了,怕你冻着。” 霍敷官撇嘴一笑,一把搂住他健硕的腰肢,两人就像是连体婴儿那般步伐时缓时慢,打闹欢喜。 第一百三十四章 醋怒 王丞相府本是在雍州城,由于雍州城距离逍遥镇并不是很远,所以那王丞相便在逍遥镇上设了一个小府邸。 过了两日,丞相府果然差下人将赏赐送进了红馆,银子绸缎一样不少,还算是有些信用。 不过……这丞相府的下人还送来了一封王丞相的亲笔信,至于上面写着什么,怕是除了霍敷官谁也不知,只不过这好奇心也是泛滥了,尤其是红馆兄弟们。 待丞相府的人离开,兄弟们及霍敷官注视着内堂里的赏赐,愣愣恍神。 “官爷您快看那信上写的是什么。”老憨急不可待。 霍敷官有种预感,这定不是什么好事情。 刚准备拆开信封,那肖茵便突然来了红馆,霍敷官将视线落在刚走进红馆门口,着一袭绿色绒裙的肖茵提着装饭的瓷罐走了进来,脸上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纯情笑容,她下意识的攥紧了信封,眼神瞟向了尤居野,挣扎了一番道: “你去陪她说说话……” 尤居野尽管再是面色平静,可这一瞬间深幽的眸光却颤了颤,他转眼望向霍敷官,他明白她的用心,他极度淡然,甚至淡然的有些让人心慌,起身便走了出去。 霍敷官望着他的背影,望着肖茵那惊喜的面容,心里名一阵绞痛,其他兄弟们都出去了,皆围在肖茵身边满脸兴奋期待着今日她又带来了什么饭食,只有老憨定定的坐在她身边,瞧着她出神的模样,忍不住道: “官爷?想什么呢?” 霍敷官佯装淡定,抿唇一笑,低眼将手中的信封拆开。 信里面只是寥寥几行字,那字却是显得刚劲有力。 老憨注视着霍敷官的神情,只见她眉头微蹙,便急忙问道: “官爷,这信上写了什么?” 霍敷官思索却很有疑惑,道:“那王丞相有一个儿子,如今染上怪病,要让我为他医治。” “什么?”老憨恍然大悟继而道:“难不成我们表面上看上去赢了这个药理大王,可实际上却是给自己揽下了一桩灾祸来,这怪病若是治不好的话,那我们红馆岂不是跟着遭殃?” “没错。” 霍敷官将信纸揉成一个小团扔进了火盆,瞬间便燃成了灰烬。 “这赏赐都送来了,退也退不得,进退维谷。” 老憨叹息,冲右掌砸了一拳道:“这明明就是一个圈套!” 霍敷官沉默不语,今日的天稍微出了些阳光,冰雪逐渐开始消融,屋檐上的冰尖也开始魂飞魄散了,一排排过去仿佛形成了一个水帘洞那般滴滴答答,每逢融雪之时则比降雪的时候还要冷上几分,盆里的炭火烧的正旺,她将视线落在院落内的尤居野和肖茵身上,竟注意到那尤居野牵着肖茵的手两人离开了红馆,肖茵的脸上明显则是遮掩不住的欢喜与激动。 霍敷官突然气急了,心里像是揪着一般难受,忍不住骂出了口。 “臭男人!” 老憨吓了一跳,摸不着头脑忐忑问道:“官爷,您这是骂谁呢?” 霍敷官斜眼瞪向老憨,硬是忍下了脾气起身道:“我有些乏了,你叫几个兄弟们先将这些赏赐抬进密室里,先不要动。” 老憨应声后,霍敷官则阔步离开了内堂,拳头攥的紧紧的。 回到房间的霍敷官‘啪’一声将门关上,走过去床榻边仰身倒了下去,眼睛却迟迟合不上,她那时那刻的脑子里全都是尤居野和肖茵在一块你侬我侬的画面,她越想越气,又越想越难过,可是她又有什么理由生气呢?明明是自己让他去陪她的,现在又有什么理由生气? 猛一阵烦躁,霍敷官翻过身用被子紧紧将自己的脑袋捂住,不知不觉间便睡了过去。 待她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天色早已暗了下去,黑蒙蒙一片,睡了一觉却还是乏累,霍敷官打着哈欠起床推开门,外面因为雪消融而湿漉漉一片,寒气逼人,刚想合上门却被突然冒出她面前的人一手臂挡住,不用说,那就是尤居野。 见她面色阴沉,尤居野脸上的笑意却加深了些。 霍敷官则冷着一张脸直接扭头进了屋,心里根本不想理他。 尤居野轻声一笑,将门合在身后,故意走近站在她背后侧过头瞧着她冷漠赌气的面容道:“我今日可是不辱使命陪了她整整一个下午,哄得可开心了,你这下满意了?” 霍敷官则露出毫不在意无所谓的模样,走去一边冷声道:“满意,你做的很好。” 见她这般,尤居野深情凝望着,心里的爱意更甚,则走上前去紧紧将她从后面搂住,霍敷官欲想挣脱却被搂的愈发紧了。 “吃醋了?” 霍敷官气的简直都要冒烟了道: “我让你去陪她,有说让你牵着她的手了么?还牵的那么紧!” “故意的。” 听着尤居野回答的如此理所当然的语气,转过身盯着他道:“我知道你是故意的!你就是故意让我生气吃醋,这下你满意了?” “你满意我就满意。”尤居野神色淡定,故意道。 “你……”霍敷官气的不能自已,一巴掌打在他的脑门上,低下脑袋狠狠咬住他的胸膛含糊不清道:“你以后若是再这样我就跟你没完!我就……我就重新把你送回香翠阁去。” “不去了,这辈子就赖在这不走了。” 尤居野任凭她咬,眼睛眨也不眨的低眸望着她,笑容里的宠溺都快要溢出来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回故 重新推开江府的大门,那沉重的‘吱呀’声就像是用锈钝的刀刃割裂了心尖上一条口子,这道伤口仿佛将整个人的行动言语都牵制住变得麻木踉跄,平静的心潮倏时间翻腾肆涌。 这对于江喻柔来说无疑是致命的伤痛,本是缓和了好些,可当望着这熟悉的一切,熟悉的环境,熟悉的一砖一瓦,一花一木,回忆便翻江倒海而来,这事情虽然过去的不是很久,可是那种失去亲人的悲伤又怎能这么快之间便愈合好? 可是就像是霍敷官所说的,有些事情并不是逃避便能够让自己的心境相安无事,有些事情往往当你勇敢的越去面对的时候,便能够释怀的越快,悲伤难过的心情也便修复的越快,逆其道而行有时候就会发现一丝自我生还的机会。 江喻柔一步步缓缓走进府宅,仔细的望着自己这个从小生活的地方,一个角落都不放过,生活了这么久以前貌似从未这般认真的瞧过观赏过,如今再回来看,每一处都是回忆,每一处哪怕是一个不起眼的已经枯萎了的花草都能惹出她鼻头的酸涩来。 那林荫青石小道每日都有人清扫,那树下的落叶亦是日日有下人清理,还有那厨房,日日都飘散出一股香气逼人的饭菜味道,还有那上亭仿佛还呈现出自己和爹爹下棋的昔日景象,北院的中堂里爹爹似乎还坐在那里饮着最喜欢的湘江茶,那双慈爱温和眼睛望向提着裙衫下摆从南院欣喜雀跃奔向北院的她,身后还跟着那形影不离的丫鬟小颜,随后她便撒着娇的扑进爹爹的怀里要着远去一趟归来的特殊礼物,这是爹爹对她的承诺,每次出趟远门势必会带些当地的特色礼物回来…… 而这些如今都已经是过往尘烟,弥散在空气里。精雕细琢的房梁上已经结下了密密的蜘蛛网,人工修造的假山断桥下的清池落了浅薄一层的脏物,落叶以及那飞鸟的麟羽…… 一场消融的雪将所有的一切都掩埋冲刷隐褪掉了,只剩下了回忆积在生存者心底的最深处。 偌大的江府再也回也不去了,江员外没有了,小颜没有了,老管家没有了,下人们没有了,如今只剩下了一个忧怜孤单的江喻柔,从此以后她也不知该如何生活,她的一切仿佛都寄托在了身边的东牙道身后上,这个男人成了她唯一的倚靠,唯一的支撑,唯一的信念。 此时此刻两人站在中堂,环视着屋内的景象,里面的桌椅依旧是那上等沉木所制,那些摆设的有年代珍贵的古董瓷器玉罐皆被官府抢夺了去,墙纸珍画也已经被撕去或者已经残破,独有那一整套茶具还摆放着且落了厚厚一层灰尘。 空气很冷,没有炭盆,那种冷锥心刺骨。 江喻柔沉默不语,眼眶有些红,却愣是没有落下一滴泪来。 东牙道低眼瞧了瞧她,紧紧揽住她的肩膀道:“这府宅你打算如何处置?” “留着罢,毕竟这里是我的家,官府那些人没有将这座宅子收了去也算是他们有些人性。” 东牙道沉思点头,继而道:“陪你去南院取些你往日的冬衣穿上,怕你穿的这么单薄会冻着。” 江喻柔抬眼望着他,抿唇勉强一笑点头。 继而两人转身离开往南院走去。 还未走去南院那独属自己的小庭落,她仿佛就听到了手上戴着一串悦耳铃铛的小颜笑音清脆一声声呼喊着自己。 “小姐!小颜知错了,小颜再也不敢了……” “小姐!那霍公子可是逍遥镇上有名的英雄人物,在小颜看来你们俩是郎才女貌的绝配。” “小姐,您当真讨厌那东公子么?” “其实小颜觉得那东公子虽然嘴皮子利索些,可人还是蛮好的,不然霍公子怎会留他在红馆里待着?小颜觉得能留在红馆里的人肯定都不算太差。” “什么?小姐……小姐您当真喜欢上东公子了啊?!” …… “小姐,小颜不敢瞒您,我的确对老三有好感,可是我生是江家的人死是江家的鬼,小颜还希望能够永远陪在小姐您身边。” “我与老三若是真有缘分的话,我就要生三个小孩儿,因为我喜欢小孩儿!” “不知羞!”江喻柔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 …… 当江喻柔将小庭院的门推开的那一刹那,眼泪便涌了出来,如今什么都没了,小颜没了,当初的那个江喻柔也不在了…… 庭院的荼蘼花已经萎落,有些林荫角落还有积雪,整个地面上湿漉漉一片,夹杂着寒气。 她的眼泪一颗颗像是豆子掉了出来,再推开房门的时候,里面所有的一切都还在,都保存齐全,只不过皆铺上了细密的灰尘,床榻,屏障,垂帘,案几都牵念着朦胧的回忆。 以往的衣物都是小颜帮忙打理的,有些东西她甚至都不知放在何处。 她将存贮衣物的大箱匣里所有的衣物都翻了出来,粗略的装了些之前最喜穿的冬衣,却在无意间发现了压在衣物下面的一张画,她的手顿了顿将画拿了出来。 原来这画便是当时江喻柔为霍敷官所作的那副,画上的霍敷官模样俊俏,虽然并不是十分的相似,但神韵也算是很到位了。 旁边还题了一句诗词:“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遇,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东牙道本是在仔细瞧着江喻柔的房间,视线便不经意间落在了她手上的那副画上,于是便好奇的走了过去。 “这是霍敷官么?” 没想到他一眼便认了出来,江喻柔情绪略有缓和抿唇微微一笑点头。 东牙道将她手上的那副画拿过去仔细瞧了瞧,他也不懂得那旁边所题的词是何意思,只是心中却明白当时的江喻柔可是有多么爱慕霍敷官。 为了使她的情绪放松,便调侃道:“这世间的感情若是能够在此之前先验明身份的话,那就好玩了,不过说来也挺好奇,如若两个女儿家对彼此有情意的话相处起来该是什么样的感觉?” “东牙道!你坏死了!”江喻柔的脸颊羞赧一红,一把将画抢过来折叠好道: “这画无论如何我还是得送给敷官,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什么心意,男女之意么?别以为我看不懂那诗词是什么意思。”东牙道双臂环胸故意道。 江喻柔无奈抬眼瞧着他,僵硬的咧嘴一笑道:“那便请你告诉我是何意思?若是解释不出来,我就打爆你的头!” 这下,东牙道给自己挖出一个坑来,再慌也得填了,他走过去坐在一旁的梅花杌上故作镇静道:“你就是传达一下你有多爱慕她么,这还得让我给说出来,姑娘家一点都不害臊。” 江喻柔竟被东牙道的回答逗乐了,心中的那愁闷难过仿佛一时间缓解了不少,刚想说话便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这个喷嚏可是让东牙道‘腾’的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走过去她身边紧张道:“是不是着凉感冒了,这入冬冷了你还穿这么少,房子里又阴冷。” “我没事,不过就是打了一个喷嚏。不过我还不想离开,你陪我在家里多住两日好不好,咱们将府里打扫一下。” 东牙道犹豫了几分,点头答应。 继而紧紧将她搂在怀里道:“我去找个燎炉生火暖和一下。” “嗯。” 随后,江喻柔收拾了几件冬衣出来,又换上了一件足够暖和的深蓝色冬衣,衣服上的刺绣则是一朵朵的荼蘼花,衣领呈花瓣状,边缘紧织且透出些暖融融的狸毛来,也是将女儿家的曲线凸显的恰到好处,并不失美感。 燎炉生旺后,整个房子登时暖和非常,她也将整个房间收拾的同往日差不多了些,并且在香炉中焚了一股淡淡的桃花香,这味道于他们而言熟悉温馨。 冬天的时候总是昼短夜长,很快,夜幕已经降临。 江喻柔的小庭院门窗紧闭,防止冷风蹿入,房内烛火微微,燎炉里燃烧的炭火噼啪作响,声音极微并不吵闹。 她倚靠在东牙道身旁,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光影将两人的身子投射在墙壁上,细长而温柔。 “如今,我只剩下你了,东牙道你要答应我,不能再离开我。” 东牙道沉默,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也想啊,可有些事情更是并非这般简单,若只是一个想字便能如愿的话,岂不是太简单了? 江喻柔扬起脸望着东牙道,他神色凝重的望着燎炉里的炭火,那火光在脸庞上起伏跳跃,可是她的心却忐忑不安了。 “你为何不说话?” “你要知道你的身边不止有我,还有霍敷官他们。” “这些我知道,可是这能一样么?” 江喻柔急了,鼻子一酸歪过头不理睬他,眼泪啪嗒而落,哽咽着声音道: “还是你觉得如今的我只是一个负担,一个家破人亡的累赘而已。” 东牙道能够感受到她的难过,无奈将她紧紧搂在怀里道:“好了好了,我不离开你就是了,开个玩笑而已,那么当真。” “这于你是玩笑,于我而言却不同。” “知道了,别哭了。”他低眼温柔地帮她拭去眼角的泪。 …… 第一把三十六章 相府问诊 天气依旧是冷的,且往越来越冷的势头发展,天色阴沉灰蒙,眼瞧着又有一场雪要来了。 这日,霍敷官与尤居野穿戴暖和,午时饭一吃完便雇了两匹马出了逍遥镇。 一路策马奔腾去往了雍州城,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便抵达了。 这雍州城不愧是候盟首府,车水马龙热闹非凡,比逍遥镇更甚几分。 霍敷官与尤居野牵着马走在雍州城街头,人来人往,吆喝声此起彼伏,姑娘公子抚扇掩帕从身旁走过,穿着皆是比逍遥镇的百姓多了些随意,多了几分花里胡哨的样式,看着暖和却也不笨拙。 霍敷官记得距离上次来雍州城已经好几个月了,上次去的是王府,而这次要去的则是丞相府。 她瞄向尤居野,故意提道:“你还记得我上次来雍州是因为什么吗?” 尤居野神色淡然,也不瞧而是环视着四周故意道:“不知。” 这两个字给霍敷官气的,瞬时挑起了火苗。 “上次去的是王府,还不是因为你。” “所以你这是要同我翻旧账么?”尤居野噙着似有似无的笑意转过头望向霍敷官,两人就这般不紧不慢的牵马走着。 霍敷官扭着鼻子生气,这人明显就是故意同自己抬杠。 “自己做的事情还嫌别人提及,反正我是永远都忘不了。” 尤居野瞧着她嘟嘟囔囔的模样,忍不住轻声一笑道:“都这么久了还不忘?再说那荣亲王早已经死了,记着那些事情做什么?” “有些事情岂能说忘就忘?”霍敷官反口道,不悦的‘切~’了一声加快了步子。 两人很快便来到了丞相府门口,仅这一眼瞧上去便知其气派恢弘,远是常人可望而不可即的。 霍敷官踏上台阶走上去猛重的敲了敲,不一会儿大门便缓缓打开,只见一个老者走了出来,是丞相府里的管家。 她将来由告知,那管家恍然大悟,只是又甚是惊异的打量了一番霍敷官与尤居野,随后便将两人请了进去。 一走进丞相府便是一片郁郁葱葱的参木,均是人工种植,里面一派富丽堂皇,雕梁画栋,假山假水亦是如同巧夺天工了一般,曲径小道弯弯绕绕,霍敷官与尤居野只管跟在老管家身后走着便行了。 倏时便听见好几个姑娘家的嬉笑玩闹声,从一旁经过时,只见几个绾着两个童髻的小女孩在踢玩着毽子,霍敷官便不由得多瞧了几眼。 “今日王爷未在府中,我便直接带着两位去少爷房里罢。” “好。”霍敷官也不多问。 尤居野则蹙眉沉默,环视着四周,更不多言一句。 绕了好几个回廊才来到了相府公子的房间,只是还未走近,便听见里面传出一阵像是杀猪般的吼骂声,几个婢女低头识相恐慌的跑了出来,差些撞在尤居野和霍敷官的身上。 那老管家将两个婢女叫住,面色严肃且忧心的问道:“少爷还是那般模样么?” “是。” 两个婢女自始至终埋着脑袋,回答完便匆匆跑开了。 霍敷官与尤居野相视一眼,随即跟随着老管家走了进去,房间里面虽是奢华无比,摆设亦是上等的古董宝物,可是地上却一片狼藉,被摔碎的瓷罐,茶具,碗碟,被撕破的珍画到处都是,简直惨不忍睹。 那老管家示意他们两人先在屏风外面等着,随即便走进了屏风后面。 霍敷官与尤居野环视着屋内的景象,沉默不多言,只是心中惊叹,原来这纨绔子弟的生活竟是这般呐~ 此时只听见那老管家耐心劝慰道:“少爷,老爷给您请的新大夫到了,让她给您瞧瞧罢。” “没用的废物!都是没用的废物!就让本少爷死了一了百了!谁也不见!”相府公子的吼骂声尖利而让人惊颤。 老管家也是不急不怒继续道:“少爷,这次可是老爷精心给您挑选的,即便是有那半分的希望我们也得抓住不是?” 那相府公子声音沉默了,耗了良久才终于道:“这次若又带来一个废物治不好本少爷的病,本少爷便拉他全家陪葬!” 听见这吼声,霍敷官心里一慌,望向尤居野,心中又惊又气,看来这还真是给自己揽了一个大麻烦。 紧接着便听见那老管家激动的声音。 “是是是,人已经在外面候着了,见见?” “叫进来罢。” 随后尤居野和霍敷官便被那老管家请了进去。 刚一走进去,一股复杂味道便扑鼻而来,霍敷官下意识的捏住鼻子,尤居野倒还神色淡定,除了桌上地上的炭盆的火烧味儿,还充斥着说不出的难闻气味儿,转眼再望去那床榻上躺着一个五官紧凑,小鼻子小眼,长相亦是出奇拔萃的浪荡公子哥,那表情看上去很是痛苦,且烦躁易怒,眼睛抬也不抬直接一个瓷枕扔过去差些砸到霍敷官的身上,幸亏尤居野一个机敏反应猛将她拽至自己身边,随即一双凌厉的双眸便甩向床榻之上嚣张暴怒的男人,硬是压制住了情绪。 “还站在那做甚?还不快给本少爷过来瞧瞧?!” 老管家站在一旁也不吱声,示意霍敷官赶紧走过去。 她按捺住愠怒的脾气,深呼吸的一番上前两步站在床榻跟前。 “少爷可是有何处不舒服?” 想必一听是个姑娘声音,那相府公子疑惑间立马来了兴趣,抬眼瞧向低眸冷静的霍敷官,霎时之间被眼前这和绝世美人儿惊住了,色眯眯的愣神瞧了许久。 霍敷官蹙眉,也不闪避,耐着性子再度问道:“公子何处不舒服?”说着,便注意到了他脖颈以及往下长出密密麻麻的红色水痘,惊疑的是那红色水痘里面竟然还泛着黑色,看上去的确有些惊悚异常。 “本少爷身上痒得厉害,头也痛,嗓子也不舒服,有时候咳嗽的喘不上起来,胸闷,甚至在半夜三更的时候神绪就像是飞走了一样,整个身体像是被掏空了,没有气力却又沉甸甸的。”相府公子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霍敷官,语气来了一个大转变。 霍敷官面色冷漠的坐在床榻边,那相府公子便像是故意一般,吃力的将身子往外面挪了挪。 尤居野站在一旁注视着这一切,剑眉深蹙,面色沉静。 这时只见那相府公子露出色眯眯的猥琐且不怀好意的笑容继续像是挑逗一般冲霍敷官道: “不然你今晚再过来帮本少爷看看罢,晚上就咱俩人,我也好将我自己的症状确切的告诉你些。” 此话一出,尤居野虽还是冷静的站在一旁,可是面容上的神色沉了好几度,幽深的瞳眸亦是冷冽非常。 霍敷官保持镇静,淡然一笑道:“张开嘴巴。” 那相府公子便听话的张开了嘴,却下流的抖着舌头,只见那舌苔红的发紫,且舌尖趋呈黑色,不过这男人的样态实在是令霍敷官厌恶感飙升,她可从未见过这般恶心的男人,直接无视冷漠的站起身。 “大致情况我已了解,少爷先好生修养着,万不可动怒动躁,还有每日晚须泡冷水澡,至少一炷香的时间。” “啊?就这伸个舌头就好了?那本少爷这到底是何病症?” “初步诊断应该是感染了季节性病毒,不过具体的还得我回去仔细思量一番,不过只要少爷您按照我的做,这病也会很快痊愈的。” 老管家站在一旁,又是瞧瞧自家少爷,又是望望霍敷官,本是忐忑的心情这下终于平稳了,这还好是个貌美的姑娘,要是个其他大夫来,不知又会闹出什么样子来。 “公子好生休养罢,我们先走了。” 霍敷官刚一说完,那相府公子急了半起着身子盯着霍敷官又道:“姑娘今晚再来给本公子瞧瞧罢,你可不知本公子这病症一到晚上就尤其难受。” “只要少爷按照我的来做,那便很快可以痊愈。” 霍敷官丝毫不理睬他的话,径直走了出去,尤居野淡漠的瞥了一眼那相府公子,却刚好对上那张心怀不轨的面容,随后便跟着离开。 老管家刚要跟出去,却被那相府公子突然叫住,那老管家顿了顿身又回过身子走去他床榻跟前。 只见那相府公子面露奸笑冲老管家耳边悄语了几句,那老管家随即为难道: “少爷,这可是老爷专门请来给您治病的,可不敢再乱来了。” “放屁!本少爷说什么你照做就是,再说本少爷便将你这老家伙赶出府去!” 老管家再不敢应声,深叹一声转身离开。 第一百三十七章 这是个坏小子 相府老管家将霍敷官与东牙道送至门口,脑子里想着自家少爷跟自己耳语的事情,那个小霸王的话若是不听,自己恐怕是真在这相府待不下去了,虽然还有那丞相撑腰,可是这小霸王若是心生怨怒,胡作非为起来,他老爹可是都管不住。 那霍敷官与尤居野转身道了别刚欲要离开,犹豫了一番的老管家望着霍敷官的背影及忙走上前去叫住了。 “姑娘,我们家少爷那个病稀奇古怪,找个有空的时间你们二人单独坐下聊聊,好歹弄个清楚才可对症下药么不是?” 那老管家视线紧望着霍敷官,笑意温和说的也是极度委婉,也不知面前这姑娘领会到其中意思没,真是活的时间长了,人做得久了,心里再是千般情绪可在外人看来也始终如一。 霍敷官扬唇轻轻一笑,亦是委婉拒绝道:“管家只需让你家少爷按照我说的来就行,大致情况我也了解的差不多,回去再斟酌一番,下次过来便可为公子开方医治了。” 说罢,不等那老管家再开口,他们便走去相府门口一旁解下拴在古树上马匹的绳子,牵着马儿缓缓离开了。 那老管家望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身影,无奈深叹一声,转身迈上台阶走进了府里。 这刚一回府,便匆匆跑过来一个婢女,那满脸的衰相,感觉下一秒仿佛就要哭出来一般。这是伺候相府公子的婢女,前来传少爷的话让老管家过去一趟。 那老管家无可奈何,应了那婢女一声,怀着忐忑的心情搓了搓皮面松弛的脸,抬脚便走了过去,大有一种视死如归的凛然架势。 果然,刚一进去少爷房间,那纨绔男儿便吃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一脸期待兴奋向那规规矩矩站在一旁的老管家问道: “事情办得如何?” “那姑娘不肯过来,少爷只需按照那姑娘所说的照做就是。” 一听这话,他怒了,直接一个瓷枕又甩了过去,不偏不倚砸在老管家的脑袋上,老管家‘哎呦’一声又慌忙颤巍的蹲下身子将其捡了起来。 “那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姑娘罢了!若不是本少爷看着她有几分姿色,能让她这般问东问西么?!你个老废物!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要你有何用?!” 因为动了怒气,那纨绔少爷猛烈一咳,胸腔窒闷非常喘着粗气又赶紧躺下,现在活脱脱就是一个瘫痪在床榻之上的废人,连稍微坐起来都难受至极。 老管家也不发脾气,走过去将那瓷枕搁去他的床头边又退回一步道: “少爷,您都这般样子了可不能再想那些事情了,若是让老爷知道,可不得大发脾气。” “你少用我爹来压我!本少爷自己的事情不用你们这帮蠢货管,不过我看你如今是越老越废,越老越不重用了,真不知我爹还留着你在府里作甚!滚滚滚!” 床上面色枯白的纨绔少爷大骂一通,那老管家也没有争辩反抗的资格,再说这孩子也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如今这般心里的确有些不是滋味,随即深叹转身便离开。 那刚一转身,那瓷枕又被砸了过来,这次老管家还好是有惊无险,不过那瓷枕经历了三次猛摔,终于是四分五裂的遭殃了。 牵着马匹的霍敷官与尤居野缓缓走在雍州城的街头,周围人来人往,过路的大小妇孺,老少男儿皆是忍不住多瞧了这两人几眼,仿佛是从未见过这般样貌绝美万分登对的男女,又像是从未在雍州城见过这俩人,于是也多了几分好奇与惊疑。 霍敷官越想越气道:“这要是搁之前我定将那家伙打的满地找牙!得了这么严重的病症还那般狂妄,真以为自己是丞相府少爷就可以无所欲为了?真是活该!” 尤居野转过头望向她,淡淡道:“他得了什么病?” “大致推断应该是花柳病,可是又像是变异了一般,其中情况更是有些严重,具体还是说不出来,正因为这样所以我才非常气愤惊愕,虽是未检查他下面有无异样,可是我敢确定那东西肯定不好受,但这又毕竟是隐私,不过我猜测这家伙平常肯定是坏事干的太多了,真是不怕死!” 听见霍敷官这一通情绪略显激动气怒的话,嘴角扯出一抹若隐若现的笑意。 “你方才说的东西是什么东西?” “啊?”霍敷官一愣,脸颊绯红,撇嘴不睬。 尤居野瞧着她那个模样,露出了那忍俊不禁的笑意来,看来这偶尔逗弄她一番也是趣味非常了。 不过这正走间,便听见路一侧有三个妇人在小声谈论着什么,霍敷官耳朵比较灵敏,无意间便侧耳倾听到其中隐晦的话语。 “据闻丞相府那个魔头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如今可躺在床上好些日子了,动也动不了。” “你如何知道的?” “我一个表哥在相府里做事,这我自然清楚。” “这叫什么,这叫做恶有恶报,不过真是可怜东家一大家子人了,就这般惨死还没个公道。” “真希望这魔头死了一了百了,别再祸害我们雍州的姑娘了,那王丞相也不管束自己的儿子,竟任由他胡作非为,为非作歹,真是丧尽天良!” “这恐怕就是报应!” …… 霍敷官与尤居野相视一眼,皆是听到了那三个妇人这一番窃声窃语的谈话,且明白这话中所说的那个魔头便是方才所见的那个相府纨绔少爷,可难道这其中更是有什么大事情么? 霍敷官牵着马走近那几个妇人,妇人们皆用惊诧的目光打量着面前这个相貌惊美的姑娘以及那身后不远处亦是容貌极度俊朗的男子,心中一阵警惕疑惑。 “姐姐们,你们方才所说的可是那相府少爷么?”她含着微微笑意询问。 其中意妇人审视着她问道:“你不是我们雍州人?” “我家住逍遥镇,离这儿也不远。” 这时另一个妇人则微微叹气道:“不是我们雍州的就好,像姑娘这般貌美,是福也是祸呐!” 霍敷官烟眉微蹙,心知这话别有一番意味。 “那相府公子可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三个妇人犹犹豫豫,轻叹一声,便将事情缘由道了出来。 “我们雍州这条街上有一户人家,我们都叫其东家。东家有个貌美的少妇,可却在怀着身孕期间被那魔头强暴致死了,那东家人又悲又气去相府闹事,谁知那第二日那一家人便也死了,相府为了将此事掩住,便下令不许人们再提及,可那魔头依旧是张狂无比,但凡是见到美丽的姑娘,那姑娘便势必逃不了他的魔爪,这如今凡是有些姿色的姑娘都不敢轻易出门,不过好在老天有眼,报应来了,我们都巴不得那魔头赶快死掉,不然还不知有多少姑娘毁在他手里。” “是啊,姑娘,我劝你没事就不要到雍州来,我们这里虽好,可坏事也不少。” 三个妇人悲沉着语气将事情说了出来,劝了她一番,见她沉思不语,便转身迅速离开了。 尤居野则站在她身后,将她们所说的话亦是听的明明白白。 两人走出了雍州城,却还未上马,依旧缓缓走着,就这样走着貌似还能暖和些。 “没想到,这个家伙这么可恶!” “那王丞相本也就不是什么好鸟,不然怎会放任自己的儿子为非作歹管也不管?” 霍敷官气愤的紧握双拳,猛地住住脚步。 “当今朝廷除了那狗皇帝,则都是一些只手遮天,贪淫奢靡的佞臣,光天化日之下就敢这般掩盖罪行,滥杀无辜,真是太可恶了!” 尤居野也停下脚步,望着霍敷官道:“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里也只能任人宰割,你即使再气愤这也是无法改变的,我们都是平民,平民护己都不容易,怎又能管得了那么多?如今那姓王的让你给他儿子治病,你也必须得照做,不然后果极其严重你知道么?这根本反抗不得。” 谁知霍敷官竟冷笑一声望向尤居野,两人凝视着彼此。 “那家伙死有余辜,我凭什么给他治病?即便是我找到了药方,我也不会。老天轰在他身上的报应,我一个凡人岂能扭转的了?” 说罢,便一跃而上马背,随即挥鞭奔腾而去,蹄尘飞扬,寒气凛然。 尤居野望着霍敷官策马而去的身影,眉头紧蹙,幽眸晃沉,霍敷官的性子他再了解不过,道理谁都懂,气愤谁都会,可终究得顾全大局,可若是稍微任性一些,后果便不堪设想。 第一百三十八章 信仰冲突 他们刚一回到红馆,兄弟们便迎了出来,这其中还有肖茵,也不知她何时来的,自从上次两人争吵过后,便没再正儿八经的说过话,而那肖茵的眼神也没有看向她,而是直接略过望向了身后的尤居野,含情脉脉,羞涩抿笑。 霍敷官歪头斜眼瞄了一眼身后的尤居野,什么话也没有说,也没有正眼去瞧肖茵,径直往内堂而去,兄弟们也是急忙追随,尤居野知此时的霍敷官还因为自己说了那番话而生气,刚想跟上去却被肖茵挡在了眼前,像是故意拦住了他的去路一般。 尤居野低眼,神情微冷,可那肖茵还像是没看明白一样,抿着羞涩之极的笑意抬眼凝视着他道:“这几日未见你我都想你了呢,你有没有想我呀?” “茵儿姑娘,我此刻没工夫跟你说话,你若是没有什么事情便先回去罢。” 尤居野话语温度更是凉薄,抬眸刚欲要撤步离开却被那肖茵一把紧紧抓住胳膊缠着道: “我有事情啊,你就是我的事情。” 霍敷官坐在内堂望着两人拉拉扯扯,心中更是气怒烦闷。 老憨顺着霍敷官阴郁且跳着火苗的视线望去,瞧见院落那一幕瞬间明白了她心中所想,兄弟们见她气色不是很好,也不敢随意出声。 霍敷官紧紧的攥住拳头,望着那两人竟走出了红馆的身影,心中的妒气更甚,她迫使自己不去想,迫使自己压制住脾气,师父说了,无论什么时候都得淡然,平心静气,万不可浮躁莽撞。 可是…… 后来霍敷官将那相府之事告诉了兄弟们,兄弟们皆是惊愤,老憨则更甚砸拳道: “像这种人渣救他干什么?死了一了百了,这世上还少了一个祸害!” 可又有兄弟忧虑忐忑道:“可那毕竟是王府,上了这条船想要再下来就难了,弄不好我们红馆得跟着遭殃。” 内堂之中倏然之间陷入了一片沉寂…… 霍敷官亦是沉默,她心绪复杂纠结之极,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的脑海里反反复复是尤居野告诉自己的话,却又忍不住捏了一把自己,痛感清晰,这个烂人,怎又想到他了?!她才不想理他了。 可又不得不承认,尤居野所说的话虽然无情可却又有一定道理。 万事得沉下心来细想,切忌不可莽撞,不能因为自己一时气愤而做出什么冲动的局面来,不然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霍敷官轻叹起身道:“此事让我再好好想想罢。” 说完这句,便离开了内堂。 兄弟们你望望我,我瞧瞧你,发出声声无可奈何的叹息,老憨皱着眉头沉默,他也了解霍敷官,红馆一直以来都做着行侠仗义之事,不招事也从不怕事,凡是欺负老百姓的人渣红馆兄弟绝不可能束手不管,置之不理,可如今遇上相府这件棘手的事情,一时间仿佛陷入了荆棘之中,进退两难,像是经历的多了,顾虑也就多了。 可难道真的为了偏安一隅的稳定,就要纵容那魔头为非作歹下去么? 如果这样的话,那红馆的信仰岂不是消散殆尽了? 霍敷官离开了红馆心情沉重复杂的走在逍遥镇街头,无精打采,心里困顿之极。 她就是想走出来散散心,在这世间行走可真是得小心着来,天罗地网那么多,一步一个坑,谁也不知道下一步会栽在哪里,谁也不知道这一栽下去还站不站的起来。 江喻柔和东牙道亦是走在街上欲要往红馆而去,却没想这恰巧撞上了迎面走来的霍敷官,透过人影之间的缝隙处,霍敷官那张绝美的容颜,纤细的身段一眼便可以瞧见。 只是…… “咦?那不是敷官么?她为何看上去精神不振的样子。”江喻柔望着不远处缓缓走来,露着满面的苦恼烦闷的霍敷官,她低眸玩弄着手中一朵经途摘取的梅花,根本没注意到他们俩人。 江喻柔与东牙道快速走上前去,霍敷官根本还未来得及注意,便被东牙道故意的一声喊吓得一颤,猛地抬起了头。 “东牙道?!喻柔?你这家伙,吓死人了!”说罢,一拳甩在东牙道的胸口。 “我们老远便看见你了,只是瞧你这状态有些不好,是发生什么事了么?”江喻柔关心的问着,东牙道则双臂环胸低眼凝望着霍敷官继而道: “大街上魂不守舍的,是尤居野那家伙欺负你了?” “他倒是能欺负我还好,再说你看我霍敷官像是被欺负的人么?” 江喻柔望着霍敷官抿唇一笑,只是心下惊疑,方才她好像看到了尤居野同她那个妹妹在一起,只不过一转眼的时间便消失了。 而东牙道却未注意到。 霍敷官不知该如何说这件事情,瞧着他俩继而问道:“你们这是要去何处?” “去红馆啊。”江喻柔这情绪近日明显好转很多,笑容也多了不少,总该是要走出来的。 “你要去哪儿?”东牙道审视着她问。 霍敷官耸耸肩道:“心烦,随便转转。” 三人说了没几句又重新回到了红馆,霍敷官便将相府之事清清楚楚告诉了他俩。 江喻柔沉默的望向东牙道,却只见他的面色凝重望向霍敷官道: “你想怎么做?告诉我你心底的想法。” “我恨不得将那家伙碎尸万段。” “那就去做,我支持你,若真是出了什么事情,身后还有我,出了什么事情我帮你解决。” 江喻柔敛下眸来,神情有些落寞,可霍敷官却怔怔的望着东牙道,她以为他也会阻止自己,却没想…… “可是,那样会连累到很多人,家人还有红馆兄弟们,我不能那么莽撞,毕竟我不是为自己一个人而活。” 东牙道注视着霍敷官,他很能理解她心中所想,可是当面对这样一个十恶不赦的人,到底是理智能够战胜情感还是情感能够战胜理智? “无论如何,本大爷都支持你。” “敷官,我劝你还是得谨慎,相府不是一般人能够惹得起的。”江喻柔劝道。 “我知道,我得好好想想。” 第一百三十九章 缱绻冬语 后来,当江喻柔将当初所做的画给霍敷官的时候,她一时惊喜,实在没想到这张画江喻柔竟然还保存着,长这么大第一次被画像的人便是江喻柔,这可得好好存着。 “喻柔,谢谢你。”霍敷官是发自内心的感谢和开心。 “谢什么,等何时有空了再给你画一幅,我还是觉得你换上女装更好看。” 一听这话,东牙道心有不悦的插嘴道:“你为何不给我画一幅?” 江喻柔歪头一笑,故意撇嘴道:“你太丑了,气质也难画。” “什么?你说本大爷丑?”东牙道指着自己气愤的难以置信,他可是最为自恋的,这如今被说长得丑颜面何存。 “像我这般俊朗的男子你在这世上怕死找不出第二个来!” 听这话,江喻柔像是跟他杠上了一般,故意反道:“那不一定哦,尤公子就远比你俊多了。” “你……”东牙道气的说不出话,索性双臂环胸转过头呼出一口长气道:“好男不跟女斗。” 江喻柔则与霍敷官相视一眼,皆噗嗤笑了出来。 尤居野回到红馆的时候,天色已经昏沉下去,雪花也开始一片片落下,给暗夜堆积成惨烈的白,相映成辉却对照无趣。这已经不知道是入冬以来的第几场雪了,红馆俱寂无声,兄弟们傍晚吃完饭习了半柱香功夫的武便回去房间歇着了,房间暖和,炭火烧的更旺,噼啪声响,聊着聊着便渐觉乏累沉沉睡去,轻鼾微微,梦语绵绵。 窗内窗外两般不同的世界,一脚踩出去是冰天雪地,一脚踏进来是水深火热,所有体感上的温暖都只不过是自我慰藉,就像是在阴云中欲要追觅彩虹,得到的也只不过是无尽的失望和电闪雷鸣的绝望。 霍敷官躺在床榻上,那双白皙柔嫩的耳朵猛地一颤,感应极其敏感,她将脑袋微微转过去,抬眼望向紧闭着的门口。 她起身下了床,鞋也未穿,轻轻的踩在略微冰凉的地面上快速走去门口,这明显看到门外面站着一个熟悉挺拔的身影,却迟迟未敲门,像是在犹豫思考着什么。 门外的人亦是将房内霍敷官站在门口的影子看的一清二楚,转身竟欲要离开,见状,霍敷官心一急立马将门打开,只见面前的男人落了一肩的雪,冷气瘆人。 尤居野转过身瞧见她光着脚丫子,只穿着亵衣,冻得身子发颤,忙将她推至屋内,将门猛地合在身后,还不等霍敷官开口说话,他便一把将她抱起走到床榻边搁在床上替她盖好了被子,掖好被角裹得严严实实,转瞬间又暖和非常了。 霍敷官也不乱动,就那般静静的望着坐在床边的尤居野,双眸对视,尤居野剑眉紧蹙,面色沉郁,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只是这人一贯这般看不透的神态,即便是想什么别人也猜不出。 “你方才为何不敲门进来?” “我怕你还在生我的气。” “没有,你说的很对,我们都是平凡人,也不是神仙,是人就得安分,往往就不得不做一些违心的事情,不能任性妄为。” 听见霍敷官这番话,尤居野也算是放心下了,温柔的抚上她的脸颊继而道: “你的心思我很清楚,那相府少爷做了那等伤天害理之事的确死有余辜,可是就像你说的,平凡人就只能做分内之事,我们都不是神仙。” “嗯,我知道。”霍敷官抿唇一笑点头,抬手紧紧握住他那只抚在自己脸颊的手。 尤居野挑眉淡淡一笑继而又道:“方才我也心烦,你也不理我,所以我就和肖茵出去走了走,一是为了故意气气你,二是我已经跟她说明白了我喜欢的人是你,也希望她不要再来找我,因为这样终究是枉然,是没有结果的,倒不如趁早断了她的心思。” “什么?你跟她说明白了?” 霍敷官惊了一跳,掀开被子坐起靠在一旁,尤居野无奈替她重新盖好被子道:“干什么一惊一乍的,小心着凉。” 霍敷官将被子拉至自己的肚子上,眼睛直直的盯着尤居野只是担忧道:“那……她是何反应?” 尤居野回想了一番,不悲不喜神色淡然,说着像是不关己的事情云淡风轻道: “她虽是没显露出异常的情绪来,不过我看得出那只是装着罢了。” “你不该那么早跟她说这样的话的,都怪我,是我太小气了,她的性子我最清楚,我就怕她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她倒罢了,我最怕的就是让娘亲担忧难过。” 尤居野凝望着她,重新握住她的手道:“我知道你们两人关系处的并不好,在这之前我也有想过若是我挑明将那话说了,她肯定更是会迁怒于你,这对于你们姐妹二人的关系则更为雪上加霜,可是霍敷官,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一个交换物,我也有自己的情感,我喜欢的人明明是你,又为何要去迁就她欺骗她呢?那样对我们都是不负责任的。” 霍敷官沉默的望着尤居野,一时间像是话语哽在了喉咙,什么都说不出了,她也不知自己那一刻的情绪是感动还是难过,或者应该确切说是复杂。 “你也是,必须面对这一切,你的感情你得勇敢守护,即便她是你的妹妹那又如何?感情若是可以强求可以随意谦让,那这世上的感情该有多廉价?我希望你能多考虑一下我的感受,我喜欢的人是你就认定你了,我不再希望你疏离我,逃避问题,那些都不是解决办法,你懂么?” 尤居野的话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漩涡,风起云涌,将所有的现状都颠覆了,那时那刻已经完全将霍敷官牵引入了自己的世界,不能挣扎不能逃脱,只能沉沦妥协。 她沉默的点点头,咬着唇,前倾身子紧紧环住尤居野的脖颈将他抱住。 “谢谢你。” “傻瓜,不过以后我说的话你都得思量再三不能像今日这样任性的跟我发脾气。” “我没有发脾气,我这是正常情绪。” “嗯?还犟?” 尤居野将嘴巴转过霍敷官耳边吐出一缕热气,语气虽轻可是危险意味十足不容抗拒,霍敷官咧嘴一笑,倚在他的肩膀,霎时间感觉这种逗恼他的感觉倍感刺激。 燎炉里的炭火还在噼啪烧着,屋内暖和之极,尤居野坐在霍敷官的床边低眸望着她睡着才离开,外面的雪越下愈大,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架势,直到翌日清晨,外面的院落内,屋顶上落了厚厚一层的雪,枯秃的树枝上亦是压了一层厚雪,白的刺眼,白的发亮。 可即便是这样,世俗的阴暗却永远难以透明,暗浆涌动的厮杀肮脏永远都存在,指不定某一日整个世界都是一片血海,唯独你活着,然后下一个瞬间天给塌了下来,一切就都完了。 第一百四十章 找削呢! 霍敷官回去状元村陪伴母亲待了两天,一到冬天其母就会关节疼痛,吃了些许草药总是经久不见好转,再加上天气寒冷,人老了便受不了寒,所以只要是能够帮忙干的活,霍敷官都给做了。 只是这两日,她同肖茵未说半句话,全是由于那肖茵如今是半眼也不瞧她,就像是这个家里没有霍敷官这个人一般,即便是其母说她,她也充耳不闻,与往日的冷漠相比,更甚。 霍敷官不知该怎么办,索性也像往日那般也不理睬,可是这次矛盾明显加剧了,而且她也能够感受到肖茵对自己的怨恨是那种已经扎了根了的,她也不知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她无能为力,只能任由这般状态持续下去,她说的她不听,甚至觉得自己在害她,她霍敷官又能有何法子? 凡是其母与霍敷官两人在一起说话的时候,肖茵便不上前去,自己忙自己的事情,其母叫她也不应,整个人像是瞬间变成了聋子哑巴,世界里只有自己。 那日上午,霍敷官在院落内扫着积雪,肖茵掀开门帘直接一盆水泼了出来,直接将她的裙衫泼的湿漉漉的,瞬间便结了冰碴。 霍敷官惊愕气怒的抬眼望去,那肖茵却早已放下帘子回屋了。 后来霍敷官与娘亲谈话的时候,肖茵也未在屋里待着,其母见两个女儿这般,心里亦是愈发难受,也不知是出了何事能够瞬间让两人这般剑拔弩张,冷漠的就像是陌生人一样。 “敷儿……你跟茵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娘,难道您就没有问她么?”霍敷官心里是说不出的委屈,但她却不能说出来。 其母叹息道:“那丫头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娘即便是问了她也不会说的。” “娘,其实也没有什么,我跟她就是闹了些小矛盾,小姑娘总是会任性些,再说我俩之前不一直都是这样的嘛,过几日就好了,您别担心。” 霍敷官挽着娘亲的胳膊强装出一丝笑容来安慰。 其母半信半疑,也只好作罢,即便是这样,心里却还是担忧。 回去红馆的霍敷官心底是无比的沮丧和失落,她从未感觉到那般的难过,倚在尤居野怀里无声的哭了一场心情才平静下来。 关于相府少爷之事,霍敷官经过好几个日夜才将药方配好快马加鞭送去了雍州相府,身边有尤居野的陪伴倒也安全些。 那相府少爷服下霍敷官配下的药方之后,身体明显好转过来,不出三日便能够下床走路了,身子也不痒不痛了。 可这纨绔少爷刚好没多久便又想着作妖,躺在床上的时候那脑子里便一直想着霍敷官,然后便浮想联翩导致身子更加虚弱,如今经过霍敷官的妙手回春医治好后便又色性大发,心里打着不轨算盘,且势必要得到她不可。 霍敷官治好了丞相儿子的病,那王丞相自然感激欢喜非常,便派人送来了好多赏赐到红馆,还派人传信说欲与她小饮一杯却被霍敷官婉拒了,那丞相后来又派人传话的好几次却都被她拒绝,后来丞相府便再没派人去过红馆。 如今百姓们甚至雍州城里的人都知晓这逍遥镇上有个妙手回春的美貌小神医,而且行侠仗义,简直集美貌智慧才能于一身,所以凡是有疑难杂症的人都会慕名而来红馆专门求医治,霍敷官也不在乎银两多少,但凡是有求于她的皆诚心诊治。 红馆一时间声名大噪,日日都有人前来,兄弟们如今除了习武之外还得帮霍敷官煎药捣制草药,忙的不亦乐乎。 那日,红馆里面好不容易轻闲下来,霍敷官伸了个懒腰,同尤居野说完几句打情骂俏的话便欲要去歇息一下,可这刚走出内堂,便见一个富家公子哥身后跟着两个下人走进了红馆,这仔细一瞧却没想正是那相府少爷。 霍敷官心口顿生厌恶,微微攥紧了双拳,可理智在一遍遍告诉自己要冷静,必须要冷静。尤居野亦是瞧见了,紧接着也走了出来,深沉的眸光望向那纨绔大少爷,面色阴郁平静。 那王少环视着红馆内的景象,摇着胸前的花扇,露出一脸玩世不恭的笑,当转眼看见霍敷官的时候,胸前那把花扇摇的愈发得意,紧凑的五官笑的更是肆意,色眯眯的眼神像是要将她吃了那般。 霍敷官不由得犯恶心,但还是稍微的收敛了情绪走上前去一脸冰冷。 “你来这里做什么?” 那王少撇嘴扬眉一笑,用扇子勾住她的下巴下流之极道:“本少爷想你了过来看看不行?这么久了你也没说去府上瞧瞧本少爷,可真是让人失落啊。” 霍敷官低眼瞧着他的动作,冷哼声一笑将他的手臂打开,那王少明显一惊,眼睛紧眯透着愕然。 “少爷没什么事就回去罢,如今我已经为您医治好了恶疾,我们便再无瓜葛了。”说罢,霍敷官转身就要走,却被那王少急切的扑了上去并紧紧将她抱住,霍敷官一惊扭着身子欲要挣脱,却被他抱得更紧,她可是已经在努力抑制情绪了…… 尤居野神色清寂晦沉之极,却迟迟未上前,兄弟们瞧见这一幕又惊又愤,欲要冲上去却被尤居野揽住了。 那王少竟还不知死活的她耳边无耻的咧嘴笑道:“本少爷可想死你了!从了我,以后可有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比待在这破地方强上百倍!” 霍敷官紧握住双拳歪头轻笑道:“少爷所说可是当真?” 听见她这般说,那王少还以为她是从了自己,显得尤为激动迫切道:“那是自然,只要你今晚过来府上,保你荣华富贵享用不尽。”说着便欲要亲吻霍敷官的耳朵,却没想到被霍敷官猛地一拳打了上去,他则捂着眼睛踉跄后退,这依旧解不了气,霍敷官便冲上前去狠狠的补了几脚,那几个下人吓得竟不敢上前,只得吼道: “大胆!我们公子你也敢动,活得不耐烦了?!” 那王少亦是想不到这个女人竟会如此彪悍,闭着被揍的一只眼睛,捂着被踹到发痛的肚子狼狈至极嘶声吼道: “你……你不想活了?!” 尤居野这才上前去试图拦住霍敷官,可她的脾性一上来,谁也拦不住。 霍敷官一步步向他逼近,他则一步步后退,面色恐慌又愤怒,她冷声一笑扬眉道: “你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你以为你是丞相府公子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我告诉你,如今我救了你一条狗命那是你幸运,你做的那些破事情你以为掩盖下去别人就不知道了么?要是搁以前你怕是现在只能爬着出去了!我警告你你现在赶快滚出去,别让我再看见你,不然下一次你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那两个小厮急忙上前去扶住自家少爷,他则气急败坏的指着霍敷官道: “你……你给本少爷等着!” “滚!” 霍敷官大吼,故意上前一步吓唬,那主仆三人吓得赶紧转身跑掉了。 尤居野忧虑的望着霍敷官道:“你应该忍着些,惹怒了他还不知会有什么后果。” 霍敷官努力平复心中的愤恶,则抬眼望向尤居野,扯起一抹略显讥讽的笑反道:“你方才半点都没有阻止我,说明你的心里是同样气愤的,你知道我不是一般的姑娘,被那家伙那般调戏,本就心里憋着怒气恨不得将那家伙喂了狗,你知道我一定会反击,可你不阻止我现在又跑来跟我说这些做什么?忍不了我就不会忍,实话说,我现在恨不得杀了他,而你顾虑的太多了,就凭他那几个不中用的奴才,还动不了我霍敷官身边的人!” 说罢,便径直回了房。 第一百四十一章 悲哀负罪(一) 霍敷官以为凭借自己的身手,凭借自己的本事,再加上身边还有兄弟们和尤居野东牙道他们,那个仗着自己的家世便狂妄淫色横行霸道的相府公子便动不了自己身边的人半分,可是再自信的人总有疏忽的时候,或者说就在你胜券在握的时候,老天爷总是会给你当头一棒,让人绝望,让人错愕,让人恍惚。 再严重些说,那些意料之外的意外会让一个人的人生蒙上一层沉重的阴霾,整个世界翻天覆地,甚至萌生想死的欲望。 相府少爷来到红馆被霍敷官教训了一顿离开后的第三日,噩耗便传来了,而那个噩耗却足以让霍敷官痛恨终生。 那日红馆接诊百姓的人并不是很多,快傍晚时分,红馆才终于清闲下来,霍敷官疲乏的伸了一个懒腰,吩咐着兄弟们将各类草药都分清储放好,在霍敷官的教授下,红馆的兄弟们如今也是掌握了多门技能,不仅武力值见涨,就连分辨药草的能力都有所提升,甚至还知晓好几种草药治病的功效,这红馆也可谓是在霍敷官的带领下蒸蒸日上了,日子若一直这般安稳的过下去倒也是一件乐事。 可是…… 就在霍敷官刚吩咐完兄弟们做事自己欲要走出内堂的时候,便瞧见状元村隔壁邻居刘大娘急匆匆的奔来红馆,一瞧见霍敷官的时候便抹着眼泪跑了过去。 “敷官!” 霍敷官忙迈出门槛走上前去扶着刘大娘的双臂,面对刘大娘这般悲痛着急的样态,她心里微微慌了神。 “怎么了刘大娘,不急慢慢说。” “你赶快回去看看罢!你娘……你娘她死了!” “什……什么?” “昨夜我就听到你们家黄狗乱吠,心觉奇怪但也未多想,可谁成想这今日去你家给你娘送菜的时候,你妹妹茵儿她衣衫不整的蜷在角落,你娘她则满身是血的倒在床榻上,房内凌乱不堪……” 这句话犹如五雷轰顶,霍敷官心猛然一震拔腿便奔出了红馆,那刘大娘也急忙转身跟了上去。 兄弟们都怔住了惶然无措,尤居野则紧忙追了上去。 霍敷官一路飞跑,眼泪哗啦啦落下,赶回家的那一刹那她的脚步戛然而止,小黄狗胆怯的蜷缩一旁呜咽着,她推开篱笆门的时候清楚地听到了屋内肖茵的哭泣声。 那一瞬间,霍敷官从未那般怕过,心口像是被一刀一刀的割裂着,眼泪再也止不住了,甚至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冲进了屋内。 屋里的肖茵的确是那般衣衫不整,头发凌乱的蜷缩在角落,在看见霍敷官的那一刻则先露出万分的害怕缩着身子,默默地哭泣。、 整个房间凌乱不堪,桌子茶杯椅子全部破损,渣滓残碎一地,妇人冰冷的尸体倒在了床榻上的血泊中,脖子有明显被掐出的紫色爪印。 “娘?” 霍敷官缓缓走近其母,一遍遍的叫着却始终得不到了一丁点儿的回应,她的脚步踉跄,大脑一片空白,声音哽咽。 “娘!”霍敷官猛的扑到床榻边,紧紧抱住妇人的身子,泪流不止。 她的心里震痛,从未这般痛过,她使劲儿的摇着母亲的身子,就像是被母亲抛弃的孩童,哭声再也忍不住,难过悲痛愤恨的心就像是火烧又像是被冻结在了万丈深渊里,那传在手掌心的温度也只不过是寒彻的冷,妇人面色已经苍白嘴唇呈紫色,身体没有了一丝一毫的温度,在这个寂冷的冬日里,整个人凉进了骨头。 霍敷官紧握住拳头,抹了眼泪猛地转身扑过去肖茵身边,紧紧的按住她的肩膀,肖茵则恐惧的嘶吼,像是认不清眼前人是谁了一般,反抗抗拒着,哭声撕心裂肺,霍敷官则紧紧将她搂在怀里,泪水夺眶而出。 “不要!不要碰我!求求你了……” “是我!是我霍敷官,我是你姐姐,茵儿!” 任凭肖茵再怎么挣扎捶打她,霍敷官只是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一丝一毫也不松开,渐渐缓和下来的肖茵手上捶打的动作顿在了半空,双眸空洞,失声痛哭。 屋内寒气凌冽,霍敷官踉跄起身走去床榻边抱起被子再走过来肖茵身边缓缓蹲下身子,颤抖着手臂用被子将她裹住。 肖茵泪眼朦胧的抬起头望向霍敷官,神志渐渐恢复,她冷笑一声道: “娘死了,我被玷污了,霍敷官,这一切都是你的罪孽,这辈子……我都不会原谅你。” 霍敷官按住肖茵的双肩,她强忍住情绪道:“茵儿,告诉我,是谁做的?” 此时尤居野刚好赶到,他一走进房内,肖茵便看到了,含着泪的双眸颤了颤,无尽的耻辱和绝望痛愤就像是肆涌的潮水将她淹没,喘不过一口气来,几近窒息。 “他说他是丞相府的少爷……”肖茵眼里透出那种死寂的绝望感,眼泪默默的滑落。 只是听到这几个字,霍敷官便紧紧的攥住了拳头,怒火攻心。 “听我的话,好好待在家里别做傻事,等我回来。” 说罢,便起身转头就走。 她连看也不看尤居野一眼,仇恨已经就像是猛兽将她心中的城墙摧毁,那时那刻的她已经可以做到不顾一切了…… 刚走到门口,手臂却被尤居野一把拽住,两个人呈相反方向站着,他的神情亦是悲痛担忧以及愤然,可是…… “别冲动。” “放开。”霍敷官努力冷静道,整个身子颤抖着。 “敷儿……” “我让你放开!”霍敷官转过头冲他嘶吼,泪水涌出,猛地甩开他的手臂径直迅速离开。 尤居野担心霍敷官会出事,便又迅速跟了上去,蜷缩在墙角的肖茵望着尤居野离开的身影,那种绝望之极的眼泪平静掉落,她紧紧的抱住自己,十指狠狠嵌进自己的头发…… 此时黑夜已经降临,皎洁的月色映彻着大地,泛着冷冽的寒光,血液的腥味和杀戮的狂味弥散在空气里,瘆的人惊慌。 霍敷官迅速回到红馆,脸上的泪渍已经被冷风吹干,兄弟们问她话她也不理睬,面色惨白,径直回去房间,很快便又走了出来,手中则拿着那把师父泉尚风赐给她的行云剑。 刚走至门口的霍敷官却被一直跟随着的尤居野重新阻拦住,这一次他的胳膊则横在了她的面前。 “你不能去!” 霍敷官抬眼定定的望着尤居野,眼泪就那般静寂无声的落了下来,她紧紧的握住手上的剑,恨不得将其捏碎。 “这一次你拦我是没有用的,如果你真是爱我的话,就让我去。” “可是我难道就这样看着你葬送你自己么?葬送整个红馆?我爱你,敷儿,你可知你这样做了你会坐牢的!” 霍敷官则冷声一笑,抹掉眼泪道:“如今我娘死了,茵儿成了那般,你觉得我还在乎什么?若我真的出了什么事情,那便来生再见,红馆及这些兄弟们交给你了,我放心。” 说罢,便不顾尤居野的阻拦离开,迅速消失在了黑夜里。 尤居野已经放弃了,他知道霍敷官是不会听的,他望着她消失的地方,幽眸深暗。 第一百四十二章 悲哀负罪(二) 黑夜里的霍敷官一路策马奔腾,冷风呼啸,可是她的心情已经归至零点,脑海里全是娘亲的那张满是皱纹的脸,她哭出了声,甚至嘶喊出来,马蹄阵阵,马声凄厉,划破天际。 那一夜,霍敷官像是一个嗜血狂魔,冲进了丞相府将里面的人杀的片甲不留,鲜血四溅,溅在她的身上,脸上,甚至丞相府里一个下人都不放过。 那一夜,丞相府里惨叫连连,利剑刺进身体的声音悲戚痛快,即便是有护卫,也抵不过霍敷官一人,她看着那王丞相跟自己的狗儿子吓得慌乱逃窜,霍敷官溅血的唇角扬起,一声冷笑,便一剑挥过去削掉了他们爷俩的脑袋! 那一夜,王丞相府里的人没有留一个活口,一夜之间被霍敷官屠了满门。 一时间,丞相府一府人被杀的事情已经众人皆知,雍州城,逍遥镇被传的沸沸扬扬,红馆大门紧闭,兄弟们坐立难安。 霍敷官消失不见了,尤居野也不见了。 官兵们奉旨捉拿,告示张贴,四处皆是霍敷官的画像。 东牙道和江喻柔知晓此事后,匆匆赶去红馆,兄弟们得知门外之人是东牙道时则松了一口气将门打开又很快合上。 老憨将整件事情告诉了东牙道和江喻柔两人,东牙道拳头紧握,心里对霍敷官担忧之极。 “敷官自从那夜之后便消失了么?”江喻柔震惊愤然之极,又亦是满心忧虑。 “是啊,尤居野也不见了。” “他也不见了?”听到尤居野也没在,东牙道倒是有几分安心了。 老憨叹息道:“是啊,不过我想官爷身边有尤公子在,应该是安全的,不过如外面皆是通缉官爷的告示,但我很奇怪,那告示上面我看了,可在官爷杀了王城相府一家人之后的第二天一早告示便出来了,还说是奉旨捉拿,这不合常理啊,他们怎么会这么快得知丞相府被杀的消息,这点很让人纳闷。” 东牙道理解老憨的疑惑,只是这现在不是最主要的,最让他担心的还是霍敷官的安危。 郊林竹楼。 “大人,公主杀了丞相府之事你怎么看?” 泉尚风只是轻笑道:“她的戾气终于出来了,要的就是这个。” “可是如今那狗皇帝貌似已经查出来公主的真实身份了。” “哦?”泉尚风阴柔的眸子望向一侧的男人微微低头道:“知道又如何,只不过是跟他玩玩捉迷藏的把戏罢了,他即便是知道了又如何?” 那男人欲言又止,但还是没有再说话。 “那丞相府一家死有余辜,只是可惜了那个妇人……”泉尚风叹息。 “大人,你是说抚养公主长大的那个女人么?” 泉尚风点点头继而道:“敷儿现在肯定很难过,也不知她此刻在何处,不过应该是安全的。” “要不要属下去查一查公主的下落。” “嗯,切记不可暴露。” “是,大人!” 泉尚风的眸色晦深,望着窗外,视线不定,也不知在想什么。 再说说离开丞相府的霍敷官,当她再回去家的时候,肖茵却已经不见了,她找了好久也未找见,可她却看家尤居野抱着娘亲的尸体朝密林走去,她跟了过去,亲眼望着尤居野将娘亲掩埋。 浑身是血的霍敷官猛然间便失声痛哭起来,手里的剑掉落在地。 霍敷官哭出的声音将尤居野吓了一跳,他回过头望见浑身是血的霍敷官的那一瞬间,他便明白一切都来不及了,只是这虽是预想到的结果,却给人的是猝不及防的震慑,尤居野走过去紧紧将霍敷官抱在怀里,她也紧紧将他抱住,整个人颤抖的哭出声来,委屈难过的就像是一个被世界遗弃的孤儿,心头的悲痛与绝望就像是鬼藤爬上她的胸口,密密缠绕,试图让她原地自刎。 尤居野知道红馆是肯定回不去了,便匆匆带着霍敷官离开。 至于去了何处,没有人知晓。 就连被尤居野带走的霍敷官那时那刻整个人是空洞的,就像是一个失去心魄的木皮娃娃,任由他带着走,无论去何处,她都不在乎。 只是猛然间反应过来,便流着泪央求尤居野道: “茵儿不见了,我要去找她,你让我去找她好不好?” “放心,我会帮你把她找回来的,只是你永远也不能回去了,如今怕是整个逍遥镇甚至整个雍州城都在派人捉拿你。” 尘扬四起,挥鞭策马,霍敷官被尤居野紧紧搂在怀里,她不知这去的方向是何处,她一心只想找到肖茵。 “我要去找茵儿,你放我下来!” 霍敷官哭喊着挣扎,却被尤居野一侧掌打在脖颈,直接昏迷。 果然,没出三日,官兵便找上了红馆,由于没有找到霍敷官的人,红馆便再一次被查封了。 如今的红馆已经是凄凄惨惨戚戚的,受着整个逍遥镇上的人议论,兄弟们皆住进了江喻柔的家中江府暂时安顿下来。 霍敷官红馆里的家也已经破败不堪,一片凌乱狼藉,阴冷衰寂,肖茵自从消失之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谁也不知霍敷官和尤居野去了何处,谁也不知肖茵去了何处,一切都像是命中注定一般,该遭的劫数一个都逃不掉,只是从今往后,这些年轻人的世界又起了一个翻天覆地的变化。 红馆不在了,曾经那个在逍遥镇上做着行侠仗义之事,受百姓推崇,热闹欢快,也算是叱咤风云的红馆也已经名存实亡。 第一百四十三章 破颜 被玷污了的肖茵心如死灰,再加上娘亲也已被杀,心中那种难以说出的悲痛与绝望深深充斥在心头,对霍敷官的怨恨也已经无法根除。 消失了的肖茵至于去了何处无人知晓,谁也没能想到她竟然去了衙门,狂敲鸣冤鼓。可是此时此刻的衙门也已经被当时杀红了眼的霍敷官也已血洗,她不仅为娘亲报了仇,还为小颜老三以及江员外报了仇,那时的霍敷官心里想的是,既然已经这样做了,那便将那些恩怨一并结束了罢,那一夜的衙门里面鲜血横流,没留下一个活口,可如今又是换了另一批人,霍敷官也已经成为了整个候盟国通缉追查的对象,自然而然惊动了皇宫。 再来说,肖茵为何要去衙门,她将所有的怨恨都归结在了霍敷官身上,如今一来,在她的心中,霍敷官彻底沦为了敌人,一个她势必讨伐的对象。 娘亲死掉,是因为霍敷官; 自己没了清白,也是因为霍敷官; 如今家破人亡,一个亲人也没有了,都是拜霍敷官所赐! 被怨恨蒙了心智的肖茵便想到了一个报复的方法,而这个方法足以让霍敷官沦为众矢之的。 衙门府的大门被缓缓打开,一个为首的捕快走了出来,打量着面前这个面色苍白还挂着泪渍的姑娘,疑惑没好气道:“干什么?!” “我有一个重大的秘密要上报青天大老爷!” 那捕快警惕审视的打量着面前这个姑娘,犹豫了半会儿便让她进去了。 …… 后来,官府便派人在状元村家中守株待兔了好几日,都未等到霍敷官回来,肖茵心中又惊又慌又愤,对霍敷官的怨念更甚,在她的心里,则认为霍敷官杀了人,害死了娘亲,害了自己,如今杀了人便抛下一切抛掉了自己不敢回来了。 为首的捕快等的不耐烦了,转身坐立不安的冲肖茵吼道:“你不是说她会回来么?这都已经四日了,怎还未见人?!” 肖茵走过去急忙道:“会回来的,她一定会回来的。” 捕快冷哼一声,环视着一片凄景的屋内道:“她不会回来了,敢杀这么多人的人不会蠢到如此地步!” 说罢,便带领着手下捕快迅速离开了,肖茵忙追上去几步,发现没了希望,便顿在原地。 院落内的小黄狗几日没有喂,便被她送去了隔壁邻居刘大娘家,那刘大娘涕泗横流的为她们家的遭遇难过,这个伤心善良的妇人并没有像其他状元村的人见了肖茵就像是躲着瘟疫一般,而是真心难过,一想到昔日其母和霍敷官的好来,便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么一个好好的家一夜之间怎会变成这般模样。 如今状元村的人凡是经过肖茵家都会绕道避开,像是极怕沾染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般。 孤独绝望的肖茵整日蜷缩在家中,不吃不喝,泪流满面,甚至想死的心都有了,整个房间凄冷一片,也未烧着炭火,也未点着烛火,黑咕隆咚,肖茵蜷缩在床榻一角,用被子紧紧的裹住自己,眼泪已经将她的双眼浸泡的肿胀,神色游离,双眼空洞,可是还未亲眼见到霍敷官死,还未亲眼见到霍敷官受到该有的惩罚与报应,她还不甘心就这般轻而易举结束自己的生命。 她将所有生的怨怒聚集在霍敷官身上,可是悲痛更甚,就像是被无数虫子啃咬着五脏六腑,母亲那张苍老的容颜浮现在脑海眼前,足够让她跌落在地狱里,再也无法自我救赎,而唯一能够拯救她的便是那庞大的怨恨。 可是她没有霍敷官的本事,没有一剑断送人性命的勇气和能力,她有的只是被怨恨逐渐扭曲的心,转换为意念,让她渐渐沉沦,丧失自我。 肖茵在黑暗中扯出一抹荒凉之极阴沉的笑,她知道,无论霍敷官逃到哪里,从她进到衙门泄露了掩藏多年的秘密的那一日起,霍敷官便不会再那般好过了。 江府,江家大宅。 自从霍敷官消失,红馆被查封后,兄弟们就像是全体被封印了一般,死气沉沉,不是唉声叹气便是一顿静默,他们落寞悲哀的想,这一次,红馆可能真的完了。 “憨哥,你说如今官爷失踪了,我这心怎么那么空荡荡的。” 老憨深叹一声,眼眶湿红道: “红馆完了,如今只希望官爷能够平平安安的就成。” 房内的炭火烧的很旺,且燃着噼啪作响的声音,整个房间温暖之极,只是每个兄弟的心皆像是落上了一层冰霜,冰凉且无措。 东牙道惯常坐在屋顶上自我冥想,一个人沉默之极,连神色都是寂寞伤感的。 江喻柔找了他半天没有找到人,这抬头一瞧,才发现屋顶上坐着一个人,那身影又是那般熟悉。 她知道他为红馆的事情,为霍敷官的事情心情不好,本不想多打扰他,想要让他一个人静静,可是她又爱他,又怎能放任不管? “你坐在上面不冷么?下来。” 东牙道低眼望着房屋下院落内站着的江喻柔,微微扯起一抹浅淡的笑意,一跃而下落在她身边。 江喻柔抚上他的脸,担忧道:“你看你,这脸这么凉,都不怕被冻坏。” 说着便拉着他回了房,屋内很暖和,跟外面截然相反,一天一地。 “我知道你在为敷官的事情忧心,可是我们帮不上什么忙,你不是说么,她身边有尤公子在就可以放心了。” “可是如今连霍敷官半分消息都没有,连她是死是活都不知,心里总是不安。” 东牙道颓丧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拳砸向桌子,整个人焦躁不安。 江喻柔瞧着他这般模样,只得坐去他身边,握住他的手温柔耐心的安慰道: “敷官她有那通身的本事,身边还有尤公子保护,肯定会没事的,她福大命大,你应该凡事往好处想么不是?” 东牙道烦躁的甩开她的手,没忍住吼道:“你根本就不懂!只要我东牙道没亲眼看见她是完好无损的,这心一刻也放不下来,如今整个候盟都在找她,她能逃到何处去?即便是她本事再强又如何,毕竟是个姑娘!那个尤居野,我看着就不靠谱,若是真没什么事的话,这么些日子过去了,怎么连个信儿都没有!” 东牙道这一吼将她吓了一跳,瞬间低眼红了眼眶,她知道东牙道心情不好,这是合乎常理的,况且她自己也很不好受,可这还是跟东牙道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冲她这般,她第一次瞧见他发这么大脾气,一时间心里又是委屈又是难过。 发现江喻柔的情绪,东牙道自知刚才态度有些过头,于是努力平复下情绪握住她的手,却见她掉下眼泪来,心里莫名更是烦闷了。 “对不起,刚才是我……” 这话还没说完,江喻柔便抬起头来含着泪冷声问道:“是不是在你心里,我还没有敷官重要,其实你心里一直是有她的对么?若是没有尤公子的出现你根本不会接受理睬我是么?” 东牙道沉默了,他喜欢江喻柔是真的,可是对于霍敷官的情感他也琢磨不透,也看不清,他只知道,若是霍敷官出了什么事情他会心急如焚,恨不得扑过去她的身边,可是如今自己已经有了江喻柔,若再换做她出了何事,他也会一样,他是困顿迷茫无措的,在感情在方面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所以面对江喻柔的问题,他很无奈也不知如何作答。 “傻瓜,别想那么多,如今红馆已经没了,霍敷官下落不明,我心情的确很差,可这跟你说的并无任何关系。” “真的没关系么?”江喻柔落寞讽刺一笑继而道: “你对敷官用情至深我不怪你,毕竟你们先遇见,我只是后来的一个,可是……我心里就是不好受,我难过……”说着,她的声音便哽咽。 见状,东牙道不知该如何说,既是心疼又是自责,随即便轻轻将她搂在怀里。 “对不起,我刚才不应该那般跟你发脾气,可我不是故意的。” “我理解你的心情,我也很不好受。” 江喻柔亦是将他紧紧环抱住,那一刻她的心里是多么的害怕失去这个男人啊,她的鼻子酸涩之极,她想着若是某一天真的失去了东牙道,她可能也失去了生命,这可是她唯一存活的希望啊…… 第一百四十四章 辨不清的我和你 当霍敷官被尤居野打晕醒来之后便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而这个地方不是什么破茅屋,也不是什么客栈村舍,她睁开眼警惕谨慎额环视着整个房间,连每一处角落都不放过。 整个房间装饰古朴素雅,摆设也都是极其精致漂亮,尤其是墙壁上的字画山水画更是给整个房间添了些清幽之感,床榻是沉木雕花制成,锦被玉枕琉璃樽,每一处看上去都是别有一番考究与琢磨,香薰袅袅,弥散在整个房间的是一股舒心的奇异味道,燎炉里的炭火又旺又暖和,这着实给人一种安定之感,霍敷官觉得疑惑又好奇,她缓缓起身,竟发现自己身上的血迹全部都被清洗干净了,就连里面所穿的亵衣都是换了崭新的一套。 她小心翼翼的下了床榻,还未起身便听到外面传来说话的声音。 “任主!” “她醒了么?” “怕是还未醒罢,昏睡了已经约有两日了。” …… 霍敷官心中纳闷,这个下人口中的‘任主’是何人?还有这究竟是什么地方?尤居野呢?他该不会是扔下我跑了? 不会的,肯定不会的…… 正乱七八糟胡思乱想间,房门便被‘吱呀’一声推开,霍敷官心一揪,本是存着戒备警惕,可看到眼前之人时,所有的恐慌全被卸下了。 “感觉如何?” 霍敷官怔愣的望着露出淡淡笑意向自己走来的尤居野,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因为此时此刻面前的尤居野这通身装扮明显华贵了些,身着蓝色貂绒大氅,上面的图腾刺绣皆是有几分古怪,腰间系着一枚黑红色的玉佩,但又不识得,墨发高束羊脂玉冠轻绾,一侧额边随意掉落一撮抵眉的碎发,依旧是那双深幽隐隐泛着蓝光的瞳眸,高挺的峰鼻,不薄不厚的双唇,通身气质还是那般清冷薄凉,像是自带几分寒气,可是在霍敷官跟前却总是会逆向回暖。 霍敷官下意识摸了摸自己挂在腰间内衬的玉佩,仿佛只有这样摸着心中才有几分安全感。 尤居野坐在床榻边,坐在她的身边,霍敷官却貌似还未反应过来,眼神迷惑呆滞。 “怎么了,还不舒服么?” “这……是哪里?” 尤居野低眸浅淡一笑,紧握住她的手道:“这里很安全,不会有人伤害你的。” “这是哪里?”霍敷官不理会他的话,再度问道。 尤居野的神情暗了暗,继而道:“这是我家。” “你家?”霍敷官再次打量了一番屋子,再将视线落在尤居野平静的面庞上紧紧凝视着。 “你不是没有家么?又何来的家?”霍敷官情绪一时间有些激动,确切些说是难过和震惊,继而又道:“我就知道,你什么都没告诉我,对你的一切哪怕是一丁点我都不了解,如今我落到了这般境地你才迫不得已将我带来你的家,若是没有出这样的事情,你还打算骗我多久?” 尤居野清楚霍敷官的心情,甚至是崩溃的,如今再加上自己的隐瞒,她的情绪则更甚。 “我是瞒了你,可我自有我的苦衷,有些事情还不方便告诉你,总之你相信我就是了。” “呵~”霍敷官一声冷笑,一把将尤居野推开,试图冲出屋子去却被尤居野紧紧的抱住,半分也动弹不得。 “你放开我!我要去找茵儿,如今娘死了,我只剩下茵儿一个亲人,你让我放着她不管么?!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我就是个罪人!她一定恨死我了,娘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原谅我的,是我害了她们!”霍敷官情绪激动哭喊着,啃咬捶打着尤居野,可他依旧丝毫不松手。 “你冷静一些!” 尤居野一声厉吼将霍敷官吓得肩膀一颤,瞬间安静下来,默默流着眼泪。 这貌似是尤居野第一次在霍敷官跟前发脾气,第一次吼了出来,他轻轻将她脑袋倚在自己的肩膀上,霍敷官小声啜泣的声音听得他心疼。 “如今恐怕是整个候盟都在追查你,你回去了就是送死,不过你放心,肖茵我一定会帮你带回来的,还有东牙道江喻柔及红馆兄弟他们我也会派人告知你是安然无恙的,这一切都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你如今最主要做的便是将自己养好,将心情养好,你要明白,所有的事情都不是你的过错,别将所有的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这对你不公平。” “可是……娘死了……茵儿也因为我没了清白,我怎能那么轻而易举的度过?这都是因为我啊,是我没有保护好她们,我还说有我在她们肯定会没事,可是如今……” 霍敷官的心像是被刀子剜着,疼痛的厉害,声音哽咽到差些喘不过气的程度,尤居野温柔耐心的安抚着,他懂。 “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再这般下去也是没用的,听话,好起来,就当是为了我。” 霍敷官将眼泪抹掉,努力平复心情,沉默的点头,可是那种巨大的痛感就像是扎了根一样在她的心头,这辈子都怕是一道疤痕,那种深深的自责与愧疚没人能够感同身受的理解。 “你要答应我一定要帮我找到茵儿带回来,我不能再失去她了,即便她是打我骂我,那也是我活该,可是我必须见到她平安才行。” “放心。” 霍敷官紧紧将尤居野抱住,这个男人虽然隐瞒了她太多,可是那颗心倒还是真的,若是没有他的话,自己此时此刻怕是早已经死了…… 之后很多个夜里,霍敷官做了很多很多个梦,梦里娘亲还活着,自己撒娇的倚在娘亲怀里,娘亲那温柔慈爱的笑容就是她一生的良药与温暖,还梦到了自己和肖茵打嘴仗,就像是回到了小时候,陪着娘亲去河边浣洗衣裳,她们奔跑着嬉闹玩乐…… 可是后来,美梦倏时间变成一场噩梦,所有的一切都烟消云散了,什么都没有了,剩下的只有无尽的绝望,每一次每一次,她都能从一场场梦里哭着醒过来,然后陷入悲痛中难以自拔,失声痛哭。 所有以往的回忆涌进脑海,霍敷官将身体蜷缩在被窝里,眼泪已经浸湿了一大片。 她还记得自己总是女扮男装跟男儿们混在一起,肖茵跑去娘亲跟前告自己的状,然后便会被嗔骂一通; 她还记得自己与肖茵去山上为娘亲采摘玄冥花的时候; 她还记得自己紧紧搂住娘亲哭泣的时候; 她还记得每次深夜自己钻进娘亲被窝撒娇的搂着睡觉的时候;、 …… 所有的一切历历在目,可如今,一切都变成了灰烬。 霍敷官永远都不可能原谅自己,她将自己看成是罪魁祸首,如果不是因为自己,那么如今也不会家破人亡。 她也知道,肖茵对自己的恨这辈子可能也无法祛除了,可是不管怎样,她都得将她照顾好,哪怕是有一日她想要杀掉自己,她霍敷官可能也不会还手,死在自己妹妹手里总比死在那些混蛋手里要强。 这是罪责,一辈子也逃脱不掉。 如果时间可以沉淀一切的话,人也是不容分说改变的彻底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火生花 就在红馆兄弟以及江喻柔东牙道这些人在为霍敷官的安危担忧时,一封无名之信便通过一无名之人送来了江府。 那时,首先拿到信的是东牙道,他刚走外面走回来,本是心烦意乱,可是在从无名人手中接过那封信的时候,心霎时‘砰砰’直跳,迅速将信封打开,却无奈不认识几个字,刚一抬头,那无名人便倏然消失了,来无影去无踪一般,一句话也未留下。 东牙道则将那封信匆匆拿回去给江喻柔,兄弟们的视线皆集中在那封无名信上,心中既是疑惑又是诧异急切。 江喻柔低眸认真看着信封上写着的字,神情逐渐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像是豁然开朗了一般,嘴角微微翘起,见状,兄弟们及东牙道赶紧询问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这是尤公子来的信,信上说敷官现在人很安全,让我们不用担心。” 听到这话,兄弟们皆是松了一口气,尤其是老三激动的几乎要落下泪来,连声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只要官爷没事就行……” 东牙道却眉头紧皱,貌似还未听到关键,盯着江喻柔疑惑道:“没了?” “没了啊。” “他就没说人现在在何处么?” 江喻柔则摇摇头,试探性的凝望着他问:“你要去找他们?” “我都说了,必须得亲眼见到霍敷官平安无事我才能放心。”东牙道紧攥着拳头,心里还是微微有些不安。 “看来你是不怎么信任尤公子。”江喻柔沉默,老憨则插嘴道。 “你了解他是怎样一个人么?或者说你了解他的背景么?我想你们大家伙都不知晓他到底是何人?这样一个一无所知的人怎能放心?” 老憨语塞,思索半会儿又道:“对于尤公子我还是蛮放心的,如果官爷真的同他在一起倒也没有多大问题,不过你说到这个问题,你东牙道不也是我们一无所知的人么?上次突然出现一个无忧姑娘,突然一下又莫名其妙离开,连声招呼都不打。” 东牙道‘嘶~’一声,被老憨这话怼的又气又无奈,扬声道: “那能一样么?” “怎么不一样?”老憨故意顶道。 东牙道气愤,哑口无言,江喻柔见状则道:“我想尤公子不说他们此时此刻在何处应该是为敷官考虑,毕竟如今皇上都下旨在捉拿她,她的处境极其危险。” “江姑娘言之有理,尤公子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只要我们知道官爷安全无恙便行。”一兄弟补充道。 东牙道只好作罢,可还是像是被什么东西卡在了心间,烦闷堵塞。 咸武国,宿宅。 霍敷官睡了一觉再醒来的时候,尤居野并没有在身边,她睁圆了眸子环视着屋内,刚欲起身,门‘吱呀’一声便被推开,她还以为是尤居野,却没想到看上去像是一个丫鬟似的姑娘走了进来,只见那丫鬟身着蓝色厚罗裙衫,露出毛茸茸的束领来,将那鹅蛋般白嫩的脸庞衬的更加诱人,发髻斜绾,简单别着一根玉簪,整个人笑靥如花,手中则捧着一袭粉色冬裙衫。 看见霍敷官醒来,她则将手中的裙衫搁在桌上向霍敷官走去道: “姑娘醒了,昏睡了这么久怕是饿了?奴婢先为您更好衣裳再去厨房端些饭菜送来。” 霍敷官心内疑惑,打量着面前这个丫鬟,心下思量。 “尤居野呢?” 听见霍敷官问出这三个字,那丫鬟明显一愣像是还未反应过来,内心又不免思忖,能够直呼任主名讳的人怕这世间也是没有几个。 “任主出去好久了,且吩咐奴婢照顾好姑娘你。” 任主?霍敷官沉默。 看来这里面的下人都称尤居野为任主,且还毕恭毕敬的样子,他到底是什么人,是什么身份? 见霍敷官神色肃谨,那丫鬟一笑走过去拉住霍敷官的手,霍敷官便想也未想顺势站了起来。 “姑娘不要想太多了,奴婢先为您更衣罢。” 霍敷官也没抗拒,勉强扯出淡淡的微笑妥协了。 那袭粉色束腰裙衫将她的线条身材完美的勾勒出来,紧俏动人。随后霍敷官坐在鸾镜前,那丫鬟便站在她的身后细心的为她梳着披落下来的头发,唇角噙着淡淡的笑。 “姑娘这般容貌怕是在整个咸武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夸赞从小到大霍敷官听的太多了,有时候听那些夸赞的话甚觉夸张,这天下如此之大,貌美之人比比皆是,怎就她霍敷官便能够称王称霸了? 她只得无奈一笑,也不作答,可是……等等。 霍敷官脸上的笑意骤然退却,盯着鸾镜里面丫鬟那张俏丽的容颜道: “你方才说这是何处?” “咸武啊,咸武国。”那丫鬟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一愣,继而恢复如常又道: “听姑娘的话音怕不是我们咸武的人?” 霍敷官还处于恍神之间,难道这尤居野将自己带来了咸武?难道他是咸武人?她一时之间疑惑重重,心下躁乱。 “你们……任主去了何处?” “这个奴婢不知,不过任主吩咐的事情,奴婢丝毫都不能懈怠。” 说着,那丫鬟便为她梳了一个奇丽的发髻出来,三千墨发高绾,鬓额两侧落下几缕发丝,发髻两侧则戴着一对蝴蝶流苏钗,长发飘逸,犹如柳丝摇曳,白皙小巧的耳垂上则戴着一对蓝珍珠露坠,这是尤居野亲自吩咐丫鬟为她量身定制的装扮,貌美动人又不失洒脱潇飒,存着几分女儿家的娇媚还多了几分男儿的英姿飒爽。 待那丫鬟离开之后,霍敷官也走出了房间,她站在门口好奇的环视着四周,面前则是一片开阔的院落,前方屋子上方的匾额上面则写着‘归云轩宇’四个大字,门窗紧闭,左侧是抄手游廊,右侧也是一条深长的廊道,尽头是一片郁葱的繁林,在这个寒冷的冬季里略有萧条,她缓缓的踏下台阶来到院落,竟发觉咸武的冬天并没有候盟的冬天那般冷冽,只是寒风有些强。 丫鬟偶尔来回穿梭,像是没有看到霍敷官一般,头也不抬的匆匆走过,她发现这些丫鬟们的装束和那个伺候自己梳妆更衣的丫鬟皆是一样的装束,若远望而去,根本分辨不清谁是谁。 霍敷官一时之间有些恍惚,她感觉自己像是做梦一样,做了一场诡异荒诞的梦。 “姑娘?” 那丫鬟自带沙哑的声音将霍敷官离神的思绪又突然之间拽了回来,她回头,是那个熟悉的丫鬟,端着一小盘饭食面露浅浅的微笑望着她。 霍敷官无奈勾唇一笑径直又重新回去了房间。 且不再说霍敷官这边,如今她一切安好,虽然暂时安全,可她还一心记挂着妹妹肖茵,而她也相信尤居野定能将肖茵带到咸武来同自己在一起,她可以想象的到如今的候盟全城都在通缉追查着自己,那候盟如今于她而言如同炼狱,若任性贸然回去的话那便是自投罗网,她也想念老憨等众兄弟们,她更知道此事一出,红馆肯定得遭殃,每每想到此处,霍敷官便觉得自己就是个千古罪人,让那么多爱自己的人因为自己而受苦,这不是自己的罪孽又该怪谁? 肖茵面色苍白,嘴唇干裂,冻得瑟瑟发抖蜷缩在床榻上,棉被紧裹住自己的身体,已经奄奄一息了,就连意识也已经变得不再清醒。 她模糊朦胧中看到有一个身影走进了屋子,那身影那么熟悉,可是她却连稍微动弹的气力都没有,双唇微微张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落下一滴滴清冷的泪出来。 后来,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被那强劲的力气一把抱了起来,恍惚中费了好半天气力才认出那人是谁,她唇角虚弱的轻轻勾起,下一秒便晕了过去,再次醒来已经是几天后的事情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永远的兄弟 候盟皇宫之中。 那昏庸无道的皇帝整日沉浸在美色中无法自拔,饮酒作乐,夜夜笙歌,让那些还算是有些正义凛然之气的朝中大臣很是无奈气愤却又不敢谏言。 可这只是一些表面现象罢了,自从那皇帝查出一些当年的端倪出来便一直在追查当年流落民间的前朝公主下落以及那个小太监的下落,可这突然之间又有下面人上报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这于他而言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呢。 “皇上,现在还没有那个叫做霍敷官姑娘的下落。”老太监战战兢兢立在皇上一侧,微微低头。 “还没有?!”一个奏折直接甩向地上,皇上暴怒。 “那人就跟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各城告示都贴满了也没找见人。” 皇帝眯眼深思,沉声道:“逍遥镇上她就没回去过么?” “没有。” “找,继续找,就是将整个候盟翻个底朝天也得给朕将人找到!” “是,皇上。” 说罢,那老太监刚欲要走出宫殿,便又被叫住。 “当年的事情必须调查个水落石出,不仅要找到她,还要找到那个姓泉的太监,一点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老奴清楚了,皇上放心。” 待那老太监离开宫殿之后,皇上紧紧的攥住双拳,狭长的细眼微眯,神情阴冷,一拳则砸在了龙案上,案几震颤。 他心中已经完全确定那个灭了丞相府一家,屠杀了衙门的人就是自己要找的人,就仅仅是那一个‘霍’姓就足以证明,再加上那个民间姑娘上报衙门的秘密一出,就再确定不过。 “霍君啊霍君,实在没想到你竟还留了一个跟他的孽种在这世上,可是朕又怎会留下这么一个祸害?倒不如送你们一家三口地下团聚罢。” …… 老憨忧愁的走在逍遥镇街头,不知不觉间便来到了红馆,如今的红馆已经贴上了鲜红的封条,门口守着好些官兵,明令禁止谁也不许踏足一步,老憨眼眶里的眼泪倏然掉落,低头抹了一把,转身缓缓离开,还依旧眷恋不舍的不时回头望着,那个曾经充满了欢闹洒满回忆的地方今后怕是再也回不去了,所有的一切都回不去了,想到此,他的心口便是一阵绞痛,随后便是莫大的悲哀涌上心头。 官兵们霎时间一拨又一拨从他身旁迎着冷风而过,踩着有力恐吓的步伐,且各个狐假虎威,墙上张贴霍敷官的告示尤为显眼,从前两日的悬赏一千两变成今日的一万两,可见,这场灾难对于霍敷官来说是多么的致命。 老憨瞧着心烦恐慌,便径直走过去将那告示承认不注意撕了下来,揣进了袖口,然后急匆匆的跑回了江府。 如今的江府已经成为了他们唯一的容身之地。 东牙道更是满面愁容,他必须得亲自找到霍敷官,这样他才能放心,江喻柔瞧着他那般状态,心里尽管再不是滋味,也只能默默忍受,毕竟出了这样大的事情,每个人的心情都是火烧火燎的。 兄弟们见老憨回来,本是怕他一时冲动惹下大事来,见他安然无恙回来,本是提心吊胆,那一刻却也放心了。 大家各个垂头丧气,尤其是兄弟们,心里像是覆上了一层厚重的阴霾,暴风骤雨。 “按照目前情势来看,官爷已经成了朝廷的重犯。”老憨一坐下,说着便将袖口撕下的告示递给兄弟们,兄弟们一瞧,皆明白了。 整个江府中堂陷入了一片死寂中,都沉默,谁也不言语。 “希望尤居野可以保护好官爷。” “他一定会的!” “我也相信尤公子是不会让敷官受到任何伤害的。”江喻柔红了眼眶,心里又急又怕。 东牙道神色凝重,一直缄默不语。 江喻柔知晓他在想着什么,见东牙道离身走了出去,她随即也跟了上去。 “你还是想亲眼见到敷官安全无事才能够放心是么?你还是对尤公子不相信是么?” 东牙道深叹,瞳眸忧伤沉郁,视线也不知该望向何处。 “霍敷官如今的情形,尤居野肯定清楚,如若不想让霍敷官被抓到受到伤害的话,他一定会将她带出候盟,但至于去了何处,这个真不知道了。” 江喻柔十分理解他的心情,走上前一步,轻轻从身后环住他健硕的腰肢温柔的贴紧身子。 “如果你要去哪儿我也去哪儿,你永远也不能抛下我一个人。” 东牙道心里复杂交织,他根本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怎么还能去保护自己深爱的人?可是这些话还不是时候说出口,真到不得不说的那一日,或许连说出口的机会都没了。 他紧握住她的手,心里是无法言喻的滋味。 可是,到了深夜的时候,江府的大门再一次被沉重的敲了好多声,由于是在北院,大家睡得都还不是很深,率先听到声音的是老憨,只见他急匆匆的穿好衣裳,迅速走出了屋子,一时间,大家皆被这样的声音吵醒。 江府大门被打开的一刹那,是一个看不清样貌的无名人,同上次一样,依旧是没说一句话只是递出一纸信封来,老憨惊愕迟钝接过,还没等反应过来,那无名身影便又倏然消失,甚至连个影子都未看到。 翌日清晨,老憨便将那纸信封交给了江喻柔,兄弟们急于知道上面写了什么,东牙道也不例外。 当江喻柔看清那信上所写的内容之后,抬眼环视了一圈大家欣喜道: “是尤公子的来信,他说他知晓如今的候盟对于敷官来说处境危险,所以他带着她去了咸武国,现在人非常安全,若是我们放心不下的话可以去看,但必须秘密行动,且不可暴露踪迹。” 说罢,江喻柔特意瞧了瞧东牙道的神情,只见他果然脸上出现了转瞬即逝般的神采,简直像是按捺不住自己激动地心情恨不得马上奔去一般。 江喻柔心里有落寞,只是她不说,她只能自己咽下。 兄弟们也很激动,你看看我,我瞧瞧你,有说不出的惊喜,只要霍敷官安然无恙,安全的被保护着,他们这些兄弟也算是放心安心了。 “不过……”东牙道蹙眉道:“虽然如今江府表面上看上去相安无事,可是那些衙门里的人暗地里还在盯着我们,我们必须得小心,若稍微出了些差池,霍敷官便暴露了。” 东牙道的话将兄弟们引入一阵沉思。 东牙道再望向江喻柔对大家伙道:“我想如果霍敷官身边有我还有尤居野的话肯定会更安全,所以我决定今晚便赶去咸武,可是你们还不能离开,如今你们还是官府最主要盯着的人。” 兄弟们很能理解,且纷纷将目光投向老憨,如今霍敷官不在,老憨便是他们唯一听从的人。 只间老憨低眼深叹坚定道:“只要官爷没有事情我们就很开心了,你放心去,但是你要答应我们兄弟,一定要照顾官爷,我也相信,终有一日,我们肯定会再见的。” “对,一定会的!” “东牙道,你要替我们转告官爷,我们永远都跟她在一起,我们是一辈子的兄弟!” …… 兄弟们满含热泪道,江喻柔亦是泪湿盈眶,她的泪一是因为东牙道,二是因为这些红馆兄弟们的确让她感动。 “放心,她不会有事的,你们的话我也会告诉她的。” 东牙道说完这句话,江喻柔便起身一人离开了中堂,东牙道见她情绪有碍,便紧忙跟了出去。 第一百四十七章 爱的正反面 江喻柔走出中堂后,东牙道也紧忙跟了上去,姑娘家的心思太过深密,而且突发性比较强,她心中所想,他皆是一清二楚。 江喻柔知晓他在身后跟着,心中本是不开心,这下故意使性子越走越快,穿过回廊下了阶梯欲要往南院走,却被东牙道一把拽住手臂,挣脱也挣脱不掉。 江喻柔气愤转身瞪着他道: “你要走,那我呢?” “我会带你一起走的。” 江喻柔红了眼眶,低眸轻声道:“你的心里只有敷官,我现在才看出来。” “没有,不是这样的,我只是……” 东牙道语塞,不知该如何解释,眼眸里都是无奈和忧伤。 “只是什么?”江喻柔抬眼凝视着他故意问道。 “只是我想护她周全罢了。” 江喻柔冷声一笑,满目伤感与失望,再道:“那我呢?东牙道,你有没有正视你的内心,你爱的人是我还是她?她出了事情你比任何人还着急,是,我也着急,可是你的反应已经超越常理了,你到底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东牙道望着江喻柔,他不知该如何回应,或许她说的没错,人有时候就是很容易迷失自己,在感情里同样,可是有一点他是肯定的,那就是自己对江喻柔的感情是真挚纯粹的,不掺杂任何多余成分。 “我爱你,你要相信我。” “你也爱她么不是。”江喻柔唇角微微勾起,笑意寡淡,还显苍白。 “我不爱她,我只是担心她,只是朋友之间的担心罢了,或许就像你说的,比一般朋友更甚几分,但我可以保证我绝对不爱她。” 东牙道努力的解释,其实他根本不确定自己说的是不是对的,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自己还看不透自己的心,只是无论怎样,江喻柔对于他而言还是非常重要的。 那时那刻的江喻柔也已经不想再去追究这个问题,故作轻松释然一笑道: “算了,不过你去哪儿我就跟着你去哪儿,这辈子你也不能抛弃我。” 东牙道双手轻抚上她的肩膀,江喻柔脸上的笑容温柔下来,两人四目凝视。 “那你以后不许再因为这个生气了。” “好,我答应你,我又不是小气鬼。”江喻柔双手捏住他的脸,调皮的眨巴着眼睛。 东牙道则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红馆兄弟们不能离开,他们则留在了江府,江喻柔跟随着东牙道连夜赶去了咸武,按照信上所述,一刻也不停歇。 咸武,宿宅。 肖茵双眼朦胧睁开,她清楚的记得自己晕过去前的最后一眼看见的是尤居野的模样,她以为自己第一眼睁开也会先看到他,可是当她的视线逐渐清晰的时候,心口瞬间充满了落寞和怨愤。 霍敷官在肖茵身边守了整整一夜,这下终于等到肖茵清醒,心里自是说不出的激动与兴奋。 “茵儿!你终于醒了……” 肖茵将手臂从霍敷官的掌心抽掉,环视了一圈屋内,缓缓起身,霍敷官便小心翼翼的扶着她的身子靠在一旁。 肖茵冷漠着一张脸问道:“这里是何处?” 霍敷官犹豫了下,掩饰道:“你放心,以后我们就生活在这里,我会好好照顾你的。”说罢,便又重新握住她的手,肖茵低眸瞧着,手微微一颤,这次却没有甩掉。 “我知道自己是个罪人,你这辈子也不会原谅我……”霍敷官声音哽咽继续道:“如今娘没了,这个世上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相依为命,以后我霍敷官保证不会再让你受半点苦,你有什么要求我都会尽量满足弥补,只要我能够做得到。” 提起娘亲,再想起自己已经没了清白……肖茵怨怒更甚,她恨不得一刀要了霍敷官的命! 可是如今的肖茵已经不是之前的那个肖茵了,清白已毁,最愤恨的人就在眼前,她还有什么顾忌的呢? 只见肖茵突然哭出声来,扑进霍敷官的怀里难过道: “姐姐,这几日茵儿都难过的不得了,娘死了,如今这世上也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我又找不到你人,心里既难过又绝望,甚至一度想死了算了!” “胡说!”霍敷官眼泪也掉了出来,但又强忍着道:“你不能死,该死的是我,你得好好活着!” 肖茵倚在霍敷官怀里,眼泪肆涌,可是却狠狠咬着发白的双唇,继而又哭泣道: “姐,我想见尤公子,你让他来陪陪我好不好?” “好,他就在门口,我让他现在进来。” “我想要跟尤公子单独在一起。” 即便是这样说,如今的霍敷官也是丝毫没有犹豫的答应了,她现在只想一心弥补对肖茵的亏欠,只要自己能够做到的,她都可以让给她,只要肖茵能够好好的活下去,只要她能够原谅自己哪怕半分,那也足够了。 听到如今的霍敷官这般爽快的答应,倚在她怀里的肖茵得意的勾起唇角。 霍敷官走去门口刚一打开门,尤居野果然就在门口站着,他一直不放心,怕霍敷官太过善良被愧疚和自责冲昏了头脑给里面的肖茵可乘之机而伤害了她,所以便一直在门口守着。 他听到门打开的声音,转身还未开口,霍敷官便情绪激动的走到他身边拽着他的衣袖,双眼露出这些日子未曾见到过的光芒凝视着他道: “她醒了,你进去陪陪她罢。” 一听这话,尤居野心里便涌上深深的担忧,霍敷官太过单纯没有心机,他唯一怕的就是被肖茵利用了她这一点,再加上此时此刻的霍敷官一心只有亏欠,只有愧疚,且感觉自己身负罪孽,恨不得赔上自己的性命去弥补肖茵,而这些是软肋是弱点,她自己或许还不清楚,可是旁人看的可是再清楚不过,尤其是尤居野。 “为何要让我进去?” “她想见你,想单独跟你说说话。”霍敷官眼里的光芒倏然黯淡,竟露出丝丝恳求的意味继而道:“我知道你不情愿,可是就当是为了我,你进去跟她说说话,好么?” 尤居野无可奈何,拗不过她只得作罢这一次。 霍敷官转身望着尤居野进了房间,门被轻轻的合上,心中像是霎时间吹来一股舒缓的清风,可天空却是一层阴霾。 她心里骤时空落落的,失魂落魄不知所措的坐在台阶上,鼻头酸涩之极,一低眼,泪便不偏不倚的落在她的手背上。 霍敷官转头望向窗户,能够隐隐听到肖茵说话的声音,那一刻她想,只要肖茵开心了,不再被痛苦折磨着了,那么要她放弃所有也心甘情愿。 而这也算是给娘亲了一个交代。 她抬头望着暗沉的天空,阴云聚淬,恍若炼狱,一阵极其冷冽的风杀过,让她猛不防打了一个寒颤,随即便起身回去了自己的屋子。 第一百四十八章 情感裁决 所有的事情旦夕之间便起了一个天翻地覆的变化,谁都来不及反应,就像是人们经常说的,上一秒还晴空万里,下一秒便是瓢泼大雨,打的人猝不及防。 这么些日子,霍敷官也算是熟悉了宿宅的一切,只是她从未出去过,从未去瞧瞧咸武街市是怎样一番景象,以前还在候盟的时候,便听老百姓说,候盟的人太过吝啬拘谨,姑娘家各个娇羞,养在深闺人未识,很少有富家小姐出去抛头露脸或者行军打仗再或者像她之前那般男扮女装在大街上大摇大摆东家走西家窜的,而且还听说这咸武的男人们心狠手辣,普遍说上去很有一番野心的。 霍敷官还觉察到这宿宅里面除了丫鬟,竟没有一个仆人,准确上说除了他一个男的,便就只有女的。 她如今晚上睡不着觉的时候便会像东牙道那般自己一个人飞身上去屋顶坐着思考很多的事情,虽然有些寒意,可毕竟是比候盟的时候稍微柔和一些。 离开的越久,霍敷官便愈发怀念之前的日子,如今自己也算是天涯沦落人了,这个地方也不知能够待多久。 她想念兄弟们,想念红馆,想念江喻柔和东牙道,还有师父泉尚风,还有娘亲…… 想着想着,心里便是一阵阵抽痛。 师父肯定知晓了自己的事情,他肯定会担忧自己的安危……霍敷官轻叹,双手撑着下巴支起双腿,视线也不知落在何处。 突然耳旁掠过一阵轻风,霍敷官一转头便瞧见尤居野缓缓坐在了自己身边,身轻如燕一般不给一点动静。 霍敷官转头静静的望着他问道:“你如今是不是该告诉我你的身份了?” 尤居野与她对视,眉峰一挑故意反问道:“这么想知道我的身份?” 霍敷官无语,僵硬的扯起一抹笑道:“你瞒了我这么久,好意思说?” 听见这话,尤居野轻笑,抬眼目视前方,视线抛向其他地方,顿了顿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墨毫家族?” “墨毫?”霍敷官蹙眉摇头。 只见此时此刻的尤居野神情特别寂凉,那种凉薄疏离之感又陡然散了出来。 “我是华隐士地墨毫家族第三代任主,世代修习墨毫术。” “墨毫术?”霍敷官愈发疑惑,但也来了兴趣,坐直了身子静静的望着尤居野精致如画的侧颜继续问道:“何为墨毫术?” “一种修行之法罢了。”尤居野简单掠过。 “那你为何之前要委身于青楼里面?有何目的?” “报仇。” 这简单的两个字使得霍敷官身子一颤,她盯着尤居野平静出奇的面容,夜里渗出的微微烛光使得那张精致的脸透着些神秘难测,这夜里没有月光更无星辰,霍敷官还想再费劲看清楚些他的神色,却像是瞬间模糊了一般。 “什么仇?” “诛杀之仇。” “那你报了吗?” “没有。” 霍敷官小心翼翼继续问道:“你的仇人是谁?” 这时,尤居野则转过头注视着霍敷官,面色淡然,却又倏而轻声一笑,凉薄之极。 “整个天下。” 霍敷官心一震愈发疑惑了,她不理解尤居野的话,何为整个天下? 瞧着霍敷官困顿疑惑的神情,尤居野则抬手揉着她的脑袋,秒变宠溺,揽过她的肩膀,她则乖巧的靠在他的肩膀上。 “这些事情本不该告诉你的,你也无需知晓那么多,你只要懂得一点便好,那就是我永远都会在你身边保护你的周全。” 尤居野的语气很温柔却像是还带着些威慑力不容抗拒,霍敷官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正在这时,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惊呼声,霍敷官与尤居野相视一眼,迅速飞身下去。 原来这声音是从肖茵房间里面传来的,等霍敷官和尤居野迅速走过去的时候,那被吓的手足无措的丫鬟低着头退下了。 肖茵一脸惊恐满面恐惧的坐在床上,一见尤居野走了进来,还不等开口,便下了床直接扑进了尤居野的怀里,小声啜泣道: “我方才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梦里很多人都要杀我,娘亲也被他们杀死了……” 听到这话,霍敷官像是猛然掉进了一片泛着巨大漩涡的湖里,被淹没,被那些又涌出来的罪责吞噬,她望着倚在尤居野怀里小声哭泣的肖茵,想走上前去抚慰一下她,却发现自己像是被什么束缚住了,只是满心的疼痛与难过,又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因为自己就是罪魁祸首,有什么资格? 尤居野尽量安慰着肖茵重新回去床上躺下,霍敷官站在原地,双眸蒙上一层潮湿的雾障,这一切都是她的罪过,她难受极了,转身便离开了房间。 见霍敷官走了出去,尤居野一时心急也想跟出去,刚一起身却被躺在床上的肖茵紧紧的抓住手臂,且用那可怜兮兮,泪眼汪汪,惹人疼惜的神情望着尤居野道: “不要走,我害怕。” “你若是害怕的话,我等会儿便叫丫鬟过来陪你。”尤居野语气冰冷,试图拨掉她的手,却无奈被抓的更紧。 “我想让你陪我,不想要丫鬟。” 肖茵撅着嘴,试图撒娇,那眼角还滴着泪,但凡是个人见了这般模样,再冷酷无情的人怕是都会动那恻隐之心。 见尤居野犹豫了,她又道:“你若是走了,我一整晚都不会睡得踏实,姐姐也会难过,我也不想让她难过。”说着,便抓的更紧了。 尤居野无奈妥协,可心里还是担忧霍敷官,于是语气柔和低眼对肖茵道: “我出去跟你姐说些话,等会儿就进来。” 说罢,便起身走出了房间。 肖茵望着门口,换了一个舒适的睡姿,嘴角扯起一抹得意获胜的笑意,瘆人非常。 霍敷官双臂环胸站在院落内,自顾自黯然神伤,听见尤居野出来的脚步声,则迅速擦了擦眼睛,转过身来勉强露出一丝丝微笑。 “她现在如何了?” “缓好了,没什么事。”尤居野神色凝重的望着霍敷官,拉起她的手道:“你真的没有必要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 “没事啊,我没事真的。”霍敷官故作轻松的耸耸肩,踮着脚尖往窗口瞅了瞅继而道: “她睡了么现在?” “还没有,她让我陪她。” “那你就好好陪着她,她现在也的确需要一个人陪在身边,只要她能够开心就行。”此时此刻的霍敷官已经不像之前那样能够在感情之事上做的自私一些,如今她什么都可以放下,她甚至想了无数次,如果肖茵真的有一日向自己要眼前这个男人,她也可能会让给她,只要自己有的,只要自己能够办到的。 可是她却忽略了眼前这个男人的感受,他很早便跟她说过自己不是物品,自己也是人也有感情,尤居野也最怕有一日自己会被霍敷官当个物品谦让给别人,可如今看来,一切都在朝这个趋势迈进,还有可能会愈演愈烈。 霍敷官不敢再直视下去尤居野深邃沉郁的瞳眸,慌忙将视线移至别处道: “你快些进去陪她,我累了,先回去休息了。” 说罢,便转身离开。 尤居野望着霍敷官消失的身影,心内五味陈杂,顿了顿,转身便进了屋子。 阔步走回屋内的霍敷官猛地将门合在自己身后,心口却隐隐作痛,刹那间一滴泪顺着眼角掉落,她的身体缓缓下滑,随即蹲在地上轻声哭了出来。 累了,便回去床榻倒头就睡。 她可得坚强些了,她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能一味沉浸在悲痛里,有些事情过于困囿自己的话,这一辈子恐怕也走不出来,可这一辈子那么长,总得再做些别的事情。 第一百四十九章 你只是孤儿 候盟,郊外竹林阁楼。 石室之内,泉尚风盘腿静坐,双眼紧闭,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翘起兰花指定于双膝之上。 石门骤然打开,是一个身穿罩头蝙蝠袍依旧看不清相貌的男人走了进来,晦暗的光将男人颀长的身子描摹在墙壁之上,隐隐微晃。 “如何,公主找到了么?”泉尚风双眼闭着,神色稍微舒缓了些,额上的密汗也已渐渐蒸掉,轻声问道。 “回禀大人,公主已经找到了。”男人静立一旁,头略微低下,毕恭毕敬的样态。 泉尚风此时双眼缓缓睁开,目视前方,眸色暗浊,将腿展开放于寒玉床下,翘着兰花指的手轻轻捏上自己酸痛的肩膀道: “现在人在何处?” 只见那男人稍微犹豫了下回道:“如今并不在候盟,被那个叫做尤居野的男人带去了咸武。臣特意调查过那个尤居野的身份,但仅仅只是了解到他在咸武有一座宅子,其余却半分也查不到,就连他是候盟人还是咸武人也不清楚。” “咸武?”泉尚风皱眉,继而又道:“只要她人是安全的就行,那个尤居野当真这般神秘难查?” “回禀大人,一点蛛丝马迹也查不到。” 听到这话,泉尚风神情凝重,心下深思,继而抬眼望着男人。 “狗皇帝那边如何?” “照目前看来,那狗皇帝怕是已经彻底知晓了公主的身份,也不知是为何,这狗皇帝竟然这么快便查出来了,按理说,我们已经将您当年抱着公主逃出宫时一路上接触的人全部已经做了处理,那狗皇帝即便是再查也很难查的出来,可这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如今候盟满城都在逮捕公主,且据线人来报,那狗皇帝逮捕公主的原因极少部分是因为公主屠了丞相府和衙门,如此看来怕是已经查到了公主的真实身份。” 泉尚风听后发出一声冷笑,随即起身道: “狗皇帝一直以来都这般毒辣,还让娘娘和先皇断子绝孙,铲除后患不成?赶尽杀绝?呵~简直痴心妄想!” “大人,如今公主处境堪忧啊。” “多派些人暗中保护公主,不可出一点差池。” “是,大人!” “可是……”男人又犹豫着道:“我们已经做了这么多年准备,公主近年来亦是进步飞快,大人准备何时将公主真实身份告诉她?” 泉尚风则轻叹,转眼望向男人,手臂背立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先让她再咸武安定下来罢,如今她身边有那个尤居野,暂时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男人欲言又止,但也不敢再说什么,可突然像是又想到了什么一样又道: “大人,据臣调查,那个东牙道昨日也去了咸武。” “东牙道?”泉尚风眯眼沉思。 “这东牙道你调查的如何?” 此时那男人上前一步在泉尚风耳边低语了一番,只见他陡然神色发生了前后明显的变化,先是一抹惊诧闪过然后又陷入了静默状态。 “总之暗中派人保护好公主,万不可让公主受到半分伤害。” “遵命,大人。” 尤居野叮嘱霍敷官若是没有他的允许万不可出宅子,她也听话的未离开半步,这些日子一直陪伴在肖茵身边,尽管肖茵的态度是那般不冷不淡,可是如今的霍敷官尽量小心翼翼的万事都迁就着她。 “茵儿,我陪你去放风筝罢,刚好今日还有些风,老是憋闷在屋子里面也不好。” 霍敷官与肖茵两人坐在暖和的房间里,屋里面弥散着淡淡的玫瑰味道,案上的香炉里焚着香,一缕一缕,袅袅浮游在空气里。 肖茵近日来气色亦是大好,有了尤居野的陪伴,整个人也多了些难得的笑,只是在尤居野身边,她好歹还会叫霍敷官几声姐姐,这只要剩了她们两个人,那本来面目便暴露了出来,不冷不淡,甚至漠视。 “不去,冷。”肖茵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鸾镜里的自己,一下一下梳着自己披散下来的长发。 霍敷官勾唇轻轻一笑,走过去她身后,望着镜子里面肖茵那张像是人皮面具一般冰冷毫无生气的脸道:“我来帮你梳头,长这么大,好像也只有在小时候帮你梳过。” 霍敷官试图想从她手中拿过那把木梳,却被肖茵像是突然发狂一般起身将她猛的推开,霍敷官便毫无反应过来的下意识踉跄后退,本是一惊,却又突然像是讨好式的勉强又露出笑来。 “茵儿……” “你不要碰我,娘是你害死的,我也是被你害的,你以为我会原谅你么?我告诉你,永远不会!” 肖茵紧紧的攥着手上的木梳,掌心发红,显出印来,她冷笑一声,眼眶发红,又猛地转身坐下。 霍敷官不知该如何做才能让她原谅自己,如今这世上只剩下她们两人,她不想让彼此之间再出现嫌隙,她也知道这种被原谅很难,可她在努力做着。 她缓缓又走近肖茵身后,手臂轻抚上她的纤瘦的肩膀,顿了顿道: “茵儿,你怨我怪我都行,可是你告诉我,怎样做才能让你的心情好受一些?” 镜子里的肖茵紧盯着霍敷官那张失落悲伤却又尽力去恳求讨好的模样,她得意极了,且将一侧唇角浅浅勾起,她只要看见她这副模样,心里便好受太多。 “我什么也不要,如果你真想为你自己赎点罪的话,那便将尤公子让给我,我高兴了,娘在九泉之下也才会安心。” 肖茵的话一出,肖茵的身子则猛然一颤,她心绪茫然的望着镜子里肖茵那张得意浅笑的脸庞,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她紧咬着下唇,眸眼骤然湿红,艰难道: “好,只要你能够开心,我什么都可以让给你。” “那你以后不许再缠着他,离他远远地。”见霍敷官答应,肖茵心下愉悦,继续道。 “好。”霍敷官勉强一笑,那神态像是被瞬间刮去了魂魄,却还是佯装轻松。 肖茵满意一笑,缓缓站起,转过身望着霍敷官,将嘴凑在她耳边故意轻声道:“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 霍敷官低眼瞥着她,心下慌乱。 “何事?” 肖茵再度粲然一笑贴近她的耳朵道:“其实你是被娘亲抱养回来的,但是关于你的身份我此时不告诉你,慢慢的你就会发现,你自己不过是个家破人亡的孤儿。” 这句话犹如五雷轰顶,她震惊的转眼望向肖茵,一把按住她的肩膀。 “你说什么?!茵儿,我是对不起你对不起娘,但是这样的事情你若敢胡说,你信不信我捏碎你的骨头。” 话说间,霍敷官的手下力度渐大,肖茵则发出‘嘶~’的疼痛声,霍敷官才慌忙反应过来,颓然放下手臂。 肩膀上的痛感犹存,肖茵抬眼瞪着霍敷官,两张脸的距离近在咫尺,她冷笑一声继续道: “我没有骗你,只是娘一直不让我告诉你罢了,不过如今娘死了,我们也都长大了也该明白一些事情。” “不可能!这不可能!” 霍敷官难以置信的摇着头,心头像是猛然间砸下一道晴天霹雳,转身便要离开房间,可谁知这门刚一推开,便见尤居野绕过回廊迈步朝这边走来,且不止他一人,身边还跟着东牙道和江喻柔。 第一百五十章 假装 江喻柔与东牙道看见霍敷官的那一刹那,皆激动不已。尤其是江喻柔,立马奔了过去到霍敷官身边,惊喜的打量着她,然后紧紧的将其抱住,霍敷官一愣,她没想到这俩人会来,方才还因为肖茵的话难过气愤,这突然间便又欢喜激动,那时那刻致使霍敷官整个大脑一片空白,等缓过来的时候也紧紧将她抱住,那一刻满心的感动溢出了胸口。 “敷官,你可让大家担心死了!” “好啦,我这不没事么?”霍敷官勾唇一笑,抚上江喻柔的脑袋。 东牙道亲眼瞧见霍敷官安然无恙的模样也便放心踏实了,只见他双臂环胸与尤居野对视一眼,唇角噙着安心的笑意。 江喻柔松开霍敷官,转过头指着东牙道故意道:“这家伙,自从你出事消失之后,整日坐立不安,惹得我都吃醋了。” 此话一出,霍敷官无奈一笑,东牙道则拒不承认道: “我知晓她跟尤居野在一起,放了一百二十个心呢!” 尤居野蹙眉盯着东牙道,饶有趣味道:“我可知你之前说过,敷儿同我在一起你是最不放心的。” “那是之前嘛!”东牙道咧嘴一笑揽上尤居野的肩膀继而道:“这不是事实摆在眼前么,如今看来对你还是应该放心的。” 尤居野不屑一笑拨掉他的手臂。 霍敷官则望向东牙道,再瞧着江喻柔忧心急切道:“兄弟们呢?红馆怎么样了?” 这话,使得江喻柔东牙道两人相视一眼,面色逐渐暗淡却不得不说出真相。 “红馆已经被封了,兄弟们如今在江府很安全,他们让我带话给你只要你安全了,他们也就放心。” “是啊,他们现在很好,也很安全,你就放心。”江喻柔牵起霍敷官的手安慰道。 “不过如今你不能再回候盟了,全城官兵都在搜寻你。” 听到这些话,霍敷官内心百感交集,沉思片刻勉强扯起笑容点头。 “哎?对了,尤公子说你妹妹茵儿也来了这里,现在人如何了?”江喻柔关切问道。 霍敷官侧头斜睨了眼门窗轻合的屋子道:“状态还行。”心中那股忧伤又蹿了出来,方才肖茵对自己讲的话仿佛还在耳边盘旋。 “我去看看。”江喻柔说罢,便要往屋里面走去。 房内的肖茵将他们的说话声听的一清二楚,随即忙躺在床上盖好被子佯装一副病恹恹精神不振的虚弱样态来。 ‘吱呀~’江喻柔将房门轻轻推开,听见声音肖茵便故作疲乏虚力悲伤的模样坐起身身子靠在一旁。 “茵儿?” “喻柔姐姐,你怎么来了?” “不放心你们便过来了。” 肖茵露出浅浅的笑容。 江喻柔则走过去床榻边坐下拉住她的手,打量她的神色安慰道: “你的事情我都清楚了,不过即便是这样你也要坚强,未来日子还很长,不能一味沉浸在悲痛和埋怨里,你姐也是不容易的,该原谅时就原谅,让大家都好过些。” 听见这话,肖茵虽是抿唇一笑点头道: “我不怪她,事情都已经发生了。” 但是心里却冷笑想到:你也只不过是为了霍敷官开脱罪名而已,哪是真正来关心我? …… 外面的东牙道和霍敷官聊了许久,聊到了近日候盟对自己的搜查,聊到了这些日子不在红馆的情况,还有兄弟们的情况,自从江喻柔进去房间后,尤居野便说自己还有些事情先行离开了。 也不知为何,自从来到了咸武之后,尤居野的事情貌似很多,甚至一整天都见不到他几回人,有时候霍敷官会问丫鬟们他去了何处,她们则皆是不知摇头。 霍敷官跟东牙道穿过游廊,走去湖亭间坐在那石凳上。 “今后你打算怎么办?” “走一步看一步。”霍敷官神情明显沮丧,无精打采。 “如今看来,候盟你是肯定回不去了,这咸武你怕是得长待。”东牙道神色凝重,每句话都在为她考虑。 霍敷官则是思绪涣散的点点头,东牙道见她这般状态便觉得不对劲。 “你怎么了?” 她抬眼望着东牙道,她知道有些事情还未出现一个结果的时候,自己就得一个人憋着,无论肖茵所言是真是假,可这都已经像是在她的心上狠狠刺中了一箭,隐隐作痛。 霍敷官勉强一笑摇头道:“我没事,就是还有些不放心兄弟们罢了。” “这都是些大老爷们儿有什么不放心的,你只管将你自己操心好便行了。” 她则点头,却心中窒闷。 后来,一连几日,江喻柔因为初到咸武,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霍敷官无心出去,她便拉着东牙道陪自己出去逛逛转转,每次逛完回来便会买上好多东西,胭脂啦,朱钗啊,布匹啊……皆分给霍敷官和肖茵,将一些剩下的再分给宅子里的丫鬟们,所以这宅子里的婢女们对于江喻柔便多了些好感,皆在私下议论着说没想到这个姑娘不仅长得好看,连心肠都善良的不像话。 而每次江喻柔不经意间听到这些话,便窃喜之极,笑出花来 且近一两个月来,战事频繁,战场之上硝烟滚滚,兵戈厮杀,皆是为了占据攻下一方城池,边陲地区,咸武国攻下了候盟一方要地,候盟损伤惨重,失了千军万马,因此双国之间便处于剑拔弩张状态。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一巴掌 咸武国皇室亲宗分为两大敌对系派,统领北边城池将领的是咸武北尚皇慕辰风,领率南边城池将领的则是咸武南盟王慕容肃,两人且都骁勇善战,势均力敌,虽同是先皇之子,可咸武先皇在世之时便将这咸武整片江山一分为二划给唯一的这两个最为钟爱的儿子,也希望他们能够共同打理咸武江山,更希望他们和睦共处,稳固咸武。 可皇室之子自古以来就不同于平常人,权力之争,领土之夺一直都经久不衰,那些阴谋诡计,云波诡谲只要敌手还未倒下,永远都在上演。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若说先皇还在世时,两人之间表面上还可以装作是兄弟情深,可是就在先皇驾崩当天,两人便因为先皇是否与成妃与容妃哪个合葬而反目成仇,这成妃是北尚皇的生身母妃,容妃则是南盟王的生身母妃,若说那先皇在世期间最为宠爱哪个妃子,他们这两个生身母妃却皆不是先皇最为宠爱的,可这虽不是最为宠爱的,却不能代表她们的儿子不是先皇最为宠爱的。 朝廷上下文武重臣自分两派,北尚南盟各一派。 表面上维持着看似友好的兄弟情,可私下却风起云涌,且这双方日渐野心大增,都想吞噬对方,多年来一直明争暗夺。 耍尽手段的名利场早已经没有了什么亲情,都在居心叵测的攻击对方,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且咸武百姓们的言谈也众说纷纭,有些人说南盟王更胜一筹,又有些人说北尚皇更加有谋略一些,当然这些仅限于军事战斗力上,关于人性这一点来说,百姓们倒是不喜欢且忌惮南盟王慕容肃,认为此人更为毒辣狠厉一些,而关于北尚皇慕辰风,百姓们对他的说法便是功利心野心比起慕容肃来略微很多,且这北尚皇人更为亲和平易近人些。 可是近来也是奇怪,慕辰风身边将士更为惊愕,因为这北尚皇也不知是受了什么样的刺激,像是放松警惕了一般,对于南盟王慕容肃设下的试图摧毁他战事防线的圈套和诡计漠不关心了一般,慕辰风倒像是在明面上尽量避免与她对峙,针锋相对,且比起以往来收起了些许锋芒,且将驻守在南边陲之地的将士也撤退了些距离,像是有意化干戈为玉帛,当然这只是表面文章,至于背后,谁也不清楚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自从慕辰风占据了候盟一方城池之后,便设宴庆功,且自那以后更喜过那种恬淡,不争风月,饮酒品茗的日子。 而这一切,都看在了将士及推崇他的文武百官眼里,且更让南盟王慕容肃摸不着头脑,甚觉其中诡异且必定有猫腻。 这民间流言纷纷,皆以为是这北尚皇势力太过强大,且有勇有谋并丝毫不将那南盟王慕容肃放在眼里,所以这也算是放飞自我了? 只是流言终究是流言,皇室之间的权利争斗,都是踩着一具一具尸体往上爬,往前走,都是为了目的不择手段,变幻莫测,而这当然也不是普通百姓只从表面上便能够瞧的出来的。 再说这咸武国,宣西城,宿宅之内。 近来,霍敷官对于尤居野额态度极为冷淡,虽说尤居野自从回来咸武,与之前相比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一日连人都见不着几次,可只要他有时间便都会来找霍敷官,哪怕是同她说说话也甚觉安心。 可是霍敷官却总是将他晾在一旁,或者就是赶他去看看肖茵,多陪肖茵说说话。 尤居野还以为是自己今日来的稀少的缘故,还以为是之前单独与肖茵相处的缘故,惹得她吃醋生气了。 便对她是千般哄万般讨,可这终是得不到霍敷官半分笑颜和热度。 “你多去陪陪茵儿罢,别将时间浪费在我的身上,她比我更需要你。” “你这是又回到之前对我的态度了么?若即若离?” 尤居野心里既是气愤又是无奈,紧按住她的双肩,霍敷官则将视线瞥去一旁,不直视他。 “让我冷静一下罢,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也不知道该怎样做才能够弥补对肖茵的伤害……” “所以就该把我推出去么?” 尤居野缓缓松开按住她双肩的手臂,眸光深邃而忧伤,转身便离开了霍敷官的房内,她望着他离开的身影,心里亦是难过之极,可是同样她还是困顿茫然无措的。 此后,一连几日都未见到尤居野的人,肖茵亦是没有见到尤居野来看望自己,自然而然便把那种怨怒悉数怪在了霍敷官的头上。 这日,江喻柔非得拉着霍敷官陪自己出去逛逛街,霍敷官无奈答应,欲要去叫上肖茵一起,可谁知刚走去她门口的时候,便听到里边传来那怒吼呵斥的声音,还未踏进去便见服侍肖茵的丫鬟低着头神色怯懦的走了出来,一见霍敷官和江喻柔,眸光闪了闪,便匆匆退下了。 霍敷官与江喻柔相视一眼,刚要迈步进去,霍敷官则将她拦在门口道: “我一个人进去罢,她脾气任性倔强,心情也还未缓过来,我安慰安慰她。” 江喻柔疑惑却又担心的迟疑点头,霍敷官则轻轻一笑,迈步进去。 坐在梳妆台前已经梳洗打扮好的肖茵听见脚步声,微微侧过头,神色冷漠至极,还带着嫌恶。 “茵儿,你怎么了?” “假惺惺!你不是说将尤公子让给我的么,为何这几日他都未来看过我?”肖茵‘腾’的站起,转过身冷冰冰的的怒瞪着霍敷官,情绪激动,声音略大。 站在门口的江喻柔被吓了一跳,将话听的一清二楚,细眉微蹙,继续听下去。 霍敷官百口莫辩,本来自己心里也很不是滋味,而且这明明也不是自己的问题,为何又来怪到她的头上。 “这几日我也未见他,而且我也跟他说过让他多来看看你……”霍敷官语气柔软,又是那试图讨好解释的语气。 “你胡说!”肖茵却盛气凌人,迈开步子上前继续道: “前几日丫鬟阿碧还告诉我说尤公子去了你的房间找了你,可是他自始至终都未来看过我,我看你就是骗我的,你见不得我开心,只有我难过了生气了你才开心,你才得意,你故意不让他来接近我,在尤公子面前你到底灌了多少迷魂汤?!” 说罢,一巴掌便甩在了霍敷官的脸上,猝不及防,将门外的江喻柔都吓了一跳,赶忙奔了进来跑到霍敷官身边,气愤的指着肖茵道: “她是你姐!你怎么可以打她?!” 霍敷官则缓缓恢复过来,神色平静的望着肖茵,浅淡的扯起一抹苦涩的笑。 肖茵紧握住拳,冷哼一声坐下,不再理睬。 江喻柔愤愤的瞪着肖茵,简直觉得她莫名其妙,不可理喻。 “敷官,我们出去。” 说罢,江喻柔便挽着霍敷官的胳膊两人走出了肖茵的房间。 走出肖茵房内的霍敷官静言沉默的许久,江喻柔见她这般模样,便忍不住问道: “方才,我将你们说的话都挺清楚了,她是不是喜欢尤居野?” “嗯。” 江喻柔蹙眉沉思会儿一本正经道:“尤居野是喜欢你的啊,而且你也喜欢他,你们俩是两情相悦,感情是不可强求的,她这样做不对,她这是在逼你。” 霍敷官停下脚步,神情凝重,满心忧虑道: “我知道,可是是我害了她,害了娘亲,我得弥补。” 这话,江喻柔很理解,可是…… “可是,感情是不能强求的啊!尤居野也不喜欢她,你这样自作主张的将他让给她,他也不会开心,你也不会开心,又何必呢?” 霍敷官转头望着江喻柔,已经是很无措了。 “喻柔,你告诉我该怎么办?我也不知道……” 江喻柔无奈轻叹,挽住她的胳膊,两人又缓缓走着。 “我很能理解你的心情,你想弥补她这也说的过去,但不可拿感情做赌注,这样是不公平的。我方才听到她的话,自我感觉上她对你充满了怨怒,即便是你将尤居野让给了她,她也不见得会感激你半分,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是到刚才才发现,你这个妹妹肖茵不是个善茬。” 霍敷官惊诧的望着江喻柔,这难道真的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了么?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东归花雕 江喻柔与霍敷官走在咸武宣西城内,人来人往,流影如幻,她的心情豁然舒爽了许多,宣西城比逍遥镇热闹非凡多了,整条街一排过去都是大大小小的酒楼茶坊,胭脂阁也坐落其间,足有四层高,鲜艳的红灯笼悬挂在檐角墙缘,姑娘们迎风凭栏,绣帕挥舞,各个摇曳生姿,顾盼生发。 无论男女,身着锦袍,打扮皆是非同一般,家家生活丰裕,在这宣西城内也算是小资小户,独享一隅了。 咸武百姓尤喜品茶,或许是生活过得比较惬意,那茶坊从早到晚都坐满了客人,且有些人一坐便是好几个时辰,品茶谈天,好不舒适,那酒楼虽也热闹,可是相比这茶坊来却是黯淡些许。 这是这些日子,霍敷官头一次出宿宅,细想来也是好久没逛过街了,心情大好间又不免伤感,总是会在不经意间想起红馆那些兄弟,然后便涌上那种强烈的思念与忧愁。 江喻柔挽着霍敷官的胳膊,生怕她失神落魄给走丢了。 “哎?敷官,要不要去喝点儿小酒?” 江喻柔歪着脑袋望向霍敷官,故意引诱她,实则也是为了让她的心情稍微放松开心些。 听到这个提议,霍敷官果然是眼前一亮,低眼望向江喻柔,四目对视,耳边吆喝叫卖声此起彼伏。 “当真?你会喝酒么?小心等会儿将你喝趴下。” 江喻柔挑眉不服逞强道:“那可不一定哦,我可是从东牙道那里学了些喝酒的本事呢!” 霍敷官无奈一笑道:“你可别跟着他再学一些坏毛病,对你没有好处。” “这叫什么你知道么?这叫做喜欢一个人就喜欢他的一切,哪怕是缺点也会开出花来。”江喻柔咧嘴一笑,随即便将霍敷官拽到就近这家叫做‘云烟酒楼’里。 “小二!” 霍敷官招手喊道,两人便挑选了二楼上靠窗的位置,刚好临街观望。 听见声音,一个微微弓着腰,手上拿着搭条抹布甩至肩上,迅速小跑而来。 霍敷官扬唇一笑道:“你们这都有什么酒?要好的。” 那店小二灰溜溜的眸子瞧着面前这两个漂亮的姑娘,最后将视线定在霍敷官身上,讪讪一笑道:“我们这里的酒只有东归花雕,可是我们店里的花雕可不比寻常。” “东归花雕?”江喻柔疑惑。 霍敷官亦是不解问道:“何为东归花雕?” 听见这话,店小二一愣笑道:“两位姑娘怕不是我们宣西城的罢?” 霍敷官江喻柔相视一眼,故作镇静。 店小二见状也不为难,继而礼貌一笑继而道: “西北来,东望归,名花雕,礼娘酿。这是我们老板娘的一个故事,这宣西城几乎人尽皆知,小的这便去给二位上酒。” 说罢,那店小二便又匆匆跑开了。 “礼娘?”江喻柔望着霍敷官,疑惑不解。 霍敷官亦是耸肩不知。 两人皆将脑袋望向窗外,江喻柔显得心情大好,笑意盎然道:“没想到宣西城这般热闹,说来也是这咸武两皇整治的好,也能够让百姓们安居乐业。” “两皇?”霍敷官对于咸武之事还并非十分了解。 “咸武同他国不一样,分为南北两大城,故有两皇。” “那这宣西为南还是为北?” 江喻柔思索片刻道:“应该是北,这些还都是东牙道告诉我的,我知晓的也不是特别清楚。” 霍敷官则若有所思的点头。 待小二上来一坛东归花雕后,霍敷官便满上了两个小碗,豪爽的举起酒杯盯着江喻柔试探性扬唇一笑问道:“确定能喝?” 江喻柔犹犹豫豫的端起酒碗,也丝毫不认输逞强肯定道:“那当然。”说罢,便咕噜的将酒一饮而尽,抹了一把唇角得意的笑望着霍敷官。 霍敷官亦是不让,一口饮尽将碗猛置在桌上,又给彼此满上了一碗道: “这酒味道还的确挺独特的,甘甜又略带些涩感,却不黏口。” 江喻柔打量着碗里的酒,挠着脑袋道:“我就品不出不同来,跟水一样,比水还难喝。” 霍敷官扬唇轻笑道: “等会儿你若是喝醉了还得让我背你回去,喝完这一碗不能再喝了。” “那你呢?一个人要喝完这么多?”江喻柔吃惊的瞧了瞧桌上那一大坛的酒道。 霍敷官只是淡淡一笑,敛眼饮尽。 “好久没喝了,有些馋,这要是搁往日,这些还不够呢。” 江喻柔知她心中愁苦,霍敷官再又满上了一碗,准备端起却被江喻柔担忧的按住道: “少喝些,到底是姑娘家,这现在又不是之前在候盟逍遥镇的时候。” 霍敷官轻轻一笑,避开她的手将手中的酒碗端起喝了一小口道:“放心,我这个酒量之前那可是号称千碗不倒。” 江喻柔无奈,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只得任由她去。 一杯下肚,两杯灌肠,三杯勾起伤心事。 …… 一整坛下来,江喻柔只喝了两碗,霍敷官却将那满满一大坛喝完了,脸颊晕红,仿佛人在伤心难过有心事的时候喝酒更容易醉。 霍敷官哪像方才自己所说的那般碗不倒,这不此时此刻趴在桌上醉语喃喃,至于说些什么,江喻柔前倾着身子凑近了听也未听清楚。 无奈,江喻柔焦灼,将酒钱搁在桌上,便艰难踉跄的扶着霍敷官走出了酒楼。 可她们却不知道的是,就在江喻柔扶着霍敷官刚一离开,酒楼内便出现一个妖娆抚媚丰满的女人盯着她们的身影瞧了许久,那双精明犀利的杏眼里闪着惊奇的光芒,身旁则站着那个店小二。 江喻柔艰难的将霍敷官扶回宿宅,这俩人出来的时候谁也没说,丫鬟也没说,东牙道也没告诉,好几日也未见到尤居野人,所以就在她们俩人迟迟未归的时候,尤居野回到宿宅不见霍敷官人影,东牙道也不知,这两个男人可是急坏了。 肖茵站在屋内门口,望着尤居野焦急的模样心里妒意翻腾,又怒又恨。 当见到江喻柔扶着已经喝道醉醺醺胡言乱语的霍敷官,东牙道尤居野两个几乎同时奔到其面前。 尤居野二话不说将霍敷官的身子抱起向屋里走去,江喻柔则如释重负的揉着酸痛的肩膀盯着东牙道,“你这一整日也未见到人,去了何处?” 东牙道也不回答她,只是问道:“她怎么喝这样多?” 江喻柔往肖茵的房瞅了瞅,明显瞧见那门微微开了一个缝,便神神秘秘的将东牙道拽去一旁。 这下没人偷窥,江喻柔放心了。 “干嘛?” “你可知肖茵喜欢尤居野?” 东牙道剑眉微皱,双臂环胸,一副事不关己的无聊神情。 “这关我何事?又不是喜欢我。” “哎呀!”江喻柔气到无奈,狠狠的捏了一把东牙道的胳膊,他随即发出‘嘶’的痛吟声,揉着被捏的地方莫名其妙的瞪着江喻柔。 “你掐我干嘛?本大爷说的不对?” 这人是榆木脑袋么…… 江喻柔无语的翻了一个白眼道:“因为丞相府一事,敷官对肖茵有很大的亏欠,她想将尤居野让给肖茵,可是这感情之事又不是买卖,怎能说让就让?她就是因为这个心情不好。” “哦~”东牙道略有领悟的点点头。 “哦什么?!”江喻柔愤愤继而道:“算了不跟你说这个,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突然有些冷,我要回房间取取暖。” “我也去。”东牙道突然道。 江喻柔惊诧,忍住窃喜斜眼故意道:“你来干嘛?敷官喝晕了,你不去看看?” 东牙道挑眉,知道她这是故意的,所以也故意道: “那算了,我去找其他姑娘去。”说罢,刚转身要走却被江喻柔死死的拽住胳膊扬着脸不满道:“不许走!你怎还那般死性不改,你若是敢去找,我们俩便分道扬镳。” 东牙道突然嬉笑,一把将她抱起吹着热气道: “那还不回房去!” “东牙道,你混蛋无耻!” …… 将霍敷官抱回房间的尤居野赶紧命丫鬟煮碗醒酒汤来,自己则寸步不离的守在霍敷官身边。 喝晕了酒的霍敷官身体发烫,本来房内烧着炭火,这下身体更烫,双颊绯红一片。 丫鬟端进来醒酒汤,尤居野便将她的身子抱起,意识混沌的霍敷官将一整碗的醒酒汤喝的一滴不剩,然后又被尤居野缓缓放下身子躺着。 第一百五十三章 云鸽 “娘,对不起……” “娘,茵儿她说的是骗人的对么?娘……” 喝完醒酒汤,霍敷官还未完全清醒过来,意识还略有混沌,口中呢喃不停。 坐在床榻边的尤居野紧握住她的手,浓眉微蹙,神色凝重。 就在此时,敲门声响起,尤居野头也不回只淡淡道了声,“进来。” 走进房间的是肖茵,只见她面色愁重,佯装出楚楚可怜的模样缓缓走至尤居野身边,他用余光瞟了眼,也未开口说话。 肖茵那双纤白素手搭上尤居野的肩膀,眼泪便如豆大般掉了出来道: “尤公子,其实是我方才跟姐姐吵架惹得她不开心了,怪我不好,早知道这般我当初就应该死掉一了百了。” “无关于你。” 尤居野的语气不冷不淡,也未正眼瞧她,视线则一直放在床榻上昏睡的霍敷官白皙精致,逐渐褪去绯红的面容上。 “我知道姐姐都是为了我好,她知道我喜欢你,告诉了我很多次想将你让与我,可茵儿知道感情之事绝非让不让这般简单,尤公子也不是个物品,茵儿也知道你与姐姐情投意合,所以茵儿不想这般掺和在你两人之间,可是姐姐非得那般做,茵儿也没有法子,茵儿知道姐姐只是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但是我拒绝了,可姐姐又太过固执。” 听到这话,尤居野则终于转过头望着她,神色清冷,没有丝毫的温度,但那双深邃寂沉的瞳眸又冷冽几分,若是一直那般对视下去,任谁也能够败下阵来,因为那双眼睛像是能够将人看的明白透彻。 “你这般说那就是敷儿一时糊涂了,你放心,我会开导劝慰她的,你只需做好你自己的本分就成。” 这话,将肖茵堵得哑口无言,她表面上乖巧的点点头,可是内心里却愤恨之极。 “你先出去罢。” 尤居野不再瞧她,态度冷的犹如冻结成了冰雪,冒着丝丝寒气。 肖茵心内气愤,转身便离开了。 其实,躺在床上紧闭双眸的霍敷官早已略微清醒,她将两人之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是故意装作还未醒,就是想听肖茵进来会跟尤居野说些什么。 只是这一听,心头却是凉了半截,又是苦涩又是难受。 尤居野瞧见她的眼角滑下一滴泪来,便伸手温柔的帮她擦拭掉。 “傻瓜,无论何时,我都在你身边。” 霍敷官的双眸缓缓睁开,目光游离,直视上方。 “尤居野?” “嗯。”他紧握住她的手,生怕稍微一松开,这人便不见了。 “你出去罢,我想自己一个人待着。” 尤居野担忧的望着她,也未再待着,应允了声随后离开了房,走至门口的时候,他顿了顿脚步,不放心的回过身瞧了一眼轻轻将眼眸合上的霍敷官,双拳微握,继而离开。 听到房门合上的声音后,霍敷官又再度将眼睛睁开,她仔细回想肖茵说过的所有话,包括方才,包括之前她说自己并非亲生,自己只是个家破人亡的孤儿那些话…… 心里出现一阵一阵的痛感。 她知道肖茵对自己满怀厌恶和怨恨,可是方才她的那番话明显就是胡说八道! 那一瞬间,霍敷官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这般对肖茵一直迁就下去,可是,这是自己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唯一的妹妹,即便是她再有什么心机,霍敷官也只能认为她是刁蛮任性了些,是自己害了她,如今就应该用自己仅有的来弥补。 可是,她不甘心,她也是人也会难受,尤居野也会痛苦,这样的确对他们都不公平,到底该怎么做才好? 霍敷官迷茫困顿极了,那一刻,她只感到自己无助又无措。 东牙道和江喻柔正在屋内打情骂俏说着话,此时突然有人扣了扣门,两人相视一眼惊愕,立马止住了声。 “进来。” 是尤居野,神色凝重,像是存着莫大的心事。 东牙道见状从凳子上站起走至他身边打量着道:“她怎么样了?” “清醒了,说想一个人待着。” 江喻柔微蹙细眉起身也走至尤居野身边,一股冷气飘了进来,她立马走过去将门合上,霎时暖和许多。 “也应该给她一些时间,毕竟在你和肖茵之间,她很难做抉择。” 这时东牙道也沉思了会儿道:“喻柔将你们的事情告诉了我,你若是真的放不下她,便去跟那个肖茵说清楚,毕竟你是核心人物么。” 尤居野轻叹,苦笑的望着他俩道:“我何曾未说过?之前在候盟的时候我早已经说过,可是如今的她一心只想着如何弥补对肖茵的亏欠,已经失去了理智。” 随即望向江喻柔道:“江姑娘,你还是帮我多劝劝她罢,有时在这种事情上我也很无能为力。” 江喻柔犹豫着点点头道:“放心,我会帮你劝劝她的。” “那就多谢了。” 说罢,尤居野便离开了。 只剩下东牙道和江喻柔心里亦是为他们之事愁闷。 翌日,霍敷官起了一个大早,昨夜她根本未能睡着,自我挣扎了好久,还是熬了一个通宵未合眼。 ‘吱呀’一声房门被打开,天空晨光熹微,可见今日应该是个好天气。 此时一个蓝色裙衫的丫鬟走了过来,端着饭食浅浅一笑道: “姑娘,吃些东西罢,任主吩咐奴婢可是要好生照顾姑娘。” 说着,那丫鬟便将手中的饭食端进了屋内搁在桌上,随后又走了出来冲霍敷官道: “姑娘,趁热吃,凉了就不好了。” 霍敷官微微一笑点头,继而那丫鬟也是露出了美好可人的笑容来,转身便离开了。 霍敷官转头望着屋内那搁在桌上香味扑鼻可口的饭菜,肚子识相的‘咕咕’一叫,咽了咽口水,刚欲要回房,余光却瞄见天空一道白光闪现,她猛地仰头,心下惊诧,那不是师父的云鸽么? 脚步顿了顿,她阔步走到院落内,嘹亮的吹了一嗓,只见那通身雪白的云鸽在空中盘旋了几圈,便朝霍敷官飞来,落在她的肩上。 “你怎么来了?”霍敷官惊喜的抚着云鸽的脑袋,那云鸽便用细长的嘴轻啄了啄她的手指,样态亲昵。 果然,那云鸽是携着一封信条而来,霍敷官急忙将云鸽从肩膀上抓起,取下那封信,顺手便将它放飞而去,霍敷官抬眼,望着那云鸽在空中又盘旋了几圈,发出清脆细微的叫声,她咧嘴摆了摆手臂,那云鸽便随即越过高墙往远处飞去,眨眼间便消失了。 她低眼瞧着手上的信条,心下疑惑,师父也真是神通广大,像是什么事情都逃不过他老人家的法眼一般,就连自己在何处都一清二楚。 霍敷官急匆匆迈步进了屋内将门紧紧合上,随即坐去椅子上将信条拆开,只见上面写着: “敷儿,你的事情为师已经知晓,如今你人远在咸武,不在为师身边,你万要保护好自己,为师也会在暗中保护你,谨记,以后所走的每一步都要谨慎着来,三思而后行,切不可再鲁莽意气用事。” 读完这几行清秀的字迹,不知为何,霍敷官顿感安心不少,师父泉尚风就像是她的一颗定心丸,仿佛只要有师父在,一切困难都可以迎刃而解。 她将信折好揣进衣袖,转眼望向桌上的饭菜,口水已经汇聚成河了,她舔了舔唇,拿起筷子便夹菜搁在嘴里,狼吞虎咽,那吃相堪比一个男人。 吃饱喝足后,丫鬟便进房来看见碟碗干干净净,满意一笑,便收拾着出去了。 霍敷官总想着人要是能够无忧无虑吃额酒足饭饱,什么都不用想该多好,可是那一切都只是梦罢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不能委曲求全 丫鬟离开房间不久,江喻柔便来了。 “敷官,我们去放风筝,你说说距离上次我们一起放风筝都过去多久了。”江喻柔挽上霍敷官的胳膊,硬生生将她从椅子上拽起来。 霍敷官惊愕,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 “你为何不让东牙道陪你去?” “他老早就跟尤公子出去了,到现在还未回来。” “出去了?” “嗯啊,走走走,别磨蹭!” 根本不给霍敷官拒绝反抗的机会,江喻柔便拽着霍敷官走出了房内。 刚一走出院落,服侍江喻柔的丫鬟翠儿便拿着一个刚糊好的风筝走到两人跟前,江喻柔莞尔一笑将风筝接过,低眼瞧着赞叹道: “你看看,这只鸳鸯多么活灵活现的,我们只知道鸳鸯戏水,却不知鸳鸯若是在天上飞的话,肯定更是一番美景。” 霍敷官撇嘴道:“这鸳鸯我觉得你跟东牙道去放的话才合适。”说罢,便丝毫提不起兴趣的欲要进房,却被江喻柔机敏的又死死拽住道: “不行,我就要跟你放。” 霍敷官无奈扶额,叹气道:“这里不比候盟,去何处放合适呢?” 这话将她难住了,只见江喻柔敛眼思索片刻,然后环顾了一下四周,又露出笑意来道: “不如我们就在这里放,你看这个院子也挺大的嘛,不然的话我们便去御寂堂那处的院落内放,比这处还要宽敞。” 霍敷官也随着环视了一下四周,再尔抬头望望天忧心道: “你看今日连风都没有,不如我们下次重新挑个好时候再放。” “不不不,你看这大冬天的,我们跑跑活动一番也会暖和起来的,若整日闷在屋子里这好好的一个人迟早也会坏掉的。” 霍敷官无奈,又觉不对劲儿,转过头定定的凝视着江喻柔。 “你今日好生奇怪,该不会是有什么阴谋?” 江喻柔一愣,心虚笑道:“能有什么阴谋,你看你这说的,就是想我们好久没有放风筝了,自己也无聊,倒不如找个事情做解解闷儿。” 霍敷官狐疑的打量着江喻柔,不顾她阻拦朝院落内的石桌石凳旁走去道: “有何事你就说,我还不知道你了。” 江喻柔没法子,将丫鬟翠儿支开,自己则拿着风筝也走过去坐下犹豫了会儿道: “我问你啊。” “问。” “你真打算将尤居野让给肖茵么?”江喻柔睁着一双你明眸认真的看着霍敷官。 霍敷官敛眼,抚弄着自己的手指漫不经心道:“或许。” “你可不能,那对他不公平。” 霍敷官苦笑道:“我知道,可是他就是夹在了我与茵儿之间,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要我说来,即便你那样做了,肖茵也不会感激你,反而会变本加厉的压榨你,你不欠她的,都是那王丞相一家造下的罪孽,关你何事?” “你不懂……” “我懂!”江喻柔伸出手握住霍敷官的手继续劝慰道: “你失去了娘亲,我失去了爹爹,你的痛苦我都感同身受,可这不是你的错啊,你也是受害人,凭什么在感情这件事情上你就要委曲求全?” “可是我过不了自己心里这一关。” 霍敷官将视线投放在别处,神情略有伤感。 “可是你不能这么做,你会后悔的。” 霍敷官将脑袋转过来望着江喻柔轻声一笑,转移话题道:“东牙道和尤居野一大早出去干什么了?” 江喻柔耸着肩膀道:“我也不知,神神秘秘的。” “敷官,你真的得三思而后行啊。” “行啦,我知道。” …… 房内的肖茵听见院落内两人的说话声,便将窗户支起一个小缝偷偷望着,试图将她们的说话声听的更清楚一些,却无奈听的不是特别清晰。 她重新将窗户放下,拿起两个新绣好的香囊走出了房间,径直朝她俩而去。 江喻柔瞥见她走过来,立马止住了声,露出不浅不淡的笑意。 肖茵故作乖巧温善的神情颤了颤,很快间恢复正常,不用想,这两人肯定是在说自己坏话。 “喻柔姐姐,你放风筝为何都不叫茵儿啊,茵儿在房内可要憋坏了。”说罢,便也坐在了石凳上。 江喻柔尴尬一笑的望了眼霍敷官,又瞧向肖茵道:“我们还没有放呢,你要是想的话那我就陪你。” 霍敷官自始至终噙着淡淡的笑,也不说话。 肖茵抿唇一笑,掏出那个绣着荼蘼花的香囊递给江喻柔道:“之前听姐姐说你喜欢荼蘼花,这几日刚好无事,茵儿便做了一个绣有荼蘼花的香囊送给喻柔姐姐你。” 江喻柔一时间有些呆愣,未反应过来,犹豫的接过,连声道谢。 “茵儿的绣工不是很好,喻柔姐姐不要嫌弃。” “怎么会?”江喻柔露出笑容,低眼抚摸着上面的荼蘼花。 第一百五十五章 云烟酒楼 傍晚开始,宣西城便骤然起了一阵狂风,冷冽的刺骨,陡然间那鹅毛大的的雪就像是片片刀刃贴着墙壁檐缘坠落,积成葬祭春夏秋万事万物逝去的坟墓。 整个宣西被那种阴冷的白包围,在暗夜里也泛着悚人的寒光,所有流浪的游物都被冻僵了,尸体赤裸在阴暗的角落,然后被雪掩埋。 这是宣西入冬来的第三场雪,一场比一场冷,一场比一场让人懒惰懈怠,几乎家家门窗紧闭,微微烛光透过纸窗泄露出去,给寂凉的也多余添了些丝丝烟火气。 云烟酒楼很早便打烊了,桌椅都收拾了起来,店小二们也都冒着呼啸而过的寒风赶回了家去。 只是那酒楼一层还微微亮着烛火,忽闪忽灭,窗纸上投出一个女子丰满纤盈的轮廓,她将一个小酒樽拿起,指尖微翘,仅仅只是望着那影子,那种风情万种就像是鬼魅一般幽幽飘了出来。 ‘吱呀’一声,酒楼的门被推开,然后被来者合在身后。 女子只是淡淡的瞟了一眼,唇角浅浅勾起,仰头饮尽那杯酒。 “今夜的风雪如此之大,爷来作甚?” 来者身上覆满风雪,外披虎皮大氅,内着束腰锦衣,身材颀长壮硕,发髻绾冠。 只是那张脸上却戴着面具,只露着一双眸子,那眸子就像是地狱里的星辰晦暗之极,寒摄十足,起着两种变化,稍微散着懦杀的灰芒,倏而又是那令人感到暗无天日的寂恐。 他卸下大氅,抖了抖上面的落雪,向那女子走去。 那女子一双丹凤媚眼凝视着男人朝自己走来,秋波泗漾,噙着若有若无的笑,一旁炭盆里的火极旺,碳灰时不时的也会跳出来。 男人走去她的身边,指尖轻轻的掠过她的耳廓脖颈,继而一把将女子拦腰抱起,那女子惊慌低吟一声,便稳稳的坐在了男人的双腿上,顺势则搂住他的脖子。 “让我听听,这近日可有什么好消息。” 男人低眸望向女子胸前赤裸的恰到好处那片白皙的皮肤,沟壑若隐若现,身材足以令人垂涎。 “前几日,奴家的小店可是来了两个绝色貌美的姑娘,其中一个可真是天下少有,爷有没有兴趣?” 女子说罢便欲要伸手试探性的想要摘下那张面具,男人凌冽的双眸就像是一道利剑盯向她,她的手便顿在半空中,最后娇媚一笑放下。 “哦?哪家的姑娘?” 男人往酒樽里面倒着酒,看不清神色,可是却给人一种不敢冒犯威慑人的高贵气质。 女子纤细修长的手指划过男子脖颈上的每一寸肌肤,禁欲气息让人按捺不住,她微微勾起唇角,诱惑之极道: “据奴家调查,那两位姑娘貌似是宿宅的人,但并非是我们宣西的人。” “来自何处?” “这个倒是不知。” “还算不错。” 男人沉默低眼望着她,发出轻哼的笑,随即将女子抱起,女子笑的愈发妩媚动人又含着半推半就的娇羞,随即便被男人抱着往酒馆更深处走去。 翌日,一推开酒馆的门,外面的街市上,屋檐上,树枝上,绿瓦上皆积满了一层厚重的雪,比起候盟来,不逊色半分,只是咸武的人还是比较精致一些,即便是下雪了百姓们也都穿戴整洁讲究,披上颜色亮丽的外氅,再着上青白色的斗篷,一步步踏在雪里,前前后后,踩的多了,连脚印都一致了,即便是想破案也难以探究,别是一番美景。 男人头也不回的离开,随即便很快消失在了宣西的街市上。 女子在门口凝望好久,脸上透出隐隐的失落感,店小二们相继到达酒馆,那女人便恢复出泼辣的本性来,招呼开业。 宿宅,羽领阁。 羽领阁本是宿宅里面没有人住的地方,但是如今的宿宅除了东牙道和尤居野之外其余都是姑娘家,所以尤居野便将东牙道一人隔离在了羽领阁,霍敷官,肖茵,江喻柔三人则在淑女苑,而婢女们也有自己的住处。 宿宅的构造很是独特,分为御寂堂,羽领阁和淑女苑,这三处地方虽是离的不远,可在这宿宅之中却像是要绕迷宫一般才能够走过去另一处,而且最令人称奇的是,这宿宅里面的楼宇花草树木,游廊湖亭,都像是赋予其灵性一般,每走一番都仿佛是另一种路径,绝不雷同,神秘难测的厉害。 其中御寂堂是宿宅之内占地最为广阔的地方,虽然这整个宅子整体看来是素淡之风,可是走进那御寂堂的一瞬间就会给人特殊的感受,就像是蚂蚁在耳边啃噬,又像是蜜蜂在耳边私语,还像是蝴蝶将人包围吸嗅,却更像是被幽灵一般看不清摸不着的东西紧紧的寸步不离的盯着,不会使人害怕却只感胸腔涩闷。 宿宅虽大,可是人极少,貌似除了尤居野一人也没有其他家眷,除了他们几人,便是丫鬟。 东牙道推开房门打着哈欠走了出来,空气里都游走着丝丝寒气,冷的逼人,还好他穿的厚实暖和。 这时只见一个老汉在扫着院落内的积雪,东牙道惊愕,这老汉他可从未在宿宅里见到过,不知为何,这猛然使他想起了桃林老头,仔细想来,那日同江喻柔走的匆忙,都来得及向那桃林老头打声招呼,心中怅然觉得遗憾,于是便迈下台阶走去面前这个佝偻着腰低头扫着积雪的老头跟前。 “老头,你是这宅子里的么?” 东牙道语气温和,有意想同他说上几句话。 可是面前这个扫着积雪的老头却像是丝毫没有听见的话,更像是完全没有看见面前这个人,只是低头扫着地上的积雪,然后走去一旁。 东牙道皱眉,把相同的话又问了一遍。 那老头却依旧不理睬,将地上的积雪扫成一个小堆之后,便掌了掌腰,转身离开,视线却自始至终没有在东牙道的身上定格半分。 东牙道望着老头的身影走过游廊,穿过圆门,消失在了宅子那片郁葱的永不凋谢的红枫林里。 第一百五十六章 挣扎的怪物 东牙道觉得奇怪,于是来到了淑女苑将这件事情告诉了霍敷官与江喻柔。 “说到这个,我们走之前都没有跟老爷爷说,他肯定也会想我们,也会着急。”江喻柔微叹了声,无精打采道。 “你们可以回去看啊,又不像我,现在就是一个亡命人。” 霍敷官的语气亦是失落消沉,继而又望向东牙道。 “你方才说那个老头奇奇怪怪的不理你说的话?” 东牙道坐在椅子上脚踝支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抖着,嘴里叼着一个废柴。 “是啊,总之我现在是愈发觉得这宿宅稀奇古怪的。” 正说间,便听到屋外丫鬟们唤“任主”的声音,是熟悉的脚步声逼近,门倏地被推开,是尤居野。 这一进门,江喻柔和东牙道的目光则齐刷刷的落在尤居野身上上,像是紧盯着一个怪物那般瞧着,霍敷官则将视线移去一旁,尤居野的目光则直勾勾的追随着霍敷官,试图走过去她身边坐下,却被东牙道横过来一腿挡住。 “我方才瞧见一个老头在扫院内的积雪,可是你这宅子从未见过此人,问他话也不理,是怎么一回事?” 尤居野剑眉微蹙,顺势坐下。 “那老头在宅子里面待了好些年了,是个聋子,一直住在柴房那处。” “聋子?他就像是没瞧见我一样,难不成还是个瞎子?”东牙道表示怀疑,丝毫不信。 尤居野沉默,丝毫不想搭理东牙道的话,视线则一直放在转过头不说话的霍敷官身上。 江喻柔见状拽了拽东牙道的衣袖,他本是懵烦之态,可与江喻柔四目对视间她一直用眼神示意着,东牙道也恍然大悟,索性也不追究下去,起身同江喻柔离开,门被轻轻合在身后。 此时整间房就只剩下他们两人,尤居野坐近了她一些,霍敷官则有意拉远了些距离,尤居野见她这般,又再度移过去,霍敷官则直接站起来,走去一旁冷冷道: “你怎未去茵儿房内,跑我这里来做什么?” 尤居野还以为经过江喻柔的劝解,她的想法好歹会有些变化,却没想依旧是这般倔强固执,冥顽不灵。 “是不是我去日日陪她你才高兴你才开心?是不是只要我这样做了,你才觉得你没有亏欠了?可是你有没有为我想过,这样对我公平吗?你有没有想过我是什么心情?” 尤居野也站了起来,心中又是气愤又是心疼。 霍敷官忍住眼泪,转过身望着尤居野,表情里都是倔强。 “尤居野,算是我求你了不行么?你不是说你爱我么?难道你爱我就愿意看着我痛苦?” “那我呢?你还说你爱我,就这样甘愿看着我痛苦?”尤居野上前一步紧紧按住她的双肩,力度不觉间加重。 霍敷官摇头苦涩一笑敛眼道:“算我求你了,她现在一心只有你,就算她对我这个姐姐是虚情假意或是报复也好,但我知道她对你的感情是真的,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为了她我什么都可以做的出来,我现在也可以离开这个宅子,是死是活你无需管我半分,但我只求你将她照顾好,那样我也能好受一些。” “霍敷官!” 尤居野怒了,连眼眶貌似都在发红,他紧按住霍敷官的双肩,力度之大让她觉得疼痛却也未退却半分。 “好,依你。” 他的语气凉薄,双眸黯淡,继而松手转身离开。 刚一打开门,东牙道则跟江喻柔就站在门口,一时尴尬又不免替他们悲伤,且不知所措。 尤居野淡然的瞧了他们一眼,绕过身径直离开。 江喻柔推搡了下东牙道的胳膊,东牙道猛然反应领会过来,随即转身很快追上了尤居野,而她则走进了房间将门合上试图再去劝慰一番霍敷官。 霍敷官低眼失魂落魄的坐在椅子上,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 江喻柔一时间竟也不知如何去安慰,只能默默的坐在一旁抚上她的胳膊,正思索着如何开口,霍敷官却哽咽了声音道: “喻柔,你先出去罢,我想一个人静静。” “敷官……” “我没事,放心。”霍敷官吸了吸鼻子,强颜欢笑的抬头望着江喻柔。 她欲言又止,只得无奈起身离开,合上门的那一刹那,她分明听到了霍敷官压抑的哭泣声,那种难过委屈无奈的滋味,谁也体会不了。 离开霍敷官房间的江喻柔只是眼睛无意瞥到了肖茵的房间,却不料瞧见那房门猛地被合上,她细眉微微蹙了下,心中莫名厌恶。 此时本去追尤居野的东牙道也会来了这处,只是神情亦是无奈低落。 “你劝他没?”江喻柔急忙上前问。 东牙道哼声冷笑,耸了耸肩道:“人家压根儿不想理我,有什么劝的。”说罢,视线放在了霍敷官的房门上道:“她怎么样了?” 江喻柔亦是无奈道:“也是将我赶了出来。” “算了,这感情之事我就不掺和了,我也不懂。”东牙道双臂环胸欲要转身离开,又被江喻柔一把猛的拽住,差点一个趔趄。 “你最近也是神神秘秘的,忙什么呢?也不告诉人家。” 江喻柔一脸怀疑的盯着东牙道,像是觉得他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一般。 “能忙什么?出去转转罢了,老是待在这里太闷了,简直都不如之前在红馆的时候来的自在快活,那个时候好歹还有些事情干,这尤居野更是神神秘秘的。” “我也要跟你一块去,我也好闷。” “你好好待在这宅子里别乱跑,姑娘家家的危险。” “有你在我怕什么?!”江喻柔不服愠怒道,心下愈发觉得奇怪,瞪着东牙道。 “你说,你是不是又去逛窑子寻花问柳去了,死性不改?” 东牙道扶额叹息,真是无奈。 “姑奶奶,本大爷都有你了,还逛什么窑子?身体也受不了啊!” 这话刚一说完,东牙道却突然神情骤变,面色惨白,还不等江喻柔再度开口说话,便寻了个理由离开了。 江喻柔气的跺脚,气的大骂。 踉跄着迅速回房的东牙道猛重的将门合在身后,明明是这般天寒地冻,他却看上去像是火烧火燎一般,脖颈额头鬓角青筋暴起皆是汗珠,如黄豆般大小滚落。 东牙道猛地将自己摔在床榻上,样貌倏然间变得狰狞恐怖,张着大嘴,就像是一个吃人的怪物般痛苦挣扎。 那细长的獠牙若隐若现,以及那逐渐红透的瞳眸…… 他一直都在自控着,他渴望人血,可是又必须极力控制,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种自控能力已经逐渐不能自控,他也不知道还剩下多久的时间,他是恐慌的却又伤感。 直至黑夜降临,他才慢慢恢复平静,一切又如常了,只是气力却虚弱的很。 敲门声响起,是江喻柔。 她气愤的走了进来,将门摔在身后,不知真相的指着东牙道大骂一通,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但总觉得东牙道这个家伙在敷衍自己。 可偏巧,姑娘家是最经不得男儿敷衍的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嗜血獠狂 东牙道本是还未缓下来,江喻柔便走进屋内指着他劈头盖脸乱骂一通。 骂完之后的江喻柔貌似还不解气,她一直以为是东牙道死性不改,这些日子肯定是背着自己在外面烟花柳巷之地乱搞,想着想着便是愈发气愤,于是忍不住上前去捶打他,就像只发狂了的猫在他的胸膛乱挠。 “闹够了没?!” 东牙道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忍不住瞪眼怒吼。 江喻柔瞬时被吓了一跳,倔强的试图想要挣脱掉,却被东牙道拽的更紧,他面庞惨白,脸上那种阴沉的情绪是她从未见到过的,于是莫名委屈害怕,眼眶便倏地湿润。 东牙道意识到自己情绪过了头,于是忙恢复稍微温和的神色,低眼将她的手腕松开,可这江喻柔心内却已是非常的委屈难过,她揉着自己发痛的手腕,红着眼眶瞪着东牙道,沉默着转身便迅速跑了出去。 他一急,起身欲要追出去,可胸腔内猛一阵抽痛,便无奈又摔坐在床榻上,紧捂住胸口。 江喻柔迅速跑回了自己房内,将门摔在身后,趴在床榻上难过的哭出声来,嘴里还在不停的愤愤骂着东牙道,越想越气,越想越难过。 走出院落内的肖茵听见从江喻柔房内传出来的哭声,心下惊奇疑惑,于是便迈着极度轻盈的步伐踏上台阶朝她的房间而去。 丫鬟们从身后而过,肖茵稍微收敛了那种企图窥视的样态,站在门口留心听了会儿,门也不敲的走了进去。 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江喻柔身体颤了颤,还以为是东牙道来找自己道歉了,索性也不理睬,只是止住了哭声。 “喻柔姐姐,你怎么了?” 听见声音,江喻柔一激灵起身,抹了把眼角的泪,掩住情绪盯着肖茵。 肖茵缓缓走近,见状,脸上那流露出的痛快笑意转瞬即逝,她走过去坐在江喻柔身边,拉住她的手关切再次问道: “姐姐,你怎么了?” 江喻柔试图将手抽开,可是又碍于大家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碍于她还是霍敷官的妹妹,所以也未做的过分冷漠。 况且,自己身上的那只香囊还是她送给自己的呢…… “没事啊,就是突然想起爹爹了,心里难受。” 说到这处,肖茵也故作伤感道:“喻柔姐姐失去了爹爹,茵儿失去了娘亲,姐姐的苦茵儿知道。” 或许是都有同样的感受,都有同样的经历,江喻柔的心软了些,又想着,可能是自己误会她了。 “茵儿,你明知道你姐姐喜欢尤居野额,为何还要那般去为难她?” “我为难她?” 肖茵表露出惊诧的神情,握住江喻柔的手猛地松开,眼里顿时满是凉薄和阴冷。 “姐姐,你误会了,我没有为难她,是她心甘情愿让给我的。” 这一瞬间,江喻柔才知晓自己方才那一闪而过的同情心和怜惜之情都是错误的了。 肖茵此时此刻冷冷的盯着江喻柔,缓缓起身,露出淡然之极的笑意道: “茵儿先回去了。” 说罢,便转身离开,双手并在腹前,狠狠攥紧。 江喻柔简直不敢相信,明明是花样年华的少女,这心肠怎会如此之硬,如此自私,如此无情? 离开江喻柔房内的肖茵心中愤恨之极,她讨厌所有人都帮着霍敷官说话,难道就没有人替自己考虑一下么? 霍敷官所做出的的牺牲,对于肖茵来说都是理所应得的,都是她自己该受的,因为这是她的罪,她就应该偿还。 丫鬟阿碧朝肖茵走了过来,这个阿碧话不多,豆蔻少女,长相清秀,在肖茵面前也是做着自己分内之事,并无什么多余的姐妹情分。 “茵儿姑娘,你方才吩咐的红枣莲子羹已经命厨房做好了。” “好了,我知道了。” 说罢,那阿碧则匆匆退下。 肖茵刚欲要走回屋去,转眼便瞧见尤居野从圆门走出回廊,朝淑女苑走来,她激动欣喜之极,立马迎了上去。 “尤公子!” 在瞧见肖茵的那刻,尤居野的步伐下意识缓了下来,神情黯淡了几分,却又突然之间蒙上一层浅浅笑意的雾障。 听见这声呼唤的江喻柔支开窗户露出一丝小缝隙瞧着,心里厌恶至极,猛地拽下那与玉佩一同挂在腰间绣着荼蘼花的香囊扔在地上。 那肖茵则走过去紧紧的挽住尤居野的胳膊,笑靥如花。 “近日在宅子里感觉如何?那些丫鬟伺候的可还好?” “很好了,以前在家的时候都是自己一个人干活,哪会奢望别人伺候,而且这里的饭食也不知比之前好上多少倍了呢,茵儿很是满足。” “那便好。” 尤居野突然的关心让肖茵有些受宠若惊,心里自然欢喜的紧。 尤居野淡淡一笑,瞟了一眼霍敷官的屋子,任凭肖茵挽着自己的胳膊,有意扬声道: “好些日子没来看你了,走,陪你去房间说说话。” “好。”肖茵则羞涩一笑,面颊绯红。 两人踏上台阶,经过霍敷官的房间,然后转身推门而入。 一个人待在屋内的霍敷官将两人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心里极度难过的同时竟有些隐隐的欣慰,丫鬟端进房的饭菜还未动一口,她毫无食欲的低眼瞧着已经冷却的饭菜,心情早已起了褶皱。 咸武南城是南盟王慕容肃的地盘,驻守南边与候盟国城池界限的亦是南盟王慕容肃手下的将领。 那一夜,鬼风肆虐,寒意潇潇。 帐篷外把手站岗的将士们披着冷风轮流换岗,野草丛地偶有夜灵飞蹿,可就在另一批将士睡醒欲要换下另一批的时候,却没想帐篷外的好几十个身强力壮的将士霎然之间纷纷倒地,具体原因不详。 倏时间,整个军营躁动慌乱,将军将士们皆被惊醒,火把熊熊燃烧,瞧见的只是绵延一望无际的暗夜。 那些死去的将士们,脖颈间皆有很深的牙印,极深的一道口子,像是野兽所为,但又貌似比野兽还要凶猛,死去的将士们面容干瘪呈深紫色,样貌惊悚。 这一事件使得军营内全体将士人心惶惶,一整夜皆不敢入眠,持枪拔剑守在帐篷外面,连打个哈欠都得小心翼翼睁圆了眼。 领头将军将军营突发事件上报给南盟王慕容肃,南宫里的慕容肃坐在龙椅之上,身披暗红色的龙袍,剑眉直飞双鬓呈红棕色,眼黑比眼白多,这就使得那双眸子瞧上去就像是在地狱里的墨池浸染过一般,唇边有一颗豌豆大的痦子最为扎眼,若是一笑起来那满口烟熏的黄牙,显得猥琐又惹人胆颤,且还带着些从骨子里透出的阴狠。 只见他抚着太阳穴,气定神闲微微闭着双眼。 “这般小事如此惊慌作甚?下去!” 来报的将士身体一颤,惶恐退下。 “王上,这事情可并非小事啊。”一直侍奉他左右的是足智多谋的阉人,虽然长相乖张,可是这阉人说的话,南盟王慕容肃基本上也都会斟酌一番。 慕容肃缓缓睁开双眼,面无表情幽幽道: “据你看来,这件事情是何人所为?” 说到此处,那阉人上前一步神神秘秘附在慕容肃耳旁低语了几句。 慕容肃沉思半晌继而道:“派人传信过去,探探内情。” “是,王上。” 第一百五十八章 吹渡 那夜,如幻影一般迅速离开南盟军营的东牙道更像是饱腹的野兽满足至极,可是在满足之余,心内便是莫大的忧伤与空寂。 可他不知道的是,自己的所作所为皆掌控在无忧的视线范围内,自从那日离开红馆之后的无忧又再一次出现在了咸武宣西内,她不放心东牙道,掐着时间也算着东牙道体内的魔性已经愈发难以自控,便遵循侍婴父的吩咐,密切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 东牙道嗅到身后有熟悉的人跟着,于是霎然停住脚步,头微微侧过低眼,他舔了舔唇齿,杳无人烟的城外除了密密枯树,脚下大小不一漂白的碎石,便只剩下寒气杀人的风。 一袭红衣飞扬的无忧依旧戴着那张看不清容貌的面具站在东牙道的身后,只露出的那双明眸里除了清冷还有隐隐的忧慌。 “东牙道……” 他则转过身来望着对面离自己只有半个人之长距离的无忧,眸底的那丝狠厉霎时间消散殆尽。 “你一直跟着我?” “算着日子你也差不多了,不跟着你怎能放心?”无忧走上前去,抬眼望着东牙道,眼眶骤湿,抚上他的脸颊继而道: “你若是再不跟我回去,怕是要闯出大祸来,到时候婴父便会派人来捉你回去了。” 东牙道低眼望着无忧那双抚上自己脸颊素白的手,一把握住凝视着她道: “我现在还不能回去。”说罢,便冷冷的甩开,虽是这般,可他的心还是慌乱。 漆黑的夜里虽是很难看清彼此的情绪,可是却又能深深的感受到对方是怎样的心情。 “你终究得放下她离开的,长痛不如短痛。” “你不明白,再给我一些时间。” “可是你可知你今夜闯下了大祸知道么?若是让婴父知晓,这将会是什么样的后果你是明白的。” 东牙道唇角微微蠕动了下,转过身再度低眼望着无忧,语气轻了下来貌似还带着些恳求道:“再给我最后一些时间,我需要你去帮我说服婴父,再给我哪怕最后一点点的时间。” 说罢,他突然紧紧捂住胸腔,又是一阵剧痛,见状,无忧急切的走上前去抚上他的胸膛担忧道: “你知道,若是婴父下了决定的事情我是不能违抗的,如今你这般样子很是危险。” 东牙道缓了缓气息推开无忧,转身冷漠道:“行了,我知道了,处理完一些事情我便回去。” 话音一落,便幻影一闪,消失在了这场血腥味的夜里。 江喻柔与东牙道已经冷战了两天没有说一句话,感情之事就像是会传染一样,霍敷官尤居野以及他俩,四个人的感情皆是起了一番微妙的变化,总体上说来,就是各过各的,谁也不理谁。 可这江喻柔同东牙道的情况明显是比霍敷官和尤居野表面上来看轻微很多。 而这也仅仅只是表面而已。 江喻柔只身来到羽领阁,这里寥寥只有几个婢女经过,屋檐上融化的尖冰滴答滴答而落,显得四周更加阒静。 东牙道的屋内微微亮着烛光,她站在台阶下门口踌躇犹豫了很久。 “这个死东牙道,这么久不理我,还非得等我这么一个姑娘家亲自来找你不成?” “大混蛋!这次,就首先饶你一回。” 江喻柔愤愤的嘟囔,可终究是心软,轻手轻脚的踏上台阶,趴在门口顿住,将脑袋倚着门,试图听听声,可是却静悄悄的,什么也没有。 “你站在这做什么?” 突然出现的一声将她吓了一跳,身子猛然挺直,迅速转过身来,顿时心虚尴尬。 东牙道面无表情的盯着她,一步步迈上台阶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低眼凝望着江喻柔,神色冷寂,没有一丝表情,江喻柔心下慌乱也不敢吭声,低眼抿唇,欲要抽身逃跑,却被东牙道一把拽住胳膊,拦腰打横抱起,踹开门便走了进去。 “东牙道,你做什么?!” 江喻柔慌乱挣扎捶打,实则内心窃喜。 她还以为这家伙要做什么非分之事呢,这腿还没欢脱的多余挣扎几下便被东牙道放在了地上,他还故意似的抖抖胳膊,掸掸衣袖,像是沾染上了什么灰尘一样,不咸不淡说了句, “想进就进,别跟做贼一样,站在外面不冷么?” 江喻柔的心头早已不生气了,甚至还有些欢乐,却故作气愤的白了他一眼,一屁股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你倒是挺能忍,我可忍不住。” 东牙道转过身望着傲娇模样的江喻柔,竟一时没忍住微微斜扬起唇角,走过去坐在她身边,捏了捏她白皙嫩滑,不沾染胭脂俗粉的脸蛋。 “我这不等着你来,若是再等不着你来,我可就要永远的消失了。” 江喻柔蹙眉,撇过脑袋瞪着他道:“消失?你要消失到何处去?” “可你这不是来了么,那我就不用消失了。”东牙道惯常以双臂环胸的姿态瞧人,即便是在江喻柔跟前也是不例外,痞里痞气的样子可是丝毫未变。 江喻柔觉得疑惑,总是莫名觉得他有哪些地方不对劲儿,可是又说不上来,她仔细的审视着他,东牙道则斜睨着江喻柔,那一刻虽是露出这般不羁且傲然不屑的姿态,可是他已经在很用力的将她那张脸,每一颦一笑烙印在心里,他生怕自己离开的时候,到完全不能自控的时候将她忘得一干二净,将霍敷官也忘记的一干二净…… 想到此处,东牙道满心的酸楚与苦涩,忙将视线转移别处,不被她瞧见逐渐湿红的眼眶。 男儿有泪不轻弹,况且他还不能让江喻柔发现什么异常出来。 “过来。” 江喻柔一愣,道:“干嘛?” 控制住情绪的东牙道拍拍自己的双腿示意道:“本大爷想搂着你了不行?” 江喻柔则抿唇一笑,像只欢快的兔子一样起身坐去他的双腿上,紧紧环住他的脖子,转头凝望着东牙道,眸子里都是藏不住的爱。 东牙道亦是神情凝望着江喻柔,霎时间情意四起,双唇缓缓凑近…… 近日来,只要尤居野来到淑女苑定去的则是肖茵的房间,肖茵自然是得意欢喜至极,总是在有意无意间闯进霍敷官的房间故意向她说一些自己和尤居野之间的事情,聊了什么话,或者是他带着她出去何处玩了,再或者说他对自己又如何体贴,成心说这些话出来刺激霍敷官,而霍敷官也只是淡淡一笑,弯了眉眼却折了心思那般摸上她的脑袋说上一句, “如此便好,我也能放心了。” 可是那种从心底透出的难过肖茵却瞧在眼里,只要能够使她痛苦,肖茵便是获得巨大快乐的。 在她的心里,霍敷官已然不是自己的姐姐了…… 而尤居野自那日两人吵完之后,就再也未去看过她半眼,尽管是跟江喻柔和东牙道他们坐在一起闲谈说话的时候,也不再往霍敷官身上瞧一眼,明显已经做到对她的存在漠视的地步,可感情是自己的,江喻柔及东牙道再焦心,也帮不上任何忙。 那一晚上,皎洁的月色悬挂在檐角,幽亮的光铺下天罗地网的撒下,夜冷的瘆人,墙壁上,地上,树上,屋顶上都像是披落了一层白霜。 霍敷官的房门被轻扣了两声,她没想到是东牙道。 不知道已经有多久两个人没有单独聊过天了。 她先是惊愣,随即收敛了情绪,勾唇一笑故意揶揄道: “大晚上在我这儿来,就不怕喻柔吃醋?” 东牙道亦是一笑坐在椅子上倒了一杯热茶道:“我已经提前打好招呼了,那个姑奶奶我可真不敢惹。” 听见这话,霍敷官亦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第一百五十九章 感情可真折磨人 “你想红馆么?” 东牙道静静的凝视着霍敷官,她一愣,沉默点头。 “我也想。”东牙道苦涩一笑。 “你怎么了?”霍敷官觉得东牙道情绪有些奇怪。 “我可否拜托你一件事情?” 瞧着东牙道突然严肃的神情,霍敷官心中更是惊疑,直视着他。 “何事,你说罢,我们之间还如此见外?” “如若某天,我突然离开或者是消失了,帮我照顾好喻柔。” 霍敷官心里‘咯噔’一下,惊诧的审视着东牙道。 “好端端的你发什么疯?你为何要消失?” 东牙道静静的注视着霍敷官,此刻的那种以往的痞态消失殆尽,流露出的只是忧郁与孤寂,还有那深重的无奈与落寞。 “你可还记得当初尤居野所说燕京国一事?” 霍敷官仔细回想了一番点点头,想来这件事情倒还是挺让她印象深刻的。 东牙道凝望着霍敷官,心内五味杂陈,他有足够的信任霍敷官,所以心甘情愿将自己的秘密全部告诉她,况且这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掩藏的事情也注定不会成为永久的秘密。 更何况,与她认识这么久了,她也该有资格知道自己是谁,知晓自己的真实身份。 “我便是那燕京国的下任君主。” “什么?!” 霍敷官难以置信笑了出来,可那笑又转瞬即逝,捶了一下他道:“别开玩笑了,这种玩笑开不得。” “你觉得我像是在开玩笑么?” 东牙道神色平静,可是那平静的情绪之下却是无尽的忧慌与悲默。 霍敷官的淡笑瞬间僵在脸上,脑海里反反复复涌出很多画面,包括之前在东盟逍遥镇上见到的那几具干尸。 “那……之前的那些干尸是你……” “对,是我。” 霍敷官震惊,现在恍然大悟,怪不得当初东牙道的情绪那般反常,现在细想之下,一切反常的人与物都是有原因的。 可是她又很快冷静下来,她不是一般普通女子,该有的镇定还是得有的,况且眼前这个东牙道还未魔性大发,又有何恐惧? “你还有多久的时间?” 东牙道将视线转去一旁,游离而无措,那般状态竟陡时让霍敷官心里一阵心疼。 “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可是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她,我不能带她离开,那样只会害了她。” “我明白……” 霍敷官心头极度堵塞难受,敛眼竟没忍住落下泪来。 东牙道本是要继续说下去,察觉到霍敷官情绪反常,于是故作轻松一笑的摸了摸她的脑袋道: “哭什么?没什么的。” “你会不会将所有人都忘记?”霍敷官抬眼瞧着东牙道,声音几近哽咽。 东牙道眸眼颤了颤,神色寂凉,那一刻所有的话都如鲠在喉,他不能将事情太过透彻的告诉她,那样只会徒增伤感罢了。 见他不说话,霍敷官也像是都明白了一般继而道: “喻柔若是知道的话,肯定会很难过。” “所以我不会将这件事情告诉她,你也不可以告诉她。” “这样也好,知道了只会更难过,可是……你真的舍得她么?” “不舍得又如何?这些都是命中注定的事情,我们之间是有缘无分的,是我对不住江员外,没能照顾好她。” “尤居野是不是早就知晓你的身份了?” 东牙道则轻声一笑道:“早早便知道了,我当初就说此人不简单,果不其然。” 霍敷官蹙眉又道:“那你也知晓他的身份?” 东牙道瞥了霍敷官一眼,双臂环胸靠在椅背上道: “具体不知,不过我也不感兴趣。” “……” 霍敷官与东牙道两人聊了很久,聊到很晚他才离开。 江喻柔虽是待在自己房间内,但却倚在窗前,慵懒的靠在贵妃榻上,身上盖着鹅绒毯,仔细留心着隔壁的动静。 一听到隔壁门打开的声音,江喻柔急忙掀开鹅绒毯光着脚丫下榻匆匆跑去门口,吱呀一声打开房门,冷风倏地蹿了进来,她猛地打了一个寒颤,双脚相互摩挲着。 东牙道刚经过门口则被突然吓了一跳,回过头去瞧着她这般穿着单薄的模样,忙走去跟前将她赶了进去,将门合在身后。 “也不怕冻感冒了。” 他又是那般霸道的将她抱去贵妃榻上,替她盖好鹅绒毯。 “你方才同敷官聊了好久。” 江喻柔心里也不是吃醋,她对霍敷官放心的很,可是她也将东牙道对霍敷官的每一个举动每一份担心看在眼里,若说这对霍敷官没有半分喜欢之意,她才不信。 “好久没有同她单独聊过天了,今日便聊了晚了些,你怎还不睡?” “我睡不着……” 江喻柔倚在东牙道胸膛,神情落寞继而道: “不知为什么,这两日我总是感觉心慌慌的。” 东牙道低眼,亲吻在她的额头道:“说来听听。” “我就是也说不明白啊……” “那就不要胡思乱想了,早些休息罢,很晚了。”说着,东牙道也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江喻柔见他也是困乏了,只好作罢。 离开江喻柔房间的东牙道其实清醒之极,他毫无半分睡意,站在院落内望着江喻柔的房间很久,直到烛光熄灭他才离开。 这些日子的尤居野总是会在晨光熹微之时便带着肖茵出去,谁也不知去干了些什么,那些丫鬟见了只觉得好奇疑惑,再将视线望去霍敷官紧闭门窗的房间,愈发一头雾水。 江喻柔推开门望着尤居野同肖茵离开的背影,心里又气又急,转身便去到霍敷官房间,敲了好些声门才被打开,霍敷官睡眼惺忪的模样,像是还未睡醒一般。 “敷官!” 江喻柔为他们之事急到叹息,一把将霍敷官推了进去,将门紧紧合上。 “我方才又看到尤居野带着肖茵出去了,再这样下去你们真完了!” 霍敷官一愣,随即又恢复淡然平静的模样转身向床榻走去道: “这也是我所希望的,只要他能够对茵儿好,我的心里也至少好受一些。” “可是你不难受么?若是换作是我,看见自己心爱的男子对其他牵着其他姑娘的手,早就火冒三丈,气愤不已了!” 江喻柔焦忧的跟着走过去。 霍敷官将抬起搁在床榻上,另一只腿叠上去,身体倚靠在一旁,打着哈欠道: “喻柔,这些事情你不懂的,你不要管。” “我怎么不懂?”江喻柔瞧上去情绪很是激动,一屁股坐在一旁的贵妃榻上盯着霍敷官替她愤愤不平。 “我觉得你完全就是自我折磨,自己给自己找罪。” 霍敷官闭眼摇头轻声一笑道:“你啊,若是在这宅子里闷得无聊,便去找东牙道带你出去多逛逛,别总是操心这些闲事。” “我……” 江喻柔刚想反驳,便听到隔壁房间的敲门声。 霍敷官也将那声音听得一清二楚,笑了道:“看,那家伙来找你了,还不去?” 江喻柔噘嘴无奈,继而起身道:“我觉得你也应该出去转转,要不然我陪你去逛逛?” “不去,我现在还想再睡会儿,都是你搅了我的好梦,你还是多跟那家伙待在一块罢。”霍敷官刚准备说出那句‘不然就没机会了’的话,幸亏一下子忍住了。 江喻柔没法子,只好转身离开了房间。 “东牙道!”江喻柔欢喜大呼,猛地扑了上去搂住他的脖子。 东牙道差些没站稳,那种宠溺的神情比以往则更甚。 “走!带你出去玩!” …… 霍敷官侧耳倾听,他们的说话声清晰至极且温柔而甜蜜,让听者痴醉,又让听者叹惋。 霍敷官闭眼,心头酸涩,感情可真折磨人…… 第一百六十章 倒风流 尤居野带着肖茵去了何处,这宿宅里谁也不知晓。 待江喻柔和东牙道从外面逛了一圈回来之后再来霍敷官房内的时候,却发现这屋子竟也是空无一人,问了丫鬟,她们亦是不知。 而那霍敷官早已在江喻柔他们前脚出去的时候,自己后脚也离开了。 她也不知自己是要往何处去,漫无目的的走在宣西陌生的街市上,人影攒动,人声喧嚷,而这也反衬的她愈发孤寂。 霍敷极其思念老憨及其兄弟们,也不知道他们如今过的怎样…… 不知不觉间,便又走到了上次同江喻柔喝过酒的云烟酒楼,霍敷官驻足脚步,转过头抬眼望着那两侧挂着大红灯笼的巨大匾额,门前的那两个石柱上面雕着盘附其上的两条红蛇,栩栩如生,使人眼前一亮,气派非凡,这便使得这云烟酒楼与其他酒楼之间瞬间拉开了距离,而红蛇在咸武象征着吉利红火,可除了王公贵族,平常百姓皆不敢用。 酒馆里面酒客甚多,小二们跑来跑去,人们的笑谈之声忽远忽近,不知为何,莫名之间这酒楼像是有种神奇的魔力一般吸引着她,上次来好像都未曾像现在这般细眼瞧着这酒楼,霍敷官回味着上次所饮的东归花雕,脚步便不自觉的迈了进去。 上次见过霍敷官的那个店小二一见这姑娘眼熟,神情都呆愣了甚至还有些隐隐的激动,忙招呼另一个小二前去,自己则快步往楼上走去,眼睛还使劲儿的瞄着楼下的霍敷官。 霍敷官又挑了一处临街靠窗的位置坐下,将视线望向窗外打量了一番,这另一个店小二走了过来,她才忙收回目光。 “来一坛东归,再来一盘花生。” “得嘞!” 店小二应着声转身快步离开。 不一会儿,酒和花生全上齐了,霍敷官将坛子里的酒汩汩倒进碗里,酒香扑鼻。 她端起碗深嗅了一口,淡淡的上扬起唇角满足之极,一仰而尽。 这时,从二楼上缓缓走下一个风姿绰约,透着万种风情的丰满女人,圆润的臀部以及那不算纤细的腰肢微微扭动着,杏眼朱唇,柳眉多情眸,这虽是大冷天的,可是这女人倒像是感受不到寒意一般,穿着褐红色的束身蹁跹裙,白花花的胸脯裸露着恰到好处,诱惑而妖娆。 霍敷官丝毫也未注意到这个女人,只顾喝着自己的酒,再或者便是将花生扔进嘴里转过头去欣赏这宣西繁闹的街市。 可能也只有在美酒跟前,所有的烦心事都能够烟消云散一般。 可突然,她那双明眸的余光里像是出现了一个影子遮住了些微光,霍敷官蹙眉转头直视过去,心猛地一惊,口中的花生也像是顿时咀嚼不动了,她定眼打量着面前这个噙着微微友善笑意的女人,心下思忖。 “姑娘一个人喝酒?” “你是?” 那女人低眼望着霍敷官碗里的酒,翘着纤细的兰花指轻轻抚着下巴道: “姑娘喝的这个就便是我酿的。” 霍敷官一愣,猛然便想起了前次店小二所说解释东归花雕的那几句话。 “你是……这的老板娘,礼娘?” 礼娘抿唇一笑点头,凝视着霍敷官。 霍敷官亦是露出浅笑,又是喝下了一大口夸赞道: “酿的味道着实好极了。”说罢,又塞进嘴里几颗花生。 那礼娘眼也不眨的望着霍敷官,观察着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倒像是审视出了一些名堂,撩了撩鬓边落下的一缕发丝道: “姑娘这般豪爽姿态,倒还真不像我们咸武的姑娘。” “哦?”霍敷官佯装淡定,轻轻一笑,也不言语,转眼望向窗外。 礼娘见状,便招手示意店小二拿上一个酒碗来。 霍敷官好奇且惊讶的转过头瞧着面前这个被称作礼娘的女人往自己的碗里倒酒,且露出的那种笑意淡然自若,处变不惊一般,气场也不是一般的强大。 礼娘端起酒碗,微笑示意霍敷官也将自己的酒碗端起。 “我陪姑娘喝,免得寂寞。”说罢,亦是一饮而尽,用绣帕擦了擦唇角。 “不过我这酒量可比不上姑娘,姑娘万不要怪我才是。”她半开玩笑的冲霍敷官道,笑意盈盈。 霍敷官一愣,勾起唇角,将碗中酒喝得一滴不剩。 “酿酒的人不甚会喝酒,倒也是一件奇事。” “姑娘家喝酒还是少喝为妙,我这也算是赠人玫瑰,手留余香了。” 礼娘娇媚一笑,胳膊肘撑在桌上,兰花指翘起轻抚着下巴盯着霍敷官继而又道: “不过瞧姑娘,倒也不是普通女子。” “自小野玩惯了,便不自然沾了些男儿家的习性。”霍敷官掩饰一笑带过。 后来,风云竞相追赶,变幻游移,在寒气的圈扰中摔摔打打,光影速撵,街市之上人来人往,皆是陌生的面孔。 就那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两个人就像是酒逢知己那般,聊得也算是畅快。 …… “你有心事?不妨同我说说,总比自己一个人憋在心里苦闷的强。” 霍敷官心里一颤,神情骤然间变得失神落寞起来,又倒了一碗酒猛地饮下,她抬眼直视着面前这个认真望着自己的女人,不知为何,那一刻,她竟然心甘情愿将自己所有的难过与委屈吐露给她。 可能也是酒精在体内大脑挥散的缘故,明明于她而言还未喝够,可却感觉晕晕乎乎…… “你懂得将自己喜欢的人拱手让人的滋味么?可是那人偏巧是自己的妹妹,你又不得不那么做!你又懂得被自己的妹妹告诉说自己并非娘亲亲生的那种痛苦与无助么?没人会懂的,一切都变了……” 礼娘安静的凝视着霍敷官,杏眼里透出疼惜来。 霍敷官则抬眼直视着她,呵声苦涩一笑继续道:“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那礼娘竟突然伸出手臂抹去她眼角的泪,那心疼的目光就像是望着自己的妹妹那般,满面疼惜。 “如果想要快乐的生活下去,那就得自己想要的,永远都不要怪自己。” “怎么可能,我做不到……” 霍敷官呢喃着,突然‘呜呜’哭了出来,趴在桌上一遍哽咽道: “我失去的太多了,都是我做的孽……” …… 然后渐渐便没了声。 礼娘蹙眉低眼望着已经晕过去的霍敷官,转过头示意那店小二过来。 “礼娘。” “将她抱去楼上。” 那小二唯命是从将晕过去软趴趴的霍敷官一把抱起,迅速向楼上走去。 礼娘抬眼望着店小二抱着霍敷官的身影若有所思,神色煞凉。 宿宅,深夜。 淑女苑内江喻柔坐在屋内留心听着隔壁霍敷官回来的动静,可是这等了好久都仿佛没一丝响动,心下愈发疑惑忐忑。 东牙道也匆匆走过来淑女苑,瞧见霍敷官房内黑咕隆咚没有光亮便在江喻柔的房门口顿了顿脚步,随即带着疑惑走进了江喻柔的屋内。 “她还未回来?” 江喻柔紧蹙着双眉摇摇头。 这下,东牙道心里愈发慌乱,这宣西人生地不熟的,霍敷官能去何处? 江喻柔见东牙道这就要转身离开,忙站起身叫住。 “你去何处?” “我去找她,怕她出事。” 说罢,便迅速离开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慌了 东牙道出去找了大半宿也未找到霍敷官,他细长的身影站在寒冷幽暗且空旷的宣西街市上,酒肆灯笼飘扬微晃,慌愤之下,胸腔猛然又是一阵撕裂的疼痛,胳膊及脖颈是上的青筋突现,散着瘆人的紫光,忽闪忽灭,东牙道紧紧的握住双拳,面色惨白,眸眼里的烈红若隐若现。 他以疾步幻影之态,迅速回去了宿宅羽领阁。 江喻柔丝毫也不知晓东牙道的情况,站在门口也不顾冷风吹着,焦急的踮着脚张望,她还不知东牙道已经回来。 她问了好多次丫鬟,而她们大多数时间看上去都像是一无所知的人偶娃娃,干着自己分内的事情,除非使唤,不然对什么都是一副懵态无解之状。 那一瞬间,江喻柔感觉孤独恐慌极了,这偌大的宿宅除了那些穿着打扮皆是一模一样难以分辨得清的丫鬟,再没一个能够说话的人。 霍敷官没在,东牙道去找也未见个人影回来,自从这一清早尤居野带着肖茵出去到现在还未回来…… 深夜,云烟酒楼。 红木门被缓缓推开,酒楼空无一人,戴着面具的男人环视了一圈,除了微微亮着的烛火,再有就是墙壁上扯出的那细长影子,然后什么都没有。 ‘哐当!’一下,是野猫打碎罐子的声音,然后仓皇逃窜。 戴面具的男人将门合在身后,淡然自若,轻车熟路的踩着咯吱作响的楼梯缓缓上去二楼。 听见动静的礼娘脸颊上闪出一抹惊喜激动之色,忙开了紫云轩的厢房门走了出来。 看不到男人的脸,自然也是看不清他的怎样的情绪,只是那双晦暗幽深复杂的眸子平静的犹如波澜不惊的池水,即便是见了礼娘,也未表露出像她那般激动的情绪来。 “人家还以为你今夜不来了呢……” 说着便紧挽住男人的胳膊重新踏进了紫云轩,门被紧合在身后。 整个紫云轩厢房里面的脂粉味很浓厚,一闻便知是姑娘家的屋子。 礼娘牵着男人的手掀开粉色珠帘,只见那沉木软帐的床榻之上便躺着昏睡不醒的霍敷官。 男人直视着床榻上睡颜姣好的姑娘无动于衷,眸色静寂的如同一潭死水,继而道: “这便是你上次说的?” 礼娘走过去床榻边坐下,低眼抚上霍敷官的面容道:“多么标志的姑娘啊,这世间怕是很难再找出第二个来,她将会是你绝杀的利器。” 男人却转身坐在一旁,一只手臂搁在花棱四角桌上淡淡道: “宿宅的?” 礼娘盈盈一笑,起身走去男人身旁倚着坐下道:“管她是何处的,能为你所用便行。” 男人则冷冷的拨掉她的手,礼娘怔愣不解,甚至瞬间失落伤感。 “你不要?还是你不在乎我为你做的?” “明日便将她送回去。” “那你要么?”礼娘掰过他戴着面具的脸庞,虽是看不清那张脸,可是她却是深情认真的凝视着那双眸子。 男人眸底深沉的盯着床榻上的霍敷官,沉默不语。 礼娘见状,也不再逼问,纤细白皙的手抚上他的胸膛前倾着酥软的身子将脑袋贴了上去温声细语道: “你可知,为了你这个人要我做什么事情都可以的。” “那便答应我明日将她完好无损的送回去。” 礼娘怔了怔,敛眼莞尔一笑道:“放心罢,不过是多喝了我的几碗东归,再加上一些醉迷之药,昏睡个两三日便可醒来。” …… 翌日清晨,尤居野便携着肖茵回到了宿宅。 肖茵明显瞧上去春风满面且还有些骄傲得意,眉眼里都是藏不住的欢喜,两人转过头彼此相视而笑,丫鬟们不敢猜测,可这却让江喻柔瞧着气愤极了。 听闻尤居野回来,缓了一夜的东牙道立马奔来淑女苑,二话不说躁怒冲动的上去尤居野的衣领吼道:“你这家伙!自己跑出去逍遥快活,你可知霍敷官已经消失了一整夜了!” 东牙道怒气冲天,扬着拳头,幸亏被冲上去的江喻柔拦了下来。 “你说什么?她何时出去的?” “昨天下午!直到现在人还未回来,我昨晚找了一夜也未找到。”东牙道按捺住火气,愤愤的甩下胳膊。 尤居野神色骤然阴沉,转身便迅速往出走,谁也没拦着除了肖茵。 肖茵则转身匆忙追上去拽住他的胳膊,却被狠狠甩去一旁。 江喻柔解气极了,肖茵却失神低眸满心怨怒。 江喻柔低声不满嘟囔着,“自己姐姐都丢了还不着急还要拦着别人,真不知是什么心理。” 可谁知这尤居野刚一走出宿宅大门,刚踏下台阶,却突然急速而来一辆马车,猝不及防间从马车内飞落下一个衣衫翩然的身影,尤居野身手敏捷的将其接住,那身影便稳稳落在了他的怀里,这低眼一瞧哪成想便正是依旧昏迷未醒的霍敷官,当他再度抬眼转头望去的时候,那马车早已经隐没在了人潮里。 尤居野抱着霍敷官转身又匆匆回了宿宅,穿过御寂堂,再行过红枫林,走过回廊来到了淑女苑。 江喻柔及其东牙道还站在院落内焦急的等待着,见尤居野这么快将人找到便欣喜激动的迎上前去。 “她怎么了?”东牙道望着尤居野怀里的霍敷官不知所措急切问道。 尤居野深沉之极也不应声,径直迈上台阶走去霍敷官门口一脚将门踹开走了进去。 肖茵听见声音,忙打开自己房门,佯装急切关心的模样走去霍敷官房内,看见尤居野将霍敷官抱去床榻躺着,温柔的替她掖好了被角,紧咬着下唇露出无辜让人怜惜之状道: “姐姐没事?” “无碍。” 说罢,尤居野便起身走过去肖茵跟前毫无感情道: “出去,让她安安静静睡一下。” 而此时江喻柔也欲要进来,见俩人都往外走,自己便站在了门口一动不动,冷冷的瞥着肖茵,心里对她是厌恶至极。 尤居野走过去东牙道身旁,将方才马车之事一字不落的说了出来。 “从马车上下来?” “嗯。”尤居野轻轻点头,墨眉紧蹙。 “这会是何人?你方才检查她身上有没有受伤?” “没有受伤,脉象气息平稳。” 东牙道则若有所思。 …… 而此时的肖茵真的是一分一秒都像是离不开尤居野一般,他前脚刚迈下台阶,自己后脚便欲要跟上去,却被江喻柔一把拽住。 对于自己讨厌的人,江喻柔也是很讨厌伪装的。 “看着自己姐姐那般模样你心里是不是很好受?” 肖茵转过头惊愕的瞪向江喻柔,柳眉微蹙,佯装出泪眼霎时朦胧的模样。 “喻柔姐姐,你怎能这般想我……” 江喻柔见她这般装模作样的神情,冷笑道:“之前我不了解你,一直以为你真如敷官所说的那般只是刁蛮任性了些而已,现在看来你可真是比想象中有心计多了。” 说罢,便从自己的袖口掏出前几日肖茵送予自己的香囊归还给她道: “这个你拿回去。” 肖茵冷静的低眼望着那香囊道: “喻柔姐姐这是要做什么?” “别叫我姐姐,如今我们同住在一个屋檐之下于我而言已经是一件极不情愿的事情,我们能避着便避着罢,还有,日后敷官这里你也少来,既然你眼里没她这个姐姐,那也别为难自己。” 说完,便强行将那香囊塞进肖茵手里转头便走开。 第一百六十二章 默雅厢 霍敷官睁开双眼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就尤居野离她最近,就坐在床榻边。 她的脑袋既不晕沉,也不混沌,反倒是很清醒,可这种清醒却是什么也想不起来的那种清醒。 尤居野见她醒来,虽然是面色淡定,可是心里却着实松了一口气也算安心,他紧握住霍敷官的手,可她却低眼望着自己被他紧握在掌心的手,有意的抽离出来。 尤居野手顿了顿,也未强迫,将其收回。 肖茵本是面无表情的站在一旁,见霍敷官醒来,忙走去跟前蹲下身子倏时间泪眼汪汪道:“姐,你一夜未归可将茵儿吓坏了,你若是再有个三长两短,茵儿也不活了。” 江喻柔烦厌的白了她一眼望向霍敷官走上前一步关切道: “敷官你饿不饿,等会儿吩咐厨房给你做些吃的来。” 霍敷官微笑摇头。 “你那晚上跑何处去了?找你好久找不到人。”东牙道双臂环胸倚在一旁道。 霍敷官努力回想着,她只记得自己在云烟酒楼喝多了似乎,然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她未将自己在云烟酒楼喝酒这件事情告诉他们,因为她感觉礼娘那个女子给她印象不错,她不想他们误会。 “你可知你是从马车上被人扔出来的。”东牙道又补充道。 霍敷官完全不知,她沉默的望向尤居野,却发现他在紧紧的凝视着自己,故而赶紧将视线瞥去一旁。 后来,尤居野不经霍敷官同意便将他们全部赶了出去连同肖茵,江喻柔和东牙道只好离开房内,只有肖茵却还像是不情愿离开那般,可最终却还是得忍着自己心中那陡然而生的又一股愤怒离开。 门被紧紧合上,尤居野转过身来,霍敷官却迅速将头转去一旁。 “你在怪我?” “怪你什么?你想多了。”霍敷官语气冷淡。 尤居野走去床榻边重新坐下,紧握住她的手,她想挣脱却被握的更紧。 “以后不许那般乱跑,这宣西不是逍遥镇。” 霍敷官转过头望着尤居野,一把将手挣脱掉,坐起身子靠在一旁。 “你这几日顾着肖茵我很开心,我没有因为这些吃醋或是干什么。” 尤居野微微蹙起了眉头,双眸忧伤的望着霍敷官很久,那眼神像是瞬间让她好不容易建筑起来的堡垒猛地坍塌无遗,那忧伤茫然的目光让她心疼,她低眼不再直视。 “只有不爱的人才会漠视一切,才会无动于衷,敷儿你到底爱我么?” “尤居野,我现在只希望你能好好对茵儿,其他的我不奢求,如果你再逼我的话我就会离开,让你再也找不到,是死是活都是我自己的事情。” 尤居野的眼神没有离开片刻,像是早已经将她看穿却未戳破。 “你好好在这待着哪儿也不许去,你想让我做的我做就是。” 这句话让霍敷官的鼻头猛一阵酸涩,她强忍着没有抬眼,猛地点头。 …… 翌日,霍敷官又趁着大家伙不注意离开了宿宅,这次她是直奔云烟酒楼而去。 霍敷官一进酒楼,礼娘便瞧见了她的身影,本是笑面迎客的脸那神色怔了片刻,忙换上另一副温柔且平易近人的笑意走去霍敷官身边。 “还以为我这东归酒性太烈,喝了一次受了教训你这丫头不会再来了呢!” 霍敷官咧嘴一笑,俏皮的挽上礼娘的胳膊歪头凑近道: “礼娘说什么呢,我霍敷官岂能是这般怂蛋?” 此语一出,两人皆笑。 “礼娘,你们这有没有厢房?” “肯定有,你要作甚?” 霍敷官贼兮兮一笑,再次凑近礼娘耳边道:“上次没喝尽兴,这次礼娘得好好陪我喝上几碗,因为我喜欢你这个人。” 听见这话,那礼娘笑的比蜜还甜,伸手则捏了捏她的脸蛋道: “可以是可以,不过这次可别喝那么多了,你也别灌我,老娘这还有生意呢!” “那是自然。” 霍敷官自然而然揽上礼娘的肩膀往楼上而去,她始终未问自己为何从马车上被扔下那件事情,她明白有些事情可被一语戳破的好,慢慢品味才是真意。 楼里的酒客门瞧着两个大美女勾肩搭背往楼上走去,眼睛都看直了,端起酒碗欲饮却洒了一滩。 这可真是一道好风景,酒客叽叽喳喳私语不休…… 推开默雅厢的门,礼娘便吩咐小二提上一坛珍酿的好酒来,霍敷官走进屋内,满是一股扑鼻异香,同礼娘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 这霍敷官与礼娘瞧上去像是也蛮投缘,聊得甚欢,酒也不那般猛喝,而是细品。 对于霍敷官来说,这礼娘就像是自己的一个大姐姐一般,感觉上很是亲切,这也不免让她想要靠近一些。 虽然直觉上这个礼娘并非那般简单,可是如今的她不想再追究了,顺其自然罢。 厢房内两个姑娘相谈甚欢,饮酒笑语,厢房外吵闹不息,酒客们进进出出。 突时,一个穿着华丽,披着锦荣大氅,样貌俊朗,身材挺拔的男人走进了云烟酒楼,那张脸就像是精工细作的艺术品,只是缺了些世俗的人情味儿,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场足以震慑方圆十里之外的人。 酒客们只是觑眼瞄着,嚼着蚕豆喝着酒。 男人缓缓上去了二楼,目不斜视,目中无人,神色平寂。 店小二们肩上搭着抹布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默雅厢里的霍敷官与礼娘两人皆有些微笑,笑意不减,聊到兴尽处,霍敷官便不自觉的轻吟浅唱出之前祁雅教给自己的那曲悲伤小调。 她晃晃悠悠的站起身子手舞足蹈,双眼微眯,有种神游佳境的状态,礼娘抬眼漾着笑望着,心内欢喜。 霍敷官声音略有沙哑,可咬字清晰非常。 “若把那一世清贫看做荣华富贵,又有谁甘愿兵戈相向? 高山流水,琴瑟和鸣,原以为是郎才女貌,你侬我侬,你解我心,我懂你意, 可到头来也只不过是场空虚卦。” 霍敷官算不上动听婉转的歌声就像是一缕轻风不暖不凉的的飘出厢房内,那男子本是经过,脚步却刹然顿住。 “倚窗独落泪,焚香煮酒更寂寥。 盼白了头,等落了心,就连日暮愈喜酒后迷了情, 你说,我在你心头,一生苦难带不走, 如今渡劫日,你未留,我未走, 何时终须头?” 歌声刚落,霍敷官没站稳一个踉跄,礼娘刚欲要鼓掌,这默雅厢房门却被猛地推开! 第一百六十三章 雁过无痕 霍敷官惊愣住望着面前这个男人,礼娘亦是怔神的紧盯着这突然出现的男人那双幽暗的瞳眸缓缓起身,她脸上的笑意僵住,凝视着男人,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而男人那双眼却像是锋利的钩子一般直视着霍敷官,气氛一时冷却。 礼娘随即收敛住情绪,她上前一步笑意盈盈的望着男人道: “这位公子是?” 男人却丝毫不看她一眼,只是冷漠道:“误闯,抱歉。” 说罢,便陡然转身离开了默雅厢内。 礼娘望着男人离开的背影失神沉思,就连霍敷官在她耳边唤了好几声都未反应过来。 “礼娘!” 见她恍神,霍敷官便喊了一声拉了拉她的胳膊,她才惊然觉醒。 礼娘忙掩饰一笑,霍敷官却故意调侃道: “这公子模样倒也是极好,你莫不是看上人家了?” “胡说八道,你这死丫头!”礼娘抬眼含笑嗔骂,捏了捏她的脸蛋,随即道: “行了罢,我也该去招呼客人了,你自己慢慢喝,可是要记住别给喝多。” 霍敷官忙道:“你不陪我了么?” “这个时辰是酒楼酒客最多的时候,我得出去招呼着,不能一直陪你待在这里。” 礼娘无奈一笑解释,最后再提醒了一句随即便走出了厢房将门合上。 站在厢房门口的礼娘眼神有意瞟了眼一旁的厢房,心下思量,竟微微扯起唇角离开了。 而默雅厢里的霍敷官明显已经注意到了礼娘方才瞧那男人的神情不正常,她缓缓退去桌椅边坐下,思索着饮下一口酒,脑海里禁不住回想方才男人瞧她的那种目光,那眼神明显是由急切炽热后又逐渐冷却,甚至暗藏失望与哀伤,方才那一刹那霍敷官心内竟恍然震惊无措,尤其是在读懂男人双眸里的情绪之后。 她隐隐觉得,方才从那个贸然闯入的陌生男人眼里霎然读懂的情感竟是有些熟悉,可这熟悉的源头却猛然间无迹可寻。 霍敷官一仰而尽碗中酒,怅然无比…… 近来,东牙道几乎日日都带着江喻柔出去逛,而江喻柔脸上洋溢着的笑容自是甜蜜欢喜,如今,东牙道已经成为了她唯一的依靠,她甚至将自己的一生都托付给了这个男人,以致于这个人生若是稍微出些差错,那种痛感她无法预想。 东牙道牵着江喻柔的手走在人声鼎沸的宣西街市之上,他知道江喻柔喜欢吃糖葫芦,便买了好些串糖葫芦全部给她。 江喻柔抿唇笑道:“这么多,你不怕我吃坏牙齿么?” 东牙道皱眉,这个粗心的男人怎会想到这个,于是一把抢过道:“那还是别吃了,不然等你以后老了牙齿早早掉光没人喂你东西吃该怎么办?” 说罢,准备将其扔掉,却被江喻柔迅速夺了过来,像护着宝贝一般道: “跟你开玩笑你还当真!若是真掉光牙齿的话不是还有你么?到时候你给我喂!” 说着便咬下一颗裹着一层蜜浆晶红的糖葫芦,然后开心的扬唇笑了出来。 东牙道望着那时那刻江喻柔欢喜的像个小姑娘一般的模样,亦是像被感染了一般浅浅的笑了出来,眼里神情里满是宠溺与温柔,可是心底却是悲凉的,这种悲凉是他应该承受的,却对她不公。 “你告诉我你还想做什么,本大爷都可以尽量满足你。” 江喻柔本是美滋滋的吃着糖葫芦,眼眸还止不住的左右环视瞟望着,对什么都是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一听到这话,她转过头来审视的望着东牙道,嘴里的糖葫芦还未咀嚼干净咽下去便道: “东牙道,我发觉你最近很是反常哎。” “有么?”他双臂环胸故作镇定道:“本大爷对你好还反常?” “我可不仅仅是说这个。”江喻柔将口中的糖葫芦咽下,这时突然有三个嬉玩的小孩子跑了过来,舔着嘴唇定定的站在江喻柔跟前抬头望着,稚嫩的脸颊上满是渴望。 江喻柔一惊,随即弯腰笑道:“你们要吃么?” 三个小孩同时点头,充满稚气,可爱至极。 “那你们叫我三声姐姐,我便给你们吃糖葫芦。” 三个小孩异口同声,好不羞涩且声音清脆响亮的喊了三声。 东牙道无奈一笑,将头转去一旁。 江喻柔愈发欢喜,捏了捏三个小孩的脸蛋,然后一人给了一根糖葫芦。 “谢谢姐姐。” 三个小孩满足的舔着糖葫芦转身迅速跑开了。 江喻柔望着孩子们跑往小巷的矮小身影,不自觉的扬起唇角心情莫名激动道: “东牙道,我们以后也要多生几个小孩,你瞧那几个小孩子多可爱啊……” “东牙道?” “东牙道!” 没得到回应的江喻柔气愤的转过头,哪知这东牙道早就撂下自己向前走去了。 江喻柔忙迅速追上去挽住东牙道的胳膊,像一个黏人的小无赖那般歪头道: “我方才话都还未说完呢!” “什么话?”东牙道转头低眼瞧她。 “就是说,我发觉你近日不正常。” 东牙道轻叹,一把揽过她的肩膀道:“那是你想多了,你就光说你还想干什么就行了,别跟本大爷扯那些有的没的。” 江喻柔噘嘴,歪着脑袋想了半天。 “这宣西你带我逛的也差不多了,虽说这宣西比逍遥镇大多了,也热闹多了,可是这就如同美酒罐子一般,只是大小不同罢了,可那酒的味道也并无太大差别,转来转去也没什么意思。” “哦?”东牙道止住脚步转过头望向江喻柔凝视一本正经道: “看来你对这宣西对这咸武也是不甚感兴趣了。” “我想回候盟,想回去逍遥镇,想回去家里看看,还想去看看老头,再替敷官瞧瞧那些兄弟们近况如何了。” 江喻柔仰着脸,就像是一个单纯无害的小姑娘。 “这个主意倒不错,我非常赞成。” “这么说你同意了?那我们何时走?”江喻柔显得尤为激动欣喜,紧拽着尤居野的胳膊一脸期待。 “今晚便走。” “那我们要跟敷官他们说么?” 东牙道沉思道:“不用了。” …… 傍晚的时候,霍敷官回来宿宅,却看见江喻柔的房间内漆黑一片,于是问丫鬟,丫鬟只是说她同东牙道出去几日,也未说去往何处。 霍敷官疑惑,却只好作罢。 丫鬟将晚饭端进霍敷官的房间,而她脚步顿在门口明显听到肖茵房内尤居野的声音,她低眼寡淡的扯出一抹稍纵即逝的微笑,转头便进了房内。 “姑娘,您瞧这些饭菜是否还合胃口,若是吃不惯,奴婢再命厨房做一些您可口的饭菜来。” 饭菜香味扑鼻,有的吃都不错了,霍敷官才不是那般挑三拣四的人。 “不用了。” 丫鬟则抿唇浅笑,随即转身离开了屋内。 霍敷官低眼瞧着桌上热气腾腾的饭菜,酒已经将她喝的半饱,根本没有胃口再吃下这些东西。 此时,隔壁开门声响起,霍敷官莫名神经一紧,果然,其实方才在肖茵房内的尤居野亦是听到了霍敷官回来的声音,这从肖茵屋内一出来,便径直来到了霍敷官屋内,门也未敲。 可这一推开门,霍敷官一惊望向门口,尤居野则鼻子一皱道: “又喝酒了?” 门被紧紧合在身后。 霍敷官未应声,尤居野则坐过来她身边凝视着她继而道: “你不用再担心,我已经给候盟那些官兵制造了你死了的假象,如今你可以好好在咸武生活下去,别有那么多顾虑。” 霍敷官惊讶的瞪圆了眼睛,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你……” 尤居野轻笑道:“找一个跟你身材差不多的姑娘,装作你的样子被毁容,那些官兵也只不过是群废物,自然就会以为你死了,这些家伙可是恨不得尽快将你捉拿归案好邀功。” “可是……”霍敷官忧心低眼道:“真就那么容易么?” “其余的你别想,放心罢。” 尤居野安慰道,手欲要伸出去握住她,可是顿了顿又放弃了。 “对了,你可知东牙道和江姑娘去了何处?” 霍敷官摇头疑惑道:“他们也未跟你说?我只是听丫鬟说他么出去了得过几日才会来。” “若是没猜错的话,他们定是回了候盟。” 霍敷官心内一震,满是怅然落寞。 第一百六十四章 燕子回巢时 江喻柔和东牙道披着一路寒霜策马奔腾回到候盟逍遥镇的时候,夜已经黑的很深了。 他们并未直接赶回江府,而是随便找了一家客栈安顿下来,奔波那么久后两个人也都深感疲乏,所以很快便沉沉的睡去。 翌日,天刚蒙蒙亮,东牙道先醒来走去窗边支起一个小缝儿往街上瞧着,寒气凛然的像是也急需取暖一般猛地蹿入,他还只穿着亵衣,打着寒颤便忙将窗户放下。 趁着街市上人还不多的时候,江喻柔便同东牙道离开了客栈往江府方向走去。 走在街市上,东牙道明显发现出了端倪,貌似官兵不再像之前的时候天还未亮便在街上搜寻,墙上也没了通缉霍敷官的告示。 江喻柔显得倒是很淡定随性,左顾右盼,脸上满是激动开心的笑意。 “我觉得还是回来逍遥镇亲切一些,毕竟这才是自己的家。” 东牙道没有应声回答,面色深沉,紧牵着江喻柔的手疾步向前,江喻柔见他神色这般那谨慎紧张,索性也未再多言。 两人走到江府门口的时候,江喻柔显得比方才还要欢喜,挣开东牙道的手急忙迈步上前踏上台阶猛敲江府大门。 或许是因为江府太大太深,敲了好些下才听到里面的脚步声,紧接着门才被缓缓打开。 开门的是红馆一个呆头呆脑的兄弟,本是一脸沮丧,见到江喻柔和尤居野那一刻先是一惊,随后便因为兴奋激动过头瞬间红了眼眶。 那兄弟难以抑制住自己的情绪忙要冲里面欣喜的喊,东牙道却赶紧做了一个止声‘嘘~’的动作,那兄弟识相领会的住了口。 三人走进府内,大门则被紧紧合在身后。 兄弟们练着功,只是神情状态与往日想比已经大不相同,如今像是被抽筋拔骨了一般提不起精气神,他们谁也未看到东牙道和江喻柔回来。 东牙道瞧见这一幕不禁替霍敷官难受,自己心里也有一份难过。 老憨走出中堂,提着一桶水,亦是未瞧见他们俩人,那兄弟也故意未提醒兄弟们,只是不知道怎么了,突然低头抹泪。 “老憨!” 东牙道的这一声叫,使得老憨身子一颤,提着桶的手猛然松开,水则飞溅了出来,当他抬头瞧见东牙道和江喻柔的时候,眼眶骤然湿红,奔了过去。 “你们怎么回来了?!” 众兄弟们听见声音也忙转过头激动的奔去江喻柔他们俩跟前问长问短。 江喻柔亦是红了眼眸微笑道:“想你们了,回来看看。” 此时的东牙道则忍不住问道:“我瞧如今这逍遥镇的街市上官兵没了,搜寻霍敷官的告示也没了,是官府不追查了么?” 此话一出,众兄弟们低头沉默,眼泪霎时掉了出来。 老憨亦是声音骤然哽咽。 江喻柔与东牙道相视一眼皆是疑惑不解。 “是发生了什么事么?”江喻柔问道。 其中有一兄弟红着眼眶道:“你们还不知么,官府前些日子说找着官爷人了,她……已经死了。” “死了?” 江喻柔难以置信的瞥了一眼东牙道刚欲要说出真相来,却被东牙道拽住了胳膊拦了下来。 “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官爷会死,这个尤居野还说会好好保护官爷,你东牙道也还说会保护官爷,就是这般保护的么?!官爷她虽然豪爽不羁跟一个男儿一般,可到底是个姑娘家,我们尊她敬她也都是发自肺腑的,可这怎么会……” 老憨像是憋了太久,声音哽咽到发不出声来,紧握双拳。 “你们先别难过,进去说。” 东牙道和江喻柔尽力安慰,随着众兄弟一同走进了内堂坐下。 “前几日出去听闻官府已经找到了官爷的尸体,身材比例装扮都是一模一样,只不过容貌尽毁,像是被火烧那般。” “就这样便能认定那就是她?”江喻柔忍不住问。 “我偷偷去衙门见过那具尸体,官爷的身形我一眼就可以看出来,那就是她。”老憨抹掉眼泪强忍住道。 这使得东牙道与江喻柔愈发疑惑了,他俩相视不解。 “你们难道去了这么久就没有找到官爷人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官爷怎么会被火烧毁容呢?凭她的身手又有几人能斗得过,尤居野又在何处?!” 伤心之余又满是气愤,霍敷官死掉这件事情对于红馆兄弟们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冲击。 “如今兄弟们心思已经涣散,我也总是在深夜的时候久久都睡不着,总是在想着以前官爷还在的时候,老三还在的时候,可是那些终究成了回不去的回忆,接下来的日子真不知该如何过下去了……” “现在练功感觉也都没了心思,你们都不在了。” “是啊,真是应了那句话,人走茶凉,今非昔比。” …… 兄弟们感慨颇多,难受颇多,绝望也有。 “好好生活下去,即便是霍敷官不在了她也不希望你们是这般状态,我们也还会离开的,这江府也便交给你们照料了,振作起来。” 东牙道安慰鼓励,江喻柔却更是不解的瞥向东牙道。 随后,两个人离开中堂走去了南院。 “你方才为何不告诉他们真相。”江喻柔忍不住转头抬眼疑惑问道。 东牙道却眉头紧皱沉思好久道: “我猜有人肯定是在帮她,这样一来给官府的人制造了假象,她也可以不必忧虑的重新生活下去,不过这件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毕竟这些兄弟们人还在候盟,不安全。” 江喻柔恍然大悟,她方才只想到赶快将真相告诉兄弟们,也不用让他们那般伤感,可经过东牙道这么一说,倒也的确是得顾全大局。 “我猜这件事情十有八九是尤居野做的。” “尤居野?”江喻柔惊愕。 “嗯。”东牙道点头。 “没想到这人心思还挺缜密。”江喻柔思索道。 东牙道转头低眼乜她,勾起一侧唇角,那种自骨子里流露出的痞态淋漓尽致。 他揽过江喻柔的肩膀道:“你想不到的事情还多着呢!” …… 下午的时候,日头埋进云层里,阳光惨淡之极,冷风瑟瑟。 东牙道像往日那般提了一坛上好的酒同江喻柔来到了桃林。 踏上小径的斜坡,老远便能够瞧见那片四季不谢的桃林,可这次却明显瞧上去同往日有些不一样,桃瓣落了一地也未清扫,这根本不像是那桃林老头的作风。 两人逐渐逼近桃林。 江喻柔蹙眉道:“这老头怎不将那桃瓣扫了去呢?” “怕是犯懒了罢。”东牙道轻声一笑。 江喻柔心里一直隐隐觉得奇怪,两人穿过一大片的桃林走来茅草屋前。 她回身望着那片桃林,莫名觉得有些萧条凄凉,也不知怎么了,心跳骤然变得极快。 茅屋门窗紧闭,这时的东牙道也还是未想太多,直接推门而入,便倏地落下一层灰,身后的江喻柔则摆了摆手臂试图将尘挥散去。 转眼一瞧,老头躺在竹床之上背对着他们。 见状,东牙道摇头一笑。 “老头!从未见你这般嗜睡的,我和丫头来看你了。” “老头?” 当东牙道的手臂触摸上老头的身体时,笑意刹那间便僵在脸上,因为那身体……凉的瘆人。 身体转过来的时候,江喻柔惊呼一声捂住嘴巴,眼泪猛然掉落。 东牙道亦是一怔,身体踉跄后退了两步,眼眶骤红。 老头的脸已经是皮包骨头般,惨白之极,嘴唇干裂,早已经没了呼吸。 第一百六十五章 我叫小五 江喻柔和东牙道两人将老头安葬在桃花林中,为他砌了一个小小的墓碑,两个人双眸都微微湿红,江喻柔哭过一场后,心内更是难受至极,东牙道眼眶内含着泪,沉默肃立。 桃瓣迎着寒风簌簌而落,天,冷的刺骨,阴沉昏暗。 入土为安,与花魂同眠。 这怕是老头最后的心愿。 东牙道紧紧攥着掌心内从老头身上找到的一纸信封和两块梅花扣做成的颈链。 寒风就像是针刺扎在脸上,又干又疼又冷冽。 整片桃林自此以后也算是无主了,不过能与自己的主人共存亡,也不算是一件憾事。 桃花瓣落了一地,铺了一层又一层,就像是悲伤接踵而至。 江喻柔欲要转身去拿扫帚清扫一番,可是却被东牙道紧紧握住手臂。 落地为泥,终会成土。 茅屋里的炭火燃的不是很旺,东牙道江喻柔两人坐在椅子上沉默很久,她低头,泪啪嗒而落,东牙道心疼,便将她紧紧搂入怀中,脑海里涌出的便是昔日那一幕幕珍贵的回忆,不免心中疼涩酸楚。 他将那封信拿了出来递给江喻柔,她低眼一愣,抹掉眼角的泪接过道: “这是什么?” “从老头身上发现的,你看看上面写了什么。” 她吸了吸鼻子,颤着手将信纸打开,只见上面的自己歪歪扭扭,并不工整,只写了三行。 默默读完之后,江喻柔便又忍不住泪目。 东牙道见她又难过了,便忍不住急忙问道:“老头写了什么?” 江喻柔却将信纸紧攥在掌心扑进他的怀里,脑袋紧贴着他温暖宽厚的胸膛哽咽道: “老头说他早已经知道知道自己活不久了,他等了我们好些日子,我们迟迟不来,等不到我们了……” 这话,同样让东牙道心内一阵抽痛,他紧紧搂住江喻柔沉默不言。 “他说自己做了一对梅花扣的颈链,你有找到么?” 江喻柔抬起头望着东牙道。 他则从袖口将那对梅花扣掏了出来递予江喻柔。 “这梅花扣上刻着名字,一个是你一个是我。” 江喻柔将那对梅花扣攥在掌心用手指摩挲着,呢喃道:“是我们没有照顾好老头,没能见到他老人家最后一面。” 东牙道叹息一声捏着她的鼻尖安慰道:“别难过了,老头是一个洒脱的人,他可不想看到我们哭哭啼啼的样子,尤其是你。” 江喻柔勉强一笑,将刻有他名字的挑了出来道:“我替你戴上。”说罢,便将那梅花扣戴在了东牙道的脖子上,随后又将自己的给他道:“你再帮我戴上。” 东牙道轻轻勾唇一笑,撩过她披落身后如瀑般的秀发,露出白皙嫩滑的脖颈,将另一半梅花扣替她戴好。 江喻柔低眼,抚着那梅花扣,笑着笑着便眼眶又湿红了道: “老头希望我们能够永远在一起,东牙道,我们一定要好好的。” 东牙道再度将她揽在怀里,却沉默了,神色晦暗而忧伤。 他们对着老头的墓碑三叩首之后转身便离开了桃花林。江喻柔心里对父亲万分思念,每每想及,心头便是无尽的酸楚,以致于不敢前往父亲的墓碑前。 可是,有些痛苦与思念永远都在,只不过有的浮于表面,有的早已埋在了心底深处。 江喻柔与东牙道来到父亲墓前,周围荒草杂生,她将那些长高长密了的杂草用手一根根拔掉,手上便刮出一道道青绿色的痕迹,东牙道站在一旁注视着江员外的墓碑,深沉不语,他的心内复杂而愧疚。 “爹,如今江府现在给那帮红馆兄弟们住着了,您善良仁慈且一直都十分欣赏那些兄弟们,女儿相信你也不会生气的……女儿要跟着东牙道离开候盟,下次回来也不知是何时了,不过你放心,有东牙道在女儿身边,肯定不会有事的。” “爹,喻柔好想你……” 说着,江喻柔的声音便哽咽,东牙道走去她身边,紧紧将她揽住。 东牙道揽着难受至极的江喻柔离开了江员外的墓碑前,其实是他想早些离开,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那个将自己女儿全心托付于自己的男人,他心内亏欠很深,愧疚很浓,可是,更无能为力…… 两个人又是连夜赶路,快马加鞭赶回咸武…… 天已经蒙蒙泛亮,咸武又下了一场大雪,将外面的世界映衬的愈发通透。 霍敷官却还在熟睡,这几日她几乎天天去云烟酒楼与那礼娘把酒畅饮,两人愈发熟识,表面看上去俨然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姐妹,酒楼里的店小二们都熟悉了这个貌美的姑娘,甚至就连那些经常去的酒客也是为了能够再度目睹霍敷官的芳容去的愈加频繁。 而尤居野很少再来霍敷官的房内,就算是关心她也是偷偷地不被她发现,为了能够使她开心,他也做出了牺牲,日日去到肖茵的房内陪她,再或者就是带她出去。 肖茵完全得意满足,时而回来霍敷官的房内说一些刺激的话,可霍敷官却丝毫不理会,只是淡淡一笑,刮一下她的鼻尖沉默,两人之间仿佛早已经不同往日了,而霍敷官除了沉默微笑,做出看上去亲昵的举动,却找不出任何可以一说的话来。 而这,更是一种难喻的悲哀。 正在熟睡的霍敷官扭着鼻子,莫名感觉鼻子发痒伸手挠了几下翻身不理会继续睡。 可是这耳边像是有股温热的呼吸感,她的感应很灵敏,身边明显有人,霍敷官一把紧紧拽住那人手臂睁开眼起身。 当看到面前之人的时候,霍敷官紧蹙双眉,明显一惊。 “你是谁?” “我叫小五。” 霍敷官将腿划了一个潇飒的弧度将双腿撂下床榻,坐在床边,将手松开,细眼打量审视面前这个看起来鬼机灵,面貌俊秀,约莫只有十二三岁的小子。 “你从何处来?” 那叫做小五的男孩定眼瞧着霍敷官,咧嘴一笑走去霍敷官身边挨着她坐下,转过脑袋紧紧的望着她道:“你就是那个姑娘?” 霍敷官眉头深蹙,满心疑惑,又觉得不对劲儿,一把又紧紧拽住小男孩儿的手臂,他一声痛喊,直呼‘松手’,霍敷官却不理睬。 “你到底是谁?!” “我是小五啊,我来找少主!” “少主?是谁?” “就是东牙道。” 霍敷官惊愕,心下深思,小五却趁她失神间机灵的逃脱出她的手掌心。 “你找他干嘛?” “回家啊,父亲都急坏了。”小五站起身子,歪着脑袋一脸纯真,可是那双黑的发紫的瞳眸里却藏着一丝狡黠。 霍敷官心下惆怅,看来这一次,他当真是要离开了…… “你是怎么进来的?” 那小五一脸得意骄傲且不屑道: “这有何难?姐姐,没想到你竟然会问出这般愚蠢的问题来。” 霍敷官惊愣,实在是没想到这个小屁孩儿人不大口气倒不小,长这么大她还未被一个毛还未长齐的孩子瞧不起过。 “你父亲没教过你人是要谦虚的么,你这个样子怕是会挨揍!”霍敷官故意冲他扬起了拳头吓唬。 没想到那小子竟耸了耸肩膀,丝毫不惧怼道: “我父亲只教过我,不要把弱者放在眼里,更不要手下留情,还教过我不要像个姑娘家似的做事优柔寡断,拖泥带水,该杀就杀,该跑就跑。” “……”霍敷官一时语塞,实在是难以想象出这个小子长大了会不会是个魔鬼。 这时,只听外面传来东牙道熟悉的喊声。 “霍敷官,本大爷回来了!” “敷官!”后一声则是江喻柔。 霍敷官起身刚准备出去,却被那小子抢了先激动道:“是少主的声音!” 说罢,便转身迅速跑去门口,猛的将门打开,速度快的就像是一道惊雷闪电。 第一百六十六章 我好像喜欢过你 当门被打开的那一刹那,东牙道脸上那种淡淡的痞坏笑意瞬间便僵住了。 江喻柔望着从霍敷官房内冲出来的陌生毛头小子,细眉微蹙,满心疑惑。 “少主!” 倏时,一股异样瞧不见轨迹的冷风突起,雪地划出一道极深的印子,小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不防闪到了东牙道眼前,这也令一旁的江喻柔吓了一跳,忙避去一旁。 “小五想死你了!”他眨巴着黑到发紫的瞳眸,紧紧将东牙道抱住。 江喻如惊愕,她方才是听错了么? 为何这个小孩儿叫东牙道……少主? 这时,那小五瞥见东牙道身旁还站着这么一位漂亮的小姐姐,便来了兴趣松开紧抱着东牙道的手臂,上下打量着江喻柔睁着灵眸道: “你便是那位姑娘?” 江喻柔觉得奇怪惊惑,瞪着小五不说话。 此时,霍敷官亦是走出屋内,东牙道与江喻柔一同将目光移去她身上,江喻柔则快步走去霍敷官身边盯着那小五惊疑道: “敷官,这小孩子是谁家的?” 而此时的霍敷官与东牙道对视,皆是忧伤与无奈,彼此眼眸里的隐晦之意都明白。 霍敷官未说出实话,而是沉默摇头,一时间她也不知该如何编出一个谎言来,况且她对这个小屁孩儿也的确不知其底细,只知道来意罢了。 东牙道则扯着小五的耳朵转身便迅速离开了,江喻柔奇怪不解,欲想追上去,却被霍敷官拦下了。 望着江喻柔疑惑不解,且一头雾水隐隐不安的样子,霍敷官心里其实是很心疼的,她答应过东牙道不将事情真相告诉她,可这对她又真的公平么? “走,进屋,外面冷。” 霍敷官牵起江喻柔冰凉的手,她则勉强扬起唇角,跟着霍敷官进屋,还不忘回头瞧着,若有所思。 “你们是不是回去候盟了?”霍敷官倒了一杯热茶递给江喻柔。 江喻柔捧着茶杯暖手点头,继而敛眼悲伤道: “桃林老头死了……” “就是上次你被箭射伤救了你的那个老头?”霍敷官惊愕,难以置信。 “嗯,心里很难过。” 见江喻柔那般模样,霍敷官不免又是一通安慰,心里亦是伤感,这些日子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猝不及防,始料不及。 后来,江喻柔便将红馆兄弟们以为她死了那件事告诉霍敷官,霍敷官听了则无奈道: “这只是尤居野的一个计谋,他们果然中招了。” “真的是尤居野?没想到还真被东牙道猜准了。” “兄弟们都如何?”念及兄弟们,霍敷官心里既是怅然愧疚,又是哀伤思念。 江喻柔抿下一口热茶,将茶杯放在桌上,暖和些的双手伸过去紧握住霍敷官的手道: “放心,他们很坚强的,现在都在府里,不会有什么事情的,只是以为你死了肯定会难过,你也不要担心,兄弟们肯定会挺下去的,你也要好好过你接下来的生活。” 霍敷官扬起唇角继而道:“你们没有告诉他们我还活着?” 江喻柔噘着嘴松手道:“东牙道比我谨慎聪明多了,为了安全起见没有告诉。” 她继而还是忍不住又问道:“敷官,方才那个小孩子到底是谁啊,谁家的?这宿宅里面怎会出现一个小孩子呢?难不成是尤居野带回来的?可是……” 江喻柔低眼眉头微蹙,“可是他……方才明明叫东牙道少主……” “好啦!” 见状,霍敷官只能将话题引去一旁,突然发现她脖颈上挂着一个好看的梅花扣道: “这个梅花扣挺好看的,东牙道买给你的?” “哪有,他就光知道给我买糖葫芦,那些女儿家喜欢的东西他可是一窍不通,这怎么可能是他买的!” “哦?”霍敷官忍不住轻笑又问道:“那这是从何而来,之前那可从未瞧见你脖子上戴着这东西。” 江喻柔抿唇落寞一笑,则将桃林老头之事说了出来。 …… 东牙道扯着小五的耳朵迅速离开了淑女苑,回到了连婢女都很少的羽领阁。 他紧关门窗,将炭盆里的取暖炭点燃,神色冷寂坐在椅子上。 小五见他不说话,揉着自己发痛发红的耳朵坐过去一旁,自顾自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你父亲让你来的?” “嗯!” 东牙道转过头注视着小五,小五本是刚喝进去一口茶水,抬眼瞧着东牙道平静如一潭死水没有半分情感的神情,喉结一抖差些呛到自己。 “迟些日子不可以?” “不行,父亲说让我这次来务必将少主您带回燕京,不然您就麻烦了。”小五斩钉截铁,似乎不给丝毫反驳拒绝的空隙。 听到这话,东牙道转头低眼轻声一笑,这……他早就料到了。 只是没想到竟会这么快。 “好,明晚走。” 小五犹豫半会儿,点头道:“好。” “少主,明晚小五会再来这宅子里,到时候同少主一起离开。” 东牙道抬眼凝望,沉默点头。 说完,那小五打开门,速度极快,眨眼之间便消失了,来无影去无踪。 是夜,宅子里静悄悄的,就连丫鬟的脚步声也没有。 窗外的空气还是冷的,没有那么舒适。 雪还未消融,只不过院落里的积雪被下人们清扫干净了,可那树枝上,屋顶上,檐角上还是依旧铺着那层天赐的白。 ‘吱呀’一声,房门被打开,霍敷官再轻轻转过身将门合上。 她望了望右边隔壁肖茵的房间,黑咕隆咚,自从尤居野带她出去,又是一整夜未归了。 她又再瞧了瞧左边隔壁江喻柔的房间,烛火也已经熄灭了,霍敷官这才终于放了心,她则迈开步子,穿过游廊一路匆忙走去羽领阁。 羽领阁只有一间屋子还微微闪着烛光,不用想,这东牙道定是还未睡。 霍敷官轻扣房门,还没到第二声,门便被打开了。 看见是她的时候,东牙道明显惊讶,但随即又情绪平淡一笑侧身让她进去,自己则将房门合在身后。 “你怎还未睡?”房里很暖和,霍敷官暖融融的披风上落了淡薄一层寒霜,即刻软成了小滴水珠,渗进了披风的绒毛里。 “睡不着。” 东牙道亦是坐在椅子上,寡淡忧伤一笑望向霍敷官道:“我明晚便离开了,你可答应过本大爷我,不能将这件事告诉她,她若是知道的话定是会来找我,可是我不能。” 霍敷官亦是注视着他,太多的不舍与难过充斥在心里,太多的话亦是如鲠在喉。 “这么快的吗?” “我没有办法。” “可是,你知道她若是找不到你人该有多难过,一天两天还好,可这是一辈子……” “就当是我欠她的罢,这辈子不行,就下辈子来还罢。” 东牙道佯装轻松又是一笑,可那溢出的难过与疼痛感又怎能藏得住? “东牙道……” 霍敷官眼眶倏地的湿润,伸手握住他的手。 “你真的会死么?你真的会彻底变成一个魔头么?真的就连所有人都忘记?” 东牙道亦是紧握住她的手,握的很紧很紧…… “霍敷官,我还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 “我好像喜欢你过。”东牙道苦涩一笑。 霍敷官却难受至极,沉默凝视。 “可是自从那个丫头出现,好像便渐渐将我的心掠夺走了,一点儿余地也不留。” 第一百六十七章 假惺惺 江喻柔做了一个奇怪的梦,那梦里还有几许悲伤。 可那梦像是从她的脑海记忆里一闪而过,再后来一点都不记得了。 清晨当她睁开眼的时候,东牙道就坐在她的床边低眼凝视着,那一刻江喻柔还未从梦境的恐慌与伤感里逃出来,猛地起身便扑进他的怀里,紧紧的将他搂住。 东牙道双手安抚着她单薄的脊背,长发被按在掌心里,触感奇特酸楚。 “怎么了?” “我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 “什么梦?” 东牙道的声音很温柔,如同飘散的柳絮。 江喻柔松开他,抬起头凝望着。 “我忘记了。” 东牙道无奈一笑,轻轻的捏了捏她的鼻尖道:“傻瓜,都是梦,梦与现实是相反的。” “可是我只隐隐记得我找不到你了,然后我便哭的很厉害,可是你还是没有回来……那是不是说你永远都不会离开我?你可是答应过我的,答应过爹爹的。” 说着,江喻柔便又重新将东牙道紧紧抱住,脸颊紧贴住他温暖的胸膛,她比谁都害怕他离开。 东牙道紧紧将她搂在怀里,沉默说不出一句话来,心却在隐隐颤抖。 “喻柔,你得坚强啊,日后我若是没有在你身边你就不能再像之前那般任性了,因为可没有人会像我这样惯着你。” “你放心,我虽然任性些,可是我只有在你在爹爹身边才这样。” 话刚一说完,便突然反应过来这话意有些不对,于是便将脸扬起瞪着东牙道。 “你为何要说这种话?你要离开我?” “没有,就是提醒你一下而已。” 东牙道勉强一笑,江喻柔却隐隐觉得不安,可是又说不出。 他轻轻吻在她的额头,吻上的一刹那鼻头猛然酸涩…… 心里却一遍遍说着:原谅我,原谅我…… “你等会儿带我出去转转好不好?”江喻柔娇俏勾唇,像只喜鹊般啄了啄他的唇。 “好。”东牙道想也未想便答应了。 突然,东牙道胸腔突然猛烈一阵刺痛,紧紧捂住,脸色骤然惨白。 见状,江喻柔慌了,忙抚上他的胸口急切问道: “你怎么了?” 他强忍着摇摇头,淡淡一笑起身道:“我先回房,等会儿陪你。” 说罢,便迅速转身离开了江喻柔房间,却正好撞上欲要进来霍敷官,东牙道慌然惊了一下,对视半会儿未说一句话转头便离开,紧捂住胸口。 霍敷官紧蹙双眉,望着东牙道的背影,她明显瞧见他的面色就如同冷霜一般毫无血色…… 她迈进屋内,便看见江喻柔失魂落魄的坐在床榻上,见霍敷官走了过来,忙拽住她的手道:“这几日我觉得东牙道好反常,他什么也不跟我说,就刚才突然之间他……” 江喻柔情绪有些微微无措慌乱,霍敷官努力安慰住她。 “别瞎想,他没事。” “真的么?” “真的。” 霍敷官故作镇定的点头,实则心里亦是落寞难过。 可她知道,若是江喻柔知道真相,心里的难过更甚她百倍。 东牙道带着江喻柔出去了整整一天,直到傍晚时分才回来,那个时候,尤居野带着肖茵也刚回宅子不久。 一回到宅子的尤居野与肖茵迎面便撞上走出屋内的霍敷官,两人皆是一愣,肖茵却装作无辜自然纯真的模样走过去牵住霍敷官的手假惺惺道: “姐,你是一整日都闷在这宅子么?可是会憋坏的。” “没事,已经习惯了,你出去玩的可还开心?” 霍敷官又像往常那般刮了刮她的鼻尖,抿唇一笑问。 “肯定开心呀!” 肖茵皱着鼻子,一脸得意欢喜。 当霍敷官再度转眼望去,尤居野早已转身离开了。 肖茵亦是回眸一望,见着尤居野离开,则盯着霍敷官扬唇一笑,眼里的冷漠与恶毒原形毕露道:“姐姐,你可知尤公子带着茵儿去了南盟王宫,好玩极了,且还当着南盟王的面说要娶我呢。” 一个‘娶’字瞬间使得霍敷官身躯一颤,胸口猛然窒闷,情绪紊乱。 肖茵斜眼瞧着她那般模样,清脆一笑,径直便回了房。 霍敷官像是脚下被黏住了一般,动也动弹不得,此时此刻,脑海里全是方才肖茵的话,大脑一片空白。 这不是本应该令她开心的事情么? 为何……这心却酸痛? 她敛眼,眼眶涌出了一层泪,转头便回了房。 江喻柔同东牙道也回了宅子,脸上笑意深深,如蜜酒微醺。 “你今晚就在我房内吃晚饭罢。” 江喻柔转过身望着东牙道,眉眼里荡漾的尽是柔情蜜意。 “都腻了一天,这一时半刻也分不开了?”东牙道故意逗道。 江喻柔梨涡带笑紧挽住他的胳膊往里拽道:“就是,离不开。” 东牙道无忍不住大笑出声,以此来掩饰伤感,心内却是苦涩之极。 “笑什么,神经病!” …… 房内的霍敷官将这笑声听得很清楚,也听到了他俩在院落内的说话声,她整理好自己的情绪,试图将方才肖茵所说的话过滤掉,走出了房间。 刚走出房,这丫鬟便端着一盘子香喷喷的饭食欲要走进来,霍敷官眼神示意了下,那丫鬟便点着头将饭菜端进了江喻柔房内。 他们同时惊讶,随即便笑道:“你可是将我们的话都听清楚了。” “那自然,声音那么大,况且这两个人吃多没意思,倒不如加上我这么一个。” 霍敷官亦是笑言。 不一会儿,服侍江喻柔的丫鬟也端了饭菜进来,这两盘子香味扑鼻的饭菜可足以三个人吃了。 “要不要叫上肖茵,不然我们在这吃晾着人家多不好。”东牙道塞进嘴里一口菜道。 这霍敷官还未开口说话,江喻柔便道:“不要叫,我不喜欢她。” 说罢,便又瞧了眼神色平静的霍敷官继而又道:“敷官,虽然她是你妹妹,可是我非常不喜欢,我也是为你好,我觉得你也得跟她保持距离,不然什么时候她将你算计了你都不知道。” 东牙道无奈摇头,这姑娘家的事情他可不想插嘴,只顾吃自己的。 霍敷官夹着菜微笑,故作轻松不在意的模样道:“好啦,我知道了,你看我霍敷官像是那么容易被欺负的人么,况且她是我妹妹,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敷官!”江喻柔生气,她认为霍敷官太过善良,肖茵看上去单纯天真,实则城府颇深,霍敷官怎么斗得过? “快点儿吃饭,不然等会儿就凉了!”东牙道敲了敲她的脑袋。 江喻柔蹙眉瞪向东牙道,又瞧了瞧只顾吃饭的霍敷官,欲言又止。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敲了一下,三人皆是一愣,单从那影子瞧,便知是肖茵,这可真是神。 “进来。”江喻柔冷冷道,见肖茵进来,她眼也不抬只顾吃自己的。 “茵儿,你可吃饭了?” 霍敷官赶忙放下筷子,起身走到她跟前。 那肖茵却是看也不看霍敷官一眼,只是望着江喻柔和东牙道浅浅笑着,手上则拿着两个精致的小瓷罐。 “这是昨日尤公子带我去南盟王宫里带回来的两罐蜜浆,可香甜了,尤其是姑娘家喝了对皮肤也是甚好,男儿喝了也是不错。” 说着,便走去跟前,将一瓶搁在江喻柔桌前,再将另一瓶递给东牙道,东牙道怔愣,只得接过礼貌道谢。 江喻柔放下筷子,露出玩味儿似的笑拿起小瓷罐瞧着故意道: “仔细瞧来可真是好物,不愧是宫中的东西,只是从你手中接过的东西敢用么?这世上可不是谁都像霍敷官那般善良。” 霍敷官站在一旁想阻拦江喻柔继续说下去,可是江喻柔根本不理自己,她只得面容故作淡定,她是最怕应付这样的场面。 此话一出,肖茵脸色明显阴沉了下,但只是转瞬即逝,东牙道头疼,私下拽着江喻柔的胳膊,却被她一把甩开。 她则继续道:“你姐姐最疼你了,你就只单给我们么?她没有?” “喻柔姐姐误会了,我方才给姐姐房间的桌上搁了一罐。”肖茵说着便将视线终于放在了霍敷官身上,伪装的楚楚动人继续道: “姐姐这般疼我,茵儿又怎能不惦念着姐姐呢?日后,尤公子再带我出去玩的时候,凡是带回了什么好东西,茵儿可都是第一时间想着姐姐。” 说罢,肖茵的目光又放在了江喻柔东牙道身上浅笑道: “东公子,喻柔姐姐你们先吃饭罢,茵儿就先出去了。” 说罢,便转身离开。 江喻柔则憋着气走去门口猛地将门摔合上,转过身来望着霍敷官道: “看到没,她可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你留,她有当你是姐姐吗?!就你只知道护着她,我真拿你没办法!” 第一百六十八章 原谅我 东牙道离开江喻柔房间的时候,江喻柔还撒着娇的挽住他的胳膊道: “晚上做梦得梦到人家。” “好~” 霍敷官站在一旁听着他们旁若无人腻歪的话,那一刻心里难受至极。 她紧紧望着东牙道,仿佛顷刻间有太多想说的话告诉她,可是……还是忍下去了。 东牙道亦是转眼望向霍敷官,四目对视间尽是无奈与不舍,而这个秘密也只有他们两人知晓。 而东牙道眼里的情绪与伤感还有那想要告诉她的话,霍敷官仿佛都能看透明白,她微微点点头,东牙道也算是放心了。 他紧紧搂江喻柔在怀里,很紧很紧…… 霍敷官鼻子一酸,将头转去一旁,眼眶倏红。 江喻柔感受到东牙道手臂的力度很重,几乎是仿佛要将她揉进身体那般,她怔愣,缓缓勾唇笑了出来捶了捶他的背道: “行啦,敷官还在一旁,我都害羞了。” 她瞧见霍敷官将头转去一旁,顿时不好意思起来,还以为霍敷官瞧见俩人这般腻歪没眼看下去了。 “行了啊你东牙道,不带你们这样当面酸人的!”霍敷官趁江喻柔不注意将眼泪抹掉,转过头来佯装轻松故意调侃道。 江喻柔抿唇则羞涩一笑,东牙道亦是配合着霍敷官咧嘴一笑,那种痞坏的笑容这怕是最后一次见到了…… 东牙道转身之前还在凝望着江喻柔,脸上仍旧是淡淡的笑意,可转过身的一刹那眼眶杀红,面色死寂,是地狱般可怖的悲伤。 霍敷官望着东牙道的身影,心内酸楚之极。 “敷官,你要不要跟我聊一聊尤居野和肖茵之事?”江喻柔则转过头盯着霍敷官认真道。 “眼看天也要黑了,早些休息罢,明日再说。” 霍敷官淡然一笑,摸了摸她的脑袋,江喻柔无奈,她知道自己拗不过霍敷官,便只好作罢。 霍敷官心疼江喻柔,可是那一刻她更怕管理不好自己的情绪而失控,所以赶紧回了屋内。 回到羽领阁的东牙道一打开房门,小五果然就在屋内坐着静待他回来。 “少主,我们可以走了么?” “嗯。” 东牙道面色沉郁,他环视了一眼屋内,想自己当初来,以及第一次去到红馆的时候亦是一身轻,如今要离开了也是一身轻,只是那份想带走的却终究无法带走。 他想,自己这短短的一生也算是没有枉费,遇见了自己喜欢的人,遇见了自己想要珍惜的姑娘和朋友,也算是自己人生中难得而又宝贵的东西了,不后悔,肯定不后悔,即使此刻便粉身碎骨…… 屋内的烛光霎然熄灭,不落一丝余光,东牙道同小五的身影就像是黑夜里一道稍纵即逝的暗光,倏然间便可以遁迹于无形。 可是…… 两人的步伐极快,在屋顶之上飞速疾行,幻影如杀。 “少主,你要往何处去?” 小五觉察到东牙道的方向不对劲儿,便疑惑道。 “我想再去看看她,我们宿宅门口汇合。” 说罢,便飞身一跃,转眼间便消失在了漆黑寒冷的夜里。 小五搓搓手无奈,亦是飞檐走壁一般从这个屋顶闪去另一片屋顶,倏地消失。 东牙道稳落于淑女苑院落内,他静立面色沉寂,视线望向江喻柔恰好熄灭烛光的房间,心内如绞痛般的难受,他再望向霍敷官的房间,烛光还微微亮着。 他的心里有太多的话想要告诉江喻柔…… 原谅我…… 如果可以,便将我忘了…… 是我辜负了你,可是我没有办法…… 若是下辈子还能再遇见,你打我骂我哪怕是杀了我都可以…… 是我骗了你,我一直未告诉你实话,也未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 可是只有一点,我爱你是真的…… 我走了,好好保重。 …… 这时,只听见有一阵仓促的脚步声,东牙道反应灵敏,转身便以极快的速度刹那间无影无踪。 屋内的霍敷官莫名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猛地掀开窗户朝着东牙道消失的地方瞧了眼,除了虚无和望不到的轻尘,再有便是被偷袭了的寒风,什么都没有。 她将窗户颓然放下,失魂落魄,落寞之极。 霍敷官明显感应到了方才院落内有人,她想,肯定是东牙道,他放不下江喻柔…… 这个时候,他该是已经离开了? 不知不觉间,霍敷官觉得自己眼角湿润,伸出手去摸,竟发现是眼泪。 她哑然失笑…… 眼泪刹那间却像是决堤的海洋。 小五安分的待在宿宅门口等着,左瞧右望,黑咕隆咚一片,连点儿月色都没有,只是偶有几个蹿街鼠不怕冻。 刚转身,东牙道便站在身后,神情平静的可怕,就像是一潭看不到希望的死水。 “走。” 他冷冷一声,径直朝前走去。 小五则紧步跟上不知轻重道:“少主,我知道你舍不得那姐姐,可是爹爹告诉过小五,他说少主生来就是神一样的存在,你不是你,你也做不了你。” 东牙道则冷声一笑,笑的极其狂肆,双眼毫无忌惮的出现烈红。 “你爹骗你呢,我不是神,我是被他们养着的魔。” 他猛的停住脚步,转过身低眼望着小五,烈红的双目惊悚之极。 “魔,懂么?杀人不眨眼的魔。” 小五抿唇不语,霎时胆怯。 随即,东牙道飞跃朝前,小五则赶忙追了上去。 翌日清晨,太阳光微微探出头来,小心翼翼,抚触着世人隐痛的伤口,积雪开始逐渐消融,化成水成为上苍怜悯失意人的眼泪。 江喻柔睡得早,自然而然也醒得早,昨晚那一觉可算得上是这些日子以来最为安稳香甜的一觉了,竟连一个梦都没有做。 她打开房门,伸着懒腰,服侍她的丫鬟走了过来道:“姑娘现在洗漱吃东西还是等会儿再吃?” “等会儿罢,你先下去。” “好。” “等一下!”江喻柔又突然叫住刚欲要转身的丫鬟问道: “厨房可有桂花糕,玫瑰露?” 只见那丫鬟蹙眉摇头。 “那算了。” 江喻柔望着丫鬟的背影,失落的叹息,这不免又令她想到了自己心爱的小颜,可是如今这地方不是候盟,这宅子也不是江府,这丫鬟也不是她…… 而且这所有的一切也都回不去了。 江喻柔到底是大小姐,从小便锦衣玉食被丫鬟伺候着,所以只要自己是有需要的便会唤丫鬟来,丝毫也不拘谨,大家闺秀风范也是十足。 可是霍敷官不同,从小糙惯了,野惯了,这突然一下被人捧着伺候反倒还不适应,虽然来了这么久了也还是适应不了,所以一般只要自己能做的便绝不会唤丫鬟来服侍。 此时,只听到‘吱呀’的开门声,江喻柔转头望去还以为是霍敷官,却没想是肖茵。 那肖茵一见转眼间瞧见她,便笑意盈盈道:“喻柔姐姐起这么早呀?” 江喻柔爱答不理僵硬一笑回了个“嗯”,便转身又进了屋。 肖茵瞧着她进去,神情则立马晦暗阴沉…… 她睡了个回笼觉,一觉醒来还是被外面丫鬟们玩闹的嬉笑声吵醒的。 洗漱完毕,梳好妆后,霍敷官敲门进来。 “老早便听到你醒了,这又睡到现在,真是个懒猫子。”她走到江喻柔身边笑着打趣。 江喻柔却转过身望着霍敷官蹙眉道:“现在几时了?” “已经午时了,你睡糊涂了?饿不饿,让厨房做些东西吃?” 江喻柔却摇摇头道:“东牙道这个臭混蛋,这都午时了还不过来找我?” 听到东牙道这三个字,霍敷官心头一颤,凝望着江喻柔,不知是该将事情告诉她还是等她自己发现…… “不行,这人肯定还在睡懒觉,我得去叫醒他!” 说罢便起身欲要走出屋去却被霍敷官一把拽住试图阻止道:“就让那个家伙继续睡着,可能是昨日你们玩的太累。” 她知道这是没用的,终究得被发现。 “再睡天都黑了。” 江喻柔也不顾霍敷官阻止,径直奔出了房间。 霍敷官亦是跟了出去,望着江喻柔急匆匆的身影,心内担忧忐忑非常。 艰难的穿过那片红枫林,江喻柔终于来到了羽领阁,快步走到了东牙道所住的房间门口,一看门窗紧闭,江喻柔则抿唇俏皮一笑,这人定是睡得正香,她准备进去吓吓他! 她小心翼翼推开房门走进去,憋着笑再将门合上,蹑手蹑脚。 可没想这一转身望向床榻,空空如也,人根本未在。 那一刻,江喻柔的心莫名像是坠落了一块巨石,猛地将心口压住。 她环视着空荡的房间蹙眉,这东牙道人呢? 江喻柔又尽快回到了淑女苑,去到了霍敷官房间,刚一走进去便焦急道: “敷官,东牙道不见了,你知道他去了何处么?我方才问那些丫鬟,她们都说未看到他人,他都没有告诉我……” 霍敷官于心不忍,静望着江喻柔急躁难过的神情尽力安慰道:“先别急,他可能是有事出去了罢。” “有事出去?” “嗯。” 江喻柔渐渐冷静下来,敛眼呢喃。 “我讨厌他这样什么都不告诉我就离开,已经好多次了……等他回来我一定要骂他!” 第一百六十九章 那也挺好 也挺难过的其实,不过成年人的感情不都应该成熟些么? 没必要拖泥带水,该走时就走,潇洒利落。 至少表面上瞧去,不留一点磕绊。 江喻柔一整日食不下咽,等着东牙道回来淑女苑找她。 霍敷官无奈,劝也劝不动,她一直以为自己倔强固执,可是没想到江喻柔竟比自己更甚,确切些说,应该是太执着。 微弱的太阳光东升西落,眼看着临近傍晚,霍敷官已经陪着江喻柔在屋内待了整整一天。 “确定不饿么?你可是一整日未怎样进食了。” 江喻柔无精打采的摇摇头,抚上自己的胸口盯着霍敷官道:“我今日总是感觉心慌的紧,本来昨夜睡得还挺不错,也没有做什么梦,我还以为今天肯定又会是美好的一日,可这心里却像是有什么东西堵住了。” “喻柔。”霍敷官坐在江喻柔旁边紧握她的手继续道: “你不是只为着东牙道活着的,你得有你自己的事情干。” “你不懂,如今的江喻柔除了你便只有他了,爹爹生前将我托付于他照顾,他东牙道就是我江家的女婿,他若是敢辜负于我,这辈子我都不会饶过他。” 霍敷官望着情绪略微激动的江喻柔,一时语塞,她能够理解她的感受,可正是因为这种理解,则更让人难过。 她起身走去门口,将门推开的一瞬间便看到尤居野往淑女苑走来,霍敷官怔愣,脑海里猛然又想起肖茵说的那些话。 尤居野亦是看到了霍敷官就站在江喻柔的门口,神色平静不起半分波澜的走过来。 这时,江喻柔也走过来门口,望了望外面的天惆怅道:“天都快要黑了……” 转眼间便又瞧见尤居野,于是又瞥了一眼霍敷官,故意扬声道:“尤公子近来可是尤为关心茵儿姑娘,整日带着她出去玩乐,连我们这些人都忘记了,倒像是你养在这宅子里的布偶娃娃。” 尤居野走了过来顿住脚步,淡然笑着。 “喻柔姑娘想去何处玩只管说便是,银子有的是,想吃的想穿的想用的也绝不少你,若你嫌闷,我便吩咐下人陪着你去。” “我平日里有东牙道陪我也就够了,可是我们敷官利落洒脱惯了,若是有个下人跟着还反倒碍手碍脚,你尽管陪着茵儿姑娘,我们敷官也就落了单,你心里是滋味么?想当初的海誓山盟,如今看来也只不过是空话罢了。” “喻柔……” 霍敷官忙制止她道:“别说了。” 江喻柔生气烦闷,这又被阻止,索性转身回去将门合上,眼不见心不烦。 这时门口只剩下尤居野和霍敷官,丝丝隐约的尴尬弥漫在冷空气里,这般奇特的感觉貌似从未有过。 “你可是闷了?现在陪你出去转转?” 尤居野凝视着霍敷官,眼底里依旧满是神情,可是做出的事情却让旁人看来匪夷所思。 霍敷官勾唇摇头,心内犹豫着该不该问,最终还是问出了口。 “茵儿同我说你要娶她了?”她努力佯装出淡然平静的神色。 尤居野依旧那般凝视着肖茵,面不改色,比霍敷官佯装出的镇静还要平静,唇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我以为你会喜欢,你若是不喜欢,我便不会娶她,只要你开心。” 霍敷官怔愣无措,那一刻,她仿佛愈发看不清这个男人了,她不知道这个男人是为了故意让她难受这般做,还是真的是顾虑自己对肖茵的在乎…… “挺好的……你要好好对她,这是我希望的。” 霍敷官敛眼淡笑,也不知是为何,竟突然便说出了这句话。 尤居野深邃幽暗的眸子始终未离开过霍敷官,听见她这番话,平静的神色隐隐一颤,随即便恢复如常,若是不注意,根本看不到任何变化,那淡的可怜的笑意仿佛被风一吹便会烟消云散。 “好,我先去看她。” “嗯。 霍敷官勉强一笑点头。 当尤居野转身的一刹那,前所未有的痛感就像是密密麻麻的蚂蚁爬上她心头啃噬烂咬,直至糜烂溃败。 她的鼻头猛然一阵酸涩,就在尤居野推开肖茵房门进去的一瞬间,霎然踉跄。 尤居野早已知晓东牙道的身份,所以就连他何时离开,也一清二楚,因为这是必然的,尽管他人未在宅子里,但这宅子里的事情于他而言却是了如指掌。 江喻柔等啊等,等了一整日,她坐在贵妃榻上将窗户支起一个小缝,也不怕冷,就那样失神的望着,眼看天已经黑的彻底了,东牙道却自始至终未来淑女苑。 此时的江喻柔早已坐不住了,披上暖和的粉色披风,打开门径直朝羽领阁而去。 夜很冷很燥,整个宅子一到晚上更是阒寂无声,偶尔有些风吹草动罢了。 江喻柔的步伐很快,她以为东牙道肯定回来宿宅了,这已经整整一日都未来找她,也不告诉自己去了何处,真是过分死了。 可是,当江喻柔来到羽领阁望见东牙道房内黑咕隆咚的一瞬间,心像是被彻底蒙上了一层暗无天日的黑布,失望难过极了。 她静立在羽领阁无人的院落内呆望着,缓缓朝前走近,迈上台阶,然后推开门,点亮烛光,屋内还是跟白日来的时候一模一样,一点他回来过的痕迹都没有。 江喻柔颓然坐在椅子上,愣神的注视着东牙道睡过的床榻,思绪紊乱,六神无主,惶恐无措。 “不对!” 突然想到什么,江喻柔腾然起身自语道: “这臭混蛋肯定又是去那些烟花柳巷之地寻欢作乐去了,他就是改不了这个臭毛病!” 想到这个,江喻柔则弯腰将蜡烛吹灭,匆匆离开了屋内,离开了羽领阁。 霍敷官就怕江喻柔脑子混沌情绪冲动大晚上乱跑去找东牙道,所以刚欲要来江喻柔房内将她稳住,可没曾想果真如同她所料的那般,人早就不见了。 心下着急,便迅速离开了宿宅去找她。 晚上的宣西街市静寂一片,尤其是在冬天冷的时候,除了青楼还热闹红火外,其余一片凄冷。 霍敷官走在街市上左右张望着,趁着月色幸好还能瞧见些什么。 而此时的江喻柔像是疯了一样跑遍了宣西五家青楼妓院,就是为了要找一个东牙道出来,她跑的身体发热,额鬓微微冒汗,可结果却是依旧,没有找到他人。 老鸨见这姑娘长得水灵动人,便起了歹心,幸亏江喻柔反应机敏才得以脱身。 她失魂落魄走在街上,眼眶湿红,留着眼泪左右张望呢喃道: “东牙道,你这个混蛋!你到底在哪儿啊……” “为何什么都不告诉我……” …… 江喻柔的声音逐渐哽咽,伤心难过的顿住脚步蹲在地上哭出了声,失去了东牙道,只要一刻没有他的消息,她便感觉自己一块心肉像是被剜了去,更何况这已经整整一天了…… 那一刻的江喻柔就像是被抛弃的孩子,哭的难过绝望。 着急焦躁寻找江喻柔的霍敷官突然望见街市前方不远处蹲着一个瘦弱的身子,她心头一紧,定睛细瞧,果然是江喻柔,霍敷官急忙跑去身边。 “喻柔……” 见状,霍敷官环住脚步然后顿住,低眼小心翼翼轻唤着,她心疼极了眼前这个无助柔弱的姑娘,那种痛感就像是被一箭猛刺中心头。 江喻柔缓缓抬起头望着霍敷官,眼泪啪嗒而落。 “我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东牙道,他能去哪儿啊……” 第一百七十章 她就是个傻子 一日,两日,三日…… 东牙道再没回过宿宅,真像是就那般人间蒸发了,消失在了江喻柔的世界里,悄无声息。 丫鬟端着热了又热的饭菜欲要往江喻柔的房间里走去,却被霍敷官拦下接过。 ‘吱呀’一声将门推开,江喻柔躺在贵妃榻上无动于衷,窗户打开失神的望着外面,仿佛是感受不到一点冷意。 霍敷官将饭菜搁在桌上走过去她身边轻轻坐下道:“喻柔,吃些东西。” 江喻柔依旧无动于衷,就像是听不到霍敷官的话,双目空洞无神,泪水挂在眼角,脸颊上的泪渍已经干涩。 霍敷官见状于心不忍,轻握住她的手安慰道:“你若是不吃饭,东牙道知道会难过的。” “他怎么会知道?他一声不吭的离开就是为了摆脱掉我罢了,这么些日子了他都没有回来……” 说着,江喻柔敛眼,一滴清泪掉落。 她的脑海里猛然回想到最后一次见到东牙道的那晚,回想起他的反常举动,像是突然之间才反应过来…… 江喻柔霎时激动急切的转过头望向霍敷官紧握住她的手道:“敷官,你肯定知道东牙道去了何处对不对?你告诉我好不好?” 霍敷官心头一颤,她望着江喻柔绝望心碎,梨花带雨的面容,犹豫着。 见她这般神情,江喻柔便更加确定霍敷官一定知道些什么,于是便更情绪激动的哽咽道: “敷官,你可知东牙道已经成为了我的命,我活下去的希望,若是没有了他,我不知该如何走出来了……” 霍敷官心一狠,她清楚该知道的事情是瞒不住的,纸终究包不住火。 “喻柔,你可还记得之前在红馆的时候尤居野所说过燕京国继任君主一事?” 江喻柔抹掉眼泪,蹙眉回想,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东牙道便是燕京国的继任君主,噬血成魔,活不过三十岁。” 江喻柔身体猛颤,眼泪倏然崩落,摇着头道:“不,这不可能的……” “我不信!” “喻柔,这是他亲口告诉我的。” “他为何不告诉我?!那我算什么?我是傻子么?就这样被他抛下一走了之?!”江喻柔情绪激动吼道,眼泪直流。 霍敷官一把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亦是红了眼眶努力安慰道: “他怕你难过,所以什么也未告诉你,他更不能带你回去。” 霍敷官怀里的江喻柔哭颤着身子,心像是骤然被刀割一般疼痛绝望,她不相信,不敢相信…… “不可能的……” 江喻柔紧紧抱住霍敷官哭出了声来。 说出真相的霍敷官那一刻又有些后悔,凭借江喻柔的执着和任性,她真怕这姑娘会不计后果的跑去找他,那个时候是个什么样的结局谁也不清楚。 “喻柔,东牙道有他自己的使命,你也必须得坚强些过自己接下来的生活,有时候两个人之间是注定有缘无分的,这个你必须懂。” 江喻柔止住了哭声,怔愣在霍敷官怀里,像是在思索着什么事情,那神情由难过迷茫渐渐变为笃定…… 霍敷官见她不吭声,低眼去瞧再度问道:“喻柔,你得听我的话,不能任性。” 江喻柔失神的紧紧抱住霍敷官,脑袋侧倚在她的肩膀,那声‘嗯’若有若无。 后来这大半个月的日子,江喻柔都像是个没事人一样,笑容也有,也会时而抢过丫鬟们干的事情去做,比如清扫院子,修剪花草那些杂活,只是少言寡语许多,她的状态就跟之前父亲去世的时候一样,用劳动来转移悲伤。 霍敷官将这些看在眼里,知道她心里难受自己也很少去打扰阻止她,江喻柔能有这般状态便已经让她很欣慰了。 那一日,江喻柔抢过丫鬟手里的活,低头认真清扫着院内的落尘,这时肖茵姿态款款的走过去她身边坐在一旁的石凳上端着一杯桃胶羹品着,眼神则斜瞄着一旁恍若无人的江喻柔。 “喻柔姐姐,这东公子走了你还在这扫院子,就当真不难过?”她故意刺激道。 江喻柔理也不理自顾自低头扫着,走去一旁。 见状,肖茵则扬声再度道: “我要是你啊,早就难过死了,肯定非得将他找出来不可,这一声不吭就走算是怎么一回事对不对?” 江喻柔握着扫帚的手颤抖,她试图屏蔽她的话,可那尖细的嗓子发出的声音却越来越清晰一样。 见她依旧不应声,肖茵像是得了劲儿继续道: “你说这明明已经成为了江家的女婿,江员外也亲自将自己的掌上明珠托付给那样一个男人,却没想到就这般被轻易的辜负了,啧啧……” 江喻柔忍无可忍,将扫帚扔去一旁,转过身红着眼眶瞪着肖茵,那肖茵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随即又佯装淡定笑道:“喻柔姐姐,茵儿可没说错,这样的男人简直就是废渣,根本不及我的尤公子半分好。”说罢,便将碗内的桃胶羹喝了个干净,还冲她故意挑衅似的扬了扬手中的碗。 江喻柔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姑娘说话竟会这般恶毒,她气急了攥紧拳头走过去她身边俯视着吼道: “你若是再敢胡说八道我便撕烂你这张臭嘴!” 这怒声将丫鬟们都吓了一跳,忙赶过来,霍敷官亦是被惊到了,急忙从屋内出来走过去两人身边。 “怎么了?”她瞧瞧湿红了眼眶的江喻柔,又望了望神色淡然,露着一抹得意之笑的肖茵。 江喻柔则抹掉眼泪转身便跑回了屋子。 霍敷官又气又无奈望着肖茵道:“你是不是又跟她说什么话了?” 肖茵则缓缓站起,用冷漠嫌恶的神色瞪着霍敷官道:“我说的有错吗?她就只是个被男人抛弃的傻子,跟你差不了多少。” 说罢,便狠狠的翻了个白眼离开。 第一百七十一章 燕京 燕京国。 楼云为红,玉宇为紫,暗灵环绕,阒隐横沙。 这王宫之内,奴婢下人皆着暗黑色裙袍,蒙着灰纱瞧不清面容,只露出那对黑到发紫的眼珠子。 宫殿并非是那粉墙绿瓦,而是泼着鎏金的造阳,沉重肃穆,窗格虎门上的雕镂精致细密到瘆人,就像是蜘蛛天然造就的暗网,蒙面侍卫分列站立,目不斜视,看不清神容,仿佛是一个个从地底长出来的生灵。 这燕京王宫算不上是气派辉煌,只是所到之处都像是藏匿着杀机,阴沉之气弥散萦绕。 它统共分为东西南北四宫,这宫内的女人都是起了褶皱的,她们皆居住在南宫,所谓起了褶皱便是已经无欲无求的了,她们的存在也只不过是为这宫内多增添了些阴柔气,她们身上的镣铐与整个人合二为一,与整个燕京王宫赤裸相融。 这宫内人人都忌惮侍婴父,所谓侍婴父,便是嗜养婴灵的成父大人,每一个继任君主在小时候的体内毒魔便是为他所下,而这势必也会折寿只能活到三十岁,这是燕京国亘古不变的法,经久不衰逃也逃不掉。 而这侍婴父虽是一个铸灵人,却极受尊崇,即便是连君主也要敬其几分,这君主体内深处的魔是侍婴父造的,这君主便更像是一个傀儡,受其摆布驱使。 北宫御成殿的大门被推开,发出摄人的闷响声,蒙面侍卫站立两侧,静默纹丝不动。 殿内中央的银池前站着一个尨眉皓发的老者双手背立,白花花的胡须将嘴掩住,混浊的目光平静不沾染尘气。 银池之内漂浮着一具干瘪的尸体,逐渐下沉淹没,上方的巨大锁链交错悬挂且垂吊着铁骷髅,整个墙壁被切割成四方形的小块,留有明显的痕迹,壁内嵌着烛火,整个宫殿寂冷幽森。 “婴父,少主回来了。” 一个血眉飞鬓,瞳眸染黑的男人走了进来凑在侍婴父的耳边道。 “嗯。” 那侍婴父淡淡应声。 男人离开走去宫殿门口,冲着少主微微点头,随即便快步离开了。 东牙道早已不是当初游浪江湖,偷跑出宫的坏痞子,此时此刻的他身着暗羽龙锦宽厚大氅,发髻高绾,玉冠紧束,墨眉飞鬓,瞳眸烈红,神色清冷甚至毫无血气,整个人瞧上去有种夺人精魄的华贵幽凉之感,使人不敢妄图接近一厘。 他步伐缓而有力的迈进御成殿内走去侍婴父身后顿住了步子。 “婴父,儿臣回来了。” 面对侍婴父,东牙道眼里有着明显的惶恐与忌惮,且还带着丝丝恨意,可是那种恨意就像是全心全意的惶恐与忌惮里掺的一些杂质,他可以让它若隐若现,也可以让其藏匿不被发觉。 “我就知道无忧没用将你带不回来,连小五这么一个孩子都比不上。” “婴父,您无需责怪无忧,全是儿臣的错。” 侍婴父缓缓转过身来定眼望着东牙道,皱纹横生的面容毫无慈祥之感,却带着些令人寒颤的冷意。 “我听闻你爱上了一个候盟国的民间女子?” 东牙道则微微低头,样状淡定道:“是的,儿臣不敢撒谎。” “没用的东西!” 他话音刚落,猛重的一巴掌便甩在脸上,随即便是火辣辣的痛感,他故作镇定,面色惨白却不敢反抗。 “你可知你是什么身份?!这世间女子所有男人都可以爱,唯独你东牙道爱不得,因为你将会是燕京的王,统领千万邪将征战的王!你爱上了她亦会毁了她,你不要忘记你自己会沦为魔,到时候谁也不记得,一心只能为燕京效劳,到时候那些男女情长,情情爱爱都会变成泡影!” “是,儿臣清楚。”东牙道微微低头应声,却紧紧攥住双拳。 侍婴父叹了声继而又道:“过些日子便是你的登基大典,你好好准备一下,你体内的魔性渐不能自控,便好好在东宫待着罢。” “儿臣遵命。” 东牙道拱手道,样态尊敬,不敢违抗半分,那一刻他已经不再反抗逃避,完全一种认命的样态与心理,什么也不敢再奢望,他想,自己已经得到的够多了,出去这一趟也不枉费。 他转身离开御成殿,刚走至门口便撞上欲要走进来的身着一袭红衣,依旧面戴轻纱的无忧。 两人顿住脚步,方向却相反。 无忧转过头瞧着东牙道,他脸上的那被甩的掌印还清晰可见。 “你还好么?” 东牙道则淡然一笑,视线望向别处耸肩故作轻松道: “我很好,有什么不好。” 说罢,便径直离开。 无忧则转过身望着东牙道迈下云阶的身影,眉头轻皱。 回去东宫冰刹殿的东牙道一把将大门推开,整个宫殿富丽堂皇,他却神色凛然,宫女们皆恐慌的走上前去。 “少主可否要吃些什么?” “不用,都出去!” “少主……” “我说了,都滚出去!”东牙道烈红的瞳眸怒视着龙阶下的宫女们吼道。 她们再不敢多言,弓腰低头迅速退去了冰刹殿。 东牙道像是疯了一般将那些金杯玉盏全部推翻,碎了一地,继而走去龙榻边颓丧坐下,表情全是难以抑制的痛苦,紧攥住双拳,青筋暴起。 那一刻,他才终于感受到了对于江喻柔的思念竟是那般甚,那般浓…… 他倒在床榻上,望着上方灵装灰格铺就着玄彩锦绣的屋顶,就像是天罗地网将他永远的禁锢住,动弹不得。 他脑子里全是江喻柔的一颦一笑,他在想此时此刻的她过得好吗?有没有骂他埋怨他恨他? 她会恨他的,一定会的…… 东牙道紧闭上烈红的双眸,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咸武,宿宅之内。 霍敷官轻轻推开江喻柔的房门,见她依旧那般失魂落魄的躺在贵妃榻上,也不知该如何去劝慰。 她轻轻将门合上,走过去江喻柔身边。 她手上则拿着那枚自小便有的,同江喻柔身上那枚极其相似的凤佩。 “喻柔,你看。” 霍敷官坐在江喻柔身边,后知后觉听到她声音的江喻柔缓缓将头转过来望向霍敷官手上那枚凤佩,死水一般的眸子激起了一丝涟漪,她下意识的摸向自己的腰间,将玉佩扯掉拿在手中反复瞧着这两枚相似的玉佩。 “我们这两个为何这般相似?” “我也不知。” 霍敷官一笑,将自己的玉佩递予江喻柔继而道:“你可知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接近你的时候便就是因为这枚玉佩,当时我也在纳闷,为何我们俩的玉佩如此之相似。” 江喻柔低眼瞧着手上的两枚玉佩来回摩挲着,终于展露了微微笑颜道: “原来缘分之事真是冥冥注定的……” 说着,便又伤感了起来,霍敷官见状连忙转移话题又道:“我再告诉你个秘密,你一直不知晓的秘密。” “什么秘密?”江喻柔抬头,黯淡的眼里都是疑惑。 霍敷官则抿唇一笑道:“你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 “记得,是在一个酒馆门口,你坐在楼上窗口边饮酒。” “我告诉你罢,其实我们见面以及你丢了玉佩之事绝非偶然,而是我同东牙道设下的一个计谋,就是为了接近你,接近你父亲。” 江喻柔惊愣,恍然大悟道:“原来这都是你们设下的一个局,简直太坏了。”她哭笑不得。 “说到底这也不应该算是一个局罢,准确说来也是缘分。” 霍敷官像堆肖茵那般刮了刮她的鼻尖。 可霍敷官说完这句话便又后悔了,她不会安慰人,而这句安慰反倒适得其反则更加勾起了江喻柔的难过,仅这‘缘分’二字便足以令人心碎。 第一百七十二章 水月 “敷官,我得去找东牙道。” 江喻柔的神情很认真,半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霍敷官知道,她一直隐隐担心的终于要发生了。 “你不能去,不可以。”霍敷官蹙眉,按住她的肩膀极力劝阻。 “你们之间是不可能的,你知道他在经历什么吗?他不想毁了你,即便是你去了,他也会将你忘记,那又何必再去互相折磨?” 江喻柔苦涩一笑摇头,转眼望去窗外道: “你不懂的敷官,什么样的后果我都知道,哪怕是被他亲手杀死我也不后悔,我爱他,我想陪着他,一直陪着,直到他完全忘记我为止。” “不行,我绝不会允许你去的。”霍敷官语气强硬,也是为了她好。 江喻柔再度转过头望向霍敷官的时候已经不知不觉间又泪流满面,紧紧凝望着霍敷官。 “你可知他已经成为了我的命,我做不到像你那般洒脱,我是一个俗女子,贪恋情爱,失去他我会像行尸走肉一般活着,你甘愿看到我这般?” 霍敷官猛然间语塞,她心疼她啊,她只是怕她受到的伤害会更深…… 她紧握住江喻柔的手,语气缓和耐心道:“你听我说喻柔,这不是你任性的时候,即便只剩下你自己一个人你也得坚强的好好生活下去,你的世界里不仅只有东牙道,你还有我啊……” “可是这到底是不同的对么?敷官,这一点你明白的,成全我。” 江喻柔亦是紧握住霍敷官的手,隐隐颤抖,她的语气,她的眼泪都在乞求着…… 霍敷官无奈且心疼的望着江喻柔,那一瞬间她也迷茫无措了,她不知什么样的决定才是正确的…… 霍敷官知道江喻柔说的没错,不是所有人都跟自己一样,而自己表面上看上去这般洒脱,心里难过的滋味也只有自己明白。 “可是我害怕,我不放心……” 江喻柔落泪摇头,紧紧握住霍敷官的手道:“放心,我知道这趟路远,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的,我做的决定我不后悔,只要能够见到他,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霍敷官没了法子,她了解江喻柔的执拗任性。 她紧搂住江喻柔,心里亦是一阵一阵的疼痛。 她只能点头同意,别无他法,除此之外只能在心底祈祷罢。 “敷官。” “嗯?” “那天我听到了你同尤居野的说话,他真的要娶肖茵了吗?你就心甘情愿将自己心爱的男人拱手让人?你会后悔的。” 霍敷官叹息,心内像是被针扎的疼,不比江喻柔稍逊半分。 “就算是后悔那也值得,这样我也算是心里好过些,你知道么?茵儿她告说我不是亲生的,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说实话我是难以接受的,可如果真是这样,我便觉得自己心里愈加对不起娘和她,就是我害了她们。” “不是亲生的?”江喻柔抬起头惊愕,继而愤愤道: “这肯定是那个丫头故意的,就是为了让你更难过,这丫头简直太坏了,亏你还是她姐,你什么事都护着她,可她却总是这样对你。” “说实话,我的确也挺难受,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我甚至都不知接下来如何面对她,尽管她再厌恶我恨我,可我却狠心不起来。” 江喻柔紧紧将霍敷官抱住,用力摇头道:“这本就不是你的错,是你自己强加给自己的。” 霍敷官低眼望着江喻柔苦涩轻笑道:“若是换做是你,你也会选择跟我一样的做法,不然便太冷血了,我唯一能够偿还她的便只有尤居野这个人,除了他我是什么都没有,和你相差无几。” 江喻柔沉默了,心内思索着霍敷官的话,眼眶又陡然湿润。 她们皆能够明白彼此,可就是不忍让对方受到伤害罢了,她们之间是惺惺相惜的…… 后来,三日之后,江喻柔便踏上了去寻找东牙道的征途,带着不多的盘缠,带了几件衣服,霍敷官也为她雇了一辆马车,那车夫是尤居野的人,所以也算安全可靠,一路上也可以保护她不受伤害。 霍敷官站在宿宅门口,望着江喻柔的马车渐行渐远隐没在人群之中,她的眼眶陡然湿润,因为自此一别,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一切都变成了未知数。 尤居野见她伤感难过,便温柔的揽住她的肩膀道:“放心,我会派人暗中保护她的,定让她安全到达燕京。” “我不知道让她走是对还是错,可是我阻止不了她,我能够理解她。” 霍敷官也不知自己是从何时变得如此多愁善感起来,以前好像并不是这样的,如今却总是患得患失,莫名情绪低落。 “无论对错,那也是她自己选择的路,后果都得自己承担。” 尤居野说话一贯这般,虽然是在安慰人,却将事情点的比谁还透彻。 霍敷官转过头望着他强颜欢笑,却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与他拉开了距离,尤居野的手顿了顿,颓然放下。 这时,肖茵在丫鬟的陪同下来出来了宅子,迈下台阶走过去他们两人身边,却明显靠近尤居野更多些。 看见霍敷官眼眶红红的便劝慰道:“她走了,我知道姐姐肯定难过,一定会再见到的,喻柔姐姐也一定能够平安顺利,姐姐你也别太难过了。” 肖茵继而又抬眼望着尤居野,一副含情脉脉的样态道:“我和尤公子也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姐姐放心。” 尤居野则由方才的温柔深情转为一种清冷的样子注视着霍敷官,她则淡然一笑,转身便走了进去。 尤居野的目光一直紧随着霍敷官进去,见状,肖茵则心里暗怒,却还是佯装出一副楚楚可怜惹人疼惜的样子道:“尤公子若是不放心姐姐,大可进去陪着她。” 他缓缓将自己的目光移向肖茵身上,轻笑道:“她很坚强,会没事的。” “姐姐一向如此,不像我总是这般柔弱还需要人保护。”肖茵声音软糯至极,轻轻倚在尤居野的胸膛。 尤居野则顺势将她揽住。 “进去。” “嗯。” …… 孤单一人坐在屋内的霍敷官烦闷之极,这下彻底没了说话的人,仿佛旦夕之间一切都起了天翻地覆般的变化。 东牙道走了,江喻柔也离开了…… 自己也真成了孤家寡人一般。 她烦闷之极,除了去云烟酒楼,她再想不起还有何处能去。 这云烟酒楼还是同昔日一般,酒客众多,把酒畅谈。 刚一走进去,那小二便一脸殷切的跑过来她身边笑道:“姑娘又来了,礼娘今日不在,想必晚上才能回来。” 她环视了周围一眼,只见好多酒客那贼溜溜的眼睛时不时向她瞟来,霍敷官淡然一笑冲小二点头道:“上坛酒罢,再来一碟蚕豆,一碟花生。” “好嘞!” 霍敷官像往常一般挑选了一处靠窗的位置坐下,面对酒客们炙热的眼神仿若无睹。 不一会儿酒和吃的皆已经上齐了,霍敷官倒了满满一大碗,她现在真觉得自己就是一个酒罐子,心里难过的时候喝酒仿佛所有不快都能刹那间消失。 霍敷官将酒一仰而尽,紧接着塞进嘴里几颗蚕豆,食之无味的咀嚼着。 她的头转向窗外,也不知在想着什么,突然,桌面猛地一震,霍敷官又蹙眉拧过头望去,是一个咧嘴笑着,样态猥琐的男人将一坛酒猛置在桌上。 “美人儿,这里没人坐?” 霍敷官神色冷漠,厌恶至极,刚欲要说话,只见那猥琐男脸色大变瞬间带着惊恐,肩上突然间还搭上一只手,紧接着则听一低沉的声音道:“兄弟,这位置是我的。” 霍敷官惊愕,转眼望去,霎时间便震惊了,没想到这低沉声音竟来自一个俊朗的男人,且这男人她霍敷官还见过。 猥琐男也不敢再挑逗,只得识相的提起自己的酒坛狼狈离开了。 霍敷官惊愣的望着面前这个面容犹如精雕细凿艺术品般俊朗之极的男子,他气定神闲的坐在霍敷官对面,身上那种凌然气场足以威逼方圆十里。 “可是又坐错位置了?” 霍敷官想到上次他误闯默雅厢之事,虽然心知那定不是贸然闯入,可是真正意图她也不知,索性也不再追究,只是故意揶揄道。 男子领会其中之意,低眼一笑,提起那坛酒,汩汩倒进碗里。 “你一个姑娘家这么喜爱喝酒的么?” 霍敷官定睛审视着男子的一举一动,淡淡的扬起唇角道: “谁允许姑娘家不能喝酒的?” 男子挑眉,抬眼瞧她,亦将碗中酒饮尽,儒雅的擦了擦嘴。 “见姑娘太过孤单,特意来陪着。” 霍敷官无语,却也是惊惑,这男人到底是何居心? 第一百七十三章 只要你的平安喜乐 “你会知道我的,可能你会很惊讶,可是我也必须得搞清楚一些事情。” 回到宿宅后的霍敷官一直在脑海中反复回想那男人说的话,她感觉这个陌生可长相又极其俊美的男人好生怪异,若不是有什么企图的话,为何又故意接近她,再说出这般奇怪的话来。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霍敷官吓了一跳,本是躺在贵妃榻上,歪头扶额在想着事情,却猛地一激灵坐起了身子。 是尤居野,他端着一盘中午的吃食进来了,想必是从丫鬟手中接过,霍敷官怔愣的注视着他,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听闻你近日老往云烟酒楼里跑,少往那个地方去些,再说女孩子家喝那么多酒伤身体。” 霍敷官双眸失神黯淡,敛眼淡笑,重新又躺下。 “不吃些东西么?” 尤居野站在桌子旁,视线望向霍敷官。 她轻轻摇头道:“等会儿再吃罢,还不是很饿。”说完,便重新将视线移去尤居野身上疑惑道:“怎么了?” 尤居野则缓缓走至她身边,犹豫着,神色凉薄,凝视着霍敷官。 霍敷官被他这般眼神瞧的莫名心慌,直起了身子,转身便下了贵妃榻坐在一旁,模样也是淡然,恍若对什么事情都不在意了,漫不经心。 “你也该娶她了,给她一个家。” “你可知那是在逼我?”尤居野平静如死水的瞳眸静静的望着霍敷官,他拿她没有办法,心底的忧伤却像是盘根错节生在了他的眉眼。 霍敷官强颜欢笑故作云淡风轻道:“这是你说的,怎能是我在逼你?况且你也答应过我要好好照顾茵儿。” “你真自私霍敷官,你就真的就不考虑我丝毫么?我为了你可以去照顾接近一个我不喜欢的姑娘,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是怎样的心情?” 尤居野握紧了拳头,甚至是吼出了声,清晰激动走过去她身边紧紧按住她的肩膀,眼神凌冽又悲伤,这样的他霍敷官还从未见到过,生起气来眉头紧皱的样子让她真想去为他抚平,可是这个时候她除了狠心些又能做些什么? 她的眼眶猛然湿红,苦涩一笑,凝视着尤居野,一个坐着,一个俯身,两张脸的距离近在咫尺。 “我心里难受的滋味你又懂得?可是你说如今一无所有的我该用什么偿还我欠她的,欠娘亲的?我除了你我还有什么?她还是个姑娘,就那样被玷污了清白,这是一辈子的事情,这是难以承受的伤痛,是一辈子的人生污点!我这个做姐姐的难道熟视无睹?如今的我什么都为她做不了,她恨我也是应该的,我知道这样做对你不公平,可是……” 霍敷官声音哽咽,欲想继续说下去,却被尤居野乍然松手站直身子制止吼道: “别说了!” 霍敷官亦是站起了身,静静的望着尤居野,睫毛轻颤,眼泪则倏然掉了出来。 “尤居野,我霍敷官如今一无所有,还是候盟的通缉犯,虽然你已经帮我掩饰过去,可是这纸当真就能包住火么?你对我的好,我霍敷官铭记在心,这一辈子也不能忘,我心里亦是有很多不忍和难受,我已经真的不知该如何去做了……对肖茵,我狠不下心做到那般冷血……” “别说了,我明白。” 尤居野散布雾霭的双眸忧伤而落寞,他凝视着霍敷官,他理解她的心情,如今也不想再去管什么公不公平,只要她还在便好,不就是娶一个女人么,只要不是她霍敷官,他尤居野可以娶很多女人;只要不是她霍敷官,他一个也不会在乎;只要不是她霍敷官,那些女人于他而言也只不过是个没有用的花瓶罢了。 而他要的,只是她的安然无恙,她的平安喜乐。 “再过四日,我便准备成亲之事,你是她的姐姐,好好准备一番。” 尤居野撂下这句话,便转身向门口走去,走至门口却刹然止住脚步,微微低低头斜睨了眼桌上的饭菜轻声道: “好歹吃些东西,别让我担心。” 说罢,便径直走出,将门紧闭。 霍敷官望着门口,眼泪崩落,若论心痛难过,谁又能比她更甚? 将自己喜欢的男人拱手让人谁愿意? 可是这是自己的命,即使不愿意也得忍着…… 一个是自己爱着的男人,一个是自己的妹妹,试问,谁能告诉她来如何做出选择? …… 尤居野从霍敷官房内出来,便又来到了肖茵的房间,门一被打开,便看见肖茵只穿着单薄的一层白色亵衣,长发披落,一副人见犹怜的清丽模样站在门口,随即便扑进尤居野的怀里,紧紧将他抱住。 尤居野一愣,将门合在身后,双臂顿在空中,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却还是犹豫着落下,轻轻环住她娇弱的身体。 “怎么了?” “茵儿方才做梦梦到你不要我了,难过……” 听见这话,尤居野沉默,眸眼深邃黯淡。 “过些日子我们便成亲。” 怀里的肖茵猛然一愣,惊喜的将头抬起,表情是难掩的激动道: “是真的么?” “真的,明日我便吩咐丫鬟去裁缝铺子给你做几件新衣服回来,还有嫁衣。” 肖茵激动的落泪,用力的点头,欢喜的紧紧环住尤居野健硕的腰肢,得意而又开心。 …… 第二日,丫鬟便从裁缝铺子拿回来了上等布料做的新衣服,颜色鲜艳,做工细致,样式新颖,内里所用的的毛料皆是暖和舒适的珍贵皮毛制成,以及送来一身妖冶鲜红的嫁衣,凤冠霞帔,精美绝伦,就那样喧宾夺主般的搁在肖茵屋内的桌上。 她抚触着那鲜红美丽的嫁衣,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那种激动喜悦是从每一个毛孔透出来的,连血液急速流动的温热也淌了出来一般,肖茵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样快…… 而这时霍敷官的屋外站着双手捧着一叠崭新衣裳的丫鬟,她扬起清脆的如铃的声音道: “姑娘,任主命奴婢来给姑娘送衣服了。” 当霍敷官打开门的一刹那,隔壁屋内的肖茵亦是听到了声音,神色一紧,面容得意却又沉了几分侧耳听着。 第一百七十四章 变脸 “姑娘,这是任主让裁缝铺给您做的新冬衣,命奴婢给您送来。” 丫鬟的声音很是温柔甜美,语气亦是让人如沐春风。 霍敷官低眼瞧着丫鬟捧在手中的一叠衣裳,青色粉色皆有,其余的皆是白色,由此倒可以看出尤居野是喜欢霍敷官穿白衫的,她还记得他曾经说过自己穿上白衫就如同仙子下落凡尘了般,气质绝尘。 想及此,霍敷官心内哑然失笑,如今回忆起往昔,倒还是徒增伤感。 霍敷官淡笑将衣裳接过,转身刚准备进屋,隔壁门却‘吱呀’一声打开,是肖茵。 只见她一脸欢喜的笑着冲霍敷官招手道:“姐姐,快来呀,尤公子命丫鬟将嫁衣送了来,你帮茵儿瞧瞧好不好看,合不合身。” 霍敷官心头一颤,勉强一笑道:“好,我先将这些衣裳搁进去罢。” 肖茵点点头,望着霍敷官走进屋去,脸上的笑则愈发得意却显得阴毒。 霍敷官将衣裳搁在桌上,心里堵塞难受,她犹豫着,迟疑着,努力整理好自己的心情,转身走出房间来到隔壁。 “姐姐!” 见她进来,肖茵则拉住霍敷官的手往里走,笑的满面春风。 霍敷官将视线定格在桌上那鲜艳美丽的嫁衣,以及那华贵的凤冠上,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她努力掩藏那份复杂的情绪,不轻易显露出来,尤其是在肖茵跟前。 肖茵将那嫁衣拿了起来递给霍敷官道:“姐,过几天茵儿便要嫁人了,你帮茵儿给穿上,看合不合身。” 霍敷官微微一笑点头接过,嫁衣散开的那一瞬间,美的惊心动魄,这是多少深闺女子的梦啊,能够嫁给自己的有情郎…… 她温柔且小心翼翼的给肖茵穿上,恰到好处的合身,将身材包裹的玲珑有致,肖茵缓缓转过,脸上满是欢喜的红晕。 “姐姐再帮你将那凤冠试戴上,这样才完美。” 虽然心里难过,可是望着肖茵披上嫁衣的那一刻,她的心里只剩下真心真意的欢愉,只要能瞧见她的笑颜,霍敷官心里的罪孽感也会减轻许多。 肖茵突然神色淡冷的瞧着霍敷官将那凤冠拿起替自己戴上,她则直视着霍敷官那双明眸,扬起一侧唇角道: “你嫉妒吗?他娶了我。” “嫉妒什么?”霍敷官将凤冠给她戴好,含着笑意认真的打量她继而又道: “茵儿真美,姐姐为你开心。” 肖茵则冷声一笑,将凤冠摘下瞪着霍敷官道:“看到没,尤居野就要娶我了,既然你将他让给了我你觉得你还有必要再留在这里么?江喻柔东牙道都走了,就差你了。” 霍敷官清透的眼眸猛地一颤,盯着肖茵竟说不出一个字来,她怎么想不到肖茵竟然会对自己说出这般话,笑意僵滞在脸上…… “你可知我如今半秒都不想看到你,你毁了我,是你害了我害了娘亲,你还有什么资格出现在我的面前,你的心里不愧么?还是你想继续待在这里等到时机成熟再将他抢走,让我从一个失去贞洁的姑娘沦为一个弃妇么?!” 肖茵的手紧攥住凤冠一角,掌心渐红,眼里神情里满是对霍敷官的憎恶,这一刻毫无掩饰。 霍敷官望着肖茵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眶湿红敛眼,她的确没有资格为自己辩驳…… “你放心,等到你要成亲那日我就会离开,成全你,消失在你的眼前,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她强颜欢笑的再度抬眸,抚上肖茵冰凉的脸颊继而道: “只要你不再怨我,让我离开我就会离开。” 谁知那肖茵却将她的手一把甩开,瞪圆了怒目,就像是一个完全失去心智走火入魔的疯子那般冷笑道: “你放心,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这才仅仅是你的开始罢了。” 霍敷官蹙眉,鼻头还是酸涩的红。 她疑惑且震惊的望着肖茵,她不明白这句话其中的意思。 茫然且无措…… 肖茵见她这般,像是变本加厉了一般笑意加深道:“不用着急明白,慢慢你就会知道了。” 这时,房外突然传来丫鬟唤‘任主’的声音,肖茵一慌,忙变了脸色,就像是戴着千变万化的面具一般令人惶恐,令人忌惮,令人难以揣测。 霍敷官还未反应过来,便被肖茵重新又牵住手用娇软的声音道: “姐姐,如今茵儿只剩下你这么一个亲人了,成亲之日只要有你在茵儿身边就足够了。” 话刚说完,房间的门便被推开,是尤居野。 他先是望了一眼肖茵,随后便将目光定在了霍敷官的身上。 霍敷官大脑一片混沌,强忍一笑将自己的手从肖茵手里抽出道: “你们好好说话罢,我先出去了。” 说罢,便转身离开,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尤居野明显注意到了她眼角还未干涩的眼泪。 肖茵见尤居野的目光还停留在门口,于是走上前去挽住他的胳膊仰脸笑道: “方才姐姐非要过来先看看我穿上嫁衣的样子,看上去比我都还要着急呢,都不知道人家会害羞……你今日怎么有空过来啊?” 尤居野微蹙着眉头将头转过来低眼瞧着肖茵,淡然一笑道:“今日刚好无事,便来瞧瞧你,那些衣裳可还喜欢?” “嗯!喜欢。”江喻柔开心的点头,随即踮起脚尖想要亲吻他的唇,却被尤居野反应机敏的躲开,下意识的便将自己的胳膊从她紧紧抱挽住的胳膊中抽出。 肖茵怔愣在原地,望着这男人与自己保持出一米的距离来,眼泪倏然落下。 “我们都快要成亲了,这样稍微亲昵的举动你也要避开么,你是不是嫌弃我?” 尤居野沉默,他不想欺骗,可是这样对她好像又真的是一种伤害,一时间无奈无措。 “茵儿姑娘……” “茵儿姑娘?!”肖茵猛然抬头眼泪掉落,瞪着尤居野轻笑一声道: “原来在你心里我还这般生分,你是不是嫌弃我已经不再纯洁?你是不是在嫌弃我是一个被人糟蹋了的姑娘?!你是不是嫌弃我这个人已经不干净了,是个脏货?!” 她情绪激动的吼道,就连外面的丫鬟都听得一清二楚,皆惊惧的缩起了脖子,霍敷官亦是听到了,身子一震,欲要出去瞧瞧怎么回事,可当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又犹豫着放弃了。 尤居野望着情绪激动的肖茵一时自责,但又怕这被霍敷官听到,紧忙走近她将她温柔的搂在怀里解释道:“没有,我没有嫌弃你,是我不好,别哭了。”说着,便低眼替她擦掉眼泪。 肖茵还在低声哭泣,她亦是紧紧将尤居野抱住,可是那一刻,心内对霍敷官的恨意不知不觉间仿佛又加深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北尚皇 那一日,宿宅大摆酒宴,谁也不知搞这么大阵仗是为何,是为了迎接谁。 这宿宅之内什么都不缺,就是缺人。 整个偌大的宅子,便只有那么十几个丫鬟,然后剩下的就是尤居野,霍敷官,肖茵。 这在有心的人瞧来,自然是奇怪紧了。 而且,这宅子主人尤居野亦是行踪诡异,至于去了何处谁也不知晓,一出短则好几日,长则好几个礼拜,神秘难测。 即便是连霍敷官觉得怪异之外,她也未细问。 毕竟,她也快要离开这个地方,自此以后也算是毫无瓜葛。 问那么多作甚? 徒增伤感与苦恼? 霍敷官坐在妆台前望着鸾镜里愁容满面的自己,一直在想着肖茵的话,而这时房门被推开,她猛地转头,是尤居野。 “我听闻今日宅子里要迎接一位贵客,是谁?” 霍敷官好奇的问道。 尤居野神情凝重望着霍敷官只是淡淡道:“你的真实名字还不能让旁人知晓,等会儿我便唤你琴音罢,先假替一下。” 霍敷官抿唇流露出落寞之色一笑点头。 “好,我先去看看她。” “嗯。” 望着尤居野离开,霍敷官还在想这个贵客究竟是谁,为何这般神秘? 过了不久,霍敷官则内着一袭束腰纯白色衣衫,上面则简单的绣着几朵牡丹,瞧上去素雅暖和又圣洁,外面再披着白色暖绒大氅,发髻高束,长发飘然如摇曳青柳,双鬓寥寥几缕碎发,柔媚多情也不失潇飒风采,头两侧覆着一层网饰状白色漫云流苏紫盘阙,精巧的耳朵上则戴着一对白玉吊坠,衬的那双精致动人的面容愈发令人神魂颠倒,完全就像是超凡脱俗从天而降的仙姝。 肖茵则穿着一身暗红色狐皮大氅,那双杏眼像是浸着一汪池水般楚楚动人,身段亦是纤盈窈窕,行走时与霍敷官的洒脱大气截然相反,反倒踩着莲花步如弱柳扶风般。 两个人手牵着手,不说话时光从表面瞧上去像是一对感情要好的姐妹。 她们两人在丫鬟的陪同下来到了御寂堂,一走进其内,便顿觉有股阴风倏然从耳边脖颈划过,不觉一颤。 堂内摆着一整张长桌丰盛的饭菜,有酒有肉,香味扑鼻,惹人口馋。 丫鬟们并排站立两侧,微微低头静默,不敢发出一声来。 尤居野则坐在上座,一瞧见这两姐妹来,第一眼便落在了霍敷官的身上,那袭白影惹他动容,惹他魂牵梦萦。 可是如今…… 尤居野起身则径直走去肖茵身边,牵着她的手走过去,霍敷官顿在身后,望着他们般配的身影,心底怅然落寞,却也是紧咬牙关,强颜欢笑。 “这贵客还未到么?” “等会儿就来,不急,也无需紧张,该吃该喝与平常一样就行。”尤居野望向霍敷官,掩饰心底的情绪,表现得万分疏离,如今却倒是怕自己的一言一行冒犯了她,让她难过不适,怕她逃离。 霍敷官一笑点头,她坐在尤居野的左侧离的稍远了些,肖茵则坐在尤居野右侧,两人紧挨着身子,瞧上去便是恩爱般配的一对才子佳人。 肖茵含笑望向尤居野道:“今日这个来客到底是谁啊,为何这般神秘?” “此人是这咸武北尚皇,整治半个江山的人。” 尤居野说的云淡风轻,可是听者却深感大惊。 肖茵掩嘴惊道:“那不就是皇上?” “是。” 肖茵瞧了一眼面色平静的霍敷官,再望了望神色清冷的尤居野,只好也默不作声了。 其实霍敷官心里亦是惊愕,只是她更多便是溢满心头的好奇。 她望着尤居野,心想这个男人到底是何身份,竟然能让咸武称王的人亲自前来这个宅子闲聚? 不过,霍敷官也听闻云烟酒楼里的酒客们议论过这个咸武的北尚皇,此人本是与南盟王针锋相对,水火不如,可却在一夕之间像是变了一个人,不理军事朝政,倒更倾心于风雅之地,饮酒品茗,更是乐忠于闲聚。 不过……这倒也是让那个南盟王放松了些警惕。 可是放松归放松,不免还是心存怀疑的。 正想间,那怪诞的王便来了。 当霍敷官被那声音吸引住转过头去的时候,刹那间震惊了,前所未有的震惊。 她缓缓起身,怎么也想不到此刻面前穿着华贵的男人竟是之前在云烟酒楼接近自己的男人,北尚皇? 他的身后跟着两个劲装侍卫,面无表情,无端给人恐惧,就跟谁欠他钱一般。 “让尤兄久等了,失敬失敬!”来者声音清朗,笑声亦是多了些沉稳。 尤居野则露出满面笑意,起身拱手迎了上去。 “北尚皇,我们可是好些日子未聚了,甚是想念呐!”两人虽说着客套话,可毕竟是君与臣民,或多或少得忌惮三分。 肖茵亦是走过去尤居野身边挽住他的胳膊,望着那北尚皇嫣然一笑道:“肖茵见过尚皇。” 北尚皇盯着肖茵,拍了拍尤居野的肩膀笑道:“这位肖茵姑娘可是你的心上人罢?你这个顽固不化的小子也算是终于开窍了。” 肖茵笑的羞涩,尤居野却笑的极其漠然,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道:“知道尚皇不喜被人围着坐,便特意留了一个清静的位子给您,这宅子里本也就没几个人,随意就好。” “说的甚是。” 那北尚皇瞧上去很是亲和,可是当视线转移到霍敷官身上的时候那种惊讶倒像是提前预备好的。 他噙着淡淡的笑意向霍敷官走去,她竟莫名紧张起来。 尤居野眯眼,神色凉薄深沉,肖茵则仔细观察着。 待那北尚皇走至霍敷官身边的时候,竟不知分寸的捏了捏她的下巴,霍敷官惊愕的瞪着他,语塞,这男人身上的痞气竟与东牙道如出一辙般。 “几日不见,你又美了不少,飒爽不失妩媚。” 霍敷官怔愣又尴尬,只能故作淡定,浅然一笑道:“好久不见,实在是意想不到。” 肖茵同尤居野霎时惊愕,尤其是尤居野,那双深邃黯淡的眸子又沉了沉。 “你们认识?” 北尚皇回身望向尤居野扬唇一笑道:“可是认识好久了,只是未想到你金屋藏娇啊。” 霍敷官下意识注视尤居野,他的神色依旧那么不惊不扰,可是那双潭眸却像是在地狱的烈火里烧灼,藏匿着巨大的戾气。 第一百七十六章 大喜之日(一) 待那北尚皇离开之后,霍敷官站在宿宅门口望着马车缓缓驶去,心内揣测不已。 肖茵紧紧的挽住尤居野,一刻也不松手,当他的深沉的目光追随霍敷官进去宅子的时候,肖茵也随之将那双冷漠的目光抛去霍敷官身上。 霍敷官一直想不明白那个所谓咸武半边天帝王的男人为何突然要接近自己,到底是居心何在? 尤居野将肖茵送回淑女苑,亲眼瞧着她睡着才走出房间。 当他经过霍敷官房门口的时候却犹豫迟疑了会儿,随即便轻轻的扣了扣那扇门。 “进来。” 霍敷官的声音不冷不淡,她就知道会是尤居野。 他走进屋内将门合上,面色沉郁的望着霍敷官,她亦是转过身直视着尤居野。 “不要与他走的太近。” 听到这话,霍敷官心里惊诧愕然,表面却样状淡定一笑道: “人家是王,我只是一个平民姑娘家,有什么资格去接近人家?人家又怎会瞧得上我这么一个野丫头?你怕是想多了。” 尤居野望着霍敷官,面无表情,双眸沉寂晦暗,若是不说话就那样一直盯着人看,怕也是会令人毛骨悚然,胆怯畏惧。 霍敷官竟也一时间胆怯了,随即将视线转去一旁淡然道: “你们马上便要成亲了,这些日子你要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毕竟也是个马上要当新郎官的人,别为这些小事情操心。” “有关于你的事情就是大事情,总之你与他少来往,为你好。” 说罢,尤居野便离开了。 霍敷官却失神了好久。 三日之后便是尤居野与肖茵成亲的大婚之日。 宿宅之内没有长辈,尤居野无父无母,肖茵与霍敷官的娘亲也不在世了,所以双方都无父母见证,所以这也算是一大遗憾。 咸武之内所有的名门望族该请也都请了,皆是下了喜帖。 南盟王,北尚皇,四小贝勒等皆在邀请之内。 而这却令霍敷官愈发惊愕疑惑的是尤居野到底是怎样的身份,竟能够让那些个王公贵族如此赏脸? 肖茵的出嫁之地是淑女苑,从淑女苑去往御寂堂,也只不过是几步路的事情,可是礼节却必须得到位,仪式感得强,这好歹是人生中仅有一次的大事情。 尤居野删繁就简,省去了好多成亲的繁琐步骤,于他而言,娶一个自己本不爱的女子本就不是件乐事,何必再搞那般复杂。 霍敷官将丫鬟支走了,则亲自来到肖茵房间为她梳妆打扮。 披上一身红色嫁衣的肖茵坐在梳妆台前长发散落,望着鸾镜里面身后的霍敷官,得意地挑眉扬起唇角道:“姐,亲眼看着自己爱着的男人娶自己的妹妹是什么滋味啊?是不是很难受?” 霍敷官手下一顿,继续梳着她的长发,低眼淡笑道:“我若是难受的话现在便不会在这里了,我只是想替娘为你梳最后一次妆,亲眼瞧着你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真虚伪。” 肖茵冷笑继续道:“你早已经没有资格叫娘了,那是我娘不是你娘,是你害死了她,你要永远记得。” 霍敷官心内一颤,强装淡定道:“今日是你大喜之日,别搞乱了心情。” “你的存在就会影响我的心情,你要记得你答应我的,过了今日就离开,一步也不要再踏进这个宅子!从小到大你一直以为你什么都比我强,娘也喜欢你胜过我,可是我才是她的亲生女儿,而你只不过是一个被抛弃的野孩子,凭什么你就能得到那么多爱,那么多好的东西?!那些本应该属于我的都被你抢了去,你活该落个万劫不复,孤寡终生的下场!” 听到这些话,霍敷官像是被刀子在一点点的剃着心头肉那般难受痛苦,她望着肖茵,她望着这个自己一直以来从小到大都疼爱谦让的妹妹,尽管她有再大的罪孽,可她就活该受到这般恶毒的诅咒么? “茵儿,你对我是有多么强烈的恨意?” 肖茵冷笑,转过身抬眼瞪着霍敷官道:“很深,从小时候便有了。” “那你告诉我,你口口声声说我不是娘亲生的你又如何知道?为何娘一直没有告诉我?你若是心里恨我,怎样骂我都行,可是你捏造出这样一个谎话知道有多可恶么?” 霍敷官已经忍了很久,她将木梳紧攥在掌心,像是要嵌进皮肉了般。 “谎话?是娘一直不让我告诉你真相的,你真以为你自己生活在天堂里么?其实你只不过是地狱里的一个野婴儿。” 地狱里的一个野婴儿…… 霍敷官怔愣,努力使自己冷静。 “不过关于你到底是谁我不会告诉你,我要让你慢慢受那种煎熬,那种痛苦。” 肖茵的语气很得意很冷漠,她缓缓转过身望着鸾镜里面猛然间失魂落魄的霍敷官,轻笑继而道:“姐姐,快些帮茵儿梳妆罢,吉时马上就要到了呢。” 霍敷官乍然松开紧攥着木梳的手,一道道红色的印子显而易见,清晰非常。 她极力按捺住自己的情绪,抿唇淡笑,若有若无,低眼梳着。 一梳梳到尾, 二梳梳到白发齐眉, 三梳儿孙满堂。 吉时已到,房门砰然打开。 一袭凤冠霞帔,娇美动人,是女儿家一生中最美的时刻。 霍敷官小心翼翼的搀扶着肖茵一步步迈出屋子,极长的红氍毹(shu)从屋外的台阶下延伸至御寂堂,撒着鲜艳的玫瑰花瓣,丫鬟排列成行,两侧绽开。 肖茵在霍敷官的搀扶之下迈着莲花步踩在氍毹之上,走的小心翼翼。 宿宅大门匾额两侧挂着鲜艳夺目的红绸,下人站在两侧招呼来客,门口车马络绎不绝。御寂堂内外热闹非凡,宾客众多,且大多数都是些有身份有地位的名门望族。 贺礼堆成了小山丘,着新郎服的尤居野伪饰着满面笑意周游在众宾客内,恭维贺喜之词蜂拥而至,来不及崩溃,情绪瞬间却又被逼上高峰。 御寂堂内红绸满布,喜气灼目。 南盟王与北尚皇分两侧高坐,互不相视。 堂内挤满了来客,尤居野就站在内堂中间,静待新娘驾到。 第一百七十七章 大喜之日(二) 从御寂堂外那通到淑女苑极长的红色氍毹上撒着粉嫩的玫瑰花瓣,与这寒白的冬日形成剧烈的反差,本是天色恰好,可谁也没想会在这大喜之日下上了一场猝不及防的清雪。 霍敷官小心翼翼搀扶着肖茵一步步走在那极长的红氍毹之上,片片雪花落在肩上,发丝上,红色嫁衣之上,冷气瘆人,禁不住颤抖。 丫鬟们排列成行站在氍毹两侧,睫毛额发之上皆是落了一层薄白,手冻得发红发紫,呼出的热气在冷空气里清晰可见。 御寂堂外面的宾客懊恼这突起的一场风雪,皆是走进了堂内,所有人都在屏息凝神的望着外面氍毹之上的新娘以及旁边那容貌惊为天人的姑娘,包括尤居野,他的目光则注视着愈来愈近的霍敷官,深沉而落寞忧伤,心里是说不出的悲凉。 南盟王慕容肃那双犹如猎豹般犀利狭长阴狠的眸子在瞧见霍敷官的一刹那则紧紧眯视,心间像是陡然打开了一扇不为人知地狱邪恶喜宴的门。 北尚皇慕辰风亦是注视着不是新娘的霍敷官,唇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还有那隐淡的困惑,他斜瞄了眼一侧慕容肃的神情,淡然如初。 眼瞧着马上就要走进御寂堂,肖茵却不小心一个踉跄险些跌倒,霍敷官亦是,幸亏她扶的稳,不然肯定会闹出一个笑话来。 红盖头下肖茵那张本是含笑的脸即刻间惊慌露出怨怒来,她紧紧的扶着霍敷官的胳膊,却在暗暗的狠劲儿掐了她一下,霍敷官惊愕错愣,被掐的手臂一块微痛。 “你是存心想看我出丑么?” 霍敷官有口难辩,众目睽睽之下,她也不想去与她计较。 “方才是不小心,不是我故意的。” 霍敷官扶着肖茵一步步走近御寂堂,压低声音道。 御寂堂之内的宾客皆是挂着期待的笑意,望着新娘踏进,只是这新娘终究是落着盖头的看不清面容,大多数宾客则将视线落在霍敷官身上,心下唏嘘惊叹。 尤居野亦是从头至尾在凝视着霍敷官,眼神从未放去肖茵身上一眼。 一步,两步,三步,迈上台阶…… 霍敷官自始至终保持淡笑的模样,即便是方才肖茵掐自己的时候,她也能够做到面不改色,人能够在重大场合之下做到很好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也算是令人钦佩的罢。 尤居野与肖茵两人牵着红绸,盖头下的肖茵一脸羞涩,尤居野本是深沉难测的人,可是那一刻仿佛连装也装不出欢喜的样子来。 宾客们都不是粗鄙之人,也不会起哄胡闹。 主事人拿腔拿调的站在一旁说着一些成亲誓词以及一些旁人听不太懂的官话。 霍敷官亦是站在宾客之内望着面前这对新人,虽是表面上瞧去淡定沉着之极,可是心里的难过与痛感也只有自己清楚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是自己爱着的,这个姑娘是自己的妹妹,那一刻,谁也没有霍敷官内心情绪复杂,换做旁人来,也未必比她霍敷官做的好。 当她将视线无意间掠过北尚皇慕辰风身上的时候,心头总是莫名一震,这个总是面带微笑的男人到底是怎样一个人,为何他总是用那种能洞悉一切的神情望着自己? 她早就知道这次尤居野的大婚之日也是来了咸武很多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其中便有南盟王慕容肃。 当霍敷官将视线望去慕容肃身上的时候,仔细打量了许久。 这南盟王慕容肃没有北尚皇慕辰风俊朗潇洒的外表,他的脸则呈方字形,眉头略淡,鼻头略大,眼睛狭长,神情始终是不苟言笑,只是单从那双眼睛里便可看出此人是一个极其阴暗狠厉的人物,就像是一具饱满的皮囊下弥散着隐隐的黑雾…… “一拜天地!” …… 这时,霍敷官突然之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将脑袋转去外面,外面的雪已经下的有略大的趋势,果然,当她缓缓走去门口的时候,便见院落内高大的枯树上落着师父泉尚风的云鸽。 她心头一惊,趁所有人都不注意的间隙走了出去,云鸽也是极具灵性的,她只是一招手,它便朝她飞落而去停留在她的掌心。 霍敷官为了怕引人注意,迅速将信条取出,便将云鸽放走了。 她警惕谨慎的回过身去瞧了眼,还好没人注意着。 于是便低眼迅速将那纸条拆开。 只见上面清丽的字迹写着:宣西城外忘忧谷,速来。 霍敷官蹙眉思索,这的确是师父的笔迹,可是为何这般着急,到底是有什么要紧之事? 她回头望了望御寂堂,心下犹豫,雪已经落了满肩,落在睫毛融成水珠而打湿。 此刻想必已经拜完天地了,她也应该履行对肖茵的承诺离开了罢,霍敷官敛眼苦涩想着,转身便离开,而御寂堂内的尤居野虽然在拜着堂,可他的心思却悉数放在了霍敷官身上,就连她何时出去离开也是看在眼里,这下发觉她已经好久未回来,心下有些略慌,剑眉轻蹙,可是神色清冷,丝毫不被旁人发觉异常。 不知何时,那北尚皇慕辰风也离开了,待喜宴散去,宾客们送了祝福之后,纷纷离开了宿宅。 南盟王慕容肃难得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狡黠笑意来望着尤居野道:“你这宅子有那般绝世美人儿,竟也不带去宫中让本王瞧瞧,可见这忠心一点也不真实。” 尤居野拱手低头潭眸一颤,心知这南盟王所指是霍敷官只得掩饰笑道: “王上您什么绝色美人儿没见过,我这宅子里的花再美也不及您宫中的草儿半分么不是?” 那南盟王紧盯着尤居野眯眼一笑,随即甩袖同随从离开了宿宅。 肖茵端庄的坐在房内静等着,红盖头下的那张脸动人俏丽含着羞涩,两只洁白素手紧扣着,等了好久也未等到尤居野进房来。 而此时的霍敷官早已匆忙赶到了宣西城外的忘忧谷。 雪倏时之间像是天神的羽毛被撕碎了一地覆上整个凡尘,她打着油纸伞,冷气呵在空中形成缕缕雾气。 这忘忧谷有冰冷的山泉,有一泻而下的瀑布,有茂密光秃的树林,瀑布上面是一条宽敞的大道,瀑布之下是山泉流水,还有一个不深不浅的洞窟。 霍敷官艰难的来到了洞窟之内,没想到一走进去别有洞天,再往深了走越来越亮,竟走出了一方断崖。 霍敷官怔愣,望着面前不远处背对着自己的那个熟悉的身影,那便是师父泉尚风。 第一百七十八章 这不是真的 “师父!” 在看见泉尚风的那一瞬间,霍敷官就像是一个受了莫大委屈的孩子将伞扔掉飞扑过去从身后紧紧将泉尚风抱住,眼泪直流。 雪落了满身。 泉尚风身躯一震,微微偏过头。 “丫头?” “师父,敷儿好想你。”霍敷官声音哽咽,鼻子酸涩之极。 泉尚风那颗迎风干涩的心猛地软成了一汪清水,心里疼惜非常。 霍敷官松开手臂低头抹掉眼泪,泉尚风缓缓转过身低眼凝望着红了鼻尖的霍敷官道: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她抬眼与师父对视着,心内犹豫着该不该将那些难过的事情说出来,可终究还是没忍住,泪眼朦胧。 霍敷官将所有的事情,包括东牙道江喻柔,尤居野肖茵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 “师父,我是不是个罪人?是我害死了娘亲,我就是个罪人……” “傻瓜。”泉尚风伸出那只翘着兰花指比女子还白嫩的手抚上霍敷官的眼角,将那眼泪拭去。 “你长这么大,为师还没有见你哭过。” “师父,敷儿是不是特别没出息?”霍敷官强颜欢笑的再度将眼泪抹掉。 “可是心里就是特别特别难过。” 泉尚风低眼瞧着她,心内轻叹,当初那个还在襁褓里哭泣的婴儿,一转眼间便长大了,而人一旦长大那些烦恼与伤心事自然也便多了。 他轻轻将霍敷官搂在怀里道:“敷儿,为师之前不是告诉过你,无论遇到多么大的事情都得沉着冷静的去面对,难过悲伤是没有用的,这世间纷繁之事太多,人的眼泪可经不起。” 霍敷官轻轻的点点头,可是突然又黯然神伤道:“所有的事情我都可以忍,可是茵儿她竟然说我不是娘亲生的,唯独这件事情是我最难过的,我不相信。” 听到这话,泉尚风明显眸光一震,继而低眼望向霍敷官道: “你是说她已经告诉你了?” “什么?” 霍敷官抬头怔愣惊惑。 泉尚风这下便能猜测出那狗皇帝为何当初突然之间要下令全候盟搜捕霍敷官,王府被杀之事按理说那狗皇帝若是管起来也只是会做做表面功夫罢了,根本不可能那般耗费精力,大费周章全候盟通缉搜捕一个人,果然是他早已知晓了霍敷官的身份,而这个秘密本是掩藏的很好不会被轻易发现的,如今看来,倒是这个肖茵暗中作祟了。 泉尚风知晓如今霍敷官假死的消息在候盟只不过是暂时的,那狗皇帝心狠手辣若是知道真相肯定会斩草除根,不留余孽。 经霍敷官这般说来,那个肖茵便是一个绝对的祸害。 霍敷官瞧着师父泉尚风这般神情,便隐隐觉得不安。 “师父?” 她内心忐忑。 泉尚风回过神来望着她,自知已经不能再瞒下去了,该是反击血洗深仇的时候了罢。 可是……一再惊受打击的霍敷官,还能不能再坚持得住? “敷儿,为师要告诉你一件事情。” “何事?”霍敷官佯装平静,可是心跳却莫名极快。 泉尚风不再看她,而是背过身去神色凝重,眺望一片迷雾的远方,雪已经将师徒二人染上了一层清寒的薄白,霍敷官将地上的伞重新拿起,站在身后为自己和师父撑着。 断崖之上,师徒二人,迎着寒风侧立,冬雪如羽,真相凝结成霜,乍冰迸裂。 “敷儿,其实那肖茵所说皆为事实,你的确并非是你娘亲生。” 霍敷官以为自己入了魔怔,听到了浑话,可是这眼前之人是自己的师父泉尚风啊…… “不可能,师父,你肯定是骗我的,你都没见过我娘,你们根本就不认识,你又怎会知道我不是我娘亲生,师父您肯定是糊涂了。” 霍敷官难以置信的摇着头,紧咬住下唇,眼眶微红,可即便是这样,她的潜意识里还是希望听到师父继续说下去。 “十八年前是我将你托付给你娘亲的,为师当然清楚。” 说着泉尚风便再度转过身望着迷茫惊愕的霍敷官继而道: “你身上那枚凤佩可还在?” 霍敷官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腰间,迟滞的点点头。 “那枚凤佩是你亲生娘亲死之前留给你的唯一东西,她很爱你,比这世上任何人都爱你,她希望你好,希望你平安,即便是……报不了仇也希望你这辈子平安无事。” 说着,泉尚风眼眶便陡然湿润,从袖内掏出一块紫色方巾擦了擦眼泪。 霍敷官亦是红了眼睛,难以置信的摇着头,瞪着泉尚风颤抖着声音问道: “报仇?她是谁?” “她是候盟前朝皇后娘娘,你可是前朝公主啊!当年是那狗皇帝谋权篡位将先皇杀死,然后逼死了皇后娘娘,是娘娘将公主您托付给老奴,偷偷将你抱送出宫,这才能安然无恙活到现在呐!公主!” 泉尚风哽咽着‘扑通’一声跪在霍敷官面前,那时那刻的霍敷官大脑已经是一片空白,她呆滞的低眼望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师父,眼泪霎然掉落。 “不,不可能的,师父你在跟敷儿开玩笑对么?” 她亦是‘扑通’一声跪下,将油纸伞猛地甩掉,定眼望着泪漪涟涟的泉尚风。 “公主,老奴不敢跟您开这样的玩笑,老奴竭力掩藏身份教您武功,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替先皇以及皇后娘娘报仇雪恨,杀了那狗皇帝!如今蛰伏期已经到了,公主你该做一些事情了,你身上肩负着的不单单只是您自己的情爱,还有这不能逃避的血海深仇。” 泉尚风紧紧抓住霍敷官的胳膊,情绪激动,眼眶红的就像是被蜂蜇过。 她颓然坐在被铺满了的雪地上,她不敢接受,也不知该如何接受…… 她的鼻子是酸楚的红,眼睛是湿漉漉的红,双肩微微颤抖。 见她这般,泉尚风站了起来,紧接着也将她发软的身子拉了起来,霍敷官泪眼朦胧的望着他,就像是瞬间变成了一个没有血肉的木偶娃娃,后一秒却突然哭出了声。 “不……” “霍敷官!你是公主,不能这般怯懦,这是你的使命,你必须得去做,从今日开始,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 霍敷官,你是公主! 你是公主,你得报仇! 你得报血海深仇,杀了那狗皇帝! 这仇你是逃也逃不掉的! 霍敷官! …… 第一百七十九章 跟我回家 夜,已经深的厉害。 整个宣西覆上一层荒凉的白。 一步一个脚印,清晰的可怕。 雪停了,夜一片漆黑,没有一丝月色,万家烛火也已经熄灭。 走在宣西的街市上,微微透出来的只有那点点所剩无几的昏光。 霍敷官也不知道自己是要往何处去,心口像是结上了一层厚重的冰霜,每一步都走的艰难之极。 她的脑海里反反复复都是师父泉尚风的话,就像是鬼魅萦绕在耳旁,自此之后摆脱也摆脱不掉。 这人生可真是大起大落,反复无常呐! 她陡然想起之前在江府无意间翻到江员外亲笔写下的回忆录书卷,现在想来,怪不得当时为何会突然有种奇特的感受,那种感受就像是离自己很遥远,又像是近在咫尺,却摸不到触不到。 现在再来看,原来所有的事情在冥冥之中都有天定。 而她霍敷官的一生,也注定会在今日之后,天翻地覆。 她的脑袋里面是混沌的,意识是崩溃且迷茫无措的,她的泪渍吹不干冷冽的风,因为那眼泪像是决堤的苦海,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走着走着,仿佛连脚步也沉重之极,稍一失神之间便踉跄跌倒,铺满一地纯洁的雪猛然间四分五裂出一道道印迹来。 她的手冻得通红,指头深深嵌入雪地里,不动声色坚忍无比,可是眼泪却毫无征兆的落了下来。 而这时,一只温暖的手臂从身后抚上她的肩膀,霍敷官怔住,缓缓回过头,竟没想到是北尚皇慕辰风。 她细眉微蹙,慌忙低眼将眼泪抹掉,起身。 这狼狈模样就这般猝不及防落进了这个男人眼里。 可是…… 他为何会在这个时候出现?难不成一直跟踪着自己不成?霍敷官抬眼用犀利的眸光注视着他,他面色平静,亦是与她对视。 “王上为何会在这里?不会是巧合?” 慕辰风淡然一笑,双臂背后,漫不经心的环视了一眼这漆黑寂冷的夜色道: “老远便瞧见一个姑娘大半夜走在这街上,看着身影像极了你,没想到还真是。” 霍敷官依旧那般抬眼注视着面前这个瞧上去倒有些玩世不恭意味的男人,心里存着莫大的狐疑,眸光忽明忽暗,索性表面放弃,强颜欢笑低眼。 “没想到王上对我这么一个平凡姑娘注意的还甚是仔细,可真是受宠若惊。” 霍敷官再度抬眼,笑的意味深长,转身便要离开。 却没想这刚一转身,手臂便被身后的男人猛然之间紧紧拽住,霍敷官身子一颤,转头惊诧且疑惑,手臂有意识轻轻挣扎开来。 “王上还有事情么?已经很晚了。” “你要去何处?宿宅?”北尚皇慕辰风的紧紧凝视着她,语气温和却又夹着锋芒。 霍敷官满目不解,且带着那般从未有过戏谑的笑意转过身道: “不回宿宅,难道王上要带我回去不成?” “没有不可。” 霍敷官惊愕,没想到眼前这个男人会这样回答。 “王上还是莫要开玩笑的罢,奴家可是宿宅的人。” “这整个宣西,半个咸武都是,何况区区一个宿宅。”慕辰风唇角噙着笑意,走近了一步继而又道: “你爱他,可是他娶了别的女人,那个地方你还会回的去么?即便是回去了,又待的下去么?” 霍敷官惊愕微怒的望向慕辰风,这男人是何时将自己看穿了? …… 霍敷官样状淡定,按捺住情绪浅浅扬起了唇角,这下看来,这北尚皇也不知在她身上图了什么,不过只要他对她有所图,那她亦是对他也有所图。 北尚皇慕辰风本是低眼注视着霍敷官,可是眼神却突然之间掠过她往她的身后望去,眸色沉了沉,霍敷官惊疑猛然转过身,却没想尤居野便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身上那件红色新郎服还未脱下。 霍敷官怔愣,他怎么出来了?这个时候不应该是他的洞房花烛夜么? 尤居野神色清冷而疏离,一如往常那般,面色深沉而冰凉,潭眸深邃如沧渊,静静的注视着霍敷官,且一步步向她走近。 霍敷官心倏然发紧,凝视着尤居野朝自己走近,身后的慕辰风亦是神色淡定。 走到霍敷官身边的尤居野二话不说便牵起霍敷官的手转身就要走,力度之大以致于让霍敷官感受到了疼痛,下一秒便甩开道: “尤居野,你干什么?!” “回家。” 霍敷官刚欲要开口,那北尚皇慕辰风走上前来面露淡淡的笑意盯着尤居野不轻不重道: “今夜可是你洞房花烛之夜,管着与你无关的姑娘是做什么?” 尤居野将目光移去慕辰风的身上,面无表情道: “王上,这是我宿宅的人,太晚了我不放心。”说罢,便将目光又重新落在霍敷官身上柔声又道:“回家。” “我不会回去了,我希望你能好好对待茵儿,你赶快回去罢,别让她等急了。” 霍敷官表露出冷漠拒绝的态度,可话刚一说完,身体便被尤居野拦腰抱起,不容反抗,霍敷官惊怒的瞪着尤居野,身体被他控制的紧紧的。 尤居野望向北尚皇慕辰风,微微颔首嘴角浅扬,转身便离开。 那北尚皇望着尤居野抱着霍敷官消失在夜色之中,眸底变得深不可测猜不出半分情绪出来,那淡淡笑意亦是冷却在脸上。 霍敷官被尤居野抱着,一路上无言无语沉默之极。 “尤居野,你将我放下来。” “放下来你会跑。” 尤居野也不瞧她,认真说着面无表情,迈着稳健的步伐走在宣西街上,地面的雪踩出了‘嘎吱’作响的声音,就像乌鸦在怄鸣。 霍敷官无奈,只得温和语气道:“你放我下来,我不会跑。” 尤居野随之乍然顿住脚步,将霍敷官放了下来低眼盯着她道: “我告诉你,从明日开始,你不许再踏出宿宅半步。” 霍敷官蹙眉,冷笑道:“尤居野,你是疯了么?你要知道你现在已经成亲了,我们之间应该也算是没有关系了,我只希望你好好照顾肖茵,我会离开宿宅的。” “霍敷官!” 尤居野一声怒吼将霍敷官吓得身子猛然一颤,他将双手紧按住她的肩膀,力度过重。 “我之所以能与她成亲完全是因为你,只要你能开心我什么都愿意做,可目的不是为了让你离开!今日你只看得到她的欢喜,可你有没有看到我的强颜欢笑,你真以为是个女人送到我尤居野手里我都能视若珍宝么?你错了,即便是她嫁给了我,我也永远不会去碰她一分一毫,你死了这个心!跟我回去。” 第一百八十章 洞房花烛夜 本是洞房花烛夜,可是新郎始终未见。 肖茵定定在床榻边坐了好几个时辰,盖头也无人去掀,自己就像是被人遗弃在了角落,不知不觉间,心内便怨怒四起,眼泪啪嗒而落,将盖头猛然掀开甩去一旁。 夜色已深,而这整个宅子死气沉沉般的寂静,白日的喜庆仿佛只是一个瑰丽绚烂的梦,眨眼之间便灰飞烟灭。 丫鬟推开门走了进来,见肖茵脸上挂着泪渍,神情绝望,所以声音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姑娘,任主还未回来,您先休息罢,很晚了。” “别来管我,出去。” 那丫鬟也不敢再吭声,只得怯怯退出门去。 可哪知刚一退去门口,便瞧见尤居野同霍敷官朝御寂堂走来,那丫鬟于是又激动的奔进了屋内道:“姑娘,任主回来了!” 肖茵转过头的一刹那,神情像是陡然之间回光返照了一般,起身情绪激动的奔出了屋内。 可是哪知本是激动喜悦的心情顷刻之间像是被猛然浇了一盆冷水,在瞧见尤居野身旁的霍敷官时,肖茵的面色倏然转为阴沉憎怒,丝毫也不伪装掩藏。 霍敷官亦是瞧见了一身凤冠霞帔的肖茵,脚步变缓,直至顿在原地,心内自责担忧不已。 尤居野仿若是什么都未发生一般走过去肖茵跟前淡淡道:“赶快歇息罢,很晚了。” 肖茵抬眼望着尤居野,眼眶里渗出泪来道:“洞房花烛夜你将我一人撂至一旁,是为了去找她么?” 尤居野神色淡然,低眼望着肖茵,语气冷漠摄人。 “她是你姐,我担心她。” “那我呢?!今日可是我们的大婚之日!”肖茵飙泪吼道。 霍敷官身子惊颤,急忙走过去身边拉住肖茵的手解释。 “茵儿,你冷静一些,我……” “别假惺惺!”肖茵怒甩开来,使得霍敷官一个踉跄。 尤居野却一把抓住肖茵的手臂,准确些说应该是用力捏住道:“你可知你姐她为了你牺牲了多少,你太过分了,早些休息罢!” 说罢,便看也不看她一眼,转身便拉住霍敷官的手离开,她心又气又急欲想挣脱,却无奈在尤居野的手下,她简直就像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尤居野的绝情与冷漠让肖茵整个人站在原地止不住的颤抖,眼泪猛然跌落,对霍敷官的恨亦是到了极致,那一刻,她恨极了这两个人…… 肖茵撕裂的怒吼声从御寂堂传出,像是给暗夜划破了一道血淋淋的伤口,使人惊惧悚然。 霍敷官用尽全身力气挣脱开尤居野,死死的瞪着他。 “你可知你这样会让她很难过的,你可知这对于一个姑娘家来说意味着什么?!现在想来全部都是我的错,当初我就不应该去香翠阁招惹你,就不该带你回红馆!就不该认识你!” “后悔了?” “对!我后悔了!尤居野,我从未像现在这样后悔过!” 霍敷官暴躁愤怒且难过之极,咬着下唇,眼眶逐渐湿润。 那一刻,她所有的情绪都出来了…… “所以只是因为我爱你,我答应你娶了肖茵,因为我爱你,我无法去跟其他女人同床共枕,所以你后悔了?” “后悔了,所以尤居野我们互相放过,我求你好好对她。” 尤居野眼底的忧伤,霍敷官是能够看得清楚的,可是她终于狠了一次心佯装不知。 尤居野潭眸里的忧伤加深,紧紧的凝视着霍敷官,唇角噙着寡淡凉薄的笑,可是那般笑寒意摄骨。 “招惹我那么容易,你当真以为离开也就那般容易?你可以放过我,但是我绝对不会放过你,回去休息罢,我现在去陪她。” 说罢,便转身离开了。 霍敷官站在原地失神的望着尤居野的背影,眼眶湿润,心像是被扎了好些个口子,渗进凄厉的寒风,既痛又冷。 ‘啪’!一声,房门被猛然推开。 肖茵本是伤心欲绝的哭泣着,在看到尤居野的一刹那,心里又惊又喜。 尤居野眼皮儿抬也不抬将门合上,走去桌子旁默默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淡淡道:“早些睡觉。” 肖茵忙擦干眼泪,下了两层台阶走去桌旁坐下道:“那你呢?很晚了,你不睡么?” 他将酒一饮而尽,又倒了一杯。 “我还不困,你快去休息罢,别管我。” 尤居野语气冷漠且带着烦躁,肖茵不敢再说话,只得默不作声坐在一旁并未回去床榻。 尤居野一味喝着酒,脑海里皆是方才霍敷官无情如尖刀戳心的话,丝毫也不理睬就在自己身边的肖茵。 他做这一切,之所以此刻能够踏进这间屋子,完全都是为了霍敷官罢了。 肖茵见他一直不说话,便忍不住道: “今日我们大婚,来了那么多宾客,也算是众所周知了,我知道你并不喜欢我,可是日子还得过下去,你放心我一定做得会比她强一百倍。” “你错了。” 尤居野将酒杯猛置在桌上,终于望向讽刺一笑冷冷道: “你永远都比不上她,你做的再多也只会让我愈发爱她。” 这句话如同针扎一般在肖茵的心头,就像是刚才霍敷官对他说的那些话一样。 爱人的人都比被爱的卑微。 肖茵的卑微唯诺讨好乞求,都比不过霍敷官递送给他的一个眼神,仿佛刹然之间才明白,自己只不过是个讨好所爱之人的工具罢了,一根不起眼的野草,一缕吹不起涟漪的野风。 “是不是在你们所有人心里她都比我好比我强?” 她紧握双拳,指甲嵌进仿佛要嵌进皮肉一般,颤着身子凝视着尤居野。 “不。”尤居野握住酒壶摇头。 “只是因为我不爱你罢了。” “可是我爱你啊,你已经娶了我,便不能再去找她!”肖茵一怒之下将桌上酒樽挥至地上,碎成残片。 尤居野无动于衷,淡然一笑。 “我不允许你再去找她!她必须得离开这宅子!” 肖茵情绪激动,欲要将尤居野手中的酒壶夺去,却被他突然之间伸出手臂紧紧掐住脖子,使得她瞬时之间便说不出一个字来,瞪圆了瞳眸满面惊恐,却挣脱不得。 尤居野猛然将酒壶摔在地上,紧紧扼住肖茵的喉咙站起身子。 “你不要以为我不知你是如何伤害她的,我警告你,你若是再敢因为此事针对她害她,我便饶不了你!” 说完,便将她的身子甩去一旁,肖茵乍然摔坐在了地上,她抚上自己的喉咙,怒红了眼,望着尤居野再度离开了屋内,心里绝望而又痛恨。 第一百八十一章 墨毫灵 丫鬟们都说这任主尤居野一进到御寂堂,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可以好几天见不到人,可这人根本未从里面出来过,偶尔有丫鬟端些点心进去御寂堂亦是见不到人,谁也不知这神秘难测的宿宅任主到底是去了何处,难不成真的是那天上飞落人间的仙人? 这御寂堂表面虽如此,只是装饰简简单单略有几件珍贵古董的一座雅堂,可是这里面莫名散发出的阴冷之气无论是丫鬟还是其他人进去之后皆能够感受到,即便是烧着炭火,也没什么用,就像是哪里裂出了一道口子渗进冷风来。 谁也不知,这表面现象有时候只是掩人耳目的障眼法,其实内则大有乾坤。 而御寂堂,便是如此。 御寂堂的玄关之处,有一个花瓶状的开关,只要轻轻转动,便可打开。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里面竟是一惊人的紫影流动的扇贝形华隐士地,一踏进去,便有成千上万个紫蓝色上身裹着白袍,下身遁迹隐去的半截人在其内飘然,准确些说是半隐形人。他们时而聚拢半空窃窃私语,时而游散开来在这华隐士地当中,他们可以互穿身体,游刃有余,每一个都是自己,每一个又都不是自己,全身上下哪怕是一块骨头,一滴血液都像是有魔力一般,只要稍一眨眼,整个华隐士地便充斥着一股瘆人的寒气,且愈演愈烈,直至冻骨破血而亡。 而此时的尤居野则站在扇贝形华隐士地之中,面对着谷壁,神色凝重谨然,千万半隐形人将他围拢,俯首称臣。 只见尤居野手持一把匕首,露出自己的手腕来,面无表情的划破一道血口,那血液便串成一条条细密的血线飞速涌进谷壁之中,而他那手腕上的伤口亦是迅速愈合,没有一丝痕迹。 自那血线涌进之后,紧接着那谷壁便在倏然之间发生了神奇一幕。 通血成画,闪着若隐若现的银光,那谷壁之上的画是成千上万个半隐形人疏死淡离的面孔,每个人半隐形人神态姿势各异,像是在施法又像是在战斗,面色迥异,在谷壁之上幻影移动,活灵活现,神秘而又空远。 而这便是封存百年的墨毫灵。 而尤居野原名为宿泊,真实身份则是华隐士地墨毫家族第九十代任主且世代修习墨毫术,神秘难测,不易追查。 当尤居野坦白的将这一切告诉被他圈禁在淑女苑冷静淡漠的霍敷官时,她的确是震惊了,她从小到可从未听说过什么墨毫家族,墨毫灵,甚至一时间觉得荒诞之极。 霍敷官蹙眉瞪着尤居野,故作镇定冷漠道:“你突然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我只想告诉你,别人我不在乎,我只在乎你,我把我的一切告诉你,因为我不想让你对我还有怀疑,我想让你安稳放心的留在我身边。” 尤居野神色平静说着,实则内心情绪汹涌澎湃,在这个女人跟前,他已经在极力克制了。 霍敷官低眼冷笑,眼眸是有忧伤的,可是那种忧伤又转瞬即逝,顿了顿,神情依旧冷漠甚至带着绝情,那时那刻的霍敷官让尤居野有些辨不清,可以说是陌生。 她缓缓站起身盯着尤居野道: “尤居野,我们之间已经没有可能了你知道么?即便是你将我圈禁在你这宿宅里又有什么用呢?我的心已经不在你身上了,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 尤居野剑眉微蹙,低眼望着霍敷官冷若冰霜的神情,唇齿微微蠕动,似乎欲言又止。 霍敷官鼻头猛然一阵酸涩,为了掩饰而敛下眼来,继而道: “既然你已经娶了茵儿,便应该好好对她,你知道你圈不住我的。” “霍敷官,你到底想让我怎么做?你到底想折磨我到几时?!”尤居野紧按住霍敷官的双肩,微微俯下身子直视着她,愤然无奈的情绪顷刻间爆发,如同早已经暗涌的熔岩。 霍敷官眼眶湿润,她的脑海里全部都是师父泉尚风告诫自己的话,如今他们两人之间的问题早已不单单只是肖茵一个人的问题了…… 霍敷官抬头刚欲要说话,唇瓣便被尤居野疯狂的吻住,他紧紧将她搂在怀里,很紧很紧……挣脱也挣脱不掉。 那种强烈的感情,极大地难过悲伤还有那极深的爱意,霍敷官都能感受的彻底,可是,她还是狠心的用尽全力将他推开,猛地甩给他一巴掌,响亮之极,猝不及防,整个空气陡然之间静寂。 “尤居野!我是个人不是个玩偶,不是被你圈禁一辈子的玩偶!明日我便会离开,再也不踏进这宅子半步,你出去!” 尤居野怔愣,深邃的眸子瞬间湿红,难以置信的望着霍敷官,唇还残留着被她狠狠咬住的那片红。 霍敷官转过身再一次怒喝道:“我让你出去!” 最终,他还是妥协了,双目黯然失色,望着霍敷官的背影,缓缓转身离开了房间。 在房门合上的那一刹那, 霍敷官强忍住的眼泪猛然跌落,她转身望着门口,心如绞痛。 人的心情一旦晦暗了,仿佛整个世界也会乍然漆黑一片,如临地狱。 就在尤居野离开后不久,霍敷官的房门又再一次被重重的推开。 这宅子里除了肖茵还能有谁,除了她还能有谁这般? 如今的肖茵穿着明显瞧上去比之前华贵妖艳了许多,当她踏进屋内的时候,脸上则是一副憎恶且又故作得意的阴冷神情,霍敷官神色镇定,她也不似以前那般,态度冷冷淡淡。 “霍敷官,是不是挺难过的?” 她没有吭声,只是突然觉得可悲。 肖茵见她不说话,刹那间心里的那股怒火反倒被越挑越烈,她缓缓的朝躺在贵妃榻上的霍敷官走过去,身材曼妙,微微扭动,语气讥讽。 “原以为你是真心将他让与我,却没想到底是我太蠢了,不得不说,你霍敷官手段可真真是高明,想必亲眼看见我沦落为一个弃妇你才满意开心是么?可是再怎样说,我也是他尤居野明媒正娶的人,而你只是一个见不得光的野丫头!” 肖茵如字字都像是刀子,一刀一刀割在霍敷官的心口,霍敷官早已不想再去争辩那么多,她已经做到仁至义尽的份上,既然她不将自己当成姐姐来看待,那自己又何必再恬不知耻下去? “你放心,明日我便会离开。” “明日?” 肖茵突然冷笑,笑的花枝招颤,阴凉瘆人。 “你觉得你走不走还有区别么?好戏你已经看完了,你心里也已经更加确定他爱你爱的要死,即便是娶了我也只是为了取悦你罢了,你觉得还有必要么?” “那你想怎么样?” “我想让你不好过,我想让你生不如死。” 望着肖茵咬牙切齿瞪着自己的模样,霍敷官心猛地颤抖,继而便坠入无边深渊,原来这场姐妹情分早就完了,是自己一直以来在自欺欺人罢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朱砂痣 燕京国位于北荒漠地带边缘,黄沙漫天,气候干燥。 这一日,是燕京继任王主的登基之日。 按照燕京国历来习俗,继任王主必须在太阳还未出头之时,行禁欲礼。 所谓禁欲礼,浴火,浴冰池,浴乌血。 希冀燕京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战事百胜不怠。 而在禁欲礼之后,继任君主便需乘上奢华龙车,侍卫紧随左右其后,于上城街市之上兜转两炷香的时间,谓沐圣恩。 君主登基这一日,百姓们必须得穿着华丽,即便是穷苦百姓,也得讲究些,不能衣衫褴褛,百姓们必须站立街市两侧,手腕抹上蛇血,双臂举在头顶,为新任君主庆贺。 舞龙舞狮这些热闹场面在燕京国是不被允许存在的,在登基之日唯一能够庆贺欢喜的活动只能是训鬼诀羊。 何为训鬼诀羊? 这也算是燕京国的一种巫蛊盛会,奄奄一息的黑羊被捆绑在一根支柱上,戴着鬼面手持离火之把的人前拥后退,表现出一种夸张怪诞的舞姿围着那黑羊蹦跳,滑稽而又使人不寒而栗,莫名脊背发凉。 而这则代表着继任君主所向披靡,战无不胜之意。 百姓们面色肃穆庄重,极具沉寂之感。 江喻柔坐着马车一路颠簸,穿过泥泞沼泽,风吹日晒,披霜斗雪,吃了不少苦头终于来到了燕京国。 这一路上幸亏有尤居野所派的一个下人保护,不然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家想要千里迢迢从咸武来到燕京,简直艰难之极,这可足足经历了好些个日夜才好不容易抵达。 城门守卫森严,幸亏江喻柔机灵,混进了一个拉货商人的队伍里才好不容易进了上城。 眼瞧着这燕京上城今日非比寻常,那商人队伍也只能滞留在进了城门的一处角落里,只能等这登基大典结束了才能离开。 其中一个领头商人终于发现来混在队伍之中长相清秀却灰头土脸的江喻柔,于是走过去打量了半晌温和笑道: “你这丫头,何时蹿进我这车队里来的?” 由于这几日为了赶路,再加心情急切忧郁,江喻柔便一时间只感身体便乏力虚软,精神也有些不振。 她笨拙的跳下马车,环顾了一番四周,不好意思淡笑问道:“大哥,今日这城里是在做什么?” “你不是燕京人罢?”领头商人倒是多了几分好奇。 江喻柔则如实相告道:“我是候盟的,来燕京是为了找人。” “当真?” 听见这话,那领头商人明显面露惊喜继而道:“我也是候盟人,说来我们可是老乡咯!” 江喻柔内心的戒备警惕瞬间也松缓了下来,这能够在异乡遇见同乡客也算是倍感亲切了。 她笑道:“您这是常年在燕京做生意么?”江喻柔环视了一旁商人车队的其他下人,他们有的站着,有的蹲着,聊天闲谈。 领头商人爽朗一笑挠头道:“若不是为了养家糊口,谁能够心甘情愿跑这么远来?不过这燕京国,我也是了解不少。” 江喻柔一时诧异,但也急于知晓今日这城里为何会是这副局面。 “今日可是燕京继任君主登基大典之日,登基之日,百姓们必须得着华服,抹蛇血,站立街市两侧举过头顶为君主庆贺,你看到那黑羊以及戴面具跳着舞的人没,这也算是庆贺新主继位的特殊仪式了。” 商人其实了解的也并非是很透彻,尤其是这训鬼诀羊,莫名使人恐慌,关于这点,商人也不甚明白。 江喻柔惊愕震颤,她霎时沉默了,怔愣的街市中央望着逼近簇拥的龙车,心内犹如风起云涌。 “姑娘?”商人觉得奇怪。 江喻柔恍然回神,勉强一笑道:“多谢大哥告诉我这些,我前去看看。” 说罢,她便顺着街市一侧,挤进面色肃穆的百姓之间向前走去。 商人望着挤进百姓之中江喻柔的身影,挠头只觉得奇怪。 东牙道,是你么? 他们所说的那个继任君主是你么? 你真的如敷官告诉我的那般是燕京国终将噬血成魔的王? 你不要我了么?你要忘记我了么? 那些曾经你答应过我的,答应过爹爹的真的要食言了么? …… 江喻柔挤在人群里紧紧追随街市中央被侍卫簇拥,被百姓围观的蒙上一层隐纱神秘富丽的龙车,她的脚步愈发沉重,龙车却越走越快,她几乎是踉跄的超前奔去,百姓们会挡住她的路她的视线,她便不顾咒骂的推搡开那些挡住自己的百姓,努力的踮着脚尖望着,眼眶潮红一片。 幸亏还是有意念支撑,她才不至于那般无能的倒下。 终于,她迅疾的脚步超越了那龙车,江喻柔猛的顿住步子踮起脚尖望过去。 即便是有一层隐纱,即便那龙车奢华豪丽气派无比,即便是存了再多的神秘与冷漠,江喻柔还是能够辨清那龙车之内那张熟悉的面孔,那一刻,她的眼泪倏然崩落,再往前奋力挤着,百姓们皆是用惊诧嫌恶的神情打量着这个服饰奇异的姑娘,可她却丝毫不理睬,不管不顾,她的眼里脑海里心里只有龙车上的那个人。 人太多,江喻柔还是在拼命的朝前挤着,终于,她猛地摔出了边缘,一个趔趄。 侍卫抽出利剑警示她退后,江喻柔不敢妄动,只得乖乖的后退一步,眼神却始终落在缓缓驶过的龙车上,她紧握住双拳,紧咬下唇,眼泪夺眶而出,那就是东牙道,即使是他穿着华丽了,即使是他像是没有认出没有看见自己的样子,可是那张熟悉的脸,早已经刻在了江喻柔的心里,即便是烧成灰她也能辨得一清二楚。 “东牙道!” 江喻柔吼着,声音哽咽,努力的朝前跑着试图追上去那龙车。 而这声音,这突然出现的姑娘引起了一阵骚动,江喻柔管不了那么多,可是等终于追上那龙车的时候,脚下一软,猛地摔倒在地,侍卫们拔出剑纷纷指向她,龙车也缓缓停住。 “东牙道!我是江喻柔啊,你不认识我了么?你为什么要抛下我离开啊,你不能离开我,永远也不能离开!” “闭嘴!” 侍卫怒吼继而道: “你这野丫头!若是再敢吵闹,我便杀了你!” 江喻柔不敢再说话,泪眼朦胧的望向龙车,她希望那龙车上的人哪怕望向自己一眼,可是偏偏,那人就像是不认识自己一般,神色冷漠,瞧也不瞧她一眼。 那一时刻,那种犹如灼心般的疼痛感使她无以复加。 “东牙道!”江喻柔再一声撕裂般的大吼,泪流不止。 剑刃却猛然间直抵她的喉咙,龙车上那人才终于缓缓将眼睛瞥过,寡淡的厉害,淡淡的扬了扬手臂。 那侍卫便只能将剑放下,继而喝声警告她道: “今日是王上登基之日,你若再敢捣乱,小心你的命!” 说罢,那侍卫收剑,龙车再度缓缓离开,从江喻柔湿润的眼眸前驶过…… 她紧攥拳头,低眸强忍住眼泪,唇被狠狠咬出了血来。 东牙道,你可真成了我的朱砂痣啊…… 第一百八十三章 决定了? 一辆马车飞驰出宣西城内,马蹄迅疾而又慌乱。 南盟王宫内。 南盟王慕容肃坐在宫殿之内龙案前,扶额养神,不一会儿一个小太监便急匆匆奔了进来于他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那南盟王慕容肃缓缓将眼睛睁开,依旧是那般不苟言笑,凶戾的面容,狭长的眼睛透出丝丝悚人的寒光。 “让她进来。” “是。” …… 次日,霍敷官已经将衣物都收拾完毕,她手持行云剑环视着住了挺久时日的房间,这下也终于该离开了。 刚一转身,尤居野便踩着极轻的脚步声走了进来。 她神色淡漠,两人就那般无言对望着。 “真的决定了么?” 霍敷官微微点头,淡定非常,情绪丝毫也不显出紊乱来。 尤居野眸底悲凉,也未多余再说什么,也未逼迫,亦是轻轻的点点头。 她敛眼,佯装轻松一笑,实则苦涩道:“好好照顾茵儿,放心,我会很好的。” 说罢,便同他擦肩,径直走出屋内。 服侍霍敷官的小丫鬟刚欲要来房内,便瞧见挎着包袱手持行云剑的霍敷官,那般洒脱,那般潇飒,那般决绝。 “姑娘!” 霍敷官惊诧,停住脚步转身。 “姑娘要去何处?”丫鬟惊惑的睁圆了明眸。 她淡淡一笑,揉了揉丫鬟的脑袋道:“我要走了。” “走?”丫鬟不解。 霍敷官只是微笑,也不再回答,转身便离开。 丫鬟追着叫了好几声,可是霍敷官的步伐是那般的稳健不留回旋余地,穿过枫林越走越远。 尤居野走出屋内站在门口,丫鬟失落望向他,怯怯的离开。 他望着霍敷官消失的地方,神色清冷平静。 “去跟着她,看看她去了何处。” 倏时之间便见一缕如丝的白影,在空中飞蹿极快,不一会儿也便消失了。 那缕白影一路追随着霍敷官,她当然是不可能发现的。 她先是去了云烟酒楼,礼娘正好在招呼酒客,一瞧见霍敷官,便面露笑靥,扭着腰肢走过去她跟前上下打量着道: “妹妹,你这身打扮,可是要去何处?” 霍敷官抿唇一笑,将包袱同行云剑甩在账桌上,撩了撩鬓边一缕发丝道: “欲要去行走江湖了。” “哦?”礼娘狐疑,丝毫不确信。 见状,霍敷官噗嗤一笑道:“行啦,上坛东归,咱俩再喝喝。” “可是你看老娘这店里这么多酒客……”礼娘扫视了一眼酒楼众客,微微蹙眉笑道。 “让那些小二先去管着,陪陪我。” 说罢,霍敷官便重新拿起包袱和剑,一手臂揽上礼娘的肩膀,举止行为洒脱不羁犹如男儿,朝着那靠窗的位置走去。 礼娘犟不过,只得无奈妥协。 “老实交代,你这是要往何处去?” 霍敷官耸肩一笑道:“去该去的地方。” 礼娘见她不说实话,静静的注视着,抿了一口酒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霍敷官前倾着身子又道:“你可知上次我们在默雅厢所见的那个男人是何身份么?” 礼娘神情一怔,像是犹豫了几分摇头,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盯着霍敷官。 霍敷官眨眼一笑道: “人家可是这宣西,这咸武半边江山最大的主。” “最大的主?”礼娘眸光隐隐泛着惊异的光,疑惑又问道: “你这丫头怎知道?” “我就是知道。” 礼娘心里又疑又怒,这丫头今日来这云烟酒楼说话遮遮掩掩,明明已经都挑出来了,为何又这般遮掩? 霍敷官唇角微杨,将酒一仰而尽,豪爽的抹了抹嘴上的酒渍。 …… 霍敷官离开云烟酒楼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酒客们多数已经散去,酒楼里的人则寥寥无几。 夜很快降临,云烟酒楼也已早早打烊了,而在深夜时分,戴着面具的男人推开酒楼的大门,缓缓迈上去了二楼,走进了烟香袅袅的屋子。 礼娘坐在男人的大腿上,妖娆妩媚而又风情万种。 她的手抚上戴着面具的男人那双只露出来的眼睛,意味深长道:“你这双眼睛奴家可真是熟悉,好像在何处见到过。” 男人抓住她的胳膊,低眼声音低沉道: “你这小妖精可得安分一些,别乱动。” 礼娘敛眼娇媚一笑,双眸顷刻间闪出一抹寒光,随即便扬起胳膊迅速将男人那张面具摘掉扔在了地上,抬眼望去的那一刻,果然…… 礼娘站起了身子,惊颤的望着露出真容的男人。 “果然是你?” 男人神色镇定,略显幽寂挑眉一笑道:“你怕是早已经知晓我是谁了?” 礼娘则冷笑一声,愠怒着一张桃花眼道:“同我在一块这么久了,你就没想过跟我坦诚相告一下你的真实身份么?非得逼我用这样的方法?!” 她既是感到难过又是气怒,转身便要离开,却被男人站起身子从背后抱住,温热的唇息挑弄在她的耳边。 “生气了?” “奴家有什么好生气的,不过就是个酿酒的,怎值得你一个王放在心上?” 男人轻声一笑,吻上礼娘的耳梢。 礼娘的气似消未消,娇嗔着转过身,被男人搂着,叹息着抚上男人的胸膛。 “你可真是北尚皇慕辰风?” “怎么?不像么?” 她凝望着男人的面容,扑哧一声娇笑出来道: “原以为你只是一个不宜露面的富家浪子,却没想到北尚皇慕辰风原来也是一风流人物,像奴家这般女子,能得到王上的宠爱可真是荣幸。” 继而想了想又道:“那日你贸然闯入默雅厢,我便已认出了你这双眼睛!可是你这双眼睛倒是愣愣的盯着霍敷官看,你莫不是认识她?还是说,你已经采纳了我的话,将她收入囊中,作为一个利器。” 北尚皇慕辰风犀利的双眸注视着礼娘道: “其实你早已经知晓了我的身份,在默雅厢之前的时候你便查出来了,你若是真有那般简单,我便不会在你这云烟酒楼来” 礼娘亦是注视着慕辰风淡淡笑着镇定自若,原来两人之间早已看破了彼此,却默契般的从未揭晓罢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什么目的? 离开云烟酒楼的霍敷官锁定目标,径直朝北尚王宫的方向而去。 宫门口守卫森严,霍敷官刚一靠近,便有一个神色严肃的侍卫手持长剑上前一步将霍敷官挡住,语气生硬道: “你是何人?!” 霍敷官温柔一笑道:“大人,我要找北尚皇,麻烦您进去通报一声。” “见我们王上?” 侍卫冷声一笑,惊疑的打量着霍敷官,这姑娘长得倒是挺倾国倾城的,可这脑子怕是不好使的罢? “王上是你说见就能见的,识相的滚远远的!” 侍卫冲着她龇牙咧嘴怒喝,拔剑出鞘恐吓。 霍敷官淡定自若,丝毫不惧,则从袖口内掏出一个大银锭子上前一步递到侍卫手中,眨眼蛊诱道:“侍卫大哥帮帮忙,你们王上是识得我的,我只需要您进去通报一声即可。” 侍卫低眼掂量了下那银锭子,犹豫了一番,将银锭塞进自己衣袖,瞪着霍敷官语气稍有温和道: “你叫什么名字?” “霍敷官。” 侍卫又再度沉思了片刻,警告她道:“好生在这等着!” “多谢侍卫大哥。” 霍敷官眼瞧着那侍卫走进宫门,脸上的笑意逐渐隐去,静心等待。 过了没多久,宫门缓缓被打开,那个进去通报的侍卫走了出来。 “进去!” “多谢侍卫大哥。” 跟着侍卫一路走着,北尚王宫富丽气派,金碧辉煌,宫女太监埋着头快步穿梭。 霍敷官神色淡定,被侍卫带到一处宫殿,停在了门口。 她冲着侍卫颔首微笑,那侍卫亦是表情温和了些许,转身便离开了。 宫殿的大门被她轻轻推开,发出沉重的闷响声,宫殿之内亦是平常人难以想象到的富丽堂皇,金光熠熠,耀眼生辉,紫柱金粱。 北尚皇慕辰风兀自站在宫殿中央,背对着她而立,身材颀长挺拔。 霍敷官神色亦是淡定从容,不显露出丝毫的惊惧畏怯。 他缓缓转过身来,依旧噙着那隐隐的玩世不恭的笑意,定睛的注视着霍敷官,像是已经等了她好久的样子。 对视间,霍敷官微微一笑故意道:“你貌似是有意在等着我来。” “何出此言?我为何要有意等着你来?” 霍敷官亦是从容不迫的回道:“自从那日默雅厢之事后,你便有意无意的在接近我,明说,到底是何意图?” 慕辰风脸上的笑意加深些许,缓缓朝霍敷官走近。 “你今日闯我王宫,就是为了问这个么?” “不是。” 霍敷官眸色镇定,丝毫不加掩饰。 慕辰风走近她,挑起她的下巴,霍敷官淡笑着凝视着他,也不躲开。 “告诉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霍敷官抚上慕辰风的手臂,露出难得的娇媚之极的笑意道:“王上,倒不如你先告诉我,你想干什么?看上我了?喜欢上我了?” 听见这话,慕辰风爽朗一笑道: “有何不可?我慕辰风瞧上的女人,迟早都是我的。” 霍敷官静静注视着他,冷声一笑挑眉。 “你还是告诉我你接近我的真实意图罢。” 此时的慕辰风猛然收住那玩世不恭的笑意,双目晦暗深沉,低眼望她。 “上次,你在默雅厢所唱的那支曲儿是谁教你的?” 霍敷官蹙眉惊愣,她万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男人会突然无缘无故提到此事,这又是何意? “是一个故人所教的,怎么了?” “故人?”慕辰风轻笑,情绪悲凉,继而道: “随我来。” 霍敷官不解惊诧,跟着慕辰风往宫殿更深处走去,迈上玉阶,走进精致的山水屏风内,只见墙上挂着一幅眼熟的美人图,霍敷官站在原地怔住,这图…… 脑海里回忆急速翻涌,回到了那个竹屋,那片隐秘之地,那挂满红绳的木板桥,以及那个香消玉殒的姑娘…… “你为何会有这幅图?你从何来的?!”霍敷官猛然间仿佛猜到了什么,语气凛然,直勾勾的瞪向慕辰风。 “这画像上的女子是我的妻子。” 霍敷官错愕,怔愣的望着慕辰风,审视着这个称王的男人,这简直令她难以置信……她还以为是他杀死了祁雅。 她努力使自己保持镇定,方才的那一瞬间,她还以为眼前的这个男人便是杀害祁雅的凶手。 可是结果却让她震惊了,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男人竟然是祁雅苦苦等待期盼的夫君。 “她是怎么死的?”霍敷官的眼眶湿润了,直视着慕辰风。 慕辰风表情是难掩的悲痛,沉默摇头,叹息道:“我回去竹屋的时候她便已经死了。” “你为何要让她一孤零零的一个姑娘家翘首以盼的等着你?你为何不回去早些陪她?你为何不将她接到你这北尚王宫里来?你可知她还怀着身孕,那可是你的孩子!” 霍敷官情绪激动,一想到祁雅,一想到那个可怜的姑娘,她便难过的厉害,她紧握着拳头,完全忘记了眼前这个男人是不可冒犯的王,是理智阻止了她,不然她真想一拳挥上去。 “我知道,是我对不起她。” 望着慕辰风悲痛的模样,霍敷官到底心软了些,语气温和道: “所以,你接近我完全是因为我唱了那首祁雅教给我的曲儿?” “对,是你让我想起了她,这辈子除了她我再没爱过任何人,是我对不起她。” “那礼娘呢?” 这一点,护霍敷官其实早就看穿了,只是一直未戳穿罢了。 慕辰风蹙眉望着霍敷官,顿了顿道:“你怎知道?” 霍敷官镇定自若,露出云淡风轻的笑意,走近一步抬眼望着他。 “这一点都不难。” “你爱礼娘?” 慕辰风审视着她,恍然之间觉得眼前这个姑娘貌似并没有那般简单,这可真是让他大惊啊…… “算不上爱。” “那就是利用了,或者是……为了掩人耳目。” 慕辰风眉头紧蹙的厉害,直视着霍敷官,愈发觉得不可思议。 “轮到你了,说说你为何突然主动来找我。” 霍敷官勾唇一笑,踮起脚尖凑上他的耳边。 第一把八十五章 他太了解她了 自从那日忘忧谷见面之后,霍敷官便一直牢记师父泉尚风的话,既然这些都已经是不可磨灭的事实,那她便清楚自己身上背负着的是血海深仇,再加上那狗皇帝暴戾残忍可待百姓,昏庸无道,该是下马的时候了。 可是这一切又何尝容易? 如今的霍敷官俨然已经不是昔日的霍敷官了,如今的她每走一步如履薄冰,必得步步为营。 尤居野已经知晓了霍敷官去往北尚皇宫的消息,他坐在御寂堂内神色晦暗深沉,眼眸冷冽萧寂,紧抓住椅子的扶手,他不明白。 他的心情既是难过的又是不解,更是有些愤然。 此时一缕如丝的白影倏然蹿入御寂堂,在尤居野的耳边盘旋一番又消散殆尽。 他腾然站起,瞳孔剧烈收缩,冷厉之极。 “这不可能……” “这不可能!”桌上的茶具被尤居野猛然一挥臂碎了一地。 丫鬟们皆是惊惧,尤居野这般状况是它们从未见到过的,在她们的印象里,尤居野一直是清冷寡淡而又疏离,对于什么都云淡风轻的平静态度,可这突然又是怎么一回事? 此时,肖茵着一袭嫣红色华裳,身材纤盈,眉目清丽却藏着锋利,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走了进来,她冲着站在一旁的几个丫鬟示意挥手,那丫鬟便乖顺的埋着头退出了御寂堂。 尤居野转眼瞧见是她,便抑制住了情绪重新缓缓坐在了椅子上,神色冷漠。 肖茵瞧见他这副面容,也是丝毫不睬,仿若不在乎一般走去他的身边,盯着碎了一地的残渣道:“发生了何事这般动怒?” “不关你事。”尤居野语气一丁点温度也没有,亦是不正眼瞧她。 肖茵敛眼轻笑,坐在尤居野旁边握住他的手温柔道: “还在生我的气么?” 尤居野蹙眉望向她道:“生什么气?”这女人可真是太难捉摸了。 “大喜那夜,我不该对你说那般话,也不该那般说姐姐,茵儿都知道姐姐一心都是为了我好。” 肖茵满面愧疚,像是悔悟的模样又透着委屈。 尤居野冷淡的撇过眼,依旧是不带丝毫感情。 “你无需向我道歉,毫无意义。” 肖茵脸上的那抹愤怒转瞬即逝,迅速敛眼轻笑点头。 “我告诉你个秘密要不要听?” “想说就说,不想说便罢了。” 尤居野将被她紧握的手抽出,站起身子。 肖茵也继而站起身,浅拽住他的衣袖笑的妖媚且含着邪意道: “我姐姐同我不是亲生姐妹。” 听到这句话,尤居野神色一怔,冷颤了几分。 “人家可是跌落凡尘的凤凰,我可比不得。” 尤居野冷冽的眼神射向肖茵,紧蹙着眉头。 肖茵挑眉,缓缓朝前走去边道:“她是候盟前朝被谋权篡位皇帝的女儿,可是前朝公主呢!” 尤居野沉默了,他紧握双拳,按捺住强烈的情绪,冷冷的盯着肖茵。 她转过身望向尤居野隐忍冰冷的神色,淡淡一笑继而道: “是不是很惊讶,我觉得姐姐如今处境堪忧啊,毕竟纸包不住火。” 说罢,肖茵又冷声一笑,扭着腰身便离开了御寂堂。 尤居野盯着肖茵像是得意且痛快的离开,他则一拳砸在了一旁的圆柱之上,本来方才在肖茵还未进来的时候他并未全信,可是此时此刻他已经不得不信。 可是,这老天为何如此捉弄人? 尤居野心内还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没有告诉霍敷官,可是如今这个秘密进退维谷,存活在荆棘泥沼之中,这结果从未料到想过。 御寂堂的大门被猛然关闭,尤居野走到那花瓶跟前,很快便消失了。 燕京王宫。 一袭红衣的无忧推开东宫冰刹殿的门,便瞧见好不容易压制住魔性的东牙道虚乏的倒在龙榻之上,面色惨白,眼珠子暗红。 见状,无忧是很不忍心的,可是有什么办法,这是宿命,他不得不遭受的宿命,谁也改变不了。 无忧缓缓走去他的跟前,低眸望着龙榻之上面无表情,仿若心如死灰的东牙道。 “她已经在宫门外站了整整一日,若是不尽快处理了,怕婴父会发现的。” 东牙道双目无神沉默不言。 无忧再走上前一步,微蹙着眉头再道: “王上,那姑娘已经在宫门外守了整整一日,你真打算不见见她么?哪怕是让她死了那条心也好。” “见了又有何用,打发她走。” 东牙道不冷不淡道,眼里的暗红逐渐褪去。 这燕京宫中,无忧是最了解东牙道的,他们青梅竹马自小一起长大,眼前这人虽已称王,可是心思还是一如小时候那般纯洁善良,如今被魔性渐噬,心里的痛心内的苦她都明白。 “我知道你对她的感情,可是我觉得这样逃避终究不是法子,你应该见她一面,了却她的心思……那姑娘我看的出来,很执着。” “不去!她就是个傻子。” 东牙道坐起身子,视线游离苦笑,随即望向无忧道: “弄一壶好酒来罢,陪我喝一杯。” “王上……” 东牙道站起身指着她,故作轻松无谓一笑道: “王上可是容不得你反抗的,快去!” 无忧担心,却只得妥协,转身离开。 人只有在人前才会装作刀枪不入,可是当孤身一人的时候,那些掩藏的情绪便再也躲藏不了了。 东牙道总是会回想到登基那日在街头她那狼狈绝望,泪流满面的样子,说心不痛是假的,说无视是假的,说冷漠绝情更是假的…… 他在伪装,伪装成冷若冰霜的模样,可心内早已溃烂不已。 只有分别,才能鉴定什么是爱。 因为思念,因为想念,东牙道终于弄懂了什么是爱情,这就是,他从未感受到过的。 可是这份爱,终究是天不遂人愿。 这份爱它只是扎了根,长了芽,可是却冻在了冰天雪地里,永经风霜,终会夭折。 很快,无忧便提着玉壶重新走进了冰刹殿。 这是燕京独有的甜酒,入口丝滑,微微熏醉。 东牙道与无忧两人坐在四角沉木愁饮桌前,她则倒满了两小樽甜酒。 东牙道却仰着脖子一饮而尽,搁下酒樽,直接拿起酒壶倒进嘴里。 无忧望着他的样子,虽是担心,却也无任何法子。 “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可是你还是得去见见她,眼瞧着这天快黑了,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要是一直站在宫门口也不安全,最重要的是怕被婴父发现。” “婴父他到现在还不知道么?” “我封锁了消息,就怕他知道,若是知道了,那江喻柔怕是性命都不保了。” 听着无忧的话,东牙道又是一仰起脖子猛饮一口酒来。 他神色忧伤,迷茫且无措。 “真傻……”他摇头苦涩一笑。 无忧则敛眼,将杯中酒喝的一干二净道: “姑娘家的深情与执着你是想不到的,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得亲自了解她心中的痴念。” “你不了解她的,她太倔强太执拗了,我唯一怕的就是她什么也不怕的要跟我在一起,那样势必会害了她。” 的确,东牙道说的丝毫也没错,他太了解她了,也太怕她受伤了。 可是她又太过执着,即使是疲惫与饥饿交困,她也从未想过退却一步。 第一百八十六章 会毁了你的 夜幕已经很深了,漠北地区入了夜便常有狼群的嚎叫声,惊悚而可怖,使人胆战心惊。 江喻柔面容苍白,唇色煞白干裂,她穿着一身紫色长衫,宽大的帽兜遮住半张脸,挡住风尘。 她依旧站在宫门外一动不动,神色坚定而忧伤,犹如一尊石像,她的呼吸已经渐趋微弱,可是意念还在支撑着。 侍卫拿她没有办法,只能任由她在这里站着。 江喻柔不信东牙道当真就这般狠心不见自己一面,她知道他是故意不认识自己,故意对自己冷漠,对自己视若无睹,她不信自己就一直站在这里,他就真的忍心。 眼前时而会感到眩晕,可她一直在咬牙坚持着。 大概没过多久,宫门砰然一声缓缓打开,江喻柔明眸陡然之间泛起亮光来,走上前去。 是一个陌生的面色温和的侍卫走了出来,他上下打量着江喻柔终于开口道: “随我进来罢。” 那一刻,莫大的激动与欢喜犹如海潮漫上江喻柔的心扉,她紧跟在侍卫身后走入偌大的燕京王宫,眼眸暗自湿润。 侍卫带她去了东宫冰刹殿门口,江喻柔忐忑紧张,不敢贸然闯入,一直在等那侍卫开口。 “你先在这等着罢,我进去通报一声。” 江喻柔抿起干涩的唇,虚乏一笑点头。 侍卫将冰刹殿的门推开,闷响一声又紧紧合上。 江喻柔站在殿外,无端紧张起来,她环视着偌大明明灭灭的宫殿,掌心都微微出汗。 很快,侍卫便出来了,将门再度紧紧合上。 江喻柔讶异,那侍卫则冲她道: “王上此刻要休息了,先给姑娘安排房间暂时住下。” 江喻柔有些失落又有无尽的哀伤与不解,她不明白为何他要这般据她于千里之外,难道真的就像霍敷官所说的那样,为了不让自己受到伤害? 可她还是不明白…… 宫女给她安排了一间房,房内的摆设装饰皆是上等一流,珍贵稀奇,雕梁画栋,金杯玉盏,江喻柔不敢触碰,可能是落魄太久的缘故,总是觉得战战兢兢。 没过多会儿,宫女便端了些美味珍馐进来。 香气扑鼻,早已经饿得饥肠辘辘的江喻柔从未有过狼吞虎咽的样子,这是唯一一次,就像是流浪了很久。 吃饱喝足后,宫女便请她沐浴。 江喻柔惊诧,闻了闻自己,的确臭的要命,那味道就像是从水沟里面散发出来的味道一样,一路风尘仆仆赶来燕京,跟不要命了似的。 一池的花瓣浴仿佛将她一身的疲惫都要跑掉了,整个身子一瞬间放松下来,粉红账,玫瑰浴,是江喻柔喜欢的颜色,喜欢的感觉,可心情却还是晦暗的,奈何太过乏累,便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朦朦胧胧间,江喻柔感觉到有人将自己的身体抱了起来,意识还是混沌的,还依旧沉睡,只是那么一瞬间的感应,接着便浑然不觉了。 睡梦中一直都是东牙道的样子,那张熟悉坏痞的脸,江喻柔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她也分辨不清是梦境还是真实,只感觉有只手抚上自己的脸颊为她抹去了眼泪,她一把抓住那只手,还未从梦里清醒过来,嘴里不断呢喃道: “东牙道,你这个骗子混蛋,你为何要丢下我离开?为何就不要我了……” 说着,江喻柔便哽咽了声音,眼角的眼泪滑落不止。 呢喃着,便又沉沉睡去…… 那只手替她掖好被角,随即也便转身离开了房间,门被轻合。 走出房间的东牙道亦是红了眼眶,他望着漫天星辰的夜空,那一刻,他仿佛才清楚了心如绞痛是什么滋味,之前总是懵懵懂懂,不明白什么是爱一个人,可是就方才那一瞬间,他恍然大悟,所有不明白的全然明白。 “她睡了?” 东牙道点头,面对无忧的回答沉默了,随即便转身朝冰刹殿的方向走去。 无忧望着东牙道的背影,又转过头望了望江喻柔房间紧闭的这扇门,轻蹙着眉头。 翌日,天还未亮明白,江喻柔便起身醒了。 有宫女的服侍,她梳妆打扮了一番,换上了干净的裙衫,鸾镜里的那个她依旧眉清目秀,靓丽动人,只是眸光黯淡神伤。 江喻柔心内急切焦灼,转过身则紧紧握住宫女的手抬眼竟开口乞求道: “你带我去见见东牙道好么,我要见他。” 见状,宫女亦是慌了,忙将手抽了出来退了一步道: “姑娘,王上这时还在上早朝,您再等等罢。” 说着,便退了出去,刚巧撞上欲要走进来的无忧。 在瞧见无忧走进来的一刹那,江喻柔愈发激动的站了起来走过去她身边紧紧拉住无忧的手,无忧神色依旧那般清冷的望着江喻柔,她实在想不到昔日那个欢脱无忧无虑的大小姐一夕之间眉眼里藏了太多的悲伤。 “无忧,我求你让我见见他好么,让我见见东牙道……” “他一声不响的离开,什么也不告诉我,这对我不公平。” “我就是想亲口听他告诉我真相,我想让他给我一个解释。” “我求求你了……” 江喻柔又落泪了,声音哽咽,无忧见她情绪这般激动,只得反握住她的手安慰道: “你先冷静一些。” 江喻柔怔了怔,忙低眼抹掉眼泪,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情绪。 无忧不忍心,可又必须得告诉她一些话,虽然残忍,可是这些都是真相。 “首先,你口中的东牙道他已经是燕京国主了,不是一个平凡人。” 无忧将手松开,缓缓走去一旁边继而道: “其次,你们之间是没有可能的,你千里迢迢过来找他本就是个错误。而他身上所经历的一切是平常人想都想不到的,你们注定没有结果,早些放手罢,于你于他都好。” 说罢,无忧便转过头平静的望着江喻柔。 江喻柔倏然落寞之极,哀伤道:“敷官告诉我,东牙道会渐渐变得谁也不认识,谁也不记得,变成一个嗜血杀人的魔,可是我始终不信……” “这些都是事实,所以我奉劝你早些离开,长痛不如短痛,将他忘掉去找寻更好的更适合的那一个,而这也是他所希望的。” “她所希望的?” 江喻柔的泪珠悬在眼睑处,望着无忧苦涩轻笑道: “若是真有那么容易多好啊?爱上一个人若是真能够那么容易忘记该多好……可是无忧,你知道这对于我来说有多难么?我做不到,而他又当真能做到?我相信他现在还没有完全被魔性吞噬,没有彻底忘掉我之前他也会痛苦的,我知道。” 无忧沉默了,她怜惜这个姑娘,亦是能够感同身受。 江喻柔再度走去无忧身边拉住她的手,再度恳求着。 “你就让我见见他罢,我有很多话想跟他说。” “你会后悔的。” “我不会后悔。” 这个姑娘实在是太过倔强执拗了,无忧没有法子,神色清冷往门口走去,却顿住脚步淡淡道: “你先好生歇着,好好思量我今日所说的话,你的出现只会毁了你自己,也会带给他困扰。” 说罢,那无忧便离开了。 江喻柔颓然坐在椅子上,失魂落魄,她深感迷茫困顿无措,那一刻莫大的绝望充斥心头,可是那爱太过坚定执着,她一遍遍告诉自己,无论发生了什么,无论是否真如无忧所说的那般会毁掉自己,可是只要能同东牙道待在一起,哪怕是魂飞魄散她也心甘情愿。 第一百八十七章 求你了,你走吧 江喻柔坐在房内按捺不住,趁着宫女没注意,便偷偷溜了出去。 她一心只想见到东牙道,除了他,其余的一切事情她都不想去想,也都不在乎。 如果,东牙道不见自己,那她便想着,那就自己出去找,这偌大皇宫她虽认不清路,辨不清哪儿是哪儿,可是哪怕是找到昏天黑地,她也要将他找出来不可,必须得见到。 江喻柔迷茫的穿梭在回廊间,每个宫殿的模样都是极其的相似,她已经忘记来的时候那个侍卫带自己去的宫殿是哪座,她只能像个无头苍蝇乱碰乱撞,还胆战心惊。 燕京东宫足有五座大殿,明池假山水,亭阁回廊,殿外则是一片净白的大道云梯。 江喻柔不敢去问那些太监宫女,或者是目不斜视神色严肃的侍卫,她只能凭着略微的记忆一步三回头的张望寻找。 而此时的燕京王主东牙道同无忧在冰刹殿内喝着酒,自从江喻柔出现之后,东牙道的酒也便没有断过,只要是下了朝都得喝上一会儿,无忧怎样劝都是没有用的,他根本不听,她只得陪着,从小到大,只要是他需要的时候,她都在,哪怕只是静静的望着也好。 如今的东牙道,每隔一炷香的时辰,体内的魔性便控住不住的发作一回,每每发作时就像是一头癫狂的猛兽,六亲不认,样态惊悚可怖之极。 已经有好几个宫女撞上他魔性大发的时候闯进冰刹殿而丧命,全身被吸嗜的只剩下一具具深紫色的骷髅,以致于,甚少有宫女敢闯入冰刹殿,即使是他使唤她们进来的时候,一个个都表露出像是被拉上刑场送命一般的惊恐,甚至胆小的还会被吓出眼泪来。 可是东牙道的本性是善良纯洁的,当他得知自己所做的事情之后,极大多数时候都不会轻易使唤宫女下人,这个寂冷的冰刹殿没人胆敢进来,除了无忧。 渐渐的,那种莫大的哀伤与孤独将他侵蚀,却无所逃遁。 照此情况看来,距离东牙道完全成魔的时候不远了,而此时江喻柔的出现明显是个意外忧伤的灾难,于她于他都是万丈深渊。 东牙道的心内是痛苦煎熬的,没人理解,只有无忧懂这一切,懂他。 无忧一把按住他拿着酒壶欲要扬起的手臂,蹙着细眉道:“别喝了,婴父若是见到你这般模样,必定会大发雷霆。” 东牙道醉眼微醺的望向无忧,苦涩一笑,拨开她的手,继而仰头饮了一大口酒。 “她今日怎么样?” 无忧无奈,缓缓将手臂收回道: “还好,一直想要见你。” “不过我已经跟她说了你们之间不可能的,让她死了那条心,不过果真如你所说,她太过执着了,在我看来,你还是见她一见,亲自告诉她真想比较好。” 东牙道紧握住酒壶,低眼沉默,面色泛着虚无的白。 “今日一过,你安排人将她送回咸武,一定得安全送达。” 无忧惊愕。 “你当真不见她一面,你不会后悔么?” “见与不见又有什么分别,不过是徒增了不舍与伤感罢了。” …… 江喻柔误打误撞走到了冰刹殿门口,猛然听到了那熟悉的声音,以及那句话,身子猛然一震,脚步戛然而止。 侍卫见她举止这般怪异,神情亦是如同落了霜的桃花般,便盯着她打量许久。 刚准备过去拦下,却不料突然从那冰刹殿内飞出一个酒樽来,犹如一道闪电,差些将她砸中,使她猛然吓得身躯一颤,侍卫亦是刹住脚步,默默又退回到站着的地方。 江喻柔怔愣的望着地上的酒樽,十指攥紧衣衫,不知所措。 冰刹殿的门倏时打开,东牙道缓缓站起身子,冷寂的眼神望向门口的江喻柔,四目对望间皆是有太多的话想说却如鲠在喉,她的鼻头一酸,霎时湿红了眼眶。 见状,无忧则对东牙道低声道: “好好同她说说,这是不能逃避的事情。” 说罢,便走去了门口,迈过门阶,淡淡的瞥了一眼江喻柔,转身便离开。 东牙道的瞳眸转瞬间便将那丝温柔掩了下去,冷漠的转过身不再去看她。 江喻柔却几乎是踉跄的踏进冰刹殿,泪湿眼眶,那一刻她真想扑过去从背后紧紧的将他抱住,可是还是忍住了,她畏怯了…… “东牙道……” “你来这里干什么?你不应该来的。” 江喻柔缓缓走上前两步,哽咽了声音道: “你一声不吭的离开,什么也不告诉我,我怎能不来找你,你又不是第一天了解我。” “如今你什么也知道了,为何还不离开?!” 东牙道猛然转身,厉吼道,眼眸亦是微微潮红。 “我……”江喻柔胸腔堵塞般的难受,她敛眼,眼泪掉落。 “东牙道,我不会离开的,我是不会离开的,你死了这条心,就算是死我也要跟你在一起。” 江喻柔的这般倔强执拗,使得东牙道又是气愤而且心疼,他猛一挥手,那冰刹殿的大门便被猛重一声紧闭。 而这一声,将她吓得双肩一颤,难过委屈不已。 “那你可知道,我不愿意,我已经讨厌再见到你了,你刁蛮任性倔强并且一点话都不听,我东牙道真的在你这里已经受够了。” 东牙道绝情的话就像是尖刺戳在她的胸口,不过她知道,这都是东牙道的计俩,他只不过是在逼退自己离开放手罢了。 怎能那么容易? 江喻柔强忍不住奔过去深深扑进东牙道的怀里,他心惊然痛颤,一瞬间不知该如何忍下去装下去。 “我知道你是在故意说这般话,东牙道,无论你成魔成妖,我都不想走,自从爹爹去世后,你便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希望,离开你我怎么活啊?” 她几乎是哭着说出这些话,双臂紧紧将他环住。 东牙道紧握住双拳,下一秒便狠心将她推开,力度之大以致于让她趔趄一下的摔坐在地上,泪眼朦胧的望着他,身体轻轻颤抖。 “算是我东牙道求你了,你走,忘记我,忘掉我!” 他猛然转身不再看她,一字一句道,实则眼眶已经湿红的厉害。 “即便是你留在我身边又有何用?我还是会忘掉你,忘掉所有人,彻底沦为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你可知我就是这燕京的一个傀儡而已,表面上左拥整片江山,实则内里早已腐烂不堪。我这样的人根本不配拥有什么儿女情长,是我对不起你,跟我在一起你只会受到更大的伤害和痛苦,我是要征战的人,就像是被捆绑着锁链的猛兽,是战场上的魔鬼,会变得杀人如麻,嗜血如饮水,到那个时候,你就会后悔。” 第一百八十八章 飞蛾扑火 突然之间,东牙道胸口猛然一阵抽痛,紧紧捂住。 见状,江喻柔急了慌了,站起身欲要走过去,却被东牙道背着她一手挡住吼道: “别过来,滚!” “东牙道……”江喻柔哽咽着声,说什么也不肯走。 “我让你滚!” 东牙道厉吼一声转身,眸眼烈红,他表情痛苦,踉跄后退着,獠牙若隐若现。 第一次看见东牙道这般样子,江喻柔惊恐的捂住嘴,眼泪啪嗒直落。 他转身踉跄迅速奔去屏障后面,紧捂住胸口,獠牙渐渐变长,双眸像是着火般的烈红,模样乍然就是一头魔兽,脖颈间的青筋暴露,痛苦难忍。 江喻柔想也未想的疾步追了上去,她爱他到了骨子里,即便是害怕,她也还是担心他。 东牙道意识残存,即将泯没,在床榻上翻来覆去打滚,像是要食人般张着嘴,尖细的獠牙泛着寒光,见到这一幕,江喻柔扑过去紧紧将他抱住,试图将他控制,可是却被他狠狠推开。 他发了狂般的起身,将殿内摆设装饰撕碎,摔碎,整个人濒临爆炸。 “东牙道!” 江喻柔难过无措,只能眼睁睁的望着他那般痛苦难耐的样子,什么也做不了。 而这一声,却像是猛然间将东牙道震住了一般,他陡然冷静下来,缓缓转过身。 可是当他转过身的那一刻,江喻柔刹那间惊惧了,下意识后退着,可身后便是龙榻,已然无路再退。 面前的东牙道已经完全失去意识,露着獠牙,眸眼烈红非常,歪着头打量着红色视线内泪流满面的江喻柔,指甲猛然间迅速生长细长,十指张开,手臂颤抖,那紫红色的筋脉若隐若现。 “东牙道?我是喻柔……” “喻柔?” 东牙道的声音像是从鬼窟里发出的一般,沉闷暗哑,随即冷笑一声,瞬即像一道幻影迅速闪至江喻柔跟前,两人近在咫尺,她猛地被吓到摔坐在床榻上,还在试图后退着。 他一把扼住她的喉咙,紧紧的掐住,将她推倒在床榻上,覆上她的身体,两张脸只有一厘的距离。 江喻柔痛苦的张着嘴,脸颊憋得深红,眼眶中浸着泪,直直的盯着东牙道。 成了魔的东牙道獠牙泛着寒光,红眸像是挑衅般的瞧着江喻柔白皙的脖颈,淡淡露出的笑使人不寒而栗。 “好新鲜的血……” 那细长指甲的手紧扼住她的喉咙,使她喘息逐渐困难,那一刻,江喻柔像是放弃了所有的希望般,只要能求得东牙道痛快,她可以舍弃一切,甚至性命。 “东牙道,我将我的血给你喝,这样……这样也算是能够永远在一起了。” 江喻柔艰难的说完这句话,便轻轻闭上了双眼,清泪顺着眼角滑落。 可那时,东牙道的手却缓缓松开一些,那时那刻,他紧盯着她眼角滑落的眼泪,凌厉焰红的眸子陡然间闪出些迷茫的柔和…… 江喻柔睁开眼望着面前的东牙道,见他神情稍微发生了些变化,还以为他已经恢复正常了,于是温柔轻抚上他的脸颊,眼泪就像是决堤的海,不止。 “东牙道,我是江喻柔,你好好看看我。” 可这话刚一说完,那尖细的獠牙便狠狠的咬上了她白皙光滑的脖颈,她撕裂痛吼,浓重的血腥味便弥散开来。 紧接着,她便失去了意识…… 当江喻柔再度醒来的时候,自己则躺在被安顿的屋内床榻上,脖颈裹着一层白布,微微一动还有痛感。 她失神的睁着眼回想着那一幕,不知不觉间鼻头又是一阵酸涩,可是她却强忍住眼泪,眼眶红红的。 这时,门被推开,是服侍的宫女,以及身旁站着的无忧。 那宫女埋头退去,只剩下无忧走了进来,目色深沉的望向床榻上的江喻柔,将门合上走了过去。 “无忧。” 江喻柔总是那般情绪容易激动,这刚想坐起,脖颈间撕裂的痛感便又不得不让她躺下。 “东牙道如何了?”她焦灼担忧。 “放心,他无碍。” 无忧淡淡道,则坐在一旁。 “这下你知道其中的缘由了,这下你也应该知道他为何让你离开,我又为何向你说那些话了?所以,养好这伤我便送你回去咸武,半刻也耽搁不得。” “我不会回去的。” 无忧怎么也不会想到江喻柔的语气竟是这般斩钉截铁,丝毫也不犹豫。 她蹙眉盯着江喻柔道: “我不明白你还在倔强什么?难道真想送了自己的命么?” 江喻柔凝视着无忧,顿了顿道: “我要陪着他,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哪怕是喝了我的血我也愿意。” “你要知道你跟东牙道之间不仅仅是这个阻碍。” “还有什么?” 江喻柔不解,继续道:“即便是隔着刀山火海我也不放弃。” 她无奈了,无忧站起身,神色恢复清冷盯着江喻柔。 “养好你的伤罢,这燕京你待不得。” 说罢,便转身离开了屋内。 无忧径直去向了冰刹殿,推开殿门,东牙道已恢复如常的坐在椅子上,神色悲凉带着懊恼悔恨。 他抬眼淡淡的瞥了一眼无忧,沉默不语。 无忧把江喻柔的话原封不动的告诉了东牙道,他还是沉默,却又突然站起身径直朝外面走去。 “你去何处?”无忧回身问道。 东牙道一直未开口,也未回答。 靶场上,东牙道手持箭弓,连中五发,侍卫们站守靶场两侧,皆是偷眼瞄着。 一旁的尉迟贝勒,是东牙道的堂兄,自小亦是同东牙道无忧一起长大,情分也算是深厚,况且那贝勒忌惮东牙道幻魔的身份,忌惮这燕京宫内阴气笼罩的景象,所以很少踏足宫中。 他鼓掌走去东牙道身侧笑道: “王兄箭法近日可是大涨,臣弟佩服佩服!” 东牙道神色平静,唇角微微勾起,将箭弓扔去一旁下人手里,走去一边坐在椅子上沉默抿茶。 那尉迟贝勒见状,亦是走了过去。 “王兄可是有什么烦心事?不妨向臣弟说说,也好为您排忧解难。” “尉迟一,你说这情爱为何物?爱一个人当真不怕死么?” 尉迟贝勒愣了愣,心内还在揣测他为何要问这般深沉的问题时,东牙道苦笑了笑,站起身,目光也不知望向何处又道: “明明知道会死却还要飞蛾扑火,难道不是愚蠢至极么?” 此时,天空上方,一排孤雁飞过,划出一道怪异的曲线。 第一百八十九章 我要你嫁我 自那日离开宿宅之后,霍敷官再也未回去过,而尤居野亦是没有去找过她,虽然得知她身在北尚皇宫内,虽然对慕辰风并不是很放心,可是尤居野自始至终都没有去找霍敷官,而这也有悖常理。 而尤居野就像是消失在了宿宅一般,丫鬟们终日见不到人,甚至连新晋夫人肖茵的影子也是极少再见到,丫鬟们都以为是这新婚夫妇出去游玩了,可谁又能知晓他们连对方去了何处,在做什么也不清楚,而肖茵自从新婚之日后,再加上尤居野对自己愈发冷淡,顽固不化的态度,她也刹那之间像是看破了一般,变成了毫不在乎,无所谓的冷漠态度。 尤居野深埋的秘密倏时之间起了一个天翻地覆的变化,他还未做好准备去面对这一切,他在深思,思绪烦乱,进退两难。 身在北尚皇宫的霍敷官与慕辰风做了一个仅有他们二人所知道的交易。 北尚皇慕辰风为霍敷官独自安排了一座宫殿,宫女太监们皆是以为这貌美的姑娘是慕辰风的中意之人,皆是服侍的面面俱到,就像是服侍正宫娘娘那般,唯恐疏忽怠慢犯下错来。 这人人都知北尚皇心性大变,突然之间漠视朝政,冷眼战事,一心只贪恋闲情雅致般的生活,所以这宫中突然出现一个容貌惊为天人的姑娘,这瞧来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朝上大臣皆是知晓,敢疑而不敢言,只得默默作罢。 这日,霍敷官刚拆看看完师父泉尚风利用云鸽送来的信封,那北尚皇慕辰风便走进了她如今所居的宫殿之内。 可是谁曾想这慕辰风刚一进来便将宫女谴走,猛的将殿门合在身后。 霍敷官刚一转头,还未反应过来,慕辰风那如闪电般利落极劲的拳头冲向她,霍敷官惊愕,机敏闪躲,她感觉莫名其妙,可是慕辰风像是故意的一般,一招一式直逼要害,丝毫不拖泥带水,一瞧便是深藏不露之人,而霍敷官亦是毫不逊色,无论他出哪般招式,她都能够稳稳接住,两人在殿内迅疾如风,身影入幻,将空气里的眠风旋为利刃,霍敷官的每招每式都不是女儿家的花拳绣腿,刚中带柔,几个回合下来,两人竟是不相上下。 最终以慕辰风紧抓住霍敷官猛然袭击而来的劲拳结束,两张脸近在咫尺。 霍敷官的眸眼满是犀利与狠厉,随即逐渐转为温和,慕辰风紧盯着她的眸子,唇角缓缓上扬。 见他露出这般意味深长的笑意,霍敷官将手臂收回,审视道: “你突然来这么一出是做什么?” 慕辰风淡然一笑,掸了掸衣袖,双臂背后凝视着霍敷官道: “你果然是不同于寻常女子。” “看来你这是考验了?” 霍敷官轻声一笑,如今的她脸上多了些决绝与冷冽及坚定,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在逍遥镇街市从西头蹿东头的假小子了。 “凭借你的身手,做一个大将军绰绰有余。” 慕辰风也未多虑,如实道。 “不过……” “不过什么?”霍敷官定睛看他,细品。 “不过你答应我的事情可要说到做到,我们这也算是互相利用达到互赢了。” 霍敷官低眼淡笑道:“这你大可放心。” 慕辰风凝视着她,缓缓朝她走近又道: “我还有一个要求。” 霍敷官心内惊诧,没想到这个男人要求这么多。 “我要你嫁给我。” “什么?!”霍敷官震惊了,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眼前这个男人竟然会提出这么一个要求来。 “这个不行。”她犹豫过后,斩钉截铁拒绝。 “不行?你可知你这张脸能给我招来多少灾难,又给我免去多少窥视戒备?”慕辰风的语气不冷不淡,语气虽轻,但足以让人深思。 霍敷官秒懂了慕辰风的想法,注视着他神情肃然。 慕辰风亦是凝视着她,轻抚上她的脸颊,霍敷官身子微微一颤,低眼瞧着他抚在自己脸颊的手却并未躲闪。 “你还是放不下他?” “这不关你事。” “我们即将成亲,这怎能不关我事?我的女人心里怎能装着其他男人。” 霍敷官紧蹙烟眉,一把打掉了慕辰风的手臂,冷笑一声道: “你这行为心思,真让我怀疑你对祁雅的爱是否真心,是否唯一。即便是我答应同你成亲,那我们之间也只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别妄想其他的。” 一提到祁雅这个名字,慕辰风的神情明显晦暗非常,可是城府深的人极会掩藏情绪,那抹晦暗忧伤来的快去的也快,稍纵即逝。 “在我慕辰风这里,即便是逢场作戏那也得九分相似,不然何以掩人耳目?” 霍敷官怔愣,竟然霎时间语塞。 …… 这南盟王宫距离宣西较远,快马加鞭一天一夜才可到达。 倒相反这宣西从属于北尚,所以距北尚皇宫也只不过半柱香的时间。 这日,一辆马车缓缓驶进宣西,在宿宅门口停下。 从马车上下来一个身材略微丰盈的女子,脸上的脂粉抹的厚重非常,人鬼难辨,即使是笑,亦是微微透着阴冷。 那姑娘便是肖茵。 见她回来,丫鬟们皆是迎了上去。 “任主还未回来么?” 丫鬟则摇头。 肖茵则面无表情,在丫鬟的搀扶之下走进了宿宅。 随后的一天内,身在北尚皇宫的霍敷官换上了昔日那身男儿装,英姿飒爽又不失女儿家的柔媚多情,长发高束,如同飘飘垂柳,身着一袭白色束腰劲装,即将前往军营接手大将军一任。 可与此同时,她却收到了肖茵派丫鬟送进宫内的一纸信条。 当宫女将信封递给霍敷官的那一瞬间,她便预感有些不对劲儿,拆开一看时,却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肖茵写给自己的。 信纸上的每字每句都显露出极度的诚恳与懊悔,一口一个姐姐,还约她在宣西城外忘忧谷前断桥之上见一面。 霍敷官紧紧将信纸攥在手心内,眉头紧蹙,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虽然十分疑惑,可是霍敷官还是如期赴约了。 傍晚时分,她独自一人出了北尚皇宫,还未走近,便老远瞧见一个熟悉且体态微微丰盈的姑娘背对着她站立在断桥之上,霍敷官一眼便认出那就是肖茵,这么久了,每个人都变了,每个人都长大了。 四周阒寂无声,断桥后面的林子微微透出嫩芽来随风摇晃,湖面波光粼粼,与天空黯淡的颜色交相辉映。 霍敷官犹豫着缓缓走了过去。 第一百九十章 暗蕊初放 武者的脚步轻盈非常,且健步如飞。 霍敷官走到肖茵身后的时候,她还并未惊觉。 “茵儿。” 听见霍敷官声音的肖茵猛然转过身,竟梨花带雨紧紧扑入她的怀里将她抱住。 “姐姐,以前是茵儿不好,是茵儿不懂事任性,姐姐,你还怪茵儿嘛?” 霎时间,霍敷官茫然无措,双臂顿在半空不知如何是好。 其实,她的心里从未怪过肖茵半分,她只是希望日后自己不在她身边能过的好罢了。 霍敷官心终究还是软了,只要一想到娘亲,那种无以复加的罪责感与痛苦便深深向她袭来,她双臂落下,轻轻环住肖茵。 “没事,我从未怪过你。” 她还想问近日过得好吗?近日同他相处如何这些话来,可是话到嘴边还是又咽了回去。 肖茵松开手臂,抬眼望着霍敷官,用手帕擦掉眼泪,笑意微漾道: “姐姐,你近日来过的如何?” “还好。” 霍敷官亦是淡淡一笑,她不知从何时开始,面对自己这个妹妹的时候,竟多余说不出半句话来,可她明明没有怪她。 只是霍敷官疑惑,她为何知道自己在北尚皇宫这件事情? 既然如此,那尤居野……会不会也知晓了? 正想间,肖茵从袖内竟掏出一个亲手绣下的帕子来递给霍敷官。 “姐姐,从小到大茵儿也未送给你什么东西,就连自己绣的东西也未送给你过,这个帕子是茵儿亲手缝绣的,给你。” 霍敷官低眼瞧着那粉色的绣帕一时诧异且略微有些感动,微风吹乱了她鬓边的几缕发丝,她将帕子接过。 打开一看,上面则绣着一朵鲜红的彼岸花,肖茵的绣技从未让人失望过,简直栩栩如生。 “姐姐喜欢么?” “喜欢。” 霍敷官微微勾起唇角,心里的确是欢喜的。 可是…… 霍敷官突然之间紧蹙双眉,拧了拧鼻子,这味道? “茵儿,这绣帕上抹了什么?” 她抬起头望向肖茵,却没想这话刚说完,脑袋竟一阵眩晕,看着面前的肖茵亦是虚虚幻幻,就连她说的话也变得听不清楚,只能瞧见她的表情是笑着的,愈加放肆的那种,而她的脚下像是踩在了棉花上,虚软无力,脚下猛然一踉跄,整个人便失去了意识,怦然倒地。 …… 燕京王宫,东宫。 江喻柔脖颈被东牙道咬伤的地方已经恢复的差不多,痛感也没有了,她坐在梳妆镜前,宫女小心翼翼的替她将勃颈上缠绕的白布取下,那獠牙的咬痕清晰可见。 宫女将白布搁在一旁,然后拿出一个白玉瓷瓶打开,蘸了些白色粉末状的东西敷在她的伤口处,清凉舒适,那伤口便还可以遮掩一些。 这时,房门被缓缓推开,江喻柔转过头去,怎么也想不到会是东牙道。 宫女替江喻柔处理好伤口之后,便埋着头退了出去,将门合上。 她紧紧注视着东牙道缓缓站起身,东牙道双眸早已经黯淡无光,且神色冷淡,亦是望着江喻柔,朝她走近。 东牙道盯着江喻柔脖颈间的伤口处,深沉的眼眸里难掩不住那丝隐忍与疼惜,他轻抚上去,语气倏然温柔,使得江喻柔恍然觉得之前那个东牙道又回来了。 “还疼么?” 她眼眶乍然湿红摇头,她也不知从何时开始,眼泪变得好像总是很能够轻而易举掉出来。 见她落泪,东牙道猛然低眼,收回手,再度冷漠道: “今晚我便派人送你离开燕京。” “我不要……” 江喻柔情绪激动,拉住东牙道冰冷的手,像只失去归宿的猫,恐慌的恳求着。 “东牙道,我求你了,别推开我,别赶我走……” 江喻柔声音哽咽,抬眼凝视着东牙道,泪水盈满眼眶。 “你必须走!” 东牙道望着她,狠心道,不留丝毫的余地。 “不,我不要!”江喻柔扑进东牙道的怀里将他紧紧抱住,眼泪啪嗒而落。 “这辈子我都不要离开你,即便是死,我也不离开,你说我会后悔,你错了,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哪怕一天,哪怕一个时辰我也心甘情愿绝不后悔。” “可是你知道吗江喻柔,我会忘掉你的,我会变成像那天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甚至连你是谁都不记得了,有可能还会杀了你!你说你心甘情愿,我又何尝舍得,可这就是我们的宿命,强求不得!我不忍心,我不忍心再看着你受伤害,尤其是被我伤害,你明白我心里的难受和痛苦么?所以我希望你走,永远的离开我,忘记我,那样我才能够好受一些。” “不!我不走,东牙道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离开的,如果真死在了你的手里,那比活着更有意义!” 江喻柔的执拗就像是一坛施了咒般摔不碎的美酒罐子,即便是瑕疵满布,即便是伤痕累累,可倔强的终究不投降。 她抬起头狠狠吻上了东牙道的唇,不再给他击退自己的机会,霸道而勇敢,东牙道怔愣推也推不开,他本是圆睁的双目,本是狠决的心,终究在这片温柔乡,在这片一往情深里缴械投降,缓缓闭上双眸…… 冲动与激情一旦上来,便犹如潮水一般汹涌强烈,东牙道一把将她抱起,向床榻走去。 无忧特意留心东牙道的去向,在得知他来到江喻柔的住处之后便也向这边走来。 刚一走至门口,她的脚步便戛然止住,明显听到了屋内传出的细微声音,心头猛然一震,死死的盯着眼前这扇紧闭的门。 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 担忧的,恐惧的也都发生了。 无忧双眸清冷淡漠,她想,既然这两人选择了一条不归路,那么这后果也该自己担着! 她紧握双拳,眼眸微微湿润,径直离开。 深夜了,整个燕京宫静寂的可怕,侍卫轮班巡逻,偶有宫女太监还在宫墙之内穿梭。 可此时屋内的东牙道和江喻柔床榻相拥,彼此裸露着肩头,身盖锦被,睡容不安而又带着苦涩的甜蜜。 第一百九十一章 捱不过天亮 那一夜虽痛,可却是江喻柔这么久以来睡得最为安稳的一次。 东牙道睁开双眼的时候,江喻柔那张美丽动人的容颜便近在咫尺,她早已醒来,一只手抚上他的胸膛,笑的羞涩而又矜持,那水汪汪柔情蜜意的眸子深深的凝视着东牙道,一夜之间美丽的花蕊便含苞初放了。 他淡淡一笑,伸出手去触摸她白皙光滑的脸颊温柔道: “是不是很痛?” 江喻柔抿唇摇头,脸颊染上绯红,将脑袋贴在他赤裸的胸膛。 东牙道的瞳眸却深沉了些,轻声叹息,他知道这是冲动之下的后果,可这冲动却包含着对此时此刻倚在自己胸口的姑娘那份不舍的爱。 “你真的不会后悔么?” “我都说了,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哪怕是粉身碎骨我也不会后悔。” 江喻柔依旧那般倔强,东牙道无能为力,况且经过这一晚,他东牙道自知这一生两人之间注定是会出差错的,而他亏欠最多的,也就只有她了。 他的手温柔的抚上江喻柔的脑袋,她一头乌黑秀丽的长发披落,乖巧的如同折了翼的蝴蝶。 “你太任性了。” 江喻柔沉默,只是愈发用力的抱住东牙道,她想的,只是不离开这个男人罢了。 天色已经泛亮,东牙道穿好衣袍望向窗外,心内隐隐不安,可是他未将这份不安告诉江喻柔,果然不出所料,该来的还是不加防备而至。 “这几日先好生在这屋子里待着,有何需要的便吩咐宫女,切记不能乱跑。” 江喻柔虽不知是何原因,但还是听话的点点头,从身后环住东牙道的腰肢声音软糯道: “你何时还会再来看我?” “有空便来。” 东牙道轻握了握她的手,然后便离开了屋子。 往冰刹殿走去的东牙道老远便瞧见侍婴父身边的髯眉公公朝他走来,心里微微一颤,强作镇定走上前去。 “王上。” 那髯眉公公截住东牙道的去路,站在他跟前,东牙道低眼冷淡的瞄他,亦是止住脚步。 “何事?” “禀王上,侍婴父请您移驾北宫御成殿。” 东牙道眸眼细眯,沉默不言,面无表情淡淡道: “知道了,你先去罢。” 那髯眉公公抬起眼来,瞧着东牙道意味深长一笑,语气虽是毕恭毕敬,可到底是侍婴父身边的人,还是存着几分老者的气势与隐晦权力之下的不容抗拒。 “王上,您还是跟着老奴一同过去罢,不然侍婴父该责怪老奴了。” 东牙道面色沉了沉,双手背后站姿挺拔,斜眼乜了髯眉公公一眼,什么话也未说转了个身径直往北宫方向而去。 待来到北宫御成殿门口时,东牙道犹豫了一番,他知晓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 推开殿门的那一刹那,无忧则站在背对着他的侍婴父身旁,转过头来望向缓缓走近的东牙道,细眉微蹙,神色依旧清冷。 御成殿内的银池泛出冷冽的光,东牙道走到侍婴父身后,微微低头拱手道: “婴父。” 如今虽已是君王,可对于侍婴父却还是存着忌惮,这燕京宫里没人不惧。 只听那侍婴父深深一声叹息,也未转过身正眼瞧他,那声音如同上了锁反复咬合的锯齿,闷重又威严。 “那姑娘呢?” 东牙道猛然一颤,抬眼望向一旁的无忧,浓眉紧皱。 “在东宫。” 事到如今,他只能如实交代。 侍婴父缓缓转过身,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瞧着东牙道。 “今夜将她带到北宫我这御成殿来。” “婴父……” 东牙道情绪略微激动,他知晓若是江喻柔来到这北宫会遭受什么。 “王上,你身为一国之君,刚完成登基大典,接下来还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去做,那一段儿女情长于你而言只不过是束缚的锁链,该结束就得结束,且这该说的不该说的你都明白,按照我说的做,今晚便将她带过来。” 侍婴父的语气冷厉不受抗拒,东牙道紧握双拳隐忍,青筋凸起,只得遵从。 无忧与东牙道同时离开了御成殿,殿门合上的那一刻,东牙道则疾步追上无忧,一把拽住她的手腕,语气狠厉质问道: “是你告诉他的?” “是我。” 无忧挣开他的手,注视着他神色不仅清冷还带着漠然。 “既然她不肯走,你又舍不得,我便只好将这件事情告诉婴父了,你应该知晓我是为你好。” 东牙道努力遏制住声音,面色肃然愤怒道: “那你有没有想过她,被侍婴父知道,她该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我没有精力去想任何人,我唯一能想的只有你!” 无忧冷笑着,双眼陡然湿润,抬眼继而道: “昨晚很快乐?你要知道是你毁了她不是我,是你为了逞一时之欢而破禁,怪得了我吗?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 说罢,那无忧便坚决的头也不回的离开。 东牙道神色忧伤深沉的望着无忧离开的背影,她说得对,可是这该发生的都发生了,还能逃得掉吗? 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事情能够发生到现在这一步,他惶恐了,他不知若是真让江喻柔来这北宫御成殿到底会发生什么,可是已然没有退路了。 那一刻,东牙道所恨的,只不过是自己的无能与无能为力罢了。 这是江喻柔第一次待在王宫里面,以前总是听说这王宫之内佳丽三千,可是却让她奇怪的是,虽然入了燕京宫这么些日子,除了无忧和宫女,还倒没见过其他女人,她猜想,或许是这偌大的燕京宫自己还未摸个明白,不过这燕京王宫到底是有些独特奇怪之处,至于具体是哪里,却还是说不明白。 闷了一整日的江喻柔实在在屋内待不下去,她不明白,既然东牙道已经是这燕京宫内的王,那不是应该权倾天下,无所不惧的么,为何从他那双眸眼里总是会莫名看到一些惶恐来…… 她打开门,望着皎洁的月色,洒落在宫墙之内,幽幽寂寂。 还未反应过来,东牙道便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将她推进了屋内,将门紧紧合上。 “什么都不要问什么也不必说,现在我便送你出宫。” 望着东牙道神色忧慌肃然而又急切的样子,江喻柔完全不明所以,她紧紧抓住他的胳膊。 “到底发生了何事啊,我说过了我不会走的!” “我让你走就走!” 东牙道紧紧拽住江喻柔的手,打开门便往出走,她奋力挣脱着,迷茫不知所措却又委屈之极,泪眼又朦胧。 可是还未走两步,东牙道的脚步却戛然而止,江喻柔也安分下来不再挣扎,可是却瞧见挡在面前的是两个眉飞双鬓,瞳眸黑的犹如在墨池里面浸泡过一般的男人。 他们面无表情,直勾勾的盯望着东牙道。 “王上,婴父让我们来带她过去。” 那一刻,东牙道却将她紧紧护在身后,神色冷厉非常。 第一百九十二章 蛇蝎心肠 说到底,东牙道也只不过是一个任人操控摆布的傀儡,即使身为帝王,可活的却是连一只自由的流浪犬也不如。 他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护不住,东牙道想不明白,就是自己这么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到底有哪里值得江喻柔死心塌地,甘愿连命也不要? 为了江喻柔不去北宫,他是做了挣扎的,可是有什么用呢? 亲眼见着自己的女人跳进火炉里,而自己只能在一旁看着火越燃越烈却什么都做不了。 人一生,不是你负了我,便是我负了你,爱上一个本不该爱的人,一刹回眸便是一个错误,终究也是爱情负了你我。 而霍敷官所遭受的,则是她这辈子也想不到的。 自从那日与肖茵约在断桥之上见面了之后,然后便无缘无故的晕了过去,至于昏睡了多久她也不清楚,只是在晕过去的一瞬间才明白,原来到底是她太单纯太容易轻信了,她怎么也未想到这竟然是一个阴谋。 而这阴谋的操控者,竟是自己一直以来不去计较,一直以来疼爱珍惜的妹妹,肖茵。 霍敷官缓缓睁开双眼的时候只感觉身体疲惫至极,像是灌了沉重的铅一般。 视线朦胧一片,她虚弱的环视四周,皆是黑色墙壁,阴暗潮湿,老鼠乱窜,蜘蛛勾网,各式各样的刑具摆放在一旁,触目惊心,吊炉里的炭火燃烧的噼啪作响,铁铲烧的烫红,暗光从头顶上方那隐秘的缝隙中透了进来,幽亮且又使人觉得惊颤,微微泛冷。 脑袋还未彻底清醒,属于混沌意识的霍敷官刚欲想动动胳膊,刺耳的锁链声顿响,她转头一瞧,这才发现自己的双臂被绑在了锁链之上,双脚也圈住了镣铐。 身体仿佛是麻木了一般,这才突然有了知觉。 她的头发凌乱,衣衫也沾染了血迹,整个人虚乏至极,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是不知晓这是什么地方。 突然间,有脚步声响起,石门被推开,霍敷官却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会是肖茵,她身着一袭耀眼红色的裙袍,浓妆妩媚,神情冰冷还带着得意阴毒的笑走了进来。 眼前这个肖茵,早已不是当初霍敷官所认识的肖茵了。 当初的妹妹虽然刁蛮任性些,可还没到阴毒狠辣绝情的地步,可如今…… 霍敷官恍然顿悟,原来一直以来都是自己蠢得太厉害了。 “这是什么地方?” 肖茵挑起细长的眉,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勾着唇角定眼望着霍敷官如今的狼狈模样。 “你觉得这是什么地方?” 她反问。 霍敷官紧蹙着双眉,如今的眸光里不仅有疲惫愤怒,还有冷漠与失望。 肖茵瞧着霍敷官那双戾气满布憎怒的双眸,笑的愈发得意,她缓缓起身,扭着腰肢朝被镣铐禁缚起来的霍敷官走去。 “姐姐,是不是很惊讶啊?” “我怎么也不会想到你会变成这副样子。”霍敷官面无表情直视着她得意冷笑的模样。 “我这副样子?”肖茵的笑声就像是黑夜里的鬼魅,可怖张狂。 “我这副样子还不是拜你所赐,霍敷官。” “娘若是知道……” “别跟我提娘,你没有资格!”霍敷官的话还未说完,肖茵便吼道。 她微微前倾身子,两张脸只有一尺的距离,霍敷官丝毫没有躲闪,她直视着肖茵,妄图从那双绝情的眼里瞧出些温情来,可是除了冷漠便是陌生。 “霍敷官,你没有资格提我娘,她是我娘,不是你娘。” 肖茵抚上霍敷官的脸,勾起她的下巴,淡淡笑着。 如果问心痛与愤怒是什么感觉,是什么滋味,那大概就是霍敷官当时的境况与情绪。 她甩开肖茵的手,却猝不及防被肖茵狠狠的甩过来一个巴掌,刺痛无比,掌印清晰。 霍敷官惊愕却挣脱不得,那一刻在她的心里,早已没有了那个叫做肖茵的妹妹,小时候那个刁蛮任性却又单纯的妹妹早已经死在了那个豆蔻年华时节。 “肖茵,我将我最爱的男人让给了你,我以为我们姐妹之间可以和好如初了,但到头来还是我错了。我一直想不明白,我做了什么能够让你这么憎恶,可是如今我也不想再去想了,因为都不重要了。” “最爱的男人?” 一提到这个男人,肖茵的情绪仿佛愈发激动,她猛一把死死的拽着霍敷官的头发,那种剧烈的撕痛感使得霍敷官微微皱了皱眉头,忍着。 “你那个最爱的男人为何娶我你不知道么?他娶我只是讨好你,让你开心罢了!看啊,他多爱你,为了爱你将我变成一个利用的工具,新婚之夜为了找你将我不管不顾,还说出那般残忍的话,我算什么?霍敷官,你也只不过是等着看我最大的笑话罢了,就是为了看我变成一个独守空房的弃妇,那样你才开心!” 肖茵紧抓着霍敷官头发的手颤抖激愤的甩开,那种痛感则愈发强烈,霍敷官低声嘶吟,抬眼愤怒犀利的瞪着肖茵,眼眶里微微湿润,这人可真是无药可救了。 此时,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低矮凶相的小厮,手上提着一个小竹笼走到肖茵身边。 霍敷官亲眼望着肖茵将那竹笼接过,且露出淡然的笑意道: “姐姐,茵儿知道你最怕蛇了,这不,专门给你挑了几条蛇来作伴,放心,这可是没毒的。” 听到肖茵的话,霍敷官怒目圆睁,紧紧的盯着她拿在手上的小竹笼,瞳孔剧烈收缩,她双臂试图挣扎,可是却徒劳无功,锁链发出清亮却又像是撞击灵魂般使人颤栗的声音,给绝望的人仿佛锦上添花般启迪虚伪的奏鸣。 “肖茵……” 霍敷官天不怕地不怕,可唯独最怕蛇,怕它的冷血,怕它蠕动的肆意感。 肖茵比谁都清楚,小时候她被蛇咬过,就是为了救即将被蛇咬的肖茵,自己挡了一手臂才落下了阴影,这个肖茵比谁都清楚…… 可是…… 这世上果然还是有比蛇还冷血的人,而那人还是曾经被自己一度用温暖试图消融冷漠的人,可人比蛇更可怕,蛇因为怕才伤害,而人……可以是任何一种理由。 打着被伤害的幌子而逐渐便的冷血。 肖茵一步步朝她走近,手上紧紧的攥着竹笼,霍敷官越是恐惧,她便笑的愈发乖张得意。 第一百九十三章 一纸休书 宿宅里的丫鬟完全不知尤居野去了何处,只是一眨眼之间他便消失的无影无踪,而又一眨眼之间又出现在宿宅之内,关键是这丫鬟并未见他从宿宅大门走进来。 是了,尤居野在御寂堂密室的华隐士地待了好些日子,至于想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谁也不知,只是当他走出华隐士地的时候,那种清冷疏离感貌似愈发甚了,就连面容之中透出的冷漠就像是打上了厚重的一层寒霜。 丫鬟见状皆是惊奇怔愣,皆不敢多问一句。 恰巧,出去了整整两日的肖茵突然亦是回到了宿宅之内,丫鬟告诉她尤居野已经回来了,她便面去表情直奔御寂堂而去。 尤居野坐在御寂堂内品着茶,神色依旧,听见脚步声,眼皮儿是抬也不抬。 望见他的那一瞬间,肖茵的脸上便露出那种讽刺的笑意来缓缓走近边道: “我们好歹也算是新婚夫妻,可我却连你人找也找不到,仔细想来你是不是也觉得很可笑?” 尤居野低眼抿茶,亦是不正眼瞧她,仿佛连她的话也像是没有听到那般,那种难以接近的冷漠彻底将肖茵激怒,只见她狠狠咬着唇,走过去拿起一个茶杯‘啪’猛地摔碎在地。 “尤居野,你当我是什么?!空气么?我跟你说话你有没有听到!” 只见尤居野面色平静的搁下茶杯,盯着那摔碎的玻璃残渣,抬眼淡笑道: “你想让我说什么?” 尤居野的这般态度可以说是让肖茵彻底绝望,她极力将愤怒激动的情绪抑制下去,冷笑道:“不重要了。” 说着便从袖内掏出一个折叠的纸张,递予他道: “这是休书,从此之后我们再无瓜葛。” 她将休书搁在桌上,尤居野斜瞟了眼,将那休书拿起。 “是我休了你还是你休了我?” “我何来那么大的本事,算是你尤居野休了我,也算是让你如愿以偿,不过,我还要告诉你,即便是如此,你与霍敷官也永远不可能在一起,她现在是死是活都还说不准呢。” 肖茵的笑尖利刺耳,当听到霍敷官那三个字的时候,尤居野的面色明显沉了沉,剑眉微蹙,他注视着肖茵转身扭着腰离开的背影,眸眼深邃,双拳紧握。 肖茵离开后不久,北尚皇慕辰风便紧接着来了宿宅。 慕辰风以为霍敷官消失这两日是回来宿宅找尤居野了,可是越想越发觉不对劲儿,于是步履匆匆赶了过来。 “北尚皇。” 看见慕辰风,尤居野疑惑,可还是掩饰住了情绪,拱手道。 那慕辰风双臂背后环视着御寂堂,浓眉微蹙,面色深沉道: “霍敷官没有回来么?” “霍敷官?” 尤居野疑惑,继而摇头。 瞧见尤居野这不咸不淡的反应,慕辰风有些惊愕,他审视着尤居野顿了顿道: “她前两日消失了,一直未找到。” 听见这话,尤居野眸眼一颤,转瞬即逝。 “她已经说过不再回我这宿宅之内了,北尚皇还是去往别处找罢。” 尤居野冷漠的反应使得慕辰风愈发惊愕疑惑。 “她不见了你就不着急么?” “北尚皇怕是搞错了,她消失与我毫无关系,我又有何着急呢?” 尤居野云淡风轻一笑,面色平静的就像是不染笔墨的白纸。 慕辰风瞧见他这副模样,无可奈何,又惊又怒且是略显急躁的甩袖离开了御寂堂,离开了宿宅。 待慕辰风离开,尤居野的神色则发生了奇妙的变化,他失神的坐在椅子上,露出那般纠结痛苦的样子,遂尔,又恢复冷漠,如深潭般的眸子一沉再沉,像是掉进了毫无生还希望的深渊。 他猛然回想起方才肖茵离开时所说的话…… 她说,霍敷官如今是死是活还说不准呢…… 尤居野狭长的丹凤眼紧眯,一缕白影突然飘然而出,盘旋在他的眼前。 “给我去调查肖茵如今去往了何处。” “遵命,任主。” 那缕白影发出细碎的声音,就像是幽灵般,转眼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 “啊!” 地牢里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 那两条长蛇爬在霍敷官的身上,蠕动交缠,冰凉的温度紧贴着她的皮肤,蛇吐着鲜红的信子,霍然一口咬在了她白皙嫩滑的肩膀上,蛇印悚目,被咬的地方猛然间便显出一片暗红色来。 本是一处的痛感,顷刻间蔓延至全身,渗进血液里…… 霍敷官一动也不敢动,往日那个天不怕地不怕,英姿飒爽的姑娘,一时间被吓得泪流满面,身体微微颤抖。 两条蛇还痴缠在她的身上,除了娘亲被害那日,再没有什么时候会比那一刻更崩溃。 肖茵瞧着她那般痛苦的样子,笑的花枝招颤,阴险毒辣之极。 她向身边的小厮挥了挥手,那小厮便走过去霍敷官身边,手持竹笼,将那蛇引入其中装好。 霍敷官的手脚皆是戴着镣铐,四肢被锁链困住扯开,一丝反抗也做不得。 她稍微松了口气,可是脸上额头鬓角皆是沁出了密密的虚汗,面色与唇色惨白之极,她抬眼死死的瞪着肖茵,那一刻是无望的悲愤,她紧握住拳头。 可是突然间,肩膀一阵剧痛,她感觉到身体像是渐渐的失去知觉一般,视线也微微模糊,连呼吸陡然之间也变得艰难起来。 “你不是说这蛇没有毒么?” “姐姐,你可真让妹妹感动,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这么信任茵儿呢。” “你……” 霍敷官紧握住的双拳也逐渐没了力气,她的面色愈发惨白,痛苦的拧着鼻子,霎然之间喷出一口血来。 而这时,石门再度被打开,霍敷官挣扎着抬眼,在虚弱游离的视线下才好不容易将那人认出来,却猛然震惊。 她难以置信的望着肖茵走过去那男人身边,自然而然的挽住那男人的胳膊,笑靥如花,那一瞬间,霍敷官竟觉得那两张脸是何等的般配。 男人坐在椅子上,肖茵则娇媚倚在他身旁,男人直勾勾的盯着霍敷官,那双眸子狭长之极,却如饿狼般贪婪阴狠,那脸上淡淡的笑意都仿佛像是爬上了满满的虱子,更像是蝙蝠护翼下的巨核。 第一百九十四章 我的皇后 “没想到这虽不施粉黛,倒还显得这么标志,美人儿,你这姐姐可真是个人间尤物啊,你瞧瞧你,怎就不及人家半分呢?” 男人转过头望向肖茵,挑眉笑意肆虐,肖茵勾唇一笑亦是附和道: “王上,人家从小就比不上姐姐,既然王上您如此看上姐姐,倒不如尝尝她的鲜再告诉人家,人家也想知道姐姐这般貌美之人是何滋味呢。” 男人笑的愈发欢快得意,勾了勾肖茵的鼻尖道:“真调皮!” 霍敷官虚弱之极,甚至感到奄奄一息般。 她唇边沾有血渍,冷冷的抬眼盯着面前这两个人轻笑道: “茵儿,你可真是让我大吃一惊啊。” 肖茵转眼瞄向霍敷官,得意笑着道:“怎么,没想到?” “的确是没想到,我从小没读过多少书,但却恰好知道狼狈为奸这个成语。南盟王,也不知我什么地方得罪了您,请您不妨告知,也好让我清楚些。” 南盟王慕容肃的笑意阴沉了几分站起身朝霍敷官一步一步走去,直至走到她跟前才顿住脚步。 他低眼瞧着霍敷官,伸出一指挑起她的下巴,微微俯身道: “真没想到你竟然是候盟前朝公主,这对于本王来说,可真是个好消息。” 霍敷官神色猛然惊颤,她没想到肖茵竟然间这也告诉了他,不过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如今的肖茵为了报复她,什么做不出来? “南盟王何出此言?” “那候盟王已经知晓你在咸武的消息,你于本王而言可是一个绝好的筹码。不过……作为一个前朝公主,对于昔日谋权篡位的候盟王,你就真无半分想法?” 听到这话,霍敷官冷笑道: “原来南盟王是打着这个算盘呢?我也是最近才知道自己是前朝公主这个真相,可是自己自始至终只想做个平凡人,过去的就让它过去罢,可是却没想到自己终究还是会沦落到如此境地。” 南盟王慕容肃轻笑,冷血之极,甩开她的下巴,转身走过去肖茵身边,再度坐在椅子上。 “王上,她到底该怎么处置啊?”肖茵半撒着娇的倚在慕容肃身边道。 只见那南盟王慕容肃露出意味意味深长一笑道:“美人儿方才不是说要让本王尝尝鲜再告诉你滋味么?你姐姐这么一绝色之人,若真就那么简单交到候盟王手中,岂不是很亏?” 霍敷官惊然愤怒,她没想到这个南盟王慕容肃这般无耻! 可是她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再瞧过去只剩下两坨雾影,胸口痛闷之极,突然间再度猛然吐出一口紫红色的毒血来,随即便晕死过去。 见此状,慕容肃眯眼,面色晦沉透着悚厉道: “你对她做了什么?” 瞧见慕容肃神情突变的样子,肖茵有些惶恐道: “人家就只不过放了两条毒蛇在她身上……被咬了一口。” “毒蛇?”慕容肃怒愕,起身便扇了肖茵一巴掌道: “你若是将她毒死了,坏了本王的好事,小心你的贱命!”说罢,便径直向石门走去,却突然又顿住,微微侧过头道:“将她带出地牢,送到本王殿内来。” 肖茵湿红着眼眶转头望着慕容肃离开,她摸上生出火辣辣痛感的脸颊,面色愤然憎恨。 可是那种憎恨却不是对南盟王慕容肃的憎恨,而是对霍敷官的憎恨,那种恨越来越深,根深蒂固了一般。 发现突然之间断了徒弟霍敷官的下落,泉尚风忧心之极,他知道该来的总会来,他也相信霍敷官定能逃过这一次又一次的劫难,他们绝地反击的时候已经来了。 就在泉尚风派人打探找寻霍敷官的下落时,尤居野却已经提前知晓了霍敷官身在何处。 在这一点上,谁也比不过尤居野,他的神秘一直是个解不开的谜。 可是他出奇反常的却没有亲自出手,而是将霍敷官身在何处的消息透露给了北尚皇慕辰风。 而此时的慕辰风也已经根据宫女当日的描述,还有私下的调查,再加上他缜密的推测,他已经确定霍敷官如今在何处。 急切焦怒的慕辰风转身便要离开宫殿,身边一个随身侍卫便走了进来附在他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慕辰风紧蹙浓眉,面色深沉,片刻也不耽搁的疾步离开了北尚皇宫。 一个帝王,过的却像是一个平民百姓般,即便是出宫,也是独自策马奔腾,毫无侍卫相随。 南盟王宫。 慕容肃坐在殿内的龙榻边盯着霍敷官姣好美丽的睡容,差些垂涎三尺,那色眯眯的笑,阴险邪恶的眼神就像是暗池里汩汩涌动的浪泡。 他刚抚上霍敷官冰凉的脸颊,便有侍卫进来报道: “王上,北尚皇求见。” “他来做什么?” 慕容肃狭长的厉眸紧眯,方字形脸上的表情愈发乖戾,随即腾然起身,甩袖离开了殿内,那侍卫紧步跟上去。 北尚皇慕辰风则就站在殿外的大道阶梯下,身材颀长,微风吹动,衣衫轻晃。 慕容肃唇角扬起若有若无的笑意走上前去紧盯着慕辰风道: “皇弟可是难得来一次我这南盟王宫,怎么,想与哥哥叙叙旧么?” “叙旧先搁一旁,听闻我那调皮的皇后误闯了哥哥你这南盟王宫,今日弟弟前来是为了亲自接她回去。” 慕辰风亦是露出淡然的笑,表面上镇定非常。 “哦?”慕容肃朗声一笑,明明比慕辰风矮了一个头,可那嚣张狂妄的眼神却还恨不得将慕辰风逼进地底去。 “这么久了,还不知道弟弟给自己封了后呢,是哪位姑娘?” “就是被哥哥您圈禁起来的霍敷官。” 慕辰风一针见血,直奔主题,从不拖泥带水。 慕容肃略大的鼻头拧了拧,神色阴冷,直视着慕辰风反问道: “看来你的消息倒是挺灵通的么,不过,你可知这霍敷官是什么身份?” “饶是什么身份我不在乎,我只知道她是我的皇后,我要亲自来接她回去。” 慕辰风上前一步,面色沉冷,两人霎时之间几乎是剑拔弩张的地步。 “她可是候盟前朝公主,你想想,若是将她拿去同那候盟王做交换,我们咸武可是会得到很大的好处,她可是一个上乘的筹码,而这个女人是因为在候盟的时候屠了那王爷以及衙门府邸满门才逃来的咸武,候盟王知晓了她的身份将整个候盟翻了个底朝天也未找到人,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女人会逃到我们咸武来罢,凭借那候盟王毒辣的性子,必将是要铲除余孽的。” 慕辰风面无表情听着慕容肃说这一番话,只是淡淡道: “那又如何?我只知她是我慕辰风的女人,谁也不能动她分毫。” 慕容肃早知慕辰风如此冥顽不灵,这下也狠道:“在我南盟王宫里你是带不走她的。” 慕辰风再上前一步,轻笑挑眉将唇移去慕容肃的耳边道: “若是为了一个女人让我们两兄弟大动干戈划算么?况且你有保证能赢得了我?不妨再告诉你一件事罢,上次你军营账外侍卫被杀一事是我干的,惊讶么?” 听到这话,慕容肃猛地眼神冷厉,紧紧的盯着慕辰风,怪不得上次派人给燕京寄去的书信迟迟得不到回复,不过这也是神秘燕京一贯的作风,只是怎么也未料到会是慕辰风手下人所为,不过他还是存有怀疑。 “那明明是燕京之人所为,怎会是你?” “哥哥,你想不到的还多着呢。” 慕辰分淡定的笑意猛不防使得慕容肃脊背一寒,他想不到慕辰风会这般深不可测,可是他亦震怒之极,那一刻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还是烦请哥哥您将我的人交给我,那样也不至于太难看。” 慕容肃则哼笑眯眼故作镇定道:“慕辰风,今日我将人交给你,但你不要以为这般便可以吓住我,你手下那些小兵小卒不知死在本王麾下多少人了,以你的军力,镇不住本王的。” 这是事实,的确。 慕辰风亦是见好就收,沉默淡笑。 他将还在昏迷中的霍敷官抱在怀里离开了南盟王宫,拥着她在怀里一路马不停歇,披着幽凉的月色,赶到北尚皇宫之时已是深夜,侍卫驻守,宫门缓重打开,马声嘶叫,奔进了宫内。 第一百九十五章 给你两个选择 燕京宫,北宫,御成殿。 自从那夜之后,江喻柔便被困在这御成殿整整两日,她见过那侍婴父的模样,长相虽瞧上去慈祥和蔼,可是却威严非常,神情冷漠,那双犀利的眸子注视江喻柔的时候,使她则倍感恐慌惊愕。 虽然整个人四肢并未被束缚起来,可是却出不了这御成殿,她甚至欲想走去门口瞧瞧,却被两个眉飞双鬓,面去表情的男人硬生生给拖了回去,严密监守。 江喻柔无奈,甚至无措惶恐,她环视着眼前这个阴森森的大殿,还有那一片阴气弥散的银池,只觉得倏然间一股冷意,搓着胳膊来回走动着。 这时,殿内大门猛然被推开,江喻柔身体一怔,转身望去,只觉得一阵刺眼便遮住双眸,那人背光而来,只看身形便知是那个被称作侍婴父的老头。 “婴父!” 两个眉飞双鬓,面无表情的男人恭敬颔首异口同声道,那侍婴父淡淡一扬手,那俩人便退了出去。 江喻柔莫名紧张,站在原地望着那侍婴父朝自己走过来,一时间不知所措。 侍婴父缓缓走至她的跟前站定脚步,眯眼打量着江喻柔,那络白胡须浅浅藏住了嘴,神情冷淡,不苟言笑。 “想的如何了?” “想什么?” “你知晓了东牙道的身份为何不离开他?” 江喻柔忐忑的盯着他,继而敛眼心中畏怯却还是坚定十足道: “我爱他,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我也不会离开。” 那侍婴父冷声一笑,走去一边,微微侧过头,沉着声音道: “你爱他?你爱他什么?” 江喻柔沉默不语,她惊愕的瞪着老者宽厚的背影。 见她不语,老者再度道: “你与他相识便就是个错误,你们之间是不能有爱的可明白?尤其是他。” “我不明白!为何偏偏他就要成为那副样子,他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你们又有什么资格禁锢他?” 江喻柔情绪激动,她也不知道自己说出这般话来是对是错,情绪一旦到了,想说的话便会脱口而出。 侍婴父猛然转过身,冷厉沉寂的眸子直勾勾望向江喻柔,她骤然间一颤,强装镇定。 “禁锢?这是他的责任,更是他的宿命,何来禁锢可言?况且,你一个外来丫头又有何资格在这里说三道四?” “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江喻柔略有心虚。 “都说红颜祸水,你就是一个祸根,你迟早会害了他,殃及我们整个王都!做个选择,要么消失,要么同他一起肩负这种责任与痛苦。” 听到这句话,江喻柔心内震颤,却有很大的疑惑不解,蹙眉小心翼翼问道: “你所说的是何意思?” “幻魔。” 江喻柔震惊,脚下莫名一踉跄,那侍婴父瞧见她这副惧怕的模样淡淡一笑,解释的则更清楚了些。 …… “不过,我劝你还是走,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得住的。” 江喻柔无措失神,她也不知该怎么办了,紧握住拳头低声道: “给我一些时间考虑。” 侍婴父竟将她放出了御成殿,这一点,江喻柔也未料想到,她还一直以为要被圈禁好些日子呢。 江喻被一侍卫护送去东宫,一路上她都在失魂落魄的回想那侍婴父同自己说的话,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心内苦闷堵塞之极,又难过非常,不自觉便红了眼眶。 回到东宫后,一直服侍江喻柔的宫女瞧见她便关怀了几句。 “王上呢?” “这会儿怕是在殿内呢。” 江喻柔神情落寞,寡淡一笑,刚欲要前去却被那宫女拦住道: “姑娘这是要往殿内去找王上么?” 她觉得奇怪,错愣的点头。 “姑娘还是不要去了罢,王上这会儿怕是歇着了。” 江喻柔蹙眉,此时距离傍晚时分怕是还有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很快就晚上了,东牙道可从没有在这个时候歇息的习惯。 江喻柔敷衍着答应了,见那宫女离开,便径直朝冰刹殿而去。 殿门被缓缓推开,里面一个服侍的宫女也没有,静悄悄的让人忐忑。江喻柔迈着极轻的步子走了进去,唤了几声没人应,便踩上龙阶往床榻走去,穿过屏风,只见那龙账还落着,江喻柔这才相信东牙道此时此刻还在睡着,她抿唇淡淡一笑走近,原本是想吓唬他一下,可谁想拨开那蚕丝帘账的时候,她便彻底呆住了。 江喻柔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东牙道的身边竟睡着一个赤裸着身子的姑娘,她不敢相信,捂住唇后退,泪湿盈眶,一个失神跌倒。 东牙道被惊醒,转眼望向床榻下难以置信,伤心欲绝的江喻柔,他蹙着眉头,神情冷漠,像是丝毫也不在乎,那赤身裸体的姑娘亦是醒来,瞧见江喻柔的时候被吓得一惊,紧紧将东牙道抱住。 “你怎么来了?那老头将你放出来了?” 东牙道走下床榻,将帘账放下冲里面的姑娘温声细语道:“你再睡会儿,等会儿饿了叫宫女端些吃的进来。” 江喻柔直勾勾的瞪着东牙道,缓缓起身,双肩微微颤抖,抹泪转身便跑出了冰刹殿。 跑出宫殿的江喻柔心碎绝望之极,她抹着眼泪,路过的宫女侍卫太监见状,很是多瞧了她几眼。 她跑在净白的大道上,眼泪飞涌,脑海全是方才瞧见那令她痛心的一幕。 可是…… 江喻柔脚步缓缓止住,冷静细想,止住眼泪,顿觉哪里不对劲。 东牙道不是这样的人,她再了解他不过,为何之前的时候他没有搂其他女人在怀,偏偏就在自己被带去北宫后出来之时便突然出现这么一幕,这肯定是故意做给自己看的…… 想清楚的江喻柔转身便重新朝冰刹殿奔去,她脚步戛然而止站在殿门口,挨着门仔细听着,由于宫殿太大,她根本听不清楚,于是便小心翼翼的推开门走了进去,站在龙阶下,隔着屏风,她便能够听得一清二楚。 “今日之事不许说出去,尤其是不能让她知道,听清楚没?” “清楚,奴婢明白了。” “出去。” “是。” …… 果然,江喻柔松了口气,可是却顿生莫大的苦涩与难过来,刚想躲藏,那姑娘便走了出来,紧接着东牙道也走了出来。 第一百九十六章 幻魔 在瞧见江喻柔的一刹那,东牙道的神色明显颤了颤,随即便恢复平静。 那姑娘亦是无措迷惑,愣神的瞧着江喻柔,转眼望向东牙道。 “你先出去。” “是。” 那姑娘埋着头便匆匆离开了冰刹殿。 江喻柔凝视着东牙道,一瞬间便来了委屈。 他朝她走过来,面色淡定,云淡风轻,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道: “你怎么还未离开?” “你为何要故意骗我,是为了让我离开么?” 东牙道则挑眉道:“骗你什么?” “我方才将你们的话都听到了,你还不说实话。” 他坐在椅子上,低眼倒着茶水轻叹了声却沉默。 江喻柔心里既是难过又是生气,还又有心疼,走过去坐在他身边。 两个人一时间都不说话,皆是沉默。 东牙道抿着茶,见她不说话,便转过头来注视着她问道:“在想什么?” “在想你为何这般对我,是不是我走了,真的就是解脱么?” “既然被你发现了,我也不好再解释什么,你知道我的,在男女一事上从来都是装的很差,要么真心实意,要么便避而远之。” “我知道,所以我才不会相信你会那样,所以我才会回来。” 可是江喻柔的神情依旧是失落的,无精打采且失魂落魄,东牙道注意到她这副神情,伸出手臂紧握住她的手,眸眼忧伤道: “喻柔,听我的话,回去,回去咸武找霍敷官,我相信她能够将你照顾好的,我真的不值得。” 江喻柔抬眼望着东牙道的满面忧伤与无奈,她鼻头酸涩,心里难过,侍婴父的话还盘旋在耳边。 她狠了狠心,做出了决定,而这个决定东牙道或许还不知道。 江喻柔伸出手臂,抚平他的紧蹙的眉头,微笑道: “你值得,东牙道,你值得。” 那一瞬间,东牙道有些恍惚,他清楚的感觉到江喻柔不一样了,可是具体却说不上来。 “他跟你说了什么?” 江喻柔淡然一笑道:“就是跟你那些赶我走的话没什么两样。” 可是东牙道却觉得此事并非那般简单,他心有忧虑,凝视着江喻柔强装无谓的神情,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 过了一日,江喻柔便主动去了北宫找侍婴父,在东牙道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走进了御成殿。 侍婴父静立在银池旁,一具尸体刚好沉没,江喻柔便被侍卫带了进来。 待那侍卫离开将门紧紧合上后,整个殿内便散发出一股幽凉之感,微微透着冷光。 “想好了?” “嗯。” 江喻柔面容坚定,没有丝毫犹豫走至侍婴父身旁。 那侍婴父转过头来仔细的瞧着江喻柔白皙却缺少血色的面庞,露出淡淡深沉的笑意道: “当真想好了,那样你的寿命便只剩下三年。” 江喻柔强装出笑颜来道:“不怕,能跟他多待一天则是一天。” “不后悔?” “不后悔。” 江喻柔坚定的摇头。 …… 上完朝回到冰刹殿没多一会儿的东牙道却始终未瞧见江喻柔的身影,他派下人去找,也还是没有找到。 正巧此时,无忧则推开冰刹殿的门走了进来,自从那日之后,这还是无忧第一次踏进冰刹殿。 东牙道并未耿耿于怀,只是他始终想不明白的是,明明无忧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明明她那般了解自己,可为何她会把江喻柔在王宫内的事情告诉侍婴父,这令他一直不解。 无忧见他不理睬,本是清冷的神情温柔了些许,她伸出一只手抚上他的肩膀道: “还在怪我么?” 东牙道将她手拿开,淡淡道:“没有怪你,只是想不明白罢了。” 无忧收回手臂敛眼,表情微苦。 “我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情。” “何事?” “江喻柔她已经答应了婴父的幻魔之术。” 东牙道转过头来紧紧盯着无忧,蹙眉不解道:“何为幻魔,为何我从未听他说起过。” “便是给她下蛊注入魔性,渐渐的她就会变得跟你一样,渐渐的她也会连自己都忘记,只记得你是她所爱的人,是她的夫君,她只能做你身边没有心血的魔鬼,任你蹂躏,任你发号施令,当息液在她体内挥散的时候她会陷入昏迷,可当彻底清醒的时候,息液便会彻底将她吞噬,也就是倾蚀之际,回天乏术。” 东牙道不敢相信,心中震颤,他慌的厉害,紧紧的盯着无忧。 “然后呢?” “而当她彻底幻魔之时,她的寿命便仅仅只能够维持三年之久,她为了跟你在一起,已经答应了侍婴父。” “不,不行!” 东牙道震怒,迈步便走出冰刹殿,无忧也没想拦他,她之所以告诉他这些就是为了弥补,为了他们不后悔。 一路疾步走至北宫御成殿的东牙道刚一推开门,便瞧见江喻柔被红眉飞入双鬓,面色如霜的侍卫抱在怀里,她面色惨白已经昏了过去,脖颈间还淌着点点血,侍婴父却容色平静的站在银池旁。 什么都晚了…… “喻柔!” 东牙道飞奔过去将她从侍卫怀里夺了过去,唤了好几声也唤不醒。 那一刻,撕心裂肺的痛感顷刻间便席卷东牙道整颗心,他抱着江喻柔匆匆走去侍婴父身旁恳求道: “婴父,我求你了,我不用她这般为我,求你将她救回来罢!” “幻魔已施,便没了回旋余地,只能等她自己醒来。” “可是等她醒来就已经……” “王上!”侍婴父转过身来盯着东牙道平静却威慑力十足继续道: “这是她的选择,我也是为了你好,为了整个燕京好。” 东牙道猛一踉跄,绝望之极,他低眼凝望着怀里毫无血色的江喻柔,他痛恨之极,最大的恨,便是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什么也做不了,恨自己就是个废物。 “侍婴父,你当真是为了燕京,为了我好么?你只是自私罢了。” 侍婴父摇头冷笑,寂凉的眼眸望着东牙道,平静道:“将王上带出去好好冷静一番,先将这个姑娘带回红幽阁,待她醒了再说。” “是!” 第一百九十七章 荒唐言 其实,慕辰风是骗慕容肃的,军营账外那些侍卫官兵并非他派人所杀,之所以这般说,也只是为了恐吓一下慕容肃罢了,慕容肃虽然阴险狠毒,可是胆子却还是比较小,对于慕辰风他心里一直是拿不准的,明明是想吞并对方,可一直采用的却是迂回试探的战术,丝毫不敢轻举妄动。 霍敷官清醒的时候,蛇毒早已被清理干净,可还是感觉出一些虚乏,身体酸痛,她缓缓睁开眼环视打量四周,四个宫女静立一侧。 她知道这是北尚皇宫,刚欲想坐起身来,殿门便被推开,是慕辰风。 霍敷官挣扎着起身坐在床榻边,面色略显苍白的盯着慕辰风朝自己走近。 “是你救了我?” “你将是我慕辰风的王后,又是我麾下大将军,我不救你谁救你?” 慕辰风淡淡一笑,坐在霍敷官身旁,凝视着她又道: “怎么,身体还有何处不舒服么?” 霍敷官则转过头望着慕辰风虚弱一笑摇头道: “还好。” 只是眉头一直是微蹙着的,像是存了莫大的苦楚与心事。 见状,慕辰风突然握住她的手,这让她猛然一颤收回,气氛突然之间有微微尴尬。 可能女子本就是很神奇的生物,她明明就是有些失落为何睁眼看到的不是尤居野,可自知亏欠于她,转念又不敢奢想。 “三日后我们便成亲。” “三日后?” 霍敷官惊愕怔愣,她缓缓站起身子若有所思,这样也好,快刀斩乱麻。 她回过神望向慕辰风,勾起唇角点头。 …… 南盟王宫。 肖茵穿着华贵艳丽的往慕容肃宫殿而去,还未走近,便正巧碰上慕容肃一脸阴沉的走出宫殿。 “王上!” 一见是肖茵,慕容肃的神情稍微缓和一些,顿住脚步。 肖茵狐媚的目光瞥了一眼宫殿内,继而挽上慕容肃的胳膊娇声细语道: “王上,她如何了?” 一提霍敷官,慕容肃的神情便又寂冷了三分。 “她被北尚皇带走了。” “什么?!” 肖茵惊吼,霎时松开手臂来。 “王上,您就那么容易让她被人带走?” 肖茵还没有报复完霍敷官,还没有将她折磨够,怎就甘心这人就这么被带走了! 慕容肃瞧她情绪如此激动,眯着眼审视道: “若说你们虽是无姐妹亲情,可好歹也生活了这么些年,你就那么希望她死?” 肖茵冷笑挑眉,缓缓走去一旁,狠心绝情道: “我不止巴不得她死,更是恨不得她入十八层地狱万劫不复。” 注视着肖茵的慕容肃听到这话,突然之间轻笑出来,那笑意味深长,走过去揽住她的肩膀。 “若不是茵儿幸亏遇见了王上您,不然茵儿早早便想着一死解脱。” “可是如今你还是尤居野的妻。” “妻?”肖茵更是一声苦笑道:“我只不过是一个工具罢了,我已经写了一纸休书给他。” 慕容肃依旧露出那般阴冷的笑,揽住肖茵微微丰满的腰肢道: “你若是真想感谢本王,便重回宿宅去,好好为本王效力。” “为何?” 肖茵转头望向他疑惑不解。 那慕容肃便附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肖茵听着神情愣惑,但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 …… 那日,霍敷官着一袭素白的男装回到了宿宅,曾服侍过她的丫头见了满是惊喜,走上前去嘘寒问暖,好不贴心。 她径直去了御寂堂,像是老天有意为之,一向行踪神秘的尤居野正巧坐在堂内饮茶,瞧见霍敷官的一刹那,神色微怔,便又很快之间平静下来,甚至带着浓重的疏离冷漠之感。 霍敷官跨过门阶,迈了进去,尤居野神色寡淡,像是望着一个陌生人一般瞧着她。 “前两日听闻你失踪了,今日见你安然无恙,我也便放心了。” 尤居野虽是率先打破沉寂,可那语气客套冰凉非常。 霍敷官以为是他还在生自己的气,以为是他还怪自己,于是走过去他身边,低眼瞧着,欲言又止,经过一番犹豫,却还是道出来意。 “放心,我很好,我今日来就想告诉你我要成亲了。” 尤居野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颤,却不被轻易发觉,神色亦是隐藏的若无其事,情绪乍然稳住。 “那很好,是同北尚皇慕辰风?” 尤居野抿了一口茶,云淡风轻。 “对。” “那很好。”尤居野冷若冰霜,说出口的语气更是丝毫不在乎的样子。 “不过说来也是挺滑稽,我刚休了她你便要成亲了。”尤居野淡然的笑尤为戏谑,抬眼瞧着霍敷官。 “你休了她?”霍敷官蹙眉惊愕。 尤居野起身,注视着霍敷官。 “是她自己将休书给我,要我休了她,霍敷官,我能为你做的只能到此为止了。” 霍敷官猛然回想起南盟王与肖茵之间微妙不正常的关系,一时之间觉得也不重要了,她能够做的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只不过,终究是亏欠了眼前这个男人。 尤居野的话使得霍敷官心伤之极,可一旦决定的事情便很难再有回头路了。 “我知道,尤居野,谢谢你。” 霍敷官强颜欢笑,明明鼻头酸楚之极,却还是要装作一副轻松的模样来。 “成亲之日,你想来便来,不想来便罢了。” “放心,我会去的。”尤居野淡薄的笑就像是一片远在萧山的迷雾,使她朦胧慌然而又无措。 “那好。”霍敷官强装一笑,继而道:“那我先走了。” 说罢,她便转身离开, 尤居野也未挽留,只是凝望着她的背影,瞳眸渐渐显出忧伤。 离开御寂堂的霍敷官猛然一滴清泪滑落,她止住脚步抹了抹眼角,心内微微抽痛。 她刚走出宿宅,便有一辆马车快速驶来,停在了宿宅门前。 从马车之内缓缓走下一个穿着素雅的姑娘,霍敷官脚步戛然而止,没想到是肖茵,今日的她与之前浓妆艳抹,穿着华丽的她倒是有些大相径庭。 肖茵看见霍敷官的一刹那亦是一惊,随即便恢复一副我见犹怜浅笑的模样朝她走去。 “姐姐今日难得过来一趟为何不多坐会儿?” 霍敷官神情冷漠,一丝笑意也没有,瞥了她一眼准备离开,却被肖茵一把抓住胳膊。 “姐姐还在怪妹妹么?” 霍敷官面无表情将她的手甩开,转过头冷冷的盯着她道: “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你也无需再多叫我姐姐,我听着刺耳。” 说罢,便冷笑一声径直离开。 肖茵望着霍敷官离开的背影,默默握紧了拳头,面色倏然阴冷,憎恶又起。 第一百九十八章 将军 肖茵泪漪涟涟,梨花带雨的跑进御寂堂。 尤居野一瞧见她,便顿生厌恶的蹙紧了眉头。 “居野!” 肖茵唤的如此亲昵,霍敷官都未那般叫过,只见她跑过去倚在尤居野身边,止不住的啜泣着。 “我们之间已无任何关系,你还来做什么?” 尤居野语气冷漠,嫌恶的将她的手拨开,走去一旁。 见状,肖茵却像是不罢休的跟了过去,掏出手帕抹着眼泪道: “是我不识好歹,是我鬼迷心窍,是我都是我!居野,你能原谅我么?茵儿已经无家可归了。” “无家可归?”尤居野转过身瞧着她流着眼泪的模样继而道: “据我所知,你如今同南盟王慕容肃可是如胶似漆的很呐,倒也不枉费我当初经常带你前去一场。” 本是忙着哭泣的肖茵神色一怔,继而又慌忙掩饰过去,哭的更甚。 “茵儿容貌不美丽,又没有多少能耐,只是一个普通的,无家可归的人,那王宫茵儿又怎配长待?况且那南盟王佳丽三千,哪会将我放于心上?” 尤居野淡淡瞥着她,继而坐去一旁椅子上,他不想再去追究那么多,毕竟自己也不在乎。 “说,你来意为何?” 肖茵将眼泪拭去,蹲下身子倚在尤居野腿边,就像是一个乖巧顺从的母猫。 “居野,茵儿知错了,茵儿不想离开你,不然茵儿便真的无处可去了。茵儿知道你喜欢姐姐,感情本就是不能控制的事情,茵儿理解,日后茵儿一定恪守本分,将这个宅子打理的井井有条,再也不吵闹了,况且再怎么样,我也比不过姐姐在你心目中的地位不是?” 尤居野的神色依旧清冷疏离毫无半分变化,他低下眼望着肖茵,这姑娘是个什么心性他又怎能不知?只不过…… 尤居野伸出手轻轻勾起她的下巴,肖茵望着他仿佛能够看透一切的深邃潭眸,隐隐有些心虚,故作镇定。 “当真?” “嗯。” 肖茵使劲儿的点头,显露出万分诚恳可怜兮兮的模样。 尤居野收回手,视线放去御寂堂外面不再瞧她,淡淡道:“我已经将你休了,所以我们也不再是夫妻,你若想待在这宅子里可以,那便同那些丫鬟一样做一些杂事罢,只是……” 他低眼再度望向肖茵怔愣不愿的神情,语气像是警告继而道: “别再生出什么猫腻来,不然我这宅子也容不下你了。” 说罢,便起身离开了。 肖茵久久未缓过神来,样态还显露不甘,她欲要追上去他的步伐唤了好几声,尤居野却丝毫不睬。 …… 回到北尚皇宫的霍敷官气色明显不是很好,面色微微有些苍白,她走在宫墙之内净白的大道上,路过的皆是太监宫女,还有侍卫持剑一行而过,她有些失魂落魄,可是她不能忘记师父泉尚风交代给自己的话,她在心内一遍遍告诉自己,她已经不是当初的霍敷官了,如今的她肩负血海深仇,不能心软,不能优柔寡断,犹豫不决,关键时候就该当机立断。 走进慕辰风所在的宫殿内,刚一推开门,便瞧见慕辰风在同一个面色黝黑,身强体壮的男人下棋,霍敷官自知来的不是时候,便欲要退出殿内,却被早已瞧见她的慕辰风一声叫住,她便无奈停住步子,面露微笑。 “王上。” 这是霍敷官第一次称呼慕辰风,他倒是有些惊讶,随即便朗声一笑道: “敷官,过来。” 她露出笑意,朝慕辰风同那个男人走去。 那男人打量着霍敷官,心内震惊诧异道: “王上,这便是我们北尚未来的皇后么?” “荣将军,如何?” 慕辰风对待臣子一贯态度温和且毫无距离感,边走过去揽住霍敷官的肩边笑道。 那荣将军惊叹亦是一笑道:“这第一面便将臣惊艳住了,没想到姑娘不仅容貌倾城,且这自骨子当中还透着一股豪气飒爽,这世间可是再没第二人了。” “荣将军过奖了。” 霍敷官谦卑一笑颔首。 虽是逢场作戏,可是慕辰风笑的倒是尤为爽朗得意,揽着霍敷官的肩,转过头低眼道: “敷官,这荣将军可是我们北尚第一骁勇善战之人,本王可是如视珍宝啊,日后你们二人各领一支军队,共同为我们北尚效力,本王也是欣慰放心之极了。” 这话刚一说完,那荣将军倒显出异常震惊的样子盯着霍敷官道: “王上,原来霍姑娘便是你方才说的要带领军队的猛将?” “是她。” 那荣将军打量着霍敷官,一脸难以置信,且还有些怀疑。 霍敷官看的出来,只是笑着沉默。 倒是慕辰风能瞧出些他神情里的端倪来道:“怎么?荣将军是对她不放心还是对本王不放心?” “王上,这霍敷官明明就是个细皮嫩肉的姑娘家,战场之上刀剑厮杀,皆是些不长眼的,这一个姑娘家怎能去得了那种地方?” 荣将军是个实诚人,也是个直性子,说话亦是很少拐弯抹角。 那慕辰风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荣将军,这霍敷官可不是个一般的姑娘家,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说不定连你都在她之下呢!” “王上,我哪有你说的那般神,这些在荣将军眼里都只不过是些花拳绣腿罢了,不值一提。” “敷官,你不必谦虚,我们都是自己人。”慕辰风挑眉又道。 那荣将军依旧是一脸不信,仔细审视着霍敷官,这咸武还从未见过有哪个姑娘家能够在战场上与男人比肩的! “荣将军,今日下午你便带着敷官去军营里瞧瞧,让大家伙都认识认识。” 面对慕辰风的旨意,荣将军不敢违抗,可还是心存疑虑,且倒想看看这霍敷官是否真如那般所说本事不小。 离开宫殿后,霍敷官同荣将军走在宫内净白的大道上,宫女太监匆匆埋头从身边走过,沥青石路由于刚下了一场春雨,稍微有些湿滑。 “霍姑娘,你怕不是我们咸武之人罢?” “何出此言?” 霍敷官淡然一笑道。 “我们咸武的姑娘可从未有像姑娘这般的。” 那荣将军说话果然耿直,不禁让霍敷官哑然失笑。 第一百九十九章 这个姑娘能打仗? 荣将军是一个心直口快的糙汉子,大半生戎马厮杀,战场之上英勇无畏,突然之间面对这么一个细皮嫩肉却又带着飒爽之气的姑娘家,竟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说话了。 “荣将军,我知道你对我有很大的怀疑,不过等会儿你便会知道了。” 霍敷官自信满满,笑意亦是笃定,举手投足间不乏潇洒爽快。 荣将军则愈发对眼前这个姑娘来了兴趣,甚至是有些极大的期待与好奇。 “这么看来,霍姑娘当真不是我们咸武的人?” “是哪里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即将成为北尚王后,即将成为北尚将军,共同为北尚效力才是最重要的,难道不是么?” 霍敷官边走边转过头露着淡淡的笑意望向荣将军,那荣将军对上霍敷官犀利坚定的眸子猛然一颤,心内惊嘘,活这么大半辈子可是极少见到这般与众不同的姑娘来。 两人离开北尚皇宫之后,那荣将军便带着霍敷官前往了兵部,兵部官员一见这么一个细品嫩肉,貌美非常的姑娘来皆是惊讶,待荣将军向他们介绍了霍敷官的身份之后,则惊诧更甚且面面相觑着打量了霍敷官好久,她只是始终保持着淡然的笑意,扫视着兵部环境,大概熟悉之后,便又被荣将军带着去了军队,两人策马奔腾,毫不停歇。 这是霍敷官第一次来到军队,与兵部截然不同。 若说兵部只是一些伏案的文官,而这军队便都是些持长矛,握长剑的武将官兵,阳刚之气甚满,这些七尺男儿个个同荣将军一样面色黝黑,瞧上去体魄强健,他们皆在练武习术或是蹲坐帐篷外闲聊交谈。 霍敷官见此状,猛然之间便又想起了当初红馆的兄弟,仿佛片刻只见又回到了往昔,陡然竟不自觉眼眶倏红,可这终究是今非昔比了,若拿当初百姓们的话来说,曾经她同那些兄弟们只不过是一些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街头小混混罢了,而如今,她是要真正即将上战场厮杀奋战的人,这肩上所承担的早已不是一块石砖而已,而是一整片天。 那些官兵们一见荣将军,练武的皆是撂下一个利落的收尾之姿,闲聊的亦是起身,且都朝荣将军走来。 “荣将军!” 将士们异口同声,且都转眼瞄见荣将军身边站着这么一个身着男装却俊美异常的霍敷官,皆以为这是一个白净的男儿。 “兄弟们都过来!” 荣将军在军队里面的威严不容小觑, 霍敷官只听到他一喊,将士们便都识相的聚拢过来,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拖延懈怠。 荣将军的嗓音铿锵有力,跟健硕的身子形成平和的正比,黝黑的面庞充满了男子气概,眼神坚定,说话掷地有声,果然是军营里待久了的人,做事说话也绝不拖泥带水,拐弯抹角。 他扫视了众将士一眼,留着细碎胡须的唇角微微扬起,本是想重重的拍拍霍敷官的肩膀,但又猛然发觉这好歹也是个姑娘家,随即顿了顿便顺势轻轻地搭在霍敷官窄瘦的肩上道: “兄弟们,本将军今日在此郑重跟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即将带领黑兵的霍将军,最重要的一点是也将成为我们北尚的王后,日后凡是黑兵的将士都要谨听霍将军的话,恪尽职守,万不得莽撞,任意为之!” 此话一出,众将士瞬间便像是炸开了锅叽叽喳喳,议论纷纷,他们打量着面前这个神色平静淡定却容貌称绝的假小子,怎么也未想到竟然是个姑娘家,更是没想到竟还即将成为当今北尚王后? 实在是……太震惊了! 震惊之余,不免又存有深深的怀疑,说的准确些,这些将士明显还是有些不服。 “荣将军,这明明是个姑娘家,怎能带着我们行军打仗?!” “就是!长得细皮嫩肉的,难道只需男扮女装就可以进军战场么?!” “我们咸武可从未有过这般稀奇之事来!” …… 将士们情绪激动,纷纷表现出抗议,霍敷官镇定淡笑转头望向亦是略微有些慌的荣将军,只见他大吼一声,将士们议论如蜂般嗡嗡的声音才阙然止住,如弦丝崩断。 “你们且不要小瞧霍姑娘,所谓人不可貌相,这霍姑娘怕是会成为第二个花木兰来!” 霍敷官听得出来,这荣将军虽是替自己说着话,可这高帽子戴的也忒高了,若是真没些真本事,那这脸势必也丢大发了。 看来,还是逃不过在众人面前露那么一手的结果,不然何以取信于众将士? 果然,将士们情绪愈发激动,如同滚滚海浪般向霍敷官侵袭而来。 “我们不信,除非展现出一番真本事出来,我们才足以心服口服!” “就是!” “拿出真本事来!不然我们凭什么听信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这也太违背常理了,让人家听了笑话,还以为我们北尚再找不出第二个荣将军出来!” …… 此时的荣将军只得转头望向霍敷官,无奈笑道: “霍姑娘,你看这情况……这毕竟是军营,若是想让兄弟们心服口服毕竟还得亮出些真本事来你说是不?” “荣将军所言甚是。”霍敷官自始至终面露淡然镇定的笑意,丝毫不慌不惧,那荣将军审视着她,疑惑且期待。 此时的霍敷官扫视了面色各不相同的众将士一眼,拱手则道: “兄弟们,今日一见你们霍某便觉得万分亲切,因为曾经霍某手下也有一帮忠心的兄弟,只是因为某些原因如今也算是走散了,心中不免怅惋。无论怎么说,霍某毕竟是个姑娘家,对于你们我很能理解,若是换做是我,心内定然也是不服。但这并不能说女子不如男,有可能女子比男儿还更强呢这也说不准,你们都是一些好将士,北尚能有你们,能有像荣将军这样的人,也算是天赐浩恩。” 霍敷官这一番真情实意之话却使得将士们认为只是场面话罢了,于是又有人道: “姑娘,话谁都会说,但还是得有一些真材实料,不然要让兄弟们臣服可是很困难的。” 将士们皆是紧盯着霍敷官,神情严肃审视,丝毫不信。 她只是淡淡一笑。 此时,不远处有一荣将军的手下副将打着哈欠掀开帘子走出军帐,本是休憩间却听到外面哄闹的声音便被吵醒,好奇的欲要出来瞧瞧。 霍敷官明眸飞转,早已瞧见,以幻影之姿,趁众将士们毫无准备,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之下,便以极快的速度抽出一兄弟腰间的长剑像一缕飘影般倏然之间穿过众兄弟们挡住了那副将的去路,剑则稳稳架在他的脖子上,猛然间被吓得不敢妄动。 众将士们还在寻找霍敷官的身影,谁曾想转头一瞧,便见她竟擒住了副将,勃颈上面的剑刃闪着寒光。 众将士们皆是震惊之极,就连那荣将军都眯眼望向霍敷官胸腔亦是一颤,可不过就这么一下怎又能那般轻易证明呢? 他咧嘴一笑则缓缓朝其走去。 第二百章 既是劫也是向阳花 那副将低眼盯着架在自己脖颈间的这把剑,不敢妄动,只是吼嗓子臭骂道: “你这从何处跑来的小白脸,敢将剑架在老子脖子上?!” 说罢,便迅猛一反手试图制服霍敷官,却被她机敏一闪躲,将剑柄从他眸前划过,两人即刻间便动起武来,众将士瞧着惊了,皆不敢走上前去,那荣将军则眯着双眼打量着身手敏捷且有些变幻莫测的霍敷官,心内瞬时便消除了疑虑,对这个姑娘更是刮目相看了。 那副将明显是占下风,且反应竟还不足霍敷官三分,不出两个回合便被霍敷官回肘制服。 这一番下来,霍敷官必然是让众将士大开了眼界,更是给他们吃了一颗定心丸。 她忙松开紧紧钳制住副将的手臂,收起剑拱手道: “是霍某无礼,多有冒犯请多见谅。” 那副将还摸不清头脑,甩了甩手臂,在众将士及荣将军面前竟然输给一个小白脸,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只见他吹胡子瞪眼蔑视着霍敷官,冷哼一声强作镇定。 “你是从何处来的小子?!” 而这时,那荣将军倒是朗声笑着走过来,拍了拍那副将的肩替霍敷官解围道: “她可是我们军营里新任的霍将军,还即将是我们北尚王后,宋炎,可不能失礼哦。” “什么?!她……她是个女的?” 那宋炎副将震惊不已,打量起霍敷官,更觉丢脸起来,羞愤的面目通红却不好发作,将士们见状,怕管理不好情绪使得宋炎副将尴尬,于是个个憋着笑,差些憋出内伤来。 “方才是霍某不识好歹冒犯了宋炎副将,还请副将不要放在心上。” 霍敷官做出谦卑之姿,继而再度拱手道,她知道自己让这个脾气暴躁的被称作副将的男子顿时下不来台面,心里也还是略微有些歉意。 那宋炎副将本也是耿直洒脱之人,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也从不奉承巴结人,心思还算是比较纯净,在军队里面也是与众将士们之间关系处理的友好得当,丝毫没有上下级的生分威严感。 只见他乜视着霍敷官,心里直犯嘀咕,这一个姑娘家怎能行军打仗的?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不过凭方才的一番较量,他又不得不承认这个看上去细皮嫩肉,白白净净的小姑娘,身手倒是使人惊叹且深不可测,在这一点上他又不得不佩服。 本就在众将士跟前丢了脸,败在了一个姑娘手下,这时若再不表现的大度一些,那怕是要沦为笑谈了,承认技不如人,心胸还不得宽阔些? “算了!本副将也不跟你一个姑娘家计较,这般瞧着倒真与寻常姑娘有些不同,我咸武何曾见过这样的女子?” 说罢,还再度审视打量了霍敷官一眼,心中还有些郁结未消的羞愤,转身便又重新走回了军帐内。 瞧着宋炎回身离去,众将士也算是松了口气,纷纷走上前去将霍敷官围拢起来。 荣将军见状,一笑解释道:“霍姑娘别见怪,他就这般脾性,日后大家相处的时间还有的是,慢慢便会了解适应。” “方才是我一时逞能冒犯了宋炎副将,错的确在我。” 霍敷官无奈一笑,句句诚恳。 此时的众将士的确是对于眼前这个容貌绝美却又举止飒爽的姑娘心服口服了,况且这人还即将是北尚皇的王后,即便是还存有不服疑虑,也皆不敢妄言。 这夜幕很快便降临,初春的夜还是有些微凉,将士们皆裹着厚服站岗,四围静谧非常。 燕京,东宫。 昏迷过去了好几日的江喻柔不知不觉间样貌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发根渐渐生出白色来,只不过若不细瞧还发现不了,并非特别明显。 东牙道一直是寸步不离的守在身边,即便是尉迟贝勒前来他也不理。 他低眼望着江喻柔那张惨白之极,毫无血气的脸,颤着手轻抚上去,一滴清凉的眼泪滑落在江喻柔的脸颊上。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罢了。 而此时,冰刹殿的门被刹然推开,除了无忧再没旁人,宫女是绝不敢进来的。 东牙道瞧也不瞧,无动于衷,他知道是无忧。 无忧缓缓走了过来,站在东牙道身边,低眼瞧着床榻之上还未醒来的江喻柔。 “你也该去休息一下,她迟早都会醒来的。” “是我害了她,醒来又能如何?再也回不去了。”东牙道语气虽平静,可心内却早已汹涌澎湃,心殇之极。 “那是她自己的选择,你给过她机会的,婴父也给过她机会。” 无忧像是从来不会有其他的表情,依旧是那般清清冷冷,就像是被封印的人偶。 东牙道紧紧抓住江喻柔的手紧蹙着双眉,神情寂凉,从口中说出的话更像是在寒胆里浸泡过很久。 “无忧,你虽懂我,可是你却永远无法理解我此时此刻的心情。我一直以为自己不懂什么是爱,可是在遇到她之后一切都改变了,翻天覆地的改变了,她不仅是我的劫,更是我的向阳花。” 他的眸眼里落了浓重的一层忧伤,继而又道: “可是这朵向阳花遇到我这个生活在地狱里的人之后便枯萎了,就像现在这般,是我毁了她。” 无忧仿佛在那一刻才彻底感受到了东牙道对于江喻柔的情深义重,难以割舍。 她一直以为他不会爱人,却怎么也想不到他竟会爱上江喻柔。 她无忧又怎么不懂他的心情,她一直有个秘密伴随她从小到大很多年一直未曾告诉过东牙道,可是却怎么也没想到被躺在床榻上的这个姑娘捷足先登了,她有什么办法…… 所有的苦痛不都得自己忍着,自己独自吞咽? 正说间,江喻柔睫毛轻颤,昏睡了好几日的江喻柔终于要醒来了,东牙道紧握住她的手,心情激动而又难受。 她缓缓睁开眼睛,东牙道清楚的看到她瞳眸里的猩红后便怔住了。 “东牙道……” “我在。” 江喻柔下意识的摸了摸肚子,微蹙着眉头却又像是撒娇一般道: “我饿了。” 东牙道二话不说便要起身唤宫女进来,无忧则忙制止道: “我去吩咐御膳房做些吃的送进来,她刚醒,你好好陪着她。” 说罢,便转身离开。 东牙道重新坐下,紧握住江喻柔的手不松开道:“还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江喻柔则微微摇着头道:“说不上来,那种感觉好奇怪。” “你怎么这般傻,不经过我同意便答应侍婴父,你知不知道这样做了的后果?” “我知道。” 江喻柔抿唇,伸出手臂抚上东牙道紧蹙的眉头继而道: “但我不后悔,你也别为我担心,只有这样我才可以待在你的身边。” 东牙道又是气愤又是心疼,欲言又止,完全没法子,而这一切已经没有退路可言。 第二百零一章 白发 “我现在这个样子怪么?我要去照镜子。” 江喻柔挣扎着起身,气血还微虚,气力也不足。 东牙道不忍心让她去面对自己现在这副模样,但又清楚这是必然要被知道的,既然做了选择,就得接受即将要面对的后果。 他未阻拦,而是眼睁睁望着江喻柔下了床榻走去鸾镜前坐下。 刚一坐下,她便怔了怔,眸眼黯然失色,迟滞的摸上自己的脸。 “倒是没有多大的变化,我还以为会变成跟你一般的模样呢,不过如今我们也算是绝配了。” 江喻柔强颜欢笑,突然间仔细一瞧,发现自己的发根皆白。 她的眸眼里闪着怪异的亮光,猛然间又遁迹无影。 东牙道站在一旁紧紧凝视着,眉头微蹙,哪个姑娘不爱美?哪个姑娘又能接受自己一夕之间变成这副模样? 他明白,自己的向阳花终究还是被自己伤害萎落了。 此时,一个宫女推开冰刹殿的门走了进来,忐忑着埋头道: “王上,侍婴父唤你即刻前去北宫。” 东牙道倏然神色凛然,挥手示意她下去,那宫女便急忙又退出了宫殿。 他上前一步抚上江喻柔的肩膀,盯着鸾镜里平静的江喻柔转而温柔道:“我去去就来。” “好。”江喻柔微微一笑,转过头望着东牙道离开宫殿,脸上的笑意却瞬然僵滞。 走出冰刹殿的东牙道疾步往北宫走去,此时一个尨眉皓发的老太监急忙跟上去东牙道的步伐。 “王上,朝堂一众大臣等您好久了,您可有好些日子没上朝了。” 东牙道神情冷漠,目不斜视道:“我知道了。” “王上,此时咸武对我们漠北疆缘一带的黄沙三角虎视眈眈,您再不做定夺决策来,怕是危险呐!” “漫幽三将都是些废物么?!” “王上不知,我们燕京的士兵本就极少,虽说都是些以一敌三的精英,可终究是抵不过他国百万将士啊。况且……” 东牙道猛然顿住脚步,转头望向那老太监问道: “况且什么?” “况且那漫幽三将在昨日夜里死了两个,现在仅剩下一将了。” “死了?!” 东牙道瞳孔骤缩,面色冷冽之极,像是魔鬼的皮囊被骤然撕裂。 他沉默,遂尔再度迈出步子,迅疾朝北宫的方向而去。 那老太监望着东牙道渐行渐远的背影,眉目之间忧心不已,微弱惨淡的阳光毫无章法的跌落在宫墙之内净白的鹅卵石大道上,将东牙道本就颀长的身影抻扯的如同一条细长没有灵魂的薄片。 侍婴父永远都在北宫的御成殿银池旁保持双臂背后静立的姿态,花白的胡须又密且长,深不可测且神秘的老者形象表露的淋漓尽致,一眼瞧上去恍若世外高人但仔细观察却更像是深山老妖。 殿门被倏然推开,东牙道缓下步履走至侍婴父身后拱手道: “婴父。” 侍婴父转过身直视着他,目光空远。 “过来。” 东牙道抬头,惊惑,只得走过去。 刚一走至侍婴父跟前的东牙道便被那张苍老松弛的大掌猛一下狠狠按压在头顶,顷刻之间灼红的光从东牙道的头顶上方迅速涌了下去,直到蔓延全身,东牙道的十指像是触电般张开,青筋生红,悚厉毕露,指甲乍然间生长的尖细无比,他那整张脸的血液皮肉里仿佛都燃着火焰,东牙道紧闭双目,表情痛苦至极,且还发出轻微的痛吟声。 霎时之间,东牙道睁开双眼,眉目厉红,额上生出如战兽般的紫色玄印。 侍婴父将手掌缓缓收回,东牙道也已经恢复镇定,可是早已不是之前那般正常的模样,此时的东牙道眸眼烈红,獠牙凸起,面容可以清晰的看到一条条如蛰伏的长虫般的青筋,由鬓角,额头延伸至脖颈。 “你心内对魔性的抵制力太强,以致于久久不能完全入魔,方才我已将你体内魔性完全激发而出,走出这御成殿你便可以再维持仅一天的清醒意识。” “儿臣明白。” 东牙道猩红的眸子望向侍婴父,面目狰狞,喉嗓间发出的声音仿佛尘封已久,沉闷暗哑。 “去。” 侍婴父神色淡定之极,面对自己一手培育的优秀成果,他满意的上扬起唇角,目视着东牙道离开。 走出御成殿的东牙道,在身后的门砰然关上的一刹那,他双眸中那浓重的烈红像是纵横四溅般极速划出一道灼目的光影,乍然失色,恢复如常。 尖细的指甲也倏然消失,额上的战兽紫色玄印亦是消失,獠牙隐隐退去。 此时的东牙道眸眼里皆是一片空洞的茫然,他的眉目一颤,低眼瞧着自己手臂筋脉上的红渐隐褪去,完全想不起来自己方才经历了什么。 但他的脑海里只残存着侍婴父最后告诉自己的那句话。 一路恍神且带着剧烈忧伤与愤恨的东牙道回到了东宫,还未踏进冰刹殿,便听到从里面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声。 东牙道瞬间回过神来,神经一紧,几乎是踉跄着奔进去了冰刹殿。 刚迈过门阶,他的脚步却刹然顿住,甚至是呆在了原地。 因为此时坐在鸾镜前的江喻柔已是满头白发,她捂着唇泪流满面,身体止不住的颤抖着,她转过头望向东牙道的那一刻,明眸早已变成幽暗的渊,且铺满浓烈的猩红…… 江喻柔起身朝东牙道奔去,披落的白发飘动,她紧紧环住他的腰肢,眼泪默默滑落…… 而此时此刻的东牙道怔愣的低眼望着怀里的江喻柔,仿佛魂魄丢了一缕,他明知会有怎样的后果,可为何当亲眼看到的时候,心却比想象中要痛上千倍万倍? 他将她抱的紧紧的,心却猛一阵抽痛。 “放心,以后我都陪在你身边。” 江喻柔止住眼泪松开手抬眼望着东牙道,强颜欢笑将眼泪抹去道: “我没事,我就是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现在好了啊,我还觉得自己现在这副样子要比之前更有种特别的好看呢。” 东牙道双手抚上她的脸颊,替她将眼角的泪拭去,浅淡的勾起唇角,声音温柔的像是能够消融风霜,折逼刀剑。 “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你永远都在我心里占据最重要的位置,喻柔,我爱你。” “我也爱你,东牙道。” 江喻柔吸了吸鼻子,猝不及防下便被东牙道抱起,她睁圆了猩红的暗眸,凝视着东牙道,梨涡浅笑了出来,亦是如往日那般美。 第二百零二章 盛婚 北尚皇慕辰风的大婚之日可谓是整个北尚最为隆重繁闹的一天,一王一后身着喜红华服,头戴华冠,绝美惊世之极,霍敷官那张艳美出尘的容颜更是使得整个北尚上至朝中文武百官,下至百姓皆惊叹唏嘘一片,这简直犹如天降仙姝。 那日的霍敷官从无家可归的江湖女一跃成为咸武北尚最为华贵的女人,这恍然间从地狱升入天堂的滋味可真是好极了,况且这只是才开始的第一步而已。 通往宫殿的云阶两侧站着一排排的宫女侍卫,宽长的红色氍毹铺满整个云阶,霍敷官踩着稳重的步伐一步步向上迈去,那流苏金冠垂下的珠帘浅遮住的倾世之脸露着淡淡的笑意,端庄大气,一举一动都彰显一股不可侵犯的气势。 慕辰风身着紫金宽氅,玉冠绾发,鬓边落下一小撮流海,身姿颀长挺拔,无上尊贵。他唇角上扬,凝视着霍敷官一步步朝自己走近。 宴请百官的那偌大宫殿之内一派富丽堂皇,雕梁画栋皆是精致恢弘,宫殿内的龙位之下左右两侧摆放着一排小玉桌,百官则席地而坐,皆是面露欢愉的笑意,只是那笑意像是粘贴复制一般如出一辙,而这其间也有南盟王慕容肃以及尤居野和肖茵。 那南盟王慕容肃则是挨着龙椅坐在一旁,属于极为尊贵的特殊位置,依次便是尤居野和肖茵。 咸武君王大婚最重要有三拜,即:拜天神,拜地鬼,拜先帝。 宫殿外摆放着一个铺着红色锦缎的长桌,长桌之上还摆有一插着大蜡烛的神龛以及盛了满满一碗的鹿血。 而这鹿血在咸武北尚属吉,代表江山稳固,繁荣昌盛。 慕辰风牵过霍敷官纤细素白的手,两人站在神龛前,宫女上前则递给两人一炷香,拜了三拜之后便插在神龛上。 宫殿内文武百官视线皆落在宫殿外的慕辰风与霍敷官身上,没有任何喧嚷之声,安静非常,甚至连那吞咽口水的声音仿佛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行合卺之礼!”公公摇着拂尘搭在胳膊肘,喊声尖细。 此时,宫女端着玉盘上前,霍敷官端起一杯酒,慕辰风亦是端起一杯酒来,那宫女接着又退去一旁。 霍敷官低眼望着自己手中金杯里面的酒,心内思绪万千,她知道此时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是一把钳子般紧锁着自己,也包括尤居野。 她的手微微颤抖,抬眼望向对面这个露着从容淡定笑意的男子,恍惚间竟换成了尤居野那张脸,霍敷官迟滞的露出笑来,却猛然发觉他并不是他。 慕辰风用眼神示意她,温柔之极。 霍敷官顿然清醒,收敛了复杂的情绪,抿唇一笑,两人同时伸出手臂相互交挽,一仰而尽了那杯合卺酒。 而这一幕使得宫殿内的尤居野浓眉微蹙,面色却平静异常,幽邃的眼眸像是猛然间惊飞数只蝙蝠,然后沉落深海。 肖茵自始至终挂着若有若无的笑,那笑就像是用针尖一点点戳制而成的般,她与南盟王对视了一眼,暗藏些许不轨,转眼便望向身边的尤居野。 “心里是不是很痛啊?我若是你,可绝不将她让给其他男人。”肖茵故意似的压低了声音冲尤居野道。 尤居野本是懒得吭声,瞥了她一眼淡淡道:“说这种话也得分场合,你不说话,没人将你当哑巴。” 被无情怼了句,肖茵暗自攥紧手中的绣帕,咬着下唇愤愤的将头转过去,视线望去殿外。 此时的霍敷官同慕辰风携手走进了宫殿之内,百官们静静凝望着,目光追随着,皆不禁赞叹这王上同王后两人可真是好生般配,当真是天上落下的一对神仙眷侣,简直是英雄配美人,天作之合。 尤居野的眸光一直落在霍敷官那张被珠帘微微遮挡的面容上,他的面色依旧平静毫无波澜,没人能够真正猜透他的情绪,更没有人能够轻易看穿他的心事。 南盟王慕容肃露出不冷不淡的笑意注视着新婚王后,那种觊觎龌龊心态暴露的十分明显,可内心却是万分憎恼的,他可从来没想到过这个候盟前朝公主能够嫁给北尚皇慕辰风,慕容肃始终猜测此事绝非那般简单,他倒是想要瞧瞧这慕辰风到底是要耍什么把戏来。 霍敷官的明眸有意无意间便瞟向尤居野,可却没想到两人之间刹那双目对视,她猛然惊颤,却又倏然间快速将眸子移去一旁,面容冷漠。 肖茵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如今的她已经将霍敷官恨到了骨子里,她从小到大一直在嫉妒,一直在不甘,她想不明白为何霍敷官的人生与自己截然不同,一个天上一个地狱,而如今她竟然还这般披着满身的得意与荣耀,声势浩大的嫁给了咸武北尚皇,为何这世上优秀的男人都爱她?她肖茵想破头也想不明白…… 北尚皇慕辰风与霍敷官携手迈上龙阶,氅袍一甩,划出一道利落豪飒的弧度,气势甚足。落座之后,望着殿内之下。 “众爱卿,今日是本王大婚之日,各位不必拘于礼节,该吃吃,该喝喝。” 说罢,便端起一杯酒,殿内官臣皆是举起酒杯,尤居野亦是,目光齐刷刷的望向慕辰风。 随后,众人一仰而尽,半滴不剩。 慕辰风伸出手去握住霍敷官的手,她一愣,也未躲开。 “今后,她不仅是本王的王后,还是我北尚的霍将军,需受万人推崇,万人敬仰,谁若是敢有半分失礼偏见,别怪本王不给他留情面!” 此言一出,霍敷官凝视着自己身边这个称王的男人,她没想到这个男人会为自己做到如今地步,哪怕这只是两人之间的…… 殿内百官亦是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尤居野神色微冷,凝望着,始终沉默。 肖茵脸阴沉沉。 南盟王慕容肃则愈发觉得此事可疑有趣,他淡眉一挑,饮了一口酒。 “谁若是有什么疑问或不满,那就好生给本王憋着。” 慕辰风扫视着官臣们,虽是露着笑意,可语气冷厉坚定,却不容反抗。 百官们不敢言语,神情各异,只得作罢。 过了一会儿,舞姬纷纷上场,皆是美艳灵动,身姿纤盈…… 慕辰风身旁的霍敷官瞧向尤居野,那时那刻的尤居野双眸晕满忧伤,只顾着喝酒,面色微冷,疏离之感使人望而却步。 她紧握住双拳,逼迫自己不要再去想那些已经无法挽回的事情,她要做的还有很多…… 可是还未过多久,外面的天色竟倏时暗了下去,像是覆盖上了一层浓黑的幕布,瞬时像是黑白失控了般,殿外的宫女侍卫们皆是惊呼讶然,大臣们的转头望向殿外,震惊惶恐。 霍敷官惊愕,慕辰风亦是,这为何突然之间…… 尤居野望着外面霎时一片漆黑的样子,浓眉紧蹙,眯眼瞳孔骤然收缩。 “这哪是快下雨的样子,真是吓死人了!” …… 外面的宫女惊慌失措忍不住喊道。 第二百零三章 惊天变 天色骤然惊变一事引得人心惶惶,皆是不安。 洞房花烛之夜,殿内烛光微微抖晃,金丝账,琉璃樽,琥珀鼎,每一处装饰都是精雕细琢,精美的陶瓷罐奢华的梳妆台以及那铺着雪狐毯的美人榻,还有那糊着玉女图的窗牗,就连那窗雕都是精致非常,每一个拐角,每一个勾勒回转之处皆是如同神来之笔,天神造物般使得人惊叹。 而这一切,只有皇宫里面才会有的,只有皇宫才会这般奢华富丽。 霍敷官独自坐在殿内,那头上的金冠重的紧,压的头疼。 她将那金冠摘下,搁在桌上,低眼盯着。 此时的霍敷官秀发绾着一个素淡的髻,眉目清丽,五官精致,脸庞在烛光的映衬之下显出点点黄光,但这丝毫并未使得她绝美的容颜出现任何瑕疵。 霍敷官的神情是冷静的,可是心绪却是复杂的,白日天空突然发生的变化让她的心始终有余悸,且不安着。 此时,殿门被推开,是慕辰风。 刚一走进来,霍敷官便嗅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酒香味儿。 一点都不浓重,反倒竟使她觉得沁人心脾,霍敷官舔了舔唇,竟有些馋。 慕辰风紧紧凝望着霍敷官朝她走近,她则低眼欲要倒上一杯酒来,刚拿起酒壶,却被慕辰风有力的大掌一把按住。 霍敷官莫名有些慌,抬眼望向慕辰风,却没想慕辰风那张俊美的脸上透出丝丝狡黠的笑意,脸颊上还晕出一抹绯红来。 他‘嗵’一声坐在椅子上,紧挨着霍敷官,见状,她有意移去一旁,可是这慕辰风却像是故意一般跟着她挪动。 霍敷官细眉紧蹙瞪着他道:“慕辰风,你怕是喝的多了,早些去休息,很晚了。” “那你呢?不睡么?”慕辰风说着便欲要向霍敷官凑近,却被她一掌挡住他的脸。 “你先去睡,我等会儿再睡。” 霍敷官努力耐着性子道,手下一用力将他的脸推去一旁。 慕辰风歪头轻笑,随即再度转过来瞧着霍敷官一脸又是认真又像是玩味儿道: “虽然是逢场作戏,可这戏也得做足了不是?不然别人怀疑了如何是好?” “慕辰风我警告你,我们之间只是做戏,没有半分真意,你别妄想有其他想法。” 霍敷官的语气凛然,丝毫不留回旋余地。 他本是静静的注视着霍敷官,唇角勾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一听这话笑的仿佛愈加得意,那神情就像是达到了自己预期效果般那样快活。 “霍敷官,其实我们俩也是蛮般配的,你不觉得么?本王又不嫌弃你。” 慕辰风边说,边夺过了霍敷官死死攥在手里的酒壶,往酒杯里面放酒。 “我嫌弃你。” 霍敷官懒得搭理,冷冷道,随即将慕辰风刚倒满的一杯酒夺了过去一仰而尽。 慕辰风惊愕,抬眼注视着霍敷官,笑意不减,可倏时之间眉眼却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忧伤。 他放下酒壶,眼睛也不知望向了何处,游离迷惘。 “我一直在想,若今日站在我身侧的人是她该有多好……” 霍敷官瞥着他,缓了语气道:“祁雅?” 慕辰风沉默,拿起酒壶,仰起脖子,直接灌进了嘴里。 “你们之间的事情我并非特别清楚,但我知道她是一个善良的好姑娘,是你负了她。” “是啊,是我负了她。” 慕辰风苦涩一笑,转眼盯着霍敷官继而又道:“那你呢?今日我瞧的出来你一直在看他,你又何尝不是负了他?” 听到这话,霍敷官敛眼沉默,继而露出淡然之极的笑,那笑仿佛就是一个暗无天日的影子,时间一到,便会遁逝。 “的确是我负了他,是我伤害了他。” “不过说来也奇怪。”慕辰风突然若有所思道。 “奇怪什么?” “上次你突然之间消失,我去宿宅找你,告诉他你不见了,他的反应倒甚是冷淡的。” 霍敷官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落寞,遂尔拿起酒壶倒着酒说道: “很正常,到这么一个地步,他怕是对我也心灰意冷了。” 正说到此处,殿门外突然响起一个急切慌忙的喊声,冲着殿内道: “禀告王上,北漠胡水池驻守军营出了大事!” 若不是极其严重之事,这些人再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扰了北尚皇的新婚之夜。 慕辰风同霍敷官相视一眼,神情肃然,他立马起身走了出去。 身在殿内的霍敷官亦是感觉到莫名不安。 貌似过了很久,眼瞧着天都快亮了,慕辰风才重新踏进殿内。 霍敷官那一袭华贵喜服还未褪去,便急忙走上前去。 注视着慕辰风一脸的深沉阴郁,她便知道定是出了大事。 “北漠胡水池驻守将士在昨夜全军覆没,无一人生还。” 霍敷官震惊,继而抓着他的手臂问道:“这北漠胡水池可是靠近燕京,欲要进攻?” 慕辰风神态失望之极点点头,径直走过去坐在椅子上继而道: “燕京本是一神秘难测之国,尤其是那历任君主有嗜血魔性,他国皆不敢大意攻守,可是燕京处极北要地,四通八达,各国皆是觊觎,虎视眈眈。 燕京最为厉害的则是漫幽三将,可谓是所向披靡,可就在前日,那漫幽三将竟被人暗杀只剩下了一将,而这对于燕京来说是极大的一件损失与害事,但对于虎视眈眈的他国而言却是一个绝佳的进攻机会。 可就在昨晚,几乎意图攻下燕京城池的国之将士皆溃不成军,而这其中竟没留下一个活口,包括候盟,还有我们。” 霍敷官惊在了原地,而这一切都让她觉得难以置信,这燕京当真这般强大,这般匪夷所思么? 她猛然间想到了东牙道,距离他离开已经三个月多了,距离江喻柔离开也已经好些日子了,难道…… 霍敷官不敢想,她真的不敢想。 突然之间,巨大的阴霾与恐惧笼罩下来,使得周围昏暗一片。 天刚刚放亮,霍敷官觉得有微微的困意,便不知不觉间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慕辰风根本不在殿内。 宫女走进来服侍她沐浴更衣梳妆完毕之后,霍敷官便匆匆离开了北尚皇宫内,来到了宿宅。 刚一踏进宿宅的霍敷官便瞧见肖茵手持扫帚在清理院内的落尘,她脚步顿了顿,还在疑惑她不是早已经同南盟王慕容肃两人在一块狼狈为奸了么,怎又会回到这宿宅来? 她猛然回想起昨日的肖茵貌似是坐在尤居野身侧,并非是坐在南盟王慕容肃的身侧。 这倒是有些奇怪了…… 肖茵停下手中的活擦拭着额头的汗,转眼便瞧见了走过来的霍敷官,神情明显一惊,眉目颤了颤。 霍敷官本想不理睬她径直走过去,却没想还是被肖茵叫住了。 她定在原地,目视前方,神色清冷,几乎面无表情。 “姐姐,恭喜你啊,如今你也要算是攀上枝头当凤凰了。”肖茵的话讽刺意味深重,霍敷官本想不理,可心内还是愤怒。 她转眼淡瞄着肖茵道:“你也知我已经成为了王后,那么日后见了我便尊我一声王后娘娘,别再这般没大没小,什么姐姐?那姊妹情深早已烟消云散了罢。” 说完,便面无表情的走开了。 第二百零四章 全盘皆忘 尤居野刚走出密室之内的华隐士地,霍敷官便刚巧踏进这御寂堂。 他神色一怔,很快便恢复如常,坐去椅子上,神色淡然。 “你怎么来了?” 如今的尤居野对霍敷官的态度明显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霍敷官便一直以为是自己所作所为使得尤居野对自己心内有怨恨,所以尽管他是这般不冷不淡的态度,她也并未有任何不满,只是心内愈发愧疚而已。 她缓缓走过去尤居野跟前,两双眸子对视着,一双冷漠,一双有愧。 霍敷官刚欲想开口,尤居野便寡淡一笑指着一侧的椅子道:“这么站着作甚,坐下罢。” 她抿唇淡笑,则坐去一旁。 而那肖茵瞧着霍敷官往御寂堂而去的背影便快步悄悄的跟了上去,样态鬼鬼祟祟,这宿宅里的其他丫鬟见了皆是一疑,都知这肖茵说话尖酸刻薄,也不敢去搭话询问。 其实,霍敷官早已知晓她在身后跟着,只是未戳穿罢了。 肖茵原本是偷偷趴在御寂堂外的窗户边上偷听他们的说话声,却无奈这御寂堂太大太深,想要清楚的听上一一两句简直比登天还难。 她气愤的甩了甩袖,无奈放弃转身离开。 而这时坐在御寂堂之内的霍敷官觉察到门外没有了人,暗自淡淡勾起唇角,尤居野凝视着她这般模样,神色亦是淡定。 “我来就是想问问你,你可知昨日空中突然变暗是什么原因?” 不知道为何,霍敷官总是觉得尤居野神秘难测,且什么事情都逃不过他的法眼一般,只要是问他,他定是能给个解释出来。 可是,这次却出乎霍敷官意料了…… “我又不是神,怎能知晓这般稀奇古怪之事?” 尤居野语气依旧冷淡,像是懒怠理睬她的话,敛眼为自己倒上一杯茶。 “你也不知道么?” 霍敷官惊愕,不理睬他的情绪。 他抬眼,疏离之极,又像是故意赌气般道: “我知道又为何要告诉你?” 不得不说,最近尤居野怼人的功力着实见涨,就连霍敷官一时间亦是哑口无言。 “尤居野,你若是心内还对我有怨恨的话我无言以对,可是今日来我的确是有重要的事情。” “你觉得我对你有怨恨?” “难道不是么?”霍敷官挑眉反问。 尤居野则冷哼一笑道:“霍敷官,你未免也太高看自己了。” 这话使得霍敷官瞬间怔愣,说不出任何话来,因为尤居野那语气冷漠的就像是冻结万年难以消融的冰霜,而让她觉得是自己在自作多情。 她沉了沉气,缓和着情绪,耐着性子盯视着尤居野再度开口道: “自从东牙道离开已经三个月之久,按时间估算,他体内魔性已经到了不可自控的地步,嗜血成魔,想想便令人毛骨悚然,昨夜各国欲要攻打燕京的将士一夜之间全部丧命,无一人生还,我猜想这是不是与东牙道有关系?” “你猜的没错,除了这一个答案别无其他。” 尤居野面无表情接住了霍敷官的话,随即便沉默。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燕京是只守不攻的,那如果他国不丧心病狂欲要夺取燕京城池,是不是就不会有什么危险?” “他国有野心,燕京就不会有么?燕京国想灭任何一个国家如同捏死一只蚂蚁。” “我不信,即便是东牙道噬血成魔,他还是会有弱点的。” “他的弱点就只是活不过三十岁。” 尤居野的语气十分残忍,不留一点余地。 这次,霍敷官胸腔一震继而沉默了,她陡然间心伤难过非常,这个时候,也不知江喻柔怎么样了…… “今日是你新婚第一日,你来就是为了问我这些么?” “对。” 霍敷官神色忧郁点头。 “既然问完了,你还不离开?”尤居野淡漠的望着她。 如今两人之间像是隔了一层屏障,像是再没了多余的话。 霍敷官起身,抿唇强颜欢笑,随后便转身离开,可还未走几步,身后却又传来了尤居野的声音道: “我劝你不要去招惹燕京,你承受不住的。” 霍敷官脚步一顿,没有言语,径直离开了御寂堂。 燕京。 那日,一觉醒来,江喻柔身边便不见了东牙道的影子。 骤然生成白发的江喻柔貌似已经习惯了自己这般模样,她坐在鸾镜前一坐便是好久,宫女欲要为她梳妆,她也不让。 过了好几日,东牙道才回来宫中。 可是回到宫内的东牙道早已经被体内魔性全盘吞噬,额上有着明显的战兽紫色玄印,眸眼烈红,那獠牙只有在晚上之时才会显现。 他谁也不记得了,除了侍婴父,谁也不认识。 包括无忧,包括江喻柔。 他好像很久都没有回过冰刹殿了,江喻柔明明听宫内太监说他回来了,可是东牙道却始终没有来瞧一眼她。 她心中惴惴不安,刚欲要去找他,却被突然出现的无忧挡住了去路。 江喻柔打量着面前的无忧,此时的无忧依旧是往日那袭红衣,只不过面纱摘掉了,那张脸本是容颜姣好,可是右脸下方有一道明显的疤痕,灼眼。 “要去找他么?” 江喻柔迟疑的点点头。 “你可知他如今已经谁也不认识了。”无忧眸眼依旧清冷。 “你是说他已经被魔性吞噬了么?” 江喻柔惊愕,强装冷静。 无忧沉默点头,一步步朝她走近,江喻柔却一步步后退着。 “怎么会?他明明暂时还可以控制住的,怎会这么快……”她难以置信。 其实,这一点无忧也不知,她刹住步子,江喻柔亦是顿在原地,无忧凝望着她,将殿门合在身后。 “我也想不到会这么快,总之如今的东牙道谁也不认识了,而你,也很快了。” 江喻柔猛然一怔,她知道无忧话中之意,渐渐敛眼。 “江喻柔,我有一件事情拜托你。” 无忧竟面色倏时忧伤深沉,江喻柔不解愣神。 “你体内的魔性是需要激发而出的,而新鲜的血液便是激发你体内魔性的关键所在。” 听着无忧的话,江喻柔像是明白又像是迷茫,她不懂为何无忧会在这个时候跟自己说这些,她有不好的预感。 此时的无忧盯着江喻柔苦涩一笑,缓缓走去一旁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要不要听?” 江喻柔沉默不言,只是怔怔的望着无忧的背影。 无忧再度转身凝视着她,淡淡一笑道:“我爱东牙道,很爱很爱,甚至比你爱的还要久还要深。” 江喻柔微蹙着眉头望着无忧,霎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像是很意外,但又像是在意料之内,同为女子,确切些说,这点端倪江喻柔早就看出来了。 “可是这份爱只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我恨过你也恨过东牙道,但我明白,只有两厢情愿的才叫爱情。江喻柔,今日我之所以跟你说这番话,是因为我心疼他,而且我也知道你们二人之间的用情至深,我愿意牺牲我自己来成全你们,况且如今的东牙道已经将任何人都忘记了,而你也仅仅只差那么一步。” 无忧走到江喻柔跟前,对视着。 “所以你……” 江喻柔仿佛已经猜到了什么,紧盯着无忧那修长白皙的脖颈,不自觉的吞了吞口水。 “无忧,其实你没有必要……” “江喻柔,这是我的选择,你不用多说。我什么也不为,我也没有遗憾。” 说罢,她轻轻闭上眼睛又道:“来。” 江喻柔望着她犹豫迟疑,她不敢也不忍,可内心却充斥着一股强烈欲望的冲动。 她紧盯着那白皙的脖颈,獠牙若隐若现,猩红的眸子变得灼烈…… 江喻柔缓缓的低下头去,无忧一颗清泪自眼角滑落…… 第二百零五章 尸恩命 冰刹殿的门倏然被推开,一头白发,唇角淌血,眉目猩红獠牙闪现的江喻柔猛然转过头去,直接将那宫女吓得捂嘴尖叫迅速踉跄逃离。 无忧砰然倒在了地上,很快便成了一具干瘪的尸体。 江喻柔抹了抹唇角的血渍,眸眼呆滞,跨过无忧的尸体走出殿内。 每走一步都像是圈着沉重的枷锁,模样惊悚却又带着凄美。 宫女太监见此状,皆躲得远远的,他们都不敢相信,这燕京王宫霎时之间竟出现了两个嗜血成魔的人,且都不明白其中缘由。 东牙道自从战场上回来之后,便一直都在东宫批阅奏折的尚恩殿。 此时,尚恩殿的大门被砰重一声地推开,满目烈红,亦是显露出獠牙的东牙道惊然转过头,在瞧向江喻柔的那一刻,他那双本是冷漠悚人的眸子倏然之间变得温和起来,歪着头审视着,仿佛在回想在思索。 而幻化成魔的江喻柔只认识东牙道,只记得他的存在,她只知道自己是东牙道身边的可以被任意蹂躏,任意差遣的魔鬼罢了,至于其他,她也已经忘得一干二净,甚至连自己是谁也都不记得。 她一步一步朝他走近,东牙道还在凝视着她,可以说那时那刻两双厉红的眸子对望着,一个忠诚无比,一个还在打量审视。 江喻柔走至东牙道跟前,拱手微微低头道:“妾在。” 而这一声‘妾在’仿佛触动了东牙道意识的开关,只见他淡淡的伸出手,唇角咧开,妖孽之气甚足,獠牙散着寒光。 她亦是扬起唇角,伸出手搭上去,猝不及防间便被东牙道搂在了怀里。 “你是本王的妃?”他的唇凑在江喻柔的耳边,吐着阴凉的气息。 “是呢,此后王上有妾,妾有王上。” 说罢,江喻柔便顺着东牙道的脖颈魅惑之极的舔舐了一下,以显露出自己的忠诚。 东牙道那脖颈里的筋脉血液都呈红色,可怖非常。 他狠狠的吻了下去,两张唇皆是收起了獠牙,随即便倒在了床榻之上。 …… 候盟皇宫。 大殿之内,案几被轰然掀倒,候盟王愤怒站起身子。 身边的老太监亦是不敢多言,畏畏缩缩。 此时,一个侍卫突然跑了进来道: “皇上,外面有人求见。” “何人?”候盟王缓缓转过身盯着那侍卫,神色凶厉。 “禀皇上,那人长相倒是十分绝美,说您识得他。” 候盟王细思半会儿便道:“让他进来。”说罢,便再度转过身。 那老太监用眼神示意那小侍卫,随即便一同离开殿内。 候盟王走过去坐在那御座之上,静待那人进来。 很快,那被侍卫形容的长相绝美的男子推开宫殿的大门走了进来,一脸的淡定从容,即使是对上候盟王那双戾气十足的眸子,也丝毫不显紧张。 只是……候盟王却怎么也想不到他会在这个时候来。 “参见皇上。” “从咸武到候盟,要策马奔腾赶路三日三夜才能够抵达,你突然到来,可是揣着什么重要的事情?”候盟王眼神犀利,疑虑深重的盯着来人,还未从方才的愤怒中全然走出来。 只见来者淡然一笑,从容不迫的走近候盟王。 “皇上,据我所知,咸武与候盟派守在燕京城池边缘的将士全部溃不成军,这怕是损失重大了。” 此话一出,候盟王神色冷冽了几分,遂尔便沉叹一声,他方才气怒的便正因为此事。 “不必站着,坐罢。” 来者微微颔首,便遵着候盟王的话坐在一旁。 “你不是替朕解决了那漫幽三将之事,除了那燕京所向披靡的三将,朕的将士们完全可以攻下燕京南防城池,可谁知竟出了这般骇人听闻之事!” 候盟王微微按捺着火气,很明显可以看出来,在此人面前,尽管是敏感多疑,凶狠恶毒的候盟王也还是存着几分忌惮。 那来者只是淡然一笑,盯着候盟王开口道: “不知皇上可知道这燕京继任君主之事?” “朕怎能不知?据悉,那燕京君主还未到确佳时候完全沦为魔徒,我们还是有可乘之机的。” “皇上所言甚是,在下也是疑惑,这燕京国主为何突然之间幻魔如此之快,且战场之上杀人比前历任君主手段还要残忍可怖。” “只是……”来者欲言又止。 候盟王蹙眉盯着他道:“只是什么?” “只是皇上眼下暂且无需考虑燕京之事,燕京是众所周知的魔都,这一点上他国皆是心怀恐惧的。” “哦?照你所言,朕该考虑什么?” “咸武与候盟两国一直以来兵戈相交不断,眼下,咸武定是趁此机会攻打候盟,皇上还是不妨先冷静下来想好计策,应对咸武。” 候盟王心下沉思,觉得所言有理,继而道: “朕让你办的事如何了?” “皇上是指?” “霍敷官,朕是断然不能放过任何一个余孽,否则后患无穷。而且,她肯定不是一人,这背后定没那般简单。” 来者眼神幽邃,微眯着道:“皇上意思是说,这霍敷官背后还有助她的人?” “当年,那小太监将她偷抱出宫,朕后来才知道,这小太监并非那般简单。” 说着,便重新转眼望向来者道:“你不是同她在一块么?为何不将她给朕带回来或者直接解决掉,你在犹豫什么?难道是对自己的仇人动了恻隐之心么?” 候盟王直视着他,用犀利尖锐的眸子追踪着他表情的每一个微妙变化。 而此时那男子神色清冷寒冽,唇畔落着若有若无的笑来。 “对付自己的仇敌哪能这般简单便解决了?不得一刀一刀的剐掉她的肉,让她痛不欲生?不过皇上放心,这件事绝不会让你失望的。” 来人虽是说的云淡风轻,可那冷冽的语气就像是一把隐形的刀剑,每吐出一口气息便见一滴血来。 候盟王沉思的审视着来者,那双凶戾的眸光里透出惊愕,却是有些怀疑。 …… 咸武南盟依旧按兵不动,慕容肃同候盟王之间的关系还有待商榷,他存着自己的阴谋,冷眼瞧着北尚皇慕辰风的一举一动。 北尚的精英军队分为黑红两将,黑将如今由霍敷官带领,而红将则由荣将军带兵,慕辰风麾下有这两员猛将也算是安心不少。 而慕辰风表面上还是维持着不闻战事的形象,流连风月,饮酒品茗,过着恣意闲淡的帝王生活。 这日,他一如往常戴着那面具来到了云烟酒楼,不看样貌,但从这姿态身材来瞧,也是一玉树临风之翩翩公子形象。 本是招呼酒客的礼娘一见他从门外走近,瞬间变了脸色,本是同酒客们聊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笑意妩媚,这突然之间便顿了顿,黯然失色了些。 慕辰风那双柔情的眸子瞥了礼娘一眼,随即便朝楼上走去。 礼娘心下深思,整理了一番情绪,将楼下交给小二暂时打理,随后也上去了二楼。 站在厢房门口犹豫了一番,她推开门瞧着摘下面具的慕辰风坐在椅子上手握着酒杯,那礼娘便走进去忍不住冷笑讥讽道:“王上,您这新婚燕尔,还有空到奴家这酒楼来么?” 说着,便将厢房的门合在身后。 慕辰风抬眼望向礼娘,勾起嘴角道:“怎么,吃醋了?” 礼娘怒意与心伤参半,坐在他一旁倒了一杯酒不咸不淡,恍若心如死灰道: “奴家哪敢吃醋?奴家只不过是个酿酒卖酒的普通妇人,哪有资格?” 说着,便将那杯中酒一仰而尽,低下头将酒杯猛地置在桌上,眼眶微微湿红。 慕辰风望着她,眸眼里含着心疼与歉疚,伸出手去轻轻的握住了她紧攥着酒杯的素手,刹那间,礼娘的一颗剔透的眼泪便掉了出来。 第二百零六章 假面目真感情 “我真没想到你竟会娶了她?当真是利用还是喜欢?” 礼娘直视着慕辰风,像是要刨根问底一般用眸眼精利的钩子戳穿那藏在内心深处之言。、 慕辰风挑眉,将视线转去一旁,淡然笑了笑道: “这又有什么所谓呢?” “肯定有所谓。”礼娘的情绪稍显激动,指甲紧扣桌面,强忍住情绪。 “这对于我来说很重要……我就想知道,既然你是喜欢我的,为何不娶我?是不是就是因为我是一个酿酒的普通女人?可是那霍敷官不也是?除了长得好看些何处比我强?我跟了你这么久……” 说着,那礼娘便落寞心痛的敛眼。 慕辰风转眼望向她道:“为何要在乎这些,你知道我喜欢你就行了,尽管是成亲了我也会常来于此,对你我岂不是都很好?” 礼娘再度抬眼望向他,眸光里满是落寞与失望。 “可你知道名分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有多么重要?你喜欢我就要将我藏在地底里不见天日?慕辰风你是在欺骗我,还是在自欺欺人?” 她凝视着慕辰风,满含泪光,继而又苦涩一笑摇头道: “罢了,终究是我妄想而已……” “你知道我现在的处境,我以为你懂我。”慕辰风忧思的蹙着眉头,仿佛那种无奈伤感早已在内心深处浸泡的发了软。 礼娘一笑,将眼泪用绣帕拭去,又恢复了往日那般妩媚多情的状态来,仿佛刚才的情绪只是过眼云烟,释然了。 她单手撑着下巴脉脉含情的凝望着慕辰风,手肘支在桌上。 “傻子,跟你开玩笑而已还当真?只要你肯来,我礼娘不知有多开心呢。” 见她突然转换情绪这般快,慕辰风有些恍然怔愣,他淡淡一笑,伸出手臂捏了捏她的脸颊。 “坐过来。”慕辰风拍了拍自己的双腿,示意她。 礼娘笑的风情万种,站起身扭着丰盈的身姿绕过桌子走去他跟前,故意抖弄情趣般跌进他的怀里,慕辰风随即紧紧将她搂住。 礼娘环住他的脖子,娇声细语道:“你这般可是很不正常,好歹也是才大婚的人,就这样将自己的王后留在偌大的宫中不闻不问了,跑来跟我这风尘女子痴缠?” “笑话,我慕辰风可是帝王,虽然没有后宫佳丽三千,可有你这么个知心的意中人有何奇怪?” 他哼笑一声,说着便将唇凑近,却被那礼娘用手掌半推半就的挡住,娇糯着声音道: “先别急。” 慕辰风蹙眉故意显露不悦道:“怎么,还在生本王的气连碰都不让碰了?” “乱说什么鬼话。” 礼娘无奈一笑,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的额头。 “只是……” “只是什么?” 礼娘犹豫着,却也在观察慕辰风的情绪,接着道:“只是我可听别人说,那霍敷官的身份可不简单。” “有何不简单?”慕辰风神色极其淡定。 “具体不知,只是听旁人这般说罢了。” 礼娘说到此处,便止住了,至于她到底知不知其霍敷官的真实身份,慕辰风还无法猜测到。 “旁人所说未必可信,如今她是我慕辰风的后,不容许别人信口雌黄,乱生是非。” 慕辰风语气虽是不冷不淡,可其中却夹着锋芒,礼娘注视着他,淡然一笑挑眉道: “看来,你还是挺在乎她的。” “若是没有半分在乎,本王又怎会娶她?本王所看上的也只不过是霍敷官那张美丽的皮囊罢了,可你就不同了。” 慕辰风话锋一转,就连礼娘都猝不及防,他挑起她的下巴,用暧昧之极的口吻道: “你可是本王的知心人,虽说本王没有娶你,可是你在本王心里的位置,无可替代。” 他的这句话瞬间使得礼娘露出像是洒了蜜来一般的笑容,羞涩又娇媚动情。 慕辰风站起身子一把将礼娘抱起,往床榻而去…… 战场之上的霍敷官仿佛就像是天降战神般所向披靡,战无不胜,率领着北尚黑将攻下了候盟多处城池,战功显赫,虽是女子,却使得手下将士心服口服,且佩服的五体投地,凯旋而归那日,众将士摇旗欢呼,激动之极。 她身披银色盔甲骑着战马奔进了北尚皇宫,微风肆意,将高绾的长发吹动,潇洒豪飒,目光坚定,将纷纷路过的宫女皆是看呆了眼。 推开殿门,霍敷官还未站稳脚跟,慕辰风便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她愣了愣,无奈一笑将他推开。 慕辰风定眼打量审视着霍敷官,脸上露着分外愉悦的笑意道: “不得不说,这身铠甲适合你极了。” 不用他说,霍敷官也知道自知天生适合身披盔甲,她勾唇一笑白了他眼朝殿内里面走去。 “如今候盟易攻的地方都已收入囊中,剩下便是些兵力稍强的城池。” 慕辰风转过身朝霍敷官走去边道:“你与荣将军的能力本王从未怀疑过,候盟王虽是凶残暴戾,可到底是个昏庸无道的君王,且又没有多少谋略,想攻下候盟轻而易举。” 话说到此处,霍敷官便倏然沉默了,眸光深沉道:“可是我总觉得事情并非这般简单。” “何出此言?” 霍敷官则摇摇头道:“说不准。” 语落,便又想起什么似的抬眼冲慕辰风道:“还有一件事情我必须告诉你。” “说。” “那礼娘是慕容肃身边的人。” 此时的慕辰风神色未起任何波澜,淡然一笑坐在霍敷官身边,那笑甚至带着苦涩与失望。 “这件事情我早就知道了。” “那你准备如何处理?” 慕辰风望向霍敷官则反问道:“你觉得呢?” 霍敷官一时竟也哑口无言,下意识回忆了一番当初同礼娘在一起喝酒谈天时的画面,心中则激起深重的不忍与无奈。 “其实,同她在一起时她倒也并未做过不利于我的事情,而慕容肃派她潜伏在你身边,无非就是想盯着你的一举一动,况且我也看的出来她对你早已动了感情,在这件事情上你还是要谨慎些。” “这个我明白,她是无辜的,只是跟错了人。”慕辰风叹息,眸眼里浸着哀伤。 候盟。 候盟王大怒,宫殿之内吼声震彻,将太监侍卫皆是吓得不敢吭声,跪在地上战战兢兢不敢多言。 “都是些废物!废物!” 候盟王拔剑出鞘,盛怒之下,一剑过去,便削掉了跪在跟前的一个侍卫脑袋,随即那喷血的脑袋便滚落老太监的脚下,血飞四溅,其余侍卫,以及身侧的那老太监吓得身子颤抖,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那剑被扔在地上,候盟王颓丧的坐在御座之上,眯眼道: “都给朕滚出去!” 尨眉皓发的老太监忙同那几个侍卫欲要快步出去,却被候盟王突然叫住道: “安公公留下。” 老太监身子一震,止住脚步,其余侍卫则吓得屁滚尿流般匆匆退出了宫殿。 第二百零七章 消魂散 宿宅。 那日,尤居野进入御寂堂之后又是好久没出来。 肖茵早已经发现这一奇怪的情况,于是她趁着其他丫鬟不注意,欲要一探究竟的溜进了御寂堂,试图去寻找出一些奇怪的蛛丝马迹来。 她将御寂堂的门合在身后,打量环视着四周,果然,自从尤居野一进来之后人就像是蒸发消失了一般没有了踪迹。 肖茵小心翼翼且微微心慌,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猫腻。 她警惕的听着外面有没有丫鬟进来或者经过的动静,然后转过身往御寂堂深处走去,这里碰一碰,那处瞧一瞧,凭她的本事怎能那般轻而易举就发现这其中的秘密。 肖茵困惑迷茫的站姿原地,扫视着堂内的桌椅字画及摆设,皆未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只是,这里面的阴凉之感始终是惹人怀疑的,况且女人的第六感也是最为准确,她确信这里面肯定有什么秘密。 只是,她仔细的审视了御寂堂内每一处地方,甚至连犄角嘎达都不放过,最终视线则锁定在平平无奇的紫釉色的花瓶之上。 肖茵一步步缓缓朝那花瓶所摆放的位置走近,谁知这刚挪动了脚步,那尤居野便从御寂堂另一侧的屏风后面走了出来,这实在是令肖茵没有预料到,她猛地转过头望向他,着实慌了,心虚之极,却又勉强露出尴尬的笑紧张不安道: “方才我找你半天也未找见你人,你跑何处去了?” 尤居野冷淡的注视着肖茵,走过去坐在椅子上,此时御寂堂的门被打开,是一个丫鬟端着食盘走了进来,瞥见肖茵的时候明显是有些意外,随即低着头走近尤居野,将食盘搁在桌上道:“任主,方才您命厨房做的糯米甜酒羹给您端过来,趁热吃了罢。” 说着,便端着空无一物的食盘转身便要离开,走的时候还不忘再度睨了肖茵一眼,微微蹙着眉头,像是有些厌恶似的,快步离去了。 肖茵还在惊愕那个小丫鬟为何对自己这般神情,恍然明了,这小丫鬟莫不是之前服侍霍敷官的那个丫鬟。 尤居野用冷漠至极的神情审视打量着肖茵,将桌子上精致的小瓷碗端了起来,舀了一勺糯米甜酒羹放在嘴里不动声色的咀嚼。 肖茵盯着尤居野这般模样,想说话又不敢说话,只得一步步朝他走近用娇怜的声音道: “居野,我知错了,我还爱着你,如今姐姐她已经成了北尚王后,你就不能原谅我再次接纳我么?” “还要怎样接纳你?睡在我的床上就是接纳了?” 他抬眼盯着肖茵,本是懒得开口。 “你让我整日干着些杂活,那些丫鬟皆对我冷眼相待,我委屈。”肖茵霎时哭唧唧除了声。 尤居野厌烦,将碗搁在桌上蹙着眉头绝情道:“你若是不想在我这府内干这些杂活,那便请肖姑娘另谋高就罢。” 见毫无回旋余地,肖茵也停止了伪装,止住委屈的哭声,抹掉眼泪识相道: “没有不愿意,只是这些日子老是回想之前同姐姐在这宅子里生活的画面,如今再瞧,已然是物是人非没了,心里未免有些落寞伤感。” 成功将来到御寂堂真正的意图甩去了一旁,她清楚尤居野会是这般态度,只要他不怀疑,不追究自己为何进来这御寂堂,那也就稍微放心了。 见他沉默不说话,甚至懒得搭理的模样,肖茵故意摆出一副失望难过的模样再道: “那我便先出去了。” 说罢,刚一转身,尤居野便抬眼瞥了一眼她的背影用不咸不淡却威慑力十足的语气道: “日后不许再踏入这御寂堂半步,若是再像今日这般被我发现,后果你自然清楚。” 尤居野的话如此绝情,使得肖茵愤愤的咬紧下唇,按捺住情绪道: “明白了。” 随后,便疾步走了出去。 子时,月色皎洁,整个宣西像是涂抹上一层如霜的寒光,街上静寂无声,店铺酒楼花坊皆是关了门,有些楼前所挂着的大红灯笼可以一直亮到天明,打更夫敲着锣一路走回去也和衣歇下了,这个时候若还是有人在街上转悠,不是酒鬼便是强盗。 云烟酒楼的门大约是一个月有余未在这个时辰被人缓缓推开了,今夜便是头一次。 睡在二楼厢房的礼娘一听见声音,便激动的潦草裹好衣裳,光着脚丫出了厢房,迈下楼梯的一阶,望着来人,这个时候除了慕辰风还会有谁? 今夜的慕辰风没有戴面具,整个人愈发的风流倜傥,他将门合上刚一转身抬眼,便瞧见露着香肩的礼娘笑的风情万种,欢喜至极,胸前的沟壑若隐若现,极其诱惑,身段丰满美妙,惹得男人痴醉。 他亦是勾唇一笑,迈着稳健的步伐朝楼上走去,礼娘望着他走近,丝毫没有后退,只是露着娇媚的笑,待他踏上阶梯一步步走到她跟前,两人四目对视,她伸出手臂轻扯住他的衣领,缓缓后退,慕辰风也不摆脱,笑意未减,任由她拽着朝厢房而去。 她妖娆妩媚的拽着他的衣领走去床榻,猝不及防间慕辰风便被她一个翻身压倒了身下,还未反应过来,那张嫩红的唇瓣便覆了上去。 一番缠绵纠缠后,躺在床榻上的慕辰风将礼娘搂在怀里,温柔的摩挲着她的脸颊。 “不知为何,近日好像很是想你,你说这是什么原因?” 礼娘听见这话,心里喜悦,又忍不住笑出了声道: “你这话说的有三分不严谨,难道之前你都不是特别想我么?” 她抚摸着他的胸膛,故意道。 慕辰风脸上的笑意顿了顿,表情深沉了几分,吻了吻她的额头道: “礼娘。” “嗯?” “你爱我么?” 礼娘疑惑,抬眼瞧着他,不明白他为何要问这个。 “你当我礼娘是什么人?若是不爱的话,此时此刻我能同你这般么?” “那你告诉我,你为何一直不跟我说实话。”慕辰风一针见血,也不拐弯抹角。 此言一出,礼娘顿时明白了他所说为何意。 她坐起身子,凝视着慕辰风,那一刻眸眼里的惊愕,皆变为一种深深的难过与痛苦。 慕辰风面无表情,亦是起身下了床榻走去桌边坐下,倒了一杯清茶。 礼娘的目光随着他移动,她缓缓敛眼轻声道:“你……早就知道了?” “近日才发现。” 慕辰风声音不冷不淡,抿了一口茶。 礼娘再度抬眼凝望他,她知道最终都会是这样的结果,好像突然之间心如死灰了。 “你是如何发现的?” “前些日子你一直未在酒楼,我便派人追踪了你的下落,南盟王宫。” 礼娘身子突然一颤,亦是下了床榻,赤裸着玉足走至慕辰风身边,眼眶湿红道: “对不起……” “你无需跟我说对不起,况且你也未害我。” 礼娘缓缓蹲下身子,倚在慕辰风腿边,紧抓住他的手,抬眼落泪道: “我一直以为我可以狠心,可是却怎么也未想到我竟会爱上你,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其实,我早就知道戴着面具的人是你,是咸武的北尚皇,我就是一直在伪装,最后甚至连我都分不清真相。” 说罢,便情绪稍显激动的起身再度回去床榻边从枕头下摸出一个小瓶来,她紧攥在手心转身又重新回去到慕辰风跟前,摊开掌心道: “这个是慕容肃命我每次在与你做那种事情的时候服下给你的,可是我却一次也不忍心。” 慕辰风紧盯着礼娘手中的瓶子,眸眼霎时间幽暗深沉,将那瓶子接过道: “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消魂散。接连服用一个月便会感觉身体空虚无力,且还会出现严重的幻觉,精神如同分裂一般,甚至还会自我了断。” 听完礼娘的话,慕辰风紧攥住瓶子,神面色阴沉惊愤非常,他没想到慕容肃心思会这般毒辣。 第二百零八章 空城计 “礼娘,如果让你摆脱慕容肃,日后跟着我你愿意么?” 慕辰风凝视着礼娘,若是换做旁人,他是断然不会给这般机会的。 可是礼娘的眸光却闪避着移去一旁,神情绝望悲伤至极,像是存着莫大的苦衷。 慕辰风瞧见她这般为难,便温柔的握住她的手再度道: “怎么,不愿意么?” 礼娘摇摇头,将手抽离苦涩淡笑走去一旁坐下。 “并非是我不愿意,只是他对我有恩,即便是我没有按照他的命令吩咐去做,我也不能背叛于他。” “可他明显是想害你啊,他若是真为你好,便不会将你安排在我身边冒这样的险。” “这些我又何尝不知……可是在我最落魄的时候是他救了我,给了我生的希望,再怎么样我应该是要报恩的,可是偏偏老天捉弄让我爱上了你。” 听见这话,慕辰风沉默了,他凝望着礼娘,心中有尽管有千般不忍,可是他也不能去替她做决定。 “可是慕容肃若是知晓了这件事情,你觉得他会放过你么?” 礼娘的神情陡然变得凄婉,神思游离道:“我知道,但是我不能跟你,日后你也别在我这酒楼里来了,我们之间也到此结束罢。” “礼娘,我并非是狠心无情之人,你好歹也陪了我这么久,我有责任替你寻得一个好的归宿。” 礼娘的手搭在桌上,慕辰风则再度伸出手臂紧握住。 “慕辰分,你可知于我而言好的归宿是什么?” 他一怔,顿时哑口无言,他知晓她内心所想,可是他根本做不到,说的绝情一些,他内心深处只是一直将她当成一个知心挚友罢了,至于其他,他承认,是他所负,是他欠了她的。 而这短短几十载,他慕辰风亏欠过的女人,又何止这么一个? 说是冷血无情,但他内心又是柔软的,是有善念的,只是愧疚埋的多了,他也试着在逃避,逼着自己去麻木。 见慕辰风这般神情,礼娘轻笑出了声,落寞之极。 “于我而言,最好的归宿只不过是一个你慕辰风罢了,可是你做不到,又谈何给我归宿?罢了,既然我们之间今晚已经挑明,那么日后便不必再见了。” “可慕容肃不会放过你的。”慕辰风最怕的就是这点。 “慕容肃虽然心狠手辣,可是对我还算是存着些仁慈,放心。” 慕辰风无可奈何,他紧握住礼娘的手道:“日后多多保重,如果有需要尽管去北尚皇宫找我,没人敢拦着。” 礼娘凝视着他,抿唇浅笑道:“好。”敛眼间,便一股酸涩涌出,湿了眼眶。 “慕辰风。” “嗯?” 礼娘吸了吸鼻子,重新抬眼,依旧万种风情道:“你可不许忘了我,至少我还在你的生命里出现过。” 慕辰风蹙眉,满目忧伤的点点头。 天刚微微作亮,慕辰风便离开了云烟酒楼,礼娘站在厢房内的窗户旁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眼泪啪嗒啪嗒而落…… 后来不出两日,宣西城内便出了一则事件,几乎是引起百姓们一阵唏嘘叹惋。 那便是云烟酒楼里东归花雕的酿酒礼娘七窍流血而死,死因不详。 身在北尚皇宫的慕辰风听见这个消息,紧攥住掌心的那个小瓶子轻轻颤抖,眼眶骤红,礼娘那妩媚多情的模样陡时一幕幕浮现在脑海眼前,然后便烟消云散。 恰巧这个时候,霍敷官走进了殿内,见他这般颓丧的神情,便知是为何缘故。 她缓缓走近道:“我也是方才听说了这个消息,只是没想到……” “她自杀了。” “你也觉得她是自杀?难道不是慕容肃所为么?” 慕辰风则淡淡的摇摇头道:“那天晚上我同她聊了很多,我早该想到她会这么做。” 霍敷官沉默了,向前走了一步拉住慕辰风的手,他一愣,低眼凝望着霍敷官。 “你若是心里难过,我便同你喝一杯,刚巧我也是好久没喝酒了。” 慕辰风则淡淡一笑将她轻轻搂住道:“我为何突然感觉自己好像挺克女人的,你不怕么?” 霍敷官无语,推开他道:“你克得了我么?” 这话刚一说完,霍敷官便顿觉此刻两人之间这个举动暧昧之极,她一把推开他紧贴住自己的身体,微微有些尴尬。 慕辰风瞧她这个反应,无奈。 “只不过她的选择是对的,她想要的我给不了。” 慕辰风这句话莫名使得霍敷官有了些脾气,她瞪着他表示很不理解。 “我不明白,既然明知给不了,又何必去招惹呢?” “可是你知道么有些事情就是这般冥冥之中自有缘分,你根本抗拒不来。” 霍敷官顿时觉得他只是巧舌如簧罢了,在为自己辩解。 她则想也没想脱口而出道:“你这么用情不专,我一度觉得是你害死了祁雅,让她心灰意冷,我问你慕辰风,你有没有做过噩梦,梦见自己的妻子和那腹中还未出生的孩子来向你讨命?” 霍敷官的这般毒舌,慕辰风还是第一次领教,只见他的表情微微有些阴沉,将话题转向别处道:“行了,不说这个了,你方才不是说要陪本王喝酒么?来。” 霍敷官审视着慕辰风,见他不想作答,眉峰一挑便也只好作罢。 …… 自从攻下了候盟的多处城池之后,霍敷官便犹如一头猛兽战无不胜所向披靡,她决意要攻破候盟,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她带领的将士皆是一鼓作气,没有丝毫懈怠之心,随着霍敷官再度出战。 可这次所攻占的城池乃是候盟最为顽强兵力最强的一处,为了防患于未然,她带领黑将前去先打探情况,而荣将军带领黑将断后支援。 霍敷官身披战甲坐在马背上手持行云剑,将士们紧随其后,马蹄阵阵,旌旗摇晃,乌云低垂,天气亦是十分应景,暗沉沉的。 “吁~” 霍敷官勒马,蹄声缓缓。 她抬头望着候盟玉书城门之上,竟未见一个站岗驻守的将士,甚至这城门口都未有将士,一片荒寂的模样。 而这明显其中有不对劲之处。 “将军!” 一下属跳下马匆忙跑到霍敷官跟前提醒道: “这情况其中定是有诈。” 霍敷官眯眼打量环视四周,她偏不信邪,这候盟的士兵都是些小喽啰罢了,也没几员足以让她忌惮的猛将,这哪是有诈,明显是怂了! 她的心内被一股浓重的胜利欲望充斥着,忽略了下属的提醒,冲着身后的将士们喊道: “英雄们,候盟的这些窝囊废明显是被我们吓怕了,大家一起上,攻下玉书城!” 霍敷官足够强劲的号召里使得将士们鼓舞士气般连喊三声,“杀杀杀!”手持利剑上扬起手臂高举三下。 她满意的勾起唇角,那双锋利的眸子紧盯着城门,扬声行云剑吼道: “上!” 语落,便策马奔起。 身后的将士们亦是蜂拥而上,毫不畏惧。 城门轰然打开,咸武北尚的军马铁蹄闯进了玉书城…… 可是这直到闯了进来后,霍敷官才隐隐发觉其中的不对劲,她环视城墙之上,城门之内皆是静寂的可怕,竟连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她一挥手,身后的士兵们便停下步子,霍敷官耳朵灵敏之极,觉察出了不对劲便微微慌乱道:“将士们……” 话还未说完,这四围突然之间冒出很多手持弓箭的士兵,将他们包围。 那一刻,霍敷官才猛然意识到上当了! 将士们也慌了,抬眼环视候盟本是潜伏着却又突然围攻上来的士兵,手持着利剑做着防守。 霎时间,冷箭齐发,直指霍敷官及其手下将士。 她挥舞着行云剑勉强躲得过去,可是身后的那些将士们却倒下一片,身中数箭,不到半会儿的功夫,便全军覆没。 只留下了霍敷官。 候盟的暗箭猛然止住,霍敷官发丝凌乱,微喘着,气息紊乱,可是那双明眸却依旧不服输甚至带着煞人的怒焰,她抬眼望向城墙之上,只见突然在这个时候,那些手持弓箭的候盟士兵之间缓缓走出一个身材挺拔颀长的人影,霍敷官定睛望去,瞳孔刹那间骤然剧烈收缩,她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狠狠的摇了摇头再度望去,可这哪是什么幻觉…… 可就在这时,趁霍敷官毫无防备,一箭飞速射过来,扎在了她的肩头。 霍敷官骤然摔下马去倒在了地上,意识朦朦胧胧,那人在视线内亦变得恍恍惚惚…… 第二百零九章 溃败与反击 若是霍敷官带领的黑将吹奏了号角,这便证明他们已经攻下了城池,若是没有吹奏便说明他们已经遇到了埋伏,或者遭了难。 后方援军的荣将军带着黑将迟迟未听见号角吹响,便心下忐忑不安了,众将士们皆是慌了神,眼瞧着这日头都快落了山。 副将宋炎忧忡着蹙眉来到荣将军跟前道:“这霍将军怕不是出了事?都这么久了还不见动静。” 荣将军冲他抬了抬手臂制止住他的话音道:“不会的,荣将军武功高强从未输过,这次也一定不会。” 虽是这般说着,可是身下的战马已经在不安的来回晃动着,将士们皆是无精打采蹲在一旁。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宋炎终于是按捺不住了,跨上马匹喊道:“再这样等下去黄花菜都凉了,这个时辰号角还未吹响定是出了什么事。将军!” 荣将军紧蹙着眉头,情势这般诡异静寂,他只怕这其中有诈。 可是……他环视了一眼逐渐昏暗下去的四周,不再犹豫,关键时候的确得冷静,可有时候还是得殊死一搏。 “将士们!攻!” 说罢,便鞭策缰绳,战马的嘶叫声响起,浩浩荡荡直奔玉书城的方向而去。 还未接近城门,四周便突然间黑压压涌出一大批的士兵,手持刀剑弓箭,将荣将军等人紧密围堵,而他们一瞬间就像是跌进陷阱里的猎物。 荣将军愤怒惊然,宋炎更是慌了,将士们与冲上来的候盟士兵厮杀,血溅横飞,顷刻间尸体遍布。 战马飞蹄仰脖,凄厉的嘶叫一声接着一声,荣将军骑马挥剑,以一抵三,剑法利落凶狠,半空飞涌起一道道血柱,紧接着被抹了脖子的,被利剑刺入肺腑的敌兵便倒在了地上。 可是,这候盟敌兵明显越来越多,黑将损失惨重,宋炎也是抵不住了,冲着荣将军吼道: “将军,撤!” 那荣将军本就是火烈性子,今日栽了这么大一跟头,瞧着将士们死了这么多,心里愈发痛恨,一跃下马,像被激怒的猛兽手持染了血的利剑猛挥,敌兵们根本来不及还手便将性命断送在荣将军的剑下。 眼看情势越发紧张不利,宋炎急的发狂,奔到荣将军身边抓住他的胳膊,染着血的脸满是慌乱道:“荣将军我们快些撤,不然损失惨重啊!” 荣将军怔了怔,不甘与愤怒充斥心头,他只得顾全大局,一跃上马喊道: “撤!” 遂尔,荣将军则带着手下伤亡惨重的将士们仓皇撤退,迅速间便消失暗下去的夜里。 北尚皇宫。 得知前线战败的消息,慕辰风惊怒,关键是霍敷官还下落不明。 他一拳怒砸在案几上,面目阴沉,心下忧慌。 “王上,切莫动怒啊。” 慕辰风用冷厉的眸光睨了身旁的太监一眼,出了如此大的事情,他慕辰风怎能不怒?! 此时此刻,他最担心的则是霍敷官的安危。 照此情况来看,她定是被俘虏了。 以霍敷官的身份,候盟王肯定是会要了她的命! 眼下,他只有三个抉择,一是归还城池,换回霍敷官;二是,去请求尤居野帮忙讨计;三是,他亲自率兵杀进敌方阵营救下霍敷官。 可是,归还城池,他不肯;亲自率兵怕得不偿失;最终,他还是选择了去请求尤居野帮忙讨计。 得知北尚战败消息的慕容肃幸灾乐祸之极,他趁此机会调兵欲图攻下北尚最为薄弱的地方,之前已经说过,北尚南盟虽是同属咸武,可是日渐野心爆涨,企图吞并对方,慕容肃有勇无谋,且心狠手辣,这一点,慕辰风早在忧慌之时料想到他会趁人之危,于是慕辰风整装待发,亲自披甲上阵,且告诫荣将军等将士决不能颓废灰心,身后有荣将军应援,慕辰风率领众将士将南盟豺狗打的猝不及防,使得对方狼狈逃窜,慕容肃始料未及,坐在大殿之内愤怒至极。 他没想到一向流连于风花雪月的北尚皇竟有如此大本事,深藏不露,看来果然是伪装的太深了。 那日,慕辰风骑马亲自一人去了南盟王宫,他不怕慕容肃会对自己做出什么来,他猜想慕容肃绝没有那么大的胆量能耐。 慕容肃对慕辰风的到来大吃一惊,且忍着怒火,也未敢轻易发作。 慕辰风就是要瞧瞧慕容肃这般憋出内伤的狼狈可笑模样。 这都是自找的,怪谁? 慕辰风将那礼娘给自己的瓶子摔到慕容肃跟前,慕容肃低眼一瞧,神色明显惊颤了下。 “慕容肃,你的这般下三滥手段还是尽早收手!” 慕容肃是有硬甲的,慕辰风拿捏不准也不敢轻举妄动,谁也都有软肋,在还未看透之时,都在小心翼翼的试探罢了。 慕容肃冷笑着紧盯住慕辰风,慕辰风面无表情,瞧上去底气十足的样子,转身便离开了南盟王宫内,他来只是想警告一番慕容肃罢了,别在他跟前玩儿阴的,这一下,两人之间也算是彻底决裂了,狼子野心暴露无疑,而慕辰风那玩弄风月的伪装也彻底掀翻。 当霍敷官睁开双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射中肩膀的伤口已经被处理包扎,只不过还在微微作痛。 她躺在床榻上,睁眼环视四周,发现自己身在军帐之中。 桌上还放着饭食,已经变凉。 她脑海里回忆起摔下马去的那一幕,心口仿佛陡然震痛,霍敷官不敢相信,不敢相信那一刻在城墙之上看到的人会是他。 怎么会是他? 此时,军帐的帘子突然被掀开,走进来一个面色黝黑的官兵,冲她说话的语气很是粗鲁道: “你,下来!” 霍敷官瞟了一眼那官兵,自知现在成为了候盟俘虏,也未作反抗,强忍着肩膀的痛感坐起了身子下了床榻。 她跟随着那官兵走出了军帐,继而来到了另一个军帐之中,此时外面已入了夜色,阒寂无声,草丛之内微微晃动,偶有野物蹿没。 一踏进军帐之内,里面的人则背对着她静立,霍敷官一眼便识得那身影,怔愣在原地,她怎么也不敢相信。 第二百一十章 最痛的谎言 霍敷官的思绪恍恍惚惚,那一瞬间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可是这明明真实的一塌糊涂,尤其是当眼前的人缓缓转过身来的时候。 她的身体颤了颤,却还是故作镇定,故作坚强,双眸直视着眼前的人。 “尤居野……” 没错,眼前的男人正是尤居野,不是别人,是她霍敷官一直爱着的人,她的大脑一瞬间一片空白,这到底是何情况。 而那时那刻的尤居野面无表情凝望着她,可以说是神色冷漠非常,像是不认识她般。 他缓缓的坐在椅子上淡淡道:“怎么?是不是很惊讶?” 霍敷官一步步朝他走近,两人之间越来越近的同时她感觉自己的脚步愈发的沉重。 “为什么,你骗我?” “骗你?骗你什么?” “你……”霍敷官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心口一阵阵的抽痛。 “你一直是那狗皇帝身边的人?” “可是,可不是。”尤居野语气依旧冷淡之极,凝视着霍敷官,那种莫大的疏离感几乎逼仄的她喘不过气来。 霍敷官不明白这话中之意,一个可怕的恍然大悟猛地蹿涌进她的脑海,几乎顷刻间将她吞没。 “是不是一直以来你都是故意接近我的?是不是一直以来你都怀揣着不可告人的阴谋接近我?” 听见这话,尤居野淡然一笑,微蹙着眉头道:“你怎能这般想?” “可是事实不就摆在眼前么,你让我该如何想?” 霍敷官几乎是喊出声的,她极力按捺住自己的情绪,可却发现很难。 “不,你错了,我的确是因为喜欢你才接近于你。” 霍敷官直视着尤居野,眼眶内沁出薄薄一层眼泪,满是迷惘不解。 “敷儿,你还记不记得我曾跟你说过我身负大仇?” 尤居野语气清淡的就像被风一吹便能够烟消云散一般。 霍敷官迟滞的点点头,她心内隐隐不安。 “可是你只跟我说过你有仇,却从未告诉我那仇人是谁。” “没错。”尤居野又是轻声一笑,那笑微苦。 “我给你讲一个故事。” 霍敷官沉默不作声,盯着尤居野的那张情绪寡淡的脸。 “曾经有一对关系要好的兄弟二人,他们同时爱恋上了一个姑娘,后来,其中一人当上了皇帝,而那位姑娘便嫁给了他成为了皇后。本以为皇帝宅心仁厚,可是却没想到实则内心狭隘阴险善妒,过了几年后他竟心里还在为以为当初自己的皇后与自己的兄弟两人之间感情不纯洁那件事情耿耿于怀,且又忌惮那兄弟的家族势力,便一道圣旨下来,安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诛杀了他兄弟一家,可是好在老天有眼,他兄弟那还在襁褓中的孩子有幸逃脱出来,后来没过多久,那狗皇帝便因为亲兄弟谋权篡位,与自己的皇后两人被杀死在了宫中。” 说罢,尤居野清冷的眼眸又再度凝视着霍敷官,继而道: “你说,这是不是老天有眼?” 霍敷官沉默,她困惑不解却又觉得蹊跷,她有所怀疑却又不敢相信。 见她不言,尤居野则继续道: “多年后,那有幸逃于一死的孩子终于长大了,当得知自己家族背负着血海深仇的那一刻他便发誓要杀了那狗皇帝为家族死去的好几百口人报仇,可是那狗皇帝早已经死去了好多年了,如今在位的只是那狗皇帝当初谋权篡位的长兄,你说说,这该怎么办?” 话说到此处,已经渐渐明了。 霍敷官猛地一踉跄,差点摔倒在地,幸而还有尚存的意念支撑。 尤居野见她这般模样,冷笑一声站起身,绕过军帐内低矮的沉木案几缓缓朝她走去边道: “可豁然有一天我竟无意间知道了那狗皇帝当年被杀的时候还有一个襁褓里的婴女被偷抱出了宫,逃了祸难。这还真是似曾相识,风水轮流转啊……你说说,我未亲自手刃了那狗皇帝为我整个家族报仇,那是不是该送他这个遗留在人间这么久的孤女去父女团圆呢?” 尤居野的话音一落,霍敷官便刹那间感觉身体虚软,猛然踉跄一步,眼瞧着便要摔坐在地,便被尤居野迅速抓住了胳膊,勉强站稳。 两人近在咫尺,四目相视。 霍敷官彻底慌乱了,她眼泪猛地涌了出来,敛眼啪嗒而落,霎时间六神无主,思绪飞乱,陡然间想抓住一个支撑点,却发现根本找不到,她难以置信,她不信老天爷会这般捉弄人…… “你是何时知道的?” “很早之前了。” “还在候盟的时候?” “不,已经来了咸武的时候。” 霍敷官苦涩之极一笑,她不敢直视尤居野的双眼,抹去眼泪,强忍住情绪道: “所以这就是你这些日子来一直对我冷冷淡淡的原因?我一直以为你还在怪我将肖茵硬塞给你,却没想到……” 尤居野眯眼凝视着霍敷官,神情没有半分温柔与疼惜,而是冷若冰霜,气定神闲。 “所以……”霍敷官鼓足勇气抬眼直视他道:“你是准备杀了我还是将我交给那昏君?” 见尤居野沉默不言,霍敷官眸光陡然之间变得犀利冷冽无比道: “尤居野,你还不能杀我,至少在我没有要了那狗皇帝性命之前,你要报仇,我也同样。” 见尤居野还是不言,霍敷官则再度道:“你可以考虑一番,不过我承诺于你,等我杀了那狗皇帝,我霍敷官这条命交给你也值得了,我也不会后悔,你懂我的。” 见霍敷官这般坚定,尤居野则淡淡道:“明日给你答复。” “好。” 此时,两人的双眸之中都暗含忧伤。 “来人!” 这时一个官兵走进军帐,尤居野则冲他道:“将她带下去。” “遵命!” 霍敷官被那官兵押了下去,不卑不亢,内心深处却是彷徨悲伤不已。 重新押回另一营帐之中的霍敷官躺在床榻之上辗转反侧,脑海里皆是尤居野所讲的话,她将身体蜷缩起来,躲在被子里面止不住的微微颤抖,这突然抛出的现实犹如一条巨蟒将她紧紧缠绕,几近窒息。 第二百一十一章 被救 慕辰风骑着御马一路疾驰来到了宿宅。 可是得到的结果却是尤居野并未在宅子内,丫鬟们皆不知这人去了何处。 肖茵见他神色如此着急,便抿唇微笑着走过去关切问道: “北尚皇,您找居野是有何事?” 慕辰风低眼打量着肖茵,他知道这是霍敷官的妹妹,只是他从未认真注意过这个姑娘,上次见她还是在大婚之上,他知道此女子并非善类,所以也并未理睬,转身便要离开。 “北尚皇!” 见他这般冷漠,肖茵急忙追上前去两步叫住。 “是姐姐出了什么事么?您可以告诉我,等居野回来我再转告于他。” 肖茵又是伪装出一副我见犹怜,关心急切温善的模样。 慕辰风转过头审视着她挑眉淡然道:“不用了。” 说罢,任凭那肖茵再唤,他也只装作没听到径直离开。 肖茵注视着宅内丫鬟们的一举一动,生怕露出马脚暴露出来,小心翼翼的又朝御寂堂的方向走去,穿过一大片葱绿的林荫,再拐过好几个圆门来到了御寂堂。 这个时辰宿宅内的大部分丫鬟们都歇息了,肖茵轻轻的将御寂堂的门推开,左右张望环顾着,见没人发现,于是迅速走了进去将门又紧紧合上。 御寂堂内的阴冷之气犹存,且在这个时候貌似愈发强烈,她禁不住打了个哆嗦,心内恐慌忐忑之极。 她站在原地静静环视着堂内的景象,继而眸眼视线便锁定在了那花瓶之上。 肖茵有预感,这个花瓶定是有什么猫腻。 就它一个摆放在这拐角处,未免太过突兀了些。 她一步步朝那花瓶走近,心内愈发忐忑,怦怦直跳,做贼心虚之感顿生。 肖茵站定在那花瓶跟前,低眼打量思索许久,这时门外突然出现脚步声,她神经一紧,急忙躲去一旁,过了一阵脚步声便消失了,原来是个小丫鬟从门口经过。 肖茵顿时被吓得一阵冷汗。 她微微探出身子,愈发小心翼翼,静立在花瓶跟前。 深呼吸了一番伸出手臂搁在那花瓶上,观察了半天也未发现出什么异样出来。 突然,她发现这花瓶下面竟有一道明显摩擦转动过的痕迹,这个迹象霎时间几乎解开了她内心所有的疑惑。 肖茵试探性的去拧那花瓶,果然,那花瓶缓缓顺着逆时针转动,而这时眼前那面平日里瞧上去再普通不过的墙壁竟缓缓被打开,转了半轴,里面则是一间望不到底的密室,透出微微暗光,她吃惊的捂住嘴巴,慌怯的瞧了瞧门窗处是否有人,随即便迅速走了进去。 肖茵闯进了墨毫家族禁地——华隐士地,而她还一无所知。 禁地之内灰暗非常,只有黯淡的隐光,肖茵并不知道那时那刻,好几千个紫蓝色上身裹着白袍,下身遁迹隐去的半隐形人在盯视着她,她忐忑之极,每走一步都在摸索,越走越深,她逐渐感觉到惶恐害怕非常,欲要逃离,却发现那玄关处的开关怎么也打不开了,有进无出,就这样被困在了华隐士地内。 肖茵环视着漆黑的四周,蹲下身子,竟绝望的哭出声来。 宿宅内的下人好久未看到肖茵的身影,皆是以为她又跑回去了南盟王宫,讨厌她的丫鬟愤恶之极,等着尤居野回来将这件事情告诉他。 霍敷官又被官兵押进了尤居野的军帐之内,官兵随后退下。 “你考虑的如何了?” 霍敷官直奔主题,丝毫不拖泥带水。 尤居野转过身凝视着她道:“候盟王阴险毒辣,同南盟王慕容肃属同一类人,可是慕容肃却要比候盟王难测的多,要攻下候盟并非难事。” “可是如今挡我的人是你。” 此时,两人还未说上几句,账外突然一阵躁乱,官兵们的嘶喊声陡然响起。 尤居野眸色一紧,疾步走了出去,霍敷官亦是跟着出去。 而此时,竟然有好些个裹着黑色罩袍的神秘人从四周腾空而起,官兵们拔剑冲上,却死伤惨重,场面一度混乱。 霍敷官亦是有些慌了,转眼望向身边的尤居野,没想到他眉头紧蹙,眯眼望着这一切不为所动。 “公子!这下如何是好?!” 此时一官兵急忙奔来,单膝跪在尤居野跟前,火急火燎的喊道。 尤居野观察着这情形,默不作声,他恍然知晓了这来者是谁。 霍敷官上前一步,一个官兵的尸体刚巧摔落在她的脚下,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一个黑色罩袍的神秘男人拦腰劫走了。 尤居野眸色骤紧,望着那神秘人消失的方向,下意识握紧了拳头但还是无动于衷。 而这时,黑衣人像是达到了目的一般,霎然收手,迅速撤离,转眼间便消失不见了。 只剩下官兵们倒地一片,痛苦哀嚎,死的死,伤的伤。 若问这将霍敷官救下的人是谁,她却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自己的师父泉尚风。 神秘人将蒙住霍敷官眼睛的黑布摘下,顿时刺眼一片,她定了定神,竟发现自己站在悬崖边上。 “师父?!” 霍敷官莫名委屈,鼻头一酸,扑进泉尚风的怀里。 泉尚风摸着她的脑袋,淡淡的扬起嘴角,只要她安然无恙便好。 “公主,大人得知你被抓的消息,提心吊胆了整整一夜,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我们可就是功亏一篑了。” 那个拦腰将霍敷官劫走的神秘男人道。 “师父,我没事。” 霍敷官强颜欢笑道。 “敷儿,那尤居野不是你心爱之人么?为何……”泉尚风低眼注视着霍敷官,对这一切尤为不解。 霍敷官将整件事情内的因果皆数告诉了泉尚风,只见他微微蹙眉,眼神微眯若有所思道:“墨毫家族。” “师父,这个墨毫家族是不是很厉害,它到底是什么?” 霍敷官没有去问尤居野,但瞧着自己师父泉尚风这副神情,便断定他知道一些事情。 “为师具体不知,但是当年多少有些了解,这墨毫家族是唯一能够与燕京所抗衡的。” 霍敷官望着泉尚风深思忧虑的神情,她不禁惊愕,之前她一直以为尤居野很神秘,他也不会去告诉她这些,可是却没想到…… 能够与燕京魔主对抗,可见得有多厉害。 第二百一十二章 没了舌头 密室的门被缓缓打开。 密室之内逐渐泛起浓重的幽亮光芒。 三天三夜未进食的肖茵身体虚弱之极,这光猛然之间闪的她灼眼。 尤居野面无表情,淡然的低眼瞧着趴在地上的肖茵,一坨光圈打在她的身上,像条快要渴死的鱼。 “谁让你进来的?” 肖茵则极力爬过去紧紧抱住尤居野的腿气息微弱的哀求道: “我错了,放我出去,我错了……” 尤居野则无情的一脚将她踢开,不留半分情面。 “你这般处心积虑接近我回到宿宅,是慕容肃让你这么做的?” 肖茵趴在地上,一动不动,面色苍白,几乎奄奄一息的状态。 见她不言,这便是确凿的事实了。 尤居野冷笑道:“这慕容肃还真是有能耐极了,将女人利用到了极致,可却都这般没用。” 肖茵抬眼望着尤居野冷冽之极的神情,害怕惶恐非常,颤栗着身子。 尤居野蹲下身子,打量着肖茵,伸出手指挑起她的下巴道: “你闯入不该闯的地方,你说我该不该放你走呢?” 肖茵瞪圆了眸子望着尤居野,眼睛里全是恐惧,忍不住落泪,这样的尤居野她是第一次见,这般阴冷如妖孽的神情使她的双肩微微颤抖。 “求你了……” 肖茵气若游丝,说完这三个字便晕死过去,唇色裂白。 瞧着肖茵晕过去已经毫无意识,尤居野眸眼瘆凉,从袖间缓缓掏出一把精致锋利的匕首来。 斗转星移,日月变幻。 当肖茵再度醒来的时候,竟发现自己睡在悬崖之上,碎石滚落,只差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她坐在满是石粒的地上,双腿支着身体往后瑟缩着,她的声音只是呜咽,猛然间竟发觉自己说不出话来。 肖茵身体瞬时怔愣住,下意识摸上自己的嘴,嘴巴微微张开,却发现……早已没了舌头。 陡然间,凄厉的喊声划破整个山谷,虫鸟惊颤。 她泪流满面,情绪彻底崩溃。 她挣扎着站起身子,无尽的愤怒与绝望翻江倒海而来将她吞没。 她挪着步子朝前走近,而前面差一点点便是云雾弥漫的万丈深渊。 风吹动了她凌乱的墨发,惨白的脸颊上满是泪痕。 肖茵恨透了尤居野,恨透了霍敷官,最终带着对他们两人的愤恨与诅咒一跃而下。 刹那泯灭。 霍敷官完好无损回到北尚皇宫的时候,慕辰风欣喜若狂,他一直揪着一颗心,去请求尤居野帮忙讨计又毫无他的音信,他已经准备下定决心带兵攻打候盟救下霍敷官了,却怎么也没想到霍敷官此时此刻能够安然无恙的回来,如此一来,心里那块石头也算是终于落了地。 无论战胜与否,只要她还活着,一切都有希望。 经历这么一遭,就像是老天爷提前安排好的一样,就是为了让她了解真相。 可这个真相如同一道惊雷,瞬间便将人炸的血肉横飞,好在她霍敷官信念顽强。 可是霍敷官并未将尤居野一事告诉慕辰风,她只是编造了一个夸张的理由说自己死里逃生,慕辰风也果然单纯无害,凡是霍敷官的话他几乎都是相信的,虽然只做表面上的王后,可是在慕辰风心里也不知何时将她看的尤为重要了。 或许她是决定着自己是否能够掌握整个咸武的关键所在。 “我要去一趟宿宅。” 沐浴更衣完毕后的霍敷官被宫女服侍着理好妆容,明眸皓齿,烟眉朱唇,那双眼睛里多了几分坚定与从容以及旁人所理解不了的清冷决绝。 慕辰风听见这么一句,有些稍微落寞道: “你的确应该去一趟宿宅,至少让他知道你是安然无恙的。不过……这尤居野又是消失了好些日子,我前两日去往宿宅欲求他讨个计策将你救出,可始终未见他人。” 霍敷官不能将事情真相告诉慕辰风,准确些说,她好像还未十足的信他。 匆匆离开北尚皇宫,霍敷官一路策马奔腾,那一刻,尤居野的话又像是摆脱不掉的幽灵徘徊在她的脑海,心口则生出一阵阵的绞痛感。 马蹄哒哒,缓缓来到了宿宅门口。 霍敷官一跃而下,将马绳系一旁的树上,阔步迈进了宅子内。 那些丫鬟一见是霍敷官自然是十分欢喜,因为真的太奇怪了,只要是霍敷官出现,她们的任主尤居野一定是在御寂堂内的。 那些丫鬟们如今也不敢称她为‘霍姑娘’,而是识相的尊她为娘娘。 “王后娘娘,您可有好一阵没往宿宅来了。” 跟在她身后的是当初服侍过江喻柔的丫鬟,模样可爱清秀。 霍敷官瞥了她一眼淡笑道:“近些日子琐事繁多,这不得了空便来了。你们任主可在?” “在呢,只要您来,我们任主准在。” 那丫鬟笑眼弯弯,她想将肖茵之事说出来又怕自己说错了话,便欲言又止。 霍敷官早已对宿宅之内熟悉之极,根本毫不思量的穿过回廊门洞,又走过一片绿荫,便来到了御寂堂。 果然如那丫鬟所言,尤居野端坐在堂内品茶,神态依旧那般冷冽疏离,像是不食人间烟火却又手攥乾坤一般。 一见是霍敷官,他毫无惊讶意外之色,镇定如常。 “我早猜到你会来。” 霍敷官朝他走近,随着他眼神的示意坐在一旁。 两人之间也不知从何时开始变得客套疏远,像是隔着一层屏障。 两人之间唯一的相同点,便是身负血仇,只是令霍敷官心伤的是,尤居野的仇便是自己。 “还是为那件事情。” 霍敷官凝视着尤居野,直接道。 “我帮你攻下候盟,然后我再杀了你报仇?” 霍敷官望着尤居野点点头。 可是尤居野竟冷声一笑道:“那你不妨老实告诉我,你同慕辰风成婚是何用意?” 被这么突然一问,霍敷官一怔,还在犹豫要不要将事实真相和盘托出,尤居野便继而道: “他借军马给你,以你的本事攻下候盟不在话下,而他则是等你攻下候盟后再助他吞掉南盟,成为咸武独一无二的王?” 霍敷官没想到,这一切早已被尤居野看穿了。 第二百一十三章 狗皇帝被杀 “你为何要帮那狗皇帝?” 面对霍敷官的质问,尤居野沉默凝视她,半会儿道: “我自有我的道理。” 霍敷官不解,但也不想再去追问。 尤居野紧紧注视着霍敷官再尔道:“其实我之所以要帮他只是因为想借他之手找到当年被偷抱出宫的前朝公主,却怎么也未想到会是你。” “那现在你目的达成了,自然也没有继续帮他的理由,像那般昏庸无道的帝王,且还那么无能,活在这世上就是一个大祸害。” 霍敷官紧紧攥住拳头,只要一想到就整个人仇愤到颤抖。 “所以,凭借你的能力,铲除这么一个祸害轻而易举,我帮不帮你貌似也并未多大用处。” 尤居野这般说的云淡风轻,使得霍敷官心里像是扎了一根定海神针,可真是滑稽。 知晓肖茵死去消息的慕容肃,瞬时间慌怒,礼娘死了,肖茵也死了,他将这一切罪责怪在慕辰风身上,他紧握住御座的把手,青筋毕露。 修养好军力的慕辰风,将调兵令交给霍敷官,这一次一定要一举拿下候盟。 果真如尤居野所说,他未再帮那狗皇帝半分。 当北尚将士的铁蹄踏进候盟的时候,那狗皇帝早已经慌的一塌糊涂,这时候慕辰风那清冷颀长的身影缓缓踏入云阶来到宫殿之内拱手道: “皇上不必惊慌,也无需将侍卫们全部招至宫殿内护驾,墨毫灵们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 那候盟王故作镇定眯眼打量尤居野,其实他早已经对他产生了怀疑,只是从未戳穿过,这候盟王早已经孤注一掷了。 而这狗皇帝也早已经做好了最后的准备。 北尚的铁骑闯进候盟皇宫的时候,血溅横飞,落在了宫墙之上,就像是一片片的泼墨画。 不出一刻钟的时间,那些宫女太监侍卫们的尸体遍布,血流成河。 霍敷官大杀特杀,毫不手下留情,血溅在了她的身上,脸上,她也不管不顾,眸眼里的狠厉坚定悚然之极,她手持行云剑,直逼宫殿内而去,侍卫冲上来,霍敷官只需猛一挥臂,便死伤一片。 她一步步迈上云阶,尤居野镇定的瞧着她朝宫殿走来,那候盟王神色明显带有惶恐,缓解紧张的调整了番坐姿,瞪圆了眼望着迈进门阶的霍敷官。 看见尤居野的一刹那,霍敷官有些意外,但很快间便收回了情绪,冷冽的眸光犹如一把利剑直指龙椅之上坐着的候盟王。 “没想到啊,朕这个小侄女长得竟如此貌美动人,皇兄若是看到,定会十分欢喜的。” 那候盟王无耻的咧嘴笑道,阴险非常,故意刺激道。 “呵!”霍敷官冷声笑,眉峰一挑,扬起手臂猛地一甩,那行云剑便直飞候盟王而去,擦着发梢而过,直接刺中了那龙椅旁的游龙缠绕的金柱之上,将那候盟王吓得身子猛然惊颤,怒目而视。 “侄女这个见面礼如何?” 尤居野站在一旁冷眼旁观,那候盟王则冲他吼道:“你不是说有墨毫灵助朕逃过此劫么,你还愣在那作甚?!” “皇上,方才我已再三叮嘱您不能动用侍卫护驾,可是您不照办,我也没法子。” “你……” 候盟王气愤甩袖,孤立无援,绝望却又像是做着最后一番挣扎般的重新坐在龙椅上。 “霍敷官,你真以为这次就能够安然无恙脱身?” “这皇宫已经被我的将士重重包围了,你在劫难逃。” 此时一帮身穿黑色罩袍的神秘人涌进宫殿,带头的正是泉尚风。 候盟王瞳孔剧烈收缩盯着他,已经彻底绝望。 “狗贼!今日便是你赴黄泉的日子,饶是你死了先皇也不会放过你的。” 泉尚风望向候盟王,那种深重的痛恶与仇恨顷刻间爆发。 可此时的候盟王却坐在龙椅之上放肆狂笑,瞪圆了眼睛望着霍敷官与泉尚风道: “如此看来,人也算是齐了。” 霍敷官蹙眉不解,看着这人像是疯了一般,也不知在说什么疯言疯语。 可突然之间,尤居野注意到候盟王手下的举动,靠近龙椅的一旁,明显有一截火药线露出,他惊然,千钧一发之际,猛扑到霍敷官身旁将她甩出了宫殿,且亦是将那泉尚风推了出去,待霍敷官再度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猛将双耳捂住,震耳欲聋一声,眼前整个宫殿便瞬时炸出了火焰,迷烟四起,浓重之极。 殿外是血流成河,殿内大部分皆成了废墟。 “尤居野!” 霍敷官惊愣,瞬间眼眶潮湿一片,望着转眼间便残败的宫殿,嘶吼出声,哭出声来。 泉尚风望着这一幕,如今大仇终于得报,只是遗憾的是未能亲手杀了那老贼。 他站起身跑去霍敷官身边将她无力的身子扶起,泪流满面的霍敷官即刻便因情绪太过激动而晕了过去。 刹那间,整个候盟经历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些被剥削惨重的老百姓甚至持香在大街上叩拜老天爷,狗皇帝一死对于候盟百姓来说的确是一件喜事。 霍敷官再度醒来时是在候盟的宫殿内,身旁便坐着泉尚风,一觉醒来这候盟王宫便是一番新模样了,宫女太监皆是重新换了一批,被炸毁的宫殿正在翻修,眼前的师父泉尚风望着自己的神情就像是父亲般慈祥宠溺。 那一刻,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做了一场凌乱的春秋大梦。 可是这心,还阵阵刺痛。 尤居野被火药炸死了,那个口口声声说要替自己铲掉狗皇帝再将自己杀死报仇的男人为了救自己死了…… 霍敷官睁圆了双眸,眼神空洞绝望,忍不住呜呜哭出了声音来,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泉尚风见此状,将端在手里的一碗羹汤递给一侧的宫女,继而摆手示意她下去。 “敷儿,人死不能复生,勿要难过。” 霍敷官哭到连呼吸都变得窒闷,她的哭声时断时续,或许谁也想不到她有多么爱那个男人。 泉尚风摇头无奈,见她这般样子也有些气,但又不能太过于凶她,索性起身离开任由她自己一人哭够。 第二百一十四章 尘埃落定 身在北尚皇宫得知霍敷官得胜消息的慕辰风大喜过望,可是这已经好几日了也不知霍敷官是好是坏,可却没想到紧接着那阴险狡诈的狗贼慕容肃趁霍敷官没在咸武且带走了北尚大部分将士的间隙带兵攻打北尚。 慕辰风早已料到,并未猝不及防,而是披甲上阵,率兵迎战。 霍敷官答应过慕辰风拿下候盟便要助他吞并南盟,她强忍住心中的难过与伤痛,带着北尚的将士们速速赶回了咸武,这转瞬间便令得慕容肃在战马之上惊慌无措之极,且明显逐渐处于劣势,被打的落花流水,将士们死伤无数。 慕辰风将慕容肃打到摔下马,他持剑直抵他的喉颈。 慕容肃吓得不敢妄动,怂到一个劲儿的求饶。 慕辰风丝毫没有心软,不给他再次求饶的余地,一剑便要了他的命。 霍敷官瞧着这一幕,的确是被慕辰风的决绝狠辣惊住了,不过这人也是死有余辜。 终于,在霍敷官的一臂之力下,慕辰风成功的拿下了整个咸武,成为了咸武唯一的王。 慕辰风统一南盟北尚重新称帝的那一日,辉煌极了,整个人身上散发出的帝王之气仿佛是与生俱来的,相较于慕容肃,群臣到底还是拥护慕辰风多一些,如今整个咸武只有慕辰风一个帝王,百姓极其大臣们自然也是十分欢喜认同的。 慕辰风与霍敷官坐在后花园的凉亭内下棋闲聊,将身边的宫女全部遣走了。 “尤居野死了。” 霍敷官忍着莫大的痛感将这么一个事实告诉慕辰风,他落下棋子的那只手顿了顿,随即便恢复如常。 后来,霍敷官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都告诉慕辰风,他的神情显然很是惊愕。 “是不是心里很难过?” “还好。” 霍敷官强颜欢笑。 慕辰风淡然一笑道:“我也有过跟你一样的感受。” 霍敷官知晓他说的是祁雅,如今他们两人之间倒真的从合作者变成了朋友一般,说出的话都是真心话。 “霍敷官。” “嗯?” 慕辰风突然抬眸凝视着她,情绪间竟有莫大的悔痛与忧伤。 “其实还有一件事情我未告诉你。” “何事?” “小雅其实是我亲手杀死的。” 霍敷官猛然震惊,瞪着慕辰风说不出一句话来,那慕辰风却苦涩一笑继续道: “你可能是觉得我很残忍。的确,我当初身处险境,万不得已才将她送去了候盟的山里,我以为那里会安全一些,可是慕容肃那丧心病狂的王八蛋却还是发现了这藏匿之处,她不知道我面临什么,而我也并不想让她知道,那时的我根本保护不了她,与其让她死在慕容肃的魔爪之下,倒不如我亲手杀了她,那样我的心才会好受一些。有时候我在梦里的时候都恨不得将慕容肃千刀万剐。” “慕辰风,你太残忍了!你可知她还怀着你的骨肉,亲生骨肉!” 霍敷官震惊气愤,难以置信,猛一拍桌,棋子散落。 “我知道,是我对不起她,是我欠她的。”慕辰风眼眶湿红,落下泪来。 “慕辰风,你竟这般自私,你为了自己的野心,竟然弃自己的妻儿于不顾,将他们残忍杀害,你太可怕了!我本就不应该同你有染!” 霍敷官难以接受,气愤之极,起身便要离开,却被慕辰风急忙抓住手臂。 “你放开!” 她则用力一把甩掉,冷冷继续道:“如今我们之间已经各自达到了各自的利益,而那婚事也只不过是哄骗人的把戏罢了,我希望你尽快昭告天下将我废除,如今我们之间也不再有任何瓜葛。” “霍敷官!”慕辰风用力抓住她的手臂,使她挣脱不得。 “我告诉你,我已经喜欢上你了,这暂时还废除不了。” 霍敷官转头瞪向慕辰风,实在是不敢相信这人如此言而无信,如此卑鄙。 “既然尤居野已经死了那你还不如同我在一块,你还是我的王后,你还可以继续当你的候盟女帝,这不是两全其美,自此后,候盟咸武两国休战,缔结姻缘之好。” “慕辰风,你放屁!” 霍敷官忍无可忍大骂,见她情绪这般激动,慕辰风禁不住轻笑出来,捏了捏她脸道: “方才故意同你开玩笑的,竟还当真?放心,明日我便昭告天下,废除王后,你可以安心回去候盟做你的女帝。” 霍敷官瞪了他一眼,转身便离开。 慕辰风瞧着霍敷官潇飒的背影凝望出神好久,直到一掌事小太监走来身边才回过神来。 “小凳子,去拟好诏书来,朕要废后。” “啊?” 下太监瞠目结舌,慕辰风瞥了他眼道:“啊什么,快去!” “遵旨。” 说罢,那小太监的双腿像是踩了风火轮般飞速跑开了。 一路上策马奔腾的霍敷官思绪万千,那一刻无尽的思念涌上心头,她想念娘亲,想念尤居野,想念江喻柔与东牙道。 可是如今的东牙道怕是早已经被魔性侵蚀,谁也认不出了…… 那江喻柔呢,此时此刻怎样了? 一路赶回候盟之时已经是深夜,逍遥镇的街市上寂静无人。 霍敷官‘哒哒哒’的马蹄声在这空寂的逍遥镇街市上尤为响亮。 马缓缓来到了江府门前,霍敷官望向那紧闭着的门口,偌大幽深的江府那时那刻竟然还可以瞧见从里面微微传出来的烛光。 这些家伙想必还未睡呢罢? 霍敷官突然间内心酸楚苦涩不已,这还不是告诉这些兄弟们她还活着的时候,她敛眼,随即便扯着缰绳掉头离开了。 回到宫中的霍敷官被宫女们服侍梳洗完毕,穿着一袭淡紫色华裳,三千墨发披落,美到令人痴醉。 此时,宫殿的门被推开,是泉尚风。 “公主。” “师父不必如此,您还是敷儿的师父。”霍敷官朝泉尚风走去,虽然如此,可她对自己的师父始终存着敬畏与胆怯。 “君是君,臣是臣。如今情势翻转,我这般叫你本是应该的,再过不了几日,臣便要尊公主您为皇上了。” 霍敷官心下一颤,其实对于这个皇位,霍敷官仍心内有迟疑犹豫。 第二百一十五章 登基 “敷儿,那件起巫凤羽衣你可还存着?” 泉尚风的话使得霍敷官一愣,陡然间想起曾经紫云寨一事,她点了点头恍然大悟道: “师父,原来那次是你故意借别人之手将那件起巫凤羽衣给我的?” 泉尚风淡然一笑点头,聪明的人从无需将话点透说破,只简单一句便可懂得。 “那件衣服,是你登基之时必须穿着的,你可要谨记。” 霍敷官心内不解,但还是未反驳,况且那件衣裳那般美,这世间怕是也找不出第二件来。 咸武四十二年,北尚帝昭告天下,宣布废后,百姓皆惊,民间流言四起,纷纷洒洒,犹如淫雨霏霏,连绵不断,且越传越离谱。 同年,候盟新帝登基上位,而这也成为有史以来候盟第一位当朝女帝。 受朝仪最为庄重严谨,是新帝即位时必不可少的之节。 霍敷官身披起巫凤羽衣,羽领盛开像是凤尾,衣袍上所绣着的图案亦是紫黑色的巫凤,展翅嘶鸣,她头戴冕冠,流珠璀璨,金光闪熠,姿态端庄,每走一步犹如天神鼓锤,稳健而又气势非凡。 宫内净白的大道上两侧宫女太监们皆埋头跪着,以示恭敬。 足有十五层的阶梯两侧皆是站着文武百官,目视霍敷官一步步踏上云阶,泉尚风就站在百官之首的位置,他凝视着霍敷官,那一瞬间仿佛看到了先皇的影子,但又仿佛当年的皇后娘娘又重生了,他们若是能够瞧见这一切,定是万分欣慰与欢喜。 霍敷官目不斜视,神色凝重,一步步迈入殿内,踏上龙阶,一甩龙袍则端坐在龙椅之上。 百官们齐齐走进殿内,站列有序。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浩大,充斥在整个金碧辉煌的大典之内,皆一跪在地叩拜。 诸王臣以国礼扶皇帝登宝位毕,鸣鞭响起。 “众爱卿们平身。”霍敷官伸出手臂示意,继而扫视着百官道: “今日是朕登基大典之日,朕虽为女子,朕也知道众爱卿心里还是有些未敢说出口的意见想法,不过,在未来的时日里,朕会向众爱卿,向候盟百姓证明,女子也能坐稳这江山,女帝,也能将这大片山河整治的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百官们纷纷静默,一老臣则拱手道: “皇上,拥护一个女子称帝这的确是有史以来最为罕见的一次,可是臣子们都愿意相信皇上定能够将这候盟治理成一番盛世山河,前候盟王昏庸无道,滥用暴政,使得臣子们敢怒而不敢言,臣子们皆希望皇上能够做一个明君,为百姓们谋福祉。” 这一番言论可谓是诚心真意,像是埋在心内已久,今日终于有机会一吐为快。 那老臣语落罢,众臣们则齐声喊道:“臣愿相信皇上,皇上英明神武!” 霍敷官见状,本是心下还有些惶恐忧虑,那时那刻有了百官们的认可鼓舞与支持,也算是信心倍增,极受感动。 如今,全朝文武百官之内皆是些前朝老臣,大部分是在霍敷官父皇手下做过事的,与泉尚风也是旧识,霍敷官能得到如此拥戴,多半也是泉尚风之为。 这个前朝老公公,为了帮公主复仇登基,也算是做到了极致。 泉尚风总是坐在宫内庭院的躺椅上闭目深思,这一路走来不易,若真是下了黄泉,也算是对先皇,先皇后娘娘有了一番交代,不负所望,无愧于心。 成为女帝,坐上龙椅的霍敷官第一件事便是铲除朝内宦官奸臣,将这些毒瘤蛀虫一网打尽,也算是为朝中上下,为整个候盟先一顿整理风气。 再者便是,为曾经受过剥削,受过压榨之苦的百姓每家每户圈出一块土地,分拨一些公款自给自足,种些粮食瓜果,等到达一定产量的时候,便按均交出一些充实国库。 还有候盟每个城每个镇,凡是流浪儿,或是流浪居无定所的灾民,皆是为他们修建出一个落脚所来,归县令管理,若是被发现其中有什么贪污腐败,立即革职。 咸武为了以显两国友好,便派人一路浩荡,向候盟上贡了好些金银珠宝,奇珍异品,霍敷官本是不想接纳,但如今自己已是当朝皇帝,一举一动皆是在文武百官以及百姓的眼里,万不能做的不尽人意,不留情面。 而如今也算是尘埃落定了。 可是在霍敷官的心里还中就有一个缺口,那个缺口只要稍微钻了风,便疼痛无比。 “皇上,御膳房煮了些芙蓉三海羹,帮您解乏的。” 小太监是泉尚风安排在霍敷官身边辅助他的,此人灵活机敏,且又赤胆忠诚,十分值得信任。 霍敷官批阅奏折,早已乏累,抿唇淡笑点头。 随即那手持拂尘的小太监示意面前的宫女将羹汤端了上来,递予霍敷官。 霍敷官接过尝了尝,味道还算不错,猛然间像是回想起了什么,眸眼游离,呆然。 “皇上?” 那小太监见她舀了一小勺羹汤放在嘴边发愣,便小声唤道。 见她不应声,小太监再度又唤了一声,霍敷官这才醒过神来。 “小福子,泡壶酥花茶来。” 此时换小太监怔愣了,疑惑道:“皇上,这酥花茶是什么?从未听说过。” 霍敷官转眼瞧向他,恍悟,猛然间一阵失落,罢了,不知也正常。 “小福子,朕交代你一件事情去办。” “皇上吩咐就是。” “派人去逍遥镇,逍遥镇上有一江府,里面住着一帮兄弟,将他们皆带到皇宫里来。” “是,皇上。” 心内虽是疑惑,但那小太监也是从不多问,凡是霍敷官吩咐的,皆是照办妥当。 逍遥镇上。 老憨帮完状元村里张大娘家修完被暴风雨吹倒的矮墙回来,途径霍敷官已经长久未住人,破败不堪,落满枯叶的家时,心中不免一阵怅惋,忧伤。 前几日,他便听闻刚刚登基的候盟皇上是一个女子,这着实使人惊愕,一代女帝,属实稀奇。 民间百姓皆是将那女帝传的神乎其神,说那女帝貌美惊绝,且本事更是比男儿还要强,还要使人佩服。 老憨怀疑过是不是霍敷官,可那只是一念之间的冲动,继而便是无尽的落寞与悲哀,这怎么可能?他的官爷,兄弟们当初最为佩服的人早已经死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 不染 圣旨到江府的时候,老憨还在镇上闲逛,每每走到曾经同霍敷官一起喝酒聊天的酒馆门口,便不由得驻足怅然。 再等他回去的时候,江府门前有一个看上去还挺气派的马车,江府大门敞开着。 老憨不禁疑惑忐忑,快速的跑了进去。 这一进去,哪知看见一个像是小太监的人物手上持着一卷文书般的东西。 兄弟们一见他回来,连忙用眼神示意,那小太监瞥了一眼缓缓走过来的老憨尖声尖气道: “看什么,还不跪下接旨?!” 老憨一脸懵,打量着小太监和他身后的两个侍卫,刚一走到兄弟们跟前,便被猝不及防拽下跪在了地上。 那小太监瞧着他的样子禁不住笑了出来道: “你们这群家伙怕是走了狗屎运了。” 兄弟们面面相觑,十分不解,老憨抬头紧盯着那小太监,更是困惑。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将江府一行兄弟即刻带回宫中,等候发落。” “啊?” 兄弟们忐忑惶恐,老憨则道:“敢问公公,我们众兄弟并未犯下事情,为何要将我们带去宫中。” “等去了便知道了。” 小太监挑眉道。 “憨哥,你是不是在外偷了别人东西还是杀了人啊,这为何要将我们带回宫中,这兄弟们心里害怕啊。” “别胡说八道,淡定些,去了便知道了。” 待兄弟们跟随那小太监回了宫之后,竟将他们单独带去一宫殿内待着,且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兄弟们震惊,环视富丽堂皇,奢华的宫殿,皆是感觉像是做梦一般,这一下子就像是从地狱蹿入了天堂。 “憨哥,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就是,这不分青红皂白将我们带进宫来,还有这么多美丽的小姐姐伺候着,桌子上还摆着这么多的珍馐美味,难不成是我们撞了大运了?” …… 兄弟们瞧上去,方才的那些害怕都消失了,此时此刻激动非常,嘴里像是放鞭炮一般丝毫不歇。 老憨却静默了,他觉得此事并非这般简单,这其中定然有意料不及的大事。 他瞧着兄弟们对着宫殿内的奇珍异宝唏嘘惊叹,哪怕是对着一个山水屏风还要打量观望几分的模样,便提醒道: “别乱摸,这要是不小心碰坏了,你们这些个脑袋都得落地。” 老憨的话使得兄弟们忙将手收回,只是瞧着观赏着,不敢再去动手。 “这些宝贝我可是第一次见,这下死了也没有遗憾了。” “呸呸呸!乱说什么糟话,就这点出息!” …… 就在两个兄弟拌嘴的时候,宫殿的门被缓缓推开,兄弟们的目光皆直视过去。 霍敷官穿着一袭火红色龙袍,发髻高绾,流苏步摇,华贵之极,妆容也是霸气妩媚,她将殿门推开的一刹那便泪目了。 兄弟们以为是活见鬼了,揉了揉眼睛再度望去,却发现自己根本并未看错,是霍敷官! “官爷,是官爷!” 兄弟们大惊,情绪十足的激动欢喜,可是见她这般样子,心中也知晓了几分,却迟迟不敢上前去,而是走到老憨身边道: “憨哥,是官爷,官爷没有死!” 而此时的老憨直视着缓缓走来泪湿双目的霍敷官,他亦是怔愣起身,眼泪涌出,难以置信。 直到霍敷官叫出那声‘老憨’的时候,他则扑过去紧紧将她抱住,一个大男人在那一时刻竟哭的像个孩子。 见此状,兄弟们亦是抹着眼泪走过去他们身边道: “官爷,兄弟们都以为你死了,大家伙难受了好些日子。” “官爷,如今见你还活着,我们兄弟们替你开心!” …… 霍敷官冲兄弟们抿唇欣慰一笑,吸了吸鼻子,抹掉眼泪安抚老憨道: “行了,我又没死,大男人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老憨太过激动,又太过委屈难过,情绪一时复杂非常,他松开紧抱住霍敷官的双臂,注视着眼前的她道: “官爷,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轻易就死的。” “那当然,我霍敷官福大命大。”她咧嘴一笑,抹掉老憨的眼泪。 老憨亦是憨憨一笑,眼眶发红,打量着霍敷官挠头道: “没想到民间早已传的沸沸扬扬的当朝女帝真的是官爷您,我当初还猜测是不是您呢,只不过那种念头一闪而过,不敢多想。” “就是,如今官爷是当朝女帝,兄弟们以后可有的自豪骄傲了。” 一兄弟话刚落,另一兄弟便拍上他的脑门骂道: “想什么呢你,如今官爷是皇帝,要整治的是候盟整片江山,你还真以为跟当初一样呢?” “就是,如今我们走出去得更要注意我们的言谈举止,不能丢了官爷脸面,让人家笑话。” 兄弟们一兴奋,又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起来。 老憨无奈,冲他们道:“日后出去再不能这样官爷官爷的叫,得叫皇上,这点都不懂?” “老憨。”霍敷官拽了拽他,亦是无奈笑道:“日后兄弟们私下还是同以前那样叫,大家都是兄弟,没必要这般见外。” “可是……” 老憨话还未说出口,便被霍敷官拦下道:“不能因为一个皇位就折煞了兄弟情分不是,以前是什么样子,现在还是什么样子,没有分别。” 兄弟们欢喜至极,如今有了这候盟最大的主做靠山,看这日后谁还能欺负他们兄弟。 可是老憨这个时候,却是最能看得明白的,虽然话是这般说,可这到底不同了,眼前的官爷到底还是成为了候盟的皇上,这差别,是天地之间的悬殊。 霍敷官朝里面走去,兄弟们则簇拥上去,开始问长问短。 “官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就是啊,这些日子你都跑去何处了?得知你死的消息,憨哥可是最为难受的人,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 “我们兄弟也是,这主心骨一下子就没了。” 霍敷官望着兄弟们,内心既是酸楚又是难过愧疚,这些日子所经历的一切,真的就像是一场梦一样,缥缈而又虚无。 “对啊,不是还有江姑娘,东牙道尤居野他们呢么?” “这……为何没见他们?” 第二百一十七章 幻梦 面对兄弟们疑惑的询问,霍敷官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一切都发生的的太快了,快到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来。 这一切就像是一场猝不及防的梦,有玄幻,也有噩梦,也有困在梦魇里走不出来的时候。 霍敷官注视着兄弟们,老憨默默走过去霍敷官身边坐下。 “没事,他们都没事。” 霍敷官强颜欢笑,说的云淡风轻。 见此状,兄弟们也未敢再多问,只有老憨看得出来,这其中并未那般简单。 后来,霍敷官为这些兄弟们在逍遥镇上开了一个武馆,且每日都有人慕名前去报名加入,那武馆日渐人也越来越多,队伍日益壮大。 这日,霍敷官躺在贵妃榻上小憩,宫女们守在身侧,不敢说话。 她恍然做了一个绚丽的梦,梦里的尤居野牵着她的手漫步在那片蓝玫瑰海洋里,那是尤居野给她的惊喜,时隔这么久的日子,也不知那片蓝玫瑰海洋如今有没有凋零枯萎。 霍敷官做着那个美丽的梦,但在突然之间她就在那梦里迷失了,她再也找不到尤居野的身影,她嘶喊着嗓子却依旧没有回应,然后她便蹲在地上,被那片蓝玫瑰海洋所淹没,哭的泣不成声。 “皇上?” 服侍她的小宫女见她睡梦里落下了眼泪,双肩轻颤,便走过去身旁俯身轻唤。 霍敷官猛然惊醒,哪知这眼泪已经晕湿了一片,她将眼泪抹掉测了一个身眯眼道: “都出去罢。” “是。” 宫女们皆是埋着头退了出去。 听见殿门闭合的声音,霍敷官再度将眼睛睁开,眸眼湿红。 她的脑海里那时那刻皆是初次见尤居野的样子,在翠香阁里,那惊绝出尘,疏离之极的身影,让她忘乎所以,深深痴迷。 可是如今…… 想着,便心口一番绞痛。 猛然间,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霍敷官本是又浑然睡去的意识陡然清醒,她转过头望去,那时竟瞧见自己的娘亲朝自己走过来。 “娘……” 她泪如泉涌,迅速下了贵妃榻,几乎是踉跄着奔了过去,扑到妇人的怀里。 “娘,敷儿好想你,好想好想……” 霍敷官哭出了声,像个受了莫大委屈的孩子,紧紧环住双臂。 妇人低眼望着她,面容慈祥,始终露着淡淡的微笑,用那只布满褶皱的手抚上她的脑袋。 “敷儿,这些日子过得可还好?” “娘……” 霍敷官声音极度哽咽,她吸了吸鼻子道:“是敷儿害了您,是敷儿对不起您,敷儿不孝……” “傻孩子,这不是你的错,娘不怪你。” 听到这话,霍敷官哭的愈发伤心,陡时间那种难过愧疚与想念一触即发,一起涌入心口。 “娘,我没有照顾好茵儿,可是她……” “娘知道,这丫头太过任性,渐渐迷了心智,不怪你,娘一直都知道你在尽力做到最好了,这不是你的错。” 霍敷官‘哇’一声哭的愈发大声,心痛的滋味就像是被虫子啃噬,一阵阵抽痛。 “敷儿,娘想你了来看看你,不过该走了,你要保重。这日后,你肩上的担子愈发重了,作为女帝,你整理的是候盟整片江山,娘相信你会做的很好。” 霍敷官抬起头泪眼朦胧的望着妇人,拼命摇头道: “不要走娘,你要留下来陪着敷儿……” “傻孩子,娘死了,留不下的。” “不,不行……” 霍敷官哭喊着摇头,死命抓住妇人的衣衫,可是那紧攥在掌心内的衣衫倏时之间化成一缕幻影逐渐消失,渐渐的,妇人那张慈爱的脸在霍敷官眼前亦是像烟雾般消散殆尽。 “不要!” 她猛地伸出双臂试图去抓住,可是却狠狠扑了个空,跪在了地上。 “皇上!” 听见哭声的宫女顿时吓坏了跑进殿内,望见裸着玉足的霍敷官跪坐在地上,忙跑过去试图将她扶起来,却被霍敷官猛一个甩袖吼道: “出去!” “皇上……” “让你们出去听不懂吗?!” 宫女们吓得不敢吭声,女帝一向都是平易近人,尤其是对宫女们感觉就像是对待妹妹们那般温柔亲和,可是这突然之间是怎么了? 宫女们心下忧虑,只得退下宫殿,近身伺候的宫女稍微醒目一些,便去找了泉尚风来。 待泉尚风踏进宫殿时,那近身伺候的小宫女还忧心的探身往殿内瞅了瞅。 殿门被合上,霍敷官还失神落魄的跪坐在地上,泪痕还未干涩。 泉尚风轻叹,轻轻走过去挽住霍敷官的胳膊将她拽了起来。 霍敷官恍然回神,转头望向泉尚风。 “师父……” “可是又想他了?” 霍敷官心内酸楚,哽咽道:“方才我看见娘来瞧我了,她没有怪我……” 泉尚风轻轻将她搂在怀里,霍敷官则紧抱住他,又忍不住小声哭了出来。 “你娘她肯定不会怪你,她最疼爱你,又怎么会怪你?” “可是我好想她。” “人死不能复生,你该好好过接下来的日子,将这候盟整治好,记住你是女帝,不再是当初那个欢乐无忧的小姑娘了。” “嗯,敷儿知道。” …… 是日,咸武北尚帝驾临候盟,刚上完朝的霍敷官一得知这个消息,便不由得紧蹙了眉头。 令霍敷官没想到的是,刚一推开未央殿的门,便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端坐在椅子上,悠然自得的品着茶,丝毫不见外。 “你当我这皇宫是没人么,侍卫都拦不住你?” 霍敷官面情微冷,走过去一把将慕辰风拿在手中的茶杯夺走,低眼盯着他。 慕辰风则唇角一扬,打量着霍敷官道: “果然是有女帝的架势与威风。” “怎么,还在为我欺骗你那件事情耿耿于怀?” 霍敷官冷笑坐在一旁道:“我只恨我自己帮了一个人面兽心的禽兽罢了。” “可是若没有我,你能坐上这个位置么?” 慕辰风依旧淡然自若。 霍敷官沉默的望着慕辰风,她必须得承认这句话是非常正确,两个人之间当初只不过是互利的关系,如今她又有什么理由去计较这些呢? 第二百十八章 舞姬 “慕辰风,我不是在耿耿于怀,只是我知道你是怎样的人,祁雅是我的朋友,我不敢相信你作为她的夫君会亲手杀害自己的妻儿,如今我同你这种人只想保持距离罢了,也烦请你日后别再到我候盟来。” “怎么,这就想过河拆桥了?” 慕辰风依旧保持着三分笑意,挑眉道。 霍敷官亦是勾起唇角道:“如今两国维持友好关系是我给你最大的脸面,别逼着我大动干戈。” 慕辰风的脸色瞬间阴沉,故作镇定的再给自己倒了杯茶抿了口道: “霍敷官,我来并不是跟你吵架的,而是同你商量接下来我们如何去对付我们共同的敌人。” “共同的敌人?” “燕京。” 霍敷官神色颤了颤,冷冷道:“这燕京怕是你我联起手来估计都对付不过,如今只要是能够燕京不主动出战,我们便都是安全的。” “可是猛虎饿了总得出来捕猎,这燕京一直以来只守不攻,可如今君主已彻底幻魔,嗜血杀人的游戏即将开始了。” 慕辰风将茶杯置在桌上,凝视着霍敷官。 霍敷官瞧他这般举动,则道:“你好像很急,你急什么,急着羊入虎口么?” “你不急么,你就不怕?”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霍敷官说的倒是云淡风轻,慕辰风则摇头嗤笑道:“霍敷官,你有几成把握?” “没有把握。” “没有把握你还这般淡定?” “我只是不想同你这般人为伍罢了。从来都是猛兽独行。” 慕辰风听见她这话,终于显露出气愤道:“霍敷官,你还记得当初你被慕容肃囚禁是谁将你救出来的,你可知道当你成为候盟俘虏之时,我有多么心急如焚,你真就忍心再这么一句句的咄咄逼人?” “慕辰风,你着急我,难道不是为了你的野心而已么?如果我死了,对你肯定是没什么好处了不是?” “霍敷官!”慕辰风拍案站起,低眼瞧着她。 “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肯相信?你以为我当初杀掉小雅是我愿意么?我若是迫不得已,谁愿意这般做?我宁愿让她死在我的剑下,也不愿让她被别人杀害。什么都不怪,怪就只能怪当初的我根本没有能力将她保护好,当那一剑刺进她腹中的那一刻,我的心也随之死了,我也做过很多噩梦,梦里都是她还有我那未出生的孩儿,我慕辰风虽是做过很多孽,可是我对自己在乎的人的情意没有半分虚假,为何你就将我想的这般不堪呢?” 听到慕辰风这么一番话,霍敷官有些心软,可她还是想不明白,若不是极其狠辣绝情的人,怎会对自己的妻儿痛下杀手? 霍敷官始终原谅不了这个,无论慕辰风怎样说。 “慕辰风,或许我相信你救我出来,担心我都是因为你在乎我,拿我真正当朋友。可是在祁雅这件事上我不能够原谅你,你快些离开候盟回你的咸武去。” 霍敷官毫不给他反驳的余地,指着殿门道。 慕辰风无奈叹息,只得道:“我很能理解你这般情绪,只不过日后你若是有什么困难需要咸武帮忙的,只管开口便是。” 说罢,便转身离开了未央殿。 霍敷官望着他消失在店门口的身影,霎时颓然坐在椅子上,思绪万千。 这时,贴身宫女走了进来道: “皇上,这个时候可是要吃些什么?” 霍敷官淡淡的瞥了那宫女一眼道:“端些点心进来罢。” “是。” …… 吃完点心后的霍敷官睡在御榻之上眯了许久,睡醒之时已是傍晚。 一个人若是失去了心爱之人,那么日后只要是顺眼的,便都无所谓了。 翌日,宫廷之内请了许多男舞姬表演助兴,霍敷官坐在龙首之位,泉尚风在侧,其他大臣则分坐两侧。 整个场面热闹欢快之极,与天宫之上那蟠桃盛宴相差无几。 好些个男舞姬就像是那仙子一般鱼贯而入,甩着水袖,扭着舞姿,身材细长纤盈,比起女子来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多出了些特别的韵味。 霍敷官痴神望着,一瞬间便陷入其中。 她貌似从中看见了尤居野的影子,但又瞬间消失,泉尚风注意到她这般神情,脸上情绪微妙。 后来,霍敷官批阅奏折发困之时,便总是会无意想起那些男舞姬来,莫名的心潮涌动。 “皇上,可是困了?” 霍敷官扶额道:“前日那些舞姬都是从何处请来的?如今还在宫中么?” “回皇上,那些舞姬是从雍州城请来的,早已送回去教坊了。” “明日再给朕叫来宫中未央殿去,朕还想再看一回。” 小太监有些怔愣道:“皇上是要一个人看么?” 霍敷官斜睨他道:“怎么,不可?” “可可可,奴才这就去吩咐。” 那小太监识相的很,跑的麻溜之极,一下便不见了影子。 霍敷官瞧着,禁不住笑了出来。 这日晚,特意请了三位男舞姬进入了未央殿内,舞了好几曲。 霍敷官半躺在贵妃榻上,姿态妩媚,倒是别有一些风情万种,又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霸气,她直勾勾的盯着眼前这三个舞姿妖娆,身影纤细的男舞姬,不经意便陷落进去。 一曲罢。 那三个舞姬静立在霍敷官眼前,微微埋着头,恭敬而又怯然。 “你们叫什么名字?” 霍敷官姿态慵懒的问道。 “回皇上,我叫阿愿,后面左边的是阿意,右边的是阿情。” 为首的男舞姬道。 霍敷官瞬时来了兴趣,换了一个慵懒半躺的姿势,撩了撩长发道: “你们都多大了?” “回皇上,我今年十五岁,阿意十七岁,阿情最大,二十岁。” “哦~”霍敷官淡淡应了声,继而指着道:“那个叫阿情的过来。” 那被叫做阿情的舞姬长相比较精致清秀,且略有腼腆,听见皇上叫自己,吓得怔了怔,忙迈着莲花步走上前去,静立在霍敷官面前。 霍敷官用手臂半支着白皙修长的脖颈,用那双如水的清眸抬眼打量着微微低头的阿情,淡淡的勾起唇角道:“长得倒是不赖。” 第二百一十九章 宠幸 “坐过来。” 霍敷官冲着阿情拍了拍挨自己一旁的位置,笑的温柔妩媚道。 那舞姬阿情颤了颤身,犹豫着不敢上前,还站在面前的阿愿和阿意抬了抬眸子偷偷瞥了眼,又很快收敛。 见阿情无动于衷,霍敷官换了一个愈发慵懒动人的坐姿,着一袭红色广袖袍,三千墨发披落,毫无发饰修绾,故作愠怒的模样道: “怎么,朕叫你坐在这里都不坐么?” “没,没有。” 那阿情吓得神色骤变,忙赶紧坐下,却身体僵硬,头还是微微埋下。 霍敷官见他这般怯懦腼腆的神情,她笑的愈发欢喜满意,故意将自己的身体往上凑了凑,两人挨得很紧。 那阿情一下子脸颊便绯红一片。 霍敷官转过头望向阿愿阿意道:“你们两个先退下。” “那阿情……”阿愿有些担心,胆子也相对比较大,抬头问道。 “阿情朕留下了。” 阿愿阿意相视一眼,仿佛领会了什么,也不再言语。 “皇上,那我们便退下了。” 说罢,便微微低头退出了未央殿。 两人迈着莲花步,步子紧凑,边走边道:“阿意,你说这皇上到底是何意思?” “这还看不明白?那皇上八成是瞧上阿情了。” “啊?我们可是男人。” “男人又如何?人家是皇上,自古后宫佳丽三千,这女帝不得男宠三千?何况,阿情长相精致,即便是个男人都不禁要瞧上几眼,你忘了上次那个李诞家的贵公子欲要去咱们教坊将阿情讨下么?这如今阿情若成了皇上的人,那些觊觎阿情容貌的,个个不落了空?” 有些事情,那阿意虽然不多言,可是却是十分看的明白的。 宫墙之下两个比女子身段还要纤盈的男人走的愈发快了,皎洁的月色将那身影抻扯的细长,落在身后,或跃在宫墙之上。 未央殿内的阿情羞赧腼腆之极,丝毫不敢正视霍敷官的双眸,她凝视着面前这张精致动人的脸,果真是同尤居野有几分相似,不由得间便恍了神。 “将头抬起转过来。” 霍敷官语气认真又不容抗拒。 那阿情一愣,抿唇抬起头转过去,在望向霍敷官那张绝美的容颜的一刹那,面色愈发红,身子由于过度紧张而变得僵硬。 “怕什么?”霍敷官伸出细长的手指微微挑起他的下巴。 腼腆的阿情不做反抗,抿着唇不语,眸眼低下,依旧不敢直视。 霍敷官见他闷葫芦不说话,稍微有了些气道: “说话。” “奴从未在宫中来过,奴只是一个跳舞的男姬,如今同皇上这般面对面坐着,心下有些忐忑。” 听到这话,霍敷官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凝视着阿情打量了许久,故意将衣裳往肩膀下褪去一些,姿态妖娆魅惑。 “眼神不许躲,瞧着朕。” 阿情忐忑的抬眼望了她一眼,便迅速将视线耷拉下去,心突突直跳,就像是被那女儿国国王故意诱惑的唐僧。 见他这般样子,霍敷官愈发来了兴趣,愈发觉得好玩,将双腿放下贵妃榻,与那阿情并排坐着,悠然抖动着双腿,忽时之间又像是一个不谙世事,单纯诚挚的小姑娘,千变万化。 “你老家是何处的?” “逍遥镇上。” “逍遥镇?”霍敷官惊讶的转眸瞧向他。 阿情则小心翼翼的点点头,偷偷瞥着霍敷官这般姿态,瞬间觉得亲和放松了些许,眼神也逐渐开始不再闪躲。 “朕也是逍遥镇上的,你可听闻过逍遥镇上的红馆?” 阿情如有所思的点点头道“听过,那里面的兄弟可还都算是逍遥镇上有名的人,帮着百姓们做好事,几乎家家皆知。只是不知道不久前便被封了……” “那你可知朕就是那红馆带头人霍敷官。”霍敷官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她的内心深处只是想找一个说话的人罢了。 阿情震惊,这下将那份畏怯腼腆全部抛诸脑后,只是愣愣的盯着霍敷官。 见他这般呆滞,霍敷官轻笑道: “说来你同朕之间也还算是有缘分。” “这是阿情的荣幸。”他再度敛眼。 “今晚,你便留在这未央殿内陪朕罢。”霍敷官说着便站起了身。 阿情忙也跟着站起来道:“皇上……” 霍敷官回过头挑眉道:“怎么,想抗旨不尊?” “不敢。”阿情敛眼,低头,小心翼翼,不敢违抗。 霍敷官凝眸打量着他,见他这般模样可真是委屈之极。 她不禁想到自己虽是称为女帝,可如今还是一黄花大闺女,这纯净的身子还未给过任何一个人,而说句不怕羞耻的话,她唯一想给的人便只有尤居野一人罢了。 “放心,朕不会宠幸你的,因为你还太嫩了。” 霍敷官转过身拍了拍他的脑袋,阿情抬眼,脸颊红的厉害,始终抿唇。 “朕只不过是太寂寞了,想找个人说说话罢了。” 霍敷官笑容淡冷,甚至微苦。 她牵住他的手,阿情颤了颤,任凭被她拽着往御榻方向走去。 夜很深了,未央殿外还有宫女太监们埋头匆匆而过,那个辅佐在侧的小太监偷偷站在未央殿外贴耳试图倾听一番里面的动静,却什么也听不到。 “福公公,您站在这作甚?” 贴身服侍的宫女老远趁着烛光与月色便瞧见那小太监跟做贼似的站在殿外。 “嘘~”小太监吓得一震,转过身忙将那满是疑惑的宫女拽去一旁道: “咱们女帝这是准备给后宫纳宠了。” 宫女微蹙着眉头打量着小太监道: “这也不意外,哪个皇帝不是后宫佳丽三千。” 小太监欲言又止,回头瞅了一眼殿内刹然灭去的烛光道: “行了,回去歇着罢。” 谁也不知,那霍敷官同那个叫做阿情的舞姬只不过是和衣睡了一晚,聊了一宿,什么也未干。 “你可有意中人?” 面对霍敷官的询问,阿情沉默了半会儿道: “回皇上,没有,若是有了的话,奴今夜定是不会这般答应皇上在这殿内待一宿的,哪怕是掉了脑袋。” 霍敷官惊讶,转过头望着他继续道:“为何?” “因为奴觉得若是真的爱一个人,便绝不会接受同其他女子有染,哪怕是当朝女帝也不可以。” 此时的阿情,那双坚定真挚的眸子仿佛在幽亮的殿内闪着明光,使人动容,之前的那般畏怯惊惧腼腆像是瞬间烟消云散了。 霍敷官霎时怅然,那一刻她好想搂过去,不为别的,因为她总是痴神将身侧的阿情当做成了尤居野。 她缓缓将头转过去,眼泪不经意从眼角滑落,阿情却转过头恰好趁着幽亮之极的月色瞧见,因为那眼泪像是闪着寒光。 “皇上可有欢心的人?” 霍敷官怔了怔,道:“有。” “那……他人呢?” “朕也不知,或许躲起来了,或许死了罢。” 阿情的眸眼眨巴着,竟缓缓伸出手将霍敷官眼角的泪拭去,她愕然,竟不敢再动。 第二百二十章 不疯魔不成活 燕京宫内的高墙楼台之上,早已成魔的东牙道搂着已经幻魔头发雪白的江喻柔远视眺望。 那双烈红的眸,像是滚烫的熔岩,尖细的獠牙在太阳的微光下凌冽的刺眼。 江喻柔亦是獠牙显露,眸眼暗红,那张脸在微光的投射下白的连每一条血管都能够看得一清二楚,那种白带着凄美,带着透视的冰波,五官却依旧动人。 “夫君,你何时出战?” 东牙道抬起手臂,指向虚无的前方,声音暗哑道: “这天下终有一日将会握在本王的手掌心。” 江喻柔笑的妖冶之极,倚在东牙道的胸膛望着宫墙之外那无边无际的河山。 “夫君还要等到何时?那些凡夫俗子哪能是夫君您的对手?何必要等这么久?” 东牙道敛眼,用手指挑起她的下巴,飞入双鬓的暗紫色眉峰微挑道: “怎么,着急了?” “那当然,好久未尝过新鲜的了。” 说罢,那站在一旁低着头的宫女,身体止不住瑟瑟发抖,腿脚打软。 东牙道凌厉的眼眸直射过去,一只手猛然张开,细长的指甲锋利无比,突生一股巨大的引力,冷风倏起,那宫女被刹然之间吸了过去,东牙道那只手则紧扼住她的脖颈,使得那宫女面色发紫,张着嘴喘不过气来。 “夫君……” 江喻柔扬唇一笑撒着娇道:“这宫女的血人家都厌烦了,不想再喝了。” “当真?”东牙道歪头,低眼凝视着她。 江喻柔抿唇一笑,则迅速露出獠牙对准那宫女脖颈便是极深的一口,瞬间那宫女便成了一具干尸倒在了地上。 她将唇角的血舔舐干净,暗红且妖媚的双眸望向东牙道,满意的笑了出来。 这一对魔君魔妻但凡是走在宫内的青石道上,所有的宫女太监皆是会退避三舍,这么些日子了,他们除了整日缠绵床榻,互相吸咬来以示恩爱之外,便就是将那些宫女太监们当成猎物啃噬饮血,导致整个燕京王宫也没再剩下几个太监宫女了,而这宫内的太监宫女每月都要换上一批,入了这王宫就如同下了地狱一样,只要被看上,便再没有生还的余地。 东牙道与江喻柔回到了冰刹殿,他们皆是发出悚厉且尖刺的笑声,既是魅惑又是岁灭,互相缠倚着身子走进去,将殿门合上。 不过多一会儿,便能够听到那冰刹殿内发出难以形容的怪异声音,像是缠绵又像是折磨。 ‘砰’一声,冰刹殿的门被撞开,东牙道与江喻柔赤裸着身子,两双红色眼眸直视过去,皆带着不可名状的凌厉。 “谁让你进来的?!” 东牙道暗哑的声音怒吼道,江喻柔则不紧不慢将衣衫穿好,白皙修长的双腿从衣裙开叉的缝隙间裸露出来,玉足白皙纤巧,淡然望着。 闯进冰刹殿的是侍婴父身边的男人,这男人红眉入飞双鬓,带着狂野不羁,像是丝毫不惧怕东牙道,但说话时还是存着恭敬。 只见那男人上前几步拱手道:“王上,婴父有请您去北宫一趟。” 听到侍婴父,东牙道那张本是愤怒悚人的面容稍微缓和了些,獠牙浅收,像是在思索一般歪着头,眸眼里存着淡淡几分恐惧。 江喻柔替他穿上衣袍,只见他以极快的速度闪至男人跟前,呲着獠牙,凑近男人那张脸。 男人只是抬眼望着,眼睛眨也不眨道:“王上若是准备好了,那便同臣走。” 说罢,男人便转身走出冰刹殿,东牙道瞧着那背影魔性大起,存着狠厉,手掌猛然张开,戾气与杀气涌蹿在四周。 “夫君。” 这一声却陡然之间将那浓重的杀气与逼人残嗜的魔性熄灭了几分,他歪过头望向缓缓走来,扭着腰身的江喻柔。 走到他身边的江喻柔勾唇一笑抚上他裸露的胸膛道:“早去早回,妻等你。” 东牙道眉头微蹙,紧步走出了冰刹殿。 望着东牙道离开的江喻柔,那双暗红妖魅之极的眸子存着满满的情意,即便是忘记自己是谁,眼里心里也依旧是那个男人。 可是,就在这霎然之间,她眉头紧蹙起来,踉跄后退一步,按捂住胸口。 绞痛感就像是要挖掉心肺般,江喻柔转身,几乎是踉跄迅速走去床榻倒在了上面,猛然吐出一口紫红色的血来,紧闭双目,身体抽搐。 过了一会儿,整个人不再颤抖,可是意识却发生了变化。 江喻柔环视着整个冰刹殿,缓缓坐起身子,低眼打量着自己,眼泪啪嗒而落。 “东牙道……” 她清醒了,而这种清醒维持的时间却很短。 她神色呆滞,将方才的一切忘得一干二净。 她奔去鸾镜前迟滞的坐下,望着镜子里那个披落着白发,露着獠牙,眼眸暗红的女子,江喻柔抬起手臂缓缓抚上自己的脸颊,眸眼湿红。 江喻柔把幻魔后同东牙道在一起相处的点点滴滴忘得一滴不剩,她完全想不起自己做了什么,可是她知道,这就是付出的代价。 可是,她从不后悔。 此时,冰刹殿的门被轻轻推开,是一个战战兢兢的宫女端着一个食盘,小心翼翼往里面瞧了瞧,江喻柔听见声音只是一个转身便将那宫女吓得手颤了一下,差些将食盘摔在地上。 江喻柔起身缓缓朝她走去,宫女低着头站在原地,手脚止不住颤抖,这下因为抖得太过剧烈,盘子终于摔在了地上,碗碟碎了一地。 那宫女几乎快要哭出声来蹲下身子慌乱的捡拾着,却在紧张恐惧之下又不小心将手指划破,下意识的便发出‘啊’的一声。 “流血了,我来替你包扎。” 见她被划破了手,江喻柔亦是蹲下身子欲图去握住她的手,却将那宫女吓得迅速抽离,惊然坐在了地上身子发软,哭着往后退缩着道: “娘娘,奴婢不敢了,奴婢再也不敢了,饶了奴婢……” 瞧着眼前宫女这般惧怕的样子,江喻柔既是心疼又是怔惑,她试图朝她走近,宫女那双飙泪的眼睛里恐惧则愈发强烈,就像是面临死刑一样,愈发拼命的朝后躲着。 江喻柔无奈只得停住步子,她恍然明白了一些东西,她不是没有看见过东牙道成魔后的样子有多可怕,那么她也能想到自己幻魔后的样子。 她鼻头猛一阵酸涩,心口抽痛,转过身不再看那宫女,淡淡道: “将这些收拾了出去。” 第二百二十一章 画忆 每每清醒的时候,江喻柔总是会铺好画纸,手握画笔,绘出之前东牙道还未成魔之时的样子,他的喜怒哀乐,他的双臂环胸,叼着枯叶的痞态,仿若都还历历在目出现在她的眼前,她的脑海里,她的心尖上。 绘的愈发逼真,江喻柔的心便愈发酸涩难过,眼泪总是会禁不住啪嗒而落,浸染了画纸,渲染了墨汁。 她有一个四方匣盒,里面放着的皆是有关于东牙道的画像,江喻柔将它珍藏起来,就像宝贝一样,甚至比宝贝还要重。 她怕真的有一天自己再也无法苏醒过来,将东牙道之前的模样,将之前两人在一起的情景忘记的一干二净,她不想到那个地步,所以她必须留下些什么,也算是给自己,给这段感情一个还不错的交代。 江喻柔端坐在床榻边,将勃颈上挂着的梅花扣摩挲在指间,低眼瞧着。 她知道自己只有三年的时间,而这三年的时间里,她连自己都不知道是谁,可是那样也好,只要自己还记得深爱的人是谁就好,而那个深爱的人还在自己的身边就好。 眸眼一道凌冽的红光闪过,江喻柔将那梅花扣摩挲在指间的手猛然垂落,朱唇微启,獠牙尖细。 是,她又失去了人的意识。 此时,冰刹殿的门恰好被推开,是东牙道从北宫回来了。 江喻柔抬眼望去勾唇一笑,妩媚而妖冶,身姿纤盈扭动着朝他走去。 “夫君。” 她走过去则紧贴在他的身边,将脑袋微微倚在他的胸膛,东牙道则低眼将她的手握住。 “所为何事?” “本王要出战了。” 成魔后的东牙道声音暗哑深沉,带着回音般,胸腔剧烈颤动,与以往的音色形成明显的反差。 听见这话,江喻柔显露出极度的兴奋抬眸凝视着他道: “可是真的?妾心甘情愿陪着夫君。” 东牙道獠牙扬起,笑的蛊魅道:“不久之后,这天下将是本王的。” 说罢,便将她抱起,狠狠的在江喻柔白皙敞露的脖颈与胸膛吸了一口,两人神情皆是享受。 随后的三日里,前方战事告急,除了咸武候盟,他国皆是被燕京敌军打的毫无反击之力,损伤惨重,各地城池皆是沦为燕京的盘中餐。 霍敷官坐在宫殿之内心乱如麻,案几上摆放的皆是兵部折子,以及前线军营告急的信封奏折,太监小福子也不知从何处搞来一壶茶走近殿内,他望向扶额闭目凝神的霍敷官,继而迈着利索的步子朝霍敷官走去。 “皇上,前些日子您说想喝酥花茶,奴才便命御膳房给你制了一壶出来,您尝尝?” 霍敷官猛然将双眸睁开,转头瞧过去,惊讶无比。 她将小福子手中端着的茶杯接过,低眼轻嗅了嗅,更是惊愕,又不禁欣慰伤感,对母亲的怀念则越发浓烈。 “这酥花茶,只有娘亲在的时候才会做成,这也是她的独家秘方,御膳房怎会做得这个?” 见霍敷官的神色少了方才的焦虑忧忡,此刻则是露出满意的淡然笑容,小福子也是终于松了一口气笑道: “回皇上,奴才特意去问了曾经同皇上您关系深厚且如今在逍遥镇上那武馆里的兄弟们,才终于讨得制作这酥花茶的方子来,皇上满意便好。” 霍敷官抿了口,味道确实与娘亲所制成的没有太大的不同,口感细腻。 她抬眼望向小福子道:“有心了。” “能在皇上身边做事是小福子的福气,只要皇上您能开心,小福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小福子微微弓着腰,将那种宫廷之内老太监的风范拿捏的甚足,拂尘甩在手肘间,恭恭敬敬,说话亦是深的她欢心。 霍敷官抿着淡淡的笑将茶杯搁在案几上道:“将那桌子上一整壶酥花茶提过来,朕刚好能在累的时候解解乏。” “是,皇上。” 小福子转过身去腿脚麻利的将一整壶酥花茶提到霍敷官跟前,搁在案几上。 “行了,你先出去罢。” “是。” 眼瞧着那小福子退出宫殿,霍敷官逐渐敛眼,将视线放在茶杯里稍微见底的软黄酥花上,落在眼眸里一整个都是打翻了忧愁的涟漪。 案几上压在一层奏折下面的则是慕辰风派人寄来咸武的信封,上面所说还到底是两国联合对抗燕京之事,霍敷官知道他说的很有道理,况且在这个节骨眼上,那燕京眼瞧着就要杀来候盟咸武了,再按兵不动,定会全军覆没。 朝堂之上,霍敷官身着龙袍坐在龙椅之上,眼神犀利,面容严肃扫视着下面文武百官。 群臣们亦是忧心忡忡,焦躁难耐,纷纷谏言。 “皇上,在这个时候,就只剩下咸武同我们候盟还未遭受攻击,在微臣看来,我们需立即同咸武联合,共同抵御劲敌。” “是啊,皇上。听闻那成魔了的燕京国主凶戾残暴,嗜血如狂,且还听闻,这燕京国主每每出战之时,身边还带着一个满头白发的魔女,这很是让人恐慌非常啊。” 白发魔女? 听到这句话,霍敷官惊愕,直视那谏言的大臣,瞳眸冷冽收缩。 “什么白发魔女?” 这时,有另一官员拱手走上前一步道: “回皇上,这皆是听那些与燕京交过战,身负重伤的他国将士所言,说那燕京国主身旁总是会带着一个满头银白披落长发,眸眼暗红,獠牙尖细,妖媚诱人的魔女,两人似是十分恩爱,那燕京国主轻而易举便可将他国将士吸入掌中,然后供那魔女饮血享用,使得将士们惊惧不已,这真是悚人之极啊!” 霍敷官的心猛然咯噔一声,她缓缓收回目光,心下慌疑。 他们口中所言的魔女可是江喻柔? 不,不会的,她怎么会是魔女呢?可这到底是怎样一回事? 下了朝的霍敷官直奔泉尚风所居住的宫殿而去,小福子则微微低着头,迈着小腿疾步跟在身后。 “小福子,去给朕备马。” 小福子怔愣,忙回道:“是,皇上。”于是迅速掉了个头离开。 来到泉尚风所居住的宫殿,整个宫殿只有一个小宫女伺候,他则面朝阳光躺在院内的藤椅上,闭目养神。 “皇上……” 小宫女一见霍敷官来忙欲要跪下,却被霍敷官抬手止住。 小宫女抿唇不再多言,退去一旁做自己的事情。 霍敷官将视线落在泉尚风身上,他虽闭目,可是却神情悠然自得,她则缓缓朝他走近。 她故意调皮的将唇凑近他的耳旁,轻声道:“师父?” 一听到声音,泉尚风猛然睁眼,一个激灵,有些不灵便的欲要起身行礼,却被霍敷官稳稳的按住身子道:“师父不必多礼,我们师徒时间若是再讲究这个那多伤心。” 泉尚风无奈一笑轻叹,刮了刮她的鼻尖道:“你这丫头。” 霍敷官皱着鼻子一笑,缓缓蹲下身子倚在泉尚风身边道: “敷儿可是好久都未来瞧您了。” “我这一把老骨头有什么瞧的,你安心治理你的国事便好。” 第二百二十二章 这些双眼里只有你 霍敷官突然沉默敛眼,泉尚风瞧着她一脸焦虑的模样,便早已知晓她内心所想为何。 “在为燕京一事?” 霍敷官沉默的点点头,继而抬眼道: “师父,上回听你说,这世间只有墨毫家族的墨毫灵才能对付得了燕京?” 泉尚风深叹一声点头道: “这世间唯有墨毫灵能够与燕京魔君相抗衡,可惜……” 听见师父的话,霍敷官极度的落寞颓丧,上次修建那被炸宫殿之时,她还特意命下人们试图找寻尤居野的尸骨,可都未果。若是真将人炸的粉身碎骨的话,倒还是有些残骸可以发现,可是那被炸毁的宫殿之中除了最后只是找出了前任候盟王,也就是霍敷官那贼子野心,残酷暴戾的叔父尸骸外,其余的皆是没发现。 如今的尤居野也不知是死是活,如果没有他,又何来墨毫灵相助? 泉尚风一眼便能够看透霍敷官内心所想,坐起了身子望着她道: “敷儿,眼下唯一的方法便是同咸武联盟,可是即便是两国的千军万马也终究抵不过燕京魔君率领的一小支队伍,那些士兵在那魔君眼里,只不过如同蝼蚁,只需轻轻一踩,便可灰飞烟灭。” 霍敷官顿时没了信心,可是心内却有一股浓烈的战斗火焰充斥着,即便是这般,她也不能够轻言放弃,何况那魔君可是曾经自己的挚友东牙道,她不信他连那么一点点人性都泯灭了。 “敷儿。”泉尚风摸上她的脑袋温和了语气,却又坚定道: “如今你只能将墨毫家族的墨毫灵找出来,只要有了墨毫灵,挽回候盟,挽回这山河才有希望。” “可是师父……这墨毫灵到底是什么?是神兽么?” 泉尚风目光陡然深邃,视线游离向别处,思绪像是拉去很远,还存着茫然无奈。 “这个为师也并非十分清楚。” 听见师父的回答,望着师父的神情,霍敷官也终于放弃试图能够从泉尚风这里得出一些解决这棘手之事的办法。 只见她站了起来,眸眼犀利笃定,那种不服输的精神猛然又涌入胸腔,那是自骨子里带出来的东西,关键时候总会给她力量与支撑。 “师父,我准备等会儿便去咸武。” “同那北尚帝商议联盟对付燕京一事?”泉尚风将目光收回,抬眼注视着她。 “嗯。”霍敷官点了点头继续道:“然后我再去宿宅去找找有没有什么有关于墨毫灵的线索,毕竟那是尤居野曾经住过的地方,而且……我总有种预感,他并没有死。” 泉尚风则缓缓站起身子,抚上霍敷官的胳膊欣慰且忧心道: “敷儿长大了,记住早去早回,注意安全。” “知道了,师父,那敷儿便先离开了。” 泉尚风淡然一笑点头,望着霍敷官纤瘦却充满了强大力量的身影,笑意渐渐隐去。 霍敷官骑着小福子备好的骏马刚一出宫门,便恰好撞上欲要进宫来的兄弟们。 “官爷!” 一兄弟激动喊道,却被老憨扬手打了一巴掌,则迅速止住了声。 宫门口守卫森严,皆站如劲松,目不斜视,老憨有意瞥了一眼他们冲那兄弟压低声音道: “说过多少次了,只要是有旁人在的地方便不能这样叫,得称皇上,知道没?不长记性的东西!” 那兄弟揉着发痛的脑袋,闷声闷气的应着。 霍敷官老远便瞧见他们,便持着缰绳转了个头朝他们奔来。 “吁~”缰绳一勒,骏马的前蹄扬起,一声嘶叫。 “你们怎么来了?” 兄弟们将霍敷官及马围住,老憨亦是站在中间上前一步抬眼疑惑道: “皇上,您这是要去何处?” 突然被他这么一叫,霍敷官倒是瞬间多了些难受与不自然,一跃下马,拍了拍老憨的脑门道:“不是说了么,没人的时候便叫我官爷。” “就是,这又没旁人,方才我喊官爷您的时候,憨哥还打我。” 那小兄弟躲去霍敷官身侧,像是终于找到了个能为自己伸张正义,能为自己撑腰的人一样,向霍敷官控诉着老憨。 老憨挠头勉强一笑道:“可是如今官爷您到底是皇上了,若是再那样叫到底不合适……” “有何不合适的?就算我是天王老子,你们这一个个的之前怎么叫现在也还是怎么叫。” 霍敷官霸气放话,指着兄弟们严厉提醒。 兄弟们皆是相视一眼,感动的皆不知该说些什么话来。 “官爷,您对兄弟们简直太好了。” “官爷,您就是我们的再生父母。” “官爷,这辈子能跟着您死而无憾了。” …… “行了行了!”霍敷官无奈蹙眉,抬起手臂打住,继而道:“你们若是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便先回武馆,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那武馆便是之前被封的红馆,如今愈发热闹壮大,里面的兄弟已经多达好几百人。 霍敷官转身刚想上马,却被老憨急忙抓住胳膊道: “官爷,我们听闻近日战事紧张,皆是因为燕京国,可是由于那活不过三十岁会幻魔的君王?” 霍敷官凝视着老憨,再环望着众兄弟们一眼,沉默的点点头,她并未将那燕京魔君便是东牙道一事告诉他们,因为她觉得有些事情,保留最初美好的回忆便好,不该知道的便埋藏住。 “这些不是你们要操心的事情,好好打理武馆便好,老憨,兄弟们便交给你了。” 霍敷官拍了拍老憨的臂膀,浅淡一笑,以潇洒利落之姿便重新一跃马上。 “官爷!” 老憨再度上前,抬眼注视着霍敷官,他知道此时此刻霍敷官面临着巨大的困难与挑战,他们兄弟虽帮不上什么大忙,更是提供不了什么有价值的解决方法,可是他们却有一颗炙热忠诚的心。 “官爷,若是有需要兄弟们帮忙的地方尽管说出来,若是真到需要与敌军殊死搏斗的时刻,我们也能不顾一切冲上前去奋战,为了你,我们甘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对,为了官爷,我们甘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兄弟们望着霍敷官跟随老憨的话异口同声的喊出来,声势十足,铿锵有力,像是眼里除了霍敷官再没了其他人。 霍敷官低头望着兄弟们坚定诚挚的眼神与面容,那种深深的感动犹如潮水一层层漫上心扉,她鼻头猛然一震酸涩,眼眶倏红。 她抬起头,目视前方,这一刻,无论敌人再强大,无论困难再多么难度过,霍敷官的内心已然足够强大了,有了兄弟们的支持与鼓励,所有的艰难险阻都是毫无抗击之力的,虽然雾障重重,可只要张大嘴巴,强大自己,也终会变成腹沙。 “放心,有你们这番话足矣。” 霍敷官勾起唇角,甩起马鞭,马声嘶叫,转眼间便迅速奔去更远,逐渐消失。 兄弟们望着霍敷官渐渐化成一个小点的身影,他们互相用手臂搭在身侧兄弟的肩膀上慨叹道: “希望官爷能够顺利平安。” “一定会的,官爷福大命大,一定会没事的。” …… 老憨内心却忧忡之极,如今燕京来势凶猛,且将他国一一吞并,下一个便是咸武候盟,眼瞧着这铁蹄很快便踏进来了,而这定会是一场血战了…… “行了,都别说了,回去罢。” 老憨冲着他们严肃道,随即便独自步伐加快,远远将兄弟们甩在身后。 第二百二十三章 夜访宿宅 霍敷官没日没夜,马不停歇的赶去咸武,去到已是深夜。 整个宣西在晚上夜深人静时分愈发冷寂,与往日霍敷官走在宣西夜晚的街市上之时形成明显剧烈的反差,几乎家家门窗紧闭,就连酒馆茶楼,烟花柳巷之地也是在天刚稍微黑一些的时候便紧闭上大门了。 霍敷官觉得惊愕疑惑,马蹄哒哒踩着宣西宽阔的石泥铺就的大道,她却又不禁一想;难道这反常的一切皆是因为燕京? 她紧勒缰绳,第一时间则是先去了宿宅,霍敷官将马绳系在宅门口的老树上,迅速迈上台阶,拉着门栓猛一阵敲。 可是敲了老半天也未听见丫鬟们前来开门的脚步声,霍敷官细眉微蹙,贴耳静听,还是未听到响动。 却没想到,手下稍微一用力,宿宅的大门便被吱呀的闷响一声被推开。 霍敷官心莫名慌乱,宿宅里面整个黑咕隆咚,一踏进去就像是走进了深不见底的盲渊。 她心下迟疑,犹豫了番,还是迈开步子走了进去,身后的大门霎时便立即合上,那轰的一声猛不防将霍敷官吓的耸了耸肩。 她恐慌的回头望了望,长这么大,霍敷官还是第一次被门给吓到,这还真不免让她觉得有些滑稽。 只是这宿宅阴风嗖嗖,丫鬟一个也没有,漆黑的可怕。 霍敷官其实心内也是有些忐忑,却还是大着胆子谨慎的迈出每一步,虽然看的不太清楚,可她的听觉反应还是灵敏之极的。 这宿宅里的丫鬟们怕是因为尤居野的消失也各自遣散了罢,独留这宿宅空荡孤寂。 霍敷官前来就是想弄清楚墨毫灵到底是什么,如果老天爷有幸让她找到,那么她便要求求那所谓的墨毫灵助自己一臂之力,帮助那些无辜百姓逃离梦魇,免受战乱之苦。 可是……这夜的整个宿宅里皆是空荡死寂,甚至连那些野猫翻墙的声音都能够听的一清二楚,除了不可捉摸的黑暗以外,便什么也没有。 霍敷官脚下一顿,站立原地。 她猛然间回想起尤居野是十分愿意在御寂堂里面待着的,但凡是只要他人在宿宅,便一定会在御寂堂,这毋庸置疑,且更是丫鬟们都发现的一个小细节,霍敷官当然更是不难发现。 顺着记忆,凭着感觉,霍敷官摸着黑灯瞎火,穿梭了好一阵的功夫便来到了御寂堂。 推开门,霍敷官迅速溜了进去,将门合在身后。 整个御寂堂内更是阴冷寂寒,霍敷官找了半天才找到一个火折子点燃将桌上烛台上烧了半截的蜡烛点亮。 刹然之间,整个御寂堂明亮很多,墙壁之上倒映着霍敷官纤细的身影,悠悠晃晃。 她聚精会神在整个御寂堂内俩回转悠观察,试图发现些什么,就连墙壁上挂着的字画,还有那茶桌,各式摆设都翻腾了一便,皆是没有发现什么来,她一直以为墨毫灵应该是一本可以对抗妖魔的武功秘籍。 霍敷官有些丧气颓然,她走过去坐在椅子上,瞬时没了头绪,不知该怎么办。 以前在宿宅待着的时候,丫鬟们都说自己的任主尤居野总会突然消失,至于去了何处谁也不知道,但是只要再看到的时候准会在这御寂堂里,神神秘秘。 霍敷官早觉得这里面有些古怪,有些不对劲之处,可除了能感受到一些刺骨的凉意外,今夜找了这么久,霍敷官也未发现有其他怪异来。 从背后蹿入的寒意使得霍敷官在突然之间有些恐慌,她环视着御寂堂,紧攥拳头。 不对…… 霍敷官越想越不对,这里面定是有什么旁人不清楚的东西,她相信自己敏锐的直觉,一定有。 她重新站起身,一双目光就像是剑一般犀利,像鹰眼一般让人却步。 倏时,她终于将视线放在了拐角处略有阴暗的花瓶上。 霍敷官沉了沉气,整个御寂堂,就这个花瓶没能够引起她的注意了,她几乎是将所有的希望都押在了这个花瓶上。 她走到花瓶跟前,站定脚跟,低眼凝视,神色沉重带着犹疑。 霍敷官将烛台拿在手上,凑近了去照亮为了能够看的愈发清楚些,果然,凭借霍敷官的观察力,她迅速便瞧见花瓶底座下方有旋转摩擦的痕迹,霍敷官伸出手轻轻触摸了一下,这明显是很长时间下来旋转频繁留下的蛛丝马迹。 霍敷官犹如被幡然敲醒,将烛台小心翼翼搁在一旁,伸出两只手捧住花瓶,试图旋转,果然不出所料,霍敷官惊喜激动的瞪圆了双眼,这花瓶真被她给转开了。 霎时,一道刺眼的冷光照射出来,霍敷官猛地抬起手臂挡住,眯起双眼。 那光渐渐暗下去,霍敷官将手臂移开,只见眼前是一面旋转开来的墙门,这明显是一间密室,里面则充斥着浓重暗色的冷光,根本看不清里面到底有什么,且看不清里面到底是怎样一番景象。 霍敷官心下激动而又惊然慌乱,她不顾一切,为了能够找到墨毫灵,她几乎可以抛开所有不谈。 她迈开步子走进了密室,刚一走进,身后的门便紧紧合上。 里面依旧是看不清所有的冷光,霍敷官瞬间感觉自己就像是瞎子一样伸出手臂胡乱摸索着。 “有人吗?” 她试图喊道。 可是除了一遍遍空寂的回音外什么也没有。 霍敷官陡然惊觉,这里面肯定不是密室那般简单,如果只是密室,怎么会有这么空远的回音? 她一小步一小步的前移着,可就在猛然之间,暗光消失,而她也突然一阵眩晕,紧接着便倒在了地上昏迷过去。 四周漆黑如同不见底的深渊墨池…… 当霍敷官再度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躺在了一片入眼金色纱账的床榻之上。 她试着努力回忆昨晚见到的一切,发生的一切,可越想越是头痛,她紧蹙着眉头,闭着双眼,就在这时突然开门声却使得她猛然间睁开双眼,眼珠子转向门口。 第二百二十四章 来战 霍敷官坐起身子,将腿撂下床榻,坐在床边,盯着朝自己走来的慕辰风。 “我怎么会在这里?” 慕辰风更是纳闷呢,走近她低眼凝视着道: “今日宫门守将发现你晕在马上,幸好认出了你才将你带入宫中,你可是日夜不息的赶路,累坏了?” 霍敷官愈发感到奇怪震惊,自己明明不是在…… 她用力的晃晃脑袋,仿佛那样才能够使自己脑袋清醒一些。 “其实我昨晚是去了宿宅。” “宿宅?” 慕辰风惊愕,缓缓走过去坐在她身侧,转眼望向她继而道: “你去宿宅干什么?尤居野不是已经死了么?我上次去的时候,整个宅子空空荡荡,甚至连一个丫鬟都没了。” 霍敷官沉默的点点头,神色凝重道:“的确,是没有一个人了。” “那你半夜三更去宿宅作甚?” 慕辰风疑惑。 霍敷官则转过头与慕辰风对视着,认真道:“你可知那燕京,即便是我们两国合起来联手也对付不过,燕京君主是魔,我们只是一些不堪一击的人。” 慕辰风登时也沉默了,莫大的忧忡与焦虑就像是无所顾忌的虱子爬了满脸。 霍敷官见他这般模样,转过头轻叹一声道: “如今,唯一能够帮助我们的便只有墨毫灵,不然我们便是送死。” “墨毫灵?” 霍敷官以为慕辰风听闻过,不过见他一脸懵逼的状况,霍敷官也索性放弃。 “墨毫灵是唯一能够对抗燕京魔主的法子。” “墨毫灵……”慕辰风疑惑呢喃,还是不明白道:“这墨毫灵到底是什么东西?” 霍敷官微微叹气,站起身道:“我一直猜测它是否是一本关于抵抗妖魔的武功秘籍,所以我此次来到咸武的第一件事便去宿宅寻得那墨毫灵。” 一听这话,慕辰风也是抓住了那渺茫的希望起身道:“那你可有什么发现?” 随后,霍敷官便将昨晚在宿宅御寂堂内所发现的事情告诉了慕辰风,两人神情皆是肃然。 “可见,昨晚你所遇到的定是同那墨毫灵有关。” 霍敷官亦是认同的点点头,可是自己为何会突然出现在马背上然后便来到了咸武王宫内? 这一切都太离奇了…… 这时,一个老太监站在殿外扬声道说,兵部大臣广怀民突然急忙求见。 慕辰风整理了一番情绪,离开了宫殿之内,走了出去。 谁也没想到这祸事战争会来的这般猝不及防,这般迅猛,霍敷官始料未及,慕辰风亦是想不到,瞬时慌了阵脚,因为燕京魔君率领的铁骑已经踏入了咸武国土,不仅是朝中大臣,还有那手无缚鸡之力的劳苦百姓们一时之间便像是掉进了水深火热里的无毛鸭子。 得到燕京魔将已经开始攻打咸武的消息,霍敷官便再度马不停歇的重新赶回候盟,本来这次来到咸武,一是为了墨毫灵之事,二便是要同慕辰风细心商议一下联合对付燕京的计策,可是却天不遂人愿,怎么也没想到一切来的这般突兀而猛烈。 荣将军及宋炎副将在前线城池死守着,燕京魔将摧毁一座城池犹如碾死一只蚂蚁,丝毫不费吹灰之力。 慕辰风心下焦灼绝望,随即披甲上阵,带着仅剩下的几万精英前去支援荣将军。 还不到半日,霍敷官便身披战甲骑着烈马,带着候盟铁将赶去咸武驻扎之地,慕辰风与荣将军处支援。 燕京攻打他国像是从不会讲究什么策略,只是一座城池接着一座城池,直到全部沦陷。 所以咸武如今危在旦夕,虽然有霍敷官与荣将军在此,可是慕辰风心内却是十分惶恐绝望的。 再猛的野兽战累了还得歇歇,燕京暂且没有什么动静来。 霍敷官与慕辰风和荣将军三人彻夜难眠,皆是围坐在慕辰风的军帐之内商议战略。 “如今虽然没有墨毫灵,可是决不能气馁放弃。” 慕辰风神色忧忡之极,说着鼓舞自己也鼓舞他人的话,可这话却一丝生气也没有。 霍敷官点点头道:“你说的没错,如今咸武伤亡亦是十分惨重,若是硬撑的话也撑不了太久,不过我们还是得殊死一搏,就算是死也要死的漂亮些。” 沉默良久的荣将军突然道:“我是不是可以调遣一些将士去反攻打燕京,反被动为主动,让他们也存些惊慌,将他们的吸引力引至别处,你们再好赶快想出一个好计策来。” 慕辰风思索着道:“这怕是不行……” 霍敷官亦是直接制止道:“当然不可,你们要知道,燕京魔君只带着这一小撮将士便可以将他国攻占下来,且死伤极少,我们若是照你方才所说的做了,怕是只能够愈加激怒他,那对我们百害而无一利,况且咸武如今的将士们已经死伤众多,调遣不了多少人的,即便是反攻而去了,也怕是只会落得战败的下场。” 听着霍敷官这一番话,荣将军沉默了,他不得不承认,霍敷官所说言之有理极了。 而如今他们的处境犹如惊弓之鸟,战战兢兢,根本极度被动,就像是一群只待入虎口的羊羔。 慕辰风更是烦忧,这般境地除了绝望还能有什么? 或许过不了多久,这整个天下便都是燕京的了。 “明日,我们便反被动为主动,前去迎战。” 慕辰风与荣将军几乎是同时将视线放在霍敷官身上,慕辰风只需一眼便能够了解领会霍敷官的意思,这样也好,总比静待死亡强。 可是那荣将军却约有迟疑道:“霍将军……哦不,候盟王,此时燕京也是疲乏之极需要歇息,我们何不趁此机会讨出一个好计谋来,何必要这么着急前去送死?” 霍敷官却淡笑摇头道:“除非你是上神下凡,不然除了墨毫灵相助,否则我们是毫无还击之力的。不过我始终相信人定胜天,只要自己无所畏惧,或许会有奇迹呢?” 荣将军一愣,亦是苦涩一笑道:“候盟王如此心态,在下很是佩服,不过这咸武一灭接下来便是候盟,我们都只不过是奄奄一息的猎物罢了。” 霍敷官始终勾着淡然的笑意,视线却游离别处,就连心绪亦是霎时之间仿若升天一般,带着不敢想象的淡定与听天由命。 这明明是好端端人类的世界,怎会突然跳出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来呢? 这到底是不是人类恶事做得太多,老天爷命令自己的神兽幻化成人形下凡讨伐来了呢? 这一切都太荒谬了,而且这老天爷开的玩笑也太大了,这人怎能斗得过兽呢? 人,即便是幻化成兽了,难道不存些人念,得饶人处且饶人,对自己的同类手下留情些么? 第二百二十五章 戴面具的人 城外一家茅店外,酒肆招摇。 老板是一个年过六旬的老人,挣扎在战争线上经营着惨淡的酒水生意。 来往歇客并不是很多,由于战乱,使得绝大多数百姓人心惶惶,流离失所,一路上可以看去皆是些乞讨并狼狈不堪的难民。 一个老板一个小二,在这人烟稀少的城外独成一道奇特的画面,孤单又不寂寞。 火红的落日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圆盘,缓缓靠近地平线,眼瞧着天快暗下去了,酒摊旁的窄道上还不时会有难民经过,迈着疲乏的步子走过来,从那干哑的喉咙发出讨碗水来喝的可怜话。 而就在这时,一个步伐矫健,看上去身强力壮的男人靠近酒摊,然后飒然坐在椅子撑起腿上冲着店小二道:“小二!上坛酒喝。” 这酒摊上唯一一个店小二是一个戴着面具瞧不清面容的人,只见他微微侧过头瞥了一眼那男人,随后便提着一坛酒走了过去。 男人那双眼里尽是锋芒,本是谨慎环视着四周暗下去的环境,直到店小二手中提着一坛酒搁在桌上发出轻微的震响声时,男人才将头转了过来。 店小二脸上的那张面具突时引起了男人的注意,男人倒了碗酒将视线放去店小二身上,那店小二撸起袖子在帮老板干活,微微的烛光下,男人一眼便瞧见店小二手臂上的青绿色纹身,纹着的是一个稀奇古怪的字符。 男人明显神情一怔,将碗中酒一饮而尽,目光紧锁住店小二的背影。 天色已深,酒摊也要打烊了,男人却坐了许久,那年过六旬的老板注意到这个不苟言笑,神情微凶的男人还不离开,便心下好奇,露出和善的笑意走过来道: “客官,您瞧这天色也不早了,我们这酒摊也该打烊了。” 男人没说话,只是眼神掠过老板瞧了眼还在干活的店小二,然后又将视线落在老板身上,冲他勾了勾手指,老板便领会其意思,将略显佝偻的身子弯的更下了些,耳朵凑近。 “老板,你那店小二为何要戴着面具呐?” 老板愣了愣,亦是茫然的摇头道:“这小子是昨日才到我酒摊上来的,说是他国难民,只为求一口饱饭吃。” “其余的皆是不清楚了?”男人挑眉不罢休的问。 “不清楚了。”老板如实回答,心里却疑惑这个奇怪的男人打听这些是要作甚? 男人重新瞄了那店小二几眼,随即从口袋掏出几块碎银递给老板,随即便起身掉头离开。 他缓缓离开,走去窄道上往前走去,四周皆是树丛杂林,脚下的碎石不时膈应人,男人还不时回过头望向酒摊,缓缓顿住脚步,站在一棵树后面将视线放远在酒摊里那个店小二的身影上,只见那店小二干完了活便离开了酒摊,顺着同男人相反的方向离开。 男人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像是找到了一个重大的发现,丝毫不敢掉以轻心,迅速的跟了上去。 漆黑的夜里,阒寂无声的碎石道上洒落一地的月色,两侧的丛林野物蹿没,窸窣作响,两个男人一前一后,始终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戴面具的店小二仿佛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身后的男人也发觉前面的店小二已经感觉到了自己在跟踪,下意识将脚步缓了下来,那店小二也将脚步缓了下来,微微侧过头仿佛在耳听身后的声音。 男人试图找个隐蔽的地方躲一下,不过他终于确定前面这个店小二并非一般人,竟然连自己这么谨慎小心翼翼的跟踪都能被发现,更何况这还是在晚上。 前面店小二终于顿住脚步,微微侧着头,后面的男人紧蹙双眉,也不再躲避,而是挺直身子站在大道中央定睛望着店小二颀长的背影。 那一时刻,两个神秘的男人在暗夜里面对峙着。 突然之间,店小二以极快的速度飞跃而起,霎时间隐没在夜色里,男人见他欲要逃离,丝毫不罢休的追了上去。 漆黑的树丛中,劲风四起,树枝剧烈晃动,两个极快的幻影穿梭其中,穷追不舍。 过了挺久,那个戴着面具的店小二明显像是不再想要同他继续追撵下去,玩这种无聊的把戏,只见他腾空一跃,犹如一道闪电劈中的拳影,继而便稳健的落在了地上。 男人随后亦是落在地上,就站在他的身后。 戴面具的男人缓缓转过身,漆黑的夜色下,根本看不清对方面容。 “你是谁?为何一直追着我?” 男人倒是轻笑一声,继而朝他缓缓走近道:“我就是一个江湖人罢了,四海为家。” 戴面具的男人深邃的眸子愈发黑暗,在这夜里更像是一个一望无尽的深渊。 “你一个江湖人跟着我作甚?我就是一个店小二罢了。” “店小二?” 男人讽刺一笑,两人之间的距离仅有一尺。 “你若是真有这么简单,我还能这么追你不成?” 男人继而低眼,望向他的手臂,此刻那戴着面具的男人早已将撸起的袖子卷了下来,那刺青也看不见了。 “你手臂上的刺青暴露了你。” 他倒是丝毫也不拐弯抹角,说的简单直接。 可是那戴面具的男人显得极其镇静,像是丝毫不受半分的影响与威胁。 “那又如何?说出你的目的罢。” “如今燕京的铁骑已经肆虐了好几国,接下来便是咸武候盟,这其中最为受伤害的便是无辜的百姓。” 男人突然语气深沉,说出这句话。 男人依旧淡定如初,静静的望着他道:“然后呢?” “燕京魔君除了传说中的墨毫灵外是无人能敌的,其他人只不过是送死罢了,你作为墨毫灵的掌舵者,当真就这般冷血袖手旁观?” 男人直视着戴面具男人那双仅露出的褐色瞳眸,那双眼睛不染丝毫的波澜,恍惚让人以为只是一个蛊诱人的假象。 戴面具的男人又开口了,那语气带着戏谑和惊愕道: “墨毫灵这世上没有几个人清楚,连这个都知道,可见你也不简单。” “有什么不简单的,只是江湖跑的多了,所闻所见的事情也就多了,尤其是那种稀奇古怪之事。” 两人陡然之间静默,只是冷冷的注视着彼此。 “你还是好好跑你的江湖罢,这些事不用你管。” 戴面具的男人不带丝毫感情的说完这句话,转身便离开。 男人则望着他的身影越走越远,直至消失。 第二百二十六章 獠牙歇下了 燕京军帐之内。 东牙道坐在用沉木制成的雕有野兽图腾的椅子上,江喻柔依偎在一旁,那漫幽三将之中仅剩的一将才从军帐之内出去。 “夫君,明日我们便要攻入咸武腹地了么?” 江喻柔纤白的手抚上东牙道的胸膛,那细长的指甲仿佛稍微一用力便可嵌入心脏。 东牙道吻了吻她的唇,紧握住她的手道:“不过多久,这天下将会是我们的,到时候我妻想要多少新鲜血液,应有尽有,也让你尝尝他国人血是何等滋味。” 江喻柔娇媚一笑道:“谢夫君。” 说罢,她翩然起身扭着丰盈的身姿缓缓走去军帐入口,将帘子掀开望向空中道: “夫君,快来看,今夜的月亮多圆。” 东牙道声音依旧暗哑沉闷,他亦是起身朝江喻柔身边走去,军帐外的侍卫皆不敢乱动抬眼,生怕一个不小心便将性命葬送。 的确,今夜的月亮圆的出奇。 可是东牙道抬头望向空中瞧见月亮的一刹那,眉头紧蹙,胸口一阵扯痛,突然吼道: “将帘子放下!”随即便又踉跄着迅速走回军帐内。 江喻柔惊愕的转身望着东牙道,走过去他身边,抚上他的身子道:“夫君,怎么了?” 此时,东牙道脸上的表情痛苦至极,一阵惨白,獠牙时隐时现,胸口痛楚难耐。 他像是发了狂一般将军帐之内几乎所有的东西都推倒踩碎捏破,就连案几椅子也都一脚踹倒。 见此状,慌然无措的江喻柔一时没了法子,外面的侍卫听见军帐之内的声音,也都是相视一眼,愈发恐惧,皆不敢进去。 东牙道完全不受控,模样惊悚难受至极,受到刺激的江喻柔突然之间眸眼烈红,张大嘴巴,獠牙外露,朝东牙道扑过去,朝准他的脖颈便是一口,可下一秒便被他甩开扇到了地上。 “夫君……” 而此时的东牙道竟然像是失去气力般奄奄一息倒在了地上,面容依旧惨白,可是那獠牙却突然消失了,就连十指上细长的指甲亦是逐渐退去,他紧闭双眸,头晕沉恍惚,紧蹙的双眉渐渐舒展开来…… 一切都静寂了,江喻柔则朝东牙道爬过去,抱起他的身子低眼轻唤道: “夫君,你怎么了?” 东牙道将双眼缓缓睁开,眼前是一片眩晕,就连整个脑袋一时之间也分辨不清虚假和现实。 可唯独清醒的便是,映入眼前的这张脸是他亏欠的,深爱的江喻柔。 “喻柔……” 东牙道浅声呢喃,随即便从江喻柔的怀里起身,一把将她紧紧抱在怀里,生怕稍微一放手人便消失了。 可是江喻柔暗红的瞳眸里却一片茫然,她没有清醒,她更不知道这是东牙道陡然清醒时的样子。 “夫君?” 东牙道猛然一愣,转过眼珠瞧着这个被自己抱在怀里的女人,缓缓将她松开。 他仔细的凝视着她,怎么也没想到江喻柔会变成过此时此刻这副模样,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都是因为自己造成的,东牙道愧疚难过不已,眼泪禁不住渗出眼眶。 江喻柔见他无恙,便娇媚一笑倚进他的怀里道:“夫君,方才你是怎么了?吓死人家了。” 这语气,这姿态,明显是与真正的江喻柔截然相反,真正的江喻柔不会这样叫他,穿着打扮,神态语气也不会这般妖媚蛊惑。 东牙道知道江喻柔已经彻底幻魔了,他并没将她推开,反倒将她搂的愈发紧。 他也忘记了自己方才经历了什么,他环视着军帐之内的一切,望着被自己破坏掉,踹到在地,摔碎在地的东西,只要是稍微想深了些,他便头痛的厉害。 东牙道知道自己只是在无意中清醒了过来,而这种清醒他还不知道能够维持多久。 可是……现在他又是在干什么呢? “来,先起来。” 东牙道缓缓起身,也将怀里的江喻柔扶了起来。 江喻柔怔神的望着东牙道,他的声音好像不再似之前那样暗哑沉闷了,她紧紧盯着他的嘴巴,就连獠牙也没了,声音变得温柔的似乎能够掐出水来,而江喻柔好像突然之间认不清眼前的人是谁了。 夫君呢…… 东牙道转身将倒在地上的东西全部收拾好,刚一转过身,江喻柔便呲着獠牙再度扑了上来,冲着他的脖颈又是狠厉的一口,他发出嘶声痛吟,却还是强忍着,并未将她推开。 发觉不对劲,江喻柔怔愣无措了片刻,缓缓松了口,咬了满嘴都是血,她下意识的将嘴边的血液舔舐干净,凝视着东牙道。 东牙道脸色煞白,脖颈间被咬的地方还滴着血,触目惊心,他强忍着疼痛勉强笑道: “傻丫头,这下舒服了么?” 江喻柔呆愣,甚至不敢说话,歪着头道:“你不是我夫君。” “我不是谁是?” 东牙道的语气一直温柔,他搂住她的腰,亦是神情凝视着她。 江喻柔抬起手臂摸上东牙道的嘴唇喃喃道:“你没有和我一样的牙齿,你只是长得像他,可是你却不是他。” 她的眼神迷茫且透着哀伤与凶狠,打量着面前的东牙道,时不时的呲出獠牙,随时准备再来一口。 东牙道心里愈发难过,江喻柔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就是他一手造成的,他不忍心,可是这一切都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他紧紧将她抱住,在她耳边一遍遍轻声道:“傻瓜,我就是你的夫君,是你的夫君,永远都是,我的獠牙歇下了,明日就会再长出来。” 江喻柔当即勾起了唇角道:“真的么,你还是我夫君?” “当然,一直都是。” 东牙道环视着再度环视军帐内,他心内震惊惶恐,难道这么快自己便要攻占他国了。 他匆匆走过去掀开军帐的帘子,外面一片漆黑,侍卫战战兢兢,目不斜视。 东牙道颓然惊恐,放下帘子转身走过来江喻柔身边问道: “明日我们将要攻打哪国?” 江喻柔那双白皙的手总是会抚上他宽厚温热的胸膛,继而再露出妖冶之极的笑容来,抬眼凝视着东牙道。 “夫君忘了么?明日我们便要进攻咸武腹地了,再过不了几日,就连候盟也会被夫君您收入囊中。” 第二百二十七章 命无常 “候盟……” 东牙道知道这样下去必将生灵涂炭,到最后,受苦受难的就只有百姓。 他想到了霍敷官,如今也不知她怎么样了,他当然也怎么也不会想到霍敷官已经成为了候盟女帝,更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对付的便是自己曾经非常珍惜的,也曾喜欢过的人。 这一切他都陌生了,他什么也不知道。 操控他的是燕京侍婴父,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牺牲所有,不惜让百姓们面临苦难,东牙道无法逃脱,成魔后的他就像是一把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帮着其助纣为虐。 “不行,现在即刻撤军!” 东牙道第一反应便是这个,他怕自己再度沦丧过去,便要疾步走出军帐。 却被江喻柔拼命死死拽住,用一双惊愕不解的眸子盯着他道: “夫君,不可。你说过的,要将这天下收入囊中,你说过要让妻尝尝那新鲜血液的滋味,这些都不作数了么?” 东牙道低眼凝视着江喻柔,那一刻前所未有的痛感将他侵嗜,他哑口无言,像是有一块腐肉卡在喉间,说不出一句话。 “况且,你若是撤兵了,侍婴父怎会饶得了你?” 江喻柔下一秒紧紧将他抱住,脑袋倚在他的胸膛继而道: “夫君,你可知这一切都没有回头路了,你只有拿下这天下,一切才能够平息。” 东牙道那瞬间呆滞在原地,他忘记了面前的江喻柔已将幻化成魔,成魔的人脑子里只有自己的利益,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大开杀戒。 “夫君,你还说过只要得了这天下将会跟我好好过接下来的日子,只属于我们两人逍遥快活的日子,所以妻是绝对不会允许你放弃撤兵的。” 听到江喻柔这些话,东牙道蹙眉低眼望着她道:“可是这些将会造成无数难民流离失所,我们不能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去伤害百姓。” 江喻柔暗红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冷冽,松开紧环住东牙道的手臂,抬眼将手抚上他的脸颊道:“百姓们也只不过同牲畜无异,死了也就死了,夫君,你何时变得这般心慈手软了?” 东牙道紧皱眉头,听着江喻柔说出这些恶毒的话,他的心里难受之极…… 东牙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去军帐外面,望向天空那轮圆月,他是清楚的,只要这轮圆月消失,他也要恢复那张魔鬼面孔了。 他一夜未睡,直到那圆月消失,东牙道果然又恢复了之前那噬血成魔的样子,獠牙显露,眸眼烈红,完全也记不起自己在恢复意识的时候做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 翌日,江喻柔同东牙道还未睡醒,那漫幽三将仅剩的一将站在外面通报道: “王上,咸武大军主动朝我们攻过来了。” 东牙道面无表情,淡定的穿好衣袍,江喻柔亦是打了一个慵懒的哈欠,将那红色华裳披在身上,裸着玉足下了床榻。 “夫君,真是没想到这些废物这么快就来寻死了。” 东牙道则一声冷笑,将她搂在怀里道:“去准备一下,跟随夫君前去迎战。” 江喻柔笑的极其欢喜,看来昨晚那个优柔寡断,心怀仁慈的东牙道此时此刻又回来了,真好…… 霍敷官,慕辰风以及那荣将军,三人骑着三匹战马缓缓走在前面,后面则是千军万马紧随其后,带有‘咸武’字样的旌旗随风飘扬,将士们大喊着‘不惧不退’四字来鼓舞士气,风沙四起,气势逼人。 燕京魔君东牙道身边自始至终倚着自己的妻江喻柔,率领手下魔将前去迎战。 他们却是淡定非常,魔终究是魔,丝毫不将那些不堪一击的人放在眼里。 东牙道坐在黑色沉木雕制而成的长榻上,身边依偎着江喻柔,左侧站着漫幽一将,身后的侍卫瞧上去不足一万人,与对面缓缓逼近的咸武将士相比,简直犹如磷毛一角。 霍敷官老远便瞧见对面敌军,因为离得较远,所以还未看得清东牙道和江喻柔。 “王上,对面燕京敌军才那么少人,竟然能够攻下他国,真是匪夷所思。” 荣将军的视线也放在对面远处,对慕辰风道。 “不过,我们身后可是千军万马,这下心里好歹有些保障。” 慕辰风则一直紧皱着眉头,神情忧心忐忑不已道:“正因如此,才足以可见那燕京魔君该有多么可怕。” 霍敷官心里却五味陈杂,她想不到亲眼瞧见东牙道那般模样时自己该会是怎样的心情,她一直猜测东牙道身边的那个魔女会不会是江喻柔,她内心千不愿万不愿那不是江喻柔,可是随着兵马的逼近,霍敷官的是视线紧紧的注视着前方那坐在椅榻之上的男女,心越发跳的厉害。 越来越近了…… 霍敷官微蹙眉头试图将那对面那一男一女瞧的更清楚些,可她却陡然之间瞳孔骤缩,事实证明,她没有看错。 那个满头白发,长着可怖獠牙的魔女就是江喻柔,可是那姿态,那一颦一笑,皆是变得陌生至极。 东牙道唇角带着戏谑的冷笑盯着迎面而来的咸武百万大军,右手则搂着江喻柔纤细的腰肢,她笑的亦是极其的妩媚妖冶,就像是盛开的罂粟。 霍敷官心咯噔一声,就连耳边传来慕辰风呼唤自己的声音也都没有听清。 “敷官?”慕辰风见她神情不对,便转过头喊了第二声。 她终于反应过来转过头与慕辰风对视着,身下的战马还在缓缓前行,眼看着两方队伍近在咫尺。 “什么?” “你在想什么?我看你神色不太好,是害怕了?”慕辰风故作淡定,其实心下更加忐忑。 霍敷官则惨淡一笑将头转过,视线放远道:“怕什么?既然来了哪有害怕的道理。” 慕辰风凝视着霍敷官,那忧虑的面色愈发沉重,浓眉紧皱,继而将头转过去,亦是将视线眺远。 咸武兵马缓缓止住,双方军队之间的距离已经接近底线。 霍敷官镇定的望着对面的东牙道和江喻柔,他们的面容皆悚厉可怕,真如所传的那般,獠牙细长,眸子呈烈红色,但凡是人见了,怕是都得吓死。 对面的东牙道与江喻柔透着十分不屑妖孽般的笑,扫视着霍敷官,慕辰风以及那荣将军还有身后的千军万马,那眼神,那神情,真的是认不出霍敷官半点来。 东牙道扬唇则道:“来了这么多人呐?” 江喻柔则更像是迎合着一笑,挑起细眉,望向霍敷官他们。 霍敷官注视着江喻柔,只感到心内一阵刺痛,她不明白江喻柔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来,若说东牙道不识得自己可以清楚,可是为何就连江喻柔也像是不认识了自己一般,这些日子以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二百二十八章 神助 “燕京魔君,幸会!”慕辰风故作镇定道,心下却并非四平八稳。 “幸会?要本王来看,你还是同地下那些孤魂野鬼幸会罢。” 此话一出,依偎在东牙道胸膛间的江喻柔笑的愈发妖媚。 可是慕辰风的脸色却黑的厉害,身边荣将军更甚。 “我们咸武千军万马怎能抵不过你们这些小喽啰,要收拾了你们简直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轻而易举,看起来那些传言也只不过是耸人听闻的瞎话罢了!” 荣将军气沉丹田冲他们吼道,即便内心很是惶恐,至少在气势上得更胜一筹。 听到这话,东牙道歪头审视着那荣将军,呲出獠牙来,双目猩红之极。 “不知死活的东西!” 就在大家毫无反应之下,那燕京魔君便像一只猛兽以快到让人来不及眨眼的速度朝马上的荣将军扑过来,对着他的脖颈狠狠撕咬一口,刹那间那荣将军变成了一具干尸从马上摔了下去。 “荣将军!” 霍敷官与慕辰风转过头来瞪大了双眼几乎是异口同声喊道,震惊且痛心疾首。 身后的将士也不安了,大家都望着地上那荣将军干瘪的尸体,一时大脑空白,静默的可怕。 而此时的东牙道早已稳稳重新坐在了那椅榻之上,舔舐着还沾有血渍的唇,江喻柔则前倾过身子,仰起脸亦是舔舐了一口他的唇,笑的极其悚厉阴冷。 “东牙道!” 霍敷官一声怒吼,踏马而上,一跃向前,径直向东牙道飞杀而去。 “冲!” 慕辰风则一挥手,怒甩马鞭,身后百万铁骑亦是蜂拥而上,愤怒已将他们的力量激发。 那东牙道听到霍敷官怒吼声,猩红的眼眸微眯,视线里霍敷官手持行云剑朝他飞身而来,身影入幻,迅猛之极。 可尽管是这样又如何,东牙道只需一个挥臂,她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打倒在地,胸腔震痛,继而便吐出一口血来。 两国将士厮打的画面一度混乱不堪,慕辰风带着将士们厮杀其中,血溅横飞,愤怒萦绕心头,化成无所畏惧的战神之力,一剑下便是数条敌军性命。 霍敷官想不到方才那股巨大的力量竟如此凶猛,她缓了好久,欲要起身,东牙道却如同一头猛兽飞扑过来,速度惊人之快,连眨眼功夫都不到,便将霍敷官踩在脚下,使得她毫无还击之力。 东牙道歪着头低眼审视着霍敷官,喉间发出嘶嘶的声音,露出獠牙,猩红的双眼一明一灭。 可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霍敷官反手挑起行云剑,那剑飞起,则狠狠扎在东牙道的脊背上。 他仰头嘶吼,暗哑而惊悚,霍敷官则趁机翻身跃起,一掌过去将那剑扎的更深了一些。 东牙道猛然回头望向霍敷官,展开双臂十指张开,指甲细长锋利,顿时周围便生出一股巨大的风力,那风顺着地面打旋,只见东牙道周身形成一层紫黑色的雾障,脊背上被刺中的剑便飞射出来,差些将霍敷官伤了。 霍敷官刚将行云剑拿稳,东牙道便生扑过来,情急之下她则用剑抵挡,奈何这股魔力太强,还不足半刻功夫,霍敷官便被击退很远,脚下摩擦着地面退出好几丈的距离,东牙道则再度飞跃而来一把拽起霍敷官的衣领将她提起,行云剑扎在地上,此时她完全没有了还手之力。 稳卧椅榻的江喻柔欲要起身朝东牙道走过去,可下一秒却被慕辰风的剑架在了脖子上,随即便不敢妄动。 江喻柔转过头望向慕辰风,眸眼间的猩红含着冷冽,呲出獠牙意图朝慕辰风扑过去咬他,却被慕辰风牢牢的控制住,半分也动弹不得。 “夫君!” 江喻柔只得求助东牙道,听见声音的东牙道迅速转过头望去,在瞧向她被慕辰风控制的一瞬间,东牙道的神情变得极度凶戾,那双冷血的双眸直视着慕辰风,一只手却紧扼住霍敷官的喉,她的身体缓缓上升半空,面色煞白,说不出话来。 “放了她!” 慕辰风尽管内心再是畏惧,可他却知道不能让霍敷官受一点伤害,而此时他的剑刃直抵江喻柔白皙的脖颈,只要她稍微一动弹便可一命呜呼。 霍敷官奋力挣扎着,可是却没有丝毫的作用,那样只会让东牙道手下的力度加重。 东牙道呲着尖细的獠牙,杀气浓重的盯着慕辰风,慕辰风以为自己用江喻柔做要挟便能够让他对霍敷官手下留情,饶了她的性命,可是他慕辰风大错特错了,魔君的实力哪能是这般凡人能够想得到的? 慕辰风以为他的剑快如闪电,却怎么也想不到燕京魔君的身影可以在你根本来不及眨眼之下出现在你的眼前,然后咬断你的筋脉,吸干你的血,让你干瘪而亡。 果然,慕辰风根本还来不及反应之时,东牙道便闪至慕辰风跟前,两张脸仅有一厘,他一只手臂还紧扼住霍敷官,另一只手臂一挥,那把剑便从中间断掉,慕辰风还来不及慌,一巴掌便被东牙道扇倒在地,这也算是东牙道暂时放了他一马,幸好并没有一口咬断他的脖子。 但慕辰风的嘴角却血流不止…… 东牙道妖孽般勾起唇角,猛然回头望向霍敷官,江喻柔则走过去倚在他的胸膛,亦是抬眼笑着盯住霍敷官。 “让本王好好跟你们玩玩。” 东牙道的声音暗哑沉闷,挑眉盯着霍敷官。 而此时的霍敷官明显有些气力不支,面色惨白且发青,呼吸极度困难。 “东牙……道。” 就在这时,慕辰风起身猛地向东牙道扑过来,紧紧将他抱住,试图让他松开紧紧钳制住霍敷官的手,而这则彻底将他激怒了,东牙道呲着獠牙发出恶吼,江喻柔闪至一旁淡定之极的瞧着,就在东牙道准备咬上慕辰风脖颈的时候…… 竟有一股白色幻影从天边涌来,将士们早已杀红了眼,没有注意到这一现象。 那白色幻影迅烈之极,朝向东牙道团团将他包围,他的手臂一松,霍敷官终于摔落在了地上。江喻柔惊慌了,试图冲过去将东牙道抱住,可当刚一触碰到那将东牙道包围的白色幻影的时候却得到了重重的回击,只见江喻柔的身影霎时被那幻影撞击到了半空,然后摔落在地,猛吐出一口鲜血。 霍敷官紧捂住自己脖子,努力使自己保持平静,喘息却是急促的,她望向那团白影,细看下去原来是一群身披白袍的半截隐形人。 慕辰风也是惊了,望着面前这一切不知所措。 那幻影绕着东牙道,速度越来越快,光线也愈发强烈刺眼,霍敷官与慕辰风皆是用手臂挡在眼前。 东牙道表情痛苦至极,仰面嘶吼,獠牙悚然,犹如血盆大口。 “夫君!” 江喻柔朝东牙道爬去,大声喊道。 “喻柔……” 见状,霍敷官有些担心她,刚起身准备跑过去将她拦下,而这时却轰然一声,那群白色幻影消失,东牙道脸上则出现了纵横交错的紫印,面容愈发惊悚,样态愈发残暴凶戾。 东牙道缓缓转身盯着霍敷官,阴冷一笑闪身至霍敷官眼前。 霍敷官瞪圆了眼睛,与那双烈红的眸子对视着。 “霍敷官!” 慕辰风试图爬起身来,恐惧的大喊。 东牙道那有着细长指甲的手掌猛然之间按上她的心口,那细长的指甲下一秒便狠狠的嵌进了她的血肉里。 就在这时,空中那股白色幻影劈头盖脸朝东牙道倾泻直下,东牙道反应迅速,仰面朝天,伸出双臂挡住那强有力的白色冷光。 可此时此刻的霍敷官,身体却则直直朝地上倒下…… 第二百二十九章 战落 “霍敷官!” 慕辰风起身惊吼,随即迅速朝倒地的霍敷官奔去。 此时那白色幻影直落而下,然后化作一股只见其影不见其踪状如巨龙的庞然大物紧紧将周身散发出黑雾的东牙道缠绕,他表情痛苦悚厉非常,仰面怒吼,猩红的眸子灿烈可怖,就像是封印万年不小心被放出的老妖魔,东牙道展开双臂刹然张开十指,与那股巨龙状缠绕的白影对抗,尖细的指甲透着寒光,仿佛只需轻轻一触,便可扎人如肺腑之中。 慕辰风迅速抱起昏死过去,胸口血流不止的霍敷官躲去别处,那些还在厮战的将士们看见这一幕,皆是惊愣,燕京敌军更像是走火入魔了一般,对出神的咸武将士毫不放过,趁人之危一剑刺中,这下,双方兵马战火陡然激烈,厮杀吼骂,烽烟残血,刻在了日落前。 东牙道明显抵不过那股半隐形人幻化而成的巨龙状庞然大物,只见那幻影死死将他缠绕,东牙道的厉吼声就像是从地狱伸出震出来的一般,就连吹过的风皆颤抖逃窜,四周密林剧烈晃动,东牙道突然之间如同猛兽,四肢朝下飞跃而上,那股冷白幻影陡时之间就像是松散的细沙缥缈开来,半截隐形人又能够被看的十分清晰,它们浮游在半空之中摆出一个难以名状的阵法来,任是旁人无论如何也看不懂的,那四围的冷光强烈之极,将士们霎然撤退,排山倒海似的手持长剑朝后快速退去。 东牙道倏然消失,却又在突然之间以其浓烈的紫黑色巨影从天而降朝那浮动在半空中的半截隐形人攻击而来,只见那半隐形人幻化出的阵法猛然像一条游龙般巨长无比,迅速绕成一个半弧形朝上而去,东牙道扑了个空,再当仰面抬头望去的时候,那鱼贯而入的白影直抵东牙道的头颅,飞蹿进去,侵袭了东牙道整个身体。 那声狂然怒吼带着凄绝,使得整个地面都在颤动。 “夫君!” 江喻柔早已惊吓呆滞,望向被冷光幻影重重围困的东牙道嘶喊,泪湿双目。 半隐形人侵入东牙道体内如同风火轮一般极速搅动,使得他体内魔液紊乱反逆,同时那股相悖的力量就像是要切断他所有的血脉,东牙道表情痛苦不已,脸上那纵横交错的紫色印记渐渐褪去,样貌悚厉非常,獠牙凸起肆虐,一声厉吼之后,逐渐归于静寂,他面色瞬间归于平静,透着极度的煞白,砰然从半空摔落在地,尘灰四起。 白色幻影从东牙道体内犹如一道道烟霭蹿出散开,往落日的天边急速涌动而去,定眼望去,那群半隐形人恢复如常,像是完成了巨大使命一般倏然消失。 “夫君!” 江喻柔跑去东牙道身边霎然跪下,低眸望着他几乎奄奄一息的平静模样,吓得啜泣不止,她俯下身子将他小心翼翼抱起,呢喃轻唤道: “夫君,你怎么了?你醒醒……” 将士们皆是被这一幕惊呆了,无论是燕京将士还是候盟将士,皆是不敢轻举妄动。 就在这一时间,两侧站立着红眉入飞双鬓男侍从的侍婴父突然从空中稳稳落下,那花白的胡须遮掩住整个唇周,及其表情,就像是天上降落的仙人,也不知何时所出现。 他紧皱眉头低眼凝视着东牙道,凝视着哭泣不止的江喻柔,轻抬了下手臂,那两个侍从便一个上前将东牙道扛起,另一个则把江喻柔拽了起来,一眨眼时间,便都消失了。 燕京的将士这一下子没了主心骨,便慌了。 而咸武将士则露出得意的笑,剑剑劈去,不出一阵风的功夫,便将军心涣散的燕京将士杀的片甲不留。 日落西沉,狼烟战火,尸横遍布,溅满鲜血的旌旗插在其间,随风摇晃。 …… 霍敷官清醒的时候,胸口前则裹着一层一层极厚的白布,还依稀可见那渗出的血渍。她不知道自己已经昏迷了多久,却一直以为自己做了一场荒诞不经的噩梦,她几乎是惊醒的。 “皇上,您醒了?!” 服侍她的宫女就站在一侧,一瞧霍敷官醒来,激动不已,几乎是喊出了声。 站在殿外说话的泉尚风与慕辰风听见声音,急忙走了进来,一见霍敷官真的清醒过来,那颗悬着的心也算是终于放下了。 泉尚风走上前去坐在床榻边,慕辰风则静立一旁,这几日来紧皱的眉头终于是舒展开来。 “饿么?吩咐御膳房做些吃的过来?” 泉尚风就像是一个老父亲般抚上霍敷官的额头,而她的神情还微微有些怔愣,迟顿的点点头。 那宫女机敏灵动非常,抿着欢喜的笑意,随即便转身匆匆离开了殿内。 霍敷官面色还有苍白,唇色亦是涩白,她的眼眸转向慕辰风道: “东牙道……” 慕辰风其实本并不知晓霍敷官同那燕京魔主的关系,可是在战场上的时候她的神情表现,以及此时此刻她竟直呼他的名字,瞬时便感觉这其中有些微妙意味。 他将战场上发生的一切,从头至尾都告诉了霍敷官,继而终于问道: “你同那燕京魔主认识?” 霍敷官顿了顿,收敛了眸子望着泉尚风,那神色里的哀伤显而易见。 “敷儿曾同那燕京魔主是挚友,只不过终究是造物弄人罢了,落得兵戈相向的结果。” 泉尚风轻描淡写解释道,目光则一直注视着霍敷官。 慕辰风这才恍然大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现在想来,那半隐形人想必就是传说中的墨毫灵。”霍敷官回想自己倒下之前看到的画面,淡淡道。 “应该就是了,不敢想象若是没有那墨毫灵相助,你们将会面临什么,为师恐怕都不会再见到你了。” “师父……”霍敷官突然紧握住泉尚风的手,眼眶霎然朦胧,情绪微微激动道: “你说尤居野是不是还没有死?” 慕辰风则凝视着霍敷官,心下有些沮丧怅然,照这般情况看来,那尤居野十有八九还活着。 泉尚风紧握住霍敷官的手安慰道:“敷儿,听师父的话,如今别想那么多,养好伤才是最重要的。” “是啊,勿要想那么多,先养好伤罢。”慕辰风附和。 霍敷官的手缓缓松开,落寞之极,敛眼点头。 待泉尚风与慕辰风离开殿内后,霍敷官再度沉沉睡去,又做了一场似真似假的梦。 宫女端着热腾腾的饭食走进来后,发现她睡着,便将饭食搁在桌上又退身而去。 离开候盟王宫的慕辰风一路策马奔腾赶回咸武,如今咸武兵将损伤严重,再加上荣将军一死,军队还需大规模整顿,朝中大小事情还等着他去解决,他不能为霍敷官一个人撂下整个咸武不管。 可是他一直存有私心,他一直以为尤居野一死,他就无所顾忌了。 只要他肯等,肯花时间,霍敷官一定会接纳自己,可是这一切就都在那一场战争里砰然倒塌了,他知道若是没有尤居野的墨毫灵,可能自己就不会活下来,他感激尤居野,可是私心却使得他对尤居野的还活着心存忌惮与不忿。 “驾~” 长马挥蹄,慕辰风鞭笞的越大声,在漆黑的夜里,他的心情则愈发窒闷落寞。 第二百三十章 凉露 大约又缓了两三日,再加上太医的妙手,霍敷官的伤口已经不再那么严重,那般痛了,她身穿亵衣,长发披落,脸色虽是还有些苍白,可精气神相比之前倒是恢复了许多。 她走下床榻,裸着白皙的玉足,地面稍凉,可她的身体却微微发烫,刚好相抵。 霍敷官走去圆桌前的椅子上坐下,口有些渴便倒了一杯茶水,刚一饮下,眼前的门口却响起轻轻的叩响声。 “进来。” 殿门被缓缓推开,霍敷官瞬时惊讶了。 “阿情?” 阿情还是那副腼腆的模样,容貌白净精致,一注视霍敷官便倏时红了脸颊。 他转过身将门轻轻合上,然后朝霍敷官走来行了一个跪礼。 “起来,无需多礼。”霍敷官低眸瞧着,心下还未从方才的惊讶中缓过来。 阿情遵命起身,抬眼望向霍敷官道:“皇上的伤可恢复好了?” 霍敷官下意识摸上伤口处淡然一笑道:“差不多了。” 那阿情抿唇敛眼一笑,随即便从袖口处掏出一个精致的玉瓶子递予霍敷官道: “皇上,这是我们家用来恢复伤口的秘方,叫做凉露,抹在伤口处有清凉之感,可帮主很快愈合。” 霍敷官更是惊讶,甚至有些微的感动,低眸凝视着阿情手中递过来凉露,伸出手去接过。 “奴知晓这宫中御医甚多,且各个能够妙手回春,这瓶凉露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也算是奴的一片心意。” 阿情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一直都是收敛的,且双颊染着深度绯红,两只手的食指不安紧张的交错着。 “朕多谢你,有心了。”霍敷官心内是欢喜的,勾起唇角,面色虽是微微苍白,可是那精致容颜上展露的笑就像是盛开的白牡丹,甚至之前还要夺目动人,有种清冷之美。 “那奴先退下了。” 阿情抿着笑意,转身便要退下。 “等等!” 阿情身子一颤,没想到会被霍敷官突然叫住,回过身来略低着脑袋道: “皇上还有什么吩咐么?” 霍敷官低眼打量着手上的凉露,挑眉望向他,陡然生出了挑逗一番的邪意来。 “过来。” 阿情抬眼一怔,有些惶恐忐忑的朝她走近,然后站定脚步,还保持着大约一尺的距离。 霍敷官当着他的面,缓缓将亵衣褪去肩膀以下处,胸口前白皙的皮肤上包裹着一层白布,阿情见她这般瞬时落下眸子失了神,心跳加速,紧张不已。 “帮朕将这凉露敷上。” “皇上……要不叫个宫女进来罢……” “怎么?想抗旨?”霍敷官故作愠怒,声调扬了扬。 “不敢。” 阿情自知拒绝不了,只得犹豫着走上前,将霍敷官手里的凉露接过。 见他这般乖从了,霍敷官满意的扬起唇角,继而微微歪过头低眼道:“将这白布替朕摘下,再涂抹。” 阿情的脸红的厉害,就像是猴屁股一样,甚至比那女子的胭脂还要重上一度。他低眼凝视着霍敷官裸露出的白皙皮肤,轻触上去,手却猛然骤缩。 霍敷官能感受到他的紧张,则低眼忍不住笑了出来,却又很快收住保持严肃,仿佛这样逗弄这么一个腼腆的俊美少年真真是一件趣事。 “还愣在那做什么,还不快将这布拆掉?难不成想将朕冻感冒了不成?” 霍敷官透出一些微微厉然的语气,阿情紧张的吞了吞口水,再度伸出手臂。 他的指尖很凉,但是很舒服,动作亦是小心翼翼,霍敷官胸前的那层白布被他轻轻摘落搁在桌上,她轻轻瞥了一眼露出满意的笑。 此时那亵衣已经褪至到锁骨稍下一点的地方,距离隐秘的部位还差些距离。 阿情绕过霍敷官跟前来,因为她坐在椅子上,所以那阿情便蹲下了身子。他一直紧咬着下唇,脸颊上的羞赧红色一直未减,低头将手上装有凉露的小瓶子打开,倒出一点在掌心,然后温柔的替霍敷官涂抹在伤口处,丝毫不敢多用力一点点。 “皇上,伤口还痛么?” 霍敷官一直含着淡淡的笑意低眸注视着他摇摇头,继而问道:“你说这是你家人制成的方子?” “嗯。”阿情肯定的点点头。 “你们家里有人是大夫么?” “没有,只不过以前我娘总是关节痛的时候,我爹就会担心,然后为了替我娘缓解这种关节疼痛,就慢慢调制出了这凉露。”阿情说话的时候很认真,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手下的动作亦是温柔之极。 “原来这样……”霍敷官若有所思点点头,这样提起往事,她突然之间亦是有些伤感,怀念起娘亲在的时候来。 “皇上,好了,抹了这凉露之后不能那么快缠上白布,得先透透气晾上一会儿。” 阿情替他涂抹完之后便站起身子,将凉露瓶子重新封好,搁在霍敷官支着手臂的桌子上。 霍敷官将亵衣稍微往上拽了拽,此时殿门被贸然打开,进来的是霍敷官贴身服侍的宫女,她还以为此时霍敷官还躺在床榻正睡着,却没想瞧见这一幕。 阿情听见声音猛然转头,退身站去一旁,羞赧慌忧非常。 宫女则更慌,急忙低着头又赶快退了出去,将门再度紧紧合上。 可霍敷官的神情却始终寡淡,只有望向阿情的时候才有温和。 “你总是那么紧张作甚?” “回皇上,时候不早了,阿情该离开了。”此时的阿情不敢抬头,怯声道。 “朕让你走了么?”霍敷官细眉一挑站起身,带着不容抗拒的霸气。 阿情不敢再多言,霍敷官却一步步缓缓朝他走过去,抬眸细眼瞧着。 她越看越觉得他有几分尤居野的影子在,越看便真的越将这个少年当成了他…… 可是,终究不是。 霍敷官霎时之间心情沉入低谷,转过身不再看他冷冷道:“出去。” 阿情抬了眸子瞧了她一眼,面情有些怆然,继而敛眼道:“是,皇上。” 随即,便退出了殿内。 门被轻轻合上,霍敷官却转过头望去门口,一滴清泪猝不及防顺着眼睑掉下。 她低眼望向自己的伤口处,那凉露差不多也干了,霍敷官遗忘了那桌子上搁着的白布,随即便将亵衣拉了上去,朝床榻的方向走去。 燕京。 被侍婴父带回燕京的东牙道一直被圈禁在北宫御成殿内,他的身体漂浮在殿内中央的银池里,意识还未苏醒,赤裸着上身,面色惨白。 侍婴父静立在银池前,低眼望着东牙道,眉目深沉。 “婴父,据属下调查,那的确是墨毫灵。” 红眉飞入双鬓的侍从拱手低头道。 听见这话,那侍婴父略有佝偻的脊背猛然一震,褐色瞳眸剧烈收缩。 “没想到,这么多年了,墨毫家族竟然还存活于世……” 侍从不敢说话,一直保持着拱手低头的姿势。 “你先下去罢。” 侍婴父摆了摆手,那侍从便站直了身子落下手臂匆忙退去。 待那侍从退去,侍婴父缓缓踱步于银池前紧盯着漂浮其中的东牙道,目光神色皆是阴沉之极,有着难以名状的隐晦,无法捉摸。 江喻柔自己一人则关在冰刹殿内一步也不踏出,整个人失魂落魄,就像是一个找不到希望的魔,突然失去所有力量的魔。 她的脚下倒着两具宫女干瘪的尸体,碗碟摔碎一地,饭食洒落。 江喻柔披落着满头白发,猩红的眸子时明时暗,獠牙微微凸出,面无表情,甚至呆滞。 她裸着玉足站起身子,缓缓朝殿门口走去,就像是生活在暗无天日的地狱里,已有好久没有呼吸到新鲜的空气。 门倏然被打开,强烈的光线本应是照的刺眼,可是江喻柔眼眨也不眨,眉头皱也不皱的迈出冰刹殿。 宫女太监见此状皆是绕道而走,躲避的远远的,甚至小跑逃掉。 一袭红衣,一头白发,裸着双足的江喻柔下了阶梯走在净白的大道上,径直朝北宫的方向而去,她的脑子里只有东牙道,心里只有东牙道,哪怕是幻成了魔也为他而活,如果他不在了,她宁愿魂飞魄灭。 第二百三十一章 银池之痛 ‘砰’然一声,北宫御成殿的门被重重推开。 本是神色肃然,沉思的侍婴父猛然转过身,在瞧见是江喻柔的那一瞬间,眯了眯眼睛,镇定之极。 江喻柔裸着玉足一步步迈进御成殿,面无表情,几乎是无视那侍婴父,眼角还挂着泪渍,银白的头发微微凌乱。 侍婴父站在原地,静静的望着她走近,也未制止。 她的视线紧锁在银池内东牙道的身体上,一挨近边缘线,便刹然跪在地上,凝望着东牙道还在昏迷未醒,惨白赤裸的身子眼泪便哗然而落。 “你可知你擅闯了禁地?” 侍婴父此时此刻毫无老者那种慈祥善和之态,眉目表情里皆是冷漠与微愤。 江喻柔跪在地上缓缓低头止住眼泪,继而猛然望向侍婴父,呲出獠牙,凶狠非常。 侍婴父面色毫无波动,自己一手造成的魔,难道自己还会害怕不成? “滚出去!” 他的语气冷冽且不容人反抗,将皮肤略有松弛的手紧握成一个不大不小的拳头。 谁知那江喻柔竟突然直接朝侍婴父扑了过去,紧搂住他的脖子试图朝他那皮肉松垮的脖颈撕咬一口,可却被那侍婴父猛然一挥手臂,江喻柔便被重重的甩至墙上,然后摔落在地,鲜血从唇边溢出。 她的眼里只有东牙道,她什么也不怕,即使成魔,她也不能让任何人伤害东牙道。 “我要杀了你!” 江喻柔嘶吼,他猛然转身,晦涩混浊的褐色瞳孔里,一袭红衣的江喻柔像是发了狂一般再度朝他扑来,侍婴父的神情淡定如常,毫无半分变化,只需一挥手臂,她便不堪一击的被一股强力冲至御成殿满是骷髅的上空,然后急速坠落在地,尘埃飞扬,血更是吐出了一大口。 正在此时,银池里的东牙道缓缓睁开双眼,眼前一片朦胧,那獠牙,那烈红眸子全部消失不见,就连那手指上尖细的指甲也遁影无形了,本是静寂昏迷如同死亡的东牙道像是顷刻之间被这种巨响吵醒了来,转眼望向趴在地上,满身是血的江喻柔时,他急了慌了,想挣扎着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浮游在银池内根本动弹不得,腿脚只要稍微一抬,那银池内的浆液便粘稠的连动着浮起,随后便有一股强烈的吸力将他的四肢再度吸沉下去。 “婴父!”他只能哀嚎。 江喻柔同侍婴父的眸子几乎是同一时间望向银池内的东牙道。 见他醒来,江喻柔激动欢喜至极,挣扎着身体的剧痛,踉跄着站起身。 “夫君!” 她的唇周满是还在滴淌的血液,猩红的眸子闪着暗光,欲朝他奔去的一刹那,却被侍婴父一臂拦下,猛挥而去,她便再度狠狠摔至墙壁上,死气沉沉的掉落地上。 “婴父!我求你,放了她……” 银池里的东牙道望着江喻柔因为自己而受这些伤害,那种痛感则比自己正在所遭受的还要强烈,他挣扎着哀求。 侍婴父缓缓走过去银池旁,静立。 他的神色依旧肃然深沉,那双混浊却又精利之极的眸子抹有一层极其煞人的浓黑色,使人忌惮,使人胆怯。 此时,从殿外走近侍婴父身边的一个侍从,他头也不回冷漠道: “将她带出去,不许靠近御成殿一步。” 趴在地上的江喻柔气力全无,面色苍白,痛楚难耐,就像一具死尸一般毫无反抗之力被那个侍从扛在了肩上朝外走去,她的目光却自始至终垂落在银池内,渐渐虚乏无力,昏沉而去。 第二百三十二章 声讨 东牙道亲眼望着江喻柔被那侍从跑去殿外,自己却无能为力什么都做不了。 那一刻,他感觉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一个连自己女人都保护不了的废物! 侍婴父低眼直视着银池内试图挣扎的东牙道,慢悠悠开口提醒道: “你最好别乱动,你动的越厉害,那银浆便很快会侵入你的五脏六腑,不出一刻钟的功夫便会七窍流血而亡。” 听到这话,东牙道缓缓安静下来,那双眸却犀利愤然之极,像一道利剑直指侍婴父。 “你真的是为了燕京好么?你做这一切,将我变成一个傀儡,变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去对付全天下,难道真的只是为了燕京么?” 东牙道这般对侍婴父说话,或许还是第一次,也更是一场大逆不道的声讨了。侍婴父的神情依旧毫无变化,甚至没有一点人情味,只是那双浑浊眸子却深眯了下,里面皆是黑曜拱着滚烫岩浆,烈人幽悚。 “你可是我亲眼看着长大的,如今竟这般跟我说话?你如今跟我说你是傀儡?我们燕京自开国以来哪任君主不是如你这般?你谈何委屈?谈何愤怒?!” “可是这样真的对么?非得与全天下为敌?我们燕京自始至终以来都是只守不攻,为何到我这里便要攻了这整个天下,这难道不是因为你一己之私么?!” 东牙道愤怒上头,说话也不似之前那般唯唯诺诺了,字字一针见血。 “放肆!” 侍婴父亦是怒吼。 “是啊……”东牙道冷笑一声接着道:“如今你的美梦怕是也要破灭了罢,现在看来,我这个魔君也并非是无人能敌了。” 侍婴父则紧盯着东牙道,一步一步缓缓踱于银池便,冷厉的眸子像是在思索,又像是在预测谋算。 “我告诉你,这都是你该完成的使命,一切还未结束前你别想着逃开。” 那种欲想将这一切碎尸万段的极度愤怒猛然间充斥上东牙道的心头,那时那刻的他连一个银池都逃脱不过,又怎么能去与侍婴父对抗? 东牙道的身体剧烈反抗挣扎,可是越挣扎的厉害便越如侍婴父所说的那样,他的耳朵双眼渐渐流出血液,身体逐渐下沉,就连视线也变得模糊。 侍婴父无动于衷的凝望着他,冷漠道: “我跟你说过了,你越挣扎,你便越快七窍流血而死。” “与其让我变成一个杀人不眨眼,连自己也不记得是谁的刽子手,我宁愿死。” 东牙道吼道,越挣扎的厉害,身体慢慢陷落,七窍流血。 侍婴父见他这般,气怒的紧攥拳头,无可奈何飞身而下将银池内东牙道的身体拽了出来,扔在了地上。 “来人!” 侍婴父厉声喊道,便从殿外走进一个侍从。 “将他带出去。” 侍婴父挥袖转身,不再瞧他,那侍从瞥了一眼东牙道,随即便走过去将他扶起,一步一颤的离开了御成殿。 殿门被砰然关上,侍婴父一直静立在银池边,眸眼深沉难测,且带着隐隐的哀伤与无奈,他缓缓的蹲下身子,低眼凝视着汩汩流动的银池,然后将手伸进银池内,黏糊烧灼的触感并不能使他感到有任何的痛楚,只是那布满褶皱的眉头微微一蹙,唯一的痛楚想必只有心口前突然涌上的一层罢。 江喻柔被关进在一间封闭的密室内,那密室极深且暗,只摆放着一张床榻,墙壁顶上方只有狭窄的一道通风口,除了透出一些极其隐淡的光线之外,它对这个幽深的密室而言,便毫无用处。 密室的门倏然被打开,那侍从搀扶着东牙道将他扔了进来,他的身体便像一滩软泥一般滚了好几个圈,直到江喻柔的脚边。 ‘啪’!一声,密室的门再度紧闭,没有了一点声音,静寂的可怕。 第二百三十三章 清醒 江喻柔本是失魂落魄的靠在墙壁上,听见这声音便迟滞的低眼望向脚下的人,霎然间那张毫无血色的面容陡时泛起亮光,那光芒就像是在绝望里看到了生还的希望,激动的就像是猛然沸腾的死水。 “东牙道!” 她紧紧将他抱起,搂在怀里,披落的三千银发笼住东牙道的脸,他赤裸着的身子凉透了。 “东牙道,你醒醒,我是江喻柔!” 她猛拍着东牙道惨白的脸,眼泪啪嗒而落。 密室幽深且空旷,江喻柔的声音很容易便能够听到清晰的回音,像是从地狱的另一头传来的一般。 “别拍了……我又没死。” 东牙道缓缓睁开双眼,从喉间吃力的发出虚弱疲乏的声音来,江喻柔的一滴眼泪恰好掉进他的眼睛里,使得他猝不及防眨了一下道: “别老是哭,你这么哭简直太丑了。” 江喻柔又气又喜,破涕为笑的捶打了一下他的胸膛。 东牙道缓缓伸出手臂,将她的银发撩一旁,这样趁着那隐淡的光亮,还可以将她看的更清楚些。 “真好,你终于清醒了,我好想你……” “我也是,我也好想你。” 江喻柔禁不住鼻头一酸涩,眼眶又湿红了一片。 东牙道挣扎着起身,被江喻柔扶着坐起来,两人则并排靠在墙上,各自转过头凝视着彼此苦涩一笑,两张脸皆是惨白。 江喻柔依旧是满头银发,獠牙外露,眸眼猩红,可是东牙道的这一切却都乍然消失了。 他伸出手臂轻抚上江喻柔的脸颊,神情眼神里皆是疼惜温柔。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江喻柔则紧握住他的手,轻轻靠在他的肩膀淡淡笑着道: “东牙道,你知道吗,此时此刻,我已经很满足了。” 他揽上她的肩膀,黯然神伤,眼神游离茫然却又带着坚定决绝道: “喻柔,我应该结束这一切的。” “百姓们终究是无辜的,可是我江喻柔爱着的却只有你一个东牙道罢了,你所做的一切决定我都支持你,你战我陪你战,你死我也相随。” 江喻柔靠在他的肩膀,语气微弱,但是却坚如磐石。 可就在这个时候,东牙道右臂手腕处突然青筋暴起,闪着刺眼的红光,那筋脉间仿佛有红的像血一般的液体流动,他用左手紧抓住右手,紧蹙双眉,表情痛苦。 “东牙道……东牙道!你怎么了?” 见状,江喻柔又是怕又是慌,更是不知所措。 “啊!” 东牙道嘶吼痛吟,身体顺着壁面倒在地上,面色惨白,脖颈间亦是青筋凸起。 “东牙道!东牙道!” 江喻柔跪在地上,扑去他跟前拼命的摇晃他的身体,手足无措,也不知该碰触哪里才能够让他减轻痛苦,她被这突然的情况又吓出了眼泪来,而此时的东牙道由于极度的痛苦而缓缓合上双眼,逐渐晕了过去没了意识。 …… 草长莺飞,清风抚柳,阳光和煦温柔,候盟王宫内,宫女太监以及掌事嬷嬷匆匆走在鹅卵石铺就的路面上往来穿梭,各宫内琐事繁杂,泉尚风依旧躺在宫苑内庭里的藤椅上闭目养神,谁也不敢惊扰。 第二百三十四章 只想跟在你身边 自从霍敷官伤口恢复好后,每天除了上朝完后便是坐在殿内批阅厚厚一沓的奏折,整个人像是没有灵魂寄托一般就这样日复一日的过着毫无趣味的女帝生活。 这日,霍敷官批阅完奏折后便扶额闭目养神了一会儿,她的思绪繁杂不定,脑海里心里一直都是尤居野的样子,她不知道他此时此刻在何处,但是一定还活着,一定的…… 太监小福子从殿外进来走到霍敷官跟前,低头弓腰轻声道: “皇上,若是累了便去歇会儿罢。” 霍敷官却一直紧闭双目却未吭声,小福子以为她睡着了,便命宫女送来一张毯子小心翼翼的盖在她的身上,刚想离开却被霍敷官突然叫住道: “小福子,给朕泡壶酥花茶来。” 小福子一愣,赶紧道:“是,皇上。” 说罢,小福子便一刻也不敢耽搁的离开了殿内。 没过多一会儿,小福子便提了一壶酥花茶进来殿内,他将酥花茶倒在霍敷官的御用盖碗里,然后便小心翼翼的递给霍敷官,随即便要离开,却又被她突然叫住道: “小福子,过来陪朕喝喝茶聊聊天。” 他身子一颤,有些忐忑不知所措,憨笑道: “皇上,奴才不敢。” “有何不敢?朕叫你怎么做便怎么做。”霍敷官抿了一口茶,抬眼瞧着小福子眼神示意他坐过来。 小福子尽管是心内还有忐忑,可是却还是顺从且战战兢兢的坐到霍敷官身边,霍敷官将一个茶杯放在他跟前然后拿起茶壶往里面边倒茶边道: “今日同朕聊聊天,这偌大候盟皇宫,有时候没个聊天的人的确是一件孤独的事情。” 小福子一直微微低着头,端起那茶杯抿了一口便放下。 “皇上,奴才近日瞧您精神不佳,若是累了,便去宫外散散心罢。” 霍敷官并未回答他的话,而是眼神望向别处道:“小福子,你未进宫之前有喜欢过一个人么?” 听到这话,小福子一惊,抬眼瞧了霍敷官一眼又很快低下,整日跟在霍敷官身边,他自然能够瞧得出霍敷官虽然表面看上去淡然从容,可很多时候却是落寞而含着忧伤的,一眼便能够看出她的心底里却并不是很快乐,虽然贵为女帝,可亦是有很多难以开口的痛楚与难过,小福子没想到,原来霍敷官的症结是在感情这件事上。 “回皇上,小福子之前未来宫中时喜欢过一个姑娘,可是却无疾而终了。” 霍敷官惊讶,转眼望向他继续问道:“为何?” 小福子则苦涩一笑道:“她是富家姑娘,我只是一个小穷鬼,又如何能够配得上?” “你若是还喜欢她的话,朕可以立即给你指婚。”、 霍敷官当上女帝后,做的最为开明的一件事便是让那些进了宫当太监的男子未受阉割之苦,身体自始至终还依旧是完整的。 听到霍敷官说这个话,小福子心内一颤,惊愕而又感动的抬眼望着霍敷官,眼眶逐渐湿润,却摇摇头道: “皇上,奴才如今已经不想再去想那些情爱之事,只想好好待在宫中跟在皇上您身边,其余一切都不想再去奢望。” 第二百三十五章 请个画师来 “不会后悔么?”霍敷官拍了拍他的胳膊,神情很认真却又疼惜的问道。 “不会,只要能在皇上身边,就是一辈子,奴才都不会后悔。” 小福子说这话的时候态度语气十分坚定,丝毫不给自己留退路,赤胆忠心。 霍敷官深受感动,抿唇一笑继而道:“等会儿将宫内的画师请过来,朕要让画师描一幅画来。” 小福子腾一声站起,恭敬回道:“奴才这就去。” 说罢,便丝毫不懈怠的刚欲要走,却被霍敷官一把拽住,蹙着眉头斥道: “朕让你等回儿去,不是现在,急什么?坐下!” 小福子竟霎时红了脸,挠头憨笑道:“皇上的吩咐,奴才可不能有懒怠之心。” “坐下。” 瞧着霍敷官故作愠怒的模样,小福子不敢再言,乖从的重新坐回她身边。 憋了许久,小福子小心翼翼观察着霍敷官的神情,他则终于忍不住道: “皇上,奴才有个建议。” “说。” “自古这皇宫之内后宫佳丽三千,皇上您虽贵为女帝,可也有寂寞孤单需要温柔乡安慰的时候,奴才觉得您应该往这后宫纳些男宠,平日里若是烦闷疲乏之时,也好解解闷。” 听到这话,霍敷官眉峰一挑,一双明若杏眸的眼睛瞥向小福子,那小福子一慌,忙低下头。 “连你也这般觉得?” 听到霍敷官这话,小福子那双精明激灵的眼睛骨碌飞转,继而抬眼大着胆子继续道: “皇上,这很正常的,奴才相信那些大臣也不会反对。” 霍敷官瞅着小福子点头满意一笑,一巴掌拍上他的脑门道:“你小子,说的话正中朕下怀。” 小福子见霍敷官并未生气,反倒像是心情大好一般,便松下心来,抿唇一笑,竟还带着羞涩。 “奴才觉得上次那雍州教坊里的舞姬其中有些就不错,况且那日皇上您不是同那其中一个……” 小福子像是飘了,说话一时间口无遮拦,却又立即反应过来,忙捂住嘴低下头。 见他这般模样,霍敷官忍不住轻笑,叹了一声道: “看来你们这一个个啊,将朕的一举一动皆是观察的仔仔细细。” “皇上,奴才不敢!” 小福子彻底慌了,又腾然站了起来,扑通一声跪在霍敷官跟前,连声讨饶。 “起来,别像惊弓之鸟似的,朕又不吃人。” 霍敷官淡淡道,遂尔站起身。 那小福子埋着头战战兢兢,心跳个不停,忐忑的站起身。 “行了去,将画师请去后花园内。” “是,皇上。” 小福子被吓的心快要跳出来,急忙转身退去殿内,日后再不敢这般大着胆子说些不该说的话了,说话做事皆是比之前还要更加小心翼翼。 霍敷官吩咐贴身服侍的宫女为自己梳了一个素淡却又不失霸气的发髻,换了一身纯白的落地衣衫,走出了宫殿,径直往后花园而去。 画师是一个洋画师,画艺精湛,且栩栩如生,最为擅长人物素描。 霍敷官身材纤盈,步履款款的走至后花园内,那洋画师却早已在后花园等候良久。 第二百三十六章 洋画师的幽默 在后花园的宫女们以及小福子皆以为霍敷官找画师前来是为了给她自己画像,可是却怎么也未想到,事实并非这样子。 “参见皇上。” 洋画师抬起右手恭敬的搁于左胸前,行了一个外来之礼。他自小随祖父来到候盟,生长在中原,所以在语言交流方面并无障碍。 霍敷官淡淡一笑,摆了摆手,以示不必多礼。 洋画师将那画架画板摆好恰当的位置,他则站在画板前,望着坐在凳子上的霍敷官。 “皇上,身子稍微往这边一些。” 洋画师做着手势,纠正她的姿势道。 谁知霍敷官竟敛眼一笑,重新站起身冲那洋画师道: “画师,今日叫你前来并不是让你为朕描画的。” 此话一出,洋画师神情有些茫然疑惑,小福子站在一侧亦是惊愕的抬眼瞄了瞄霍敷官,随即有很快将眼低下。 霍敷官缓缓朝那洋画师走去,解释道: “朕是为了想让你按照朕所述描一副画像出来,朕要找到这个人。” 听懂霍敷官的意思,洋画师恍然大悟的点头道: “原来皇上是这个意思,那皇上您只需说明那人的面貌特征便好,臣再照着您所说的去画。” “朕正是此意。” 霍敷官站去洋画师身边,那洋画师则提起画笔,聚精会神,全神贯注的按照霍敷官所形容的那般一笔一笔的勾勒轮廓,霍敷官将心中那人的容貌清晰无比的描述出来,丝毫没有一刻的模糊,大约不出半柱香的时辰,一副人像便描好了。 洋画师蹙眉细瞧,随即将画拿在手上走去光线更亮的地方端详一番,再转过身盯着画像叹道:“皇上,如您所说,这画像上的人倒像是从天宫下来的仙人那般貌出绝尘,臣的画工倒是没有辜负皇上您之所述啊。” 小福子忍不住笑出了声,一旁的宫女亦是埋头抿着嘴忍不住勾起唇角,小太监与小宫女相视一眼,愈发觉得可趣。 “洋画师,你这自夸的功力也是见涨啊。” 霍敷官亦是一笑调侃道,将洋画师手上的话接了过来,仔细瞧着。 “皇上,臣敢保证在这皇宫之内,甚至在这候盟国里,没有一人能够比得过臣的画技。” 霍敷官瞥了他一眼,唇角勾起满意的笑来,的确,这洋画师将人的神韵拿捏的恰到好处,真真就像是亲眼瞧见那人在跟前坐着画出来的一般,西洋画法的痕迹一点都没显露,这洋画师倒是将国画技艺掌握的炉火纯青之极了。 “小福子,过来。” 小福子迅速走到霍敷官身边,霍敷官则将手里刚画好的这张画卷起来交给他,继而在他的耳边低语了几句,那小福子精明的眼珠子则滴溜转着。 “明白了么?” “是,皇上。” 说罢,那小福子便转身迅速麻利匆忙的离开了后花园。 日渐之下,霍敷官身边好像也只有小福子这么一个可以放心交予他做事的人了。 “你来我们候盟多少年了?” “回皇上,已有二十年了。” 霍敷官缓缓走去一旁的石凳前坐下,转头望向那洋画师道:“将那些东西都收了罢,陪朕说说话。” 自从当上女帝后,霍敷官总是想寻一个说话的人,但凡是看得顺眼的都像拉下畅谈一番,就连这个洋人也不例外。 洋画师将画板画架收拾好后,走过去霍敷官身边,将自己随身携带的东西搁在桌上,坐在她一侧,那双深蓝色的瞳眸直视着霍敷官,没有丝毫的胆怯与紧张。 霍敷官亦是望着他,竟不知不觉被那双蓝色眼睛吸引,她故意向前凑了凑身子,两人距离更近,眼睛也不眨的瞧着。 “你这双眼睛倒还真的蛮特别。” 霍敷官继而打量着洋画师紫色长袍的穿着,挑眉来了兴趣道:“从未回去过你的国家,除了你这副样貌,整体看上去倒真像是我们候盟的人了。” 那洋画师扬唇笑了笑道:“皇上,臣也算是半个候盟人了。” 霍敷官亦是笑道:“哪是半个,是整个。” 洋画师则凝望着霍敷官,笑的愈发欢快。 “不想家么?” 霍敷官突然深沉了几分,微微收敛笑意。 洋画师却轻松道:“臣都已经是整个候盟人了,现在就在自己的家里,谈何想不想呢?” 霍敷官被这猝不及防的反问回怼的愣了愣,顿时哑然失笑,心内却不禁惊讶,这个外国人思想倒是挺开明,跟自己聊天竟然能够摆出这么气定神闲,淡然从容的态度,也算是颇有勇气与胆量了,这要是换做小福子或是那阿情,估计早都羞红了脸,或是怕坏了心。 “皇上方才命臣所画的那人,对于皇上您定是很重要的?” 洋画师的蓝色眼眸纯澈如水,霍敷官总是会禁不住的多瞧几眼,幻想着以为自己又跌进了那片蓝玫瑰海洋里。 她点点头,沉默了半会儿道:“的确很重要。” “皇上,您命臣画那副画想必是要寻找那人罢?”洋画师的问题就像是连珠炮,稍微扒开个口子,便乘胜追击似的问不停。 霍敷官挑眉惊愕的瞪着他,试图想用那种严肃冷厉的神情提醒他不要问那么多,也算是一种变相恐吓,可谁知那洋画师丝毫不买账,直勾勾的盯着霍敷官,直到她躲了眼,霍敷官才终于缴械投降。 洋画师突然咧嘴一笑,那笑容有些顽痞,又存着莫名趣味。 “皇上,其实臣之前有见过这个人。” “在何处见过?!” 霍敷官像是触电一般转眼望向洋画师,微微蹙着眉头,紧张而又激动。 “貌似是好久之前了……” “好久之前?”霍敷官突然之间有些失望,沮丧。 “就在您还未当上女帝的时候。” 听到这话,霍敷官彻底失望,可尤居野自从那次宫殿爆破将自己救出来后便消失了啊,就在自己当上女帝后消失的无影无踪,甚至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这洋画师可真是来搞笑的,不仅自恋,还总喜欢说废话。 不过却不得不承认,他的那双眼睛像是带着窥视作用,像是能够轻而易举的挖掘到人的内心所想,一眼就能看破。 那双眸子太美了,美的专门蛊惑人陷落,然后赤裸裸的被扒光了皮。 再与那洋画师谈了一会儿,霍敷官便将他赶走了,不应该说是赶走,而是婉转的让他离开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阿情之难 皇上所乘坐的龙辇皆呈金黄色,贵气逼人,走过去整条大道都仿佛笼罩着一股亮灿灿的金黄。 而霍敷官的龙辇则是整个白色纱账的装饰,仙气缥缈,老远望去像是仙姝降临,龙辇的架构外缘则涂上一层厚重的金黄,也不失帝王的华贵之气了,只是多少有些突兀不协调,可这是霍敷官所吩咐的,但她却没想到做出来竟会是那般效果,所以她很少在宫内使用龙辇,大多数都是以腿代劳,或许是她已经习惯了,突然这样被人抬着走多少有些不舒服,而且总感觉墨迹,还不如走路来的快一些。 与那洋画师聊完之后,霍敷官也便离开了后花园。 他身后左右两侧跟着两个小侍卫,她稳健的步伐走起路来如同一阵风,使得那两个小侍卫不时还得小跑才能跟上。 还未走多久,便老远瞧见两个纤盈高挑的身影朝霍敷官奔来,她本是没当一回事,只是心下惊疑谁人在宫中竟这般冒失慌张,可霍敷官看那对面跑来的两个身影越瞧越熟悉,午后的阳光有些慵懒,将红色宫墙上两个身影抻扯的时长时短,影子慌慌张张,剧烈跳跃着。 “皇上!” 那两个身影跑过来霍敷官跟前‘扑通’一声竟跪在了她的跟前,这将霍敷官吓了一跳,低眼细看才发觉这两个人是之前同阿情一块在未央殿内跳舞的阿愿,阿意。 “何事?” 霍敷官顿住脚步,眉头微蹙,惊惑的低眼望着他俩。 此时阿愿抬起头,眼眶微微潮红冲着霍敷官道:“皇上,求您救救阿情!” 一听到阿情这个名字,霍敷官稍微有些慌神。 “阿情怎么了?” “他被张尚书家的小少爷抓去了府里,到现在还未回来,那张尚书家的小少爷在雍州城里谁人不识是个恶棍,专门喜欢调戏一些长得貌美的姑娘,甚至连那些有夫之妇都不放过,可如今他连一个男人都不放过了,早早便瞧上了我们阿情,阿情心里是千般不愿,也拒绝过,可是前两日那张尚书家的小少爷便去了我们教坊将阿情强行带走了,还说什么即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管不了,皇上,求您救救阿情,以阿情的烈性子,是绝受不了这般羞辱的。” 此时的霍敷官早已在阿愿说明情况的时候默默攥紧了拳头,内心那股行侠仗义之感喷薄欲出,更何况如今她还是当今候盟皇帝,这又不禁让她想到了当初那王丞相一家,愤恨的烈焰陡然烧到了三丈高。 阿情阿愿自小便是同阿情一块长大的,感情深厚,如今阿情出了这这样的事情,很多人是想管却没能力不敢管的,可阿愿阿意不同,即使是掉了脑袋没了命,也得拼尽一切将阿情从那水深火热里救出来。 “你们两个先起来。” 阿愿阿意相视一眼抹着眼泪站起身来,微微低着头。 霍敷官望着他俩,神色肃然安慰道:“你们别太难过着急,先回去,这件事朕会解决好的,放心。” “谢皇上。”阿愿阿意异口同声道。 霍敷官注视着他俩人,阿意明显有些欲言又止,却还是蠕动着唇角瞥了一眼阿愿忍住了。 “皇上,那我们先退下了。” “去。” 霍敷官望着阿愿阿意转身离开,心内瞬间五味杂陈。 如今她到底已经不再是当初那莽撞的街头假小子,如今即便是心内再愤怒,再有火气,也得压制住,找出一个正确解决的方法出来。 第二百三十八章 张尚书的恐慌 回到未央殿内的霍敷官命宫女端些参汤过来,近日她总是感觉微微有些偏头疼,猜想可能是气血稍微有些虚的缘故,以致于近几个月事都有些紊乱。 还未坐下多久,小福子便叩了叩殿门走了进来。 “皇上,您吩咐的事情奴才给您办妥了。” 霍敷官有些疲乏的抬眼点头道:“那就行,记得,多印些那画像,候盟的每个镇每个城都贴上,派侍卫一处不落的找,势必要将人找到,谁若是找到上报必有大赏。” “回皇上,这些奴才已经吩咐过了,从明日便开始。” 霍敷官扶额满意一笑,轻轻摆手道:“很好,先出去,朕小憩一会儿。” “是,皇上。” 说罢,小福子便离开了未央殿内。 经过霍敷官一番调查,那雍州城内张尚书的公子的确是个纨绔子弟,整日游手好闲,凭借着家财势力为虎作伥,与当日那王丞相家的公子相比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着实让人憎怒,而那张尚书明知道自己儿子做这些伤天害理之事,竟然未加阻拦,一度让事情愈演愈烈。 翌日,上完早朝,百官退去,霍敷官坐在龙椅上淡然道: “张尚书。” 那张尚书明显一惊,连忙微微低头拱手道:“皇上。” 霍敷官淡淡一笑,从龙椅上站起身,一步步迈下龙阶朝那张尚书走去,那张尚书虽是低着头,可心内却慌忧之极,不安的打着鼓。 小福子手肘间搭着拂尘,站在龙椅一侧,瞧着霍敷官走下去,心内也是疑惑。 霍敷官走到张尚书跟前,站定脚跟,露出一脸温和的笑意望着他。 张尚书腿脚微微有些颤抖,心慌的不行,可能这就是所谓的做贼心虚罢,霍敷官还未发问,自己的神情状态早都将自己暴露了。 “张尚书,听闻令公子还未娶亲?” “回皇上,小犬年纪尚小,还未到娶亲之时。” “哦?可朕听闻令郎今年已达弱冠之年,也该是娶亲的时候了,可见在父母眼里,自己的孩子无论多大永远都是孩子,就该惯着纵着,不论是非。” 霍敷官这番话说的婉转至极,也算是留了些情面。 张尚书连唰白,连声应答。 霍敷官注视着那张尚书,眉眼暗沉了几分,双臂背后,缓缓朝前走了两步道: “你儿子在雍州城干的好事都传到朕耳朵里来了,可见名声大躁啊,张尚书是不是该回去多多管教一些,日后朕也好为令郎寻个体面的人家赐婚不是?” “皇上所言甚是,臣一定回去好好管教犬子,请皇上放心。”张尚书一直低着头拱手,双肩却微微颤抖。 “还有,朕听闻令郎将教坊里面一个男舞姬请去了府上做客,那教坊里的人可都是朕身边的人,朕希望明日去到教坊之时,人一个不差都在,可别出了什么差错出来。” 霍敷官说话语气虽淡如轻风,可每字每句皆是夹着风霜刀剑,霸气侧露,且微微转过头瞧着那张尚书道。 那张尚书早已经吓得如同狗一样,除了连声答应,再说不出什么来。 霍敷官缓缓转过身定神注视着张尚书,继而又道:“张尚书可听闻过之前王丞相一家之事?” 张尚书身体猛地颤抖,脸青一阵白一阵,那王丞相之事着候盟国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且皆知道,眼前候盟女帝便是当初灭了王丞相一家的人。 见他沉默,额头的冷汗密密涔涔的沁出。 霍敷官寡淡的上扬唇角继而道:“朕希望日后不会再听到令郎的那些风流俊事,不然可不会再像今日这般好言相劝了。” “是,皇上,谢皇上开恩,臣回去定好好教导小犬,若他日后再生出什么事端来,一切任凭皇上处置。” “那就好,去。” “臣告退。”说罢,那张尚书便转身迅速离开了朝堂。 霍敷官转过身望着那张尚书消失在云阶的身影,目光微眯,今日她的确是手下留情了,可是心内陡升愧疚,对那些被伤害过的姑娘心内有愧,她应该再狠心一些对那张尚书之子稍作惩戒,可是她还是心慈手软了些。 第二百三十九章 陌生小兄弟 这日下午,霍敷官出了宫,身着便服,身边一个护卫也没跟着。 她先是去了逍遥镇上,距离上次,她可是好久没去了。 逍遥镇比起往日来还要热闹非凡,车水马龙,最热闹的时辰便是午时,人声鼎沸,小摊小卖最为红火。自从霍敷官当上女帝之后,便大力整顿逍遥镇,逍遥镇的百姓皆知晓当今女帝便是霍敷官时,心内别提有多么激动欢喜了,尤其是那状元村,转眼之间竟变成了帝王村,每个人走出去皆是抬头挺胸,傲娇非常,那些之前曾被红馆兄弟救助过的百姓乞丐难民,每日都要去红馆门口拜上三拜,再朝皇宫所在的位置拜上三拜,以示对霍敷官的恭敬与感激。 霍敷官出来的时候已经很低调了,她不想被认出,特意着了一身男儿装扮,还戴上了一撮假的络腮胡子,看上去满是彪悍,这倒与她娇小纤细的身材很是不符。 果然,即便是她光明正大的走在逍遥镇的街头,也没有人能够将她认出来,她本是还挺紧张,一步三回头地走,左右打量着百姓们有没有注意到自己,像做贼一般,可是当观察到百姓们从自己身边经过皆是目不斜视的样子,她则放松的抚了抚胸脯,紧绷的神经刹然松落。 逍遥镇的墙上随处可见那张张熟悉的画像,还未被浸染风霜,明显瞧上去就是新张贴的。百姓们聚集在墙壁上张贴的画像前叽叽喳喳,私语不休,有的百姓瞧那画像之人极其面熟,但就是想不出来,有的脑子一激灵,惊讶的指着那画像冲着大家伙道: “这不是之前在翠香阁待的那位貌出绝尘的尤公子么?” “是啊是啊!我就觉着眼熟,没想到是他……” “后来不是又去了红馆么?” …… 百姓们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霍敷官从他们身后缓缓经过,转过头望向墙壁上张贴的那画像,思绪瞬间又惆怅落寞,她继而敛眼往前走,这逍遥镇上几乎每走上十步便有一张尤居野的画像,不仅是逍遥镇,整个候盟皆是。 霍敷官低眸红了眼窝,她暗自攥紧拳头,她希望这些画像能使这些有善念有着良好记忆力与观察力的百姓能够帮她找出那个男人,找出尤居野来。 不知不觉间,霍敷官便走到了红馆门口。 哦,不对,现在应该称作为洪福武馆,取‘霍敷’两字的谐音,意味,洪福齐天。 馆内一个兄弟本是无精打采的走了出来,一看见门口这个身材瘦小却留着一脸络腮胡子的男人朝里面张望,禁不住多看了几眼,打量道:“你找人?还是来武馆报名的?” 霍敷官直视着眼前这个小兄弟,这明显不是武馆之前的兄弟,而是一张崭新而又陌生的面孔,是新加入武馆的。 小兄弟更是认不出眼前这个人是谁,他若是知道眼前之人便是当朝女帝霍敷官的话便不会用这种打探审视,大不敬的神情瞅着霍敷官了,怕是得吓得跪下了罢。 “我来找人。” “找人,你找谁?”小兄弟更加疑惑,且存着防备。 霍敷官淡淡一笑,抚了抚胡子道:“找老憨。” 小兄弟眉头蹙的更紧了,心内疑惑,这男人跑来找师父作甚?还大呼其名? “你先在这等等罢,待我进去通报师父。” “好,麻烦小兄弟了。” 说罢,只见那小兄弟拔腿便往红馆内跑去,霍敷官则觉得有趣极了,忍不住轻笑了出来,环视着四周。 第二百四十章 花谢花飞花满天 老憨正坐在内堂同兄弟们说话,便见那个小兄弟麻溜的跑了进去冲着他指着武馆门口道: “师父,外面有一个男的要见您。” 老憨止了口,转眼望向门口,老远他未将霍敷官认出来,只是随口道: “想必是要进武馆来学武的罢,小六子,让他将自己的名字写在外面的红纸上,其余的交给你去处理。” 小六子挠了挠头,郁闷道:“师父,徒儿方才也以为他是要来武馆报名的,可是他非得要见你才行,还直呼您大名。” “非得要见我?”一听这话,老憨有些疑惑好奇,继而若有所思站起身朝外走去。 此时的霍敷官淡定的站在门口,双臂背后静立,露着淡淡的笑意瞧着老憨朝自己走来。 刚走至门口,还未跨出门阶,老憨便一眼将霍敷官给认了出来,先是一惊,然后则激动的奔了过去。 “官爷,你怎么来了?” 怪不得……怪不得还有人竟大呼自己名字,还要求亲眼见自己,老憨怎么也没想到是霍敷官,笑的很是愉快,那双本就不大的双眼差些就眯成一团了。 “嘘~”霍敷官将手指放在唇上,做了一个小声的手势继而道: “别太大声,我可不想被人发现。” 老憨打量着霍敷官这身装扮,将眼神定格在她的络腮胡子上,笑道: “官爷,您这胡子跟您可一点都不符。”说罢,还故意拽了拽,却没想直接扯下一缕来。 “嘶~”霍敷官直接上手打了他一巴掌,紧张的将自己的胡子鼓弄好道: “你这小子!那么多手。” 老憨则挠着脑袋笑的愈发欢快,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没在那皇宫之中,老憨便觉得眼前的霍敷官还是以前的官爷,他顿时也觉得像是突然之间卸掉了那礼节上的束缚与小心翼翼,心内的欢喜与感动满满的溢出了胸口,他有时也一想,自己之所以会有这种感觉,或许也是因为自己心理的缘故。 “官爷,你不进去坐坐么?兄弟们可都想死你了。” 霍敷官踮着脚向里面张望了一番,就像是满心期待与雀跃的小姑娘,可是下一秒她便丧了气,收起目光摇头道:“今日我便不进去了,下次我挑个好时候过来。” “为何啊,官爷?我们可是很久没有一块喝过酒了,你这在宫中我同兄弟们不敢进宫去看你,总怕别人说三道四,再加上在宫中到底也不洒脱自在,你这好不容易出来了,为何不进去?” 老憨疑惑不解,且还有些失落,便想着是不是如今官爷在那金碧辉煌,奢靡华丽的宫中待习惯了,不愿再来这小地方来。 霍敷官无奈瞪着老憨,不用想,她都能猜到他心里想着什么,只得解释道: “我今日出宫本是为了解决一件事,想着好久没来逍遥镇上了便过来看看,你放心,等下次我有空,定跟你和兄弟们好好喝上一杯。”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抚。 武馆内的兄弟们未能将霍敷官认出来,只是探出头瞧着老憨同门口那个满脸络腮胡,身材娇小的男人聊得很是畅快,不时憨声一笑不时挠头的,看上去像是很亲密的样子,皆是惊疑好奇,新来到武馆的兄弟,好奇疑惑更甚,也时不时偷偷的朝门口瞄上几眼。 “老憨,过来。” 霍敷官朝他勾了勾手,他则疑惑的低下头去。 “近日你也派着兄弟们帮我打听打听尤居野的下落。”她在他耳边小声道。 “官爷,我就说为何近日这镇子上到处贴的都是他的画像,您这也太大张旗鼓了……” 老憨又挠着头望着霍敷官皱眉道。 “我一定要找到他,他肯定还活着。” 霍敷官坚定的语气,笃定的眼神,使得老憨不再敢多说什么,况且他明白霍敷官对尤居野的感情,虽然他没有尝试过爱情,可那种割舍不掉的心情他能感受到,亦能明白。 “官爷,你放心,明日我便派兄弟们去打听他的下落。” “那就好,我也不多说了,你快些进去,我要先走了。” 霍敷官淡淡一笑,拍了拍他的胳膊。 “官爷,您有什么事情要出来办?以后像那种小事情你便尽管交给我和兄弟们就行了。” “这件事你们管不了,行了,我先走了。” 说罢,霍敷官转过身冲老憨摆了摆手,继而抚了抚胡须,很快便离开了。 离开了逍遥镇的霍敷官匆匆赶去马厩买了一匹白马,随即便一路不歇的赶去了雍州城。 雍州城的大街小巷墙壁上皆是贴着尤居野的画像,比起逍遥镇来更甚,霍敷官身下的马蹄声哒哒的走在雍州城宽阔的大道上,人影不息,摩肩擦踵,比起逍遥镇来更是多了些繁华喧嚷。 那些男舞姬的教坊坐落在雍州最大妓院的隔壁,妓院门口皆是站着一些甩帕凭栏的姑娘,男人们腻出色眯眯的笑意来被姑娘们挽着走了进去,可是隔壁那教坊门口却是冷冷清清,两者倒是形成了明显强烈的反差,霍敷官的视线望过去,只见那教坊大门还是紧闭着的。 她一跃下马,牵着马绳缓缓朝那教坊门口走去,将马栓在一旁的老树底下。 霍敷官迈着石阶走了上去,叩门。 不一会儿,教坊的大门便发出闷响一声,缓缓打开。 出来的是一个样貌清秀的小男孩,差不多与霍敷官下巴处齐高。 “你找谁?” 小男孩好奇的打量着霍敷官道。 “我来找阿情。” “找阿情哥哥作甚?”小男孩神情机警非常,双臂紧抱住门,自己的身体则夹在那门缝之间,谨慎的望着霍敷官。 “他在么?我是他的故友。” “那你先在这等着,待我去将阿情哥哥叫出来。” 小男孩说罢,不等霍敷官开口便将门重新合上,给霍敷官一丝往里瞧的机会都不给。 霍敷官无奈站在门口,环视着四周,隔壁的妓院门口,人影往来络绎不绝,热闹非凡,皆是些男女的嬉笑嗔骂之声,那庸俗的胭脂水粉像是要喷出来一般,洋洒在空气里,多多少少带着无可避免的油腻感。 第二百四十一章 连个人都找不到 霍敷官也不知自己在外面等了多久,总之是过了好久,眼前的门才又被打开。 当开门的那一刹那,霍敷官莫名心内紧张了一番,甚至是屏住呼吸,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般的反应。 阿情瞧着面前这个一脸大胡子,身材瘦小的男人,心下觉得惊奇,但又像是有些熟悉,却始终没认出来。 “你是?” “那张尚书家的小少爷没有为难你?” 霍敷官心内忧心了好几日,这下见他相安无事,也终是放了心。 阿情却紧蹙着眉头愣愣的盯着霍敷官,这声音为何听着那般熟悉? 突然,阿情的双眸里闪烁出一种奇异激动的亮光来,跨出门阶紧紧凝视着霍敷官道: “皇上?” 霍敷官则淡淡扬唇一笑点头,继而‘嘘’声道: “不能太高调了,千万别告诉别人,阿愿阿意也不能说。” 阿情一时间兴奋激动地不知所措,忙连连点头道:“皇上,阿情谢谢您,若不是您,阿情怕是逃不出这苦海了。” “朕今日来就是想亲眼确定你有没有事,没事便好,朕也能放心了。” 阿情足足比霍敷官高出一头,两人说话对望时刻,一个低眼,一个抬眼,神情里皆是别人看不懂的温柔。 霍敷官又继而道:“日后,这教坊里无论是谁若是再遇到像这样的事情尽管去宫中找朕,我来替你们解决。” 说罢,便从衣袖内掏出一张进宫通行令牌递予他道:“这日后,无论何时想进宫来,只管将这令牌拿出来,没人敢拦着。” 阿情心里既是感动,又萦绕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他低眼愣神望着霍敷官手上的令牌,迟迟不敢接过。 “还愣着做什么?被人瞧见便不好了。” 霍敷官稍微扬声斥道,随即便将自己手上的令牌强行塞到他手里。 而此时他们不知道的是,方才出来开门的那个小男孩就躲在教坊里面的墙后面偷看偷听着,因为胆怯不敢走近,所以距离较远,听了半天也未能听清两人之间说了些什么,只是瞧见阿情将一个金灿灿的东西塞进了袖内。 突然间,天空风云变幻,方才还是晴空万里,这稍一失神间,便乌云密布了,整个雍州城都暗了下来。 就像是被盖上了一层布,黑压压一片。 霍敷官抬头望了望天,那马也因为饥饿焦躁来回不安的踱着马蹄。 她回头望了望天道:“变天了,好了你进去罢。” 阿情犹豫的点点头,那双透亮的眸子紧紧的盯着霍敷官,霍敷官淡然一笑便转身走下几行石阶,刚一走到那马跟前,天空突然响起一阵惊雷,那马便被吓得一声嘶叫,愈发不安,马蹄焦躁。 “皇上!” 阿情急忙奔下石阶,朝霍敷官快速走了过去。 “要不先进教坊将这天气躲过去罢,等会儿若是半道上下雨您准会湿一身的。” “不必了。”霍敷官咧嘴一笑,一跃上马道:“你快些回去罢,放心,我骑马那可是很快的,这雨还追不上呢。”她有意没有称‘朕’,在外面总是多了一份紧张感。 阿情抬眼望着马背上的霍敷官,那双清澈的眸子略有悒郁,神情透有不舍。 “皇上路上小心。” 霍敷官微微一笑点头,扬起长鞭,‘驾~’的一声,马蹄便渐远了。 果然,半道上那雨便淅淅沥沥下了一路,还好不是瓢泼大雨。 回到宫中的霍敷官已然湿了一身,小福子见状,忙朝她跑来。 “皇上,您是去何处了,怎落得这么一身?” 霍敷官步伐极快,也未应声,径直朝未央殿走去。 沐浴更衣完后,宫女端来一碗祛除湿气的羹汤,待她喝了之后便倍感温暖舒服,将殿内宫女遣散出去,自己则躺在贵妃榻上小憩了大约一炷香时辰的样子。 自从寻找尤居野的画像在整个候盟张贴以后,民间议论纷纷,什么流言都有,中听的不中听的,浪漫的滑稽的,不切实际的言辞众说纷纭,甚至有人还将女帝同这画像上神秘男人的事情编纂到民间小说故事里,说书先生在小馆里敲着醒木抑扬顿挫的向看官们讲着有关于当朝女帝那半真半假,似虚似实的故事,各个皆是听的聚精会神,津津有味。 绝大多数人冲着那赏赐暗地四处寻找画像之人的下落,再加上武馆内老憨派兄弟们打听,足有一个月有余皆是毫无下落,杳无音信。 渐渐地,那墙上的画像被风吹落,被雨水浸湿,没人再理,人们都将那画像遗弃,将那画像上面的人忘记,可那说书先生的故事却在小馆里从未断过。 时间转眼之间仿佛过去了好久,霍敷官始终未得到尤居野的半分消息,她批阅奏折的间隙便觉得疲乏至极,于是便扶额闭目,沉默。 她的思绪紊乱纷杂,且落寞忧伤。 小福子站在一旁,自知她情绪不佳,也自然知晓这是为何故,所以站在一旁不敢言语。 “小福子,这么久了还未有他的消息么?” 小福子身子一颤,微微低着头弓着腰忐忑道:“回皇上,还没有。” 霍敷官轻叹,继而睁开眼直起身子,站了起来,面色黯淡。 “这么久了,怎么就连一个人都找不出来,难道当真是人间蒸发了不成,朕就偏不信邪。” “皇上,那人或许是……” 小福子战战兢兢的话还未说完,霍敷官那双凌厉的眸子便直视过去,像把冷箭。 小福子吓了一跳,迅速低下头沉默不再说话。 “吩咐下去,每日派官兵挨家挨户的找,一点蛛丝马迹,一处犄角嘎达都别放过。” 等了这么久,霍敷官已经急了,理智逐渐难以自控,那个人如果真活着,这么久怎么会找不到,除非他有意躲着自己。 她速给咸武北尚帝写了一封信派人快马加鞭的送到咸武,信中所写无非就是让慕辰风也派人在咸武打探一下尤居野的下落,当慕辰风看见那封信的时候,犹豫沉思了很久,最终还是答应了霍敷官派人在咸武找尤居野的要求。 霎时间,整个咸武候盟两国都在寻找那么一个人,这人到底是有多大的通天本事,竟然能够藏匿的这般隐秘,这么久连一点消息都没有。 难道果真是如那句话所说,有意躲着你的人,你再怎么费尽心思也是找不到他的? 第二百四十二章 寻夫路 霍敷官已然是丧失了耐心的。 这么久了,连个人毛都没找到,她还怎么能够在皇宫里坐得住? 这不,一连好几日都未上早朝的霍敷官又出宫了。 朝堂之上文武百官皆是不知所措,疑惑不解且无奈,这个新登基的女帝可真是难以捉摸,虽说是有些能耐的,可这人就跟一个谜一样,让人猜不透。 这日,霍敷官骑着御马一路疾驰,出了宫门,侍卫挡都挡不住。 她片刻未歇,食米未进,一路扬鞭策马,赶去了咸武。 而这一次去到咸武,慕辰风是丝毫也不知情的,他也在努力帮着霍敷官寻找尤居野的下落。 马蹄哒哒缓行在宣西街市之上,随处可见的墙上皆是贴着尤居野的画像,霍敷官左看右瞧,心下无比失落,因为那画像根本没人去看,百姓们像是麻木了,像是已经习惯了,根本无视经过,眼睛瞥也不瞥一眼。 霍敷官知道,慕辰风是尽力了,他在帮着自己,结果却依然不尽人意。 难道这真的是太过大张旗鼓,太过张扬了?那尤居野若是发现咸武,候盟两国都在寻觅自己的踪迹,那岂不是藏得更深,愈发难以找到了…… 霍敷官恍然大悟,却又沮丧难过之极,她不明白尤居野当真是这么不想再见到自己,当真是那么不想再同自己有任何瓜葛么? 霍敷官径直去往了尤居野的宿宅处,她一跃下马,牵着缰绳注视着宿宅门口,奇怪!过了这么久,这宿宅也已经没有了一个丫鬟,可为何这门庭处如此干净,明显是有人打扫过的痕迹。 她的心里陡然点起一股希望的烟火,牵着马迅速朝宿宅门口走近。 霍敷官将马拴在一旁,自己迈上台阶走上去,照旧叩了叩门,她的心却无比忐忑紧张。 可是迟迟未能得到回应。 霍敷官紧蹙眉头,使了使力气,门被倏然推开。 她睁圆了双眼望着宿宅内的景象,不由得更是一阵愕然。 只见宿宅里面亦是干净之极,地上的落叶都被扫成一小堆,花开叶茂,丝毫未见萧条之态。 霍敷官迈腿朝里面走去,环视着里面的景象,可是这宿宅内同之前一样,没有一个人影,甚至连枫叶簌簌作响的声音都能够听得一清二楚。 没有丫鬟,什么也没有…… 她的心莫名吊了起来,每走一步都像是走在布满针刺的绵云里,不知是疼痛还是温柔。 霍敷官径直朝御寂堂走去,没有丝毫回想犹豫,对于方向感把握的始终十分准确,穿过一层层绿荫,走过一道道圆门,整个宿宅就只有她,宿宅的大门从未锁住过,仿佛有意为她而开。 终于走到御寂堂门口,那扇门始终紧闭,看上去像是拒绝任何人进入,甚至将所有的尘埃风霜都拒之门外,可是只稍轻轻一推,那扇门便能够轻而易举的打开,就像是人心,表面上冷若冰霜,可其实柔软之极。 ‘吱呀’一声,霍敷官将御寂堂眼前的门推开,随即扑面而来则是一阵阴凉之感,比起以往更甚,霍敷官禁不住打了一个哆嗦,走了进去之后便轻轻的将那门合在身后。 脚步缓缓走在御寂堂内的霍敷官打量着这里面的每一处,她将视线定格在尤居野之前经常所坐的那把椅子上,刹那间眼前仿佛出现了尤居野那张精致完美到无挑剔的脸,那个人整个身体从内到外散发出浓重的禁欲系味道,让她贪恋,让她着迷,让她这么久了还未忘掉一星半点。 尤居野仿佛在对她微笑,那温柔地笑容自始至终只给了她霍敷官一人。 霎时之间,她便盈湿了眼眶,唇角勾起淡淡的笑容,朝他走近…… 可是就在快要触摸到那张脸的时候,那个人便陡然之间消散在了她的眼前,猝不及防,霍敷官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又出现了可笑而可怕的幻觉。 她怔愣在原地,敛眼淡定的抹掉眼泪,继而抬头,目光寻觅,最终落在了那不起眼却最有乾坤的花瓶上。 霍敷官的眼神里有最为可怖的坚定,她一步一步朝其走过去,然后站定脚步,低眼直勾勾的盯着眼前这花瓶。 她想,这一次进去会不会还像之前那样,莫名其妙的晕倒,然后再莫名其妙的出现在另一个地方…… 霍敷官紧咬下唇,鼓足了勇气,将双手放在花瓶上,心砰砰直跳。 拧转那花瓶的时候,那花瓶的下方的旋转处会发出细微的咯吱声,同那就像是被尘封好久的门窗突然被打开的声音极其相似。 突然,眼前那扇墙门缓缓转开,密室里则喷泄而出一道道冷光,白的刺眼,白到几近让人失明。 霍敷官没有抬起胳膊挡住那道像是从天堂而来的强光,而是紧眯双眼努力使得自己看清楚些什么,可这却都是徒劳无功的,她什么都看不到,就像是一个刹然间失明的瞎子。 那光时明时灭,飘忽不定。 霍敷官紧攥住双手,缓缓试探性的,小心翼翼的朝里面走近,刚一走进去,那门同之前的时候一样,猛然关闭,找不到开关。 倏时之间,霍敷官像是陷入了浓重的一片迷雾里,什么都看不清,而且周围散发出瘆人的寒意,脚底下一小步一小步的往前试探摸索着,伸出双臂,那双手胡乱的在半空中抓着,抓着,抓着那难以捉摸的冷空气。 突然之间脚下像是有什么绊了一下,霍敷官没注意间腿脚一软跪在了地上,膝盖被蹭的刺痛,像是被磨破了皮的样子。 就在这个时候,那种辨不清方向的冷光渐渐消散,出现在霍敷官面前的则是一跳通幽小径,望不清尽头,只能瞧见在很远的那一头只有一点亮光。 霍敷官挣扎着起身,一瘸一瘸的朝前走去,越走心越发忐忑,她一直以为这里只是一间小小的密室罢了,却没想这其中竟藏着这么大的秘密。 其实,在她的周身,漂浮着好些个半隐形人,可是霍敷官却看不到,她的视线一直注视着的是前方那一点白光,仿佛那白光是这最后的希望。 第二百四十三章 寻夫路(二) 半隐形人用各种各样的目光紧紧盯视着霍敷官,她每走一步,他们便飘然跟上,而他们的说话声,霍敷官亦是听不到,即便是听到了,可能也不会听得懂。 “大祭司,这丫头又跑我们华隐士地来作甚?” “难不成上次还没给她吓破胆子不成,这次竟然还来?” “这丫头定是来找任主的。” “就凭她还想找到任主,这丫头可是我们的大仇人!” “行了你们都闭嘴,任主都准备放下这一切了,况且这丫头还是任主喜欢的人,怎么会忍心杀掉?” …… 半隐形人毫不遮掩的说着话,霍敷官丝毫也听不见,她就只管一步步的往前走,膝盖发出微微的痛感,她弯腰揉了揉,视线还依旧紧锁住前面不远处那点光。 “大祭司,我们不能让她在这里乱闯,任主若是知道了定会发脾气的。” 比较年老的半隐形人被一群年轻的把隐形人拥护在中间,那大祭司紧紧凝视着还在往前走的霍敷官,深叹一声,遂尔以极快的速度往那光点的出口飘去,霎时之间那股冷光又砰然乍泄,使得霍敷官猛然顿住脚步,惊呼一声便摔倒在地,继而渐渐失去了意识,同上次的那种感受一模一样,毫无半分变化。 夜色很快降临,宣西城内在夜晚的时候愈发热闹喧嚣,比起白日来,咸武的百姓们貌似更加喜欢这种静谧而又欢愉的夜生活,富家公子小姐在丫鬟下人的陪同下走马观花似的游走在夜市上,排排酒楼过去,大红灯笼高高挂,生意亦是兴隆非常,人进人出好不热闹。 独有那家云烟酒楼早已不知闭庭多久,或许自从那礼娘死去之后,便没再开过了。 待霍敷官醒来的时候,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在宣西城郊外一间破茅草屋里,说来也真是滑稽,上次醒来是在北尚皇宫里,这次竟然会是在一间茅屋里,且这茅屋四周通风破烂不堪,除了头顶上方,犄角嘎达处密密的蜘蛛网外,再有剩下的便是身旁拢起的不大不小的火焰。 一到深夜这天气的确是冷的,再加上外面是漆黑一片,一个姑娘家要是单独在这种地方,怕是会吓死。 可是还好,此时的霍敷官身旁还有一个男人,是个陌生男人。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觉得天昏地暗,只有脱了皮的墙上微微跳跃的火光。 “你是谁?” 霍敷官转眼瞧见身边有个黑影,一个激灵坐起。 男人看也不看她,只是淡淡扬起唇角道:“真是一点也不礼貌,本大爷收留了你连句谢谢都没有,还这种态度。” 霍敷官仔细谨慎的审视着面前的男人,看上去这个男人面相倒不像是个坏人,况且她霍敷官有什么好怕的,她只是一时间未反应过来,有些惊愕罢了。 见她不说话,男人转过头来垂眸盯着她道:“怎么不说话?” 霍敷官紧蹙着眉头,依旧没有说话,紧紧盯着男人。 男人的脸庞右下方有一道明显清晰的刀疤,火光下有些触目惊心,见到霍敷官那副严肃凌然的表情,男人挑起嘴角轻笑了出来重新转过头,拨弄着拢起的柴火道: “之前民间传闻候盟女帝有多么厉害,如今一见也不过如此罢了。” “你到底是谁?” “只是一个江湖浪子而已。” 霍敷官依旧没有放松警惕,她环视着破败的茅屋,站起了身子朝外走去,男人微微侧过头用余光瞄着她。 “这是何处?你是在哪里发现我的?” 男人亦是站起了身,走去门口站在霍敷官一侧,外面黑咕隆咚,明显就是鸟不拉屎的郊外,除了密林就是不近不远的山峰。 霍敷官转过头瞧着男人不算特别俊朗的侧颜,在微弱的光线下透出一些放浪不羁与沧桑。 “你到底是谁?” 男人低眸,再尔望向她,用一种揶揄的口吻道:“女帝的问题可真多。” 说罢,男人便转身再度走了回去。 霍敷官转过头望着男人的背影,表情很是嫌弃,这人怕不是个傻子或是神经病! “你到底是在何处发现我的?” “一个宅子门口。” 宅子门口……霍敷官一下便猜出那就是宿宅了。 她已经可以断定,那宿宅密室之中肯定有那些所谓墨毫灵的存在,而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昏倒,醒来的时候莫名其妙的出现在其他地方,肯定是那些墨毫灵搞的鬼。 “那你到底又是谁?” 霍敷官上前一步盯着坐在地上火堆跟前的男人继续追问。 “都说了,我只是一个天涯浪子,无需知道名字。” 霍敷官则表示极度怀疑,主动上前坐在男人旁边,男人歪过头盯着她淡定的举止,明显一愣。 “你接近我肯定是有什么目的?为了钱?” “我又没绑架你,你随时可以离开,这样我便不至于落得绑架候盟女帝的死罪了?”男人轻笑道。 男人开玩笑的语气轻飘飘的,像是对什么都毫不在乎的样子。 霍敷官瞬间便对这个男人来了兴趣,而且一种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或许不简单。 果不其然,霍敷官正在揣测,思忖间,男人便又重新开口了。 “可我毕竟知道你一直在寻找的那个人的消息,你确定要离开么?”男人转过头凝视着霍敷官,两个低矮的身影在墙上一晃一跳的。 霍敷官瞬间神经紧绷,愣愣的瞪着男人道:“你知道?他在哪儿?” “我这么容易就告诉你我有什么好处?” “你想要多少银子等我回到宫中给你就是,只要你能带我找到他,你想要多少我便给你多少。” 霍敷官此话一出,却没想男人竟低眼嗤笑一声,继而轻叹道: “你怎么就知道我是要银子呢?你这女帝也太狂妄自大了。” “狂妄自大?”霍敷官没想到男人会这样说自己,瞪圆了眼望着男人,语气愠怒。 第二百四十四章 人消瘦 霍敷官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会被一个陌生的男人说成狂妄自大,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男人盯着霍敷官很认真的点头道:“难道不是么?” “……” 霍敷官暗自攥紧拳头,将那股气硬生生的咽了下去,她懒得跟一个浪迹江湖的臭男人计较。 “那你快告诉我他在何处现在?” 男人双眸转过去直视着脚下的火堆,迟迟不说话,像是故意吊着她的样子,这将霍敷官气的又是一阵发毛。 “喂,你到底说不说?” “急什么?你没听说过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男人漫不经心的反问。 “……” 霍敷官再度握紧了拳头,坐在男人身边努力平息怒火,耐住性子道:“这位大哥,快些告诉我他现在人在何处?” “就算我现在告诉你,难不成你现在要去找他?” “你难道没见候盟咸两国皆是张贴着他的画像,我找了他好久都没有一点踪迹音信,你可知我心里多么着急,你先在告诉我我便立刻去将他找回来。” 霍敷官情绪略有激动,望着男人的侧颜,说话的声调不自觉的扬起。 男人见她这般状况,便不由得笑了出来道:“那个人如今戴着一张面具,也不知是何缘故,在候盟郊外一家酒摊上当小二。” “戴着面具?当小二?”霍敷官不由得紧蹙双眉,心跳的极快。 “信不信由你,反正话我是说到了。” 男人的态度不冷不热,也不再瞧她。 霍敷官‘腾’的一下站起了身,二话不说便要往出走,却被男人迅速站起身抓住胳膊。 霍敷官一惊,顿住脚步,回过头望着他道:“你干什么?” 男人神情肃然道:“外面的天这般黑,况且先在还是在咸武,又没有马匹,你怎么去?” 霍敷官则一把将男人的手甩开道:“这个无需你多管。” 说罢,便直奔着往出走。 男人无可奈何,迅速将脚边的火堆踢灭,急忙跟了上去。 霍敷官走在漆黑的夜里,四周密林被冷风吹的摇晃不止,脚下的石块硬的硌脚,霍敷官却脚步稳健而又迅速,朝着宣西城内的方向而去。 那男人则紧随其后,将霍敷官一步不落的跟着,霍敷官知道他在身后紧跟着,所以她的步伐更快了,由于夜色太暗,天上的月亮也没有多亮,霍敷官走着走着便发现自己距离宣西城内越走越远,也不知道自己是往哪个方向走。 倏然,她停住步子,环望漆黑的四周,有些茫然。 她回身想寻找那男人的身影,却发现根本已经瞧不见那男人在何处了。 此时,草丛之中突然响起一阵窸窣之声,而且愈发强烈,越来越近,霍敷官耳朵灵敏一动,觉得不对劲,便做好防备姿势,就在这时,霍敷官的身后突然冲上来一只巨型老虎,觉察到的霍敷官转过身去却已经太迟了,那老虎张着血盆大口直接朝霍敷官猛扑过来,幸好……这个时候,男人的身影不知从何处蹿了出来,手持长杆,直接朝那老虎扑了上去,狠狠的将长杆扎进老虎的腹内,没两下便一命呜呼了,男人身手利落之极。 霍敷官惊魂未定,望着眼前地上视线昏暗的男人和老虎,抚着砰砰直跳的胸口走过去。 男人的脸上身上皆是沾满了血渍,站起身低眼望着地上已经死去的老虎道: “这大半夜的,都说你一个姑娘家走夜路不安全,即便是你霍敷官武力再强那又如何?有气力对付得了这么一头庞然大物么?” 霍敷官一点都不意外这男人知道自己的名字,她盯着面前死去的老虎,的确惊魂未定。 “按理说这地方距离宣西也不远,怎会有老虎呢?” 男人冷笑道:“这方圆十里都是密林,前面不远处还是一座山,很正常。” 男人说罢,便抬起头望向霍敷官道:“这三更半夜的你还打算进去宣西么?即使是你进去了也找不到一匹马出来,况且这路程这么远,我劝你还是明日再赶去找他。” 霍敷官再度环视四周,沉默半会儿道:“行。” 两人说罢,便再度回到了那间破败的茅屋里,男人重新点起火堆,两人并排而坐,视线皆是紧盯着那闪耀着时强时弱的火焰,沉默。 “你为何要帮我?”霍敷官主动打破沉寂,转眼望向男人继而又道: “你又怎么知道他的消息?” 男人面无表情,甚至有些肃然道:“我一个江湖浪子,如何知道他的消息很简单,我只是告诉你罢了,说实在的也并不图什么。” 霍敷官惊讶了,道:“不图什么?银子也不要么?” 男人轻声一笑道:“要说真是图些什么的话,那便是若真等某一日走投无路了,便去候盟找你这个候盟女帝去,好歹你还欠我一份人情不是?” 霍敷官无语,总觉得这男人像是似曾相识的样子,其实她很早便有感觉,只是没有问出来罢了。 “咱们是不是见过?”她终于忍不住问道。 男人这时挑眉望向霍敷官,唇角微微扬起道:“咱俩倒是没见过,只不过我跟你朋友见过,只不过好像好久未曾见过他们了。” “朋友?”霍敷官疑惑,从男人的双眼里看出一些揣摩的意味。 “你的那两个朋友去何处了?” “你说的是哪两个朋友?”霍敷官想半天也未想出些什么来。 “一男一女,长得都挺好看的两个人。” 男人这么一说,霍敷官恍然大悟,瞬间便明白了男人所说的是谁。 可是霍敷官却不能将他们的事情告诉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谁又能知道这男人搞什么把戏。 “你同他们是如何认识的?” 男人低头转过,双眼微眯道:“那年中秋夜,我劫了那个姑娘。” 男人倒也是坦诚,这却使得霍敷官一下陷入回忆里,将所有的细节都回想了出来,不可思议的盯着男人,指着他道:“你便是那晚上绑走喻柔的男人?” “喻柔?原来她叫这个名字,我还记得那个男的叫东牙道。” 男人突然笑的很是沧桑哀凉。 第二百四十五章 这酒有些馊 “我知道他们现在是燕京的魔君魔妻,嗜血杀人,毫不眨眼。” 这下,霍敷官彻底怔愣震惊了,她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什么都知道,他到底是谁?怎会知道那么多事情来? “是不是很惊讶?” 男人瞧着霍敷官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 男人直了直身子,叹了一声扬起声音道:“江湖浪子整日游荡江湖,什么事情能不知道,这些还都是些小事情罢了。” 霍敷官仔细审视着男人,不再说话,渐渐的竟来了困意,不知不觉的的便睡着了,那软软的脑袋便无意识的靠在了男人的肩膀上,男人身体一颤,垂眼望着霍敷官的睡颜,竟将嘴角微微扯起,带着丝丝温柔。 其实男人的年纪很大了,由于浪迹江湖,沧桑感很重,独来独往惯了,心底的那丝温柔与温暖也已尘封了好久,可就在那陡然之间,男人望向霍敷官沉沉的睡容时,便不经意间心思变得柔软起来。 天很快便亮了,男人也不知何时竟睡去,与霍敷官的头靠在一起,脚边那火堆早已经熄灭,留下一缕缕白烟。 霍敷官脑袋一颤,猛然醒来,男人的头便顺势倒在了霍敷官的肩膀上。 她朦胧着一双眼,低眼一瞧男人还睡得死沉,那颗头还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于是二话不说嫌弃的将男人的脑袋掰去一旁,奈何动作太大,男人被搞醒了。 “谁让你枕着我睡觉的?”霍敷官瞪着男人,还下意识瞧了瞧肩膀看有没有流口水在上上面。 男人抹了一把脸道:“是你昨晚上先靠在我的肩膀上睡觉的,不是我。” 霍敷官怀疑的撇撇嘴,站起身朝门外走去。 外面空气很是新鲜,还夹杂着微风,很是舒适。 她转过头望着男人道:“我觉得你还是得跟我一起去找他,我怕我到时候找不到地方,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 男人亦是站起身朝外走去,站在霍敷官身侧,环视了一眼四周,眯着眼道: “好啊,走,还得赶路。” 霍敷官满意一笑,两人便二话不说往宣西的方向而去,霍敷官这一次也才终于发现自己是个路痴,出来这么久,都不知道往宣西城内而去的方向该如何走,若不是有这个男人在身边,怕是得再次迷路。 两个人迅速赶去宣西城内,买了两匹快马,一路不停歇的赶回候盟。 大约到下午的时候,才终于到达候盟。 两人身下的马蹄逐渐缓了下来,霍敷官跟着男人的方向走,不一会儿便见到那男人所说的酒摊。 霍敷官只感觉奇怪,怎么自己经常从这处过,都未注意到这里有个酒摊的? 她老远看到酒摊的老板是个年过六旬的老头,其他她便都未看到。 男人一跃下马,将马绳绑在一旁的树上,霍敷官则随后。 “小二,上一坛酒。” 霍敷官与男人一同坐在椅子上,霍敷官打量着酒摊,疑惑道:“这哪里有戴面具的男人?你怕不是在骗我?” 男人亦是压低了声音道:“等会儿你便知道了。” 正说间,果然上来一个戴面具的小二,径直朝霍敷官同男人走来,显露出似乎很淡定的样子。 男人抬眼直视着那小二,确定自己没有认错人。 霍敷官亦是抬眼怔怔的盯着戴面具的小二,那张脸被挡的严严实实,她根本看不出什么来,她想仔细瞧瞧那双眼睛,可是眼前的小二将头埋的很低,自始至终未多看她一眼。 待小二走后,男人转过头望着霍敷官迷茫的样子问道:“怎么,看不出来?” “戴着那张面具,也不多余瞧我一眼,我怎能看出来?”霍敷官有些沮丧。 “你那么在乎那个男人,难道连他的身形也看不出?这也太不合道理了。” 男人倒了两碗酒,将其中一碗递给霍敷官。 霍敷官将手中那碗酒一饮而尽道:“像是同样高,可这个小二明显身子有些驼。” 霍敷官还记得尤居野的身子颀长而又挺拔,颇有一番美感。 可是方才那个小二……霍敷官有些犹豫。 她再度望去盯着那小二背对着他们正在做事的身影,仔细一瞧,倒模糊像是有几分尤居野的影子在。 猛然之间,霍敷官心跳非常快,甚至有些手足无措,她紧紧凝视着小二的背影,陡然之间竟越来越肯定。 男人瞧着她变了神色的样子,便明白了她像是将她认出来了。 霍敷官缓缓起身,却被男人一把抓住,又再度坐下。 “你不能这般鲁莽,不然会将他吓跑的。” 霍敷官不知所措极了,心慌的厉害,男人说得对,她不能再将他弄丢了。 “小二!”男人再度冲那小二招手,霍敷官惊愕,眼看着小二朝他们走来,她心快跳出来一样。 那戴着面具的店小二依旧不曾瞧霍敷官一眼,像是从未认识过她一般。 “这酒怎么今日有股馊味啊!”男人突然猛的摔碗。 眼前的小二倒是镇定,却将一旁的老伴吓了一跳,赶忙走过来。 “就是!”霍敷官灵机一动也附和着道,缓缓站起身朝店小二走去,那小二依旧低着头不看她,她微微颤抖着手,鼓着勇气故意道: “不信你尝尝!” 说罢,便将手中那碗酒朝店小二递过去,却故意手一抖,还未等那小二接过,便洒了小二一身。 霍敷官慌忙道歉,忙用手去擦拭道:“对不起对不起……”说着,便触上小二戴着面具的脸,小二明显一慌紧抓住她的手,与她四目相视。 那一瞬间,仿佛空气都静止了一般,霍敷官差些眼泪就掉了出来,她怔愣的凝视着小二那双熟悉的再熟悉不过清冷的眸子,手还被他紧紧抓着,还未开口,还未看够,小二乍然松手,不带丝毫感情,也不顾身上的酒渍,转身便迅速离开。 “尤居野!” 霍敷官眼泪掉出,嘶喊,追了上去。 男人摇头一笑,抿了一口酒望着迅速离开的店小二,望着疾步追上去的霍敷官。 那年过六旬的酒摊老板一脸懵逼,赔笑着冲男人道:“客官,要不我再给您换一坛酒,不收钱。” 老板是个好人,可是却丝毫不明其中情况。 男人将碗中酒一饮而尽,提起酒坛重新倒着酒道:“不用了,这酒啊,比任何时候还要纯正。” 第二百四十六章 一念之隔 “尤居野!” 霍敷官泪湿盈眶,勉强跟上小二疾步如飞的步伐,冲着那背影喊道。 小二乍然顿住脚步,却未转身。 霍敷官亦是将脚步猛然刹住,失神的望着他的背影。 她缓缓朝他走近,双手微微颤抖抚上他的肩膀。 他依旧是未动,未作反抗,也未拒绝。 “我知道你等着我来找你,你明知道咸武候盟都在找你,你却未将自己藏起来,你是故意让我找到你的对不对?尤居野,我好想你……” 霍敷官双手抚在他的双肩,将头轻轻依靠在他的背上,眼泪猝不及防从眼角掉落。 可是眼前的这具身体却像是一个木偶,一座没有感情的雕塑,说话的声音亦是带着沙哑。 “姑娘认错人了。” “不,我没有认错,你就是尤居野。” 霍敷官鼻头酸涩之极,将眼睛合上后下一秒一滴滴豆大的泪珠便掉落了出来,浸入他的糙布衣衫。 可是他却猛然之间将身后的霍敷官甩开,径直往前走,沉默冷漠的可怕。 霍敷官踉跄着追上去,展开双臂死死挡在他眼前。 “尤居野,我是你的仇人,这条命我给你便是了,可是我不能再将你放走了。” 此时那戴着面具的小二直视着霍敷官,静立不动,清冷之感逼人,那双深邃淡漠的眸子死死的凝视着霍敷官。 霍敷官亦是直视着那双眼睛,然后朝他缓缓的走了过去,依旧抬眼紧盯着那双眼睛,她的眼眶里晕染一层泪雾,哽咽着声音道: “我找了你那么久,一点音信都没有,你可知我快要急疯了?如今好不容易将你找到,你却说我识错了人,可是……”霍敷官伸出手臂试图小心翼翼抚上他的双眼,却被他一把抓住,她的身体怔了怔,苦涩一笑继续道: “可是这双眼睛我怎么可能会认错?尤居野,我不是傻子,那次与燕京交战,是你派出那些所谓的墨毫灵将我救下的?可是你明明是想杀掉我的人啊,我明明是你的仇人啊,我现在就在这里,要杀要剐,我霍敷官绝不眨一下眼睛,可是我只求你一件事情,别再躲着我了可以吗?” 他无言,紧紧凝视着眼前泪眼朦胧的霍敷官,缓缓将她的手臂松开,可她却突然之间出手迅速麻利,试图将那面具摘下,却被他以更快的速度躲闪过去了,霍敷官的手臂抓了个空。 “姑娘当真是认错人了,我只是一个简单的普通人,并不是姑娘所说的什么尤居野,姑娘还是去别处另寻此人,别再跟着我了。” 他微微低着头,声音更是沙哑,再度想离开,这次却被霍敷官拼命死死的挡住去路。 “尤居野!我让你别再躲着我了你听不到吗?我不是傻子,别拿我当傻子,你可知这些日子我是怎么过的?你可是我霍敷官一心从翠香阁赎回的人,你让我怎么忘?还是你是为了这样折磨我,看着我痛苦?既然如此,你倒不如一剑将我杀了,这样还落得爽快。” 他则转眼直视过去,紧紧的盯着她,淡定而冷静,眸色却颤了颤。 “找我又是何苦呢?就这样不识不闻,平静的过完这辈子不好么?” 他终于承认了……霍敷官上前激动的抓住他的手,一点也不想松开。 “不好,我说不好就不好!” 霍敷官哭喊出声,继而紧紧将眼前之人抱住。 尤居野身子一颤,暗自攥紧了拳头,却还是未伸出手臂环住她的身子。 “霍敷官,我若是忍心将你杀了,那日在宫中便不会救你,便不会答应你铲除你那可恶的叔父……敷儿,你可知我这辈子最后悔的是什么吗?” 霍敷官狠狠的摇头,紧闭双眼,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 “最后悔的便是爱上了你,我这辈子一心本只有报仇,可这老天爷还是狠心捉弄了我一下。” 他终于伸出手臂抚上她微微颤抖的双肩,却将她狠心推开,低眼直视着她继续道: “灭我一整个家族的人是你的父皇,我原名叫做宿泊,只是为了复仇才改了姓名,你叫我怎么面对你,还怎么爱你?” “那你就杀了我。”霍敷官强忍住眼泪,直视着他那双悲凉的双眸,冷静道。 “我让你杀了我,能够死在你的手下,我不后悔,我霍敷官不是说谎的人,我得兑现承诺,如若是不杀我,那便随我一同入候盟皇宫,这辈子都得陪在我霍敷官的身边,别想逃。” 霍敷官眼里的坚定,语气里的坚定,带着锋芒,不容抗拒。 “你这是在为难我。” 他将双臂缓缓落下,眸眼望向别处,浓重的哀伤弥散开来。 “别任性了,好好当你的候盟女帝,我们之间再无可能了。” 说罢,便径直朝前走去。 霍敷官再度紧紧跟了上去,尤居野步子越来越快,霍敷官则随着他的速度将步伐加快,眼看着他狠下心来想彻底将霍敷官甩掉的时候,霍敷官一个眼尖心快直接扑上去再度将他抱住,就是不让他走。 “尤居野,你走可以,那便先将我杀了,不然就别想走。” 霍敷官说着话,手下力度加重,像是一个小孩子紧紧守着自己喜爱的东西,一点也不撒手,霸道而野蛮。 他试图挣扎,却还是没忍心将她甩开,他怕伤了她。 “霍敷官!我说的还不清楚?你能否成熟一些?你是在逼我你知道么?” “我就是要逼你,我就是不放你走,有本事就将我霍敷官杀了,以后你便想怎样就怎样,没人缠着你,不然我是绝对不会放手的,从我在翠香阁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霍敷官便认定了你是我的人,这辈子都别想逃。” 霍敷官耍横撒泼,达到了死缠烂打不讲道理的地步。 尤居野无奈,发出沉重一声叹息,画风突变的竟跟她算起账来。 “既然一开始便认定我是你的人,那为何当初在宿宅之时便非得将我推给肖茵,你考虑我的感受了?” 霍敷官一愣,闭着双眼本是投入在死缠烂打中,这下噔一声将眼睛睁开,心下思绪翻滚,沉默半会儿道:“我……我当时的心情你是知道的,你也了解我,我除了那样做别无法子,那件事情是我对不起你,我承认。” 第二百四十七章 男人要进宫 这话刚一说完,霍敷官转念又想到,这不对劲儿啊……这人是在跟自己翻旧账么?不行,不管他说什么诱导自己,霍敷官手臂下的力度却是越来越紧。 “霍敷官,你认清你自己!”尤居野突然稍微使大了些力气,便将霍敷官甩开,他转过身紧紧的盯着霍敷官,那双瞳眸里没有了哀伤,充满了愤怒和冷漠。 “你所说的话从来就没作数过,什么从一开始便认定我是你的人,全部都是哄人的鬼话?关键时候,还不是将我像一个皮球一样踢出去?你就是自私,你就是个骗子!” 尤居野一把将脸上的面具摘下,那一瞬间,霍敷官则震惊的将脸捂住下意识后退了半步,一双眸子刹那间又浸满了泪水,泪光里的那张脸太过惊悚,脸部大面积烧伤,血肉虽已死化,可是却触目惊心,眼前的尤居野再也没有当初那张精致,美的不是人间烟火的面容了,霍敷官霎时间哭出了声,紧盯着尤居野那张脸。 他一声冷笑,眼里又布满哀伤道:“看到没,我现在是这副面容了,若是真跟你回宫,我是什么,是你跟前永无天日,见不得人的狗么?霍敷官,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 说罢,他苦涩一笑,低头便欲将面具戴上,却被霍敷官上前一步阻止住,紧抓住他的手。 她抬眼仔细的凝视着尤居野那张惊悚之极的面孔,缓缓抬起手臂抚上去道: “我不是那样的,即便是你这副模样,那又有什么所谓?我爱的是你这个人……” “别骗自己了!” 尤居野再度用力将她甩开,霍敷官便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你在乎的一直是这张脸罢了。” 说完,他便转身将面具重现戴上,负手而立,那身影孤冷而又决绝。 “敷儿,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日后好好整治江山,将以前的一切都忘记,不要任性,好好生活,别再念着我了。” “蓝玫瑰海洋你忘了吗?你说过要陪我一辈子的你忘了吗?你此时此刻这样将我说的那么不堪,还不是想将我彻底甩掉,故意说出这样的话来刺激我?我霍敷官不想让你孤孤单单一个人过,你还有我,我怎么会嫌弃你呢……何况你的脸也是因为我,这些我又如何能不明白?” 霍敷官彻底怕了,慌了,如今的她软硬兼施,尤居野也不会心软一些,可见是是真心做到这般决绝了…… “好好保重。”尤居野只留下这四个字,便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这荒郊野外里,霍敷官霎然不受控的狂了,伤了,绝望了,悲痛至极,她环视着空荡荡的四周,无措的在原地转身望着群鸟惊动划过的天空,嘶声大吼道: “尤居野,你当真要这么对我么?!你别后悔!你不要我有的是人要我霍敷官,你且看着,我定要你将肠子都悔青!” 霍敷官声嘶力竭的吼完,继而便绝望的蹲在地上痛哭出声,不是所措,难过的就像是被抛弃的小姑娘,而这时耳边则有一双脚步缓缓的声音朝她走过来,接着便是一声无能为力的叹息。 “情苦啊,该经历的一样也不会少得了。” 霍敷官听得出来是那男人的声音,那男人早已将他们方才所说的所有话都听的一清二楚,实在是没想到眼前这个丫头竟然还是个情种子,可是贪恋情爱的人怎么才能做好大事呢? 霍敷官狠狠的将眼泪抹掉,站起身,她是谁,她是霍敷官,怎能这般轻易被打倒? 她的视线也不知锁定哪里,丝毫不瞧眼前这个陌生男人一眼,面无表情径直便离开。 “喂!” 男人急忙追了上去道:“方才的酒钱你还没付呢,怎么,这么一下便想将大爷我踹开了?” 霍敷官怔愣,刹住脚步,猛然回过头冷冷的盯着男人,那么一瞬间她竟然恍惚以为成了东牙道,方才眼前这男人语气语调同东牙道真是极其相似……她心内一声苦笑,如今该离开的都离开了,孤孤单单一个人也好,山高雪寒,乐得自在罢。 男人镇定之极,淡淡的直视着霍敷官,似乎也在揣测霍敷官内心想法,这丫头片子为何突然之间这样盯着自己看? “想要多少?” “银子?”男人缓缓朝她走近,双臂环胸,挑眉反问。 “不然呢?你还想要什么?” 男人咂咂舌,装模作样的低头思索了着,霍敷官则眯眼打量着他。 “不如你带我进宫?你看我这浪迹江湖这么就久,还未享受过那种奢靡华贵,不愁吃喝的日子呢,你也算是满足了我一个小心愿。” 听到男人这个要求,霍敷官再度紧眯双眼瞧着他,那双眸子时明时暗,打着漩涡。 “你这是打算赖定我了?” 男人突然之间有些不适应霍敷官冷声冷气的样子,一笑道: “这哪是赖上呢,别这般严肃嘛,就当是报答我了。” 霍敷官本是打量着男人的目光,渐渐温和下来,转过身道:“后日你便离开,这样可满意?” “满意,就这样定了。” 霍敷官斜睨了他一眼,然后便离开,男人亦是紧步跟了上去。 回到皇宫的霍敷官可是让小福子及泉尚风操了好一顿的心,那些大臣们自然是内心气愤,这刚上位不久的女帝,便什么原因也不告诉的没了影踪这几日,简直是不把自己的身份当回事儿,简直是不把满朝文武大臣当回事。 且更令人想不到的是这次回来,竟还带了一个陌生男人回来,当这皇宫是什么,避难所吗? 匆匆路过的太监宫女不敢正眼打量着霍敷官身边这个像是没见过世面左瞧右看的男人,但也在私下议论嚼舌了一番。 霍敷官瞟了他一眼淡淡道:“能不能稍微收敛一些,给自己一些面子。” 没想男人却是回了一句道:“好不容易来一趟皇宫肯定得好好看看,哪能跟你这位整日住在这高墙红瓦之内,品尝着美味珍馐的人想比?” 霍敷官心内无语至极,狠狠的对他翻了一个白眼。 就在快走到未央殿的时候,小福子这几天可是干巴巴着急的都快上火了,老远瞧见霍敷官回来,那叫一个激动开心,急忙匆匆走了过去道: “皇上,您这几日都未在宫内,让奴才好生担心着。” “担心什么?朕又不会死掉。” 小福子汗颜,微微弓着腰继而道:“泉公公亦是过来瞧了好几次,让您一回来便往快活宫内去。” “行了,朕知道了。” 如今泉尚风在宫中的地位,就跟太皇太后的地位可以说得上是同等的,泉尚风对于霍敷官而言是师父却更像是父亲,霍敷官是从心底里尊敬的,即便是当上女帝又如何,良知至少还不能灭,况且如今霍敷官身边就只剩下泉尚风一个亲近的人了。 小福子试探性的抬眼瞄了瞄霍敷官身边的陌生男人,心内惊惑,却也不敢问,迅速则将眸眼低下。 刚巧这时,霍敷官开口了道:“你去吩咐人给他整理一间房子出来,记住,要奢华一些的,一日三餐必得是饕餮盛宴的供着,不能有丝毫怠慢。” 小福子煞是震惊,疑惑重重,却也只能连声答应着,作为奴才,就是要紧合住自己的耳朵,紧闭自己的双眼,把自己想象成一个瞎子聋子,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就够了。 第二百四十八章 孤注悲欢 霍敷官去往快活宫的时候,泉尚风依旧如同往日那般坐在院落内的藤椅里一晃一晃的晒着太阳,宫女站在一侧也未做什么事情,只待使唤,瞧见霍敷官来,一紧张忙小跑过去不知该不该行礼,果然,霍敷官淡淡做了个手势,那宫女便退下了。 她含着淡淡的笑,视线落在泉尚风身上,缓缓走了过去。 待走到那藤椅跟前,霍敷官顿住步子,俯下身,将嘴巴凑在泉尚风耳边轻唤道:“师父?” 藤椅霎时停住不再晃动了,泉尚风睁开双眼,恰好对上霍敷官正在用那双圆滚滚透亮的眸子盯着他看,不偏不倚将那太阳光挡住了几分。 “回来了?” 霍敷官唇角浅浅勾起站直了身子道:“我若是再不回来,怕是又得挨师父骂了。”她像个小猫咪一般蹲下身子,蜷缩在泉尚风腿边。 泉尚风坐起身,低眸望着霍敷官,伸出手臂点了点她的额头,嗔道: “你如今已是女帝,不再同往日那般恣意潇洒了,凡是做什么事情都要三思而后行,得考虑自己的身份。” 霍敷官嘟嘴敛眼道:“我知道了,师父。”她的神情有些沮丧。 泉尚风注视着她,微微叹了口气道:“可找到他了?” 霍敷官知道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师父的,她则落寞的点点头,将下巴倚在泉尚风的腿上,满目怆然。 “可将他带回来了?” 霍敷官再度摇摇头,鼻子猛然一阵酸涩。 对于这个,泉尚风早便猜到了,他凝视霍敷官的眼神多了些心疼,伸出手去抚着她的脑袋。 “敷儿,将他放下罢,如今你已不能再意气用事,日后,你的多数心思都要放在这候盟江山上,不该贪恋那么多儿女情长。” “可是师父……”霍敷官抬眼道:“我想知道当年真的是父皇将他整个家族全部诛杀了么?” 听到这话,泉尚风将视线放去远处,目光深沉。 “这件事情为师不是很清楚,为师当年只不过是这宫中跟在皇后娘娘身边的一小太监罢了,不过听闻当年墨毫家族是因为野心庞大欲要叛变才被先皇诛杀的。” 霍敷官蹙眉敛眼,深思。 罢了,反正无论怎样,那个人如今是彻底想与自己撇清关系了,想这些又有什么所谓呢?即便是查阅到了之前那些陈年旧案,可是事实始终都是只有一个,他整个墨毫族被候盟皇室诛杀了…… 霍敷官不怪尤居野,她只是心疼他,她想给他温暖,让他以后不再孤单,哪怕是他躲不过仇恨,她也能够心甘情愿将命交予他,可他,却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回头的了。 不经意间,她的一滴泪便掉了出来,泉尚风见她这般,伸出手去将她眼角的泪拭掉。 “如今你是皇帝,想要什么样的人要不到?何必在一个人身上贪恋?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了罢。” “可是敷儿这一生就只想要那么一个人罢了,过去的又如何能够那般容易就忘掉?” 霍敷官的倔脾气与固执,泉尚风太了解了,他抚着霍敷官的脑袋安慰道: “为师可不能让区区一个尤居野将我的敷儿折磨的这般难过,这天下好男儿多的是,只要是你想要的为师去给你抓回来养在这宫中,日日让你看个够,谁想离开半步,便将他关进大牢处以死刑,” 听到这话,霍敷官禁不住笑了出来,依旧将下巴倚在泉尚风的腿上,却破涕为笑的抬眼望着泉尚风道:“师父,这话可真不像是从您口中说出来的。” 泉尚风亦是觉得自己有些许夸张,摇头无奈笑了道:“谁让你这个丫头这般不让为师省心。” “好啦,敷儿知道了,敷儿日后谨记师父教诲,区区一个尤居野还不能够。” “那便好。” 那一刻,霍敷官的笑声如铃铛般清脆,却又隐隐透着哀戚。 回到未央殿的霍敷官正巧走过一大帮宫女们从一间空置很久的宫殿进进出出,她知道那是她吩咐下去给那个陌生男人收拾的房间。 她顿住步子转身便往进走,宫女皆是埋着头而过,她跨过门阶,走进去却未见那男人的身影,奇怪了,难不成这家伙在这皇宫里乱窜呢?若是蹿进了这深宫之中不该踏进的地方,那可真是有罪了。 却没想这刚一转头走出,却见小福子带着那男人走过来,一见霍敷官,小福子便立即禁了声朝她快速走来,男人则是露着满意享受的笑。 霍敷官打量着男人道:“方才作甚去了?” “回皇上,奴才瞧您这位朋友第一次入宫,便想着带他到出转转。”小福子微微弓着腰,低着脑袋,永远是那副毕恭毕敬的样态,是从心底里散发而出的尊敬与忠诚。 “哦?”霍敷官斜睨向那男人,再道:“小福子,你先下去罢。” “是,皇上。” 说罢,那小福子便转身离开了。 霍敷官朝男人走进,透出该有的威严注视着他道:“朕思来想去,你这要求进这皇宫里来,怕是没有这么简单?” 没想到男人竟然轻笑了出来道:“女帝不愧为女帝,倒还是没有那么笨。” “放肆!” “皇上赎罪。”男人收敛了笑意,微微低头。 见他这般,霍敷官得意的上扬唇角,眉峰一挑道:“说来听听。” 男人抬起头,神色寂然了几分,转眼望向宫女们正在收拾的那间宫殿道: “我的确是有一事相求,皇上若是准许的话,今夜我们便在那宫殿内说,这里怕是不方便。” “你有事相求,为何不在宫外的时候说,非得进宫来?”霍敷官甚是怀疑。 “因为只有在这宫中,我才能见到那个人。” “那个人?”霍敷官疑惑不解的盯着他。 此时一宫女跑过来霍敷官身边道:“皇上,不换殿收拾好了。” “知道了,下去。” “是。” 说罢,那好几个宫女皆数退下。 霍敷官直视着男人道:“这下进去说,不用等晚上了,朕很忙。” “遵命,皇上。”男人应声,跟上霍敷官的脚步,扯起一抹得逞的笑。 两人进了不换殿,随即便将殿门紧紧合上,男人环视着富丽气派的宫殿,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奢华精致,每一处摆设亦是价值连城。 第二百四十九章 真实意 “说。”霍敷官坐在椅子上紧盯着男人道。 男人回过身,神色立马肃然黯淡,坐过去霍敷官身边,谁想着屁股刚一挨上,霍敷官便挑眉道:“谁让你坐了?” 男人立马起身,望着霍敷官道:“皇上,在咸武你让我告知那男人消息的时候可不是这般态度。” “朕毕竟是皇上,你应该感到荣幸。” 霍敷官敛眼,傲娇之极。 男人耸了耸肩,只得道:“皇上,我可以坐下和您谈吗?” “可以,坐罢,这才像回事,朕带你进宫,可别想着给朕丢脸,让那些嘴杂的宫女太监说三道四。” “是,皇上教训的是。”霍敷官只要说一句,男人便毫无反抗之力的妥协,还带着无奈,浪迹江湖惯了,哪受过这般束缚。 “现在说罢。” “皇上,我找的这个人叫做泉尚风。” 霍敷官一怔,立马转眼望向男人那张深沉肃容。 “找他作甚?你同他有什么关系?” “这你就别管了,您只需将我带去见他就是了,我知道他是您的师父,就住在这宫里。” 霍敷官内心越发狐疑谨慎,她仔细的审视男人,这人到底是有何阴谋?到底想做什么? “你找他到底要干什么?我警告你这可是在我候盟宫中,你若是说错了一句,隐瞒了一句,便别想从这宫中活着出去!” 没想到男人竟是轻笑了出来,淡定的直视着霍敷官道:“皇上,您当我是傻子还是脑子有病的?我半辈子都在浪迹江湖,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况且在这宫中,我若是骗您岂不是找死么?对我有什么好处?我可还没活够呢。” “你当真不说真实原因?” 霍敷官怀着好奇与警惕。 “皇上只需带我去见他就好了,到时候您自会知晓一切,我帮您见到了您想见到的人,这次您再帮我见到我想见到的人,我们之间也算是扯平了。” 霍敷官沉思半晌,点头道:“明日我便带你去,不过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样,不然你可是会死的很惨。” 霍敷官霸气警告道。 男人则笑道:“放心,我不是傻子。” 霍敷官站起身,低眸瞥了他一眼道:“想吃什么只管吩咐宫女便是,在这宫中别到处乱跑。” 说罢,便阔步离开了不换殿。 离开了不换殿的霍敷官缓缓走着,还是不放心的转过头瞅了眼身后的不换殿,细眉紧蹙。 这男人要找师父是要作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霍敷官径直回到了未央殿,多日未上朝,多日未批阅奏折,肯定又是累积了厚厚一沓。 夜,很快便暗了下来,在深宫之内的人,仿佛早已不在乎这日月变幻,反正每日所做之事还不都是循环往复。 被批阅好的奏折厚厚一沓放在一旁,有些乏累的霍敷官扶额小憩了一会儿,可是尤居野的模样神态无论如何也挥散不去。 她有些烦躁,越想越烦,一怒之下竟案几上的奏折全部推倒在地,这将恰好走进未央殿内的小福子吓了一跳。 “皇上?” 小福子不知是何原因,战战兢兢的跑过去将地上散落的奏折捡起来重新放好。 “皇上,您怎么了?若是困了,便先歇息罢。” 霍敷官不说话,依旧扶额闭目。 小福子见状,只得小心翼翼的再道:“皇上若是饿了的话,奴才便命御膳房做些您爱吃的饭菜来。” 霍敷官依旧未言,眉头淡淡蹙着。 小福子不敢再言,只得转身要往外走,可刚一转身,便被霍敷官轻声叫住。 “小福子。” “皇上,奴才在。”他迅速重新转过身,上前两步。 “传令下去,将那些画像都撤了罢。” “皇上……”小福子怔愣,顿了顿大着胆子问道:“皇上不找了么?” “不找了。” “奴才遵命。” “还有……”霍敷官缓缓将眼睛睁开,小福子静立一侧,静等她吩咐。 “在候盟大小城镇里给朕广纳男宠,记住要那些貌美的男子,带进宫内,让朕挑选。” 小福子听见这个更是一愣,心下猜测,这皇上莫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没听见么?”霍敷官转眼望向他,面无表情,甚至有些阴郁。 “听见了听见了,皇上,奴才明日便吩咐下去。” “嗯,出去。”霍敷官重新扶额,闭眼。 “是,皇上。”说罢,那小福子便迅速离开了未央殿。 而此时夜深人静时刻,未央殿的烛光亮了很久,霍敷官迟迟无法睡去,只觉得心内一阵阵刺痛,按时按点折磨着她。 她的脑海里反反复复回想着尤居野说过的话,仿佛还回荡在耳边…… 既然你不肯,那我便要刺激你到底,是不是真的不爱了,看你的反应如何。 翌日一早,霍敷官上完早朝,面对完朝堂之上文武百官老臣的指责,身为女帝的霍敷官只能一言不发的接受这预料在内的狂风暴雨,乖巧的就像是被大人训斥的小孩子。 她知晓这些老臣都是为了候盟着想,所以该忍着的还得忍着。 下了朝堂,霍敷官便带着男人往快活殿的方向而去。 她一路上总是观察注意着男人的神情,只见他的表情一时紧张一时兴奋一时忐忑,这般丰富倒是惹得霍敷官更是惊讶好奇了。 “昨夜睡得如何?” 听到霍敷官的话,男人则立马道:“人生第一次睡在这深宫之内自然是感受特别。” “那到底是何感受?”霍敷官缓缓走着,转头望着身边的男人故意问道。 霍敷官的眸子很犀利,可是男人却没有丝毫怕的,始终淡定之极。 他显得很是放松欢快一笑道:“神仙般的生活,不知这样形容皇上可是满意?” “满意。” 霍敷官面无表情道,随即步伐加快,男人更是紧紧跟上。 很快,两人便来到了快活宫。 一进去,宫女便识相的走开了,那双好奇的眸子还不忘瞧了瞧霍敷官身边这个陌生男人一眼。 霍敷官总是会挑泉尚风坐在院落内躺在藤椅上沐浴阳光的这个时辰过来。 男人自从一踏进这快活宫,那双深沉眸眼的视线便紧锁住藤椅之上那闭目养神的泉尚风身上,霍敷官示意他动作轻些,他便识相的跟随霍敷官放轻了步伐朝他走过去。 第二百五十章 久别重逢 “师父?”霍敷官走去泉尚风身边轻唤道。 “丫头又来了?”泉尚风依旧是眯着双眼,只不过唇角却扯起温暖的笑来。 “近日你这丫头可是往为师这里跑的有些勤快。” 泉尚风说这话的时候,眸眼缓缓睁开,头顶上的太阳光线微微有些刺眼,将他那双沾染风霜的倦眸点上粼光来。 “师父,敷儿以后会常来的,免得您孤单。”霍敷官又像之前那般蹲下身子,倚在泉尚风腿上撒娇笑道。 说罢,她便抬眼瞧了瞧一旁愣愣站着的男人。 而此时的泉尚风则是淡淡一笑,转眸望向霍敷官的一刹那却瞥见了身旁这个陌生透着沧桑感的男人,他神情一震,迷茫道: “敷儿,这是?” 还未等霍敷官开口,那男人竟然扑通一声跪下,满含热泪,激动道: “大哥!” 霍敷官愣了,准确说些是被吓了一跳,赶紧望向泉尚风,只见泉尚风身子一颤,怔神的望着跪在地上的男人,迅速坐起,眼眶逐渐湿红。 “泉眼……” “大哥,是我,是泉眼。”男人几乎是跪着过去泉尚风身边,一个身强体健的江湖浪子在那一刻竟哭的像个找到家的孩子,这倒是将霍敷官着实吓得慌了手脚,赶忙站起,震惊的不能自已。 她茫然惊诧的望望泉尚风,又瞧着男人,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大哥,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怕是都将我认不出来了。” 泉尚风双眼泛红的厉害,伸出微微颤抖的双臂,亦是扑通一声跪下,紧紧抓住男人的胳膊,两双含着久别重逢眼泪的眸子对望着。 “这么多年你跑何处去了……” “我一直在行走江湖,从未在哪安顿过一时,我也听闻过大哥你的消息,可是却始终没有勇气去找你……” …… 霍敷官望着面前两个人,竟不经意间亦是落下滚烫的热泪来,深受感动,又不免一番惆怅感慨。 后来,她才知道。 原来这个男人叫做泉眼,是师父泉尚风的亲弟弟,当年泉尚风为了养活一大家子,无奈入了宫,生活是日渐富裕了,可是家中双亲却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不好,没过多久便去世了,只剩下还处在二八年华的弟弟泉眼,后来那泉尚风本是想将弟弟接入宫中,并且已经取得了皇后娘娘的准许,可那个时候,泉眼却消失了,泉尚风找了这么多年一直未曾放弃,可却迟迟没有下落,就像石沉大海了般。 霍敷官坐在一旁噙着淡淡的笑意,听着师父同那男人说话,只感觉心内淌过一阵阵的暖意来。 “大哥,这些年我跑遍了很多地方,咸武,燕京都去过,可是随着时日渐长,却来越觉得孤单,可能是一个人太久了……”男人坐在泉尚风身边苦涩一笑道。 “当年,我欲要接你进宫,你为何不等我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泉尚风的双眼那一直紧紧的注视着男人,那种温情与疼怜是从心底里溢出来的。 男人微微一叹,低眼道:“当年我们父母相继去世后,再加上大哥您又在宫中身不由己,我知晓这深宫之中每走一步皆是如履薄冰,我不想进宫,但我却知晓你定是会执意将我带入宫中的,所以我便说也未说的走了,大哥,对不起。” 听见这话,泉尚风揽上男人宽厚的肩膀,目光放远,深沉道:“这些年委屈你了。” “大哥,这是我的选择,没什么好委屈的。”男人爽朗一笑,虽然形容沧桑,可是透着坚韧。 男人将自己如何进入这宫内的原委一字不落的说了出来,继而盯着霍敷官笑道: “大哥,你这徒弟当真是不简单。” 泉尚风亦是用同样欣慰怜爱的眼神望向调皮眨眼的霍敷官道: “这丫头是我看着长大的,性格脾气皆是倔强如牛,这次若不是她任性执意出宫,我们兄弟俩怕是这辈子也见不上面了。” “所以,师父啊,你们俩都应该感谢我,若不是我心善将他带入宫中,怕又是一场错过了。”霍敷官得意的歪着脑袋,笑的灿烂,其实心里却藏着失落。 “那倒不尽然,说实在的,我是故意接近你的,就是为了见大哥一面。” 霍敷官恍然大悟,又觉得在意料之内,所以只是耸耸肩,吐舌一笑。 泉尚风亦是笑了,这笑是前所未有的满足与欢喜,此生想来也是在无所求了。 他抬眼望向泉眼,目光却紧锁住他脸上那道明显悚目的伤疤,蹙了蹙眉道: “你这伤是怎么回事?” 男人抚上伤口,愣了愣继而无所谓一笑道:“闯荡江湖难免落下伤痕来,不足一提。” “既然来了这宫中,日后便留下来陪我罢,敷儿如今是当朝女帝,日理万机,无瑕太多时间过来一趟,我在这偌大中着实有些孤单,毕竟人也老了。” 泉尚风这句话,却使得男人沉默了,有些为难,神色略有黯淡。 泉尚风便以为他是顾忌着霍敷官,于是便转过头望向她道:“皇上,不知可否圆了老臣这个心愿?” 霍敷官一愣,无奈一笑走过去泉尚风身边,蹲下道:“师父又用这话来刺激敷儿了,只要他愿意,便没什么不可的,况且敷儿又不能时常过来陪您,有他在,敷儿也放心。” “鬼丫头。”泉尚风宠溺的点了点她的额头,她便皱着鼻子笑了。 “大哥……” 泉眼暗自握紧了拳头,咬咬牙道:“大哥,你是知道我的,我受不得束缚,况且闯荡江湖这么多年早已习惯了飘零的生活,这宫中规矩繁多且日日都是如此没有新意,待得时间久了也会腻烦……” 霍敷官蹙眉,则抢先一步泉尚风道:“你同我师父这么多年都没见了,他老人家这么多年一直挂念着你,如今让你多陪陪他你还不愿意?让你享受这宫中锦衣玉食的生活你还不愿意?” 霍敷官越说越来了气,还想继续指责,却被泉尚风制止住道: “泉眼,你若是不愿,我也不会逼你,只是日后自己一个人要好好照顾自己,若是想进宫了,随时都可以。” 说是这样说,可是泉尚风那双深沉的眸子到底是有些失落。 泉眼注视着他,眼眶又开始微微泛红道:“大哥,是我对不起你,可是……我也有我的难处。” 泉尚风则拍拍他的肩膀道:“傻子,选择什么样的生活这是你的权利,即便我是你大哥,也没有阻止权利,别内疚。” 霍敷官直视着泉眼,心中甚是茫然不解,这男人也太自私了? “不过既然来了,那便陪我在这宫中多住几日再走。” “那是自然,大哥,我还有好多话欲想同你说。” “我也是。” 两兄弟之间的温情又开始弥散在空气中了,将霍敷官打的个措不及防。 第二百五十一章 这个男人不好宠 霍敷官站起身,勾起唇角笑道:“师父,那你们这几日好好聊着,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告诉宫女便是,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去,过几日再来看您。” 说罢,转眼望向男人,指着他故作威严的警告道:“好好陪着我师父,不许惹他生气,不然我饶不了你。” 男人亦是从椅子上站起身,笑了笑行了个礼道:“遵命,皇上。” 见此态度,霍敷官满意的扬唇道:“那便好。” 泉尚风无奈摇头一笑,心内舒畅之极,眼里的温柔像是撒下的满天星辰。 刚转头准备离开的霍敷官突然定住步子,继而转过身望向泉尚风唤道:“师父!” 她则调皮一笑眨眼道:“师父,敷儿要在这候盟广纳男宠了,决心将他忘掉!” 说罢,还不等泉尚风回过神来,霍敷官便迈着稳健的步子离开了快活宫。 “大哥,这丫头到底是对那家伙用情至深呐!” 泉尚风则敛眼微微叹息道:“是个情种子,可惜却是一场悲剧,但愿她能够放下。” 离开快活宫的霍敷官在回去未央殿的路上,却神思怆然之极,她的面无表情使得路过宫女太监皆是战栗。 在这宫中隐隐约约总是能够听见那些被关进地牢或者冷宫妃嫔的哀嚎惨叫之声,幽幽回响,不免让人一阵胆寒渗出冷汗来。 第二日,宫内便引进了好些个貌美的男子来,长相虽是称不上人间绝色,可也算是十分优秀了。、 小福子推开未央殿的门,霍敷官正伏案批阅奏折,她没有抬眼,微微蹙着眉头。 “皇上。”他走到霍敷官身边,低声轻唤了句。 “说。” “第一批男宠入宫了,等着您去挑选。” 听到这话,霍敷官眉头乍然舒展开来,撂下还未批阅完的奏折,站起了身。 “皇上现在要去么?” “不然待何时?”说罢,霍敷官便径直朝殿门口走去。 小福子跟在身后低眼偷笑,没想到皇上竟是这般着急…… 第一批男宠大约是有二十人左右,呈一字型排开站在关玉楼内的敞庭间,庭内皆是着粉色衣裳,梳着朝天髻的宫女,霍敷官走进去时,皆是行了一个跪拜之礼。 “都起来罢。” 霍敷官神情淡然,坐在御座之上,小福子则站立一侧。 “第一个!” 小福子扬着尖细的嗓音一声唤,便见站在首个的腼腆少年郎第一个入场,站在距离霍敷官不到两丈的地方,埋着头紧张之极。 霍敷官上下仔细打量,蹙眉道:“不要。” 小福子一愣,则道:“赏黄金十两,即刻遣出宫。” “下一个!” “不要。” “下一个!” “不要。” …… 足有十几个人都未入得了霍敷官法眼,小福子越发慌了,后背一阵冷汗。 “下一个!” 霍敷官本是扶额叹息,觉得无望之极,可当睁眼瞧见面前站着一个眉目清秀,眼神净澈,身材细长的男儿郎时,她那张逐渐失去耐心的面容倏时之间缓和下来,指着他道: “他要了。” 一听这话,小福子终于松了口气忙道:“赏黄金五十两,送去太和宫安排着拿牌子。” 整场下来,能让霍敷官看过眼也才不过三人,她有些失望的摇头道: “小福子,下次做事认真些,跟了朕这么久连朕的喜好都不知道么?不是什么猫猫狗狗都可以往宫中领的,明日朕可不希望再看到这般不堪入目的场面来。” “是,皇上。”小福子抹了一把冷汗,点头哈腰的答应。 霍敷官斜睨了他一眼,起身,长袍坠地,霸气美艳之极,快速离开了关玉楼。 夜深人静时分,未央殿内,霍敷官只着一袭红色长衫,鲜艳非常,长发披落,容颜惊世,白皙而又纤长的腿裸露在外,摆出一个妖娆姿势躺在床上。 霎时,殿门被推开,第一个拿牌子的男宠裹着被子被两个奴才抬了进来,搁在床上,那两个奴才眼皮儿都不敢抬一下迅速退出了未央殿。 这是第一次,霍敷官身边躺着一个她即将宠幸的男子,她唇角挑着极为诱惑的淡淡笑意,低眸凝视着眼前这个秀色可餐的男人。 男人紧闭双眼,身体瑟瑟发抖,紧张恐惧之极。 她则伸出手臂,缓缓抚上他的脸颊道:“怕什么,朕又不吃人。” “皇……皇上,奴才家中还有妻儿老少,是迫不得已被抓进宫中的,皇上饶命。”男人终于睁开眼睛,望向霍敷官那双紧眯着的魅惑之极的桃花眼时,身体骤然一颤。 霍敷官忍着愠怒,小福子这个办事不力的家伙,怎将一个有妇之夫,家中还有老少的男人带进宫来? 哼!既然上了我霍敷官的床榻,哪有干干净净回去的道理,任你有妻子又如何?朕还是皇上呢,能得朕的宠幸,那是你小子百世修来的福气! 霍敷官眉峰一挑,丝毫不理睬他的话,而是手下一用力,将他裹着的被子全部扯开扔在了地上,男人一声惊呼,像个害羞受到惊吓的小姑娘猛然将脸捂住,赤裸着上半身。 见到他这副模样,霍敷官禁不住轻笑了出来,她自己这个黄花大姑娘还未含羞惊慌呢,你倒是戏挺足。 霍敷官俯下身,故意趴在他的胸膛,轻咬着唇,样态妩媚诱人之极,伸出手轻轻将他捂住脸的指头一根根掰开道: “怕什么,朕很可怕么?” “没……没有。”男子涨红了脸颊,头摇的像拨浪鼓。 “那你为何不敢正眼看朕?今晚你可是朕的人。”霍敷官故作挑逗的在他耳边吹了一口热气,使得他身子轻轻一颤,仿佛连呼吸都变得紊乱起来。 “皇……皇上,并非是我不正眼看您,而是因为我家中有妻子,我不能做背叛她的事情,这次被抓进宫来,她哭的差些昏死过去,我心中的难受,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霍敷官仔细审视着男人,眉头微微一皱,没想到这男人还是个痴情种! 但她偏不信你一个大男人面对如此诱惑能够无动于衷? “你那糟糠之妻不要也罢,只要你从了朕,将朕伺候好了,日后这宫中的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像这般机会,可是没有几个人能够得到的。” “皇上,万万不可。”男子试图挣扎着起身,却被霍敷官故意死死摁住,动弹不得,脸涨的跟猴屁股一样。 “皇上,自古以来感情之事都是郎情妾意,你情我愿,若是两人之间做没有感情之事那同猫狗有何区别?皇上,您要三思。” “放肆!”霍敷官耐性渐无,吼道。、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男人又再度用手紧紧将脸捂住,怕的要死。 霍敷官顿时没了兴趣,可她必须得承认这个男人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她瞥了一眼男人怂怕的样子,冷哼一声将身子转去一旁道: “滚出去!” “啊?” “朕让你滚出去!” 男人急忙起身翻身下榻,赤着脚,捂着自己赤裸的身子迅速逃离了未央殿,像是逃离什么地域魔窟一样。 霍敷官看也未看一样,那一刻她不明白了,为何自己这般做,心内却像是愈发空了一般。 第二百五十二章 一夜间 纳进宫中的男宠一批又一批,除了寥寥几个,其余的皆是入不了霍敷官的法眼。 小福子有些慌,他实在是想不到自家主子眼光这么高,所以对下面招男宠的人要求更是严格谨慎。 隔了大概有三四天的样子,新的一批男宠又送进宫了。 当霍敷官走进关玉楼的时候,明显发现这新晋的一批明显比之前质量要上乘些许,她淡淡的唇角上扬,阔步走去御座之上,撂开衣袍坐下。 小福子则站在她身侧,时刻关注着霍敷官的神情,紧张的要死。 “皇上,要开始么?” 霍敷官眉峰一挑,紧紧扫视着那并列站了一排的男子道:“开始。” “第一个!” 面貌清秀的少年郎走了过来,怯生生的,头也不敢抬。 霍敷官仔细审视着,默了默,扬起嘴角道:“要了。” 小福子欢喜,没想到来了个开门红,激动道:“赏黄金五十两,带去太和宫赐牌子。” 原来皇上真是好这口呐…… 小福子窃喜,紧接着叫了下一个,这次统共送进宫来的男宠只有十五个,叫了仅有十个,其中就有六个给拿了下来。 “下一个!” 这时缓缓走过来霍敷官跟前的是一个蒙着白色面纱的男子,身材颀长,眉目清冷且带着微微羞怯,他凝视着霍敷官,眸眼里皆是荡不尽的温柔。 霍敷官看的有些怔神,心下还在疑惑这人像是在何处见过,还未来得及反应开口,男子便将蒙脸的面纱摘了下来,露出那张脸的一刹那,霍敷官猛然震惊道: “阿情?” 小福子自然识得这个被霍敷官唤作阿情的男子,他那双精明的眼睛滴溜溜的转着,观察其中有什么不同寻常的意味来。 霍敷官扫视了一眼剩下那么几个人,也无心再瞧下去,淡淡摆手道:“将剩下的几个赏些银两遣出宫罢。” 小福子一愣,连忙道:“是,皇上。” 随后,那阿情也被人领着去了太和宫领了牌子,此后,他也便即将成为这宫中之人,与当朝女帝朝夕相处。 霍敷官却是怎么也不会想到阿情竟然也在那批男宠之中,她有些惊讶,却竟隐隐有些……欢喜? 未央殿的宫门被缓缓打开,阿情虽不是第一个拿到牌子的,却是被第一个召进未央殿的。 霍敷官依旧像之前那般着一袭红色长袍,三千墨发披落,面貌绝尘动人,白皙纤长的腿裸露在外带着几分诱惑,自是风情万种,又不失凌然霸气。 下人们将人搁在床榻之上,迅速退出了宫殿内,门被紧紧合上。 小福子同霍敷官的贴身宫女则凑热闹不怕掉脑袋的趴在门外细听里面可有什么动静来,可是却无奈听了好一会儿什么也听不到。 “去去去,别听了,回去。” 小福子索性放弃,他其实是怕被霍敷官发现,于是将那宫女赶走,自己也讪讪离开。 而此时床榻之上的霍敷官撑着脑袋躺在床上,低眸望着阿情像是睡着了的样子,睫毛如扇羽,鼻梁高挺,唇薄如翼,皮肤亦是白皙,这张脸可也是被做到了极致呢…… 阿情的眼睛缓缓睁开,在望向霍敷官的一刹那,竟并无太多紧张之感,可羞赧倒是浓重,脸颊倏然绯红,真真是像个姑娘家。 “为何要进宫来?”霍敷官淡淡勾起唇角,直视着阿情道。 那阿情将视线转去一旁,笑了笑道:“皇上,我知道上次是你将我从张尚书府邸救出来的,阿愿阿意都将这事告诉我了,我想报答您。” “这么简单?”霍敷官像是没有听到满意的答案,笑意有些凝住道。 阿情没想到霍敷官竟然会这么问,转眼望向霍敷官,霎时间脸颊上那丝羞意更甚,很快又将目光避去一旁点点头。 口是心非! 霍敷官早已将他的心思看穿,其实也没有那般费力,他的心思可都表露出来脸上了呢! 她身子往下趴了趴,故意离他更近了,姿势暧昧的让人喷血,这距离就连两人之间的温热的呼吸声都能够强烈感受得到。 霍敷官故意挑逗似的勾了勾他的下巴,阿情身子明显一颤,可神情却将羞意褪去,像是披上了铠甲,竟丝毫不惧的凝视着霍敷官。 她被他这突然变幻的反应吓了一跳,却还是故作淡定的笑了笑道: “你可要知道进了这深宫,以后再想出去,再想回去那教坊见到阿愿阿意他们可就不容易了。” 谁知霍敷官刚一说完这话,那阿情便从被紧裹着的被子里伸出手来,手上则拿着那霍敷官亲手送给自己的令牌道:“皇上不是给了我这张令牌么,皇上说出口的话可得一言九鼎。” 霍敷官惊愕,瞪着阿情手中的令牌哑口无言,她可实在是没想到这家伙竟然会用自己赏赐的东西来威胁自己,做得好啊,你个小闷骚! 她抿唇扯起一抹邪恶的笑,伸出手臂粗鲁的将阿情身上被紧紧裹住的被子掀开扔去地上,可尽管是这样,阿情却淡定之极的注视着霍敷官,嘴角竟然还噙着一抹狡黠的笑。 霍敷官不理会他的反应,一个利落将他压在身下,单手抚上他赤裸的胸膛道: “今晚一过,你便是朕的人了。” “我知道。”阿情笑意像是愈发深了,那双像是盛满星辰的眸子亮晶晶的。 霍敷官一愣,怔神的望着他,两人一上一下,就那般对视着。 她没想到眼前这个男人竟然像是换了一个人,那简直与之前那个害羞腼腆的阿情差了十万八千里,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难不成……这小子当真是被自己迷倒了? 霍敷官眨眨眼,吞了吞紧张的口水,心忽然之间跳的极快,她竭力遏制住自己躁乱的情绪,心下只想着该怎样惩罚一番这小子,可自己这张嘴却像是不受控制一般便猛然之间落了下去,两人皆是一惊,霍敷官瞪圆了眼,阿情眼眸里的笑意温柔之极,还不等她主动,他的那张唇便不紧不慢的做出了攻势。 第二百五十三章 一夜间(二) 霍敷官瞬时之间便怂了慌了,狂了这么久,可她到底还是未做好准备来,欲想逃离却被阿情反守为攻的一步步侵略,稍微使了些气力便反身将她压在身下,唇还在不停的吻着…… 两人的身体紧紧挨着,那一刹那,霍敷官渐渐放弃了挣扎,她是皇上,一声令下便可以要了他的命,一声吼便可使这个亲吻自己的男人闻风丧胆,可她却没有那般做。 她一直睁着双眼,任凭阿情吻着,越吻越用力,越吻越霸道,这令霍敷官实在是想不到。 她仿佛看到了尤居野那张精致到美的惊心动魄的脸,她不得不承认,自己之所以这般对阿情,皆只不过是因为他好似尤居野罢了,而在这个血液疯狂逆流的时刻,心跳急剧加速的时刻,她偏偏不出所料的将近在咫尺的这张脸,将这个深吻自己的男人看成了尤居野。 霍敷官缓缓闭上了双眼,默许自己沉沦,默许自己犯上一个小错来。 而这……还不是因为她太想他了。 阿情一怔,却怎么也未想到霍敷官能够主动吻自己,他将眼睛睁开,眼前是霍敷官陶醉的面容,像是喝了些小酒,粉嫩的脸颊像是蒙上微醺,让人按捺不住,可是阿情却停住了唇上的疯狂,霍敷官感受到他突然的被动与迟钝,愣神将双眼睁开,却没想阿情那张薄唇却突然离开了她的唇,就像是美妙的琴音戛然中断,使人错愕,他则翻身倒在了床上,双眸直视头顶上方。 霍敷官抿着唇一眼不发,沉默,气氛突然之间有些尴尬微妙。 她的思绪混乱,若是让她重新再来一次,怕是不会了,因为这人终究不是尤居野,她无法冲破那道防线了。 “皇上。” “嗯?” 两人躺在床榻上,双目皆是凝望上方,面容带着忧伤。 “我知道你心里还有一个人。” 是啊,她曾那般大张旗鼓的寻找过他,怕是整个候盟都知道这人在她心目中的重要性。 霍敷官沉默,没有说话。 阿情继续道:“方才对不起,皇上您想如何处置阿情,阿情都甘愿受罚。” 霍敷官转过头凝视着他的侧颜,不禁伸出手抚上他的脸颊道:“说的什么傻话,今夜你本就是朕的人,只不过干了该干的事情而已,谈何惩罚。” “可是……这终究不是皇上您自愿的,您是将我以为成了他不是么?” 阿情的语气很淡,淡的像是风一吹就能走一样,还透着伤感。 霍敷官一怔,没想到他早已将自己的心事看穿,原来方才的吻只不过是一番试探罢了。 “皇上。”阿情亦是将脑袋转过来,两人四目相对。 “美好的东西就应该给自己喜欢的人,不应该这般草率,不然会后悔的。” “那你呢?今晚你会后悔吗?”霍敷官反问。 阿情缓缓勾起唇角摇摇头道:“我不后悔,能睡在皇上您的床榻之上是我的荣幸。” “朕不是说这个,朕是问你你是不是喜欢我?” 霍敷官也不知为何,就是急于知晓这个答案。 阿情盯着霍敷官许久,却迟迟不说话,霍敷官直视着他,虽说是能够猜出个七八分来,可是霍敷官邪恶的小心思里还是希望这个人能够亲口说出来,她猛不防回忆起方才那个吻来,她总觉得单从方才那个吻来判断,眼前这个看上去纯情无害的少年郎倒像是一个老手,攻势那般猛烈,方才那一刻恨不得将她吞了去,倒真是颠覆了之前霍敷官对他的认知,难不成,这都是伪装出来的? “对,我喜欢您。”阿情再没了那般腼腆与羞赧,说的直接而又大方。 虽说早已看出来,可这被他亲自从口中说出,这倒真是将霍敷官震惊了。 “可是奴想要的感情是你情我愿,一心一意,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感情,皇上您日后还会有更多的男宠服侍您,那么我便在您身边当个做事的小奴罢了,即便是得不到你的情爱,只要能够留在您身边也是足矣。” 霍敷官明白了,这个阿情想要的只是简简单单你情我愿,只有两个人互相爱慕的感情,接受不了同他人共享的感情,可她霍敷官又何尝不是? 若是那尤居野能够愿意陪她在这深宫之中,那么她便只要守着他一人也是心甘情愿,可事实是他不愿意,并且要与自己撇清瓜葛,如今这身边终究是没有他,那么任凭是谁也就无所谓了…… 霍敷官掰过阿情的头,竟不等他反应,便深吻上去。 阿情一怔,睁圆了眼。 ‘咻!’一声,未央殿内的烛光霎然熄灭,殿外的侍卫无动于衷,守着夜。 不过这一夜,两人只是吻了几场,却始终没有更深一步的作为。 翌日天亮,阿情率先醒了过来,虽说昨夜终究是未发生什么,可他的心里却是极其欢喜的。 他转过身侧躺着凝视霍敷官还在沉睡的侧颜,微微打着鼾,却还是让他神迷。 霍敷官蠕动了一番嘴角,哼哼唧唧的翻了个身,便下意识环住了阿情的脖颈,将脑袋埋在他的胸膛,睡得迷迷糊糊像个孩子。 阿情不敢惊扰,只得一动不动,唇角却满意的勾起,有丝丝邪恶,低眼瞧着她,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尖。 霍敷官没想到这一睁开眼睛便对上了阿情那双柔情似水的眸子,她一愣,瞪圆了双眸,脑海里禁不住回想昨晚到底做了些什么,她脸颊逐渐晕染出一层羞红来,滚烫之极。 她还故作淡定的翻了一个身,下意识将自己衣领抓住,幸亏……没一时做出什么更覆水难收的事情来。 这说后悔也不后悔,自己作为至尊皇帝,宠幸一个男人有什么所谓? 可是这毕竟还是个黄花大姑娘家,说起后悔来,霍敷官到是后悔那么一丢丢,一想起昨夜同他疯狂痴吻一阵,心便止不住的咣咣跳个不停。 “皇上?” 阿情的一声轻唤,将她从失神的领域一下子给拽了回来,霍敷官转过头再度盯着他道: “你何时醒的?” 阿情则抿唇一笑道:“早便醒了。” “那你为何不叫朕?”霍敷官白了他一眼坐起来舒服的伸了一个懒腰,却突然脑袋翁然乍响,她竟然将上朝这件大事给忘记了! “完了完了!”霍敷官急匆匆下了床榻,神情紧张慌乱,迅速跑出了未央殿,将一脸怔愣迷茫的阿情不管不顾的撂在了身后。 第二百五十四章 帮我劝服她 “你听说没,听闻我们女帝近日往宫中纳了好些个男宠,那容姿绝对是上等!” “当然听闻了啊,我们村上有好几个容貌还算不错的少年郎前几日被送去宫中今日便又给送回来了,还赏赐了好些宝贝。” “可惜啊……” “可惜什么?” “可惜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没能生就一番好皮囊来,不然还可以去宫中讨些赏赐来。” “准备下辈子好好投胎罢。” …… 路边面摊上有几桌人围坐在一起扯东扯西,口中议论的皆是当朝候盟女帝纳男宠之事。 人影来往匆匆,面摊一旁的石柱上倚靠着一个双臂环胸,戴着面具的男人,这男人将那些人所议论之事皆是听得一清二楚,那双深邃如幽潭般的眸子暗沉了几分,却是不动声色。 是啊,这戴面具的便是尤居野。 此时,又有二三男子往面摊而去,背对着尤居野的方向坐下,候盟女帝一时好像成了百姓们的饭后杂谈。 “要我看这女帝前些日子一直在寻找的那个画像之上的男人想必便是那心中爱慕之人。” “这谁能猜不出?只不过这突然之间衙门府邸那些官兵侍卫将那画像全部撤除,想必是将那人找到了罢。” 另一男子摇了摇头,吸了一大口面道:“这可不一定,若是找到了,那女帝还能跟发了疯一样广纳男宠么?” “说的也是,女帝虽为皇帝,可这自古以来,女子往往是比男子更要深情几分,哪能那般就断然放下,这样想来,女帝怕是受了刺激。” “嘘~”男子慌忙四处瞅了瞅再道:“小声些,这话若是被哪个挨千刀的听去打了小报告,咱俩这脑袋准得掉!” …… 尤居野听得没几句便离开了,身影消失极快,倏时便没了人影。 郊外断崖之上,尤居野颀长的身姿临风负手静立,身后霎时出现那个隐形着下半身的墨毫灵大祭司,只见他浮游在半空之中,俨然一副庄严老者形象。 “任主。” “燕京那边情况如何?” “自从上次一战之后,燕京便再没了动静。” 尤居野那双眸子一如那般深不可测,凝视着远方沉默。 “任主,您不在之时,那霍敷官闯入了华隐士地两次,这丫头……” “我知道,无需多忧。”尤居野止住大祭司接下来的话,继而又道:“日后我便不经常回华隐士地了,若是有什么事情尽管音耳传送即刻。” “遵命,任主。” 说罢,那墨毫灵便遁迹于无形。 尤居野至始至终未有转身,风吹乱了他的一头墨发,脸上的面具嵌的很深,丝毫不将他的情绪泄露一星半点。 咸武,北尚皇宫。 慕辰风自从上次一战回到咸武之后,他便将军队重新整治了一番,如今已勉强安定,可到底是损失惨重,尤其是少了荣将军那一员大将,军心也不免稍微涣散了些,霍敷官当上候盟女帝之后,知晓咸武正是用人之际,便派遣了一位骁勇善战的大将送去咸武,以示安慰友好。 夜深人静时分,慕辰风独自坐在宫殿内饮酒,略显孤寂。 独拥咸武这么久了,他从未想过重新纳妾纳妃嫔,像是心底再也装不下其他人了。 他的心里有罪,早已给自己判了死刑,每每一想到自己亲手杀死了自己心爱的女人和还未出生的孩子,他便深受折磨,不能原谅自己。 尤其是每每大醉一场的时候,那种痛苦便更甚,甚到他恨不得一剑将自己砍死,可是私欲凸起,他又怎么甘心放下这大好江山真正去死呢? 所以霍敷官说的没错,他就只是一个自私到极致的人,他只爱他自己,他的负罪感也只不过是为了给自己寻找一份解脱罢了。 慕辰风将杯中酒一仰而尽,酒盅掉落,他的眼前却浮现出霍敷官那日嫁给自己的模样,令他片刻之间魂牵梦萦。 “敷官……” 这声醉醺醺的呢喃刚一出口,宫殿之内的门口处便霎时之间闪现出一个人来,然后缓缓走去他跟前,弯腰将那地上的酒盅捡了起来。 慕辰风一怔,晃了晃脑袋试图将此人看清一些,可这人却戴着面具,可尽管是戴着面具,尽管是慕辰风这场酒喝得有些醉态,但他还是将眼前这戴着面具的男人认了出来。 “尤居野?” 慕辰风不敢相信,顿时清醒了几分,怔愣的看着他将那酒盅搁在桌上,然后沉默的坐在一旁。 “一个人喝酒?” “霍敷官找了你那么久都未找到,你藏得可真深呐!” 尤居野却盯着他哼声一笑道:“她已经找到我了。” “那你为何不跟她回去宫中,跑我这来做甚?” “许久未见老朋友,有心过来叙叙旧。”尤居野说话的语气依旧是那般云淡风轻,可这次却戴着几分玩味儿。 慕辰风诧异,此时那酒醉的感觉瞬间清醒,望着尤居野道:“你为何要戴着面具?” “烧伤了。” 慕辰风沉思,莫不是那场炸药的缘故…… “你这张脸烧伤了属实太可惜。”慕辰风感叹道。 “有什么可惜的,终究是一张皮囊罢了。” “你这次来我北尚皇宫怕不仅仅是叙旧这般简单?” 慕辰风直视着尤居野,心内揣测着什么。 “你可知她往宫中广纳男宠之事?” “知道啊,有何奇怪?毕竟她如今可是女帝,想做什么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慕辰风倒是看得洒脱,只是那双锋利的眸子紧盯着尤居野,继而挑眉又道: “你莫不是吃了醋?那你又为何不跟她回宫去,难不成仅仅是因为自己这张被烧毁了的脸?” “我自有我的道理。” 尤居野说话清冷之极。 如此看来,霍敷官想必是并未告诉慕辰风复仇一事,所以他才什么都不清楚,像个傻子一样在这里问东问西。 “可她终究是个姑娘家,不能因为一时赌气而糟蹋自己,我想请你帮我劝劝她,但是别说我在你这处来过。” 慕辰风这下便纳闷不解了,既然还是爱着,为何又要离开呢? 这人到底是搞什么鬼? “尤居野,你这人太深沉,都说我这人最能够洞察人的心思,可是在你这里,却是半分也瞧不出来。” “你无需知道什么,就当是帮我这个忙罢了。让她不要再与我赌气,我这样的人不值得,她应该要好好治理江山,再或者便是找个人嫁了,一生一世一双人,别乱搞那些糟蹋自己。” 慕辰风陡然沉默了,注视着尤居野,心内的疑惑就像是烂了个缺口喷涌而出,这其中定是隐瞒了什么事情,不然何至于将自己虐到这般地步来? 第二百五十五章 双鱼玉佩 此时,尤居野站起身望着慕辰风再尔道:“就当是还我那日战场上救你命之恩了。” 战场……救命? 慕辰风亦是站了起来道:“燕京魔主残暴之极,掀起战乱造成黎民百姓生灵涂炭,这是你墨毫家族的使命,竟还说起救命之恩来。” “这是我的使命,但救了你性命也是事实。” “你……”慕辰风一时间无言以对,尤居野发出一声轻笑来,随即又如幻影般迅速消失了。 待尤居野离开之后,慕辰风还在禁不住揣测,这两人之间到底是有什么是事情竟搞到如今这般局面来? 竟然还让他去劝服霍敷官? 他觉得荒诞之极,摇头一声哼笑坐下道:“霍敷官那般的倔脾气,除了你尤居野,谁能劝得动?” …… 自那日之后,江喻柔与东牙道被放出了密室内,侍婴父再没有派东牙道出过战,而他徒有一番魔性却毫无用武之处,实在是憋得难受,若说在幻魔之时难受也的确是痛苦难耐,可是每当月圆之时,东牙道便会恢复如常,那一瞬间他便觉得幸好,幸好自己再没有帮着那老头助纣为虐。 这夜,正是月圆之时,江喻柔魔性未消,容颜亦是一日比一日衰老松弛下去,每到意识清醒之时她的记性也逐渐变得越来越差,连往昔那些回忆也都慢慢忘却,脑子却只牢牢记得东牙道是谁,东牙道爱不爱自己。 东牙道与江喻柔坐在观月亭内,这里是整个燕京王宫距离天空最近的地方,也是赏月最美的地方。 他将她紧搂怀中,望着满天繁星道:“喻柔,好久没有这般搂着你看月亮了。” 天空那轮圆月又大又亮,洒落在燕京王宫之内,像是披落了一层晚霜。 “胡说!”江喻柔扬起脸颊盯着东牙道日渐消瘦憔悴的面容道:“昨夜不是还陪同夫君一起在这观月亭看月亮么?” 东牙道身子一震,脸上微微笑意凝固住,低眼望着江喻柔,倏而勉强扯出那抹黯淡的笑来道:“可是我觉得今夜的月色更美一些。” 江喻柔则紧紧将东牙道搂住,笑的极其妩媚道:“夫君觉得是什么便是什么。” 可东牙道脸上的笑意逐渐褪去,目光深沉悲凉的望着天空,搂着江喻柔的手臂颤了颤,那一刻他是多么希望江喻柔能够回到以前的样子,他又是多么想念以前的江喻柔啊…… “喻柔,你去拿壶好酒来,今晚我们两人多喝几杯。” “当真么?” 东牙道含笑点头。 江喻柔抿着笑站起身,纤腰款款的转身下了楼阶。 她刚离开没多久,尤居野便一个闪瞬之间站在了东牙道跟前,他惊愕,望着眼前这个戴面具的男人,眯眼审视着。 “你是谁?” “这么快便将我忘了么?”尤居野淡定的坐在东牙道身旁。 他刚说完这句话,东牙道沉思半会儿迟疑开口道:“尤……居野?” 尤居野则轻轻点点头,直视着他轻叹一声。 “没想到你竟然成了这副模样。” 确认是尤居野之后,东牙道狂喜不已,他赶忙拽着尤居野的胳膊靠近了身子道: “霍敷官呢?她如今怎么样了?” “放心,她很好,已经成为了候盟女帝。” “候盟女帝……”东牙道怅然若思。 后来,尤居野便将整件事情的经过一字不落的告诉了东牙道,知晓真相的一刹那,东牙道脸上的忧愁与悲苦更浓,他则苦笑道:“都是因为我,都是我的错。” “不,这并非是你的错,我们都知道你的本性不是如此。” 东牙道则黯然神伤摇头道:“只要她没有事便好……”随即又望向尤居野继续道: “你这脸……你难道没有待在候盟皇宫里陪她么?” “她不需要我陪,她很好。”尤居野说的云淡风轻。 “江喻柔呢?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说到此处,东牙道敛眼,痛苦又翻涌而起。 “都是因为我。”他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亦是全盘告诉了尤居野。 “你没想着反抗么?你们这明显是别人用来杀人的傀儡罢了,受伤害最深的只有无辜的百姓。” “我没有办法,如今的我只有在月圆之时才能恢复正常,我不知该怎么做。” 东牙道继而苦笑,站起身试下望向远远走来的江喻柔,那头白发最为晃眼。 “如今,侍婴父已经不会再下令使我出战,只要能够这样过下去,守在喻柔身边就行了。” “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么?” “那你告诉我应该怎么做?” “反抗他。”尤居野那双冷冽的眸子紧盯着东牙道。 “反抗?”东牙道蹙眉直视着尤居野,“我连自己的意识都控制不了,怎么反抗?我只想陪喻柔走过这三年的时日,只要能够陪在彼此身边就好。” “你可还记得双鱼玉佩?” 东牙道神色一怔,点点头。 “那双鱼玉佩可照出每个人的前尘过往,亦是能够吸嗜每个人的心魔,将人困于自己的心魔之中无法再走出来,而你只不过是那侍婴父的一部分心魔而已,只要有了那双鱼玉佩,你便可将他囿于这玉佩之中,困于他自己的心魔之内,再将那玉佩封于极阴之处,他便永远也无法再出来祸乱众生。” 尤居野缓缓走去一旁说出这么一番话,继而补充道:“而且如今只有这么一个办法,但是……” “但是我也会随着消失对不对?” “对。” 东牙道猛然踉跄一步后退,失神良久。 尤居野则缓缓转过身道:“如果你不愿,只想陪江喻柔走完这剩下的一段路我也不会逼你,不过那侍婴父定是不会善罢甘休,你得到的只不过是他无休无止的折磨而已,而战乱则会使那些无辜的百姓饱受生离死别,家破人亡之苦。” “不!”东牙道摇头,继而目光坚定的望向尤居野道:“如果这样,我宁愿去死。可是那双鱼玉佩现如今不知在何处……” 说到这,尤居野则从自己的衣袖之中掏出一块闪着幽幽蓝光的玉佩递予东牙道。 “拿着,既然你决定了便不要后悔。” 东牙道低眼迟滞接过,颤抖着双手。 此时,江喻柔马上便要迈上这观月亭,尤居野只是淡淡撂下一句, “好好思量一番罢。” 便转瞬消失。 第二百五十六章 你个小闷骚 “夫君,您方才同谁说话呢?我刚隐约瞧见这像是还有一个人。” 江喻柔端着一张盘子,盘子内放着一壶美酒及两个酒盅,缓缓走上来观月亭。 东牙道转过身掩饰一笑道:“没有旁人,你想许是眼睛有些花了。” 江喻柔则抿唇一笑,也不再追问下去,将盘子搁在桌上。 东牙道朝她走过来,落座在凳子上,江喻柔则略显娇羞一笑倚着他的身体坐下,紧挽住他的胳膊道:“夫君为何突然今夜会想着喝酒?” 他揽上她的肩膀,淡淡一笑道:“就是突然想喝,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说罢,便伸出一只手臂将那酒壶提起往两个酒盅斟满了酒。 “来。” 江喻柔娇媚一笑,拿起斟满酒的酒盅与东牙道轻轻碰了一下然后小抿了一口。 “喻柔。” “嗯?夫君想说什么?” 东牙道将那酒一仰而尽之后手中则紧攥住那酒杯,敛眼蹙眉,继而苦涩一笑问道: “若是有一日我不在了你会怎么做?” “夫君为何会突然问这般奇怪的问题?”江喻柔略有心慌,转过头紧紧凝视着东牙道抓住他的胳膊继而道:“喻柔永远也不要夫君离开。” “你若是真离开了我,那我也会一死了之,绝不独活。” 江喻柔即便是幻魔后心心念念的也只有东牙道一人,语气坚决。 东牙道转眼望向她,将她搂入怀中思绪复杂道:“是我将你害成了这番模样,若是有来生,我定会加倍还你。” “什么来生,这辈子不是挺好的么?夫君,为何你今晚这把奇怪,说出来的话喻柔都听不懂。” 江喻柔抬眼直视着东牙道,在这般幽亮的夜里,像是多添了一层寒光。 东牙道强颜欢笑,继而给两人又满上酒道:“傻瓜,就是说说而已,那么当真作甚。” 说罢,又是将杯中酒一仰而尽。 那轮圆月时而隐没在云雾里,时而又探出头来,还没过多久,天便蒙蒙亮了。 …… 慕辰风脑海里将尤居野所说的话思来想去,其实也觉得并不无道理。 翌日清晨,晨光还未升起,他便策马奔腾一路疾驰往候盟赶去。 这几日来,霍敷官一直留有阿情在未央殿,晚上两人只是单独和着被子安稳睡了一觉,其余越界的事情可是半点也没有干。 在这件事情上,霍敷官表露出前所未有的优柔寡断出来,其实她明白,即便如今已是皇帝,可到底还是女儿家,这美好的而第一次怎能就那般轻易送出去。 最起码……也得给自己真心爱着的人? 说到底,还是放不下尤居野罢了。 霍敷官先一步阿情醒来,如今阿情也像是习惯了一般,睡在霍敷官身边也不会再觉得紧张羞涩,有时候早上醒的比她还要晚。 她枕着自己的一只手凝视着阿情精致沉睡的侧颜,不禁觉得,这世上其实比尤居野好看的,或者是说跟他一般好看的人多了去了,只是却奇怪,如今她看见阿情这张脸却没有初次见尤居野那张脸时的心跳悸动了,这是因为什么,只能说明她霍敷官爱上尤居野那个家伙并不仅仅只是因为图那张人畜无害的脸罢了,她是真心的,是真心爱那个男人的。 可是这个男人却不知好歹,丝毫不懂她的心…… 想到这里,霍敷官便觉得又气又难过,忍不住小声嘟囔道:“若是真放不下看不开,那还不如一刀结束了我的性命报仇雪恨了才好,何必这样活生生折磨人?狗男人!” 话刚嘟囔完,阿情便迷迷糊糊的翻了一个身,两人恰好面对面,两张脸近在咫尺。 翻个身,阿情还没醒,睡得似乎还很香,霍敷官霎时之间心里莫名冲上的愤怒又逐渐隐退,见阿情这睡容还稍微有些可爱的样子,便忍不住轻笑了出来,伸出手去抚弄他的五官,温柔的划过他的轮廓,心里不禁叹道:好一个绝品,可是为何自己偏偏就没有动心的感觉呢?尤居野啊尤居野,你这个大混蛋,害苦了我。 霍敷官不自觉将脸凑近了些,这下只差一厘,两人便又可以吻上了般。 “阿情?” 她故意在他耳边轻唤,痒痒的很抓心,阿情挠了挠耳朵,微微抬起下巴,嘴唇刚好不偏不倚的吻在了她的额头。 霍敷官一愣,竟有些不敢妄动。 “阿情?”她再度捏了捏他的胸。 没想到这个阿情竟直接将她的手抓住不放开,像是还睡着没醒,却又像是已经醒了故意在逗她。 这个小闷骚…… 霍敷官撇嘴,一掌将他推开,这大动静,可终于是将这个小闷骚搞醒了…… “皇上……”阿情下意识的往后一摸,却不慎抓了个空,好险,这再差一些距离怕是要掉下床了。 “睡得挺香啊,叫你那么多声都不醒。” 霍敷官故意沉着面色白了他一眼坐了起来,阿情一慌,亦是坐起。 “皇上,阿情之前很少喝酒,想许是昨夜喝了太多的缘故,这脑袋总有些昏昏沉沉。” “哦?那你这意思是怪朕昨夜灌了你太多酒咯?” “皇上,阿情不敢!” 他慌得厉害,身体往后移了下,却差些掉下床去,脸红了一片,样态倒是有些滑稽可爱。 霍敷官斜眼瞧他这番模样,心中原本的些微愠怒也消散殆尽了,恰好此时未央殿的门被轻叩了两声,是小福子。 “皇上,北尚皇求见。” 霍敷官神色一怔,这家伙突然来候盟作甚? “行了,知道了。”她冲着外面道,随即快速下了床榻。 刚欲要往外走,想起身后的阿情来,于是止住步子转过身,扯起嘴角温和一笑道:“快些穿好衣服,回你的屋子去。” “遵命,皇上。” 待霍敷官离开之后,阿情便很快穿好鞋子衣裳离开了未央殿。 几乎整个皇宫上上下下都知道女帝极其宠这个样貌俊朗的小舞姬,所以每回见他从未央殿出来也已经是见怪不怪的,但偶尔还是会有几个年龄小的宫女私下笑着议论,可是议论过后也都变成一场不咸不淡的清风拂开了,谁让她们这个女帝专门对那些貌美的少年郎感兴趣呢? 第二百五十七章 笑话,朕是天子 霍敷官被宫女服侍着梳好妆,更好衣之后便去了长月宫接见远客,她表露出一派气定神闲,即使是见了慕辰风也是负手缓缓朝他走近,唇角则挂着不深不浅的笑来。 “今日怎有空来我们候盟了?” 慕辰风下意识的打量审视着霍敷官,果然,这满面春风的,想来近日生活可是很滋润快活了。 霍敷官被他盯的不自然,走过去一屁股坐在御座之上,亦是冷冷的回瞪过去。 “这么看着我作甚?” “我瞧你这气色大好,想来近日过的还不错。” “那是自然,自从登上这皇帝宝座之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吃穿皆是不愁,怎能心情不好呢?” 霍敷官斜扬起唇角,望着慕辰风,不露一点情绪上的破绽。 可即使是这样,慕辰风怎能看不出她只是在强颜欢笑,故作坚强罢了。 “怎么?尤居野找到了?”慕辰风亦是坐下,故意问出这么一句,漫不经心的。 霎时,她的笑意凝固在唇角,很快却又散开,敛眼抚弄着手腕上的玉镯道: “没找到,况且我霍敷官离开了他又不是活不了了,鬼知道我现在有多快活。” “是啊,夜夜笙歌,男宠不断,当然是快活。” 慕辰风故作哀叹,给自己沏了一杯茶,轻嗅了下。 霍敷官收起笑意抬眼瞪着慕辰风,她就知道这家伙是成心的。 “慕辰风,你有事说事,没事便回你的咸武去,朕还忙着陪我那些小可爱们玩儿呢,没工夫搭理你。” 她没好气的说完,便站起身欲要离开,却被慕辰风急忙赔笑拦道:“你看你,性子还是这般急,我们好歹也是盟友一场,得空叙叙旧也不行?” 霍敷官斜睨着他,冷笑一声道:“希望如此。”说罢,便压着情绪重新坐下。 “不过近日我的确听闻你往这宫中纳了好些个男宠,忙的过来么?”慕辰风抿了一口差,故意笑着逗道。 霍敷官则假笑扯起唇角道:“不劳你费心,若是眼红了便赶快往你那北尚皇宫也多纳些妃嫔,省的你整日寂寞没事老往我这候盟皇宫里跑。” 慕辰风低眼轻笑,这人,如今竟还是这般倔强脾气。 “我不急。” “不急就不要妨碍我。” “霍敷官,你如今虽为女帝,可到底还是个女儿家,这样终究是不好。” 听到这话,霍敷官算是恍然大悟了,这人怕不是千里迢迢跑来告诉自己要禁欲? 她偏不要! “笑话,朕堂堂候盟女帝,要什么有什么,睡几个男人怎么了?用得着你来管我,手伸的也太长了!有那个闲工夫,多去悔过一下,说不定小雅还会原谅你那么一些来。” “你……”这女人简直太会戳别人痛处了! 慕辰风压下火气,暗自咒骂,他可真是闲的没事干才会答应尤居野那个家伙跑来劝这个软硬不吃的女人! 见慕辰风强忍怒气的模样,霍敷官得意一笑不再说话,亦是倒了一杯茶抿了口。 “霍敷官,你是个女的,到底不同于男人,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可以后宫佳丽三千,可是你一个女的,难道也要男宠三千么?” “有何不可?还是你慕辰风要寻一个男人来让我霍敷官同他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生活?那也得让我看的上才行。” “我不知道你同尤居野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到底存在着什么问题,但我却能够看得明白,你这纯属是同他赌气!”慕辰风来了脾气,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空气霎时间寂静了,霍敷官怔神的瞪着慕辰风,手中紧紧攥着茶杯,恨不得将其捏碎。 她轻笑了一下,眸眼却冷冽,挑眉道:“慕辰风,你倒是懂我。” “我不懂,我也不懂他,若不是他让我来劝你不要这般做,我才不会来,那也不会听到你这般毒舌的用话伤人。”慕辰风将茶水喝进,将茶杯猛置桌上。 “他让你这般做?”霍敷官紧攥着茶杯的手乍然松开,眸眼逐渐温和又透着难过。 慕辰风叹气,他知道本不该将尤居野这件事情告诉她的,可方才情绪易激动没控制住便脱口而出了。 见他沉默,霍敷官便一个茶杯向他甩过来,慕辰风机敏一个闪躲,幸好没有砸到人,却是摔碎了一地。 “慕辰风,我问你话呢!他去找你了?是他让你这般来劝我的?” 慕辰风又气又无奈,沉重的点点头道:“总之我是不明白你们!” 听到慕辰风的话,霍敷官便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眼眶骤红,苦笑着。 尤居野,你这个混蛋!我还以为你真能拿得住呢! “他若是再去找你,那你便帮我告诉他,只要他愿意进宫陪我,我便将那些男宠全部遣散出宫,一个也不留,只要他在就好。” 说完这话,霍敷官的一滴眼泪便掉了出来砸在手背上。 慕辰风惊愕,他就知道,他早便猜出来,她就是同他赌气的……可是,尤居野能不知道么?他什么都清楚,可是为何他不当面同她说这些话?即便是拒绝,也要让她心灰意冷些,别抓着那些念想不放手。 “是他让我告诉你,找个人嫁了,日后好好过日子,他说他不值得你为他这样,你是皇帝,不能贪恋太多的儿女情长,也不该这般糟蹋自己。” “他懂什么?!” 霍敷官一声怒吼,将殿外的小福子吓了一跳,惊慌的透过门缝朝里面瞅着。 “他什么都不懂……如今我霍敷官身居高位,万人敬仰,是当今候盟女帝,要什么有什么!可是我这心却总是空落落的,有时候真想还不如回到以前的好,至少我爱的人都在,还陪在我身边,可现在呢……” 她一声苦笑站起身道:“可现在我除了拥有这些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外还剩些什么?我爱的和爱我的人都走了,我的心就像是被刀子一刀刀的划开,那种痛感你明白么?” “慕辰风,我只要你将我的话带给他便好,其余的你不要多管,既然他不愿意,那我就这样一直下去,惩罚他,惩罚我自己。” 说罢,霍敷官再也不理睬慕辰风,面无表情的甩袖阔步朝殿外走去,门刚被拉开,小福子紧贴着们的身体差些摔倒,一见霍敷官出来,惊慌无措的将头埋下,不敢说话。 霍敷官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微微侧过头用余光扫了一下身后的慕辰风,随即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那小福子则急忙跟了上去。 望着霍敷官离开,慕辰风真是又疑惑又恼。 如今看来,自己难不成成为了两人之间传信的了? 哪有这般道理?! 尤居野啊尤居野,若不是瞧霍敷官对你如此用情至深,若不是我在她心里没有丝毫地位可言彻底没了希望,若不是想做些好事赎罪,就算是死,我也不会被你们两人这样来回折腾。 慕辰风气的不行,随后便甩袖离开了长月宫。 第二百五十八章 一别两为难 “她是这么说的?” 果然不出所料,就在慕辰风回去咸武的第二天晚上,尤居野便又来到了皇宫之内慕辰风的寝殿。 慕辰风神色凝重的点点头,继而道:“我实在是搞不懂们二人玩的是什么把戏,可这霍敷官明显就是故意赌气逼你,你难道真这般狠心,放任她不管?” 尤居野神思怅然,亦是显露出难掩的忧伤来,这些他本应该是早猜出来的,却只是怎么也想不到霍敷官的性子竟比想象中还要执拗倔强。 慕辰风审视着他的表情,蹙眉忍不住问道:“你同她之间到底是有何事情?” 尤居野敛眼淡然一笑,依旧是那般风雨不侵的漠然态度,慕辰风以为他是绝对不可能告诉自己这事中缘由来,却没想到尤居野竟将所有事实都告诉了他,这不禁使他愕然震惊。 “怪不得……” “可是在这件事上霍敷官到底是比你看得通透些,她也说过只要你想杀了她,她的命便随时都是你的,你若是不忍心那便同她回那候盟皇宫去,况且,人这一辈子不能一直被仇恨束缚了,何苦为难自己,该放下时就放下,你的仇人是她的父皇,她是不知情的,更是无辜的,她也是个受害者,不是么?” 听到慕辰风这番话,尤居野冷笑一声转过身直视着慕辰风道:“可你知不知道她这是在逼我就范?这些道理我何尝不明白,可是如今她是皇帝,而我又是这般模样,我们之间早已经不可能了。” “是你太执拗了!”慕辰风斥道,露出鲜有的通透来。 “霍敷官若真仅仅只是在乎你这张皮囊的话,她便不会再让我带这句话给你,若她真的只是在乎表象的人,这世间貌美的男子千千万,何苦又要痴缠你一个?也不知在何时,我竟发现我自己也不知不觉喜欢上了她,可是当我知道她一心一意只有你的时候我便放弃了,不然我也不会帮你们这般传着话。她的脾性我想你定是很了解,你若是不当面与她谈,她的火气怕只会越燃越旺。” “这些我都明白……”尤居野轻叹一声道,话音一落,随即便又像阵来无影去无踪的风般消失不见了。 慕辰风无奈,他的话还未说完,这人竟是又不见了。 逍遥镇,武馆内。 如今这武馆当家做主之人自然是老憨了,当年在霍敷官手下亦是学到了很多的本事,现在他手下的弟子也是有好几十人,霍敷官怕这人越来越多地方不够用,便还命人为他们扩建了场地,这武馆在整个逍遥镇甚至差不多整个候盟也是振振有名了。 “憨哥,你在这想啥呢?”之前的兄弟见老憨一人坐在台阶上发呆,便凑过去坐在其身边道。 老憨单手撑着下巴,思绪凌乱道:“我在想这世间之事可真是变幻莫测,想当年我们红馆被衙门贴了封条之时有多狼狈,可如今,转眼间又是风光无限。” 那兄弟安慰似的拍了拍老憨的肩膀道:“唉,这不是挺好的么,至少我们现在不用再那般患得患失,担惊受怕,这般逍遥快活的日子反正我是挺满足的,憨哥,你也无须想那么多多,世间之事总有一个定数,有些事就是水到渠成的,别人强求也强求不来。” “可是这总感觉像是少了些什么……”老憨深叹,眉目皆是忧伤。 那兄弟本就是一个机敏之人,见老憨这般状态,自然是知晓他这心里在想什么,于是再度安慰道:“憨哥,其实有时候想想,以前虽然生活困难可是大家都在无拘无束的,可是如今虽是什么都有了,心里却总感觉有个遗憾,您怎么想的我明白,可是人不就应该珍惜当下么不是,别总这般感怀伤世的,不然我陪您去酒馆里喝一杯?” 老憨将头转过那兄弟,表露出非常欣赏的神情拍了拍他的脑门起身道: “还是你这家伙醒目。” 那兄弟呲牙一笑亦是起身道:“那是。” 这就在俩人刚欲准备走出武馆之时,却怎么也未想到霍敷官竟突然大驾光临,穿着一身素淡白衫,头发高绾,一如往日那般飒爽之姿。 “官爷!”老憨惊喜,激动的快速走去跟前,那小兄弟亦是急忙走过去。 “您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 霍敷官挑眉一笑道:“上次说过来陪你喝喝酒,这个怎么能忘?” “那倒是巧了,我正想和憨哥出去喝一杯。”小兄弟激动笑道。 “哦?”霍敷官挑眉一笑道:“那真是巧了,走。” 说罢,霍敷官便率先转身离开,老憨还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愣在原地。 “憨哥,走啦!”那兄弟见老憨那神情便一笑拖着他的身体跟上去。 酒馆内。 霍敷官拿着酒杯,挨在嘴唇边,视线望向窗外。 “官爷。” “嗯?” 老憨犹豫一番,忐忑道:“近日可是听闻你往宫内纳了很多男宠……” “嗯。”霍敷官淡淡应了声,将酒一仰而尽。 老憨同那兄弟相视一眼,心里直打鼓。 “官爷,您当真放弃找尤居野了?” 霍敷官听到那个名字,身体便下意识一颤,沉默半会儿道:“已经见到他了。” “见到了?那你还为何……”老憨惊讶不解。 她则苦笑的盯着老憨,眸眼之内含着悲凉道:“他不愿跟我回宫。” “这是为何呀?” “他毁容了。” “毁容?”老憨同那兄弟几乎是异口同声道。 霍敷官沉默不言,老憨却依旧无休止的追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官爷?他怎么会……毁容呢?” “说来话长。”霍敷官并不打算将事实真相告诉老憨,并非是信不过,只是因为这件事情如今再说出来又有何意义?倒还不如不说的罢。 “官爷,那你真就打算一直这样往宫中招纳男宠?虽然您是女帝,但您可知如今这民间关于你的事情那可谓是流言纷纷。” “招纳男宠有何不妥?个个生的貌美,个个比尤居野强,人生得意须尽欢。” 霍敷官说的倒是云淡风轻,又倒了整整一满杯酒,仰头便是饮尽。 老憨怎能不了解霍敷官,这个人他是再了解不过了,而她明显就是在同尤居野赌气,可这赌气归赌气,也不能这般啊…… 第二百五十九章 挥不休 “官爷……”老憨小心翼翼的欲要再度开口,却被霍敷官一口止住道: “快些喝,哪那么多话。” 老憨不敢再吭声,只得闭紧了嘴不再说话。 可那位小兄弟一直沉默,却突然道:“官爷,那尤居野如今是不是戴着一张面具?” 听到这话,老憨一愣,霍敷官却下意识紧握住酒杯,那目光像根长刺直指过去。 “你见到了?” “方才听官爷您说,他如今毁容了,想必是戴着面具,再加上前几日我在逍遥镇街头刚巧就瞧见一个戴着面具,身材颀长同尤居野有九分相似的男子,我本是好奇想跟上去,可他走的太快了。” “那你可是见他往何处去了?” “大致上瞧是往镇外的方向去,但他很快便消失不见了,一眨眼的功夫。” 霍敷官又是一阵沉默,这样说来,定是尤居野无疑了。 老憨心下亦是思忖,他想不明白这其中到底是何缘故来,可是他抬眼审视了一下霍敷官的神情,却发现更是迷茫。 霍敷官失魂落魄的回到宫中之时已是深夜,身上满是酒味,小福子守在未央殿门口一瞧见她回来,便赶紧迎上去,一阵浓重的酒味扑鼻。 “皇上,您这一整日去了何处?北尚皇今日来了一封信。” 听到这个,她双目即刻间显得炯炯有神了起来,直勾勾的盯着小福子道:“信呢?” “皇上,信给您搁在未央殿内了,您进去瞧罢。” 小福子的话还未说完,霍敷官便再不理睬的阔步径直往未央殿内走去,随后便将门紧合在身后。 那封信就搁在桌上,很是显眼,只是却令霍敷官没有想到的是阿情也在殿内,神色淡定的坐着抿茶,那一瞬间简直像极了尤居野。 “阿情?” “皇上,您回来了。” 一见霍敷官回来,阿情便站起了身,唇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你怎么在这里?”霍敷官微微蹙着眉头,并不是因为厌烦,只是不习惯自己没在之时竟还有个人这般等着自己。 “想皇上了,见您这么久还未回来,便先在这殿内候着。” 霍敷官一惊,继而勾唇浅浅依一笑,视线则紧锁在那纸书信上,快速朝其走过去。 二话不说,霍敷官便将桌上的信拿起,迅速拆开来看,是慕辰风的字迹。 信上所说果然是关于尤居野之事,他只是潦草说明了尤居野又去了北尚皇宫找他,将他的话中之意给霍敷官带到,末尾又对她劝说了一番,该放下时就该断然放下。 霍敷官心内怒火陡然升起,紧紧将信攥在掌心,揉成一个小球来,霎时间,心里充满了浓浓的悲伤与气愤。 阿情见她这般模样,淡淡一笑朝其走过去,拉起她的手,低眸道: “皇上在为何事苦恼?” 霍敷官抬眼望向阿情,不知为何,她总是在心烦意乱之时望向阿情那双净澈的眼眸时,内心的躁动不安仿佛顷刻间便能够平息下来。 她轻轻摇头,然后坐在椅子上,将手中被攥成小球的信纸凑近正在燃着的烛火,瞬间便成了灰烬。 “阿情,你说人执着于一段感情是对还是错?” 阿情想了想回答道:“那倒要看这段感情值不值得,有没有必要再维持下去,如果当真是没有必要了,那便无需再执着,不然对双方都是伤害。” 听着阿情的话,霍敷官苦涩一笑,鼻头猛烈一阵酸,她抬眼望向阿情继而道: “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阿情一愣,脸唰一下红了,瞬间哽了喉不知该如何作答,慌忙将眼神避开一旁。 见他这般反应,霍敷官也是猜的出来了。 “走,睡觉。” 说罢,霍敷官站起径直朝床榻旁走去。 阿情回过身望着霍敷官的背影,抿唇思量,倏而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来。 “过来替朕脱衣。” 阿情一愣,赶忙走过去霍敷官身后小心翼翼的替她将外面的衣袍脱了下来挂在一旁。 霍敷官满意一笑,抬起手臂取下头上别着的一根玉簪,随即秀发如瀑披落,美的让人晃眼,就连阿情霎时间也失神怔在了原地。 “睡。” 霍敷官撂下这两个字便脱了鞋倒在了床榻之上,侧躺着背对阿情。 阿情抿唇略含羞涩,将烛火吹灭,亦是脱了衣裳倒在了霍敷官一旁。 皎洁的月光从窗外照射进来,还能够微微看得清彼此的模样。 霍敷官枕着胳膊一直未合眼,心乱如麻,阿情虽是闭着双眼,却也是未睡着。 她翻了个身,阿情则心口一颤,微微蹙了蹙眉头。 “转过来。” 霍敷官突然淡淡道。 阿情猛然睁开双眼,抿着唇翻了个身,两人面对着面。 “怎么还未睡着?” “皇上不是也未睡着么?” “朕是有心事,怎么,你也有心事?” 阿情凝视着霍敷官,顿了顿竟道:“皇上的心事便是我的心事。” 霍敷官猛不防被这句话打的个措手不及,好小子,你还真敢撩。 “过来,靠近些。” 阿情没有一丝犹豫,霍敷官话音一落,他便往她的身边靠了靠,像是预谋很久了般。 两人就差一些便可头抵着头了。 “吻我。” “皇上……”阿情震惊的瞪圆了眼睛望着霍敷官。 “想抗旨不成?” 阿情犹豫着紧抿着唇,迟迟不作出行动来。 霍敷官却突然紧搂住他的脖子,对准他的唇深吻下去。 阿情一愣,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他试图拒绝,可是霍敷官却将他紧紧控制住,稍微有些躲闪,霍敷官便像是惩罚似的越是用力。 她身上的酒味还很浓,像是突然之间爆发了般,醉意大作。 也不知是在哪一个瞬间,阿情的脑袋突然嗡的一声,便不再拒绝她,反被动为主动,进攻的更加猛烈。 逐渐,两人之间气息紊乱,霍敷官率先将他放开,可是阿情却明显像是着了魔般有些贪恋。 “尤居野,我是不是真这么让你讨厌?” 霍敷官的手温柔的抚上阿情的脸颊,呢喃着,眼泪倏然滑落。 那一刻,阿情猛然一怔,他知道是霍敷官喝醉了,她知道她是将自己认成了别人,认成了那个她一直爱着的男子。 “尤居野,你为何不进宫来陪我?你可知我有多孤单……” “既然你舍不得杀我,为何不来陪在我身边?我有什么错你要这般惩罚我啊……” 霍敷官呢喃着,便小声哭泣起来。 阿情瞬时慌了,不知该如何安慰,随即便将她紧搂怀中,搂的很紧…… “你可知道,我招进宫中这么多个男宠,却始终不敌一个你,你说我是不是很可悲……” 霍敷官酒意朦胧,意识恍惚,说罢哼笑一声便没了意识,被阿情紧搂在怀里沉沉睡去。 可是她的那句那句话就像刀刃般抵上阿情的心口,只差那么一点点便要见血了般,他心突突直跳,说不明白是什么感受,有庆幸也有忧伤…… 整整一夜,阿情都将霍敷官紧紧抱在怀里,小心翼翼之极,生怕一个不小心的动作将她吵醒,所以即便是胳膊身子麻了,也不敢乱动一下。 第二百六十章 最后一个夜 霍敷官一夜睡醒之后,完全想不起自己昨晚上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她只知道自己同老憨喝了些酒,喝完之后回宫便已是晚上了。 她倏而想起了慕辰风的那封书信,心里便满满的不是滋味。 睁开双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还躺在阿情的怀里,被他紧紧搂着,而他貌似还睡得很实,她稍微挪动了一下身子,阿情便醒了过来。 “皇上,您醒了。” 他低眸望着霍敷官,淡淡扯起唇角,身体一侧有些麻木,稍微动了动,便忍不住发出‘嘶’的一声。 “怎么了?”霍敷官将身子从他怀里脱离出来,瞧着他这副模样,便问道。 阿情却抿唇一笑摇头道:“没事。” “昨晚上你便是这样一直抱着朕?” “皇上喝多了酒,也不知因为何缘故一直流眼泪,阿情便想着将皇上抱在怀里安慰安慰,却不知怎么的就给睡着了。” 听到这话,霍敷官面无表情沉默的坐起了身,呆呆怔愣片刻,阿情见她不说话,便是起身下了床。 “皇上,今日我想出宫回去教坊看看阿愿阿意他们,许久未见,甚是有些想念。” 霍敷官望向阿情,淡淡一笑点头。 “收拾收拾去,记得早些回宫。” “多谢皇上。” 待阿情离开,霍敷官又陷入沉寂之中,她心绪怅然,竟一时之间不知所措。 梳妆完毕上完早朝回来之后的霍敷官慢慢踱步于后花园内,小福子就跟在身后。 “皇上,前几日陈大将军来报,边陲战事已经取得初步胜利,可喜可贺啊。” 霍敷官点点头道:“的确,待陈将军归来好好犒劳一番。” 说罢,霍敷官便不禁叹了一声。 小福子抬眼瞧了瞧她,遂尔道:“皇上,何事如此哀叹?” “小福子,这几日继续往宫中招纳男宠,大肆张扬一些。” 小福子有些惊,莫名有些不好意思忐忑道:“皇上,前些日子召进宫的那些男宠您就只留那阿情一人,为何现在又……” “朕怎么说你怎么做便是,莫要问那么多。” “是,皇上。”阿情胆战心惊,连声应答。 燕京王宫之内。 这夜,月又亮又圆,东牙道的意识再度恢复清醒,他低眼望着摩挲在指间的双鱼玉佩。 “东牙道!” 江喻柔突然奔进冰刹殿,提着裙衫,喊道。 东牙道一愣,指间亦是一颤,猛然转过头凝望向江喻柔。 的确,他没有想到江喻柔刚巧也在今晚陡然之间意识苏醒。 “喻柔……” “东牙道!”江喻柔喜极而泣,哽咽着声音奔向东牙道,扑进他的怀里。 他紧紧将她搂住,万分的思念与爱意涌出,犹如滔滔江河,将两人淹没。 江喻柔抬眼凝视着东牙道那张略显苍白却微笑的面孔,伸出手去温柔的抚摸着每一寸肌肤。 “你瘦了……” 东牙道紧抓住她的那只手,抿唇一笑摇头。 “真好。” “只要能有这一刻,一切便都是好的。” “嗯。” 江喻柔欢喜一笑,可那笑依旧无法淹掉那些忧伤。 两人坐在床榻边,江喻柔靠在东牙道的肩膀上,而他则紧揽住她的肩膀。 东牙道将那枚双鱼玉佩递予江喻柔,她则疑惑接过。 “这是……” “双鱼玉佩。” “为何要给我看这个?”江喻柔抬眼凝视着东牙道。 东牙道淡淡一笑,随后便将尤居野那晚来到燕京同自己所说之事一并告诉了江喻柔,江喻柔瞬然怔神,惊道:“尤居野?他……让你用这个玉佩杀了侍婴父,毁了你自己?” “对,为天下百姓。” “不,我不要!”江喻柔潸然泪下,紧紧将东牙道抱住。 “即便我只剩下一年的时间,即便我们之间在一起的时日无多,可是我还是不想让你那般做,就当是我自私了罢。” 可是东牙道又何尝舍得?又何尝愿意? 可这世间之事并非一个愿不愿意便可以解决的。 “喻柔,我知道你心中所想,是我东牙道害你成这般模样,可你要知道再这般下去对你我而言都是折磨,我知道自己成魔之后的样子有多可怕,你也知道,若是再次掀起战争来,受伤害的始终都是百姓,所以我必须主动将这一切结束,你明白么?” “可是……我舍不得,你若是死了,我也不会活下去的。” “傻瓜,这辈子是我辜负了你,若是有来生,我们便做一对平凡夫妻,安稳一些,可是这辈子不可能了。” 东牙道心如绞痛,强颜欢笑说完这番话,怀里的江喻柔却是泪如雨下。 沉默良久,江喻柔沉重的点头道:“你说得对,这样活着又有何意义……不过一具行尸走肉罢了,东牙道,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你说得对,尤居野也说得对,我见过你成魔之后的可怕模样,嗜血如狂,这样下去受难的只有百姓,死伤无数,你看那些宫女太监都不愿进入我们这冰刹殿来,我们活的该是多么悲哀啊……” “喻柔……” 东牙道猛烈一阵酸楚,眼眶湿红。 江喻柔轻轻一笑,敛眼时,清泪掉落,她低眼摩挲着脖颈上戴着的梅花扣道: “这梅花扣是老头送予我们的,我好想他,好想爹爹……” 东牙道的梅花扣自然也戴在勃颈上,那一刻所有的悲凉仿佛充斥在周围的空气里,又像是回光返照般带着决绝的希望。 “东牙道。”江喻柔抹掉眼泪抬起头,故作坚强一笑道:“我给你看个东西。” 随即迅速跑开,从一个长方形的匣盒之中取出她描出的所有画,皆是有关于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似真似幻。 她抿唇一笑,捧着那些画像回身匆匆走去东牙道身边。 “你看。” “这是……”东牙道怔惑。 江喻柔将所有的画像摊开,铺在床榻上,东牙道瞬时怔住,鼻头猛烈一酸,泪竟掉了出来。 “这是你何时画的?”他的手缓缓抚上画像,一切昔日之景仿佛还历历在目。 “我每回无意间意识清醒之时便会画出我们之前在一起时的画面,我怕我有一天真的会忘记,我怕我有一天再也醒不过来,我不想留遗憾。” 江喻柔重新坐回东牙道的身边,他一个大男人,可在那一刻却泪眼朦胧。 她看着心疼,眼泪亦是滑落,她伸出手去拭去她眼角的泪,东牙道的视线还紧紧的锁在那张张画像上。 “这张是我们初次相见的时候,我同霍敷官布下一个骗局,你便以为我是偷你玉佩的小贼。” 画像内的江喻柔与东牙道站在一个酒馆门口,她紧抓住他的衣袖不让他跑。 “这张是那时霍敷官住在你们江府,我晚上前去找她,你满是一脸看不惯我,讨厌我的样子。” 画像内的江喻柔蹙着柳眉,瞪着双臂环胸,一脸痞笑无辜的东牙道。 此时的江喻柔破涕为笑,可眼泪却像是决堤的海洋。 “还有这张……” “这张是我受了箭伤之后在老头的桃林茅屋里,你为我敷药的时候。”江喻柔声音哽咽,画像内的她表情痛苦坐在床榻上,东牙道便在她身后为她抹药,小心翼翼。 …… 太多太多了。 第二百六十一章 不惜自入瓮 东牙道一把将她搂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额头,眼泪打湿了她的白发。 “喻柔,是我对不起你,你喜欢上我就是一个错,一个天大的错,我更对不起你父亲,不仅未能将你照顾好还要让你受这般苦……” “不。”江喻柔摇头道:“这是我心甘情愿的,不怪你,不怪任何人,自己的选择自己承担,况且我从未后悔过。” 这一夜,两人相拥而眠,而这一夜,或许也是最后一夜。 “东牙道?” 江喻柔被他搂在怀里,脑袋紧贴他的胸膛。 “嗯?” “你准备何时去?” 东牙道知晓她所指何意,顿了顿,道:“下一个月圆之时。” 听到东牙道的回答,江喻柔愈发紧环住他的腰肢道:“你死我陪你死,反正我也剩下没多久的时间。” “傻瓜……” …… 霍敷官刚醒来之时便急匆匆下了床榻,阿情亦是随后醒来,赶忙便问道: “皇上,您为何这么早醒?” “今日宫中新晋了批男宠,朕要去瞧瞧。” 说罢,便不等阿情再开口,霍敷官便阔步走出了未央殿。 只留下身后床榻上的阿情黯然神伤,俊朗的眉眼间满是忧郁。 小福子跟随着霍敷官稳健的步伐来到了关玉楼的敞庭内,宫女们皆是行了一个跪礼,小福子其实是暗喜的,因为这一次他可是为霍敷官准备了一个大的惊喜。 “都起来。” 霍敷官的双眸淡淡瞟了一眼那批男宠之间,随即便愣住了,站在原地目光紧锁住其中戴着面具的那一个。 小福子抬眼瞅了瞅霍敷官的神情,果然不出所料,他暗自扯了扯唇角。 可是很快间,霍敷官便收回了视线,强按捺住心中的情绪,转身朝御座走去。 小福子亦是紧跟上去。 霍敷官双手搭在双膝之上,十指紧抓住衣袍,她斜睨了一眼身侧的小福子示意他靠近一些,小福子则十分机敏的凑上前去。 霍敷官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句,小福子禁不住笑了出来道:“遵命,皇上。” 说罢,霍敷官便起身目不斜视,面无表情的离开了关玉楼。 小福子则走去那批男宠跟前,扫视了一眼,面露肃容道:“除了这个戴面具的,其余的便都遣出宫去,每人赏二十两黄金。” 女帝今日高兴,便多赏了那些人十两黄金。 霍敷官重新回到未央殿内的时候,阿情还在,她一推开门,便不自觉愣了愣。 “你怎还在?” 阿情则立马从椅子上站起,朝霍敷官走去笑道:“也不知近日为何,稍微离开皇上半步,便想的不得了。” 霍敷官怔神的凝望着阿情,一时间竟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来,若是换做其他时候,她还可以与他逗弄几句,可是今日不同,她一丝一毫同他说话的心情和兴趣都没有。 霍敷官无视他径直朝桌椅旁走去,冷冷道:“今日便先不要到这未央殿来。” 她说完这句话,阿情脸上的笑意便瞬间凝固在脸上,却又很快间收敛情绪,强颜欢笑一般淡淡扯着唇角转过身望向霍敷官行了一个礼道:“遵命,皇上。” 说罢,便转过身走出了未央殿,轻轻将门合上。 霍敷官注视着被关上的门口,心内莫名五味杂陈,她也不知是何原因。 戴面具的男宠被召进未央殿之时,霍敷官就站在殿内中央背对着负手而立,听见开门声,她的身子轻轻一颤,故作镇定,门被合上之后,便是一阵长久的静默。 霍敷官也未转过身瞧他,只是径直朝床榻方向走去,依旧背对着他扬声道:“过来替朕宽衣。” 戴面具的男人注视着霍敷官的背影,未有丝毫犹豫朝其走过去,站在她的身后。 霍敷官微微侧过头,用余光斜睨了他一眼,浅浅的上扬起唇角,展开双臂。 身上的衣袍被男人缓缓褪下,霍敷官抬手将发髻上的簪子抽掉,三千墨发便如瀑披落而下。 男人将霍敷官的衣袍拿在手上却迟迟未动,霍敷官缓缓转过身,霎时间,四目相视,不动。 “本来我这些日子同我的那些男宠相处的极为欢乐,你跑进宫来做什么?你不是说你不会来么?” “我怕你糟蹋你自己,为我,不值得。” 他的话音一落,霍敷官便冷声一笑敛眼,随即便抬眼直视着他那双依旧深邃幽暗的瞳眸,抬起手臂抚上他的面具,顺着他的脸部轮廓,一寸寸的滑着。 “尤居野,你又知道我是为了你?” 她的手臂却突然被他紧紧抓住,猛然拽向前,就差一点便可倒进他的怀里。 “你太任性了,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你才会停止?” “我说过了,要么将我杀了,要么便进宫陪我,一生一世。我霍敷官不说假话,离开了你,我不知道怎样才能活的好一些,就这么简单。” 霍敷官抬眼瞪着尤居野,那双倔强执着的眸子晕湿着一层带着血丝的泪。 尤居野亦是低眼凝视着她,良久沉默。 随后,他便缓缓松开了霍敷官的手,那双深邃的瞳眸染上浓重一层忧伤与心疼。 “尤居野,我爱你,很爱,那种很爱已到了离不开的程度,你可明白?” 溢满了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霍敷官缓缓抬起手臂欲要将他的面具摘去,尤居野竟意外的没有推开她或者将她拒绝,而是低眼紧紧凝视着霍敷官,一动不动任凭她将自己的面具摘去。 面具被取下,那张脸没有意外的触目惊心,使得人不忍直视,使她满是心疼与愧疚。 她将面具扔在地上,声音清脆之极。 然后抬起手臂抚上那张被烧伤的面目全非的脸,昔日的貌美绝尘早已不再。 “我这副样子你还要么?这般丑陋你还要么……” 尤居野眼眶骤红,凝视着霍敷官的眼眸变得柔软,紧攥着双拳。 “为何不要?若不是因为我,你又如何能变成这副模样……”霍敷官苦笑,又是心疼又是难过继而道:“尤居野,这辈子我就要你这么一个,别人谁也不想了。” 说罢,她便踮起脚尖深吻上那张冰凉的唇。 尤居野一愣,随即便回以深吻,两人吻的炽热猛烈,他紧搂住霍敷官的腰肢,她则紧环住尤居野的脖颈,一步步后退着,一个趔趄,便双双摔倒在床榻上。 殿内,烛光微微,两人痴我缠绵。 殿外,独有阿情一人守着,他的那双净澈的眸子倏时之间落满了尘埃,刹那之间便黯淡下来,神情忧伤,低眼轻笑一声,转身便姿态傲然着离开了。 第二百六十二章 毁灭 东牙道去到北宫御成殿的时候,那晚的夜亮的瘆人,铺满宫内的月色犹如洒落的层层冰霜,被阴影覆盖着的地方亦是如临万丈深渊。宫檐角上的那轮月圆如轮盘,比任何时候都要圆,而这明明还未到中秋夜。 江喻柔已日渐很少有恢复清醒意识之时,东牙道离开冰刹殿前,江喻柔被他用那甘甜美酒灌得醉醺醺的,倒在床榻沉睡不醒。 其实,自从那日夜两人都清醒之时,江喻柔便很快又陷入了魔轮之内,意识逐渐又被那魔性侵蚀,当她看见床榻上铺着的画像便惊然大怒,突然像是发了疯一般痛苦流泪,指着东牙道从没那般的咒骂过。 “你说你只爱妻一人,可这画像之中的女子又是谁?是,妻没有她美,没有那一头乌黑靓丽的发,可是妻的心里只有你啊,你可知我有多爱你,可是她又是谁?你莫不是爱上了她,竟还造出这么多画像出来!” 江喻柔哭出了红色的眼泪,獠牙毕露,悚然而悲戚,直接将那铺在床榻上的画像撕了个粉碎扔在了地上,东牙道望着江喻柔泪流满面的模样,不知该作何解释,或者说,这件事情本就没有的解释。 而这一切都是那侍婴父一手精心造成的,而这一切也该结束了。 东牙道一步步朝北宫而去,每一步迈的稳健没有丝毫的犹豫,他将那枚双鱼玉佩紧紧攥在掌心。 御成殿的大门被乍然推开,发出沉闷的响声,侍婴父依旧负手而立背对着站在银池旁,尨眉皓发的模样让人不禁生出恻隐之心来,可往往最狠厉的人也最擅长伪装。 东牙道一步步朝他走过去,侍婴父也未转身,一动不动,不用看也知道来者是谁。 他走到侍婴父身后定住步子,直视他的背影,沉默。 “你来做什么?”侍婴父淡淡开口。 “来结束这一切。”东牙道的声音冷漠而又决绝。 “结束?”侍婴父反问,缓缓转过身,眉目间带着一丝讥讽的笑。 “如何结束?” “想必你也听闻过双鱼玉佩。” 听到这句话,侍婴父明显神色一冷,微微眯眼望着东牙道。 “那双鱼玉佩消失许久,想必早已不在这世间了。” 东牙道盯着侍婴父竟冷声一笑,随即伸出手臂摊开掌心,将那枚双鱼玉佩展露在侍婴父眼前。 在瞧见双鱼玉佩的那一瞬间,侍婴父那张布满褶皱的面容便深度冷却了,他那双浑浊的瞳眸剧烈收缩,欲想一把伸手夺去,却被东牙道一个机敏将手收回。 “即便是你拿到这双鱼玉佩,可你知晓它是如何启动的么?” “既然我能将它握在手中自然知晓。” 东牙道神色镇定,直视着侍婴父,可那侍婴父注视着东牙道,眼神犀利,却突然之间轻笑出来道:“我这一辈子都是为了燕京,可你却始终不理解。” “为了燕京?你是为了你自己罢,我本不属于这皇室之人,是你将我从小领进这燕京皇宫之内栽培我,教我功夫,教我一切,却也将我变成了你手下的傀儡,你就是最大的恶魔。” 东牙道说到情绪激动处,紧握双拳,充满愤恨。 “无论你怎么说,可若是没有我,能有你东牙道么?” “活成如今这副模样,我宁愿自己去死,但是死之前,我不能再留着你害下一个人了。” 东牙道怒喊出声,右腿后撤一步,猛然将那双鱼玉佩抛掷空中,他几乎与侍婴父同一时间将头抬起,紧紧注视着那在空中翻转的双鱼玉佩。 “东牙道!”侍婴父一声恶吼,神色恐惧紧张。 “我们还是同归于尽!” 此时那双鱼玉佩闪着暗绿色的光,急剧加亮,东牙道一跃而起朝那双鱼玉佩推出一掌,随即只见那双鱼玉佩便显出巨大的漩涡来,整个御成殿陡然升起一股强烈的飓风,那风刮过银池表面,亦是掀起一层波动。 侍婴父将手中拐杖猛掷在地,与那股飓风对抗。 此时只见整个御成殿的地面倏然裂开一道道长口子,纵横交错,侍婴父朝那飓风挥出拐杖,震出的一道道白色隐光被那飓风漩涡皆数吸了进去,侍婴父脚下明显已经站不稳了,东牙道亦是快要气数散尽,停在半空之中努力朝那双鱼玉佩传送功力,意图使那飓风更加强烈些,漩涡更加猛烈些,侍婴父眼看着快要抵不过,支撑不住的脚下在地面摩擦着朝前被吸移而去,漩涡一点点慢慢的吸嗜着他整个身体,此时半空中的东牙道狂喷出一口鲜血来,推出最后一掌,御成殿的门登时被撞开,可那一刻的侍婴父瞬间便被吸了进去,毫无还击之力。 “侍婴父!” 两个手下瞧见这一幕飞奔过去,却被双鱼玉佩那未消散的绿光猛然撞出去很远,摔下了那裂开的地面缝隙之中。 东牙道亦是从半空摔落在地,猛喷出一口鲜血,奄奄一息。 双鱼玉佩还在半空之中猛烈翻转,绿光逼人,催煞人的双眼,倏时之间那玉佩虽是脱离了东牙道的控制,可那股漩涡吸力却骤然加强,直逼东牙道而来,飓风亦是强烈。 东牙道伸出双臂挡在眼前,可无奈风力吸力太强,他的身体被卷入那股如龙般的飓风之中,逐渐隐没,继而被那漩涡吸入,连具尸体也未留下。 双鱼玉佩霎时失去光芒,一切恢复寂静,急速摔落在地,碎了两半。 只见御成殿内裂开的口子逐渐愈合,那两个侍卫亦是死在了夹缝之中,混进了土里。 偌大的御成殿眨眼之间空荡沉寂之极,一个人也没有了。 候盟皇宫内。 被摘掉面具睡在床榻之上的尤居野猛然睁开双眼,心跳的极快。 “东牙道……” 紧搂住尤居野的霍敷官亦是随后醒了过来,见他神色怔然发白,便疑惑道: “怎么了?” “东牙道死了。” “什么?!”霍敷官震惊,迅速坐起身。 而尤居野却悄然恢复镇定,缓缓起身,直视着霍敷官。 “到底怎么回事?” 尤居野将那双鱼玉佩之事全盘告诉了霍敷官,语气淡然,像是在说着什么遥远的故事一般。 第二百六十三章 阿情不哭 霍敷官难以置信的望着尤居野道:“这怎么可能……那喻柔怎么办?” 尤居野沉默的摇摇头,朝床榻下走去,拿起桌上的面具重新戴上。 霍敷官亦是下了床,走过去尤居野身后紧紧将他抱住露出少有的柔弱呢喃道: “你不能再走了,我不会再让你走了。” “放心,我不会走了,只是……”尤居野转过身低眸凝视着她。 “只是什么?”霍敷官抬眼问。 “只是我这张脸……” “尤居野,我现在才发现,其实你比别人更在乎你这张脸对不对?你纠结的一直是这个。” 可是尤居野却摇头道:“傻子,若是不在你身边我怎么都会过下去,这张脸是好是坏也无所谓,可是如今你非要让我待在你身边,而你如今贵为女帝,身边若是有我这么一个人常伴,定会被那些烂嚼舌根之人传些不好听的话出来让你生气,而我心里也会不好受。” “我不在乎那些,我只要你在我身边就行。”霍敷官紧紧将尤居野抱住,撒娇似的赖在他胸膛。 尤居野无奈,将她紧搂怀中,可是双眸之间却显露出隐隐的忧心忡忡。 此时,殿门被轻叩,霍敷官一愣,莫名心慌,她抬眼瞧了瞧尤居野,冲门口道: “进来。” 果然,是阿情。 阿情走近殿内望见霍敷官同眼前戴着面具的男人相拥在一起,眸眼瞬时黯淡下来,迅速低下头行了一个礼。 “免了,怎么了?” “皇上,我今日想要出宫回去教坊一趟。” 霍敷官下意识的望了望淡定的尤居野,心略微有些慌,朝前走了几步冲着阿情道: “阿情,今日你出了宫日后便也不用进宫来了,好好在教坊跟阿愿阿意他们在一快,那样也热闹欢快些,总比整日闷在着深宫里强。” 阿情身子一颤,那种难过无助顿时涌上心头,他有那么一瞬露出惊愣的神情望着霍敷官,但又很快收敛回去,强颜欢笑道: “只要皇上您是开心的,让阿情做什么都愿意。” 霍敷官凝视着阿情,于心不忍的下意识握紧了拳,可如今尤居野回来了,除了他,她便没有理由再将任何人圈禁在这深宫之内,她要将所有之前招纳进来的男宠全部遣散出宫。 “放心,日后若是遇到什么刁难麻烦,你手中有我亲自赏你的令牌,随时可以进宫找我。” 阿情怔神的望着霍敷官,这是第一次她在他面前自称为‘我’这是第一次…… “多谢皇上。”他浅淡的勾起唇角,转身便欲要往殿外走,却被霍敷官匆忙叫住。 她疾步走上前去站到阿情跟前,霍敷官不知为何,那一瞬间她竟有些不舍,她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生出这般的心理来,她亦是不明白自己对阿情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感情,总之那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 “这几日谢谢你陪在我身边,谢谢你。” “皇上说的是哪里话,能够陪皇上您是我的荣幸,无需多谢。” 如今的阿情在霍敷官面前早没了之前那种腼腆紧张羞赧,只是却隐隐有了一份悲默。 说罢,那阿情便离开了未央殿,可霍敷官却望着他离开的地方怔怔失神。 “怎么?舍不得?” 尤居野不知何时站到了她的身边,将她吓了一跳。 “怎么会,没有……”霍敷官掩饰一笑,挽上尤居野的胳膊道:“如今只要有你在我身边就足够了,你没有发现那阿情长得与你有几分相似么?” 尤居野眸眼深邃,将目光从霍敷官身上收回道:“是有几分相似,可是如今站在你面前的我连人家半分都比不上。” 霍敷官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道:“哪有,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之前那般模样,况且无论你成什么样,我都喜欢。” 听到这话,尤居野轻声一笑继而低眼重新望向霍敷官道:“既然这样,那你告诉我近几日这男的都陪你做什么了。” “呃……”霍敷官一愣,尴尬一笑,顿时不敢说话。 “嗯?这个也说不得,难不成……” “没有!绝对没有!”尤居野还未说出来接下来的话,霍敷官却急忙摆手否认道。 尤居野则哼声一笑,死死的盯着霍敷官,那双深邃幽暗的眸子像是能够将她看穿,霍敷官心虚一笑,掩饰的躲避过眼神,心慌得不停,这人难不成真的知道我同那阿情……也就是亲了几口,其余的可是什么也没做啊,况且还不是因为你这个家伙不答应进宫来陪我…… 尤居野将目光收回,朝椅子走去,随即便坐了下去盯着霍敷官道: “既然我答应进宫陪你了,无论你之前做了什么我都不计较,可是日后我不允许你再做出什么荒唐事来。” 霍敷官像个小兔子一样朝尤居野奔过去道:“那是自然,只要你回来了,别人都是浮云。况且……”她脸颊倏然通红,娇羞道: “况且昨夜你不是已经尝过了嘛,除了你谁也没给。” 尤居野望着她羞红的面颊,轻声一笑将她拉入怀内,她则安稳的坐在了他的双腿上。 “有时候我真不知道这样做是对是错……”尤居野轻叹。 霍敷官伸出双臂环住他的脖颈安慰道:“你别想那么多,我如今是皇帝,你只管安稳的在我身边就行,我霍敷官决不允许别人说一你一句,等过些日子我们便成亲。” “成亲?” “对啊,你不想娶我么?” “可是……” 霍敷官将脑袋抵在尤居野的额头上道:“没什么可是的,这是我欠你的,我便用我一辈子去还,或者……” 她灵机一动,抿唇一笑望向尤居野道:“或者我将这皇位让给你,我当你的皇后。” “不用。”尤居野突然冷声一口拒绝。 霍敷官失落放弃道:“那好,你过你放心,你这张脸我一定找全候盟最好的大夫帮你医治,我不信医不好。” “傻瓜,不用了,注定这般了。” “你可曾听说过换颜术?”霍敷官突然想起。 尤居野淡然点头道:“霍敷官,别动那些心思,我既然答应陪在你身边,便也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那些无用的便不要再提。” “哦。” “还有……”尤居野蹙了蹙眉头继续道:“日后的每一天我都会守在你身边,那成亲仪式便免了。” 霍敷官凝视着尤居野,她了解他的性子,再加上如今这般情况,他不想举办成亲仪式她也能够理解,虽说心里还有些小不满,可是只要他在自己身边,便什么都无所谓了,不就是个仪式么…… “好,都依你。” 霍敷官勾唇一笑,紧紧将他搂住。 第二百六十四章 魔亡 一夜之间,整个燕京王宫,甚至整个燕京都起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君王没了,侍婴父亦是消失了,偌大王宫除了那些个胆战心惊,诚惶诚恐的太监宫女,便只剩下满头银发的魔女江喻柔。 诸侯将相知晓此事之后皆是一惊,尤其是那昔日同东牙道关系还不错的尉迟贝勒自那之后再也没来过燕京王宫,唯恐避之而不及。 人人都惜命。 江喻柔清醒的时候只感觉脑袋晕晕涨涨,丝毫不知晓发生了什么,若说恢复意识的江喻柔理解东牙道所做所决定的一切,那么幻魔的江柔才不顾什么天下生死,她想要的只是东牙道,她的夫君留在自己身边,其余别无所求。 她睁开双眼,目光游离盯着上方。 “夫君……” 江喻柔猛然反应过来,恍然受惊,裸着足下了床榻朝冰刹殿外奔了出去。 一个宫女恰好朝冰刹殿走来,险些撞上,身体止不住颤抖,头埋的很低。 “夫君呢?!” 江喻柔二话不说便扑上去抓住宫女的胳膊质问道。 “王上他……他不见了。”那宫女说话结结巴巴,吓得不轻,连头都不敢抬。 “不见了?”江喻柔像是疯了一样紧紧抓住那宫女的胳膊,瞪大了眼浸满了泪,下一秒便用那尖细的长指甲划破了宫女的脖颈,鲜血喷出,尸体倒地。 “夫君!” 极度的害怕与绝望将她圈禁,那时那刻的江喻柔就像是一个疯子般在偌大的燕京王宫走走停停,嘶喊着东牙道,一袭红衣,一头白发,一个为爱幻了魔的人,赤裸着的脚沾满了灰尘,被石子膈的通红。 “夫君!” 獠牙毕露,身体仿佛不由自己控制,每走一步都是绝望,红衣扫过地面,白发被风吹的凌乱,走两步回头望一眼,那双无助痛戾的眸子左右张望,眼神里满是恐惧,极力寻找着东牙道的身影,过往宫女太监皆是不敢上前,老远瞧见便慌忙避开。 一个幻魔发疯的女人没人敢理睬,也没人愿意理睬。 江喻柔一整日都在王宫内寻找东牙道,直到暮色降临,也仍未找到。 猛然一个踉跄,她便狠狠摔倒在地,十指紧紧抠抓住地面,红色的眼泪啪嗒啪嗒掉落,仰头一声厉吼,那惊悚之极的声音便回荡在整个燕京王宫之内。 随后,红色的身影便刹然倒在了地上,旁边是一片椭圆形绿湖,月色倒映在水中,波光粼粼。 “东牙道……” 江喻柔哽咽着声音,目光紧紧注视着面前那片泛着寒光的绿湖,睫羽如扇,却无力之极,已然奄奄一息。 那一夜,燕京突然下起了一场大雪,如鹅毛飘洒,覆上了整个燕京王宫的红墙绿瓦,仅一夜之间,绿湖旁那红衣白发的魔女便被冰雪裹成了一坨白,失去了呼吸,没人敢去收拾那具尸体,便任凭那具尸体在绿湖旁搁置了许久,渐渐的被遗忘,最后竟也消失了。 候盟。 霍敷官一觉睡醒,心慌的厉害,身边的尤居野侧着身子仿佛还未醒的样子,她则轻手轻脚下了床走去窗户边,眉头轻蹙。 她一个人呆呆的静立了许久,却丝毫未发现尤居野早已经醒了,一直在注视着她的背影。 “在想什么?” 霍敷官被吓了一跳,转过身勉强的勾起唇角道:“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喻柔了,也不知她如何了。” 想及此处,霍敷官便一声轻叹继而道:“自从那次宿宅一别,我们便没再说过话,除了那次在战场之上,便再未见过。” 尤居野凝视着霍敷官忧伤的模样,亦是下了床走去她身边道:“要不要去燕京看看她?” 听到这话,霍敷官的双眸倏然放亮,却随即很快便又黯淡下去。 “即便是见了,她怕是也认不出我们是谁了……” “总比不见强,别给自己留遗憾。”尤居野安慰道,将她轻轻搂在怀里。 说罢,两人便被宫女服侍梳洗完毕出了宫,要了两匹快马,赶了两天两夜的路程终于是到了燕京。 这燕京城内,亦是热闹非常,人人都守着自己要干的事情,来来往往。 霍敷官与尤居野两人牵着马走在街市上,她是第一次来燕京,着实有些好奇欢喜,左看右瞧。 “哎,你听说没,这王上同那侍婴父一夜之间竟消失了,你说这若是死了好歹还有个尸首,可是这两人却是两个尸体都没有。” “是啊,真是骇人听闻。” “嘿!我们燕京骇人听闻的事情还少吗?我还听说那魔女也死了,可怜的很呐,死在宫中都没有一个收尸的。” “唉……如今看来,我们燕京这天怕是要变喽!” …… 路过霍敷官与尤居野身边的两个妇人小声议论着,霍敷官无意听到,心头一惊,像是刹然慢了一拍。 她紧蹙着眉头望向尤居野,尤居野那双眼睛却毫无半分波澜,淡定之极。 其实,他早就知晓那两人的结局,只是未曾想江喻柔的死竟这般快,这么突然。 “喻柔死了……” 霍敷官顿住步子,敛眼失神,迟迟说不出一句话来,眼眶骤红。 “敷儿,这是他们的宿命,别太难过了。” “为什么会这样……” 霍敷官不敢相信,那一瞬间,她觉得一切都恍然是一场梦,一场噩梦,江喻柔那张动人的面容仿佛还浮现在眼前,昔日的种种涌上心头,漫上眼前,还有东牙道…… 极致的悲痛压的霍敷官心口窒闷无比,眼泪猝然掉落,她紧揪住胸口,缓缓蹲在地上忍不住哭出了声。 过往百姓皆是用好奇疑惑的眼神望着他们二人,有的还指指点点。 见她情绪激动难过,尤居野松开了马的缰绳迅速走过去霍敷官身边亦是蹲下身子。 “敷儿……” 尤居野忍不住心疼,将她揽在怀里,两个人两匹马,占了燕京城内大半个道。 两个人在燕京城内找了一家客栈住下,近几日燕京夜晚的月尤其的圆亮,霍敷官睡了一觉起来便一直站在窗口静默,心内五味杂陈。 她想着若是当初不放江喻柔来到燕京,也不会发生接下来的一切,她心内有千万个悔意,她甚至想着若是当初不将东牙道带进红馆,那么他们两人便不会相视,若是当初不去招惹江喻柔,那么她的生活定是很快乐,至少现在还像一个正常人活着……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此时此刻的霍敷官自责愧疚不已,心口阵阵疼痛。 她越想越难过,抬起手臂捂住自己的脸,眼泪顺着指缝间滑落,一切都太清晰了,都仿佛还历历在目,可是却始终没有一个说再见的机会…… 第二百六十四章 魔亡 一夜之间,整个燕京王宫,甚至整个燕京都起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君王没了,侍婴父亦是消失了,偌大王宫除了那些个胆战心惊,诚惶诚恐的太监宫女,便只剩下满头银发的魔女江喻柔。 诸侯将相知晓此事之后皆是一惊,尤其是那昔日同东牙道关系还不错的尉迟贝勒自那之后再也没来过燕京王宫,唯恐避之而不及。 人人都惜命。 江喻柔清醒的时候只感觉脑袋晕晕涨涨,丝毫不知晓发生了什么,若说恢复意识的江喻柔理解东牙道所做所决定的一切,那么幻魔的江柔才不顾什么天下生死,她想要的只是东牙道,她的夫君留在自己身边,其余别无所求。 她睁开双眼,目光游离盯着上方。 “夫君……” 江喻柔猛然反应过来,恍然受惊,裸着足下了床榻朝冰刹殿外奔了出去。 一个宫女恰好朝冰刹殿走来,险些撞上,身体止不住颤抖,头埋的很低。 “夫君呢?!” 江喻柔二话不说便扑上去抓住宫女的胳膊质问道。 “王上他……他不见了。”那宫女说话结结巴巴,吓得不轻,连头都不敢抬。 “不见了?”江喻柔像是疯了一样紧紧抓住那宫女的胳膊,瞪大了眼浸满了泪,下一秒便用那尖细的长指甲划破了宫女的脖颈,鲜血喷出,尸体倒地。 “夫君!” 极度的害怕与绝望将她圈禁,那时那刻的江喻柔就像是一个疯子般在偌大的燕京王宫走走停停,嘶喊着东牙道,一袭红衣,一头白发,一个为爱幻了魔的人,赤裸着的脚沾满了灰尘,被石子膈的通红。 “夫君!” 獠牙毕露,身体仿佛不由自己控制,每走一步都是绝望,红衣扫过地面,白发被风吹的凌乱,走两步回头望一眼,那双无助痛戾的眸子左右张望,眼神里满是恐惧,极力寻找着东牙道的身影,过往宫女太监皆是不敢上前,老远瞧见便慌忙避开。 一个幻魔发疯的女人没人敢理睬,也没人愿意理睬。 江喻柔一整日都在王宫内寻找东牙道,直到暮色降临,也仍未找到。 猛然一个踉跄,她便狠狠摔倒在地,十指紧紧抠抓住地面,红色的眼泪啪嗒啪嗒掉落,仰头一声厉吼,那惊悚之极的声音便回荡在整个燕京王宫之内。 随后,红色的身影便刹然倒在了地上,旁边是一片椭圆形绿湖,月色倒映在水中,波光粼粼。 “东牙道……” 江喻柔哽咽着声音,目光紧紧注视着面前那片泛着寒光的绿湖,睫羽如扇,却无力之极,已然奄奄一息。 那一夜,燕京突然下起了一场大雪,如鹅毛飘洒,覆上了整个燕京王宫的红墙绿瓦,仅一夜之间,绿湖旁那红衣白发的魔女便被冰雪裹成了一坨白,失去了呼吸,没人敢去收拾那具尸体,便任凭那具尸体在绿湖旁搁置了许久,渐渐的被遗忘,最后竟也消失了。 候盟。 霍敷官一觉睡醒,心慌的厉害,身边的尤居野侧着身子仿佛还未醒的样子,她则轻手轻脚下了床走去窗户边,眉头轻蹙。 她一个人呆呆的静立了许久,却丝毫未发现尤居野早已经醒了,一直在注视着她的背影。 “在想什么?” 霍敷官被吓了一跳,转过身勉强的勾起唇角道:“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喻柔了,也不知她如何了。” 想及此处,霍敷官便一声轻叹继而道:“自从那次宿宅一别,我们便没再说过话,除了那次在战场之上,便再未见过。” 尤居野凝视着霍敷官忧伤的模样,亦是下了床走去她身边道:“要不要去燕京看看她?” 听到这话,霍敷官的双眸倏然放亮,却随即很快便又黯淡下去。 “即便是见了,她怕是也认不出我们是谁了……” “总比不见强,别给自己留遗憾。”尤居野安慰道,将她轻轻搂在怀里。 说罢,两人便被宫女服侍梳洗完毕出了宫,要了两匹快马,赶了两天两夜的路程终于是到了燕京。 这燕京城内,亦是热闹非常,人人都守着自己要干的事情,来来往往。 霍敷官与尤居野两人牵着马走在街市上,她是第一次来燕京,着实有些好奇欢喜,左看右瞧。 “哎,你听说没,这王上同那侍婴父一夜之间竟消失了,你说这若是死了好歹还有个尸首,可是这两人却是两个尸体都没有。” “是啊,真是骇人听闻。” “嘿!我们燕京骇人听闻的事情还少吗?我还听说那魔女也死了,可怜的很呐,死在宫中都没有一个收尸的。” “唉……如今看来,我们燕京这天怕是要变喽!” …… 路过霍敷官与尤居野身边的两个妇人小声议论着,霍敷官无意听到,心头一惊,像是刹然慢了一拍。 她紧蹙着眉头望向尤居野,尤居野那双眼睛却毫无半分波澜,淡定之极。 其实,他早就知晓那两人的结局,只是未曾想江喻柔的死竟这般快,这么突然。 “喻柔死了……” 霍敷官顿住步子,敛眼失神,迟迟说不出一句话来,眼眶骤红。 “敷儿,这是他们的宿命,别太难过了。” “为什么会这样……” 霍敷官不敢相信,那一瞬间,她觉得一切都恍然是一场梦,一场噩梦,江喻柔那张动人的面容仿佛还浮现在眼前,昔日的种种涌上心头,漫上眼前,还有东牙道…… 极致的悲痛压的霍敷官心口窒闷无比,眼泪猝然掉落,她紧揪住胸口,缓缓蹲在地上忍不住哭出了声。 过往百姓皆是用好奇疑惑的眼神望着他们二人,有的还指指点点。 见她情绪激动难过,尤居野松开了马的缰绳迅速走过去霍敷官身边亦是蹲下身子。 “敷儿……” 尤居野忍不住心疼,将她揽在怀里,两个人两匹马,占了燕京城内大半个道。 两个人在燕京城内找了一家客栈住下,近几日燕京夜晚的月尤其的圆亮,霍敷官睡了一觉起来便一直站在窗口静默,心内五味杂陈。 她想着若是当初不放江喻柔来到燕京,也不会发生接下来的一切,她心内有千万个悔意,她甚至想着若是当初不将东牙道带进红馆,那么他们两人便不会相视,若是当初不去招惹江喻柔,那么她的生活定是很快乐,至少现在还像一个正常人活着……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此时此刻的霍敷官自责愧疚不已,心口阵阵疼痛。 她越想越难过,抬起手臂捂住自己的脸,眼泪顺着指缝间滑落,一切都太清晰了,都仿佛还历历在目,可是却始终没有一个说再见的机会…… 第二百六十五章 悲秋一梦 (结尾) 此时,房门被轻叩,尤居野走了进来,霍敷官忙控制住情绪,抹掉眼泪。 而这一切却被尤居野尽收眼底,她的一切微妙情绪他都看在眼里,存在心里,尽一切办法想让她开心,可这一次,却无能为力。 他朝她走过去,刚走到他跟前,霍敷官却实在忍不住将他紧紧抱住,眼泪再度无声掉落。 “你说,我是不是一个很讨厌的人?若是当初我没有去招惹她,便不会发生接下来这一切……” 尤居野知晓她的那种自责愧疚心里又出来作祟了,只得耐心安慰道: “傻瓜,这世间一切缘分皆是有定数,你们能够相识相惜,她能与东牙道相识相爱一场都是缘分使然,这些怎么能怪你呢?” “可是我心里难受……娘死了,茵儿死了,如今东牙道和江喻柔也……现在我的身边只剩下了你和师父,我心里特别特别难过……” 霍敷官将他抱得很紧,声音忍不住哽咽,像个孩子。 “我知道我知道……放心,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了,永远也不会了。” 尤居野的下巴抵在她的额头,亦是将她搂的很紧。 “嗯……” “饿了么?叫些饭菜端上来吃?” 霍敷官抹掉眼泪,挤出笑来道:“像是有些饿了,突然发现这一天都好像没有怎么吃东西。” “好,我去叫小二上些饭菜来。”尤居野温柔的刮了刮她的鼻尖转身走出了房内。 在客栈过了一夜之后,尤居野同霍敷官两人只好又再度返回而去,中间路过北尚皇宫,便进宫去同那慕辰风闲言少叙了会儿,便很快又赶回了候盟。 回到候盟的霍敷官只身一人去了荒废很久的江府内,里面一派萧条,残叶落了一地也没有人打扫,房梁上亦是结下了密密麻麻的蜘蛛网,假山假水没人打理更是寂寥。 她去了南院,去了江喻柔曾经住过的房子,里面门窗紧闭,许久未住人,添了浓烈一层伤感。 霍敷官将院门推开,‘吱呀’一声,熟悉而陌生。 她的脚踩在落满了一地的枯叶上发出咔嚓额声音,清脆而温柔。 再推开房门,随即便落下一层尘灰来,霍敷官挥了挥手,将那股灰尘赶散。 里面的摆设未动过一分,原模原样,可有时候就是这样的原模原样便更能够勾起人的回忆与难过。 “公子会武又懂医道,想这些可都是济世救人的本事,公子当真令人钦佩。” “那你明日便陪我去放风筝,说话算话,拉钩!”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 江喻柔的笑靥仿佛重现眼前,那般纯挚美好,那日就是坐在靠门口这个位置,江喻柔为她描了一幅画…… 霍敷官环视着屋内的景象,心中酸涩苦闷之极,无法再看下去,随即便合上门转头离开,离开了江府。 刚走出江府,她怎么也未想到老憨竟然守在门口。 “你怎么来了?” “我方才老远便瞧见官爷你的身影,便跟了过来。” “那你为何不进去?” 只见老憨轻叹了声道:“不想进去了,在这等着官爷您也好。” 霍敷官则淡然一笑。 随后,两人便慢悠悠走在逍遥镇的街市上。 霍敷官环视着越来越繁闹的逍遥镇心生感慨道:“想当初我们还是些跑街头的小混混,却没想到这一转眼之间一切都变化了。” “是啊,官爷,简直感觉就像是做了一场梦。” “就当是一场梦罢。”霍敷官拍了拍老憨的肩膀继而道:“走,喝酒去。” 说罢,两人便朝经常去的那间酒馆走去,遵循习惯依旧挑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小二,上坛酒!” “来喽!” 老憨注视着霍敷官,总是感觉她情绪有些不对劲道:“官爷,您今日这是怎么了?” 霍敷官自始至终未将江喻柔同东牙道之事告诉兄弟们,她不想说,让这些都随风散了也好。 “怎么,出来陪你喝酒还不满意?” 此时小二上来一坛酒,霍敷官提起便满上了两大碗。 老憨挠头笑道:“没有,就是感觉官爷您今日情绪有些不好。” “何处不好了?又没骂你又没揍你,还是你皮痒了欠收拾了?”霍敷官抬眼瞧了瞧他,将一碗酒喝进,擦了擦嘴。 老憨则憨声一笑,也不多言,将酒喝尽。 “官爷,我听闻尤居野回来了?” “嗯,回来了。” 老憨则激动道:“那你为何不叫他出来,这可是好久未见了。” “下次。” “噢。”老憨知道霍敷官看上去情绪貌似非常不好,也不敢再多问,只得默默喝着酒。 “老憨啊,来!” 说罢,两人的酒碗便碰在了一起,发出清脆一声,酒渍四溅。 “老憨,日后我们兄弟俩……” 霍敷官话还没说完,老憨便觉得有趣插嘴道:“兄弟俩?” “闭嘴,没让你说话现在。”霍敷官瞪他斥道。 老憨则暗笑的闭上了嘴。 “日后我们兄弟俩,你整治好武馆,我整治好江山,分工明确!来,喝!” 老憨一愣,瞧着霍敷官喝了一碗又一碗,也不敢劝阻,只得陪喝。 …… 回到宫中的霍敷官带着一身的酒味儿,小福子一凑近便呛了一鼻子,连忙搀住她的胳膊道:“皇上,您这是又跑何处喝去了?” 霍敷官面颊晕着酒红,止住脚步望向小福子道:“尤居野呢?” “尤公子方才刚从麒麟阁回来,现在想必是在未央殿等着您呢。” 霍敷官喝大酒的身子站都站不住,东倒西歪,小福子想好好搀着都费劲。 她醉眼朦胧的指着小福子道:“小福子,去颁布朕的口谕,告诉大家伙,以后这尤居野就是朕的男人,是皇后……不,不对,是……是除了朕之外第二个要尊敬的人,日后在这宫中要是让朕听见谁若是胆敢在背后议论他半分,朕就扒了他的皮,拔了他的舌头拿去喂狗!听到没?!” 小福子一惊,忙道:“遵命,皇上。” “这才乖嘛……”霍敷官呲牙一笑,抚了抚小福子的脑袋,甩开他的胳膊,一步一晃的朝未央殿的方向走去。 未央殿的门被推开,尤居野转过身望向霍敷官,一股浓重的酒味扑鼻而来,他蹙眉,迅速朝她走过去,霍敷官则猛不防跌进他的怀里,将脑袋腻在他的胸膛撒着娇笑道: “尤居野,日后你就是朕的男人,你别想跑,不过你放心,我也不会让你跑掉的……” 尤居野沉默,二话不说将她打横抱起,关上殿门,朝床榻走去,替她宽了衣,脱了鞋搁在床上,盖好被子。 “日后你若再喝这么多酒,我便再也不理你了。” “不,不要嘛……”霍敷官醉眼迷离之极,呲牙笑着紧紧抓住他的手。 “尤居野,我想听你弹琴。” “现在?” 霍敷官头点的像拨浪鼓一般道:“就现在,我要听。” 尤居野无奈道:“好,弹给你听,你乖乖的。” “嗯!” 他随后便将琴摆放在离床榻不远的位置,自己坐在一旁,十指抚上琴弦,淡淡的望了一眼喝醉酒闭眼傻笑的霍敷官,琴弦一拨弄,曲调便开始了。 如泣如诉,时而低沉时而悠扬婉转,时而如小泉流水,时而似雷鼓阵阵…… 霍敷官沉沉睡去,唇角还微微翘起,殿外的宫女太监侍卫听到这天外之音,皆是唏嘘不已。 这一场惊世之梦,也悄然落幕了,新的一切亦开始展露了头角。 第二百六十五章 悲秋一梦 (结尾) 此时,房门被轻叩,尤居野走了进来,霍敷官忙控制住情绪,抹掉眼泪。 而这一切却被尤居野尽收眼底,她的一切微妙情绪他都看在眼里,存在心里,尽一切办法想让她开心,可这一次,却无能为力。 他朝她走过去,刚走到他跟前,霍敷官却实在忍不住将他紧紧抱住,眼泪再度无声掉落。 “你说,我是不是一个很讨厌的人?若是当初我没有去招惹她,便不会发生接下来这一切……” 尤居野知晓她的那种自责愧疚心里又出来作祟了,只得耐心安慰道: “傻瓜,这世间一切缘分皆是有定数,你们能够相识相惜,她能与东牙道相识相爱一场都是缘分使然,这些怎么能怪你呢?” “可是我心里难受……娘死了,茵儿死了,如今东牙道和江喻柔也……现在我的身边只剩下了你和师父,我心里特别特别难过……” 霍敷官将他抱得很紧,声音忍不住哽咽,像个孩子。 “我知道我知道……放心,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了,永远也不会了。” 尤居野的下巴抵在她的额头,亦是将她搂的很紧。 “嗯……” “饿了么?叫些饭菜端上来吃?” 霍敷官抹掉眼泪,挤出笑来道:“像是有些饿了,突然发现这一天都好像没有怎么吃东西。” “好,我去叫小二上些饭菜来。”尤居野温柔的刮了刮她的鼻尖转身走出了房内。 在客栈过了一夜之后,尤居野同霍敷官两人只好又再度返回而去,中间路过北尚皇宫,便进宫去同那慕辰风闲言少叙了会儿,便很快又赶回了候盟。 回到候盟的霍敷官只身一人去了荒废很久的江府内,里面一派萧条,残叶落了一地也没有人打扫,房梁上亦是结下了密密麻麻的蜘蛛网,假山假水没人打理更是寂寥。 她去了南院,去了江喻柔曾经住过的房子,里面门窗紧闭,许久未住人,添了浓烈一层伤感。 霍敷官将院门推开,‘吱呀’一声,熟悉而陌生。 她的脚踩在落满了一地的枯叶上发出咔嚓额声音,清脆而温柔。 再推开房门,随即便落下一层尘灰来,霍敷官挥了挥手,将那股灰尘赶散。 里面的摆设未动过一分,原模原样,可有时候就是这样的原模原样便更能够勾起人的回忆与难过。 “公子会武又懂医道,想这些可都是济世救人的本事,公子当真令人钦佩。” “那你明日便陪我去放风筝,说话算话,拉钩!”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 江喻柔的笑靥仿佛重现眼前,那般纯挚美好,那日就是坐在靠门口这个位置,江喻柔为她描了一幅画…… 霍敷官环视着屋内的景象,心中酸涩苦闷之极,无法再看下去,随即便合上门转头离开,离开了江府。 刚走出江府,她怎么也未想到老憨竟然守在门口。 “你怎么来了?” “我方才老远便瞧见官爷你的身影,便跟了过来。” “那你为何不进去?” 只见老憨轻叹了声道:“不想进去了,在这等着官爷您也好。” 霍敷官则淡然一笑。 随后,两人便慢悠悠走在逍遥镇的街市上。 霍敷官环视着越来越繁闹的逍遥镇心生感慨道:“想当初我们还是些跑街头的小混混,却没想到这一转眼之间一切都变化了。” “是啊,官爷,简直感觉就像是做了一场梦。” “就当是一场梦罢。”霍敷官拍了拍老憨的肩膀继而道:“走,喝酒去。” 说罢,两人便朝经常去的那间酒馆走去,遵循习惯依旧挑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小二,上坛酒!” “来喽!” 老憨注视着霍敷官,总是感觉她情绪有些不对劲道:“官爷,您今日这是怎么了?” 霍敷官自始至终未将江喻柔同东牙道之事告诉兄弟们,她不想说,让这些都随风散了也好。 “怎么,出来陪你喝酒还不满意?” 此时小二上来一坛酒,霍敷官提起便满上了两大碗。 老憨挠头笑道:“没有,就是感觉官爷您今日情绪有些不好。” “何处不好了?又没骂你又没揍你,还是你皮痒了欠收拾了?”霍敷官抬眼瞧了瞧他,将一碗酒喝进,擦了擦嘴。 老憨则憨声一笑,也不多言,将酒喝尽。 “官爷,我听闻尤居野回来了?” “嗯,回来了。” 老憨则激动道:“那你为何不叫他出来,这可是好久未见了。” “下次。” “噢。”老憨知道霍敷官看上去情绪貌似非常不好,也不敢再多问,只得默默喝着酒。 “老憨啊,来!” 说罢,两人的酒碗便碰在了一起,发出清脆一声,酒渍四溅。 “老憨,日后我们兄弟俩……” 霍敷官话还没说完,老憨便觉得有趣插嘴道:“兄弟俩?” “闭嘴,没让你说话现在。”霍敷官瞪他斥道。 老憨则暗笑的闭上了嘴。 “日后我们兄弟俩,你整治好武馆,我整治好江山,分工明确!来,喝!” 老憨一愣,瞧着霍敷官喝了一碗又一碗,也不敢劝阻,只得陪喝。 …… 回到宫中的霍敷官带着一身的酒味儿,小福子一凑近便呛了一鼻子,连忙搀住她的胳膊道:“皇上,您这是又跑何处喝去了?” 霍敷官面颊晕着酒红,止住脚步望向小福子道:“尤居野呢?” “尤公子方才刚从麒麟阁回来,现在想必是在未央殿等着您呢。” 霍敷官喝大酒的身子站都站不住,东倒西歪,小福子想好好搀着都费劲。 她醉眼朦胧的指着小福子道:“小福子,去颁布朕的口谕,告诉大家伙,以后这尤居野就是朕的男人,是皇后……不,不对,是……是除了朕之外第二个要尊敬的人,日后在这宫中要是让朕听见谁若是胆敢在背后议论他半分,朕就扒了他的皮,拔了他的舌头拿去喂狗!听到没?!” 小福子一惊,忙道:“遵命,皇上。” “这才乖嘛……”霍敷官呲牙一笑,抚了抚小福子的脑袋,甩开他的胳膊,一步一晃的朝未央殿的方向走去。 未央殿的门被推开,尤居野转过身望向霍敷官,一股浓重的酒味扑鼻而来,他蹙眉,迅速朝她走过去,霍敷官则猛不防跌进他的怀里,将脑袋腻在他的胸膛撒着娇笑道: “尤居野,日后你就是朕的男人,你别想跑,不过你放心,我也不会让你跑掉的……” 尤居野沉默,二话不说将她打横抱起,关上殿门,朝床榻走去,替她宽了衣,脱了鞋搁在床上,盖好被子。 “日后你若再喝这么多酒,我便再也不理你了。” “不,不要嘛……”霍敷官醉眼迷离之极,呲牙笑着紧紧抓住他的手。 “尤居野,我想听你弹琴。” “现在?” 霍敷官头点的像拨浪鼓一般道:“就现在,我要听。” 尤居野无奈道:“好,弹给你听,你乖乖的。” “嗯!” 他随后便将琴摆放在离床榻不远的位置,自己坐在一旁,十指抚上琴弦,淡淡的望了一眼喝醉酒闭眼傻笑的霍敷官,琴弦一拨弄,曲调便开始了。 如泣如诉,时而低沉时而悠扬婉转,时而如小泉流水,时而似雷鼓阵阵…… 霍敷官沉沉睡去,唇角还微微翘起,殿外的宫女太监侍卫听到这天外之音,皆是唏嘘不已。 这一场惊世之梦,也悄然落幕了,新的一切亦开始展露了头角。 第266章 番外一 如果我只是个平凡人,一定给你最美好幸福的生活。 “老头,我们回来啦!” 江喻柔同东牙道撸起袖子从湖边回来桃林,提着网袋,里面新抓的几条鱼活蹦乱跳。 老人正在葬那些落了满地的桃花,一听见声音,忙撂下铁锹朝他们走了过去。 “你们怎现在才回来,喻柔啊,方才你爹可派人来找你了。” “我爹?”江喻柔同东牙道对视了眼。 老人刚想继续说话,东牙道便将手中提着的网袋塞给老人笑道: “这几条鱼今晚加菜,明日我便带她回家去看看。” 鱼欢脱的不行,老头接过之后手忙脚乱道:“又得逼我这个老头子杀生咯……”说罢,便转身朝茅屋走去。 江喻柔却是一脸阴郁懵逼,蹙着眉头望向东牙道。 “我爹已经去世了,怎还派人来找我呢……” 东牙道紧握住她的手,神色亦是凝重道:“这件事情里面定是有蹊跷,明日我带你回去看看再说。” 江喻柔淡淡的扯起唇角点点头,可是她心头莫名不安,但只要在东牙道身边,便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与安心感。 夜幕降临,桃林安静之极,茅屋内三人围坐在一起吃饭。 “老头,你这厨艺可是越来越好了。” 江喻柔夹起饭菜饭菜塞进嘴里,吃的很是满足。 东牙道亦是狼吞虎咽,说起来两人出去了半下午,早已饿得是前胸贴后背了。 “老头,你这厨艺当真适合去开个小饭馆,到时候我跟江喻柔去给你打下手。”东牙道边吃边说。 老头喜笑颜开,被俩人这顿猛夸心里自然是欢乐,只要这俩人吃的开心那便行了。 “你们俩啊不用打下手,只要别添乱就成。” “嘿嘿!老头,给!”江喻柔听见这话,心虚一笑,夹起一块喻柔搁进老人碗里继而道: “这鱼肉还是蛮新鲜的,口感不错。” “行了行了,你们俩快吃罢。” 东牙道与江喻柔轮流给老人夹菜,争着抢着一般,这使得老人无奈赶忙笑嗔道。 饭毕,江喻柔洗碟子刷碗的间隙,老头便同东牙道坐在屋内饮着桃花酒聊天。 “你这小子,何时娶丫头啊?” 谈及这个,东牙道平常那副痞样收敛住,竟流露出鲜有的羞涩来。 “只要她愿意嫁,马上就娶” “那个丫头啊,一心只在你身上,怎能不愿意嫁与你。”老人一笑摇头,拿起酒盅饮了一小口。 “可是老头你不明白,我只怕自己给不了她幸福。” 老人一愣,放下酒盅,转眼望向东牙道。 “为何这般说?有些事情呢它强求不来,只要能过上自己想过的生活,只要自己是自由的,只要你们二人是两厢情愿的,便不要去在乎这些事情,都是徒增烦恼罢了。” 东牙道知道老头说的很对,又或者是自己的确是想多了。 “况且,那丫头一心只有你,只要你是真心喜欢她的,贫富又有什么所谓?” 话语刚落,江喻柔便走了进来,一见俩人神色有些深沉,便忍不住笑问道:“老头,你们俩说什么呢?”随即目光又落在桌上那桃花酒上,瞪圆了眼指着那酒走过去道: “啊!你们俩背着我又偷偷喝酒,我也要喝。” 说罢,便走过去夺了东牙道手里的酒盅心急的将酒一饮而尽,差些没呛个半死。 东牙道站起身一把将她手中酒盅夺掉道:“喝这么急作甚,酒还有很多,又没人同你抢!” 江喻柔顺着脖子,脸通红,被东牙道少有的训斥了通,她嘴里小声骂骂咧咧,走过去坐在老头身边。 老头见状,只是笑笑不说话。 “丫头,我上次给你们两人的梅花扣呢,可还戴在脖子上?” 江喻柔忙将那梅花扣从衣领间掏了出来道:“一直在呢,就没摘过。” “东牙道你的呢?”她望向东牙道,用下巴示意问道。 东牙道瞧了老人一眼,神情有些不自在,吞吐道:“那个梅花扣我收起来了,那些重要的东西我习惯珍藏起来。” “珍藏什么?老头给的梅花扣就是要戴在脖子上的,你告诉我要珍藏?” 江喻柔想也不想怼过去,觉得甚是奇怪。 老头瞅着东牙道逃避的目光,笑了笑道:“算了,既是珍藏,那也是在自己身边,无碍。” “之所以送你们两人这个,便是希望你们俩携手恩爱一辈子,永远也不要分开,也算是我这个老头子能够送你们唯一的礼物。” 突然之间,气氛莫名有些伤感,江喻柔挽着老头的胳膊,撒着娇的倚着道: “老头,你这个礼物于我而言可是重要的很,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将它弄丢的。” 而此时东牙道只是淡淡一笑,连忙岔开话题道:“很晚了,我们早些休息,明日还得回去逍遥镇上。” 老头附和道:“是啊,很晚了,这酒改日再喝。”说罢,便缓缓起身。 可是江喻柔一直觉得东牙道刚才的反应很是奇怪,越来越觉得怀疑,走过去东牙道身边拧住他的耳朵便往外走,东牙道疼的神经立马吊起,喊出声来,老人瞧见这对冤家又开始了,露出满是宠溺的笑。 “东牙道,你老实交代,那梅花扣你到底搁哪儿了?” 两人站在桃林之内,天色昏暗,四周阒静,东牙道揉着耳朵,不理睬她的问题,而是道: “江喻柔,你如今越来越大胆了,老子的耳朵你也敢拧。” 江喻柔瞪着东牙道,生气的哼声道:“你肯定瞒着我和老头,你说,你说实话!” 东牙道拿她没法子,本想掩饰躲过去,现在看来是非得说实话不可了,他干咳两下,以缓解自己心虚,双臂环胸道:“那日在逍遥镇上,跟一个神秘男人过了几招,一时没注意,那梅花扣便被那男人抢走了。” “什么,被抢走了?那人是谁啊?”江喻柔一听这话,跟躁毛的鸟儿一样开始扑腾起来。 东牙道见她情绪竟这般激动,有些心怀忐忑道:“这人我没看清脸,晚上的时候黑咕隆咚的哪看得清。” 江喻柔想许是跟霍敷官待的太久,连脾气也是变得火爆起来,她紧咬着牙,气的攥紧了拳头极力按捺道:“东牙道,你可知这一对梅花扣代表什么吗?这可是老头送给我们的,虽然没有多珍贵,可是意义重大,你竟然将它弄丢了,我不管,你必须得把这梅花扣找回来不可。” 东牙道也只得示弱道:“行了,我知道了,我一定将那梅花扣找回来,天色不早了,早些回去休息着。” 说罢,刚想牵她的手,却被江喻柔一把气恼的甩开,也不再理睬的径直朝屋内走去。 第266章 番外一 如果我只是个平凡人,一定给你最美好幸福的生活。 “老头,我们回来啦!” 江喻柔同东牙道撸起袖子从湖边回来桃林,提着网袋,里面新抓的几条鱼活蹦乱跳。 老人正在葬那些落了满地的桃花,一听见声音,忙撂下铁锹朝他们走了过去。 “你们怎现在才回来,喻柔啊,方才你爹可派人来找你了。” “我爹?”江喻柔同东牙道对视了眼。 老人刚想继续说话,东牙道便将手中提着的网袋塞给老人笑道: “这几条鱼今晚加菜,明日我便带她回家去看看。” 鱼欢脱的不行,老头接过之后手忙脚乱道:“又得逼我这个老头子杀生咯……”说罢,便转身朝茅屋走去。 江喻柔却是一脸阴郁懵逼,蹙着眉头望向东牙道。 “我爹已经去世了,怎还派人来找我呢……” 东牙道紧握住她的手,神色亦是凝重道:“这件事情里面定是有蹊跷,明日我带你回去看看再说。” 江喻柔淡淡的扯起唇角点点头,可是她心头莫名不安,但只要在东牙道身边,便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与安心感。 夜幕降临,桃林安静之极,茅屋内三人围坐在一起吃饭。 “老头,你这厨艺可是越来越好了。” 江喻柔夹起饭菜饭菜塞进嘴里,吃的很是满足。 东牙道亦是狼吞虎咽,说起来两人出去了半下午,早已饿得是前胸贴后背了。 “老头,你这厨艺当真适合去开个小饭馆,到时候我跟江喻柔去给你打下手。”东牙道边吃边说。 老头喜笑颜开,被俩人这顿猛夸心里自然是欢乐,只要这俩人吃的开心那便行了。 “你们俩啊不用打下手,只要别添乱就成。” “嘿嘿!老头,给!”江喻柔听见这话,心虚一笑,夹起一块喻柔搁进老人碗里继而道: “这鱼肉还是蛮新鲜的,口感不错。” “行了行了,你们俩快吃罢。” 东牙道与江喻柔轮流给老人夹菜,争着抢着一般,这使得老人无奈赶忙笑嗔道。 饭毕,江喻柔洗碟子刷碗的间隙,老头便同东牙道坐在屋内饮着桃花酒聊天。 “你这小子,何时娶丫头啊?” 谈及这个,东牙道平常那副痞样收敛住,竟流露出鲜有的羞涩来。 “只要她愿意嫁,马上就娶” “那个丫头啊,一心只在你身上,怎能不愿意嫁与你。”老人一笑摇头,拿起酒盅饮了一小口。 “可是老头你不明白,我只怕自己给不了她幸福。” 老人一愣,放下酒盅,转眼望向东牙道。 “为何这般说?有些事情呢它强求不来,只要能过上自己想过的生活,只要自己是自由的,只要你们二人是两厢情愿的,便不要去在乎这些事情,都是徒增烦恼罢了。” 东牙道知道老头说的很对,又或者是自己的确是想多了。 “况且,那丫头一心只有你,只要你是真心喜欢她的,贫富又有什么所谓?” 话语刚落,江喻柔便走了进来,一见俩人神色有些深沉,便忍不住笑问道:“老头,你们俩说什么呢?”随即目光又落在桌上那桃花酒上,瞪圆了眼指着那酒走过去道: “啊!你们俩背着我又偷偷喝酒,我也要喝。” 说罢,便走过去夺了东牙道手里的酒盅心急的将酒一饮而尽,差些没呛个半死。 东牙道站起身一把将她手中酒盅夺掉道:“喝这么急作甚,酒还有很多,又没人同你抢!” 江喻柔顺着脖子,脸通红,被东牙道少有的训斥了通,她嘴里小声骂骂咧咧,走过去坐在老头身边。 老头见状,只是笑笑不说话。 “丫头,我上次给你们两人的梅花扣呢,可还戴在脖子上?” 江喻柔忙将那梅花扣从衣领间掏了出来道:“一直在呢,就没摘过。” “东牙道你的呢?”她望向东牙道,用下巴示意问道。 东牙道瞧了老人一眼,神情有些不自在,吞吐道:“那个梅花扣我收起来了,那些重要的东西我习惯珍藏起来。” “珍藏什么?老头给的梅花扣就是要戴在脖子上的,你告诉我要珍藏?” 江喻柔想也不想怼过去,觉得甚是奇怪。 老头瞅着东牙道逃避的目光,笑了笑道:“算了,既是珍藏,那也是在自己身边,无碍。” “之所以送你们两人这个,便是希望你们俩携手恩爱一辈子,永远也不要分开,也算是我这个老头子能够送你们唯一的礼物。” 突然之间,气氛莫名有些伤感,江喻柔挽着老头的胳膊,撒着娇的倚着道: “老头,你这个礼物于我而言可是重要的很,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将它弄丢的。” 而此时东牙道只是淡淡一笑,连忙岔开话题道:“很晚了,我们早些休息,明日还得回去逍遥镇上。” 老头附和道:“是啊,很晚了,这酒改日再喝。”说罢,便缓缓起身。 可是江喻柔一直觉得东牙道刚才的反应很是奇怪,越来越觉得怀疑,走过去东牙道身边拧住他的耳朵便往外走,东牙道疼的神经立马吊起,喊出声来,老人瞧见这对冤家又开始了,露出满是宠溺的笑。 “东牙道,你老实交代,那梅花扣你到底搁哪儿了?” 两人站在桃林之内,天色昏暗,四周阒静,东牙道揉着耳朵,不理睬她的问题,而是道: “江喻柔,你如今越来越大胆了,老子的耳朵你也敢拧。” 江喻柔瞪着东牙道,生气的哼声道:“你肯定瞒着我和老头,你说,你说实话!” 东牙道拿她没法子,本想掩饰躲过去,现在看来是非得说实话不可了,他干咳两下,以缓解自己心虚,双臂环胸道:“那日在逍遥镇上,跟一个神秘男人过了几招,一时没注意,那梅花扣便被那男人抢走了。” “什么,被抢走了?那人是谁啊?”江喻柔一听这话,跟躁毛的鸟儿一样开始扑腾起来。 东牙道见她情绪竟这般激动,有些心怀忐忑道:“这人我没看清脸,晚上的时候黑咕隆咚的哪看得清。” 江喻柔想许是跟霍敷官待的太久,连脾气也是变得火爆起来,她紧咬着牙,气的攥紧了拳头极力按捺道:“东牙道,你可知这一对梅花扣代表什么吗?这可是老头送给我们的,虽然没有多珍贵,可是意义重大,你竟然将它弄丢了,我不管,你必须得把这梅花扣找回来不可。” 东牙道也只得示弱道:“行了,我知道了,我一定将那梅花扣找回来,天色不早了,早些回去休息着。” 说罢,刚想牵她的手,却被江喻柔一把气恼的甩开,也不再理睬的径直朝屋内走去。 第267章 番外二 东牙道站在原地无可奈何,他可害怕江喻柔生气了,那一生气简直就跟吃了炸药一样一发不可收拾,这都赖谁,都赖霍敷官。 那日,他竟还听霍敷官向江喻柔传授什么治夫大法,说者侃侃而谈,听者津津有味。、 说什么,制服男人第一招就是要学会撒娇,尽可能的多撒娇,男人准吃这套。 第二招便是对于男人,要懂得以退为进,若即若离,因为男人普遍都贱,没几个喜欢天天围着自己转的。 第三招便是,但凡男人犯了错,心必须得狠,不然难以立足王者地位。 那简直给江喻柔听得心驰神往,痴痴迷迷。 东牙道猛然回想起来,不禁觉得心头猛地发颤,脊背发凉,这女人啊,简直是最可怕的生物了。 翌日一大早,东牙道便带着江喻柔回到了逍遥镇上,江喻柔一路上有些心慌,她不明白是什么人这般恶作剧竟然拿自己的父亲来开玩笑,她的手被东牙道紧紧牵住,掌心却微微发汗。 逍遥镇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男女老少闲逛的闲逛,做生意的做生意,烟花柳巷之地更是一派热闹簇拥非凡。 “东牙道,你说会是谁?” 东牙道亦是神情凝重道:“现在还不知,不过等我们回去不就知道了?” 两人说着,步伐便自觉加快,很快便回到了江府门口前。 江府的大门紧紧闭着,严丝合缝,不留一点空隙。 他俩相视一眼,朝前走去迈上台阶。 江喻柔伸出手臂没有直接敲门,这是自己家,哪还用得着敲门,而是直接将门推开。 里面风光依旧,暂时没有看出什么异常。 东牙道紧抓住江喻柔的手谨慎的朝里面走着,左顾右盼,霎时一缕冷风划过,不禁使人一颤。 在快要走到北院的时候,江喻柔便老远看见大堂的门敞开,里面坐着一个人影,是个男人。 “有人!”江喻柔低声惊呼,下意识将东牙道的手抓的更紧。 “别怕,有我在。”东牙道亦是将她牵的很紧。 两个人一步一步朝大堂走去,里面的那个男人亦是瞧见了他们,唇角淡淡扬起,纹丝不动。 江喻柔眉头微蹙,东牙道亦是蹙紧了双眉,因为眼前这个看的越来越清楚的男人那张面孔好生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 江喻柔猛然回想起来,惊道:“是他,就是上次中秋之夜绑走我的那个男人。” 听到这么一说,东牙道亦是恍然惊醒,他双眸倏时之间犀利冷冽起来,像把利刃直指大堂内的男人。 他们两人迈步走近内堂,彼此相视,男人露着满意的笑盯视着他俩。 “果然,我就说你们会来。” “你到底想干什么?!”江喻柔乍然想起父亲,想到父亲已经去世还被人这样不尊敬的玩弄,便气红了眼指着他。 “不干什么啊,同你们玩个游戏而已。” 东牙道眯眼审视着眼前的男人,依旧紧牵住江喻柔的手道:“说出你得真正意图罢,为了银子?” 此时男人站起来,脸上的那刀疤清晰可见,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朝他们走近。 “这次可不是为了银子,只是还你一个东西罢了。” 男人说完抬起手,那弄丢的梅花扣便从他的指间垂吊在东牙道与江喻柔眼前。 “原来那晚追着我不放的人是你。” 东牙道眉目舒展开来,盯着男人。 江喻柔亦是惊愕,紧望着那梅花扣,欲想夺回去,男人便一个机敏将手收回。 “你……” 东牙道则上前了一步,与男人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对视冷峙着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男人亦是轻笑一声,挑眉望着东牙道,丝毫不惧道: “都说了,跟你们玩个游戏。” 此时的东牙道早已尽力克制忍住怒火,攥紧了拳头,江喻柔见状忙走上前去拽了拽东牙道,冲着那个男人道:“你今日闯了我们江府,还不尊重我父亲以我父亲为诱饵引我们回来,我告诉你你若是不想将事情搞大,那还是尽快将那梅花扣还于我然后离开这里,不然……” “不然什么?” 男人竟笑着挑衅。 “我只是开开玩笑罢了,又没说要怎么样,不就是块梅花扣而已。”男人边说边抬起手臂,打量着还攥在掌心的梅花扣继而道:“还给你就是了。” 说罢,便递予东牙道。 东牙道神情冷若冰霜,低眼瞧着,一把扯走。 “既然游戏玩完了,这下你可以走了?!”江喻柔扬起下巴质问,赶他离开。 谁知男人竟退去一旁,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与平日里东牙道的样子倒是有的上一拼。 东牙道沉默,神色却缓和许多,他将那梅花扣重新戴在脖子上,望着男人道: “想要银子的话我自会给你,但我警告你,以后若是在玩这样的把戏戏弄人,我东牙道绝对轻饶不了你。” 男人挑眉瞅了瞅东牙道,又看了看江喻柔道:“丫头,不如你去准备些饭食,我们好歹也算是旧识,我要同你夫君说说话。” “你这人怎么脸皮这般厚!”江喻柔气急败坏,欲冲上去挠上一顿,却被东牙道制止住。 东牙道可以瞧得出来眼前这个男人并不坏,但是也不知那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他倒是还想看看这男人到底想干什么。 “喻柔,你去外面买些吃的回来,再买一坛酒。” 江喻柔没想到东牙道会妥协,不可思议的瞪着他道:“东牙道,你干什么?你……” “听话,快去,放心,没事的。” 男人听着眼前这对小情侣说话,不由扬起唇角,甚觉有趣。 江喻柔自知驳不过东牙道,嘟着嘴又瞪向男人,只好乖乖听话妥协,可她却在心里咬牙切齿道:要不是你方才称他为我夫君,我今天非得将你赶出去不可! “哼!”江喻柔不情不愿的转身离开。 男人歪过头瞧着江喻柔的背影笑道:“这丫头还真是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 第267章 番外二 东牙道站在原地无可奈何,他可害怕江喻柔生气了,那一生气简直就跟吃了炸药一样一发不可收拾,这都赖谁,都赖霍敷官。 那日,他竟还听霍敷官向江喻柔传授什么治夫大法,说者侃侃而谈,听者津津有味。、 说什么,制服男人第一招就是要学会撒娇,尽可能的多撒娇,男人准吃这套。 第二招便是对于男人,要懂得以退为进,若即若离,因为男人普遍都贱,没几个喜欢天天围着自己转的。 第三招便是,但凡男人犯了错,心必须得狠,不然难以立足王者地位。 那简直给江喻柔听得心驰神往,痴痴迷迷。 东牙道猛然回想起来,不禁觉得心头猛地发颤,脊背发凉,这女人啊,简直是最可怕的生物了。 翌日一大早,东牙道便带着江喻柔回到了逍遥镇上,江喻柔一路上有些心慌,她不明白是什么人这般恶作剧竟然拿自己的父亲来开玩笑,她的手被东牙道紧紧牵住,掌心却微微发汗。 逍遥镇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男女老少闲逛的闲逛,做生意的做生意,烟花柳巷之地更是一派热闹簇拥非凡。 “东牙道,你说会是谁?” 东牙道亦是神情凝重道:“现在还不知,不过等我们回去不就知道了?” 两人说着,步伐便自觉加快,很快便回到了江府门口前。 江府的大门紧紧闭着,严丝合缝,不留一点空隙。 他俩相视一眼,朝前走去迈上台阶。 江喻柔伸出手臂没有直接敲门,这是自己家,哪还用得着敲门,而是直接将门推开。 里面风光依旧,暂时没有看出什么异常。 东牙道紧抓住江喻柔的手谨慎的朝里面走着,左顾右盼,霎时一缕冷风划过,不禁使人一颤。 在快要走到北院的时候,江喻柔便老远看见大堂的门敞开,里面坐着一个人影,是个男人。 “有人!”江喻柔低声惊呼,下意识将东牙道的手抓的更紧。 “别怕,有我在。”东牙道亦是将她牵的很紧。 两个人一步一步朝大堂走去,里面的那个男人亦是瞧见了他们,唇角淡淡扬起,纹丝不动。 江喻柔眉头微蹙,东牙道亦是蹙紧了双眉,因为眼前这个看的越来越清楚的男人那张面孔好生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 江喻柔猛然回想起来,惊道:“是他,就是上次中秋之夜绑走我的那个男人。” 听到这么一说,东牙道亦是恍然惊醒,他双眸倏时之间犀利冷冽起来,像把利刃直指大堂内的男人。 他们两人迈步走近内堂,彼此相视,男人露着满意的笑盯视着他俩。 “果然,我就说你们会来。” “你到底想干什么?!”江喻柔乍然想起父亲,想到父亲已经去世还被人这样不尊敬的玩弄,便气红了眼指着他。 “不干什么啊,同你们玩个游戏而已。” 东牙道眯眼审视着眼前的男人,依旧紧牵住江喻柔的手道:“说出你得真正意图罢,为了银子?” 此时男人站起来,脸上的那刀疤清晰可见,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朝他们走近。 “这次可不是为了银子,只是还你一个东西罢了。” 男人说完抬起手,那弄丢的梅花扣便从他的指间垂吊在东牙道与江喻柔眼前。 “原来那晚追着我不放的人是你。” 东牙道眉目舒展开来,盯着男人。 江喻柔亦是惊愕,紧望着那梅花扣,欲想夺回去,男人便一个机敏将手收回。 “你……” 东牙道则上前了一步,与男人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对视冷峙着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男人亦是轻笑一声,挑眉望着东牙道,丝毫不惧道: “都说了,跟你们玩个游戏。” 此时的东牙道早已尽力克制忍住怒火,攥紧了拳头,江喻柔见状忙走上前去拽了拽东牙道,冲着那个男人道:“你今日闯了我们江府,还不尊重我父亲以我父亲为诱饵引我们回来,我告诉你你若是不想将事情搞大,那还是尽快将那梅花扣还于我然后离开这里,不然……” “不然什么?” 男人竟笑着挑衅。 “我只是开开玩笑罢了,又没说要怎么样,不就是块梅花扣而已。”男人边说边抬起手臂,打量着还攥在掌心的梅花扣继而道:“还给你就是了。” 说罢,便递予东牙道。 东牙道神情冷若冰霜,低眼瞧着,一把扯走。 “既然游戏玩完了,这下你可以走了?!”江喻柔扬起下巴质问,赶他离开。 谁知男人竟退去一旁,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与平日里东牙道的样子倒是有的上一拼。 东牙道沉默,神色却缓和许多,他将那梅花扣重新戴在脖子上,望着男人道: “想要银子的话我自会给你,但我警告你,以后若是在玩这样的把戏戏弄人,我东牙道绝对轻饶不了你。” 男人挑眉瞅了瞅东牙道,又看了看江喻柔道:“丫头,不如你去准备些饭食,我们好歹也算是旧识,我要同你夫君说说话。” “你这人怎么脸皮这般厚!”江喻柔气急败坏,欲冲上去挠上一顿,却被东牙道制止住。 东牙道可以瞧得出来眼前这个男人并不坏,但是也不知那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他倒是还想看看这男人到底想干什么。 “喻柔,你去外面买些吃的回来,再买一坛酒。” 江喻柔没想到东牙道会妥协,不可思议的瞪着他道:“东牙道,你干什么?你……” “听话,快去,放心,没事的。” 男人听着眼前这对小情侣说话,不由扬起唇角,甚觉有趣。 江喻柔自知驳不过东牙道,嘟着嘴又瞪向男人,只好乖乖听话妥协,可她却在心里咬牙切齿道:要不是你方才称他为我夫君,我今天非得将你赶出去不可! “哼!”江喻柔不情不愿的转身离开。 男人歪过头瞧着江喻柔的背影笑道:“这丫头还真是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 第268章 番外三 待江喻柔离开之后,东牙道便淡定自若的走过去坐在男人一旁的椅子上。 男人挑眉一笑的望着东牙道,虽然人是有些古怪,可是却没有邪意。 “你到底是有什么意图?” 东牙道翘起腿,双臂环胸的转过头望向男人。 “都说了只是玩个游戏罢了,况且我们也算是有缘,就当认识一下做个朋友。” 东牙道审视着男人沉默了,既然如此,再问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 “而且我同当今女帝霍敷官也算是朋友,所以我们自然而然也是朋友了。” 男人坐直了身子,气定神闲的说道,眼神还有那么些真诚。 可这却让东牙道惊讶了,他再度细细的打量审视着男人,从上到下,每一个细微表情都不放过。 “你认识霍敷官?” “那是自然。”男人语气肯定,还微微透些得意。 东牙道还是很怀疑,但是却没再追问下去。 很快,江喻柔便在街市上买了好些吃的回来,还提着一坛酒,差些就拿不动了。 东牙道见状赶紧走出去帮她将东西拿进了大堂搁在桌上。 江喻柔累的满头大汗,气愤的嘟着嘴一屁股坐在一旁,丝毫不理这两个男人。 男人见状,便故意道:“我说你这小丫头,人不大,脾气倒不小。” 江喻柔斜眼瞪着男人,气呼呼的,咬牙忍着。 “既然是做朋友那便先吃些东西。” 东牙道没想到江喻柔这个小丫头片子还挺能霍霍,竟然买了两只叫花鸡,还有一包蚕豆,一包花生,也算是很下酒了。 男人眯着笑从椅子上站起,走过去道:“这叫花鸡的香味老远便闻到了。”说罢,刚想扯下一块鸡腿,却被东牙道迅速一把打掉手道:“既然是朋友,那等会儿吃的时候好好跟我们说道说道你跟霍敷官是如何相识的。” 一听这话,还坐在一旁生闷气的江喻柔惊愕了,站起身指着男人道:“什么,他竟然跟敷官还是朋友?!” 男人转过身盯着江喻柔,扯起嘴角道:“那是自然,日后我们都是朋友。” “呸!”江喻柔简直是气到不能自理,打量男人小声嘟囔道:“真不明白敷官怎会跟你这种人做朋友……” “小丫头,那在你看来我是何种人?” “你丑。”江喻柔想也没想便道,抱着胳膊转过身不再理睬。 东牙道一直倒是挺淡定,扯下方才男人看上的鸡腿走过去递给江喻柔,江喻柔则抿唇得意一笑,傲娇的睨了眼男人。 男人见状则叹气摇头道:“如今你们这些小情侣啊当真是不避嫌。” “我看该避嫌的是你。” 东牙道不轻不重的反怼回去,走过去给三个茶杯满上酒。 男人望着东牙道轻笑一声,走过去扯下另一块鸡腿,欣赏了几眼,满足的塞进了嘴里,随后便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嘴里的肉还未嚼完,便端起那装满酒的茶杯一仰而尽。 江喻柔亦是走过去坐在椅子上,扯下一小口的肉,望向男人道:“说说呗,你是如何同敷官认识的。” 东牙道坐在主座上,品着酒,嚼着花生。 “这说来啊,其实话长了。” “长也得说,不然对得起今日我们这般好酒好肉对你么?还有啊,你用我父亲做诱饵玩弄我们,让他老人家都去世了都不得安宁,你必须向我爹赔礼道歉。” 男人无奈道:“是,我在这里跟他老人家赔礼道歉,对不起。” “不行,不真诚。” “那你说,要怎样才算真诚?” “跪下磕三个头。” 此话一出,东牙道与男人同时瞪圆了眼望向江喻柔,面露愕然。 男人将啃光了的鸡腿扔在一旁,站起身道:“小丫头,你这就过分了啊。” “是我过分还是你过分?”江喻柔不罢休道,瞪圆了杏眸,如今她的性子当真是越来越烈了。 东牙道见状况有些剑拔弩张,所以赶忙道:“行了行了,也没什么大事,只不过日后你这家伙若再玩这种把戏,我东牙道可绝对不会再放过你。” 男人不再像之前那般嬉皮笑脸,这被江喻柔突然这么一击,心情倒不是特别畅快,坐下则道:“之前将你这丫头绑走的时候倒还是挺可人的,哪像如今这般咄咄逼人。” “你又没了解我多少,没资格说这个。” 东牙道听见江喻柔嘴上不饶人的话,着实是有些头疼。 男人被怼的哑口无言,只得道:“我一个大男人懒得同你一个小姑娘计较。” “我一个小姑娘也比你一个大男人强。” “……” 男人望向江喻柔气到说不出来,而江喻柔则是镇定非常的将视线放去外面,丝毫不再理睬,一口一口嚼着还未吃完的鸡腿。 可就在这时,突然之间,大堂外面竟从天而降一具血淋淋的尸体,江喻柔靠门外最近,顿时吓得喊出了声,下意识将鸡腿扔了出去跑到东牙道身边紧紧将他抱住。 东牙道紧紧抱住江喻柔,可那双霎然冷冽犀利的眸子紧锁住外面的尸体,男人亦是神色肃然的望向外面。 “怎么回事?!”男人率先奔了出去,那尸体趴在地上,身上脸上全是血。 男人蹲下身子瞅着地上的尸体,蹙紧了眉头。 东牙道紧牵着江喻柔亦是走了出去。 “你认识他么?” “不认识。”男人摇摇头,站了起来。 “瞧这人的穿着,应该是个大户人家子弟。”东牙道盯着尸体,尸体身上所着衣衫的绫罗绸缎暴露了身份。 江喻柔也逐渐不害怕了,缓缓松开紧挽住东牙道胳膊的手道: “这怎会出现在我江府里面……” 男人叹了叹道:“上报官府罢,这应该是一桩谋杀案。” “谋杀案?”东牙道惊愕。 “这尸体身上总共十处刀伤,脖子上还有青痕,不是谋杀又是什么。”男人双臂环胸,面色深沉道。 东牙道和江喻柔皆是吃了一惊,他们没有想到,这男人竟会观察的这般仔细,可若真是着般的话,那可真是细思极恐了。 后来,他们便将这件事情上报给了官府,很快,官府便派人来将这具尸体抬走了,只是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这尸体竟然是王府里的小贝勒。 第268章 番外三 待江喻柔离开之后,东牙道便淡定自若的走过去坐在男人一旁的椅子上。 男人挑眉一笑的望着东牙道,虽然人是有些古怪,可是却没有邪意。 “你到底是有什么意图?” 东牙道翘起腿,双臂环胸的转过头望向男人。 “都说了只是玩个游戏罢了,况且我们也算是有缘,就当认识一下做个朋友。” 东牙道审视着男人沉默了,既然如此,再问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 “而且我同当今女帝霍敷官也算是朋友,所以我们自然而然也是朋友了。” 男人坐直了身子,气定神闲的说道,眼神还有那么些真诚。 可这却让东牙道惊讶了,他再度细细的打量审视着男人,从上到下,每一个细微表情都不放过。 “你认识霍敷官?” “那是自然。”男人语气肯定,还微微透些得意。 东牙道还是很怀疑,但是却没再追问下去。 很快,江喻柔便在街市上买了好些吃的回来,还提着一坛酒,差些就拿不动了。 东牙道见状赶紧走出去帮她将东西拿进了大堂搁在桌上。 江喻柔累的满头大汗,气愤的嘟着嘴一屁股坐在一旁,丝毫不理这两个男人。 男人见状,便故意道:“我说你这小丫头,人不大,脾气倒不小。” 江喻柔斜眼瞪着男人,气呼呼的,咬牙忍着。 “既然是做朋友那便先吃些东西。” 东牙道没想到江喻柔这个小丫头片子还挺能霍霍,竟然买了两只叫花鸡,还有一包蚕豆,一包花生,也算是很下酒了。 男人眯着笑从椅子上站起,走过去道:“这叫花鸡的香味老远便闻到了。”说罢,刚想扯下一块鸡腿,却被东牙道迅速一把打掉手道:“既然是朋友,那等会儿吃的时候好好跟我们说道说道你跟霍敷官是如何相识的。” 一听这话,还坐在一旁生闷气的江喻柔惊愕了,站起身指着男人道:“什么,他竟然跟敷官还是朋友?!” 男人转过身盯着江喻柔,扯起嘴角道:“那是自然,日后我们都是朋友。” “呸!”江喻柔简直是气到不能自理,打量男人小声嘟囔道:“真不明白敷官怎会跟你这种人做朋友……” “小丫头,那在你看来我是何种人?” “你丑。”江喻柔想也没想便道,抱着胳膊转过身不再理睬。 东牙道一直倒是挺淡定,扯下方才男人看上的鸡腿走过去递给江喻柔,江喻柔则抿唇得意一笑,傲娇的睨了眼男人。 男人见状则叹气摇头道:“如今你们这些小情侣啊当真是不避嫌。” “我看该避嫌的是你。” 东牙道不轻不重的反怼回去,走过去给三个茶杯满上酒。 男人望着东牙道轻笑一声,走过去扯下另一块鸡腿,欣赏了几眼,满足的塞进了嘴里,随后便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嘴里的肉还未嚼完,便端起那装满酒的茶杯一仰而尽。 江喻柔亦是走过去坐在椅子上,扯下一小口的肉,望向男人道:“说说呗,你是如何同敷官认识的。” 东牙道坐在主座上,品着酒,嚼着花生。 “这说来啊,其实话长了。” “长也得说,不然对得起今日我们这般好酒好肉对你么?还有啊,你用我父亲做诱饵玩弄我们,让他老人家都去世了都不得安宁,你必须向我爹赔礼道歉。” 男人无奈道:“是,我在这里跟他老人家赔礼道歉,对不起。” “不行,不真诚。” “那你说,要怎样才算真诚?” “跪下磕三个头。” 此话一出,东牙道与男人同时瞪圆了眼望向江喻柔,面露愕然。 男人将啃光了的鸡腿扔在一旁,站起身道:“小丫头,你这就过分了啊。” “是我过分还是你过分?”江喻柔不罢休道,瞪圆了杏眸,如今她的性子当真是越来越烈了。 东牙道见状况有些剑拔弩张,所以赶忙道:“行了行了,也没什么大事,只不过日后你这家伙若再玩这种把戏,我东牙道可绝对不会再放过你。” 男人不再像之前那般嬉皮笑脸,这被江喻柔突然这么一击,心情倒不是特别畅快,坐下则道:“之前将你这丫头绑走的时候倒还是挺可人的,哪像如今这般咄咄逼人。” “你又没了解我多少,没资格说这个。” 东牙道听见江喻柔嘴上不饶人的话,着实是有些头疼。 男人被怼的哑口无言,只得道:“我一个大男人懒得同你一个小姑娘计较。” “我一个小姑娘也比你一个大男人强。” “……” 男人望向江喻柔气到说不出来,而江喻柔则是镇定非常的将视线放去外面,丝毫不再理睬,一口一口嚼着还未吃完的鸡腿。 可就在这时,突然之间,大堂外面竟从天而降一具血淋淋的尸体,江喻柔靠门外最近,顿时吓得喊出了声,下意识将鸡腿扔了出去跑到东牙道身边紧紧将他抱住。 东牙道紧紧抱住江喻柔,可那双霎然冷冽犀利的眸子紧锁住外面的尸体,男人亦是神色肃然的望向外面。 “怎么回事?!”男人率先奔了出去,那尸体趴在地上,身上脸上全是血。 男人蹲下身子瞅着地上的尸体,蹙紧了眉头。 东牙道紧牵着江喻柔亦是走了出去。 “你认识他么?” “不认识。”男人摇摇头,站了起来。 “瞧这人的穿着,应该是个大户人家子弟。”东牙道盯着尸体,尸体身上所着衣衫的绫罗绸缎暴露了身份。 江喻柔也逐渐不害怕了,缓缓松开紧挽住东牙道胳膊的手道: “这怎会出现在我江府里面……” 男人叹了叹道:“上报官府罢,这应该是一桩谋杀案。” “谋杀案?”东牙道惊愕。 “这尸体身上总共十处刀伤,脖子上还有青痕,不是谋杀又是什么。”男人双臂环胸,面色深沉道。 东牙道和江喻柔皆是吃了一惊,他们没有想到,这男人竟会观察的这般仔细,可若真是着般的话,那可真是细思极恐了。 后来,他们便将这件事情上报给了官府,很快,官府便派人来将这具尸体抬走了,只是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这尸体竟然是王府里的小贝勒。 第269章 番外四 翌日,男人同江喻柔东牙道一同入了候盟王宫,一是想告诉霍敷官关于那尸体之事,二则是想看看,那男人当真是不是同霍敷官是朋友。 他们进宫的时候,霍敷官还同尤居野在碧月亭内下棋,下棋这事,霍敷官本是一窍不通的,可是经过尤居野的耐心细心教导,再加上霍敷官的天资聪颖,没过几日,那棋艺便是尤为的精湛了。 “我赢了。”霍敷官得意咧嘴一笑,按下最后一颗封路的棋子。 尤居野那本是微微蹙着的眉头舒展开来,淡然一笑道:“你赢了。 霍敷官本就懂得不少药理知识,再加上师父泉尚风相助,尤居野那张被烧毁的脸已经在霍敷官的精心治疗下得到了明显的恢复,虽然比不上从前,可是已经好转太多了。 霍敷官站起身走到尤居野跟前,缓缓蹲下身子倚在他身边道:“尤居野。” “嗯,怎么了?”尤居野温柔的刮了刮她的鼻尖,眉眼里皆是宠溺。 “我们生个孩子。” 霍敷官突然说出口的话犹如一道闪着金光的惊雷,使得尤居野身子一颤,愣住了。 她勾起唇角,将脑袋歪在他的膝盖上道:“我想过了,而且想了很久,我想要一个孩子,想要一个跟你的孩子。” “为何会突然这般想?” “因为这深宫中太无聊了啊,况且我挺喜欢小孩子的,倒不如自己生一个好。”霍敷官扬起脸蛋,笑盈盈的模样天真无害。 可是尤居野却只是凝望着她,迟迟不开口说话。 见状,霍敷官逐渐收敛笑意道:“怎么,不愿意么?” 这时尤居野淡淡一笑,将霍敷官拽了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道:“怎能不愿意,只要你喜欢今晚我们便生。” 听到这话,霍敷官噗嗤一笑道:“今晚怎么生得出来,今晚我们应该是先播种。” 猛不防开了一个车,两人笑的皆是欢喜。 而这时,只见小福子气喘吁吁的跑过来碧月亭道:“皇上。” 霍敷官搂着尤居野的脖子转过头道:“何事如此慌张?” “东公子和江姑娘进宫来找您了,还有那个男人。” “东牙道和喻柔……”霍敷官从尤居野腿上站了起来道:“哪个男人?” “就是上次您出去之时带回宫的那个男人。” 听到这话,霍敷官仔细回想了一番,这男人莫不是师父那个分开多年的弟弟?可是……他们怎么会在一块呢? 想到此处,霍敷官转过身望向尤居野道:“东牙道和喻柔,你要不要一起过去看看?” 此时尤居野站起身走过去霍敷官身边牵起她的手道:“走,一起去。” 两人相视一眼,勾唇一笑,随后便离开了碧月亭。 小福子已经将那三人带进了未央殿候着,江喻柔满面欢喜的环视着未央殿内的每一处景象,像只躁动的蝴蝶道:“这宫中就是不一样,每一处都是奢华至极,只是奇怪了,这敷官当上女帝,我为何总感觉自己像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且这宫中好像也是第一次来。” 江喻柔的感受东牙道同样也有,那种感觉就像是做了一个深沉的梦,这梦不还不知苏醒了没,这一切的经过,他们却像是什么都不清楚一般。 此时,未央殿的门被推开,一看见霍敷官,江喻柔便激动的奔了过去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甚至将尤居野都挤去了一旁,霍敷官顺势抱住江喻柔一个踉跄。 “敷官,我老想你了!” 霍敷官有些怔愣,静默的凝视着江喻柔,再将视线转移到她身后东牙道身上,眸眼不经意间湿润了。 江喻柔见她这般,微微蹙了眉头道:“敷官,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霍敷官敛眼吸了吸鼻子笑道:“没有,就是太开心了。” “我真是没想到你如今都是候盟女帝了,是君王!” “是啊,霍敷官,你可真是让我们想不到。”东牙道上前一步笑道。 霍敷官同尤居野又再度对视了眼,其中包含着很多微妙情绪。 “咦?尤居野,你的脸……”江喻柔挽着霍敷官的胳膊才注意到被自己挤走的尤居野,指着他惊愕道。 尤居野淡淡一笑,神色并无一丝异样道:“不慎被烧伤了,如今恢复的都差不多了。” “哦……”江喻柔若有所思,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回过头去找男人的身影,却没想沉默不言的男人正惬意的坐在椅子上品着茶。 江喻柔将霍敷官拽到男人跟前指着他道:“敷官,这男人说同你是朋友是不是真的?你是不知道这男人有多可恶,简直就是个大坏蛋!” 男人瞧着江喻柔气呼呼的样子,再瞥了瞥霍敷官摇头笑道:“敷官,我大哥呢?” 江喻柔一惊,心内诧异,大哥? 此时的霍敷官则无奈一笑道:“当然是在快活宫内。” “行!”男人站起身继而道:“你们先聊着,我就不打扰了。” 说罢,便往出走,经过尤居野和东牙道身旁时顿住步子,他先是瞅了瞅神色清冷的尤居野,随后望向双臂环胸吊儿郎当的东牙道,于是笑着提醒道:“兄弟,那丫头你可得好好管管,我们是男人,可不能被这样暴脾气的丫头压在身下不是,听话,管管。”说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即笑着离开了未央殿。 江喻柔把男人说的话听的一清二楚,气的跺脚骂道:“大混蛋!” “好啦!”霍敷官很是无奈笑道,拉着她的身子坐下,随后望向东牙道。 “别站着了,坐下我们好好聊聊。” 东牙道扬起一侧唇角走了过来,坐在霍敷官身边盯了她良久道:“霍敷官,我为何感觉好久没有见到你了,但是发生了些什么我好像又想不起来。” “是啊是啊,我也是,跟做梦一样。”江喻柔情绪突然激动的附和道。 霍敷官望着他俩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勉强笑了笑,对上站在一旁尤居野那双清冷幽深的眸子。 此时尤居野则朝他们走过来接住话道:“你们俩可能是失忆了,要么就是傻了,这般愚蠢的问题我们是回答不了。” “你才傻了,你才愚蠢。”江喻柔毫不示弱的回怼过去,继而道:“真是没发现这一向沉默寡言的尤公子如今也变得毒舌之极。” 霍敷官忍不住笑了,只是东牙道神色却沉了沉不语。 “今晚我吩咐人在关玉楼摆上酒宴,我们四人好好喝上几杯,好好聊聊。”霍敷官紧紧抓住江喻柔的手,生怕这一松开,人便消失了。 “霍敷官,老憨他们呢?” 霍敷官又是一愣,忙道:“老憨他们如今开办了武馆,还是当日红馆那个地方,而且弟子也是越来越多了。” “是啊,如今大家的生活都过得如鱼得水,别担心。”尤居野补充道。 此时,江喻柔同东牙道对视了一眼,江喻柔则低眼挠头,蹙着眉头道:“奇怪,为何这些事情我们怎么都不知道……” 东牙道却不管不顾的笑了道:“这样一来那是很好了,明日便去会会他们。” “肯定得去,老憨他们可是想极了你们。” 第269章 番外四 翌日,男人同江喻柔东牙道一同入了候盟王宫,一是想告诉霍敷官关于那尸体之事,二则是想看看,那男人当真是不是同霍敷官是朋友。 他们进宫的时候,霍敷官还同尤居野在碧月亭内下棋,下棋这事,霍敷官本是一窍不通的,可是经过尤居野的耐心细心教导,再加上霍敷官的天资聪颖,没过几日,那棋艺便是尤为的精湛了。 “我赢了。”霍敷官得意咧嘴一笑,按下最后一颗封路的棋子。 尤居野那本是微微蹙着的眉头舒展开来,淡然一笑道:“你赢了。 霍敷官本就懂得不少药理知识,再加上师父泉尚风相助,尤居野那张被烧毁的脸已经在霍敷官的精心治疗下得到了明显的恢复,虽然比不上从前,可是已经好转太多了。 霍敷官站起身走到尤居野跟前,缓缓蹲下身子倚在他身边道:“尤居野。” “嗯,怎么了?”尤居野温柔的刮了刮她的鼻尖,眉眼里皆是宠溺。 “我们生个孩子。” 霍敷官突然说出口的话犹如一道闪着金光的惊雷,使得尤居野身子一颤,愣住了。 她勾起唇角,将脑袋歪在他的膝盖上道:“我想过了,而且想了很久,我想要一个孩子,想要一个跟你的孩子。” “为何会突然这般想?” “因为这深宫中太无聊了啊,况且我挺喜欢小孩子的,倒不如自己生一个好。”霍敷官扬起脸蛋,笑盈盈的模样天真无害。 可是尤居野却只是凝望着她,迟迟不开口说话。 见状,霍敷官逐渐收敛笑意道:“怎么,不愿意么?” 这时尤居野淡淡一笑,将霍敷官拽了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道:“怎能不愿意,只要你喜欢今晚我们便生。” 听到这话,霍敷官噗嗤一笑道:“今晚怎么生得出来,今晚我们应该是先播种。” 猛不防开了一个车,两人笑的皆是欢喜。 而这时,只见小福子气喘吁吁的跑过来碧月亭道:“皇上。” 霍敷官搂着尤居野的脖子转过头道:“何事如此慌张?” “东公子和江姑娘进宫来找您了,还有那个男人。” “东牙道和喻柔……”霍敷官从尤居野腿上站了起来道:“哪个男人?” “就是上次您出去之时带回宫的那个男人。” 听到这话,霍敷官仔细回想了一番,这男人莫不是师父那个分开多年的弟弟?可是……他们怎么会在一块呢? 想到此处,霍敷官转过身望向尤居野道:“东牙道和喻柔,你要不要一起过去看看?” 此时尤居野站起身走过去霍敷官身边牵起她的手道:“走,一起去。” 两人相视一眼,勾唇一笑,随后便离开了碧月亭。 小福子已经将那三人带进了未央殿候着,江喻柔满面欢喜的环视着未央殿内的每一处景象,像只躁动的蝴蝶道:“这宫中就是不一样,每一处都是奢华至极,只是奇怪了,这敷官当上女帝,我为何总感觉自己像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且这宫中好像也是第一次来。” 江喻柔的感受东牙道同样也有,那种感觉就像是做了一个深沉的梦,这梦不还不知苏醒了没,这一切的经过,他们却像是什么都不清楚一般。 此时,未央殿的门被推开,一看见霍敷官,江喻柔便激动的奔了过去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甚至将尤居野都挤去了一旁,霍敷官顺势抱住江喻柔一个踉跄。 “敷官,我老想你了!” 霍敷官有些怔愣,静默的凝视着江喻柔,再将视线转移到她身后东牙道身上,眸眼不经意间湿润了。 江喻柔见她这般,微微蹙了眉头道:“敷官,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霍敷官敛眼吸了吸鼻子笑道:“没有,就是太开心了。” “我真是没想到你如今都是候盟女帝了,是君王!” “是啊,霍敷官,你可真是让我们想不到。”东牙道上前一步笑道。 霍敷官同尤居野又再度对视了眼,其中包含着很多微妙情绪。 “咦?尤居野,你的脸……”江喻柔挽着霍敷官的胳膊才注意到被自己挤走的尤居野,指着他惊愕道。 尤居野淡淡一笑,神色并无一丝异样道:“不慎被烧伤了,如今恢复的都差不多了。” “哦……”江喻柔若有所思,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回过头去找男人的身影,却没想沉默不言的男人正惬意的坐在椅子上品着茶。 江喻柔将霍敷官拽到男人跟前指着他道:“敷官,这男人说同你是朋友是不是真的?你是不知道这男人有多可恶,简直就是个大坏蛋!” 男人瞧着江喻柔气呼呼的样子,再瞥了瞥霍敷官摇头笑道:“敷官,我大哥呢?” 江喻柔一惊,心内诧异,大哥? 此时的霍敷官则无奈一笑道:“当然是在快活宫内。” “行!”男人站起身继而道:“你们先聊着,我就不打扰了。” 说罢,便往出走,经过尤居野和东牙道身旁时顿住步子,他先是瞅了瞅神色清冷的尤居野,随后望向双臂环胸吊儿郎当的东牙道,于是笑着提醒道:“兄弟,那丫头你可得好好管管,我们是男人,可不能被这样暴脾气的丫头压在身下不是,听话,管管。”说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即笑着离开了未央殿。 江喻柔把男人说的话听的一清二楚,气的跺脚骂道:“大混蛋!” “好啦!”霍敷官很是无奈笑道,拉着她的身子坐下,随后望向东牙道。 “别站着了,坐下我们好好聊聊。” 东牙道扬起一侧唇角走了过来,坐在霍敷官身边盯了她良久道:“霍敷官,我为何感觉好久没有见到你了,但是发生了些什么我好像又想不起来。” “是啊是啊,我也是,跟做梦一样。”江喻柔情绪突然激动的附和道。 霍敷官望着他俩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勉强笑了笑,对上站在一旁尤居野那双清冷幽深的眸子。 此时尤居野则朝他们走过来接住话道:“你们俩可能是失忆了,要么就是傻了,这般愚蠢的问题我们是回答不了。” “你才傻了,你才愚蠢。”江喻柔毫不示弱的回怼过去,继而道:“真是没发现这一向沉默寡言的尤公子如今也变得毒舌之极。” 霍敷官忍不住笑了,只是东牙道神色却沉了沉不语。 “今晚我吩咐人在关玉楼摆上酒宴,我们四人好好喝上几杯,好好聊聊。”霍敷官紧紧抓住江喻柔的手,生怕这一松开,人便消失了。 “霍敷官,老憨他们呢?” 霍敷官又是一愣,忙道:“老憨他们如今开办了武馆,还是当日红馆那个地方,而且弟子也是越来越多了。” “是啊,如今大家的生活都过得如鱼得水,别担心。”尤居野补充道。 此时,江喻柔同东牙道对视了一眼,江喻柔则低眼挠头,蹙着眉头道:“奇怪,为何这些事情我们怎么都不知道……” 东牙道却不管不顾的笑了道:“这样一来那是很好了,明日便去会会他们。” “肯定得去,老憨他们可是想极了你们。” 第270章 番外五 “霍敷官,昨日在江府发生了一件命案。” 江喻柔赶忙纠正东牙道的话说道:“哪是在我们江府发生的命案,只是那具尸体从天而降刚好落在我们府中罢了。” “尸体?”霍敷官蹙眉。 “对啊,官府将人抬走后经过检查,据说那尸体可是王府中的小贝勒。” 江喻柔心直口快道。 霍敷官敛眼思忖,正在想间,小福子便在殿外扬声道:“皇上,七王爷求见。” 一直默不作声的尤居野望向霍敷官则道:“想必正是为那命案之事。” 此时,霍敷官站起身,神色凝重道:“我去去便回。”说罢,疾步走了出去。 待霍敷官离开之后,江喻柔满脸期待好奇的盯着尤居野道:“哎,你跟我俩说说敷官是如何坐上皇位这个宝座的,真是威武之极。” 东牙道无奈扶额道:“江喻柔,你的话可真多。” 尤居野却只是淡淡一笑道:“这些事情你们不知也罢。” “可是……”江喻柔欲言又止,神情有些落寞。 东牙道神情沉了沉瞟了眼尤居野的神情,默不作声。 待霍敷官去到太和殿的时候,那七王爷怒不可遏还带着悲伤,一见霍敷官进来,忙行了个礼。 “皇上!” “七王爷何事?”霍敷官知晓他来此意,故意问道。 “臣恳请皇上定给小儿寻求一个公道来!”年近六旬的七王爷为了自己儿子的事情可谓是操碎了心。 霍敷官注视着七王爷,素日听闻七王爷的小贝勒性格孤僻,不喜与人来往,也不怎得这七王爷的疼爱,如今一瞧他这悲痛难过的样子来,倒也是让人的心揪得慌,再不疼爱,可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如今自己的孩子无辜身亡,定是气愤。 可是……霍敷官双眼眯了眯,仔细审视着七王爷。 这七王爷一向心狠手辣,虽说为候盟也是贡献不少,可是却是一个毒辣的主,霍敷官不知晓这其中情况到底如何,还不能妄下断论。 “令郎的事朕已经听说了,放心,这件事情朕一定查清楚还小贝勒一个公道。” “多谢皇上。”七王爷面色暗沉,欲言又止的样子。 霍敷官撩了撩鬓角落下的发丝,小福子低着头站在一侧,可那双精明的双眼滴溜溜的乱转着。 “七王爷有什么直说便是。” 那七王爷望向霍敷官,收起了那悲痛愤怒的情绪上前一步,可是转眼瞥了瞥小福子,没吭声。 霍敷官领会到他的意思,便道:“小福子,你先下去。” “是,皇上。” 待小福子离开,殿门被合上之后,那七王爷才道: “皇上,吾儿一向不与人为敌,性格孤僻不擅交际,可是经过臣的调查,小儿前些日子看上了花坊一个唱曲儿的姑娘,且日日都去,两人之间也是互生爱慕之心,可谁曾想那姑娘竟背地里还与那穆时将军你来我往,眉来眼去,臣这么一调查,那姑娘原来是穆时将军养在花坊的金丝雀,如今吾儿忽然间被害,臣猜想,这与那穆时将军脱不了干系,这满候盟谁人不知那穆时将军一向喜欢美人,为了美人可愿放下手中刀剑。” 那七王爷说这些话的时候逻辑极为清晰,那双浑浊的老眼里含着戾气,俨然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 霍敷官如今还不知这其中前因后果,只是淡淡道:“七王爷是认为这谋害令郎之人是穆时将军咯?” 七王爷神色一紧,并手弯腰道:“臣认为这定是与穆时将军有关系。” 霍敷官挑眉瞅着七王爷,心内思忖道:这七王爷曾在朝堂之上几次三番与穆时将军对抗,两人可谓是水火不容的态势,这穆时将军人虽然是傲娇一些,可是绝对是正直之人,怎会未一个女人起杀害之心? 这难道是入情太深走火入魔了? 还是…… “七王爷,这件事先不要着急下定论,不过你放心,朕定会将这件事情调查清楚的,你先回去罢。” “是,多谢皇上。”那七王爷神情稍显忧郁,拱手退出了太和殿。 小福子紧接着便走了进来,霍敷官则靠在椅背上仔细回想那七王爷所说的话。 “皇上……” “小福子,站在你的角度上看,对于七王爷和穆时将军二人,你更喜欢哪一个?” 小福子想也没想便道:“穆时将军人为人傲娇,虽然是不苟言笑,可却是一个正直之人,可是那七王爷……”小福子欲言又止摇摇头。 听小福子这样一说,霍敷官也是明白他的意思。 她站起身,负手而立道:“去将穆时将军请到宫里来。” “是,皇上。” 待小福子离开之后,霍敷官便又很快回去了未央殿内,那三人正在相谈甚欢。 “敷官!” 江喻柔站起身来,一副八卦模样道:“敷官,怎么样了?” 霍敷官神色有些凝重,转眼望向尤居野,缓缓坐过去坐下,将七王爷所说的话一字不落的说给他们听。 “那这样说来的话,这个七王爷想必是存心害你那个穆时将军。”东牙道双臂环胸站在一旁。 “这两人一向不合,且这七王爷又是个极度狠辣之人,这样说也并非没有道理。”尤居野蹙眉道。 江喻柔心内只觉得这尔虞我诈的甚是可怕,只是单纯的听他们说话,自己沉默。 霍敷官叹了叹道:“我方才派人去将穆时将军请进宫先了解一番情况罢。” 江喻柔却突然将脑袋凑到霍敷官跟前,眨眼笑道:“敷官,方才听你说,那个穆时将军是不是长得很帅啊?” 霍敷官一愣,下意识望去东牙道青黑的脸,忍着笑道:“是啊,可帅了,你要不要,介绍给你?我这个大将军尤喜貌美姑娘,凭你这姿色定能得他的欢心。” 江喻柔一听,喜笑颜开,刚想说话,东牙道却突然冲着霍敷官语气愠怒道: “霍敷官,你成心的!” “东牙道你干嘛,我不就是问问,你那么凶干嘛?!” 霍敷官还未开口,倒是江喻柔转过头去冲东牙道吼。 而这时却没想到东牙道倒是环臂挑眉一笑坐下道:“是啊,你就是问问,我明日便去烟花柳巷之地也去问问何处有美人供大爷我享用的。” “东牙道,你无耻混蛋!”江喻柔本是故意想逗逗东牙道,却没想偷鸡不成蚀把米,随即便气急败坏的走过去他身边用小拳拳猛捶胸口。 第270章 番外五 “霍敷官,昨日在江府发生了一件命案。” 江喻柔赶忙纠正东牙道的话说道:“哪是在我们江府发生的命案,只是那具尸体从天而降刚好落在我们府中罢了。” “尸体?”霍敷官蹙眉。 “对啊,官府将人抬走后经过检查,据说那尸体可是王府中的小贝勒。” 江喻柔心直口快道。 霍敷官敛眼思忖,正在想间,小福子便在殿外扬声道:“皇上,七王爷求见。” 一直默不作声的尤居野望向霍敷官则道:“想必正是为那命案之事。” 此时,霍敷官站起身,神色凝重道:“我去去便回。”说罢,疾步走了出去。 待霍敷官离开之后,江喻柔满脸期待好奇的盯着尤居野道:“哎,你跟我俩说说敷官是如何坐上皇位这个宝座的,真是威武之极。” 东牙道无奈扶额道:“江喻柔,你的话可真多。” 尤居野却只是淡淡一笑道:“这些事情你们不知也罢。” “可是……”江喻柔欲言又止,神情有些落寞。 东牙道神情沉了沉瞟了眼尤居野的神情,默不作声。 待霍敷官去到太和殿的时候,那七王爷怒不可遏还带着悲伤,一见霍敷官进来,忙行了个礼。 “皇上!” “七王爷何事?”霍敷官知晓他来此意,故意问道。 “臣恳请皇上定给小儿寻求一个公道来!”年近六旬的七王爷为了自己儿子的事情可谓是操碎了心。 霍敷官注视着七王爷,素日听闻七王爷的小贝勒性格孤僻,不喜与人来往,也不怎得这七王爷的疼爱,如今一瞧他这悲痛难过的样子来,倒也是让人的心揪得慌,再不疼爱,可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如今自己的孩子无辜身亡,定是气愤。 可是……霍敷官双眼眯了眯,仔细审视着七王爷。 这七王爷一向心狠手辣,虽说为候盟也是贡献不少,可是却是一个毒辣的主,霍敷官不知晓这其中情况到底如何,还不能妄下断论。 “令郎的事朕已经听说了,放心,这件事情朕一定查清楚还小贝勒一个公道。” “多谢皇上。”七王爷面色暗沉,欲言又止的样子。 霍敷官撩了撩鬓角落下的发丝,小福子低着头站在一侧,可那双精明的双眼滴溜溜的乱转着。 “七王爷有什么直说便是。” 那七王爷望向霍敷官,收起了那悲痛愤怒的情绪上前一步,可是转眼瞥了瞥小福子,没吭声。 霍敷官领会到他的意思,便道:“小福子,你先下去。” “是,皇上。” 待小福子离开,殿门被合上之后,那七王爷才道: “皇上,吾儿一向不与人为敌,性格孤僻不擅交际,可是经过臣的调查,小儿前些日子看上了花坊一个唱曲儿的姑娘,且日日都去,两人之间也是互生爱慕之心,可谁曾想那姑娘竟背地里还与那穆时将军你来我往,眉来眼去,臣这么一调查,那姑娘原来是穆时将军养在花坊的金丝雀,如今吾儿忽然间被害,臣猜想,这与那穆时将军脱不了干系,这满候盟谁人不知那穆时将军一向喜欢美人,为了美人可愿放下手中刀剑。” 那七王爷说这些话的时候逻辑极为清晰,那双浑浊的老眼里含着戾气,俨然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 霍敷官如今还不知这其中前因后果,只是淡淡道:“七王爷是认为这谋害令郎之人是穆时将军咯?” 七王爷神色一紧,并手弯腰道:“臣认为这定是与穆时将军有关系。” 霍敷官挑眉瞅着七王爷,心内思忖道:这七王爷曾在朝堂之上几次三番与穆时将军对抗,两人可谓是水火不容的态势,这穆时将军人虽然是傲娇一些,可是绝对是正直之人,怎会未一个女人起杀害之心? 这难道是入情太深走火入魔了? 还是…… “七王爷,这件事先不要着急下定论,不过你放心,朕定会将这件事情调查清楚的,你先回去罢。” “是,多谢皇上。”那七王爷神情稍显忧郁,拱手退出了太和殿。 小福子紧接着便走了进来,霍敷官则靠在椅背上仔细回想那七王爷所说的话。 “皇上……” “小福子,站在你的角度上看,对于七王爷和穆时将军二人,你更喜欢哪一个?” 小福子想也没想便道:“穆时将军人为人傲娇,虽然是不苟言笑,可却是一个正直之人,可是那七王爷……”小福子欲言又止摇摇头。 听小福子这样一说,霍敷官也是明白他的意思。 她站起身,负手而立道:“去将穆时将军请到宫里来。” “是,皇上。” 待小福子离开之后,霍敷官便又很快回去了未央殿内,那三人正在相谈甚欢。 “敷官!” 江喻柔站起身来,一副八卦模样道:“敷官,怎么样了?” 霍敷官神色有些凝重,转眼望向尤居野,缓缓坐过去坐下,将七王爷所说的话一字不落的说给他们听。 “那这样说来的话,这个七王爷想必是存心害你那个穆时将军。”东牙道双臂环胸站在一旁。 “这两人一向不合,且这七王爷又是个极度狠辣之人,这样说也并非没有道理。”尤居野蹙眉道。 江喻柔心内只觉得这尔虞我诈的甚是可怕,只是单纯的听他们说话,自己沉默。 霍敷官叹了叹道:“我方才派人去将穆时将军请进宫先了解一番情况罢。” 江喻柔却突然将脑袋凑到霍敷官跟前,眨眼笑道:“敷官,方才听你说,那个穆时将军是不是长得很帅啊?” 霍敷官一愣,下意识望去东牙道青黑的脸,忍着笑道:“是啊,可帅了,你要不要,介绍给你?我这个大将军尤喜貌美姑娘,凭你这姿色定能得他的欢心。” 江喻柔一听,喜笑颜开,刚想说话,东牙道却突然冲着霍敷官语气愠怒道: “霍敷官,你成心的!” “东牙道你干嘛,我不就是问问,你那么凶干嘛?!” 霍敷官还未开口,倒是江喻柔转过头去冲东牙道吼。 而这时却没想到东牙道倒是环臂挑眉一笑坐下道:“是啊,你就是问问,我明日便去烟花柳巷之地也去问问何处有美人供大爷我享用的。” “东牙道,你无耻混蛋!”江喻柔本是故意想逗逗东牙道,却没想偷鸡不成蚀把米,随即便气急败坏的走过去他身边用小拳拳猛捶胸口。 第271章 番外六 东牙道和江喻柔这一对冤家可真是走到哪儿哪就有欢乐,霍敷官忍不住笑出了声,转眼望向尤居野,只见他眉头紧锁,也不知在想什么。 “怎么了?” “我只是在想这七王爷今日能进宫找你,我觉得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这人很是精明,而他此番最主要是想看你在这件事上的态度如何,这人野心勃勃,可不止一次挑拨过你同那穆时将军的关系,可见是很可怕一个人。” 霍敷官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既然他想看我的态度那我便要让他瞧瞧,他想看什么我便给他看什么,我也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尤居野紧握住霍敷官的手淡淡一笑道:“我相信你,放心,我一直在你身边。” “嗯,谢谢你,有你在真好。” 而此时的江喻柔还在同东牙道拌嘴,声音越来越大,真是吵的头疼。 “喂,你们俩,吵完没?”霍敷官故意冷下脸来。 江喻柔生气的嘟起嘴坐在一旁,歪过头不理睬东牙道。 霍敷官见状无奈一笑起身道:“你们第一次来宫中,我等会儿派人带你们俩四处转转。” 听到这话,江喻柔本是阴郁的面容瞬间阳光灿烂。 “真好!” 东牙道无视江喻柔,自己一人起身朝未央殿外走去,江喻柔见状急了,立马像只活蹦乱跳的兔子般追了上去。 “东牙道,你越来越过分了!” “你过分还是我过分?” “你!” …… 晚上之时,穆时将军便被传唤进了宫,霍敷官端坐在太和宫内,直视着面无表情的穆时将军。 “想必那七王爷小贝勒之事你已经有所耳闻了。” “那个老家伙不过是想往我身上泼脏水罢了。”穆时将军冷笑一声,站姿极为挺拔。 “朕问你,那花坊姑娘一事可是事实?” 他倒是直言不讳的承认道:“回皇上,确有此事,不过那只是一个贱人罢了,爬上我的床还要勾搭那小贝勒,在这件事上臣是十分愤怒的,但是却并未杀害王府那个小贝勒,臣没有理由杀害一个无辜的人,为那么一个女人不值得。何况就算是杀,那也是取下那老家伙的狗头来。” 霍敷官一惊,没想到这穆时将军说话这般耿直,还不避讳。 她故作镇定淡淡笑了道:“待下面人将这件事情查清楚了再说,不过今晚你这样一说朕当然是会相信你的,但万事还得证据说话,你先回去。” “皇上,臣从不说谎话,一直以来都是有话直说毫不避讳,据臣所知,那老贼一直对你心怀不轨,实话说您虽是皇上,可却始终是一个女子,这朝堂之上觊觎这皇位的贼子甚多,您可得多小心些。” 穆时将军点到为止,便退出了太和殿。 霍敷官怔神,仔细思索穆时将军的话,不过这个时候最重要的便是镇定,她倒要看看那些贼子能耍出什么手段出来。 晚上时分,霍敷官吩咐下人在关玉楼摆上酒宴,让宫女们纷纷退下,整个关月楼只有他们四人。 “我们四个这般喝酒吃菜距离上次不知道有多久了呢。”江喻柔很是欢喜,往嘴里夹着菜。 “是啊,好像很久了,但又想不起来到底有多久。”东牙道饮了一口酒,笑意竟是有些苦涩道。 “想不起来便不要去想,活在当下便好。”霍敷官望着东牙道与江喻柔一笑道。 尤居野亦是淡淡的勾起唇角。 而这时,东牙道却凝视着霍敷官良久道:“霍敷官,你真的变了很多。” “嗯,对对对,我也觉得。”江喻柔猛地点头附和。 霍敷官一愣,望了望沉默不言的尤居野,又转眼瞧向他俩笑道:“变了么?我怎未发觉。”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江喻柔一语道。 尤居野则开口道:“人总是会变的,只要没坏便好。” 一听这话,江喻柔又立马嘟起嘴瞪向东牙道。 “你看看人家,你就不知道护我,就知道惹我生气。” 东牙道刚夹到嘴的菜差些掉出来,他不想跟她计较,只觉自己无辜。 “只要你们还在我便是欢喜的。”霍敷官庆幸,庆幸他们又回来了…… 可此时饮了一大口酒的东牙道锁紧眉头道:“你们可听说过燕京国?前些日子我听人说那燕京国的君主莫名其妙的消失了,还有个什么魔妃,也是死了。” “燕京国?”江喻柔满脸疑惑。 而此时此刻的霍敷官与尤居野笑意凝住,相视了一眼,沉默许久。 “你们也不知道么?”见他们不说话,江喻柔好奇的睁圆了眼问道。 注意到他们情绪的古怪,东牙道停下手中夹菜的筷子,直视着他们两人。 霍敷官勉强一笑道:“听是听过了,不过这也是他国之事,与我们又有何关系。” “说是这么说,可是那些百姓将燕京国之事传的神乎其神,真是让人嗟叹。”东牙道讶异道。 “那燕京魔君嗜血如命,人们的性命在那魔君眼里同牲畜无异,可怕至极,如今消失了,对这天下百姓来说也是一件救命的大好事。”尤居野补充,神色淡定。 “那……那个什么魔妃呢?她为何而死,是因为自己的夫君死了她才选择自杀的么?”江喻柔来了兴趣,不罢休的追问道。 “这个不清楚,想必是。”霍敷官紧攥酒杯,睨了眼东牙道的神情。 “太惨了……”江喻柔突然有些伤感道。 “若是危害到天下百姓又有何惨?死了是应该。”东牙道突然道。 “说的也是。”江喻柔沉吟片刻,终于赞同了一次道,说罢,举起酒杯同东牙道碰了一个脆响。 霍敷官同尤居野相视一眼,皆是沉默。 “对了,你们现在住在何处?”霍敷官问。 “我们啊,现在在桃林老头的茅屋里面,生活也是蛮惬意的,平平淡淡。”江喻柔满足摇头一笑。 东牙道转眼望向江喻柔,眼神里满是温柔宠溺。 “是啊,如今的生活虽然平淡,但是却很幸福。” 霍敷官不经意间眼眶倏红,她忙低眼笑道:“如此甚好。” 第271章 番外六 东牙道和江喻柔这一对冤家可真是走到哪儿哪就有欢乐,霍敷官忍不住笑出了声,转眼望向尤居野,只见他眉头紧锁,也不知在想什么。 “怎么了?” “我只是在想这七王爷今日能进宫找你,我觉得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这人很是精明,而他此番最主要是想看你在这件事上的态度如何,这人野心勃勃,可不止一次挑拨过你同那穆时将军的关系,可见是很可怕一个人。” 霍敷官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既然他想看我的态度那我便要让他瞧瞧,他想看什么我便给他看什么,我也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尤居野紧握住霍敷官的手淡淡一笑道:“我相信你,放心,我一直在你身边。” “嗯,谢谢你,有你在真好。” 而此时的江喻柔还在同东牙道拌嘴,声音越来越大,真是吵的头疼。 “喂,你们俩,吵完没?”霍敷官故意冷下脸来。 江喻柔生气的嘟起嘴坐在一旁,歪过头不理睬东牙道。 霍敷官见状无奈一笑起身道:“你们第一次来宫中,我等会儿派人带你们俩四处转转。” 听到这话,江喻柔本是阴郁的面容瞬间阳光灿烂。 “真好!” 东牙道无视江喻柔,自己一人起身朝未央殿外走去,江喻柔见状急了,立马像只活蹦乱跳的兔子般追了上去。 “东牙道,你越来越过分了!” “你过分还是我过分?” “你!” …… 晚上之时,穆时将军便被传唤进了宫,霍敷官端坐在太和宫内,直视着面无表情的穆时将军。 “想必那七王爷小贝勒之事你已经有所耳闻了。” “那个老家伙不过是想往我身上泼脏水罢了。”穆时将军冷笑一声,站姿极为挺拔。 “朕问你,那花坊姑娘一事可是事实?” 他倒是直言不讳的承认道:“回皇上,确有此事,不过那只是一个贱人罢了,爬上我的床还要勾搭那小贝勒,在这件事上臣是十分愤怒的,但是却并未杀害王府那个小贝勒,臣没有理由杀害一个无辜的人,为那么一个女人不值得。何况就算是杀,那也是取下那老家伙的狗头来。” 霍敷官一惊,没想到这穆时将军说话这般耿直,还不避讳。 她故作镇定淡淡笑了道:“待下面人将这件事情查清楚了再说,不过今晚你这样一说朕当然是会相信你的,但万事还得证据说话,你先回去。” “皇上,臣从不说谎话,一直以来都是有话直说毫不避讳,据臣所知,那老贼一直对你心怀不轨,实话说您虽是皇上,可却始终是一个女子,这朝堂之上觊觎这皇位的贼子甚多,您可得多小心些。” 穆时将军点到为止,便退出了太和殿。 霍敷官怔神,仔细思索穆时将军的话,不过这个时候最重要的便是镇定,她倒要看看那些贼子能耍出什么手段出来。 晚上时分,霍敷官吩咐下人在关玉楼摆上酒宴,让宫女们纷纷退下,整个关月楼只有他们四人。 “我们四个这般喝酒吃菜距离上次不知道有多久了呢。”江喻柔很是欢喜,往嘴里夹着菜。 “是啊,好像很久了,但又想不起来到底有多久。”东牙道饮了一口酒,笑意竟是有些苦涩道。 “想不起来便不要去想,活在当下便好。”霍敷官望着东牙道与江喻柔一笑道。 尤居野亦是淡淡的勾起唇角。 而这时,东牙道却凝视着霍敷官良久道:“霍敷官,你真的变了很多。” “嗯,对对对,我也觉得。”江喻柔猛地点头附和。 霍敷官一愣,望了望沉默不言的尤居野,又转眼瞧向他俩笑道:“变了么?我怎未发觉。”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江喻柔一语道。 尤居野则开口道:“人总是会变的,只要没坏便好。” 一听这话,江喻柔又立马嘟起嘴瞪向东牙道。 “你看看人家,你就不知道护我,就知道惹我生气。” 东牙道刚夹到嘴的菜差些掉出来,他不想跟她计较,只觉自己无辜。 “只要你们还在我便是欢喜的。”霍敷官庆幸,庆幸他们又回来了…… 可此时饮了一大口酒的东牙道锁紧眉头道:“你们可听说过燕京国?前些日子我听人说那燕京国的君主莫名其妙的消失了,还有个什么魔妃,也是死了。” “燕京国?”江喻柔满脸疑惑。 而此时此刻的霍敷官与尤居野笑意凝住,相视了一眼,沉默许久。 “你们也不知道么?”见他们不说话,江喻柔好奇的睁圆了眼问道。 注意到他们情绪的古怪,东牙道停下手中夹菜的筷子,直视着他们两人。 霍敷官勉强一笑道:“听是听过了,不过这也是他国之事,与我们又有何关系。” “说是这么说,可是那些百姓将燕京国之事传的神乎其神,真是让人嗟叹。”东牙道讶异道。 “那燕京魔君嗜血如命,人们的性命在那魔君眼里同牲畜无异,可怕至极,如今消失了,对这天下百姓来说也是一件救命的大好事。”尤居野补充,神色淡定。 “那……那个什么魔妃呢?她为何而死,是因为自己的夫君死了她才选择自杀的么?”江喻柔来了兴趣,不罢休的追问道。 “这个不清楚,想必是。”霍敷官紧攥酒杯,睨了眼东牙道的神情。 “太惨了……”江喻柔突然有些伤感道。 “若是危害到天下百姓又有何惨?死了是应该。”东牙道突然道。 “说的也是。”江喻柔沉吟片刻,终于赞同了一次道,说罢,举起酒杯同东牙道碰了一个脆响。 霍敷官同尤居野相视一眼,皆是沉默。 “对了,你们现在住在何处?”霍敷官问。 “我们啊,现在在桃林老头的茅屋里面,生活也是蛮惬意的,平平淡淡。”江喻柔满足摇头一笑。 东牙道转眼望向江喻柔,眼神里满是温柔宠溺。 “是啊,如今的生活虽然平淡,但是却很幸福。” 霍敷官不经意间眼眶倏红,她忙低眼笑道:“如此甚好。” 第272章 番外七 意外出现的事情总是始料未及的,平行时空里你我都存在。 翌日,江喻柔同东牙道便出了候盟皇宫。 一出宫,两人便赶去逍遥镇去找老憨等兄弟们。 他们两人怎么也想不到,如今的红馆早已不是当初的那番破败模样,且如今的红馆已是容纳着上百个弟子的武馆,门庭内外,气势恢宏。 江喻柔同东牙道手牵着手走在逍遥镇的街市上左顾右瞧,好不欢喜。 人群之中一个武馆的兄弟老远便望见他们的身影,还以为自己花了双眼,震惊的顿住步子透过人群望着东牙道与江喻柔,还拼命揉了揉双眼,这才发现原来这并不是幻觉。 那兄弟激动欢喜不已,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是好,想上前去唤唤他们,但又怕自己认错人,于是掉头迅速跑回了武馆。 “憨哥憨哥!” 那兄弟还未进到武馆内,一路飞跑,嗓门犹如惊雷。 正在教授弟子们枪法的老憨见状,停下手中的动作道:“何事慌慌张张?” “憨……憨哥,你猜我方才看见谁了?”那兄弟气喘吁吁道。 老憨眉头一紧,盯着小兄弟道:“谁?难不成大白天看见鬼了?” “比鬼还让人激动,是东牙道和江大小姐。” “什么?!”老憨一惊,心下思索。 刚巧此时,东牙道牵着江喻柔走到了武馆门口,上下左右的环视打量着,正在院内同兄弟说话的老憨转眼便望向门口的他们二人。 老憨不敢相信,距离上次,可是有好久没见了。 他赶忙疾步走去门口,差些热泪盈眶。 “东牙道,江大小姐!” “老憨!”江喻柔看见老憨朝他们走过来,欢喜的招手。 老憨下了台阶走过去他们跟前,情绪略显激动的上下打量着道:“你们……这些日子你们去了何处?” 东牙道蹙眉道:“就在距离逍遥镇不远的桃林里一直住着。” “桃林……”老憨疑惑,为何这件事情霍敷官却没有告诉他,明明离这么近…… “如今这个红馆看上去比之前要气派很多呢嘛!”江喻柔踮起脚尖往里面瞅了瞅又道: “竟然还有那么多弟子,真好。” 老憨腼腆一笑道:“这一切都是官爷帮我的,若没有她,哪会有我老憨现在……”说罢,便凝视着他俩继而道:“别站着了,进去坐。” “好。”东牙道扬唇一笑,无意松开江喻柔的手欲要向里面走去,江喻柔却急忙跟上一把再度紧紧将他的手抓住。 武馆内的弟子分成两派在习武,身着统一的白色劲装,即便是有陌生人进馆他们却依旧目不斜视专心练武,喊声洪亮,招招带风有力。 江喻柔同东牙道跟在老憨身后环视着如今武馆内的景象,不免一阵赞叹唏嘘。 老憨笑着道:“如今这馆内比之前不知要好上多少倍,凡是镇上的百姓受了欺负,我们武馆的人绝对不可能放过,虽然是变化了很多,可是这些宗旨信条依旧不变,替天行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真是没想到你竟然能将这红馆治理的这么好,真不容易。”东牙道还是习惯将这武馆称为红馆。 老憨腼腆一笑,见馆内一个仅有十五岁的小弟子站在不远处的墙后面瞄着他们,便招手道:“小六,过来!” 那被叫做小六的弟子迅速跑了过来,声音清亮道:“师父。” “去叫上你三哥在集市上买些吃的回来,再带两坛酒,今日有贵客驾到,必须得喝上一顿。” “老憨。”东牙道笑着道:“昨日我们去宫中找了霍敷官才喝了酒,今日不用了,坐在一起聊聊天吃些东西就行。” 谁知老憨却一口回绝道:“那不行,那是你们同官爷的事情,跟我老憨等兄弟们可是好久没喝了。” 说罢,便再度对小六道:“快去,麻利些。” “知道了师父。”小六瞧了瞧江喻柔东牙道,很快便撒起小腿跑开了。 东牙道与江喻柔相视无奈一笑,只好妥协。 “走,去里面坐。” 江喻柔东牙道跟随老憨进了内堂,这才发现,里面虽然是多了些摆设装饰,可大体上却还是以前那副旧模样,那尊金光灿灿的大佛还在。 东牙道环视着里面的环境道:“我只记着前一两个星期才来过,怎么这转眼之间就成了这副模样……” “是啊,真奇怪。”江喻柔歪着脑袋茫然道。 老憨却被他们的话惊到了,他怔愣片刻,觉得奇怪之极。 “前一两个星期?那为何我没见到你们?”老憨心里困惑,难不成是那些弟子不知,没有上报给他? 就在这时,昔日同霍敷官在一起的其他兄弟听闻东牙道回来了,忙一齐涌进内堂,一见他们二人便激动不已走上去将他俩围成一个圈来。 “东牙道,你们这么久去了何处,为何现在才回来?” “是啊,这么久你们就跟失踪了一样,音讯全无,官爷也不告诉我们你们去了何处。” “这么些日子发生了太多的事情,真怕你们是遇到了什么危险,命丧黄泉了。” “呸呸呸!少说这些话,不吉利,只要如今回来了便好,东牙道功夫那么厉害,日后便留在我们武馆,多收些弟子,为百姓们做好事。” …… 兄弟们你一言我一语,却没注意到东牙道及江喻柔的神情逐渐暗淡下来。 江喻柔实在是不明白了,困惑之极道:“我们就在镇外不远处的桃林里面啊,你们不是知道么?怎么……” 一听这话,兄弟们面面相觑,整个内堂顿时寂静下来。 “桃林?不会……”一兄弟不可思议的小声道。 老憨见状,忙道:“行了,别说这个了,只要他们二人回来便好,别再去说这个了。” 兄弟们心内虽是觉得奇怪,心里却始终想不出个明白来,迷茫疑惑之极,但也权当是他们两人是受了什么刺激,脑子不清楚了。 大家哄声一笑,便不再提这件事情。 很快,那弟子小六便跟着一个大弟子回来了武馆,买了好些吃的,提了两坛酒,摆了满满一桌。 第272章 番外七 意外出现的事情总是始料未及的,平行时空里你我都存在。 翌日,江喻柔同东牙道便出了候盟皇宫。 一出宫,两人便赶去逍遥镇去找老憨等兄弟们。 他们两人怎么也想不到,如今的红馆早已不是当初的那番破败模样,且如今的红馆已是容纳着上百个弟子的武馆,门庭内外,气势恢宏。 江喻柔同东牙道手牵着手走在逍遥镇的街市上左顾右瞧,好不欢喜。 人群之中一个武馆的兄弟老远便望见他们的身影,还以为自己花了双眼,震惊的顿住步子透过人群望着东牙道与江喻柔,还拼命揉了揉双眼,这才发现原来这并不是幻觉。 那兄弟激动欢喜不已,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是好,想上前去唤唤他们,但又怕自己认错人,于是掉头迅速跑回了武馆。 “憨哥憨哥!” 那兄弟还未进到武馆内,一路飞跑,嗓门犹如惊雷。 正在教授弟子们枪法的老憨见状,停下手中的动作道:“何事慌慌张张?” “憨……憨哥,你猜我方才看见谁了?”那兄弟气喘吁吁道。 老憨眉头一紧,盯着小兄弟道:“谁?难不成大白天看见鬼了?” “比鬼还让人激动,是东牙道和江大小姐。” “什么?!”老憨一惊,心下思索。 刚巧此时,东牙道牵着江喻柔走到了武馆门口,上下左右的环视打量着,正在院内同兄弟说话的老憨转眼便望向门口的他们二人。 老憨不敢相信,距离上次,可是有好久没见了。 他赶忙疾步走去门口,差些热泪盈眶。 “东牙道,江大小姐!” “老憨!”江喻柔看见老憨朝他们走过来,欢喜的招手。 老憨下了台阶走过去他们跟前,情绪略显激动的上下打量着道:“你们……这些日子你们去了何处?” 东牙道蹙眉道:“就在距离逍遥镇不远的桃林里一直住着。” “桃林……”老憨疑惑,为何这件事情霍敷官却没有告诉他,明明离这么近…… “如今这个红馆看上去比之前要气派很多呢嘛!”江喻柔踮起脚尖往里面瞅了瞅又道: “竟然还有那么多弟子,真好。” 老憨腼腆一笑道:“这一切都是官爷帮我的,若没有她,哪会有我老憨现在……”说罢,便凝视着他俩继而道:“别站着了,进去坐。” “好。”东牙道扬唇一笑,无意松开江喻柔的手欲要向里面走去,江喻柔却急忙跟上一把再度紧紧将他的手抓住。 武馆内的弟子分成两派在习武,身着统一的白色劲装,即便是有陌生人进馆他们却依旧目不斜视专心练武,喊声洪亮,招招带风有力。 江喻柔同东牙道跟在老憨身后环视着如今武馆内的景象,不免一阵赞叹唏嘘。 老憨笑着道:“如今这馆内比之前不知要好上多少倍,凡是镇上的百姓受了欺负,我们武馆的人绝对不可能放过,虽然是变化了很多,可是这些宗旨信条依旧不变,替天行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真是没想到你竟然能将这红馆治理的这么好,真不容易。”东牙道还是习惯将这武馆称为红馆。 老憨腼腆一笑,见馆内一个仅有十五岁的小弟子站在不远处的墙后面瞄着他们,便招手道:“小六,过来!” 那被叫做小六的弟子迅速跑了过来,声音清亮道:“师父。” “去叫上你三哥在集市上买些吃的回来,再带两坛酒,今日有贵客驾到,必须得喝上一顿。” “老憨。”东牙道笑着道:“昨日我们去宫中找了霍敷官才喝了酒,今日不用了,坐在一起聊聊天吃些东西就行。” 谁知老憨却一口回绝道:“那不行,那是你们同官爷的事情,跟我老憨等兄弟们可是好久没喝了。” 说罢,便再度对小六道:“快去,麻利些。” “知道了师父。”小六瞧了瞧江喻柔东牙道,很快便撒起小腿跑开了。 东牙道与江喻柔相视无奈一笑,只好妥协。 “走,去里面坐。” 江喻柔东牙道跟随老憨进了内堂,这才发现,里面虽然是多了些摆设装饰,可大体上却还是以前那副旧模样,那尊金光灿灿的大佛还在。 东牙道环视着里面的环境道:“我只记着前一两个星期才来过,怎么这转眼之间就成了这副模样……” “是啊,真奇怪。”江喻柔歪着脑袋茫然道。 老憨却被他们的话惊到了,他怔愣片刻,觉得奇怪之极。 “前一两个星期?那为何我没见到你们?”老憨心里困惑,难不成是那些弟子不知,没有上报给他? 就在这时,昔日同霍敷官在一起的其他兄弟听闻东牙道回来了,忙一齐涌进内堂,一见他们二人便激动不已走上去将他俩围成一个圈来。 “东牙道,你们这么久去了何处,为何现在才回来?” “是啊,这么久你们就跟失踪了一样,音讯全无,官爷也不告诉我们你们去了何处。” “这么些日子发生了太多的事情,真怕你们是遇到了什么危险,命丧黄泉了。” “呸呸呸!少说这些话,不吉利,只要如今回来了便好,东牙道功夫那么厉害,日后便留在我们武馆,多收些弟子,为百姓们做好事。” …… 兄弟们你一言我一语,却没注意到东牙道及江喻柔的神情逐渐暗淡下来。 江喻柔实在是不明白了,困惑之极道:“我们就在镇外不远处的桃林里面啊,你们不是知道么?怎么……” 一听这话,兄弟们面面相觑,整个内堂顿时寂静下来。 “桃林?不会……”一兄弟不可思议的小声道。 老憨见状,忙道:“行了,别说这个了,只要他们二人回来便好,别再去说这个了。” 兄弟们心内虽是觉得奇怪,心里却始终想不出个明白来,迷茫疑惑之极,但也权当是他们两人是受了什么刺激,脑子不清楚了。 大家哄声一笑,便不再提这件事情。 很快,那弟子小六便跟着一个大弟子回来了武馆,买了好些吃的,提了两坛酒,摆了满满一桌。 第273章 番外八 大家伙吃肉喝酒聊天好不快活,兄弟们各个兴奋至极。 江喻柔这下坐在东牙道身旁乖巧沉默的像只小猫咪,只是静静的听这群男人们所说的话。 “哎?东牙道,你说说你们这么久都在那桃林里面么?都在干什么呢?”一兄弟喝着酒,又好奇的提起此事来。 “我们在桃林待了也没多久啊,我记得我们去桃林的时候红馆可不是这番模样,这前前后后大概也只不过两个礼拜的时间,怎么就起了这般翻天覆地的变化?”东牙道将碗中酒饮尽,这两日包括霍敷官以及尤居野,他总觉得这其中怎么那般古怪。 兄弟们及老憨一听这话便沉默了,他们互相望着,满是大大的疑惑,这下老憨也不免觉得不对劲,可是他没有说破,而是将那份疑惑掩了下去笑道:“日后你同江姑娘便继续住在这武馆内,你身手那般好,也算是给我帮忙。” 东牙道扬唇一笑道:“那是自然,不过我还得跟喻柔回去同那老头说一声,告个别,不然他老人家会等着急的。” “对啊,我们已有两日没回去了,那老头定是担心死了。”江喻柔恍然想到,心急了起来。 “没事的,傍晚时候我们便回去桃林。”东牙道握住江喻柔的手安慰。 老憨淡淡一笑道:“也是,你们先回去告诉那老人家一声,明日你们便回来武馆。” “好。” 男人们喝酒聊天好不欢快,天南地北的畅聊,不时笑声阵阵,若是偶然听到什么有趣的话来,江喻柔也会勾起唇角忍不住笑了出来。 日落西山,很快便到了傍晚时候,东牙道和江喻柔暂时告别了武馆兄弟们,赶回去了桃林。 待东牙道江喻柔走后,老憨独自坐在内堂沉思很久,这其中太古怪了,他们的反应以及话语皆是古怪之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其中定是有不对劲的地方…… 东牙道紧牵着江喻柔的手,一路上两人沉默许久。 “东牙道,你没发觉老憨他们所说的话都很奇怪吗?” “我知道。”东牙道轻叹,两人出了逍遥镇。 江喻柔歪着脑袋思考,甚觉其中古怪,但又不明真相。 “你说是我们的问题还是他们的问题,这也太奇怪了,我们明明出来的时候霍敷官他们都还是在红馆里面,这才不过几日怎就变成了这般模样?难不成我们是在做梦?”江喻柔说着掐了掐自己的脸,一阵痛感传来,这不是梦啊…… 东牙道转过头望向江喻柔,宠溺一笑道:“真是个傻子,别想了。” “哦……”江喻柔嘟嘴,有些闷闷不乐。 回去桃林的时候,老头正在铲土,还未发现他们回来的身影,江喻柔蹑手蹑脚小心翼翼的走过去老头身后,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老头,我们回来了!” 老头被吓了一跳,江喻柔则笑声如铃铛似的。 东牙道双臂环胸在一旁瞧着,亦是露出了笑。 “吓死我这老头子了,你这丫头可是越来越坏了!”老头撂下铲子,转过身望着他们俩人哭笑不得。 江喻柔歪头一笑道:“有没有吃晚饭?” “我这活还没干完,那顾得上吃饭?你们俩是不是饿了?我这就去给你们做饭吃。” “不急。”东牙道站在一旁慢悠悠道,扬起手继而道:“这是方才在醉香楼里买的肉和菜,怕你这老头儿累着自己,今晚吃现成的。” 老头一惊,喜不自胜的指着江喻柔东牙道。 “你们这两个小机灵鬼,还知道疼我这个老头子。” “那当然啦!”江喻柔娇笑的挽上老头的胳膊,两人转身朝茅屋缓缓走去,东牙道则跟在身后。 “老头,今天我们俩是想跟你说,明日我们便回去逍遥镇了,不过你放心,日后有时间我们俩肯定会常来看你的。” “这么说,你们俩是不准备继续在这待下去陪着我了?”老头一惊,神色有些失落。 “哎呀!”江喻柔紧挽住老头的胳膊继续道:“我知道让你陪我们一同回去你肯定是不愿意的,你舍不得你这片桃林,不过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常来看你的。” “是啊,放心老头。”东牙道走上前一步,揽上老头的肩膀。 此时老头则停住步子,叹了叹道:“也罢,既然你们想回去我这个老头子也留不得,可是你们说话得算数啊,得常来看我,不然这人老了可是很孤单呐。” “放心。” 三人随后则一同进了茅屋。 候盟皇宫内。 经过霍敷官暗地派人缜密调查,怎么也想不到那七王爷小贝勒之死竟然是自己那七王爷亲手所为,正所谓虎毒还不食子呢…… 霍敷官坐在太和殿内紧握双拳,只觉可怖,这七王爷当真是心狠手辣,连自己亲生儿子都下得去手。 此时,殿门被推开,是尤居野。 “在想什么?” 他朝她缓缓走去。 霍敷官依旧愁眉不展道:“在想那小贝勒之事。” “这七王爷是个心狠手辣的主,且是个极其危险的人物,你万事得小心些。” “放心。”霍敷官强颜欢笑,继而道:“在你看来,这七王爷究竟是想做什么?” 尤居野神色凝重,顿了顿道:“他的目的很简单,能狠心杀害自己的儿子,一是想给与自己作对之人一个警告,二则是为了看你是何态度,怎样处理这件事情,探探你的能耐。” “这也太荒诞了。”霍敷官简直是觉得不可思议,真是想不到自己身边怎能有这样可怕的人。 “如今这七王爷在朝中的势力不容小觑,他最大的目标只是想拉你下位罢了,你必须得沉住气,做好一切与那七王爷对抗的打算。” 霍敷官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这个我清楚。” …… 自此,过了大概一月有余之久,那七王爷便果然带人杀进了将皇宫将其重重包围,可却始料未及的是,霍敷官早已做好了应对之策,与那穆时大将军里应外合将其绞杀,连同将那些昔日同七王爷狼狈为奸的贼子连根拔除,将其纷纷关入大牢,秋后斩首。 人心,若是太贪得无厌,便容易迷失自己。 霍敷官总是在想,自己坐上这个皇帝之位到底是对是错,虽说这历代很少有姑娘登上帝位,自己怕是开辟了历代先河,可是谁说女子不如男呢?有些女子便比男子做的还要好么不是?霍敷官不信邪,她就不信自己不能够使那些乱传闲言碎语之人心悦诚服。 第273章 番外八 大家伙吃肉喝酒聊天好不快活,兄弟们各个兴奋至极。 江喻柔这下坐在东牙道身旁乖巧沉默的像只小猫咪,只是静静的听这群男人们所说的话。 “哎?东牙道,你说说你们这么久都在那桃林里面么?都在干什么呢?”一兄弟喝着酒,又好奇的提起此事来。 “我们在桃林待了也没多久啊,我记得我们去桃林的时候红馆可不是这番模样,这前前后后大概也只不过两个礼拜的时间,怎么就起了这般翻天覆地的变化?”东牙道将碗中酒饮尽,这两日包括霍敷官以及尤居野,他总觉得这其中怎么那般古怪。 兄弟们及老憨一听这话便沉默了,他们互相望着,满是大大的疑惑,这下老憨也不免觉得不对劲,可是他没有说破,而是将那份疑惑掩了下去笑道:“日后你同江姑娘便继续住在这武馆内,你身手那般好,也算是给我帮忙。” 东牙道扬唇一笑道:“那是自然,不过我还得跟喻柔回去同那老头说一声,告个别,不然他老人家会等着急的。” “对啊,我们已有两日没回去了,那老头定是担心死了。”江喻柔恍然想到,心急了起来。 “没事的,傍晚时候我们便回去桃林。”东牙道握住江喻柔的手安慰。 老憨淡淡一笑道:“也是,你们先回去告诉那老人家一声,明日你们便回来武馆。” “好。” 男人们喝酒聊天好不欢快,天南地北的畅聊,不时笑声阵阵,若是偶然听到什么有趣的话来,江喻柔也会勾起唇角忍不住笑了出来。 日落西山,很快便到了傍晚时候,东牙道和江喻柔暂时告别了武馆兄弟们,赶回去了桃林。 待东牙道江喻柔走后,老憨独自坐在内堂沉思很久,这其中太古怪了,他们的反应以及话语皆是古怪之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其中定是有不对劲的地方…… 东牙道紧牵着江喻柔的手,一路上两人沉默许久。 “东牙道,你没发觉老憨他们所说的话都很奇怪吗?” “我知道。”东牙道轻叹,两人出了逍遥镇。 江喻柔歪着脑袋思考,甚觉其中古怪,但又不明真相。 “你说是我们的问题还是他们的问题,这也太奇怪了,我们明明出来的时候霍敷官他们都还是在红馆里面,这才不过几日怎就变成了这般模样?难不成我们是在做梦?”江喻柔说着掐了掐自己的脸,一阵痛感传来,这不是梦啊…… 东牙道转过头望向江喻柔,宠溺一笑道:“真是个傻子,别想了。” “哦……”江喻柔嘟嘴,有些闷闷不乐。 回去桃林的时候,老头正在铲土,还未发现他们回来的身影,江喻柔蹑手蹑脚小心翼翼的走过去老头身后,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老头,我们回来了!” 老头被吓了一跳,江喻柔则笑声如铃铛似的。 东牙道双臂环胸在一旁瞧着,亦是露出了笑。 “吓死我这老头子了,你这丫头可是越来越坏了!”老头撂下铲子,转过身望着他们俩人哭笑不得。 江喻柔歪头一笑道:“有没有吃晚饭?” “我这活还没干完,那顾得上吃饭?你们俩是不是饿了?我这就去给你们做饭吃。” “不急。”东牙道站在一旁慢悠悠道,扬起手继而道:“这是方才在醉香楼里买的肉和菜,怕你这老头儿累着自己,今晚吃现成的。” 老头一惊,喜不自胜的指着江喻柔东牙道。 “你们这两个小机灵鬼,还知道疼我这个老头子。” “那当然啦!”江喻柔娇笑的挽上老头的胳膊,两人转身朝茅屋缓缓走去,东牙道则跟在身后。 “老头,今天我们俩是想跟你说,明日我们便回去逍遥镇了,不过你放心,日后有时间我们俩肯定会常来看你的。” “这么说,你们俩是不准备继续在这待下去陪着我了?”老头一惊,神色有些失落。 “哎呀!”江喻柔紧挽住老头的胳膊继续道:“我知道让你陪我们一同回去你肯定是不愿意的,你舍不得你这片桃林,不过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常来看你的。” “是啊,放心老头。”东牙道走上前一步,揽上老头的肩膀。 此时老头则停住步子,叹了叹道:“也罢,既然你们想回去我这个老头子也留不得,可是你们说话得算数啊,得常来看我,不然这人老了可是很孤单呐。” “放心。” 三人随后则一同进了茅屋。 候盟皇宫内。 经过霍敷官暗地派人缜密调查,怎么也想不到那七王爷小贝勒之死竟然是自己那七王爷亲手所为,正所谓虎毒还不食子呢…… 霍敷官坐在太和殿内紧握双拳,只觉可怖,这七王爷当真是心狠手辣,连自己亲生儿子都下得去手。 此时,殿门被推开,是尤居野。 “在想什么?” 他朝她缓缓走去。 霍敷官依旧愁眉不展道:“在想那小贝勒之事。” “这七王爷是个心狠手辣的主,且是个极其危险的人物,你万事得小心些。” “放心。”霍敷官强颜欢笑,继而道:“在你看来,这七王爷究竟是想做什么?” 尤居野神色凝重,顿了顿道:“他的目的很简单,能狠心杀害自己的儿子,一是想给与自己作对之人一个警告,二则是为了看你是何态度,怎样处理这件事情,探探你的能耐。” “这也太荒诞了。”霍敷官简直是觉得不可思议,真是想不到自己身边怎能有这样可怕的人。 “如今这七王爷在朝中的势力不容小觑,他最大的目标只是想拉你下位罢了,你必须得沉住气,做好一切与那七王爷对抗的打算。” 霍敷官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这个我清楚。” …… 自此,过了大概一月有余之久,那七王爷便果然带人杀进了将皇宫将其重重包围,可却始料未及的是,霍敷官早已做好了应对之策,与那穆时大将军里应外合将其绞杀,连同将那些昔日同七王爷狼狈为奸的贼子连根拔除,将其纷纷关入大牢,秋后斩首。 人心,若是太贪得无厌,便容易迷失自己。 霍敷官总是在想,自己坐上这个皇帝之位到底是对是错,虽说这历代很少有姑娘登上帝位,自己怕是开辟了历代先河,可是谁说女子不如男呢?有些女子便比男子做的还要好么不是?霍敷官不信邪,她就不信自己不能够使那些乱传闲言碎语之人心悦诚服。 第274章 番外九 霍敷官身边有尤居野的辅佐,足以使得江山稳固,百姓们安居乐业,人们逐渐过上了吃穿不愁的恬淡生活。 而如今霍敷官身为候盟女帝,受万人敬仰,生活亦是锦衣玉食,不再似之前那般拮据穷困,如今的她足够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什么都不在话下,朝中那些不服的大臣们也不得不对这个行事雷厉风行,果断之极的女帝佩服的五体投地,而这女帝同尤居野那般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亦是流传为民间佳话,被编纂进了书籍之中。 快活宫内,泉尚风依旧像往日那般一到那个时候,便躺在院落内的藤椅中闭目养神,沐浴阳光,他那鬓边的白发亦是日渐增多,不经意间也被岁月催人老了,宫女从屋内进进出出,捧在盆栽,摆放装饰。 霍敷官独自一人来到快活宫内,像往日那般冲宫女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生怕惊扰到师父泉尚风,也存着些调皮,故意想吓吓他。 宫女抿唇一笑,只当做是什么都不知道,依旧埋头做自己的事情。 霍敷官一小步一小步轻轻的朝惬意闭目的泉尚风走过去,淡淡的勾起唇角,待走到他身边的时候,她缓缓蹲下身子,这还没开口说话呢,却只听泉尚风慢悠悠道: “你这丫头又想吓为师。”说罢,便睁开了双眼,露出那般慈祥云淡风轻的笑。 霍敷官本是一怔,陡然笑了出来,撒娇似的倚在他的腿边道: “原来师父早就知道了。” “你哪次来不是这般轻悄悄的,每一次为师都有发现。” 霍敷官尴尬的吐吐舌头,像个被揭穿的小孩子,将脑袋倚在师父泉尚风的双腿上道: “师父,这些日子在宫中的生活快乐吗?” 听到这话,泉尚风沉默了半会儿,叹道:“有何快不快乐?在何处都是一样的,一天天过去,为师也越来越老了。” 霍敷官抬头,望着泉尚风鬓角的白发,笑意减少道:“师父不老,在敷儿心里,师父还是像以前那般年轻,英俊潇洒。” “你这丫头,就知道哄为师开心。”泉尚风欣慰一笑,宠溺般的刮了刮她的鼻尖。 霍敷官皱了皱鼻子笑道:“师父,我今日来是要给您说一件好事情。” 泉尚风凝视着霍敷官疑惑道:“何事?” 而这时只见霍敷官的脸颊上染上一抹绯红,低眼笑了出来,羞涩之极道:“在敷儿心中,您不仅是敷儿的师父,但更多时候,敷儿早已经将您当成了敷儿的父亲,而如今,您……也马上要当爷爷了。” 泉尚风怔愣,一时间还未反应过来,霍敷官见状,抿唇一笑继而道:“师父,敷儿有身孕了。” “身孕?”泉尚风惊愕,坐起了身子,盯着霍敷官继而道:“尤居野的?” “除了他还能有谁?”霍敷官笑的很是羞涩。 而泉尚风的反应很是值得深思,只见他震惊这一张面孔,思绪陡然飘去很远,良久才淡淡笑道:“既然如此,也是甚好,近日你便好生养好身子,别太为国事操劳。” “师父,放心,这些我都明白,只是……”霍敷官抬头,神色有些失落道: “师父,近日敷儿便不能经常来看您,你可愿意跟随敷儿去往未央殿那边住?” 泉尚风则摇头一笑,拍了拍她搁在自己双腿上的手道:“师父如今老了,只想清静一些,这快活宫甚好,懒得走动。” 听到这话,霍敷官也了解泉尚风的脾性,只得作罢道:“那好,日后师父您若是有什么事情便唤小兰去告诉我。” “放心,如今你便安心养胎就行,师父没什么事。” “嗯。”霍敷官抿唇依一小点头,将脑袋重新倚在泉尚风双腿上,突然乖巧沉默了来。 泉尚风强叹一声,抚上她的脑袋道:“敷儿啊,日后为师若是不在你身边,你万事都得小心些,不过只要有那尤居野在你身边,师父也会很放心的,以后的路都得靠你一人去走,是好是坏都得坚持下去,绝对不能放弃。” 霍敷官坚定的点头道:“师父所说的话,敷儿都谨记在心,日后无论发生什么,敷儿都不会轻易退缩,经历了这么多事情,霍敷官早已不是当初的霍敷官了。” 泉尚风低眼望着她,欣慰一笑道:“如此便好,日后就算是为师不在了,也能够放心,九泉之下对先皇,皇后娘娘也算是有了交代。” “师父不能胡说。”霍敷官皱眉抬起头继而道:“师父定能够长命百岁,师父要一直陪着我。” “傻孩子……”泉尚风无奈一笑,沉思半晌继而道:“明日你将尤居野叫来快活宫,我有话对他讲。” 霍敷官怔愣,沉默的点点头。 她同师父泉尚风又聊了一会儿,陪他老人家吃了一顿晚餐之后便离开了快活宫,那尤居野一直就站在未央殿外等了她好久,好不容易见她回来,便赶忙走了上去道: “你跑何处去了?可让我担心好一阵。” 霍敷官见他着急生气的样子,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 “担心什么?我又不会丢。” “霍敷官,你是什么人我可是很清楚,你如今怀有身孕,我怕你太过无聊自己偷跑出宫去玩,若是出了何事可还得了?” 尤居野边说边揽上霍敷官的肩膀,小心翼翼的将她护在怀里。 听到这话,霍敷官只觉得可爱,笑道:“我都是个大人了,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心里有数,放心,我只不过是去了师父那边陪他老人家说说话。” “吃了饭没?” “吃过了。”霍敷官点头,两人走进了未央殿内。 “那便好。”殿门被合在身后。 霍敷官打了一个哈欠道:“近来甚觉乏累,可能是坏了身孕的缘故。” “那就早些歇着,万不能累着。”尤居野揽着她的肩,两人缓缓朝床榻走去。 “尤居野?”霍敷官停下步子,尤居野紧接着也停下步子,低眼望着她。 “怎么了?” 霍敷官则满眼含笑道:“我怎么发觉你比我还要紧张?” 那时那刻,尤居野的脸竟然出奇的红了一瞬,道:“你是我的女人,你怀的是我的孩子,我当然紧张。” 霍敷官可从未发觉尤居野什么时候比现在这般可爱过,她笑的愈发欢喜,紧紧将他的腰肢环住,脸贴在他的胸膛道:“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担心的,我一定会平安顺利的将我们的孩子生下来。” 尤居野亦是将她紧紧搂住,沉了沉气道:“记住,千万别让我担心。” 第274章 番外九 霍敷官身边有尤居野的辅佐,足以使得江山稳固,百姓们安居乐业,人们逐渐过上了吃穿不愁的恬淡生活。 而如今霍敷官身为候盟女帝,受万人敬仰,生活亦是锦衣玉食,不再似之前那般拮据穷困,如今的她足够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什么都不在话下,朝中那些不服的大臣们也不得不对这个行事雷厉风行,果断之极的女帝佩服的五体投地,而这女帝同尤居野那般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亦是流传为民间佳话,被编纂进了书籍之中。 快活宫内,泉尚风依旧像往日那般一到那个时候,便躺在院落内的藤椅中闭目养神,沐浴阳光,他那鬓边的白发亦是日渐增多,不经意间也被岁月催人老了,宫女从屋内进进出出,捧在盆栽,摆放装饰。 霍敷官独自一人来到快活宫内,像往日那般冲宫女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生怕惊扰到师父泉尚风,也存着些调皮,故意想吓吓他。 宫女抿唇一笑,只当做是什么都不知道,依旧埋头做自己的事情。 霍敷官一小步一小步轻轻的朝惬意闭目的泉尚风走过去,淡淡的勾起唇角,待走到他身边的时候,她缓缓蹲下身子,这还没开口说话呢,却只听泉尚风慢悠悠道: “你这丫头又想吓为师。”说罢,便睁开了双眼,露出那般慈祥云淡风轻的笑。 霍敷官本是一怔,陡然笑了出来,撒娇似的倚在他的腿边道: “原来师父早就知道了。” “你哪次来不是这般轻悄悄的,每一次为师都有发现。” 霍敷官尴尬的吐吐舌头,像个被揭穿的小孩子,将脑袋倚在师父泉尚风的双腿上道: “师父,这些日子在宫中的生活快乐吗?” 听到这话,泉尚风沉默了半会儿,叹道:“有何快不快乐?在何处都是一样的,一天天过去,为师也越来越老了。” 霍敷官抬头,望着泉尚风鬓角的白发,笑意减少道:“师父不老,在敷儿心里,师父还是像以前那般年轻,英俊潇洒。” “你这丫头,就知道哄为师开心。”泉尚风欣慰一笑,宠溺般的刮了刮她的鼻尖。 霍敷官皱了皱鼻子笑道:“师父,我今日来是要给您说一件好事情。” 泉尚风凝视着霍敷官疑惑道:“何事?” 而这时只见霍敷官的脸颊上染上一抹绯红,低眼笑了出来,羞涩之极道:“在敷儿心中,您不仅是敷儿的师父,但更多时候,敷儿早已经将您当成了敷儿的父亲,而如今,您……也马上要当爷爷了。” 泉尚风怔愣,一时间还未反应过来,霍敷官见状,抿唇一笑继而道:“师父,敷儿有身孕了。” “身孕?”泉尚风惊愕,坐起了身子,盯着霍敷官继而道:“尤居野的?” “除了他还能有谁?”霍敷官笑的很是羞涩。 而泉尚风的反应很是值得深思,只见他震惊这一张面孔,思绪陡然飘去很远,良久才淡淡笑道:“既然如此,也是甚好,近日你便好生养好身子,别太为国事操劳。” “师父,放心,这些我都明白,只是……”霍敷官抬头,神色有些失落道: “师父,近日敷儿便不能经常来看您,你可愿意跟随敷儿去往未央殿那边住?” 泉尚风则摇头一笑,拍了拍她搁在自己双腿上的手道:“师父如今老了,只想清静一些,这快活宫甚好,懒得走动。” 听到这话,霍敷官也了解泉尚风的脾性,只得作罢道:“那好,日后师父您若是有什么事情便唤小兰去告诉我。” “放心,如今你便安心养胎就行,师父没什么事。” “嗯。”霍敷官抿唇依一小点头,将脑袋重新倚在泉尚风双腿上,突然乖巧沉默了来。 泉尚风强叹一声,抚上她的脑袋道:“敷儿啊,日后为师若是不在你身边,你万事都得小心些,不过只要有那尤居野在你身边,师父也会很放心的,以后的路都得靠你一人去走,是好是坏都得坚持下去,绝对不能放弃。” 霍敷官坚定的点头道:“师父所说的话,敷儿都谨记在心,日后无论发生什么,敷儿都不会轻易退缩,经历了这么多事情,霍敷官早已不是当初的霍敷官了。” 泉尚风低眼望着她,欣慰一笑道:“如此便好,日后就算是为师不在了,也能够放心,九泉之下对先皇,皇后娘娘也算是有了交代。” “师父不能胡说。”霍敷官皱眉抬起头继而道:“师父定能够长命百岁,师父要一直陪着我。” “傻孩子……”泉尚风无奈一笑,沉思半晌继而道:“明日你将尤居野叫来快活宫,我有话对他讲。” 霍敷官怔愣,沉默的点点头。 她同师父泉尚风又聊了一会儿,陪他老人家吃了一顿晚餐之后便离开了快活宫,那尤居野一直就站在未央殿外等了她好久,好不容易见她回来,便赶忙走了上去道: “你跑何处去了?可让我担心好一阵。” 霍敷官见他着急生气的样子,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 “担心什么?我又不会丢。” “霍敷官,你是什么人我可是很清楚,你如今怀有身孕,我怕你太过无聊自己偷跑出宫去玩,若是出了何事可还得了?” 尤居野边说边揽上霍敷官的肩膀,小心翼翼的将她护在怀里。 听到这话,霍敷官只觉得可爱,笑道:“我都是个大人了,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心里有数,放心,我只不过是去了师父那边陪他老人家说说话。” “吃了饭没?” “吃过了。”霍敷官点头,两人走进了未央殿内。 “那便好。”殿门被合在身后。 霍敷官打了一个哈欠道:“近来甚觉乏累,可能是坏了身孕的缘故。” “那就早些歇着,万不能累着。”尤居野揽着她的肩,两人缓缓朝床榻走去。 “尤居野?”霍敷官停下步子,尤居野紧接着也停下步子,低眼望着她。 “怎么了?” 霍敷官则满眼含笑道:“我怎么发觉你比我还要紧张?” 那时那刻,尤居野的脸竟然出奇的红了一瞬,道:“你是我的女人,你怀的是我的孩子,我当然紧张。” 霍敷官可从未发觉尤居野什么时候比现在这般可爱过,她笑的愈发欢喜,紧紧将他的腰肢环住,脸贴在他的胸膛道:“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担心的,我一定会平安顺利的将我们的孩子生下来。” 尤居野亦是将她紧紧搂住,沉了沉气道:“记住,千万别让我担心。” 第275章 番外十 “知道了,放心。”说罢,霍敷官像是又想起了什么,“对了……”她抬起头凝视着他继而道:“明日你过去快活宫一趟,师父说他有话跟你说。” “有话跟我说?”尤居野惊讶。 “嗯,明日你记得去就是了。”霍敷官点点头。 尤居野则淡淡一笑道:“好,很晚了,先休息。” 尤居野替霍敷官将衣服脱下,搁在一旁,吹熄了烛火,躺在床榻相拥而眠。 翌日,天还微微亮,霍敷官便醒了,尤居野听见动静亦是睁开了眼望着她的背影道: “怎么这么早便醒来?” 霍敷官坐在梳妆镜前,笑了笑道:“睡不着了,梳洗一番等下上早朝,你要记着去快活宫。” 尤居野打了长长一个哈欠,枕着自己的胳膊,盯着霍敷官的背影沉默好久,霍敷官见他不吭声,便转过头去,哪知尤居野正静静的望着自己。 “你突然不说话我还以为你睡着了,你若是困便再睡会儿。” “没有,我只是在想,如今你怀有身孕,还整日上朝治理国事,我担心你会累着。” 霍敷官知晓他的担忧,起身朝他走去,缓缓坐在床榻边,低眸凝望着他道: “放心啦,我霍敷官你还不了解么,铁打的身子,这些累不着我的,况且我会自己调理,你就放心。” 霍敷官弹了他一个脑瓜崩,尤居野淡淡笑了。 待霍敷官上早朝去的时候,尤居野也起床了,他记着霍敷官的话,潦草吃了些东西,便朝快活宫的方向而去,这么久了,他还是第一次去快活宫,这么久了,他还是第一次要同霍敷官那久未谋面的师父进行一番交谈了,即便是一向清冷淡定的他,那时那刻竟然出现了些小慌张。 尤居野的步伐很快,不一会儿便到了快活宫门口,宫女小兰恰好走出来看见他,先是愣了愣,随即便又重回屋子去告诉了泉尚风。 尤居野环视着快活宫内的环境,心下有些忐忑,还迈出几步,泉尚风便走出了屋子。 两人霎时间相视沉默,泉尚风首先打破这种微妙的气氛,笑道:“进来坐罢。” 尤居野亦是淡淡一笑点头,朝屋内走去。 两人落座后,泉尚风便道:“小兰,沏点茶水过来。” 随后,便又转过头望向尤居野,盯着他审视打量了许久,若说尤居野还未到快活宫的时候的确稍微有些紧张,可是现在却又陡然恢复了那般清冷淡然处之的模样,唇角噙着礼貌微浅的笑。 “果然与众不同,怪不得敷儿能对你这般死心塌地。” 泉尚风由衷赞赏,看得出来还是很满意的。 尤居野则只是淡淡笑道:“刚巧,我也对她死心塌地。” 泉尚风审视着尤居野,亦是保持着淡笑,此时小兰提着茶壶走了进来,为他们两人沏了两杯茶,便乖巧的离开了。 “我听敷儿说,你是墨毫家族的继承人。” 即便是听到这话,尤居野依旧神色淡定,答道:“正是。” “那日同燕京魔主一战,想必是你唤出了墨毫灵救得了敷儿。” 尤居野再度点头。 泉尚风的神色却凝住了,继而叹道:“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也略有耳闻,敷儿也将一些事情告诉了我,今日叫你前来只是想说,当年一案,我想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或是阴谋,因为当年我也是待在皇宫里侍奉过皇上的,皇上的为人处世我再清楚不过,确是一明君,他是绝对不会为了一己私利滥杀无辜,你若实在是放不下,大可再去调查一番,我想那些案迹定还有所保留。” 提及此事,尤居野的神色晦暗了几分,但是唇角却依旧噙着笑,却有些寒意。 “即便是阴谋,那也定是朝中贼子欺上瞒下做下的孽,我墨毫家族死于非命却是事实,被那皇帝所杀也是事实,可是如今我已决心放下仇恨好好陪在敷儿身边便已不想再去提及此事,就让它过去罢。” 尤居野说的云淡风轻,说的大道使然,可是心中终究是含恨落寞悲伤的,可是他做了一个这样的选择,便必须为这样的选择而活着。 泉尚风惊愕,没想到眼前的尤居野能说出这番话出来,他的神色凝重,顿了顿问道: “你不后悔么?” “我爱她,便甘愿舍掉一些。”尤居野苦涩一笑,抿了一口茶。 泉尚风沉思,缓缓露出笑意道:“敷儿能有你这么一个人陪在她身边是她的福气,这样我也便放心了。” 说罢,亦是抿了一口茶。 尤居野与泉尚风随意聊了些话便离开了,走出了快活宫,他的心情,神情骤时降至冰点。 一路上缓缓朝未央殿的方向走去,可整个人却像是思绪放空了般,心事重重的模样。 他脑海里反反复复一直回荡着泉尚风跟他说的话,他不敢去想却又不得不去想,难道这一切真如他所说那般,是一个冤案? 霎时间,痛楚像是密密麻麻的虫子爬上他的心间,啃噬撕咬,那种不安,那种惶恐又涌现心头,他竟有些不知所措…… 回到未央殿的尤居野明显情绪不在状态,霍敷官一直等着他回来,刚一听到门开的声音便转过身朝他走去。 “师父跟你说了什么?” 话刚说完,霍敷官才意识到尤居野情绪的不对,顿了顿,挽上他的胳膊小心翼翼问道: “怎么了?” 尤居野低眼凝视着霍敷官,他不知道该不该说,就算是说了又有什么意义呢?况且……他的目光转移到霍敷官的小腹上,心里一阵酸楚,况且如今他们已经有了孩子,他如今只想让往后的生活平平淡淡,安安稳稳,再不想生出什么风波来,这些事,等以后再说。 他笑了笑,将她搂在怀里道:“没事,我只是在想我们的孩子出生,长得像你多一些还是像我多一些。” 霍敷官亦是笑了,顿道:“我要给你生五个,希望都长得像你。” 尤居野一愣,低眼道:“为什么?” 霍敷官只是笑笑不说话,双臂将他的腰肢紧紧环住,轻轻的闭上双眼。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不让你受委屈,才能减少你内心的纠结与难过,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为我做了那么多,舍弃了那么多,忍受了那么多,而如今我能为你做的,好像只有这些了…… 第275章 番外十 “知道了,放心。”说罢,霍敷官像是又想起了什么,“对了……”她抬起头凝视着他继而道:“明日你过去快活宫一趟,师父说他有话跟你说。” “有话跟我说?”尤居野惊讶。 “嗯,明日你记得去就是了。”霍敷官点点头。 尤居野则淡淡一笑道:“好,很晚了,先休息。” 尤居野替霍敷官将衣服脱下,搁在一旁,吹熄了烛火,躺在床榻相拥而眠。 翌日,天还微微亮,霍敷官便醒了,尤居野听见动静亦是睁开了眼望着她的背影道: “怎么这么早便醒来?” 霍敷官坐在梳妆镜前,笑了笑道:“睡不着了,梳洗一番等下上早朝,你要记着去快活宫。” 尤居野打了长长一个哈欠,枕着自己的胳膊,盯着霍敷官的背影沉默好久,霍敷官见他不吭声,便转过头去,哪知尤居野正静静的望着自己。 “你突然不说话我还以为你睡着了,你若是困便再睡会儿。” “没有,我只是在想,如今你怀有身孕,还整日上朝治理国事,我担心你会累着。” 霍敷官知晓他的担忧,起身朝他走去,缓缓坐在床榻边,低眸凝望着他道: “放心啦,我霍敷官你还不了解么,铁打的身子,这些累不着我的,况且我会自己调理,你就放心。” 霍敷官弹了他一个脑瓜崩,尤居野淡淡笑了。 待霍敷官上早朝去的时候,尤居野也起床了,他记着霍敷官的话,潦草吃了些东西,便朝快活宫的方向而去,这么久了,他还是第一次去快活宫,这么久了,他还是第一次要同霍敷官那久未谋面的师父进行一番交谈了,即便是一向清冷淡定的他,那时那刻竟然出现了些小慌张。 尤居野的步伐很快,不一会儿便到了快活宫门口,宫女小兰恰好走出来看见他,先是愣了愣,随即便又重回屋子去告诉了泉尚风。 尤居野环视着快活宫内的环境,心下有些忐忑,还迈出几步,泉尚风便走出了屋子。 两人霎时间相视沉默,泉尚风首先打破这种微妙的气氛,笑道:“进来坐罢。” 尤居野亦是淡淡一笑点头,朝屋内走去。 两人落座后,泉尚风便道:“小兰,沏点茶水过来。” 随后,便又转过头望向尤居野,盯着他审视打量了许久,若说尤居野还未到快活宫的时候的确稍微有些紧张,可是现在却又陡然恢复了那般清冷淡然处之的模样,唇角噙着礼貌微浅的笑。 “果然与众不同,怪不得敷儿能对你这般死心塌地。” 泉尚风由衷赞赏,看得出来还是很满意的。 尤居野则只是淡淡笑道:“刚巧,我也对她死心塌地。” 泉尚风审视着尤居野,亦是保持着淡笑,此时小兰提着茶壶走了进来,为他们两人沏了两杯茶,便乖巧的离开了。 “我听敷儿说,你是墨毫家族的继承人。” 即便是听到这话,尤居野依旧神色淡定,答道:“正是。” “那日同燕京魔主一战,想必是你唤出了墨毫灵救得了敷儿。” 尤居野再度点头。 泉尚风的神色却凝住了,继而叹道:“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也略有耳闻,敷儿也将一些事情告诉了我,今日叫你前来只是想说,当年一案,我想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或是阴谋,因为当年我也是待在皇宫里侍奉过皇上的,皇上的为人处世我再清楚不过,确是一明君,他是绝对不会为了一己私利滥杀无辜,你若实在是放不下,大可再去调查一番,我想那些案迹定还有所保留。” 提及此事,尤居野的神色晦暗了几分,但是唇角却依旧噙着笑,却有些寒意。 “即便是阴谋,那也定是朝中贼子欺上瞒下做下的孽,我墨毫家族死于非命却是事实,被那皇帝所杀也是事实,可是如今我已决心放下仇恨好好陪在敷儿身边便已不想再去提及此事,就让它过去罢。” 尤居野说的云淡风轻,说的大道使然,可是心中终究是含恨落寞悲伤的,可是他做了一个这样的选择,便必须为这样的选择而活着。 泉尚风惊愕,没想到眼前的尤居野能说出这番话出来,他的神色凝重,顿了顿问道: “你不后悔么?” “我爱她,便甘愿舍掉一些。”尤居野苦涩一笑,抿了一口茶。 泉尚风沉思,缓缓露出笑意道:“敷儿能有你这么一个人陪在她身边是她的福气,这样我也便放心了。” 说罢,亦是抿了一口茶。 尤居野与泉尚风随意聊了些话便离开了,走出了快活宫,他的心情,神情骤时降至冰点。 一路上缓缓朝未央殿的方向走去,可整个人却像是思绪放空了般,心事重重的模样。 他脑海里反反复复一直回荡着泉尚风跟他说的话,他不敢去想却又不得不去想,难道这一切真如他所说那般,是一个冤案? 霎时间,痛楚像是密密麻麻的虫子爬上他的心间,啃噬撕咬,那种不安,那种惶恐又涌现心头,他竟有些不知所措…… 回到未央殿的尤居野明显情绪不在状态,霍敷官一直等着他回来,刚一听到门开的声音便转过身朝他走去。 “师父跟你说了什么?” 话刚说完,霍敷官才意识到尤居野情绪的不对,顿了顿,挽上他的胳膊小心翼翼问道: “怎么了?” 尤居野低眼凝视着霍敷官,他不知道该不该说,就算是说了又有什么意义呢?况且……他的目光转移到霍敷官的小腹上,心里一阵酸楚,况且如今他们已经有了孩子,他如今只想让往后的生活平平淡淡,安安稳稳,再不想生出什么风波来,这些事,等以后再说。 他笑了笑,将她搂在怀里道:“没事,我只是在想我们的孩子出生,长得像你多一些还是像我多一些。” 霍敷官亦是笑了,顿道:“我要给你生五个,希望都长得像你。” 尤居野一愣,低眼道:“为什么?” 霍敷官只是笑笑不说话,双臂将他的腰肢紧紧环住,轻轻的闭上双眼。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不让你受委屈,才能减少你内心的纠结与难过,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为我做了那么多,舍弃了那么多,忍受了那么多,而如今我能为你做的,好像只有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