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黑影》 第1章 平静 “坎雷尔!过来,这是镇上新来的小妹妹,她叫诺拉,以后她也会经常来我们家的,你可不许欺负人家,要和人家好好做朋友啊!” 这是他和她的第一次见面,可他很不喜欢她,明明是爸爸把她领回家吃饭的,可为什么她却总是站得离他们家人远远的,好像他们一家人都是山林里出来的猛兽似的。这就是他当时的想法。 可听镇上的大人们说起诺拉时,都说,她之前生活的地方,连镇上最老的老人都没有去过。 诺拉来到这个偏僻的小镇那天,是这个小镇每个月中最热闹的那天,对于一个这样封闭的小镇来说,流动商人的到来都是一个值得记上日程的大事,她就是随着流动商人而来的。 可谁也没想到,一天之后,流动商人走了,而仅仅十几岁的她,却被抛弃在了这里。 当时这个民风淳朴的小镇根本没有无家可归的孩子,镇长甚至为了这件事与镇中几个德高望重的老人召开了一个紧急会议,商量这个孩子的去向,而最终的决定是将她安置在镇中几乎无人的教堂里,由每家每户轮流救济。 事情仿佛告一段落,当时提出这个方案的老人甚至觉得应该会有哪一家喜欢上这个可怜的小姑娘将她收为养女。 可几年过去了,这个外来的孩子依旧和这个小镇格格不入,没有一个和她同龄的孩子喜欢她,因为她总是不说话。 也没有大人喜欢她,虽然她总是规规矩矩的一副乖巧可爱的样子,可她的周身好像有一种天然的冷漠气场拒绝着所有人的接近。 当然这种玄乎的感觉其实只是原因之一。 最大的原因,是她的脸上永远缠着的遮住半张脸的绷带,你和她面对面的时候永远也看不到她的表情。 更何况她总是垂着脑袋或是半垂着眼帘,抗拒着与和她说话的人对视。 看似老实无比,可总让人心底有一种不可名状的不安。 起初人们都很好奇她脸上的绷带后面到底藏着什么,大多数人一开始只是以为她有着什么先天性的缺失。 可随着她到越来越多的人家中接受救济,小镇中的人们趁着她吃饭时摘下绷带的时候观察,逐渐都知道了绷带下藏着的是什么东西。 那是一条横穿左脸颊的狰狞刀疤和一块一直从左手臂延伸到下巴的难看烧伤。 这在这样一个宁静的小镇显得尤为的恶心恐怖,绝大多数人的关切与好奇,都在看到的那一刻变成了厌恶与害怕。 同时也越来越多的人拒绝接济这个孩子,接踵而至的是理所当然的孤立,越来越多的孩子远离她欺负她,骂她是恶魔的使者。 但镇上唯一有爵位且识字的坎雷尔一家,自然是不会相信这样的谬论。 况且坎雷尔的父亲作为镇长肩负的职责也不允许坎雷尔一家做出与镇民们一样不负责的行为。 于是,救济的重担,越来越多的压在了他们身上。 坎雷尔百般聊赖的坐在窗前,远处,镇上铁匠帕维金的儿子西斯正率领着他的“军队”据守小山坡,艰难地抵抗着下方“血族伯爵”李的围攻。 这种战争游戏一向很吸引男孩们。 坎雷尔自然也很想加入他们,大杀四方,可今天“人族之刃”坎雷尔上将的任务,是陪着他面前的这个女孩。 每次诺拉来镇长家,坎雷尔都会被迫在家里待上一整天,他们两呆坐在一起的时间总和比全镇小孩与她待在一起的时间总和可能都多,特别是近来诺拉越来越频繁的光临,让坎雷尔颇为烦躁。 坎雷尔收回视线,重新打量起这个坐在他对面的女孩。 她穿着一件臃肿不合身的灰色长衫,双腿并拢着拘谨地坐在椅子上,双手乖巧地放在膝盖上,宽大的袖口半露出几根手指能看见一些缠着的绷带。 此刻她微低着头,看着地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整张脸都藏在她自制兜帽的阴影下。 “呐,小恶魔,” 镇上的孩子都习惯叫诺拉“恶魔”,本来坎雷尔也不例外,不过叫顺口以后有一次被镇长大人听到了,坎雷尔为了不挨揍紧急改口,在外号的前面加了个“小”,从此之后“小恶魔”就成了坎雷尔对诺拉的专有称呼。 “你不觉得无聊吗?” 诺拉微微抬起头,阴影中只能看见一双好看的天蓝色双眸闪动,似乎是思考了一下,紧接着,她摇了摇头。 坎雷尔有些抓狂,用手捂住了脸,他怎能对这个恶魔有所期待呢? 突然,门口传了一阵急促的叩门声,坎雷尔有些奇怪,小镇的居民很少这样重地敲响镇长家的大门,除非是遇到了人命关天的急事。 坎雷尔正想起身开门,就听见木梯上传来了“噔噔”的下楼声,坎雷尔的父亲匆匆走下了二楼。 随着木门被拉开,敲门声也戛然而止,坎雷尔好奇的将头探出了小屋,想看看门外是谁,接着,他愣住了。 远远望去,来人穿着笔挺的军装,居然是帝国的士兵,不是挥舞着木棒的农夫之子,是有着肃杀的眼神,背后背着黑火药长枪真正的士兵。 坎雷尔从小生活在这个偏僻的小镇,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帝国士兵呢。 开门的镇长也颇感意外,但还是让身将士兵请了进来,两人没聊几句,镇长的脸色便很快从奇怪变成了凝重。 虽然坎雷尔站得远远的,并没有听清什么,但他有预感并不是一般的事情。 镇长将士兵请进家中,正想请士兵坐下,回头却正巧看见了坐在椅子上的两个孩子。 “坎雷尔,拿上这两个铜币,给诺拉买点东西,我和这位先生有事要谈。” 镇长随手掏出了两枚铜币,将两个孩子打发走。 坎雷尔有些不高兴,他觉得他已经长大了,应该去了解一些事情了,坎雷尔拿着两枚铜币,有些不情愿的走向门口。 “呐,坎雷尔,帮我个忙。” 忽然,镇长似乎改变了主意叫住了坎雷尔,坎雷尔心中的火焰刚刚升腾,便被下一句话生生扑灭。 “照顾好诺拉,天黑之前你们必须一起回来,要是回来以后让我知道又有人欺负她我找你。” 坎雷尔看了看一旁绝对也听到了但一副事不关己的诺拉,不是很想答应。 几乎全镇的孩子都欺负她哎,坎雷尔如是想到,即使是他自己也在小的时候做过一些自己现在回忆起来都觉得对不起眼前这个小恶魔的事。 虽然他现在知道如果自己被那样对待会多么难受而不再欺负诺拉,但不意味着所有人都能这么想。 应下了这个承诺,以后还怎么和镇上的其他小伙伴玩呢?坎雷尔有些顾虑。 他转头又看了看父亲略微严肃的眼神,最终还是勉强地点了点头,可在心底,坎雷尔悄悄地耍了个心眼,给这个承诺加了一个小小的时限——回到家之前。 镇长目送两个孩子走出了家门,才回身坐下,开始了与士兵的交谈。 而出去的坎雷尔心有不甘,他悄悄折返了回来,蹲在墙边,希望能听到什么东西,可很快便失望的离开了。 镇长似乎有意隐瞒这这次重大的谈话,压低了声音,导致坎雷尔根本听不清谈话的内容。 但他又有些激动,他从士兵略微激动的话语中,听到了几个关键词,似乎与血族有关。 可实际上坎雷尔连这个小镇都没走出过,他又怎么会知道所谓血族到底是什么呢。 他只是觉得,血族的到来,一定会发生一些比战争游戏更有意思的事情。 万里无云的晴朗天空,很快便驱散了坎雷尔心中的郁闷,此刻他正盘算着,两枚铜币正好可以在镇上唯一的软糖店买一块他日思夜想的水果糖。 全镇的孩子中没有人可以抵挡住那软糖的诱惑,至于老爹的那句“给诺拉买点东西”,早就被他丢到天边去了。 坎雷尔诺拉两人朝着镇中心的集市走去,如果没有一群小伙伴打闹撒欢,那么镇中心的集市便是这不大的小镇唯一的去处。 但不远处迎面将要遇上的几人,让坎雷尔有些少许的不快。 “喂,今天怎么不见上将坎雷尔出战啊?”坎雷尔的死对头,“血族伯爵”李大声挑衅道。 让坎雷尔想悄悄避开这群昔日敌人的计划彻底失败,在这群小男孩看来,被父母管教而不能玩耍是一件很没有面子的事情。 “李!你给我等着,等我抽出时间会让你们这群黑暗的奴仆好看的!”坎雷尔一时间有些语塞,只好说些狠话让自己的面子撑得下去。 “哈!今天我等暗裔可是大获全胜,怎么不见你出现呢,哦~对了,你要陪着那个恶魔是,嘿嘿,你不会爱上这个恶魔了,人族大将在恶魔的引诱下堕落对于你来说倒是一个不错的结束呢。” 坎雷尔的脸瞬间涨的通红,爱情对于他们这个年龄的孩子来说是令人神往而禁忌的。 他第一时间是回头看了一眼,希望诺拉没有听到这样的戏言,看到诺拉已走出很远,也并未回头,他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松了口气,却也没反驳一句,而是落荒而逃,任由死对头们哄笑连连。 尽管说者无心,听者也无意,但一旦扯上这样的话题,再口齿伶俐的小子都莫名的心虚不已,张口结舌。 坎雷尔很快追上了走远了的诺拉,心中波动的他还偷偷瞄了一眼沉默不语的诺拉,尽管依旧只能看见那缠满绷带的半张脸,但坎雷尔还是小心翼翼的省视了一番自己的内心,确定并没有什么奇怪的感觉而长抒一口气。 两人一前一后,一路上都是一言未发,很快走到了镇中心的集市,这个热闹非凡的地方是小镇居民们唯一可以进行贸易活动的地方。 也许是因为刚刚的挫败,坎雷尔也有些性质缺缺,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鬼使神差地,他将目光转向了诺拉:“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诺拉微微抬起头,眼睛下流连着一抹惊讶,但表情因为绷带的关系依旧是未知,坎雷尔见诺拉久久未回应,只得挠了挠头,继续向前走去。 不过一路上,他的目光却不断在两旁商铺上卖的东西打量,其实话一出口坎雷尔就有些后悔了。 一来白白少了两个铜币,话已出口,再给自己花掉坎雷尔的脸上会发烧的。 二来他早就清楚诺拉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买什么还得自己挑,别说诺拉这种特立独行的家伙他不知道买什么了,连一般女孩子喜欢什么他都一窍不通。 闲晃了一圈以后,坎雷尔仍就是毫无头绪,他叹了一口气,决定索性就买自己想要的给她,比如说就买个软糖。 忽然,坎雷尔想到一件事,这样的零食对于镇上的孩子来说其实挺珍贵的,坎雷尔身为镇长的儿子实际上也不经常吃,那么诺拉,应该还没有尝过这软糖的滋味。 坎雷尔开始为诺拉感到可怜,不受控制的,他继续联想到,某个寒冬的夜晚,雪风呼啸,诺拉一个人蜷缩在空旷的教堂角落,将所有能找到的衣布全部裹在身上…… “呐,给你。”坎雷尔将刚刚到手的水果糖递给了诺拉。 此时两人,站在软糖店前,孩子们购买糖果的轰闹不绝于耳,糖果特有的甜香溢出店内,一股清香直钻鼻腔。 坎雷尔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顶住这样的诱惑将一块天国才能产出的糖果递给一个“小恶魔”的,或许,这便是引人堕落的恶魔。 诺拉望着递来的水果糖,有些发愣,两人在那一刻都顿住了,一时间仿佛时间停止了一般,周围嘈杂的叫卖声好像都停了下来…… 不,是真的停了下来,坎雷尔颇感诡异,抬头环视周围,小镇最热闹的集市在此刻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抬头望着天上飘来之物。 巨大的阴影,遮住了每个人的脸庞,小镇的居民中,没有一个人,见识过这样的情况。 第2章 危境 天空中数个庞大的气球遮住了半边苍穹,这些气球上架支着数支大小不一的螺旋桨辅助飞行,数台大马力的蒸汽发动机下挂在气球四周不时喷出白色气团。 气球下方玻璃化的驾驶座舱和全金属的运输舱与巨大的气球形成优美的线条。 这些庞大的气球外表无一例外纹绘着一朵盛开的黑百合,与通体白色的气球形成鲜明的反差。 此刻下方的镇民们,仍就没人知道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到底意味着什么。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这些气球正在螺旋桨的调整下平稳降落,本就巨大无比的飞行器在众人的眼中持续变大,仿佛一块天外巨石,压向小镇。 在坎雷尔觉得仿佛伸手就能摸到的高度,这些天外来物终于停了下来。 而在其下方,所有人都停在原地,对着这些怪模怪样以蒸汽为动力的飞行器指指点点,对于小镇中的众人而言,这可真是件稀奇事。 就在坎雷尔同样驻足观望之时,诺拉忽然拉起了坎雷尔的手,跑了起来。 “喂,怎么了?” 坎雷尔有些奇怪,但他没有反抗诺拉的拉扯,而是疑惑地跟着跑了起来,诺拉给她的感觉一向是从容不迫,即使是成群的孩子们欺负她的时候,现在却忽然跑了起来,肯定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你知道那些是什么吗?”坎雷尔只能想到这唯一的可能。 诺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回头望了坎雷尔一眼,蓝色的眼眸中闪烁着如严冬般寒冷的光芒,一反往日的安分无害,生生堵回了坎雷尔到口的追问。 但奇怪的是,坎雷尔没有感到害怕或者愤怒,反而是被诺拉这样不寻常的肃然感染了一般,不再提问,而是闷头跑了起来。 不远处,数条长绳从飞行器的运输舱中落下,直垂地面,身着白色礼服的暗夜死神沿绳而降,才刚刚脚落地面,便拔出腰间的贵族剑,展开了杀戮。 细长的剑刃,刺穿了这些无知镇民的身体,直至这一刻,生活在世外桃源的镇民们,才意识到,这些天外来客,就是帝国征兵海报中频频提到的血族——他们有着不老不死的躯体,俊秀的脸庞,如人类一般的行动方式,宛如一群最完美的人类,却是人类的天敌。 如同数十年前血族第一次正式出现在人类的视野中的场景再次重现,血族士兵,如屠夫一般穿梭在人类居民中,所过之处,必有人类倒下。 血腥的气味,弥漫在昔日恬静的庄园,尖叫回响在青绿的山林,侵略者们,贪婪地舔舐着剑刃上残留的鲜血,獠牙嵌入逃亡者的皮肤,在满足着自己本能的欲望同时,将一个个无辜者,变成自己忠诚无畏的奴仆。 恐惧与死亡的火焰,伴随着血族没有遭到一点点抵抗的快速入侵,燃烧至小镇的每一个角落,曾经宁静的小镇,如今只剩下混乱与死亡。 原本身处镇中心的坎雷尔,早该成了受害者之一,却是靠着诺拉,蜷缩在这两间房屋的夹缝中喘息。 两人看着夹缝尽头两个眼熟无比的血奴身影走远,错过了他们的藏身之地,不禁都松了一口气。 坎雷尔望着遍地都是的猩红血迹与横七竖八的尸体,害怕得不断打颤,尽管这个男孩还不太明白死亡的意义,但本能的恐惧几乎完全夺取了他的思考能力。 现在的坎雷尔,已然明白了为什么诺拉一反常态的行为,后知后觉的他,相当聪明的选择乖乖跟着诺拉,而他完全丧失思考能力的大脑,也使得他只能蜷缩在两人共同行动带来的些许安全感之中。 能迈开发软的双腿跑动,已经是他的极限了,他不明白现在发生了什么,但他想活下去。 而一旁的诺拉,机警的打探着周围的环境,盘算着如何逃出这个已经毁灭的小镇。 他们的情况其实很不乐观,这样一个偏远的小镇想要等来帝国部队的救援几乎不可能,更何况帝国目前根本不知道血族入侵这边的消息,谈不上有任何救援。 而另一边血族部队入侵花费的时间之短大大出乎了诺拉的预料。 一般来说,一般的血族部队编制与人类类似,都是以十五人为一个小队作为基本单位,再由十个小队组成常规作战单位“大队”,不同之处在于由于血族数量大大少于人类,十五人小队中往往由五名血族与十名炮灰血奴合编而成。 可根据诺拉观察,这次空降的血族部队没有带任何血奴,全是全员准血族的满编小队,游荡在小镇中的血奴全部都身着小镇居民的服装,也就是说全部是就地取材感染。 况且一般这样对于平民的入侵血族的目的往往是补充物资与勘察情报,少有过多的屠杀,毕竟对于血族而言,人类算是食物,不可能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但这次却是单纯的屠杀,尸横遍野,触目惊醒,加之这些血族推进迅速,根本没有搜索房间补充物资的迹象。 更可怕的是,这次行动尽管看似只是肆意屠戮,但仍可以看出这些血族之间有保持距离,以小组为单位维持着组织性。 这意味着,这绝对是一支精锐的血族部队,这也意味着无论他们是逃跑还是投降生还的几率都非常渺茫。 诺拉有些后悔,因为她曾经学过的关于血族的知识如今都快忘光了,她真的很想知道是哪支血族部队配备了这么多飞艇,却来入侵这样一个毫无战略意义的地方。 黑百合,又是哪位始祖的标志,因为只有知道对方的目的,她才能更好地规避敌人。 而唯一让诺拉感到顺心的,或许就是身后的坎雷尔了,最少他信任自己,第一时间跑了起来,乱起来以后也没有大喊大叫或问个不停。 十几岁的孩子在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场面下还算冷静,还能有力气跑起来,即使是缺乏思考,也算是非同寻常的天赋了。 也是这份信任,让少有感情的诺拉决定,一定要把坎雷尔活着带出去。 时间在两人的东躲xz中慢慢流逝,远处的尖叫混乱声逐渐停息,小镇如死城一般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宁静。 诺拉心急如焚,只有在混乱之中他们才有逃生的希望,时间拖的越久,越对这手无寸铁的二人不利。 思考良久,诺拉还是决定往镇长的家中靠拢,他们的行进速度因为要躲避游荡的血奴变得太慢了,离小镇边缘还有好一段路呢。 不如回家碰碰运气,希望早早得到消息的镇长与帝国的士兵能够做好准备,有能力带着他们两人一起出去。 打定主意,诺拉拉起坎雷尔,两人快速穿梭在巷子中,似乎是运气不错,一路上没有再遇到障碍,直接跑回了之前二人出门的地方,就在不久前,坎雷尔还在这蹲着打算偷听士兵和镇长的谈话呢。 坎雷尔看到熟悉的家,堵塞已久的脑袋才稍稍重新活络了一些,望着蹲在自己面前的诺拉,有些难以置信,她究竟是谁,为什么可以这么冷静。 诺拉小心翼翼的站起来,从窗户探出半个头往熟悉无比的房间中看去。 一切东西都和两人出门前摆放的位置一样,也没看见猩红的血迹,还是那样的宁静安详,仿佛整个小镇也如往日一样一般。 诺拉松了口气,轻轻的推开大门,等二人都进入房屋中后又迅速关上,一切都悄无声息。 坎雷尔回到熟悉的家中后,直接瘫坐在了地上,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亲临这地狱一般的场景,他已经是极限了。 而一旁的诺拉,则谨慎地搜索了每一间房间,所幸没有找到什么她现在可完全不想看到的东西,可也没有找到什么她想看到的东西,简而言之,接下来的路,还得完全靠他们自己。 但有一点让她感到非常奇怪,家中的东西,是真的一点没有动,如果镇长和士兵真的先行逃亡了,那也不应该什么都没有带,要知道从这到附近的城市,坐马车都要花上一天一夜呢。 诺拉很快将无谓的问题抛之脑后,将家中珍藏的少许腌肉全部拿了出来,同时平日里舍不得吃的小麦面包放进碗中冲上凉水,未来的路不知道还有多远。 况且就算逃出血族的魔爪山林中几天的路也将不是轻松的。在不影响运动能力的前提下尽量吃一点点食物是最好的选择。 桌子那头的诺拉已经解下绷带,开始食用可以用奢侈来形容的午餐,这边的坎雷尔却迟迟不能下手 他脑子里,想的全是惨死在路上的镇民,健壮的躯体,被血族拦腰斩断,血腥的器官,洒落一地,眼前黑红的腌肉,让他胃中的酸水,不断上涌,这怎么吃得下东西。 坎雷尔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诺拉,喝了一口水勉强压下了喉头的异物,张开口用一种把自己都吓到了的嘶哑声音问到。 “小恶魔,你到底是谁?” 房间中除去咀嚼声,保持着一种安静,诺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根本没有抬头,只是继续专注于食物,似乎很快坎雷尔也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毫无意义,他继而问道。 “我们应该怎么样逃出去?” 这次诺拉没有再无视这个问题,但她依旧没有说话,只是指了指窗外可以看见的高山,示意着准备逃进山林,随后便起身离开,桌上的食物尚余,但她也不敢吃了。 对于坎雷尔而言,“小恶魔”如今在他看来无疑是神秘的,可很奇怪,坎雷尔依旧信任着诺拉,似乎是怜惜与感激的情绪混杂在了一起。 尽管诺拉没有正面回答他任何一个问题,但坎雷尔心中没有多少的不满或抵触,依旧决定跟着诺拉,虽然他最终还是没能听从诺拉的命令,吃一些食物。 两人休息了一阵,尽量回复着体力,特别是对于坎雷尔而言,精神一直处于崩溃边缘的他已经累坏了。 但诺拉坐立不安,她不敢就这么停下来,外表看似不动如山的她此刻实际上已经是黔驴技穷。 两人没坐多久,诺拉便站起身来,向二楼走去,她还是希望能找到什么东西,增大他们活下去的可能,而坎雷尔也站起身来,紧跟着上楼了。 诺拉来到坎雷尔家多次,却从没去过二楼,应该说坎雷尔都没去过几次,二楼一直以来都是镇长才能去的地方。 推开二楼的房门,一间不大的书房,呈现在二人面前,排排摆满了书籍的书架占去了绝大部分位置,而房门正对的狭小空间,正对着摆着一张书桌,看来就是坎雷尔的父亲办公的地方了。 两个孩子心怀着点点庄重,走进这从未来过的小空间,诺拉的眼睛快速滑过书架上的书籍,转而看向房间角落尘封的木箱,感到有些失望,没有任何她想看到的东西,真的只有书和书。 坎雷尔则直接走向了书桌前,拿起了摆在书桌正中央有些破旧卷边了的黑白照片。 出身乡下的他此刻根本没有听说过照相机与相片之类的东西,但他看到照片上的两人,便确定,这是他父亲年轻时候的影像,而站在旁边的,应该就是他的母亲。 从照片上的背景来看,这照片应该是在城墙上拍的,照片后方是一座雄伟的城市,而照片中的两人,身着华贵服饰,看起来就像是彬彬有礼的贵族。 可从坎雷尔记事起便生活在这个偏僻的小镇,他的父亲在农忙之时也会撸起袖子下地干活,与这图像中的形象相去甚远。 他甚至根本没见过这个照片上的女人,也就是自己的母亲,一时间,他的脑子里出现了太多的疑问。 忽然,木制的楼梯上,传来了笨重的脚踏声,声声逼近,正在一阶一阶地接近二楼。 两人几乎在一瞬间屏住了呼吸,刚刚两人上来之前,屋子里应该是除了他们两人之外没有人的,而且这么小的书房可无处可逃啊。 坎雷尔有些慌张地望向诺拉,诺拉在一瞬间也有些不知所措,但很快她反应过来,将坎雷尔就近按在了书桌下面,自己则躲到了书架后面。 既然无路可逃,那么就先躲起来,看看是什么东西上来了。 第3章 困境 脚步逼进的十多秒中里,在诺拉的感觉中仿佛过了十几年。 终于,那个东西走上了二楼抵达了书房的门口,诺拉蹲在书架后面,只能看见那个东西的腿部。 来人穿着一双劣质的长筒布靴,有些莫名的眼熟,看起来是个镇民,而不是血族,诺拉稍稍松了口气。 但她仍然紧绷着身体,不敢放松,她想到了另一种可能,也许上来的是一个血奴。 就在这时,躲在书桌下的坎雷尔忽然钻了出来,用着嘶哑的声音喊道:“爸爸?” 诺拉一听来人的身份,心中一安,差一点就直接从书架后面跑了出来,可她留意到,坎雷尔的语气不大对…… 站在门口的镇长,发出低低的嘶吼,透过书本之间的缝隙,诺拉看到,曾经温文尔雅的镇长先生,如今双眼赤红,口水沿着新生的獠牙滴落在他往日一尘不染的衣服上,他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不说作为亲生儿子的坎雷尔受到了怎样的打击,连诺拉都一瞬间失了神,心底涌上一股子悲伤。 虽然诺拉看得出来,这个看似对自己很温柔的镇长其实并不喜欢自己,只是一种非常职业性的温柔。 但这个尽职尽责的镇长,将自己看作一个一位普通的镇民,没有任何差别对待,无关乎个人感情。 当自己做为普通镇民的权益受到侵犯时,他自愿挺身而出,无关乎个人得失。这个镇长应当受到尊敬。 过多的经历使人麻木,这句话对于诺拉而言再合适不过。 她在一瞬间将悲伤清出了大脑,恢复了冷静,一瞬间的失神足以让已经完全失去行动力而面对血奴的坎雷尔身处一个相当危险的境地。 诺拉心急如焚,毫不犹豫地,她推倒了身前的书架,倾斜而落的众多书籍与倒下的书架将扑向坎雷尔的血奴砸倒在地。 巨大的声响从窗户传出,回荡在死寂的小镇上空。 这着实是一种危险之举,巨大的声响必然将引来更多的血奴,甚至是听到声音的血族。 但此刻,诺拉别无选择。 倒下的血奴从书架的缝隙中伸出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试图抓住什么。 而诺拉直接无视了书架下还未死绝的血奴,而是绕过书架,跃上窗台,拉起目光呆滞的坎雷尔跳出了房间。 她知道,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闻声而来的血族很快将进行合围,这是他们能否逃出生天的最关键时刻。 可坎雷尔眼中,却只有父亲面目全非的衣衫与狰狞的面容,血红的双眼如索命的冤魂一般死死地盯着自己,他一辈子都忘记不了这个眼神。 两人顺着倾斜的屋顶翻滚而下,所幸二楼狭小的书房其实并没有建得很高,两人最终也只是从两米不到的地方落下。 诺拉快速调整了姿势,只是翻滚了几下,安全着地,一旁的坎雷尔却如石头一般重重地砸在草地上,发出沉闷的落地声,只是听着,就让人觉得疼。 可现在的情况是,根本不可能给两人休息的时间,诺拉只稳了稳身形,就连忙爬起来。 她环顾四周,依稀看见四面八方都出现了几个慢慢接近的黑点,应该都是血奴,事到如今也没办法有什么计划了,只能随机应变。 诺拉跑到坎雷尔身边,拉起他的衣袖就想跑起来,却发现根本拉不动,刚刚跑动两步,两人都摔倒在地。 诺拉回头看向坎雷尔,终于发现了不对,身后的人魔怔了一般僵在原地,面色如死人一般铁青,连呼吸都微弱得很。 周围的血奴还在持续接近,一旦将这里围住,纵使两人是受过训练的士兵,下场也只能是成为路边的尸体。 诺拉已经无计可施了,她不清楚坎雷尔现在是什么感受,可她知道,谁都受不了一个不久前还在和你讲话,一起生活了多年的亲人在自己面前变成怪物捕食自己。 但他们只能跑,连给予对方安息的机会都没有,而且这种情况,如果不自救,那没有人能帮助你。 诺拉紧紧地抓住坎雷尔的衣领,粗制的衣服几乎被撕裂。 按照平时,诺拉早就走人了,烂泥巴扶不上墙,她诺拉已经尽力了。 可尽力了,却谁也没能救下,一股无力感从她的心底蔓延开来。 此时此刻,诺拉真的很挣扎,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她不想就这样放弃。 可即使是这样面临生死离别的关头,她的脑子还是如平常一般冷静,应该说冷血。 而从这理智至极的脑子里得出来的结论,告诉着诺拉,她应该现在就走,至少还有机会活一个下来。 很快,她紧紧握住的手送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害怕的颤抖。 无论她多么冷静坚强,其实她才是最怕的那个啊。她也许是这个小镇唯一一个真正直面过死亡的人,直面危机的冷静,来源不过是胆小害怕罢了。 正是这种怕,才能在危机之中冷静地寻找逃脱的途径,那样渴望生存啊。 她终究还是怕了,听从了自己的脑子,仅仅是想想死在这的可能性,脸上的刀疤就在隐隐作痛,如坠深渊的寒冷从脊椎爬上大脑。 她真的好讨厌这样的冷血,这样的懦弱,可自从那次死里逃生之后,她就再也没有,不这样“理智”过了,犹如一个怪物。 诺拉放开了坎雷尔的衣服,而是伸出手顶住了坎雷尔的下巴,微微抬起了坎雷尔的头。 她从没有这么仔细的看过这个相貌不扬的小男孩的脸,她在努力地记下了这张脸的每一个细节,仿佛也是为了记下小镇这最后的时光。 似乎心底的余火仍未被完全扑灭,也似乎是为了自己的逃跑找一个理由。 诺拉宛若自言自语,又似乎是鼓励着已经完全丧失逃生欲的坎雷尔说道。 “呐,坎雷尔,那真的是镇长吗,那个瘦弱文质彬彬却严肃得要死的镇长吗?” 这是一个两个人一时间都无法接受的事实,一个按理来说此刻根本不应该提及的事实…… “啊,是这样啊……有时候,就是这样的啊,曾经理所当然的一切如云烟般消散,熟悉的日常一去不返,好像只是转瞬之间,我们如坠一个地狱一般陌生的世界,真让人绝望不是吗?” 连诺拉自己都没有发现,她的手已经如冰块一般毫无温度可言了。 此刻好像她说的,是眼前这个惨遭屠戮的小镇,可她的脑子里却是那个火场,同样的突如其来,同样的横尸相枕,那是她一生的梦魇。 “但是,想想你的父亲,坎雷尔,那个有着自我意识,爱你的镇长,他会希望你和他一样,死在这里吗?” “有时候现状是令人绝望的,回忆里的一切是那么的温馨,但在这逆境之中给予了我们勇气,让我们得以继续向前的,不应该正是这份温馨的回忆吗?” “因为如果死了,就再也不会有人知道这份回忆,再也没人可以回忆起那一段段能让人嘴角勾起微笑的日常了呀!我求求你了坎雷尔,别死在这啊。” 这是诺拉绕开那几乎怪物一般的大脑,灵魂最深处,纯粹地控诉。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和坎雷尔这样一个和自己并没有太大关系的小孩讲这些。 也许是此情此景,太熟悉了,就好像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 说这番话的时候,诺拉将脸庞深深的埋在自己的手臂之中,仿佛在回忆,仿佛与坎雷尔一同体验着,某一份害怕。 在她的感觉之中,这段时间好像过了好久好久,又好像只是一瞬间,直到听到身后血奴恶心的声音,她才如梦初醒。 再不走,就迟了。 诺拉决然起身,再也没有看坎雷尔一眼。 忽然,她的手臂被一直手抓住了,那是头上在刚刚落下时磕了一个口子现在满脸是血看着颇为虚弱的坎雷尔,他的声音,却从未有过的铿锵有力与,轻松。 “抱歉,我们走。” 如果此刻无比熟悉自己儿子的镇长站在在,脸色一定相当复杂,此刻的坎雷尔那双褐色的双眸下多了一种与诺拉相似无比的东西。 一种镇长一直认为最危险的眼神。 而一旁的诺拉,却意外的没有感到太大的惊喜,应该说,那种复杂高兴的感觉一划而过,取而代之则是如寒潭般的冷静。 她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直接跑了起来,不过这次,不用拉着坎雷尔了。 此时的两人逃跑得前所未有的迅速灵动,尽管耽误了许久,但没有智慧笨拙的血奴还是没能围住两人。 可实际上,两人的处境并没有发生太大的改变。 在死寂的小镇中,那书架倒下的声音着实是穿出了很远,几乎所有的血奴都在朝这边移动,将两人逼上了绝路。 仍然是穿梭在房子与房子直接的夹缝之中,这样的地形,有利于身形矮小的两人甩开追着的血奴。 诺拉望了望小巷的尽头,依稀可以看见刚刚收割的麦田后绿色的树林,虽然很艰难,但两人终于跑到了小镇的边缘。 连冷静的诺拉,都不禁有些兴奋,已经酸胀无比的双腿不觉中又快了一些。 突然,面前一旁的大门被忽然撞开,一只满嘴是血身形健壮的血奴就这样堵住了二人生的去路。 跑在前面的诺拉不禁一滞,在坎雷尔的拉动下才堪堪躲过那突然出现的血奴攻击。 这下两人是前有敌人后有追兵尴尬地被堵在了狭小的小巷中,刚刚两人逃跑的时候,光顾着想甩开血奴了,却没想到这样被血奴堵的情况。 那是铁匠帕维金,看向那突如其来的血奴,坎雷尔心中一颤,他想到刚刚在去集市的路上碰到在回家路上的那一行小伙伴。 看这血奴嘴角的血迹,看来铁匠儿子西斯也没能幸免于难,游戏中两人同为人类一方,坎雷尔还挺喜欢那个豪爽的铁匠儿子,没曾想居然这就是永别了。 过多的经历,也许还是一种悲哀。 尽管有一瞬间的伤感,但坎雷尔迅速把他们清出了大脑,继而开始观察周围,寻找着脱困的机会,他可清楚铁匠帕维金的力气有多大,知道两人不可能强行冲过去。 环视周围,一旁小房子虚掩着的木门让坎雷尔眼中一亮,尽管透过那打开的点点门缝里望根本看不清情况,如深渊一般的黑暗让人有些心里发毛,但两人现在根本别无选择。 坎雷尔一把拉住准备强冲铁匠阻拦的诺拉,推开那木门,跑进了小房子中,顺手回身锁上屋门。 一时间这个狭小的杂物间仅有的亮光就只剩房间那头唯一的小窗投进来的点点光明。 但两人也根本没打算留在这个地方,关上门后直奔那个小窗,只要翻出小窗,直接可以甩开所有追在后面的血奴,两人成功逃出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忽然,一道身影出现在对面的小窗,挡住了两人逃出的唯一通道,刹那间小小的杂物房完全陷入了黑暗,他们被堵住了。 连续两次同样的错误,让刚刚情况还在不断转好的两人真正陷入了绝境。 第4章 绝境 顺着眼皮滑下的血滴刺痛了坎雷尔的眼睛,同时也令已经有些迷茫的坎雷尔回过了神。 他抬手摸了一把额头,濡湿的触感终于让他反应过来,原来一路上围追堵截的血奴根本不是因为声音,他们对血腥味的追踪能力可比听力强的多。 逃亡中的两人居然没有想到这一点,现在已经有些为时已晚了,他们被堵在了这个不大的黑暗小屋中,进退维谷。 身后朽烂的木门在铁匠健壮手臂的敲击下摇摇欲坠,发出凄惨的呻吟,而面前的血奴正在笨拙地翻越着窗户,尽管不断失败,但是仍在不知疲倦的尝试。 也许这种时候,就是不需要脑子的时候。 就在诺拉左右踌躇之时,坎雷尔竟直接抡起了脚边的木棍,劈头砸向了卡在窗台上的血奴,不知道丢在阴暗角落多久的木棍一瞬间粉碎成了两半。 飘扬的木屑悬浮在点点阳光之下,倒是意外的别有一番意味,让呆在一旁的诺拉,有些触动。 卡在窗台上的血奴似乎是感受到了痛觉,发出嗷嗷的哀嚎,想伸出手抓住坎雷尔,却因为距离不够而只能胡乱挥舞。 小房间非常的狭小,只坎雷尔一人活动空间就占去了大半,根本不可能两人一起出力,有些受到鼓动的诺拉也没闲着,而是用双手在黑暗中摸四处丢弃的杂物堵住二人进来的大门。 尽管已经打坏数根破棍子了,但血奴好像没有受伤一样,血流了满面,叫声却不见停息,坎雷尔的双手震的有些发麻。 但好消息是,似乎窗户那边只有这一个笨拙瘦弱的血奴,只要把他解决掉,一切就搞定了。 正当坎雷尔弯下腰,用手一寸一寸探索着集满灰尘的地面,希望能找到什么顺手的东西时,那笨拙的血奴终于挣开了窗台的束缚,一个倒栽葱掉进了小屋子里。 血腥的气味铺面而来,让刚刚还在打着兴起的坎雷尔有些头皮发麻,直面血奴和隔着一米敲血奴的脑袋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坎雷尔站起来,想乘着血奴还未起身的机会把他按死在地上,忽然,他对上了这血奴的眼睛,血红充满饥渴的双眼,让他想起了刚刚那个场景。 一瞬间的愣神,已经足以让坎雷尔先机尽失,只余对血肉渴望的血奴的力气根本就不是他能够阻挡的。 爬起来的血奴似乎是为了报复刚刚的攻击,两颗尖锐的獠牙直接往坎雷尔身上招呼。 坎雷尔急中生智不退反进,弯腰绊倒了重心不稳的血奴,可血奴的双手,也抓住了坎雷尔的腿,把他也推倒在地,坎雷尔连忙回身,将血奴伸过来的另一只手,一脚踹进了血奴大张的嘴巴里,堵了个正着。 血奴和坎雷尔翻滚在地上,纠缠在了一起,但这场对抗毕竟力量相差悬殊,血奴又没有痛觉,很快变成了碾压式的捕食。 忽然,一把长刀,直接从血奴的后脑勺插穿了血奴的中枢神经,结束了纠缠。 坎雷尔在血奴下方,依稀能看见那大张的嘴巴中穿出的柴刀,崩出的黑色血液洒了坎雷尔一胸口。 这把柴刀在潮湿与黑暗的蚀噬下已经很钝了,可诺拉很聪明,一刀刺在了最柔软的地方,一击毙命。 坎雷尔吃力的推开倒在自己身上的血奴尸体,喘了口气,他在刚刚短短的对抗之中,已经有些脱力。 坎雷尔不知道诺拉是从哪个黑暗的角落摸出了这把破柴刀,但她又救了自己一命,他默默的又记下一笔,而这时。 而诺拉对于自己一击杀死了一个血奴却没有太多的反应,只是看在看着自己浸满鲜血的双手,微微发抖,一些不好的回忆,又被钩了出来。 那瘦小血奴死后,这狭小的屋内,有些诡异的安静。 两人也没有精力第一时间离开了,只剩铁匠仍然孜孜不倦敲着已经堵了很多东西的木门,“咚咚”作响。 突然,一声长啸,划破了小镇上空的死寂,一颗带火的流星,滑过天空,接着,是一声巨大的轰鸣。 坎雷尔听到这声音,好像喝了几大锅肉汤,连滚带爬地跑到了窗边,望着小镇中心升起的黑烟,心中的疲惫早已一冲而散。 “是火炮!只有人类军队才有的黑火药加农炮!我们快得救了!”坎雷尔在震耳欲聋的炮火声中朝着诺拉兴奋地喊到。 诺拉其实根本没有听见坎雷尔在说些什么,但她也知道,人类的军队来了,身上不由得一轻。 可异变突生,在轰鸣的炮火声中显得很没存在感的铁匠砸门声此刻因为没有人关心而尤为致命,就在火炮响起的刚刚,谁也没有注意到,木门被敲击的声音已经变形了。 在这一刻,它终于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化作了地上的木碎片,同时身形高大的铁匠,直接冲进了小屋,撞开了瘦小的诺拉,捏住了身上血腥味明显更加浓重却脱力而难以移动的坎雷尔。 望着尖锐的獠牙逐渐接近,坎雷尔知道一旦被咬两个放血的伤口也不是闹着玩的,而且他不知道这会不会让他也变成血奴。 坎雷尔努力击打着铁匠粗壮的手臂,甚至脸庞,可都毫无用处。 而一旁倒下的诺拉连忙拿起地上的柴刀插进铁匠的后腰,可没有知觉的血奴连身形都没有摇动一下,令两人一阵绝望。 与此同时,破开的门口血奴还在不停进入,生的希望无限大的两人一下又必死无疑。 坎雷尔还在不断后退,做着无谓的挣扎,直到背后顶在了窗台上,还是没能挣脱铁匠的拉拽。 绝望之际,似乎是错觉,耳尖的坎雷尔听到一声尖啸声在逐渐变大,不假思索,他朝着不远处也被逼入角落的诺拉大喊。 “趴下!” 接着,坎雷尔就记不清之后的事情了。 一颗炮弹居然不偏不倚正中两人所在的杂物房,所幸这支人类部队的炮火攻击目的是为了清理游荡的血奴,根本没往炮弹里塞铁砂一类的东西,只是加注了助燃物质,大火伴随着轰炸袭卷了整个小镇。 好像昏过去了很久,又好像只是一瞬间,仍有些耳鸣的坎雷尔惊醒,一睁开双眼,眼前便是铁匠那精瘦却铁青得骇人的血奴面目,吓了他一跳。 坎雷尔一个机灵连忙爬起来,不过很快注意到那铁匠的下半身被压在燃烧的房屋残害之中,早已没了生气,送了一口气,刚刚的险境,让他有些心有余悸。 回头望去,刚刚躲藏的杂物房在炮弹的冲击下已经化为了碎片,周围的几栋房子都在火炮中陷入了火海,这里的空气都热得有些燥人。 此地不宜久留,坎雷尔对他们现在的现状下了判断,同时也感到奇怪,因为他没有看到诺拉,诺拉,去哪了? 不远处的火墙之后,一只浑身燃烧着的血奴,步履蹒跚地朝着跪坐在地上的诺拉走去。 可奇怪的是,诺拉好像完美没有移动的意思,仍就是呆坐在原地。 所幸那血奴走到诺拉面前时,终于在火焰之下完全丧失了生命力,倒了下去。 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横窝在诺拉眼前,肉类烧焦的恶心臭味直钻她的鼻腔,可她还是宛如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一样…… 这里的一切,都太熟悉了,突如其来的灾难,死尸,可为什么,又是该死的火焰…… 她试图用右手抓住那颤抖不已的左手,压下这股窝囊的恐惧感,却还是没有任何作用,全身的烧伤仿佛又回到火焰蔓延在身上的那一天,火辣辣的疼再次遍布每一处伤口。 那是一个华丽的大庭,大理石制的柱子分散在两侧,曾经的记忆似乎已经模糊,已然记不清大理石上面有什么了。 脚下的血红地毯蔓延至看不见的尽头,四周雄雄的烈火颜色却格外的鲜艳,同样鲜艳的,还有那些衣着华丽的死尸身下猩红的血液。 面前高大的蒙面人缓缓蹲下,狞笑着拔出匕首,那是一场充斥着阴谋的火灾,那是她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如果不是那群杀手变态的恶趣味,如果不是他们觉得一个孩子不可能独自从火场中逃生,不可能接受过军事素颜的训练…… 忽然,一只手搭在了诺拉的肩上,令她像受惊的兔子一般浑身一颤。 “走啊,还有最后一段路了。” 是坎雷尔,诺拉身上一轻,不知道为什么,她脑子里忽然浮现出那飘扬在阳光下的木屑。 诺拉重新站了起来,环顾四周这里已经被大火环绕,如今两人还能活在其中的唯一原因只不过这一块平地在炮弹的冲击下缺少助燃物。 但无论是逐渐稀薄高温的空气都不允许两人再待下去,可如果想要出去,要穿过的是不知道多厚的火墙。 再次面对熊熊的烈火,尽管害怕的颤抖已经消失,可立于火场之中的诺拉仍是冷汗直流。 对于她而言,这场经历实在是那么熟悉却又如此陌生,又是在这样的火场之中,又是一段难以忘怀的回忆。 不过这次,有的不再只是血与火焰的红,还有坎雷尔伴随着轰鸣的轰炸声,率先冲进火墙之中的背影,那套着这个国家最朴素的衣服,不显宽大的背影。 两人闷头狂奔,炽热的空气流动于皮肤之上,刺痛的灼伤感却完全没有阻止两人的步伐。 仅仅一百米不到的路程,却让坎雷尔感到窒息般的难以喘上气。 随着周身的温度逐渐降了下来,视野中终于不再只有千篇一律的红色那一刻,映入眼中的是金色的麦田。 本就撑着一口气的两人连停下脚步的力气都没有,甩下了着火的外套之后,顺势倒在了金黄的麦田之中。 收割过的麦田中尚余的植物根须与短短的麦秆抚过二人的脸庞,仿佛是夹道的平民欢迎归来的英雄。 望着辽阔的天空,坎雷尔感到前所未有的舒畅,他想大笑两声,却沙哑的根本发不出声音,但他并不在意,只是咧开了嘴,望着天空,享受着死里逃生的快感。 撼动着大地的炮击,此刻终于停下,坎雷尔却忽然想起了什么,感到有些迷茫伤感。 起身望向曾经熟悉的小镇,以陷入一片火海之中,不复存在,而小镇的居民,似乎也只剩他们两人。 这是他生的小镇,长的小镇,从小到大唯一呆过的地方,他坎雷尔可还从没出过小镇,熟悉的一切变得如此陌生,外面的一切又尚未可知,他又该何去何从。 一段因燃烧而卷边断裂的绷带从坎雷尔眼前飘过,不觉中,坎雷尔望向同样死里逃生的诺拉。 眨眼间,这个“小恶魔”竟已是他这世上唯一一个认识的人了。 此刻,她掩盖自己的兜帽与绷带都因为着了火而不得不抛弃,让从未见过诺拉褪去包裹的坎雷尔的有些发愣。 从这个角度看去,他只能看到诺拉的半张脸,看不到诺拉的表情甚至是难以一见的完整面容,却正好能看见她嘴角勾起的淡淡笑容,披在肩后的褐色长发中掺杂着几丝拙劣的染发技术未能掩盖的代表血统的艳色金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格外亮眼,冲散了坎雷尔此时的仿徨。 他如触电般有了一个奇怪的想法,他想摸摸这漂亮的长发,手不受控制一般伸了过去,却又如触电一般的缩了回来。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想法,但此刻的坎雷尔如受到诺拉感化一般,心中轻松无比。 第5章 死境 小镇的那头,血族的飞艇开始陆续起飞,进行撤退,看来血族的部队并不打算长驻占领,这场惨剧不过是这群空中骑兵一次再常见不过的掠夺行动罢了。 而这边人类的部队在炮击停止后,也没有发动进攻,只是开始派出搜救小队搜索着外围未着火的建筑,默许着血族部队的离开。 另一边血族的部队也并没有挑起事端,小镇在这样的默契下,恢复了宁静。 小镇的这边,几栋燃烧的建筑,在宁静的小镇边缘,不断发出发出“噼啪噼啪”的声响。 不远处的麦田上,小镇唯二的幸存者,在恢复了些许体力之后,终于准备重新上路。 尽管坎雷尔对这份宁静抱有疑问,可他并不能左右什么。 坎雷尔撑着发软的双腿,勉强站起身来,拍了拍粘在身上麦子碎末。而一旁的诺拉,也跟着站了起来。 直到这时,坎雷尔才好好看全了诺拉的全貌,可即使是全镇居民中与诺拉呆的最久的坎雷尔,也觉得陌生无比。 或许是他从未把这个近在咫尺的“小恶魔”当做一个同龄的女孩,此刻,这个笨拙的乡下男孩只是直白的感叹“真漂亮”。 精致的五官并未被刀伤破坏了美感,反而在这张本来就严肃冷静的脸上别有一番韵味,杂色长发参杂着点点金黄色的麦末随着周身掀起层层涟漪的金黄麦浪飘动,仿佛油画中的场景让人分不清现实与艺术的差别。 直到诺拉已经自顾自的走远了呆在原地发愣的坎雷尔才醒过来,急忙追了上去。 似乎是错觉,坎雷尔听到身后有一阵微小而急促的脚步声正在接近。 他刚想回头确认,还未来得及有所动作,坎雷尔便感觉到脖子被一直冰冷的手从后面扼住,窒息感毫无征兆地涌上了他的大脑。 他努力张大嘴巴,希望有一丝空气可以被挤进肺中,想大喊警示走在前面的诺拉,可在这只手变态的握力下,他根本没法呼吸,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的双手挣扎着抓挠那突如其来的冰冷手臂,可都无济于事,这只如钢铁一般的手臂连颤动都没有。 正当坎雷尔视野周围的黑圈渐渐增大,将要完全窒息的时候,走在前面的诺拉终于发现了后面的不对劲,转身看到了情况后,径直跑了过来。 坎雷尔挤出最后一点力气,想警告诺拉,让她直接走,却被手臂上传来的一股巨大拉力,甩飞了出去。 他只觉得眼前一晃,直视天空刺眼的阳光让他的眼睛有些难受,喉头的窒息感却是一松。可还未有机会感受空气流入肺中的快感,便伴随着剧烈的疼痛重重地摔在了不远处的麦田之上,剧烈的冲击让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在一瞬间挤成了一团。 此刻的坎雷尔感觉自己被套上了麻袋一顿乱拳,根本搞不清楚什么情况,身上各种感官上的痛苦挤在一起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大脑直接进行了屏蔽。 重新睁开双眼,天空正在他面前以一种奇怪的角度旋转,恍惚中,他勉强撑起了身体。 环顾四周,看到的场景却如一桶冷水直接倒在了坎雷尔的头顶,迫使他不得不快速清醒了过来。 在他的不远处,刚刚的袭击者——也就是这只手臂的主人——一名真正的血族,此刻正单手拎着瘦小的诺拉,紫红色已经蔓上了她的脸颊,看样子就和刚才的坎雷尔一样,坚持不了多久了。 坎雷尔心中大急,奋力想站起身却发现双腿根本使不出任何力气,还未站起来便又跪了下去,实质一般的绝望充斥着刚刚还死里逃生的两人心头。 原来之前的一切都是血族的放任吗,原来他们只要想追,可以这样无声而迅速吗? 不过追过来的这名血族,也明显不是那些统一身着白色礼服的普通血族士兵,无论是这个贵族黑底的紧身宽袖服,还是其恐怖的外貌都显示着他与众不同的身份。 坎雷尔用着双手,一段一段地挪到了那血族脚下,无力地挥击着那血族的大腿,只希望对方能够稍微转移注意力,为诺拉争出一丝不存在的生机。 这血族低头看了一眼瘫软的坎雷尔,突然爆出了歇斯底里的狂笑。 他充满皱纹的脸在笑意下扭成了一团,突兀的缺失了一块的脸颊在神经质的狂笑中颤动,格外瘆人。 他抬脚便踩在了坎雷尔的手指上,稍一用力,指骨粉碎的剧痛,便传入了坎雷尔的大脑,惨叫声回响在空无一人的麦田上,更刺激了这吸血鬼病态的神经。 “呐!小子!” 灵光一闪,恶趣味的想法涌上了这只吸血鬼的心头,他俯身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坎雷尔,脸上的笑容却愈加难以自抑。 “既然你这么想救她,那我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她,和你自己,只能走一个,留下一个给我当血奴,选!” 奄奄一息的诺拉被丢在坎雷尔的身边,那吸血鬼再也抑制不住笑意,更为疯狂的笑声刺激着坎雷尔本就一团乱麻的神经。 他望了一眼躺在旁边的诺拉,脑子里是那油画一般的场景,又望了望手舞足蹈的吸血鬼,脑子是一片空白。 可他回答得很快,应该说他在回答这样一个决定自己生死的问题时,却根本没有去思考过答案:“我……” 听到这个字,吸血鬼的嘴咧开得仿佛要裂开了一般,病态的愉悦感一阵又一阵刺激着他的神经,他开始庆幸自己过来了这一趟。 “我留下!” 坎雷尔一瞬间的迷茫转为了坚定,他并没有过多的踌躇,不大的他根本不明白死亡的意义,也无从犹豫,这样的生死抉择前,年轻人更为相信直觉,而无所畏惧。 神经质的笑声戛然而止,那血族仿佛突然被什么东西噎住了一般,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脸上的表情也僵在了原来的样子,但额头上爆起的青筋如寄生虫般蠕动不已。 “那好!你就去死!无趣的畜牲!” 说罢,那吸血鬼想举起了右手的长剑,却感到手臂异样的沉重,侧头一看,刚刚趴在地上的诺拉此时竟奋力站了起来,死死地抱住了他的右手。 可谁也没料到,那吸血鬼如变戏法一般从左手的衣袖中抖出一把雕刻着华丽花纹的短匕,直刺入了诺拉的胸口。 鲜血沿着匕刃滴下地面,诺拉只觉得胸口一凉,剧痛伴随着神经传遍了全身,胸口喷涌而出的血液抽空了她全身的力气。 她后退了两步,便无力地倒在了地上,她想捂住伤口,减轻些痛苦,可还没摸到胸口的伤,整只手便包裹在湿热的感觉中。 本就受了不轻的伤的坎雷尔根本没办法也没可能做出什么反应,望着最后的“小恶魔”的倒下,之前的一幕幕涌上坎雷尔的心头。 有街道上游荡着的曾经熟悉不已如今已全是血奴的镇民,有被压在书架之下瞪着赤红双眼望着自己的父亲,还有一栋栋燃烧着的建筑与昔日熟悉不已而今凌乱的街道,也有那油画般美丽的画面。 那之前被强压下去的悲伤,害怕,现今不受控制的冲上头顶,加之愤怒,转化为一种名为复仇的情绪。 在诺拉倒下之前,坎雷尔还能告诉自己,这不过是一时倒霉,可事实是,他坎雷尔什么都没做,这些血族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夺走了他的一切,现在,是最后一个朋友。 “我诅咒你们!你们这些吸血鬼都是恶魔的帮凶!地狱的獠牙!即使我今天灰飞烟灭这也是无可动摇的事实!如果今天以后我还能活着!那你们这些恶魔的奴仆之后的每一天都将活在恐惧与煎熬之中直至死亡!” 坎雷尔此刻已然没有了一丝开始时的害怕,可却那么无力。 那吸血鬼在叫骂声中一点都没有生气,反而如保养古董似的仔细擦拭着那华丽的短匕,仿佛仔细思考着坎雷尔的死法一般。 绝望,又一次重现在了坎雷尔的心头,是啊,夺去一切,怎么会不包括生命呢? 不知是幸运,还是老天的玩弄,面前吸血鬼的脑袋,在一声巨响中被打烂。是人类的搜救队赶到了,可不知为什么,坎雷尔觉得这是这么的嘲讽。 当他冲到诺拉的身边时,那微弱的呼吸,苍白的嘴唇,令人心寒的出血量,都告诉着坎雷尔,一切都结束了,最后的生的希望,只摆在了坎雷尔一人面前。 坎雷尔伸出手,想做点什么,减轻诺拉的伤势,可眼前这吓人的出血量却让他完全不知所措,双手只得顿在半空中,微微颤抖,心中只剩下了害怕与混乱。 活下来的他,前面十几年的人生,如梦境般消散,而今后的他,也许将只余活着的欲望,如游魂一般,游荡在不属于他的世间。 这最后的时刻,诺拉反而是平静的,当她最畏惧的死亡来临之时,也没有她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惶恐。 她摸出了一直贴身放在兜里一串装饰挂链,金灿灿的链条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尽管底端系着的装饰物已然染上了血迹,但依旧不影响其不俗的价值。 这是她逃亡伊始就从未离开身边的物品,诺拉估计,它的价格应该非常不便宜,毕竟是出自那个家,在颠沛流离的生活中也算得上是一根救命稻草。 可它对于一个一无所有的人而言,有着非凡的意义。她从未想过失去它,尽管只是当年离开时顺手拿的,应该不太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但在无数个看不到尽头的日日夜夜中,这个装饰品是她手边唯一的东西,它不仅是诺拉流亡前生活唯一的纪念,也可以说是一切的见证了。 而现在,她累了,想休息会了。 也许是受她父亲的影响,她不想自己死后马上被忘的一干二净,尽管数年前她就想到了,她死后应该是不会有墓碑的。 望着坎雷尔颤抖的手接过了那个挂坠,诺拉笑了。 哼,这个挂坠会永远让你忘不了今天的噩梦。她自私地想到。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现在会落到这个处境,替这个傻呆呆的男孩而死。 也许当坎雷尔说出那句“我留下之时”,震撼的不仅是那个血族,还有她诺拉。 如果说,曾经往后,坎雷尔就是不属于这世界的游魂,那么她诺拉从逃亡伊始,就已经是游魂了。 那种孤独的感觉,令她刻骨铭心,辛运的是,她是聪明的,在逃亡中得以生存。 可她又是那么的胆小,笨拙,她总是告诉自己不要和生活在自己周围的人有任何关系,因为那不安全。 但拙劣的伪装却让她与外界隔离,与这世间更加格格不入,让她那么显眼而更为孤立。看似冷酷,不过是一种面对死亡的怯懦。 可她自己都没发现,她已经对这个偏僻的小镇产生了归宿感,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 或许是坐在某间小屋客厅的一隅,望着那些再普通不过的小镇农民一家子围在桌子前欢笑,她也在抿嘴轻笑的时候,或许是看着镇长沦陷在血族的奴役之下,她也在悲伤的时候。 她远没有自己认为的那般冷血她爱着这个小镇,也珍视坎雷尔。 那个男孩的话,给了她一种勇气,刚刚挺身而出奋力而起的那几秒,或许是这么多年来,她唯一没有活在死亡的阴影下的几秒。 眼前的一切逐渐发黑,诺拉望着被搜救队拖走正喊得撕心裂肺的坎雷尔,她又有些难过,那冷静无比的脑子又回来了。 望着阳光明媚的天空,“真的好冷啊”,她由衷的感叹道。 “果然,还是怕死啊。”她很想哭,死得一点都不像个英雄,有着无所畏惧的气魄,有个荡气回肠的结局。 她一点都不像她父亲。 逐渐昏暗的视野中,那本应死在火枪之下的可憎的血奴重新站了起来,带着些许满足阴森的笑声。 濒死的诺拉并不感到意外,没有秘银的攻击,只要有充足的血液供给,血族是杀不死的。 可奇怪的是,这行为狂妄的血族站起身后只是安分地直立在了原地,没有其他的动作。 没过多久,几双统一的制式长靴,围绕着一双华丽的高跟鞋,出现在了视野的另一头。 诺拉很想抬头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来的,到底是什么,可她实在是太困了,根本抬不起沉重的头,她想睡一会了。 似乎是错觉,在最后一刻,她听到有人和她说了一句话,那声音清脆动听,一定是天使的召唤。 “你知道黑百合的意义是什么吗?” 第6章 联队长 秋风萧瑟,几朵不厚的乌云遮住了所有的阳光,细密的雨点淅淅沥沥地落下,打在墨绿的雨布上,不断发出声响,倒是惹得人不得安宁。 没人喜欢这秋天的雨水,因为秋季落雨往往是转凉的征兆,健骏的军马不时甩甩已经完全湿透的尾巴,点点水滴洒落在路边的积水中,溅起片片涟漪。 这条昔日车水马龙的干道似乎也因为这秋雨而落寞了许多,只余这一支军队,行走在这宽敞的大道上。 长龙般的行军部队,一直沿着这条大道,延伸至山丘的那头,仅仅只有五个大队七百五十人组成的帝国第十六联队在此刻也显得格外壮观。 此时,这支部队的所有人都披着制式的雨衣,将全身都隐藏在帽兜雨布之下,步伐匆匆一片沉默。 他们必须在夜晚来临前赶到目的地,这突如其来的落雨对他们而言也是个不小的麻烦。 部队的后方,紧随着的自然是为数不少的辎重,盛满粮草的宽大马车都被临时找来的雨布堪堪盖住。 古语云:“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要是这些粮食都受潮了将会是这支部队的真正危机。 而这其中,一辆小尺寸马车显得格外不显眼,甚至都少有人围绕其旁,仿佛只是一辆出发时临时添上滥竽充数的运粮马车。 透过雨布上被特意打开的一个口子里望,里面却根本没有粮食堆放,隆起的雨布下空空如也,只有数支长绳拉着承载着雨布的板车四周,保持着雨布的形状。 这窗户一般的小口透进的阳光,正好撒在一张不大的桌子上,桌子上是一份帝国的地图,与数支不同颜色的笔。 这临时的帐篷中满是酒气,一个盖着军大衣的男人正横窝在离桌子不远的地方,呼呼大睡。 似乎是这小雨让原本平坦的路有些泥泞,马车毫无征兆地晃动了几下,惊醒了马车后的睡梦中人。 他双眼迷离地看了一眼那小小的窗户,有些发黑的天空让他有些发懵,随即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大喊道。 “副官!副官呢?” 马车前座的两人听到这声音也是一愣,坐在副驾驶的那名士兵随即翻身跃入后方的小帐篷,同时顺手,取下了湿漉漉的兜帽。 雨衣下的士兵竟是一名年轻女子,身着帝国的军服显得极为干练。 她望着一脸愤怒的男子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而是例行行了一个军礼,大声回应,开口后的声音却如莺语一般动听,足以令不少帝都所谓歌手,默然失色。 “副官娜塔莉报道!联队长请指示!” “我和你说了,睡两个小时就把我叫起来,现在几点了!” 这名醉酒的男子怒气冲冲地质问道。 “报告长官!路上无事,而您昨夜因为下雨,一宿未眠,又喝了酒,需要休息!” 这名副官倒是一本正经的回答了这个问题,但双眼一直犀利的直视着前方,对于她的联队长的愤怒视而不见,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那男子拍案而起,指着娜塔莉,一时气结,竟想不到说些什么,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也知道说什么都没用,这不是第一次了。 见联队长怒气已去,娜塔莉紧绷的双肩一松,稍微放松了些,想必已是对自己长官的脾气摸得差不多了,但仍是保持着笔挺的军姿。 而这联队长也没有再追究,直接无视了仍站在不远处的娜塔莉,径直走向了那不大的桌子。 他在地图上笔画了记下计算距离之后,问了一句:“我们现在离利兹城还有多远?” “不到半个小时,天黑之前一定能到达,我们离正在遭受血族攻击的风暴要塞行程不到两天。” 副官用着嘹亮地声音回答道,却让不大的帐篷陷入了一段时间的安静,两个人都对于这个回答中多余的后半句其中的暗示心知肚明。 良久之后,联队长长叹一口气,咬牙切齿地说。 “从帝都才走了十天,就走到了边境线上,要知道二十年前,老子从边境的家乡走到帝都花了三十多天,该死的血族,我也想上前线啊!我想亲手多杀死些禽兽!但是我们军令在身啊!” 副官娜塔莉没有再说什么,也是长叹一口气,笔挺的军姿随之松了下来,帐篷中又只剩下了不时在地图上记录的动笔声。 “啊,对了,那个我们两天前救下的小子呢?” 这名联队长似乎才想起这档子事,用着不紧不慢的语气问到。 “他……还是没有进食。”副官犹豫了一下,有些不知道怎么描述这样的情况。 “那我去看看。” 昏暗的马车中,坎雷尔的思绪,还沉浸在曾经的回忆之中。 小时候自己打架父亲挡在成群的孩子前毫不讲理的气魄,贪玩到傍晚回家后父亲若霜的神情。 一段又一段的画面中,自己逐渐长大,画面也逐渐清晰,最后定格在了那个被书架压倒的血奴身上。 之后,是那个冷漠凉薄的诺拉,那个拉着发软的自己穿梭于鲜血与死尸中的诺拉,最后的画面,是那副如梦一般的油画。 坎雷尔再次将脸深埋在手臂中,悲痛欲绝,却无泪可流,脑子里又是一遍这样的画面…… 眼前突如其来的二人,让坎雷尔有些奇怪。 这名坐在自己面前的男子,看肩上的军衔应该是个不小的官,却衣冠不整,皮带随意耷拉在腰间,身后披着本应穿上的军大衣。远看上去才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就胡子拉碴,面色颓废,一身酒气。 最可怕的是,进入马车后,一言不发,竟直接拿起了面前自己没心情吃的食物大快朵颐,像是个饿死鬼一般,令人不敢恭维。 而他身后看起来卫兵一样的角色,居然是个年轻女子。 长相秀丽淡雅,眉宇间说是肃杀倒不如说更多是柔美。刚刚到后颈的褐色头发软毛似的根本不像能经历战争的样子。 她身上的军装穿得倒是像模像样,但敞开的军服外套下穿着的紧身服勾勒出一副相当标致的身材。 坎雷尔已经在心中猜测了一百种两人直接可能存在的龌蹉关系了。 坎雷尔不会怪军队为什么没有在第一时间救援,他知道不可能随时驻守一支军队来特别保卫那样一个偏远的小镇。 但为什么他们没有最快速度派出搜索队,如果他和诺拉跑出小镇就迎面撞上人类的部队,那么诺拉也不会死。 为什么血族能攻击到这样偏远的小镇。 为什么这支部队只是远远地炮击,眼睁睁地看着屠杀了人类一个小镇近千人的血族军队大摇大摆地离开。 他真的想不通,一定是军队中,太多像面前这个男人一般的废物,贪生怕死。 不与血族接触的命令一定也是这样的指挥官下达的,人类的领土每时每刻都在受到威胁,这样的蛀虫却在利用职权花天酒地,日夜笙歌。 面前这个懒散的男人,激怒了迷惑的坎雷尔,他终于没有忍住,不再沉默,而是质问道。 “为什么你们这么晚才到?” 那男人对于坎雷尔的主动开口,颇感惊讶,嘴上的动作也因此一顿。 “为什么你们不攻击血族部队?” “为什么你们不尽早派出搜救队?” “为什么偏偏是我们的小镇受到了攻击?” “为什么开战这么久了,你们的部队还在后方?” “为什么你这样贪生怕死的垃圾能当上指挥官?” 这一连串的质问,声音越来越大,让坎雷尔口喘粗气,眼圈发红,这是他这么久以来百思不得其解的几个问题。 也是他最不愿意面对的,几个事实。 而另外两人显然没有预料到坎雷尔的爆发,这一连串的问题,一个比一个激进,也一个比一个更具侮辱性,令两人的脸色都不好看了起来。 那副官上前一步,刚想出言理论,却被联队长一手拦下,他似乎事不关己一般,咽下了口中的食物,缓缓说道。 “这就是你两天不吃饭想出来的结果?” 说罢又抓起一块黑面包,张嘴准备吞下,却被坎雷尔劈手夺下。 面对坎雷尔的两次冒犯,这位一直吊儿郎当的联队长终于不再那么随意,他长呼一口气,仿佛是为了压下心中的愤怒,随后盯着坎雷尔。 锐利的眼神居然让坎雷尔感觉自己被野兽盯着一般,心里发毛。 “你想知道为什么?好,那我就来告诉你。”这位联队长稍稍喘了口气,似乎是在控制情绪。 “为什么没有攻击血族部队,给你们报仇,因为我们根本没有带秘银武器,连一个吸血鬼都不可能伤到,反而如果让对方知道我们没有秘银武器,那这场战争不过是另一场屠杀。” 秘银?那是什么?坎雷尔在这位联队长的解释下有些发懵,他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 “我不可能拿我可以杀吸血鬼的七百五十名部下的生命仅仅为了几个可能生还的羸弱镇民冒险,为什么我们没有带秘银武器,很简单,我们只是路过的,我们的任务与血族无关,军部根本没有接到你们小镇受到袭击的报告,小子,你应该为你自己感到幸运。” 随着出口的话语增多,这位联队长再也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那是什么造就了这样的情况呢,是你们的镇长啊,他可是个高高在上的伯爵大人。” 父亲是个伯爵?我也是个贵族?坎雷尔感觉自己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一般不可思议,但他放在胸口的那张照片,又让他不得不怀疑自己的身世,不得不考虑这位联队长的话。 “他固执地统治着自己的小镇,那个愚蠢的贵族每年以私人领地为由拒绝向帝国缴纳税收,同时每次征兵令都以镇中缺少青壮年为由搪塞而过,并拒绝拒绝军队的干涉,呵,没有军队,面临这样的突发事件,发生这样的惨案不是咎由自取吗!” 帝国军部与仍保有特殊权力的旧贵族向来不合,这个联队长似乎是想到了帝都贵族们的奢华糜烂,语气越发愤怒。 而对面的坎雷尔,紧紧握住了双手,指甲深深陷入手掌,这个联队长说的一切,他完全不知道,自然,很多事情想都没想过。 他的心中不禁仿徨起来,他忽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觉得,这刹那间的几天,世界就已经完全变了个样,他真的,有太多疑问了。 同时他认为面前这个男人话语中虽然肯定有夸大的部分,但也没说错。 仔细回忆,生活在小镇中的居民确实家家团圆,也从未听说小镇缺钱的情况,宛若一个世外桃源。 似乎是还没说够,那联队长激动得站起身来,大声呵斥。 “啊,就是帝国太多这样只想着保护自己权力的贵族与懦弱的百姓,人类才节节败退,每个人都想着要军队的保护,而军队却无人参加,那哪里来的军队保护帝国?” 这个联队长说到这时,脸上不由的露出痛惜的神情,愤慨的话语也越加冲动。 “那个该死的贵族,让多少青壮男人,多少上好的兵源,面对血族时毫无反抗被杀死,浪费了多少帝国的粮食。要我说,这样的懦夫多死一些,倒是件好事。” 说到这,那个联队长似乎哀叹一声,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稍稍低头,将一双灼灼之目,聚焦在坐在对面的坎雷尔身上。 “还有你,你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垃圾,你在这场战争中做过了什么?又害得多少比你优秀的人为你而死?像你这样的家伙应该冲在第一个,然后第一个去死!” “够了!联队长!” 站在一旁的副官出声打断了联队长的激烈言辞。 那有些愤怒的男人猛然回头,却正好对上了副官严厉的目光,他没有再说话。 他也知道,这番话对于一个刚刚经历过屠杀的孩子而言,可能说得太过了。 这番话如针一般,扎在了坎雷尔的心上,脑中,一闪而过的,是浑身血迹的诺拉。 确实,他的命,是诺拉用命换来的,父亲最后的那句嘱托“保护好诺拉”,此刻显得格外讽刺,他的手紧紧地握成拳状,指节发白。 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他自己,诺拉那么聪明,如果活下来的是她,此刻根本不会这样迷茫,这样脆弱。 如果是她的话,这时候应该会在磨砺自己的刀刃,准备报仇。 如果活下来的是父亲,他是个伯爵啊,此刻他应该在走向帝都的路上,准备为小镇冤死的百姓讨个说法。 第7章 第十六联队 望着陷入沉思的坎雷尔,联队长不屑地轻哼一声,走出了帐篷,而那个副官娜塔莉也马上跟了出去。 房间中又只剩下坎雷尔,望着那张来历不明的照片,思绪混乱。 “队长你疯了吗?和一个刚刚受到那样打击的十几岁的孩子说那样的话?” 刚刚走出车厢的两人,站在不远处。娜塔莉怒目瞪着自己的联队长,感到不可思议,在她的印象中,队长可不是这么冲动的人。 “他见到了那样的场景后,就会不再是孩子了,甚至与普通的生活再无缘了,如果他故步自封想永远生活在安乐的幻想之中,装作对那样的场面视而不见,那对他而言,也是一种折磨,他必然会一生生活在那天的阴影中。” 联队长打开了腰间的酒壶,含了一口,稍微尝了尝那苦涩的味道,才咽了下去,眼中没有丝毫刚刚讲话时的愤怒。 “如果他在这里选择了逃避,那么总有一天,他会再想起今时今日,会再怨恨自己的无能,也许是下一次这样的惨剧发生的时候,我只不过是告诉他应该知道的事实,提醒他他是怎么从死人堆中逃出来的,靠的都是他自己啊,以后的日子,也只能如此啊。” “与其逃避阴影,不如击破它,这就是我想说的。”联队长说完刚刚的话后顿了顿,思考了一会给自己的话下了个结论,但仍不依不饶,换作了不屑的语气嘲讽道。 “况且从来就没有规定人有了悲惨的经历后就应当得到他人的照顾,也没有人有义务去施以温柔,数年前我遇到你的时候,你不都是自己扛过去的吗,呵呵,如今的帝国不需要无能之辈。” “如果他不能接受这些事实,那么只能说明他是个幸运的懦夫罢了,我没有心情去关心弱者的心理处理问题。” 说罢,联队长径直走回了自己的指挥马车,没有再回头,留下娜塔莉独自在原地苦笑。 真是他的风格啊,但他这哪是在劝导,简直是扩大人家的心理阴影,之后的劝导工作又该怎么做啊?娜塔莉想着,走回了车厢。 “呐,其实联队长说那些话,只是想说明,不要出了事就理所当然的怪在军队身上啊。” 娜塔莉坐到了坎雷尔的旁边,尽量用着温柔的声音说道。 “看窗外,这样的惨剧每天都在发生,帝国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不觉中,马车已驶近了利兹城,两侧的道路旁逐渐出现了难民扎堆的帐篷与一个又一个流离失所的流民。 “不可能每次发生这样的事情时我们都在啊。”望着仍是僵在座位上,不为所动的坎雷尔,娜塔莉也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了,也只能呆坐起来。 忽然,坎雷尔伸出手,抓向了桌上已经凉透的蔬菜汤…… 是夜,小雨初停,篝火燃烧在濡湿的大地上,照亮了周围一圈又一圈的帐篷。 联队长立于高台之上,火焰将他毫不检束的脸庞染成了温暖的橘黄色,他懒散随意的声音正好让面前整个空地上都听得清楚他的话语。 “经过十三天的行军,我们到达了目的地,利兹城,大家辛苦了,明天,我们将开始完成军部下达的任务。” 似乎是记不起开场白后的台词了,联队长顿了一会,才继续说道。 “因为城主奥德亲王深知我们军队的辛苦,特地运来了好酒好肉,所以今天晚上……” 大致是又忘记了接下来的内容,联队长烦躁了起来,随意说道。 “啊,该死的,我不想说了,喝酒去,把那几桶酒打开,在任务开始前该吃的吃好,该喝的喝好,解散,解散!滚滚滚滚。” 话音未落,这个酒还未醒的男人,便自顾自地走了下去。 远处的坎雷尔嗤笑一声,他想到这个男人之前义正言辞的样子,和现在这副德行差得天远,原来不过也是个只说不做的人,可想到他的话,坎雷尔刚刚拉起的嘴角又僵在了脸上,心中复杂…… 尽管作为指挥官的男人显得东倒西歪,没点军人的样子,但意外的,这只军队的纪律非常严明。 就算是那男人走下了高台,下面的各级指挥仍保持着笔挺的军姿与整齐的队列,而联队长身后的副官,向前走了几步,接下了话茬。 “第五大队负责警戒,各大队长看好自己的部下,我们离难民营不远,不要让我听到有恶心的事情发生,明早六点我们准备进城,希望各位做好准备,解散!” 副官娜塔莉本来温柔可亲的面容此刻绷得寒冷如霜,可面对着下面这些五大三粗的汉子还是显得镇不住场面,但下面竟无一人动作失格,在听到“解散”二字之后才各自散去。 坎雷尔坐在马车棚上,下面部队的欢闹已经开始,军纪之下的沉寂一去不返。 疲劳的士兵们围绕着篝火,举着酒杯,伴着不远处坐在石头上的同僚的乐器,跳起了舞,哈哈欢笑的声音在黑色的夜中传出去很远。 有些不习惯这样欢闹的场景,坎雷尔转移视线,满眼橘黄的火光立马变成了无穷无尽的黑暗。 遥望不远处黑压压的难民营,上千人聚集的营地,竟无一灯火,死寂一般的帐篷群仿佛是一块块墓碑。 “怎么了?” 坎雷尔的头忽然被一只不大却格外温暖的手摸了摸,轻柔的声音也如佳酿一般醉人心田。 原来在不经意间,副官娜塔莉已经爬上马车的顶棚,坐在了坎雷尔的旁边。 坎雷尔心中确实有很多的为什么。 为什么这群军人,仅仅在两天前见过了那么残酷的屠杀,一旁便是流离失所的难民,此刻却还能玩得如此欢畅淋漓。 为什么她娜塔莉作为一个副官,却要帮那个不中用的联队长治理军队。 面前的现状让他觉得很奇怪,但他什么都不想问,只是想安静地坐着,他的胸口还是堵的难受,他的心头,还是萦绕着小镇死去的人们。 坎雷尔没有接下话头,两人就这样坐在马车棚上,看着下面士兵的欢闹。 娜塔莎也没再说什么,只是不时地喝下一口难得的精酿酒,在有士兵路过时伸手递出木制的酒杯添酒。 不知不觉中,娜塔莎好看的脸颊有些发红,也有些关不住话匣子了。 “啊,你不要在意那个傻子格兰特说的,他那时候还没睡醒呢。” 在顺口说出了一个坎雷尔陌生无比的名字后,娜塔莉才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介绍道。 “哦,对了,你应该还不知道,介绍一下,我们这个联队的联队长,就是不久前你在马车见过的那个酒鬼,格兰特?威尔逊,我是他的副官,叫我娜塔莉就好。” 那个已经有些喝醉了的副官似乎随意地念叨着。 “哼,弱者就应该为强者去死,是什么狗屁逻辑,按他这么说,那强者不也是躲在他人背后的懦夫吗,况且要真是这样强者都躲在最后,人类早就灭绝了。” 美酒已经让娜塔莉的脑子有些晕乎乎的了,她放下酒杯,望了望漆黑的天空,整理了一下思路,才继续说道。 “不过他的话中有一点我还是比较认同的,强者应当是能正视一切的人,但可不仅如此,他们应该也是能包容一切的人,包容躲在他们身后的弱者,能从周身全是不利的环境中杀出一条血路的英雄,不过其实我并不觉得人类中分所谓的强者与弱者……” 好像是被自己复杂的逻辑绕晕了,娜塔莉顿了一下,用力搓了搓自己滚烫的脸颊。 “因为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不会犯错的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弱点,重点是如何面对在这样的自己,在这样的世界上活着,留下自己的足迹。” 诺拉的话语如闪电一般穿过坎雷尔的脑中,“在逆境之中给予我们勇气的,不正是温馨的回忆吗”。 坎雷尔望向被火光染黄的士兵们,是啊,这些此时此刻欢笑的士兵,不正是在多年之后那些退役的老兵口中泛黄的战场传说中的主角吗?不正是在努力留下活过的印记,留下可以为之奋战的理由吗? 他想起了最后离开小镇,他被拖走的时候,诺拉嘴角若有若无的笑容。 是这样啊,这就是你选择面对世界的方式吗?真是狡猾啊,就这样把自己强行压在我身上……那么,我的路又在哪呢…… 坎雷尔拿出那串挂坠,这是他除了冲洗的时候第一次如此勇敢地正视着这串挂坠,眼中的迷茫,却不减反增…… 而一旁的娜塔莉,已然悄悄离开,跃进了欢笑的人群之中,如领家姐姐一般的娜塔莉此时竟毫无违和地跻身于了重多士兵之间。 她清脆的笑声,如晚会的主角一般穿插在嘈杂的歌舞声中,众人之间的篝火燃烧迸出点点火星,在欢声笑语之中,飞向深蓝的天空。 天际逐渐变亮,相较昨天的阴霾也完全放晴,是个做事的好日子。 昨天狂欢饮酒的众人,居然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迅速整理好了自己的装备,将一顶顶帐篷收入包裹。 如果不是地上的酒香与几桶见底的酒桶,没人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公鸡才刚刚打鸣,联队的每一支大队就都整齐划一地站在营地前,等待指示。 似乎刚刚睡醒钻出帐篷的指挥官格兰特很满意这样的部队,他稍稍检阅了一般,便大手一挥,这支七百余人的部队浩浩荡荡地拥进了利兹城。 坎雷尔坐在马车中外望,数人高的城墙给人一种相当的安全感,帝国的旗帜与亲王奥德的白鸟徽旗飘扬在城市的上空,宣告着领地的主权。 这样情景对于刚刚出山的坎雷尔而言,是相当壮观的,也终于令他对这座边境繁城有了些许期望。 可随着军队进入城市,这份期望被瞬间扑灭。 尽管许多越过城墙就能看见顶部的漂亮建筑在穿过了城墙后终于在众人眼中显出了全貌,整齐分列两侧如恭候旅者的侍从,还有那看起来与天齐高的钟塔在坎雷尔眼中亦是相当不凡。 但利兹城内的情况也不比城外的难民营好多少,被血族驱逐的难民,如蚂蚁一般遍布城市街道的每一个角落,甚至有肮脏的难民直接躺在了马路中间。 城中的气味如数十天未打扫的猪笼一般难闻,城市的原住民紧闭门窗,生怕被流民一拥而进一劫而空,城中根本没有秩序可言。 可望着这些令人生厌的流民,坎雷尔心中没有厌恶,只有淡淡地一默,自己与难民又有什么区别呢,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安然地坐在这马车之中呢。 部队在这混乱的城中移动的速度异常缓慢,最终是愤怒的格兰特联队长命令带头的士兵拔刀前进,情况才有所好转。 等到达城主威尔逊亲王的城堡前,格兰特联队长头上的青筋已是条条突显。 “啊,格兰特?威尔逊子爵,我们以大队击破血族联队的传奇指挥官,我终于等到了你的到来。” 奥德亲王身着华丽的红色丝绒外套,顶着肥大的啤酒肚,在城堡前用着夸张的语气欢迎道。 “尊贵的奥德亲王,请您给我一个解释,现在城中到底是什么情况,城中的卫队呢?” 按照帝国的爵位礼法规定,身为小小子爵的格兰特联队长理应对拥有最高爵位亲王的奥德行大礼,但他却直入主题,明显没有执行的打算,甚至没有互相客套一番。 不执行爵位礼甚至不承认爵位的存在已是军部常态,那亲王倒也不在意这些细节,而是顺着解释到。 “我也没有办法啊,不然我也不会仅仅因为这难民的问题向帝都申请军队了。” 亲王长叹一口气,非常尴尬于自己领地内情况的窘迫。 “你有所不知啊,我们这本来就是边境有名的商业城市,维护秩序的护卫很多都出自各个商行,现在血族突然进攻,仅仅两天,军队就后退了数百制尺,双方对峙不远处的风暴要塞,这数百制尺间逃难的贱民何其之多,那些商行又闻风而逃,仅凭我的人手维护城中秩序,那是完全不够啊。” “那我的部下应该驻扎在哪里呢?”格兰特似乎完全不在意任务的难度,而是问起了住所问题。 “哦,当然是我的城堡之内。”这个亲王让身回望。 正对着脚下吊桥的,便是亲王城堡的入口,远远望去,城堡的围墙比利兹城的城墙还高,高耸的尖塔直入云霄,气势磅礴,不愧为当今国王的弟弟。 “尊贵的亲王,感谢您的厚待,我们第十七联队,必将完成您对我们的期望。” 在解决了驻扎的问题后,格兰特联队长完全不再关心任务的问题,完全没了正形。 只见他歪歪斜斜地觉了个躬,勉强算是行了礼,客套了一番后,便将嘴凑到这肥头大耳的贵族耳边,悄悄问到。 “请问亲王的酒窖里,还剩昨日送出城的佳酿吗?” “哈哈哈哈,素问格兰特子爵酷爱美酒,我特地准备了好酒为阁下洗尘。” 两个从未谋面的人,此刻竟像多年老友一般,勾肩搭背地走向城堡,奥德联队长刚刚的愤怒,仿佛从未存在过。 第8章 难民 说是驻扎在亲王的城堡之中,实际上最终只允许了第五大队驻入城堡,其余的四个大队分散地驻扎在了利兹城四处。 而作为指挥官的格兰特自从进了城堡更是再也没见过人影,让坎雷尔对这个不负责任的指挥官颇为不满。 秋雨果然是转凉的征兆,今日的寒风已有些刺骨。 坎雷尔紧了紧身上临时要来的军服外套,小心翼翼地跨过脚下不知是谁的小腿,继续行走在小巷中。 军队中的众人,在副官的组织下,开始分队勘探起了城中的地形,调查各个地方的人员密集度,着手准备恢复城市的秩序。 无聊的坎雷尔,在旅店中告别了带着一个小队开始执行任务的娜塔莉后,带着好奇心,拿上娜塔莉送的军大衣和数枚银币,独自走出旅店来看看这他从未见过的大城市。 可越走到偏僻的地方,城中的情况越是让坎雷尔惊心,这样的天气中,这些横窝在小巷中的难民居然还穿着破烂的单衣,缺少必要的食物,骨瘦嶙峋。 更重要的是,这些难民中,不乏比自己小得多的孩子,与怀孕的女人。 如果不是血族,这些难民应该现在正和自己的家人坐在温暖的小屋中,父亲高兴地谈论着刚刚割下的麦子卖了多少,母亲将一年中都难以吃到一次的食物端上餐桌。 捡了一天柴火的孩子搓搓乌黑的小手,兴奋地探头看着还未放上桌子的碗里飘香的食物,直流口水……坎雷尔在口袋里的手不禁紧紧握住。 听到不远处婴儿的啼哭,坎雷尔不觉中加快了脚步,转过拐角,看到的是一位年轻的母亲,抱着估计还未满周岁的儿子。 突如其来的血族,打乱了他们生活的步伐,本来倍受期待的小生命,现在让这位年轻的母亲无比憔悴。 望着这位母亲散乱的头发与瘦的能看见骨头的手臂,坎雷尔心中实在不忍,抛下了一枚银币。 虽然城中物品价格暴涨,但一枚银币还是足以让一个家庭饱食一天了,当然,买不买得到是另一回事。 目前而言温饱无忧的坎雷尔有恻隐之心,一旁坐着的难民可没有。 银币落在那母亲面前,明晃晃的金属色泽让她一瞬间呆愣了一下,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周围群起而抢的难民便把她压倒在地,婴儿的啼哭甚至都被哄抢之声压了下去。 望着面前刚刚还如干尸一般躺着的数名难民现在如猛兽一般的互相抢夺,坎雷尔有些发愣。 婴儿很快被压在人群之下更让他深感不了可思议,为什么会有这么一群人与新生的婴儿夺食,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同样令他出乎意料。 银币在几经易手后终于被一个面色还算健康的男人拿到手,似乎是为拿稳手上的银币,他大声喊到。 “喂,那边的小兵哥,你身上还有银币吗,快拿出来啊,可怜可怜我们。” 只在一瞬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坎雷尔身上,从头到尾都没有人关心过那对已经奄奄一息的母子。 而现在的坎雷尔,感觉自己根本不是在人群之中,而是在一群恶狼幽绿的目光注视之下,唯有站在中间的猎物,还是人。 难民们一开始还对坎雷尔身上的军服有所畏惧,可坎雷尔已经完全不知道如何处理这样的情况而呆愣在原地,让难民越来越大胆,他们手上的动作很快从一开始的推搡变成了肆无忌惮的拉扯。 混乱之中,坎雷尔感觉自己的胸口处口袋里的什么东西被拉拽着,他心中一突,想起来诺拉的那串挂坠,他还带在身上呢,那是他绝不能失去的东西。 终于,纯朴的乡下少年再也无法对群狼保持同情心了,一股不知道是对血族入侵的愤恨亦或是对难民们不争的悲哀化作的愤怒涌上了心头。 他挥拳击倒了面前肮脏的男人,却被更多的手淹没,他的外套被扒了下来,散碎的银币洒落一地。 可人群就如魔怔了一样,根本没人弯下腰捡起银币,就算有也很快被失控的人群踩在脚下,人群似乎要榨干坎雷尔身上的每一滴血,将他淹没在人的海洋之中。 混乱之中,其实每个人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什么,身不由己,坎雷尔也是如此,他只能死死地护住贴身衣物里的那串吊坠,铺面而来的各种恶臭的气味,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忽然,有一只手扒开厚厚的人墙,伸了进来,抓住了坎雷尔的衣服,将他从人群中拖了出来。 脱离人群的那一瞬间,坎雷尔第一时间摸了摸胸口的口袋,送了一口气,还好重要的东西还在,随即才抬头看向那救了自己的人。 面前站着的这个男人,应该说男孩,让坎雷尔有些意外。 因为他确定自己从未见过这个穿着还算干净的白色衬衫,外套着一件还算不错的黑色夹克,戴着眼镜一头金发的男孩,对方为什么会拉自己一把,倒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坎雷尔刚想开口道谢,但此时确实不是什么好时机,远处的守卫蹬着厚底长靴,发出特别的步踏声,朝这边跑了过来,坎雷尔可不想被抓到警局坐着。 两个男孩撒腿就跑,直到听不到守卫的脚步声才停下,两人弯着腰,撑在膝盖上喘息,趁着机会,坎雷尔出声感激道。 “谢谢你,朋友,如果没有你现在或许我就坐在警局里了。” 那个男孩推了推鹰钩鼻上架着的眼镜,镜片下琥珀色的眼睛环视着四周。 不知道为什么,坎雷尔在看到那双颜色淡得有些奇怪的眼睛心中感觉有种难以形容的不舒服,好像那双眼睛哪都没在看,又哪都盯着,没有聚焦似的。 “不,举手之劳而已,问题是,这里是哪里,你们军队的人应该认识路。”那个男孩回道。 “不,对不起,我不是军队的人。” 两个男孩就这么迷路在了这座庞大而混乱的城市之中,那个戴眼镜的家伙走在前面,一边找着路,一边做着标记,希望能找到一条认识的出路。 不过两人似乎都不太着急,没什么事,坎雷尔跟在那个家伙后面,饶有兴趣地观赏着混乱中的城市。 两人倒是在不断行走的时候聊了起来,得知了对方的信息。那个戴眼镜的男孩叫做丹尼斯?韦廷,和坎雷尔年龄相仿,同样是流浪到这个城市的难民。 不过从这个男孩带着姓氏的名字来看,他的父亲一定是个贵族,而他尚且整洁的衣物也表明着他不算狼狈的处境。 转转悠悠,天色倒是暗了下来,丹尼斯有些无奈的抱怨到:“今天不会要和那群狼排排睡了。” 坎雷尔没有接话,而是望向了已经可以依稀看到点点繁星的天空。 “哼哼。”丹尼斯见坎雷尔没有接话的意思,有些无聊地嘟囔着,突然,眼前一亮,他看到了不远处少见的还开着的酒馆。 虽然有些惊讶,这种时候还能开着的酒馆,背后不是有官员,就是有本地的黑势力,但管他呢,现在能填饱已经饿得咕咕叫的肚子就好。 “哈,一家酒馆,我们先把饭吃了,顺便问问伙计路怎么走如何?” “可我……我身上没有钱了。”坎雷尔有些为难的回答道。 “只有你这样愚蠢的农夫,才会想把一群冻僵的蛇,全部塞进怀里,这样,这一餐我请了,你尽管吃就好。” 见识广博的贵族嘴上毫不留情地讥讽着坎雷尔刚刚天真至极给自己带来麻烦的行为,却相当慷慨地准备帮助陷入窘境的乡下小子。 可惜没读过几本书的坎雷尔根本不知道“农夫与蛇”的童话,但他知道,自己不能这样接受一个相识未久的人无条件的帮助。 “不行,既然你也是流亡至此,那你手上的钱一定也不会多,我不能接受你的钱财。” 听到坎雷尔的回答,丹尼斯有些意外,他回答道。 “你知道这些躺着的难民,有多想生吞活剥掉我这样有着“无穷无尽钱财”的贵族吗?你居然还想帮我省钱?” 那个无穷无尽在这名贵族嘴里咬得特别重,显得相当可笑。 “不,虽然你的衣服看上去的确相当不错,可你要是钱很多,完全可以出钱让人带路,甚至随便找一家旅店直接住下,根本不应该纠结迷路的问题。” 坎雷尔仔细回忆着面前这个家伙和自己一起走的几个小时中的一举一动,理直气壮地推理道。 “但我看你完全没有花钱直接解决问题的想法,路过那些开着门的旅馆时也根本不往里看,况且你现在也是背井离乡的,够可怜了。” 丹尼斯笑了笑,对坎雷尔的说法不置可否,他的嘴角闪过一丝不明所以的随意笑容后,并不打算纠结这个问题,说到。 “那这样,我借你钱让你吃一餐饭,等你回到军队再拿钱出来还给我如何?” 这个提议让本来肚子就很饿得坎雷尔没法拒绝,两人走进了那家不大的酒馆,点了食物。 在丹尼斯阔绰出手的小费在酒馆中划出一条引人注目的曲线,落入老板的手中后,两人的食物终于端上了餐桌。 坎雷尔已经很久没有吃到热食了,三四天的奔波中食物不是军粮就是能敲死人的黑面包,毕竟,那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后,一切都变了。 望着木杯中液体层层波动的涟漪,有些混浊的液面映出了坎雷尔自己的脸。 嘴中咀嚼着暖人的热食,如此境地下,他却又想起了家,那个被说的一无是处的父亲……还有诺拉,他拿出了胸口那串挂坠,看了一眼。 “呵,说起来我也是个贵族,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伯爵是可以世袭的,虽然我的父亲至死都没有告诉我,我到底姓什么。” 坎雷尔有些悲伤,却又有些嘲讽的自语道,他虽然从未接受过贵族教育,但也不同于大多数平民一般对贵族带着天然的仇视,贵族又如何,还不是,这么容易死。 丹尼斯惊讶的瞥了坎雷尔一眼,这个被他恰好撞见的倒霉鬼可没有任何一点贵族的样子。 坎雷尔顺着骤然悲伤气氛,喝了一口木杯中的液体,差点喷出来,入口苦涩气味冲鼻的劣质麦酒让从未喝过酒的他很是不习惯。 可意外的,随着液体的苦味流入喉头的感觉,倒是不让人讨厌,但终究是第一次喝酒,一口下去就足以让他眉头紧皱,满脸通红了。 一向刻薄的贵族看了眼有些狼狈的坎雷尔,又看了看他手中隐隐约约能看见金色挂链的饰品,似乎是猜到了对方有些心事,竟然没有出声调侃,而是淡淡地说着不明所以的话。 “即使是最劣质的酒,在别样的心情下,也可以成为最美味的佳酿,不要因为几滴洒落的酒水,而浪费整杯的佳酿啊。” “的确,洒落的酒水落地就没了,但对于一个一无所有的醉汉来说,又怎么可能轻易忘怀呢,何况,是一整杯都摔在了地上啊。” 这次坎雷尔一下就听懂了这个贵族到底在暗指什么,他从悲痛中醒了过来,有些自嘲地还了一句口,同时抬头地看向这个仅认识了一天的逃难贵族。 却发现,这个请客的贵族,到现在都完全没有对面前用自己银币买下的食物与肉块有丝毫动作。 反而是晃着木杯里的麦酒,不断扫视着不远处横七竖八的难民,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似乎是坎雷尔的伤感,让他也回想起了些什么。 这餐饭毕竟是他人出的钱,现在出钱的人不吃了,让坎雷尔心中有些过意不去,放下餐具,却正好对上那双颜色奇怪的眼睛。 一时间,坎雷尔感觉自己被完全看透了一般,心中有些发虚,连忙找了个话题随口说道。 “丹尼斯,你在看什么,怎么不吃啊?” 第9章 旅店 “看那些难民喽。”丹尼斯的语气让坎雷尔听不出感情,“你不觉得城市中现在的情况很有意思吗?我倒想看看那个亲王城主到底准备怎么收场。” 这个收场,指的自然是如何处理这棘手的现状。 “援助的军队已经在努力了啊,你作为帝国的贵族,怎么可以抱着这样看戏的心态。” 坎雷尔其实并不知道所谓贵族精神,但还是以次为借口有些为帮助他的十六联队打抱不平的说道。 同时在心中暗暗加上了后半句,为那些恪尽职守的军人感到悲伤地想到:他们有着那样的指挥官,已经够可怜了。 不知是因为提到了爵位,还是因为坎雷尔意外的反对,丹尼斯没有再说话,而是再一次留下了一抹慵懒的微笑后,陷入了沉默。 在无声中,两人很快将这已经算得上奢华的一餐吃了个精光。 坎雷尔抬头遥看四周,曾经在自己眼中靓丽高大的建筑已经完全掩盖在黑夜神秘的面纱下,蒙上了一层说不上滋味的黑色,远处城中心高耸的钟塔已然有些若隐若现。 两人走出酒馆,坎雷尔在变得有些冻人的夜风中不禁打了个寒颤,让这迷路的人心中凭空添下一份不安。 似乎是因为吃饱了饭,让丹尼斯的脑子与运气都好了不少。 两人转转悠悠没花多少时间居然找到了白天留下的印记,随后顺着一条未走过的路直走到底,意外的直接通往了坎雷尔进城路上途经过的一条城市干道。 坎雷尔就如突然闯入御花园的小老鼠一般,四处张望着在夜晚下灯火通明的眼熟大道,白天的郁闷一扫而空。 不过他现在只想快些回到旅馆倒头就睡,走了一天,真的有些累了。或许娜塔莉会在旅馆焦急地等我呢,他心情有些复杂而期待地想到。 也许是终于走出狭窄混乱的小巷带来的喜悦,也可能是与处境多少有些相似的丹尼斯聊天解闷,坎雷尔的心情好了不少,心思也不再那么沉闷了。 “到这我就认得路了,你呢?要不你和我一起回旅馆,这样我也可以还你钱。” 坎雷尔问向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丹尼斯。 但丹尼斯显然也认得了路,毕竟这条路上那数层高雄伟的商会大楼实在是太过光彩夺目,让人印象深刻了。 “如果你没有欠债逃跑的打算的话,明天我们就在这见面,记得你欠我两个银币啊。” 为了应和坎雷尔坚持的自尊心,丹尼斯仿佛赌场的老板一般忽然变得吝啬地强调了一番债款问题。 啊,一顿可口的饭菜可真贵。坎雷尔有些肉疼的想到,但仍伸手仿佛很有底气一般做了个“没有问题”意思的手势,尽管他身无分文。 两人就此别过,坎雷尔迫不及待地沿着大道跑回旅馆,而仍呆在原地的丹尼斯,过了许久,才带着一抹期待的笑容,退入阴影之中。 坎雷尔回到早上出门的楼前,已经是相当晚了,光进旅店已经锁上的铁栅栏都花了一番功夫。 铁门扭动的摩擦声回响在旅馆前不大的小院中,一旁几匹联队士兵一并带过来的军马发出了不安的低鸣,在安静的院子中听得相当清楚。 坎雷尔抬头望向旅馆二三楼,木制的窗户扇扇禁闭,小院中漆黑一片,只有开门的旅店老板手上点点烛光,毕竟这个时间点所有的旅客应该都进入了梦乡。 坎雷尔心中有些小小的失落,他现在就像一个贪玩晚归的孩子,一路上提心吊胆地编好了解释的借口,回到家却发现家里人根本无暇顾及他,甚至用不上想好的理由。 无意之中,坎雷尔有了一丝丝这样依赖的想法,毕竟这几天的路途中,他的衣食可以说都是副官娜塔莉照顾的。 也许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挺喜欢那个大姐姐的。 毕竟坎雷尔还只是一个十多岁的孩子,在经历过那样的事情后,最缺乏的,无疑还是安慰与劝解…… 还穿着睡衣的老板回到旅店后迫不及待地吹灭了大厅的蜡烛,整个小旅馆再次陷入了完全的寂静之中,只剩坎雷尔自己的脚步声。 亲王奥德还是对待联队众人那是相当的慷慨,毕竟算是有客到了自己的地盘上,即使是如今城内这样的形式,甚至连编外的坎雷尔都有一间自己的房间。 一直沿着无人的走廊的走到底,坎雷尔终于走到了自己的房间前,走廊左右的花纹在此时都显得有些瘆人。 他翻找起了裤兜,想拿出在前台得到的房间钥匙,忽然,面前的门自己打开了,坎雷尔在看到面前高挑人影的一瞬间,他可是结结实实的被吓了一跳。 “你到底去哪了?这么晚才回来,没有遇到什么。” 娜塔莉那时而轻柔和蔼,时而决断严肃的声音飘进了坎雷尔的耳朵,也让这个男孩傻了眼。 他是真没想过应该在外奔波了一天的副官小姐会等在他的房间中。 在娜塔莉厉害的连连追问下,坎雷尔一时间张口结舌,路上想好的解释都堵在了心头,死活想不起。 无奈,心情有些复杂的小男孩只得说了实情,不过却没有得到预想之中的责备。 年轻的副官小姐在听到坎雷尔施舍难民后的遭遇时只是轻轻叹气,在听到他迷路小巷的迷茫时则是责备自己怎会如此疏忽大意,放任一个从未进过城市的男孩自己在城中走动。 当然坎雷尔也告诉了娜塔莎自己受人帮助欠了两个银币的事情,娜塔莎立即给了他数枚银币让他明天去感谢好心人的慷慨,不过坎雷尔却避开了提到那贵族的姓名,因为他觉得这并不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只是在说起丹尼斯的时候,坎雷尔总是不可避免地想起那双奇特的眼睛。 “明天你别出门了,城里的难民意外地仇视军队,今天在勘察的时候我们就有两个人因为军服遭到了难民的围攻。”娜塔莉皱着眉头,回想起早上执行任务时的遭遇说道。 “城里的矛盾比我想的还剧烈,完全绷在了爆发的边缘,那个无能的亲王在我们到来之前什么都没做,你今天是穿着军服出门的,我以为你也遭到了攻击。” 解释了自己为什么会等在这的原因后,娜塔莉低头思考了一会,她一直觉得觉得难民们强烈的抵抗情绪有些蹊跷。 不知道为什么,坎雷尔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了丹尼斯坐在他对面,偏着头看着难民们的样子,难道他知道些什么嘛? “我们军队已经把辎重全部挪到了城里的守备营中,我也下了命令收缩城中各部队的散布,在城中的军营重组编制,现在选择化整为零太危险了,但是我们这暂时没有动的打算,我还想待在城中再看看情况。” 似乎是这样直接向非军队的人透露军队部署,总让娜塔莉想起军队的保密条例,良心受谴,她无意中压低着声音。 “不过,答应我,别让任何人知道军队的情况,如果难民暴动将我们围在这里,会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似乎是仍感觉不安,娜塔莉有些严肃地告诫道,也让坎雷尔知道了现在情况的紧张,他用力点了点头。 虽然面前这个年轻的女子看上去亲切而柔弱,但坎雷尔知道实际上现在她就是这支联队的联队长,她的指示影响着整座濒临崩溃的城市,不容有失。 况且坎雷尔,也不想在这种时候,拖这个一直在帮助着他的人的后腿。 “好了,你知道就好,也不用紧张,那群小伙子们还是非常能干的。” 娜塔莉语气一转,又变得温和婉转,仿佛联队的一切都与她毫不相干一般。 她笑着转身拿出了一套衣服,对着疑惑的坎雷尔解释道。 “天气越来越冷了,况且你总归需要一套衣服,你也不是军队的人,总不可能一直穿着军服。” 在娜塔莉的催促下,坎雷尔试穿起了新的衣服。 贴身的一件是如今几乎人人标配的打底高领白衫,领口的拘束感让从未穿过正装的坎雷尔有些不适。 但娜塔莉仿佛知道一般,刻意挑出的一件没有华丽花纹与复杂褶皱,穿戴起来简单快速,活动也不忌讳动作过大,而白衫精工的布料还是让坎雷尔感到了从未有过的舒适感。 接着套上夹克外套,尽管衣服下摆本应只到腰间的短套对于如今的坎雷尔有些过长,袖口也是需要卷起才恰到好处。 但这不同于贵族臃肿浮夸的功能主义服饰立即让坎雷尔爱不释手,扣上即可的穿戴方式是这外套最大的特点,衣服上数点前卫的金属挂坠让衣服不显单调却也不落于庸俗。 不仅如此,似乎是为了最寒冷的冬日,娜塔莉除了两件成套的轻便衣服之外还专门买了一件能够直接穿在外面的防水防风的黑色大衣。 本应帅气的皮衣穿在不合身的坎雷尔身上显得有些不伦不类,设计中只到膝盖的衣尾却几乎拖到了小腿,袖口也将两只手完全埋了进去。 但意外的,略显消瘦的坎雷尔因为早些时候经常接触农活,身体的底子相当不错,束腰的大衣在宽大骨架的撑托下倒也有模有样。 尽管这个乡下小子其貌不扬,但在这大衣下却给人一种相当的壮实感,颇有些英姿勃发的意味。 坎雷尔抬起手臂,才勉强让手伸出袖管,他刚想说,是不是大了一些,却正好听到娜塔莉的评价。 “不错不错,正好搭配。” 副官小姐似乎很是满意自己挑选衣服的眼光,开心地说道。 “不要觉得衣服太大了,你下次有机会再有新衣服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呢,你的身材在看你选临时穿的军服时我就估了个大概,你这样天生宽大的骨架,稍微练一练也绝不会显得肌肉爆炸,最多结实高大一些。” 似乎是知道坎雷尔的顾虑,娜塔莉解释道。 她从下往上欣赏着自己选的衣服搭配出的杰作,抬头却忽然对上了坎雷尔感激的眼神,一时间颇有些不好意思,连连摆手说道。 “其实帮你挑衣服挺简单的,出任务的时候顺带的,也不用费心想衣服花纹,因为我相信你应该不习惯贵族那样繁琐浮华的衣服,当然那件厚重的大衣除外,但也不要觉得大衣碍事,那是套在外面的,要活动了直接脱掉就好,而且你你身型以后穿大衣应该正好合适,哼,我就喜欢那种穿着大衣显结实的,宽大的肩膀多帅啊,那种穿了外衣斯斯文文的才不好看呢。” 尽管后半句副官的碎碎念暴露了一些个人喜好取向,但坎雷尔却注意到,对方在自己挑军服的时候就有了帮自己买衣服的想法,还刻意留意了自己的尺码。 他的眼眶有些濡湿了,他忽然觉得,在遭遇了那样的变故之后,遇到这样一支奇特的联队,实在是他的幸运。 试想一支普通的部队,怎么可能允许一个难民这样跟着他们,一支正常联队的副官,又怎么会在百忙之中还如此关心自己。 也许这样的联队,对于抵抗血族的战争而言,实在是有些无用,但坎雷尔也无法心生厌恶了。 他的心头甚至涌上一种奇怪的想法:也许,有一个姐姐,更甚者,一个母亲,就是这样的感觉。 忽然,坎雷尔想到一个问题,一个足以令他坐立不安的问题。 “这衣服穿着很舒服,我也很喜欢,谢谢你了,娜塔莎小姐,但是,告诉我,用了多少钱买,我会记住的,以后有机会我会还你。” 娜塔莉有些诧异地望向坎雷尔,面对这样一个幼稚的问题,她想笑。 这个身无一技,如今到哪都格格不入的小男孩,能干些什么,怎么可能赚到钱。 可看着一本正经的坎雷尔,她又笑不出来,小男孩那严肃的表情,真的差点就让她相信了,不,是已经毫无根据的让她相信了。 这个男孩一定会在未来的某一天,来到自己面前,还上这不足挂齿的几枚银币,无论多久,他都会一定记得这件事。 “加上昨天给的和今天给的,再加上这套衣服,你已经欠了我十二枚银币了,快够上一个农夫一年的净收入了呢,可不容易挣啊,呵呵,等你来还我钱的那天,记得穿上我送你的这套衣服啊,我可是很期待这件大衣合身之后,穿在你身上会有多帅呢。” 娜塔莉笑着列出了坎雷尔的欠款数目,她没有说任何风凉话,来打击这个认真的男孩。 其实打心底,她帮助这个男孩,就没想过收回这些银币,但她的确想见见,这个即使到了如此地步,都保有一份倔强的男孩的未来。 第10章 暴乱 马车的摇晃,让后车上托着脑袋,撑在木箱上打盹的斯蒂文直接翻滚到了地上,脑袋狠狠地磕在车厢的地板上,让他立马从睡梦中惊醒。 可他惊醒后的第一反应,却不是谩骂与责问驾驶人,而是连忙爬起身,掀开车厢后的帷幕,对着跟在后面的另外两辆马车大喊。 “全部放慢速度!小心车后的葡萄酒,洒了一点,你我都别想活了!” 这喊叫声在凌晨的城郊传出去很远。 望着那两辆马车缓慢地通过了那道因下雨,道路泥泞而产生的坎,斯蒂文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开始后怕自己的一时松懈。 带着些许恐慌的情绪,斯蒂文回头望了望已经能看到城头的利兹城,他的心情又舒畅起来。 如果不能在今天早上赶到亲王奥德的城堡下,将这三辆马车后的奢侈品与酒肉卸下以支持亲王奥德一时兴起举办的宴会,那他斯蒂文就可以和他远在家乡的妻女永别了,而等待他自己的,绝对是边境的矿场。 为了避免这样悲惨的结局,他指挥着三辆马车披星戴月,十天的路程生生被压缩到了三天。 临了末了,就这临时的小雨,差点将他害死,不过总算一切都结束了,斯蒂文突然有了种想要流泪的感觉。 再次清点了每箱木箱里奢侈品的数量,斯蒂文站在了车窗旁,为自己满上一杯麦酒。 他已经两天没睡觉了,只有这香浓的麦酒,才能让他稍微缓缓紧绷的精神。 东方的天空已泛起了点点白光,就如黑夜蒙上了一层白色的面纱。 尽管不远处的那遥望就可看见的亲王城堡还处在一片黑暗之中,可利兹城东侧的半截城墙已沐浴在这白色之下。 斯蒂文知道,这是晨光,他从未觉得如此美丽的晨光。 可就是这样的美景下,路边一排一排的难民营,却显得如此煞风景,破旧的帐篷扎堆在道路两旁,破坏了途经之人的大好心情。 尽管斯蒂文不是什么吟游诗人,此刻却也觉得相当碍眼。 利兹城的城门越来越近,亲王的白鸟徽旗也是近在咫尺,斯蒂文却发现,进城的道路被那些肮脏的难民完全堵住了。 这些愚蠢的流民敲打着城池的大门,仿佛只靠手就能打开这攻城器械都难以弄开的城门。 仿佛里面就是天堂一般,只要能进城门,想要的就应有尽有。 斯蒂文放下手中的麦酒,心中一团火气冲上了头顶,他这么赶死赶活,难道在最后关头要被这群贱民坑死?这是他所不能接受的。 斯蒂文掀开帷幕,走出车厢,站在了马车驾驶位上,比一般人足足高了一个身位,讲话的声音也自然而然地覆盖了面前难民群。 “你们这群流民快给我滚开!我这车上的东西足以将你们一文不值的性命全部买下,这些都是当今利兹城城主要求今早必须送达的重要物品,耽误一刻,你们都负不起这个责任!” 嘈杂的砸门示威难民群,在这叫喊声下,忽的一下安静了下来,而两侧难民营中的很多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家伙,听到这番“警告”,也都纷纷站了起来,走过来观望。 一时间好像斯蒂文发出的不是警告,而是教会救济餐的开餐钟铃似的,众多的难民们围了个圆,将三辆马车围在中间。 此时的斯蒂文,站在高处,忽然被数百人注视,明显有些慌乱,而脚下拉着车子的马匹,也在不安地嘶鸣。 可斯蒂文心中,却真是没感到多少害怕,他的马车上可是挂着亲王的白鸟徽旗呢,就这一杆徽旗,与神的祝福加身无异。 更何况他后面的马车中还搭着条火枪呢,足以震住这群流民了,他量这些难民也不敢做出什么。 让他感到奇怪的是,尽管难民群已停止了活动,可怎么还没有让出一条道路。 斯蒂文望了一眼远处已经能看到一点头的初阳,已是焦急万分,他高喊道。 “你们怎么还不腾出一条道路?想让我这马车从你们身上碾过去吗!” 忽然,难民群中走出一名年轻男子,头发不算蓬乱,胡子也是剃的干干净净,面色相对其他难民相比而言很是不错,披着破破烂烂的夹克,头顶着一顶小帽子,一副老实的工人模样。 他对着斯蒂文说到:“大人,万分抱歉对您的车队造成了不便,我是这群难民临时的领头人,我叫凯文。” 说着,他拿下了自己头上的帽子,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 对方领头人的礼貌很是让斯蒂文满意,他脑袋上飘扬的白鸟徽旗就应该让他能受到这样的恭敬,他回话道。 “那正好,快叫你的人闪开,耽误了亲王的差事你们通通都得去寒霜高原种土豆。” 不料,“难民领袖”凯文没有下令让难民们让开,而是继续奉承。 “我们知道大人您的差事一定很辛苦,不如先在这休息一会,亲王的差事一时半会也耽误不了,我们难民营虽然没什么东西能入您的法眼,可招待招待还是可以的……” 城内旅馆中。 走廊上响起的沉重军靴声,惊醒了熟睡的坎雷尔,昨晚很晚才睡觉的他此刻望着外边蒙蒙亮的天有些迷糊。 这是怎么了?坎雷尔疑惑地望向房间门。 他身上的白衫在昨天试穿以后也没脱就睡觉了,现在起床也正好方便,坎雷尔翻转起身,套上了夹克便走了出去,想一探究竟。 一开门,正好看见娜塔莉站在走廊上,晚睡的痕迹在她的脸上更加清楚,长相清秀的副官小姐此刻看上去相当憔悴。 娜塔莉的模样让坎雷尔有些心生愧疚,不过此刻,她还是尽职尽责地指挥着士兵,声音铿锵有力。 娜塔莉也看见了站在房门口的坎雷尔,特别叮嘱道。 “坎雷尔,今天你不要出门了!城门口发生了暴动,我肯定没时间顾及你了,但我总有预感怕有什么事情将会发生,你自己就呆在旅馆,小心一点!” 说罢,副官的身影便消失在了楼梯。 城门口的暴动?坎雷尔脑子里浮现而出的是前天晚上,军队的欢闹之时,他坐在马车上看到的那片如墓碑一样的帐篷群与昨天恶狼一般的难民。 暴动确实很危险,也许我连丹尼斯都不要去见了,坎雷尔在心中计量着,但他随即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娜塔莉也是个人,甚至是个没比自己大多少的年轻女孩,在暴动中更加危险,如果娜塔莉出事了,他一定会愧疚到死的。 更何况人家帮了他坎雷尔这么多,他无法说服自己就这么在这坐着,他也要过去看看情况,看看有什么地方,自己能帮上忙。 打定主意,坎雷尔出了门,想了想还顺手捎上了门后挂着的大衣。 他不想让娜塔莉担心,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让她知道自己去了,而这件大衣对他而言实在太大了,不过用来把自己完全遮住倒是个很好的选择。 当坎雷尔跑到楼下的时候,院子里的马匹已经不见了踪影。 但在这样的非常时期,城中道路堵塞拥挤,即使是上好的骏马此时也无用武之地,所以当坎雷尔跑到城门口的时候,其实也没晚多少。 因为暴动的关系,城门口已经设立了警戒区,高大的士兵艰难地用身体挡住激动的人群,勉强维持了一片空旷区,城门已经在难民的里应外合下被迫打开。 坎雷尔挤只得在难民群中,透过人群勉强朝城门口望去望去。 娜塔莉一身军装,带着两个侍从,立于吊桥上以瘦弱的身形对峙着城外上千难民,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带领着几个同样装束干净的亲信的“难民领袖”凯文。 而最让坎雷尔震惊的是,视线越过吊桥,可以看到那头,停着三辆挂着白鸟徽旗的马车。 车厢已经翻倒在地,里面的东西,甚至马匹都被杀死,被饥饿的难民分了个干净。 而车队的队长,斯蒂文,此时被挂在旗杆之上,与威严的白鸟徽旗一同吊在空中,血液浸红了代表和平与奥德亲王的白鸟,展示着难民们的决心。 城外黑压压一片的难民群发出一波又一波的声浪,以血淋淋的事实为挟,诉说着自己的要求。 “我们要食物!” “我们要保暖的衣服!冬天快来了!” “让我们进城,吸血鬼快打过来了,我们需要城墙的保护!” 而城外的呼喊,似乎也激发了城内难民的暴乱,坎雷尔的耳边,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呼喊。 “我们需要稳定的住所!” “让政府打开粮仓,救济我们的同胞!” 一开始还好,只是住食上的一些基本的诉求,可似乎是有人刻意的煽动,言论越来越激进,越来越危险。 “冲开亲王的城堡!城堡里储存着数不胜数的食物!藏着数以万计的财宝!” “夺下军队们的武器,这些军人都是一群花架子,遇到战斗就手软!” “贵族的军队不能保卫我们的家园,让他们交出武器,让浪费我们食物的军队滚回帝都!” 而站在桥上的凯文笑了,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成果,他有些夸张地张开双臂,仿佛身后是数以万计的铁甲军队。 他用着得意的语气对着面前的副官说到:“这是人民的意愿。” 娜塔莉的面色如霜,没有搭理这个家伙,只是死死地立在原地,没有一丝退让的意思。 凯文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今天无论谁挡着他,都无法阻止亲王的城堡被愤怒的难民占领的结局。 他不再管这个守职的女副官,而是回身继续煽动着暴乱的群众。 “同胞们,听我说,贵族的奢华,大家众所周知,看看马车里一箱箱的奢侈品与桶桶葡萄酒,就是证据。” 这就是他能把众多难民的情绪煽动起来的最大依据,却也是无可奈何,铁一般的事实。 “可这些迂腐的军人为什么还保护着那些贵族,因为他们是一丘之貉,军队维护着贵族对我们无底线的残害,贵族则掩盖着军队的无能贪腐!” 军队,被这个煽动家,被受苦的难民们,一齐归到了对立面,那些贵族的队列之中,这无疑是个非常危险的信号,难民群中的坎雷尔不由的焦急万分。 “他们不值得我们同情,相反,他们是这不合理的帝国的组成部分,他们手中的武器是我们出钱买来的,可却成为了剥削我们自己的利刃!不要对他们的残暴心生畏惧,我的同胞们。再想想我们沦陷的家园!在这种时候,帝国居然还专门派了一支军队来保护亲王的安全,再仔细看看这个挡在人民面前的军官,我们缴纳的一项又一项毫无道理的赋税,养着的,就是这样的小姐!” 凯文身后的几个亲信肆无忌惮地淫笑喧闹起来。 “哈哈,我们帝国军队的军官可真是漂亮,也许当血族看到这样的军官时,会手软,又或者,是我们国家的大人物们喜欢一个这样的军官在他的耳畔轻语!” 如果说,凯文这个演讲者,煽动的是无知的大众,那他这些流氓一般的亲信的配合,煽动的则是那些利欲熏心的自私之人。 想想仅仅是一个军官就这般漂亮,那亲王的城堡中会有多少令人垂涎的少女呢? 凯文的一番话语令本因为长久对峙高涨情绪已经开始下滑的难民群再次群情激昂。 男人们在利欲前失去理智,女人们为了孩子的温饱奔走呼喊,军队的防线变得摇摇欲坠。 桥上的副官依旧挺直着腰杆,在污言秽语的侮辱下岿然不动,但此刻,她的背影在人头攒动的难民群前却显得如此单薄无力。 远处的坎雷尔已经无法任由这样充满侮辱性的语言,去污蔑那样一个温柔而善良的人了。 他推开人群,希望能站出去,为娜塔莉申冤,为这个尽职尽责的副官说话,可他的肩膀,却被一个人拉住了,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想干什么!” 第11章 帝国 “你告诉我,你那时候站出去能干什么?”丹尼斯掀开兜帽,金色的头发在房间内的阳光下格外亮眼。 坎雷尔挣开了丹尼斯的手,他现在还算是能控制得住自己的情绪,在被强行住开后,他自知理亏。 听到丹尼斯的反问后只是质问道:“难道我就这么看着吗!” 丹尼斯没有理会急得打转的坎雷尔,而是微眯起眼睛,望向窗外。 这是他找到的一处好地方,位于城门绝好位置的一栋楼房,一眼望去正好看到城门口的吊桥上,最主要是,这是私人场地,没有人。 而那边吊桥上,凯文望着固执的副官,有些恼羞成怒了。 这样的对峙持续着越久,越对他不利,难民的情绪是有限度的,刚刚他已经强行煽动了一次了,如果行动再没有实质性的进展,越来越多的人将会散去。 凯文望了望左右的士兵,计划中他是不想和十六联队正面对抗的,可实在没想到会有这么个该死的女人挡在这。 不过不要紧,地狱无门她自来!他忽地仰起头,对面前的娜塔莉笑了笑。 一声枪响,回荡在利兹城城门口,娜塔莉应声翻下马匹,倒在地上。 远远望去,褐色的短发遮住了她此时的神情,但也是一动不动地趴在了吊桥上,看上去已是不省人事。 远处的房间内,看到这一幕的坎雷尔,完全僵住了,一种深深的恐惧感从他的灵魂深处涌现。 吊桥上振臂高呼的凯文,在他的眼中,已然模糊了,变成了那个脸上缺了一块的恐怖吸血鬼。 凯文亲信们振奋狂欢的声浪,在他的耳边变成了那染了一抹血红的麦田上久久回荡不息的神经质狂笑。 又是你吗!又想夺走如今的我仅剩的东西吗!你们这些该死的血族,还要杀死多少这样美丽的人啊! 丹尼斯将失控的坎雷尔按倒在地,这个金发贵族明显受过相当程度的训练,手上的技巧总是能顺着坎雷尔的蛮力,让他自己翻到在地上。 已然有些疯狂的坎雷尔将目标转移到丹尼斯身上,他抓住机会躲开丹尼斯的手臂,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 坎雷尔愤怒地望向丹尼斯,而这个高傲的贵族即使现在落于下风,也完全不露胆怯,直勾勾地回视了回去。 两人的目光灼灼对峙,可在看到那双淡色读不出感情的眼睛后,坎雷尔不知为什么,有些冷静了下来,松开了手上的力道。 “你把这个副官当成什么了?你的姐姐还是你妈妈?你现在出去,只会坏了她的打算!” 丹尼斯就像坐在餐桌上说这番话,语气冷淡,没有一丝波动,尽管他也被坎雷尔的眼神惊住了。 望着那双布满血丝,眼眶通红的双眸,丹尼斯着实是没想到,这个看上去性格简单,浑身围绕着平平无奇气场的人,心中也压抑着如此强烈的负面情绪。 周围的难民群,因为这一声突如其来的枪响,都惊呆了,一瞬间场上完全安静了下来。 可当难民看到倒下的是可恶的军官,首先是凯文的亲信,开始兴奋地呼喊,接着是数以千计的难民。 狂热的呐喊如海潮一般,将整个场地的氛围再次推向一个高峰,凯文很满意这样的效果,他举起手中的火枪,对着身后的难民群大吼道。 “贵族的走狗已经倒下!让我们进城!” 凯文领头冲向利兹城大开的大门,挡在吊桥那头的防线,很快被失控的人群突破,群情激昂的城内也一波又一波冲击着军队的警戒线。 可就在凯文跨过看上去已然没有了生机的副官时,异变突生。 倒下的副官翻身跃起,轻而易举地卸下了毫无防备的凯文的右手,顺手将他手中的火枪夺下,丢给了一直站在她身后,从头到尾都没动过的侍从。 紧接着拔出腰间的佩剑,斩断了凯文的左手,红色的鲜血从断臂处喷涌而出,在吊桥上划出一条艳色的弧线。 事发突然,娜塔莉诈尸夺枪连带着废掉凯文两条手臂的动作一气呵成,不过三秒,根本没人能反应得过来。 “难民领袖”凄厉的惨叫生生压住了狂热的呼喊,本来疯狂的难民们一个个都如僵住了一般。 飞出的断臂与血弧令他们触目惊心,那个屹立于吊桥之上,即使手臂上因枪伤而涌出的血液沿着指尖滴落,也死守着岗位的单薄身影,更令他们胆寒。 凯文已然在疼痛下完全失去了理智,他大声指挥着身后那些所谓的亲信杀死这个断了他手臂的副官。 可数名青壮,手持刀刃围着这么一个女孩,却无人敢真正上前,娜塔莉迅速的攻击镇住了这些流氓地痞,他们可不会为了凯文丢掉自己的性命。 他们,很珍惜自己的性命。 远处的坎雷尔已经懵了,呆呆地站在窗户前,他发现自己的思维上有一个很严重的误区。 什么时候,自己的脑子,给这支救了他,有着奇葩指挥官与女副官却纪律严明的部队,下了一个“这支部队不是战斗部队”的定义。 就如丹尼斯说的,自己将这个肩负着城市的副官看成了什么,为什么自己在考虑娜塔莉的时候,从未以她是一个军人,一个联队的副官为前提。 可吊桥上威风的娜塔莉实际上已经有些黔驴技穷了。 右手臂上的疼痛,让她只能用非惯用手持刀,真的打起来她还真不确定能不能治住这一圈围着她的亡命之徒。 在凯文开枪之前,她的确有着自己的打算,难民的辱骂已经让她怒火中烧,但军纪之下,军人不能攻击平民,她还不敢冒着升级局势的风险,违反军纪。 可如果是凯文先攻击,那她就可以好好教训一下这个野心家了,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对方藏有火枪。 本来做好故意被攻击打算的娜塔莉闪避稍晚,意外的枪伤让她有些控制不住局势。 而且她明白,尽管这些地痞流氓很“珍惜”自己的生命,一个个却也是凶徒,等下如果有人从刚刚她迅猛攻击带来的震撼中醒过来,带头出手攻击,那情况就很不乐观了。 “你早就知道她没有事吗?” 坎雷尔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有些不灵光了,转头问向之前一直按着自己的贵族。 丹尼斯笑了笑,一脸深沉,并没有理会坎雷尔,而是自顾自地望着广场边缘。 在他视野的尽头,一队身着黄金全身铠,全身只露出一个眼睛的士兵冲入场内。 这样的铠甲队,一看就知道是亲王的卫队,在火器逐渐崛起的时代,全身铠已经失去了他当年刀枪不入的作用,可笨重的弊端是一点没少。 种种问题导致现在已经没有人再穿着这样的全身铠了,但这全身铠毕竟是旧时代铠甲冶炼技术巅峰的象征,旧时代的特权阶级手上往往还会捏着这样一支部队。 不说实用性,排场才是这些贵族们所追求的,一排排的金色铁人立于眼前,军容逼人,而气势,才是对抗这样缺乏组织的暴动最好的手段。 这样的黄金重甲部队一出现,城内的难民就散了不少。 随后,这队金铁人中,走出一名男子,身材瘦高,身穿着帝国现役军服,站在那些铠甲战士之前整整小了两三圈,看上去极为滑稽,但就是这样一个男人,带来了整支铠甲部队。 枪响回荡在利兹城内,这个男人一到场首先往天上开了一枪,配合着亲王卫队的气势,完全压住了暴动的气氛。 接着,他朝着难民群走去,原本密密麻麻完全失控的难民群竟像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自动让出了一条路来。 坎雷尔望向这个男人,心里一跳:这不就是那个嗜酒的联队长格兰特?威尔逊吗,他怎么会过来? 只见格兰特根本没有理会城内附和城外的难民,而是径直走到桥上,那一圈围着娜塔莉的凯文亲信,看到格兰特如空降一般出现,马上收缩了回去。 无论格兰特神秘的身份还是他手上的火枪,都让这些个家伙放弃了正面对抗的打算。而 联队长救援的到达,也令受伤的副官送了一口气,她相信,这次的暴乱已经结束了。 失去理智的凯文可不这么认为,他仍在大声呼喊着,企图挽救这场由他策划的暴动。 走来的格兰特根本没有理会这个跳梁小丑,而是马上检查起了娜塔莉的伤势。 可以看出,两人肯定是合作已久了,娜塔莉根本没有羞涩的脸红或者推辞,在联队长检查伤势的时候,她仅仅地盯着那群持刀的暴民,根本没有给对方留一丝的机会。 很快,格兰特松了口气,民间火枪的子弹根本不会爆炸,射出的弹丸既没有足够的穿透力也没有杀伤力,不足以造成可怕的损伤。 他回过身来,一脸严肃,尽管娜塔莉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可伤害他部下的行为,就是不可原谅的。 他顺手取下了一旁士兵腰间的火枪,那一圈持刀的流氓看到格兰特一步步上前,居然全部在后退,直接把失去行动力的凯文留在了原地。 看着一脸严肃快步走进的格兰特,凯文倒也有几分气魄,他面不改色,脸上露出了毒蛇一般的笑容。 无论如何,只要他的身份还是平民,暂时就是安全的。 他知道贵族对军队的偏见,只要这些个军人还想交差,就不可能伤害到他的生命,事情就有回旋的余地,他用不来铁质的武器,却天生擅知人心。 一声枪响,直接轰碎了这阴险的脑袋,也让凯文的计划,永远地消失在了这个世界。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而十六联队的士兵却不太在意,仿佛习以为常。 反倒是副官心中却有些抱怨,直接杀死了表面上的领路人,如果这背后有阴谋,那不就掐断了唯一的线索吗。 刚刚杀完人的格兰特面不改色,同时一改往日的懒散随意,将火枪抛回随行士兵,解下了腰间的佩剑,立于身前,站在吊桥中央,双手扶在剑柄之上,军官手套在晨光下白得发亮。 “相信各位已经看到了,你们所谓领头人的结局。” 格兰特此刻的声音,覆盖了整个城门周边,吊桥上的几个持刀暴民,甚至感觉自己的耳朵嗡嗡发响。 这才是一名联队长,真正所拥有的气魄。 “我相信此时很多人都在指责我滥杀平民,很多人都在轻视军队的无能,很多人都在抨击政府的无作为,如果不是心有不满,我相信诸位是不会聚集在这的。” 能身处联队长的高位,格兰特的眼光自然也不会拘泥于那个自封的“难民首领”凯文,他知道暴动的真正原因。 “可你们是不是太看得起你们自己了?”格兰特轻蔑的嘲讽让难民群骚动起来。 “在尝到苦头之后,才想起帝国的存在,可在帝国呼唤你们的时候,你们在哪里?你们到底把你们自己当成了什么?国家的主人吗?” “你们不过是帝国中最不起眼的一粒沙砾,你们,只是帝国的累赘!不过是一群寄希望于秩序的崩溃而窃取权力的老鼠!而血族夺走了你们的一切,你们却拿起武器的勇气都没有,反身却如怨妇一样希望战乱之苦波及无辜的人,以此博取利益,不过是一群嘴脸丑恶的小丑!” 这一连串的羞辱让在场的每一个不怀好意的难民都面色铁青。可格兰特却毫不畏惧眼下这绵延的人群,继续说道。 “可今天,你们就要失望了,只要第十六联队还驻扎在此一天,帝国的法律就将存于此地,即使是帝国最危难的时刻,帝国的荣耀也不容践踏,这便是帝国!在这事关人类存亡的铁则之前,你们,包括我,都是随时可以放弃的垃圾,被碾死的尘埃,我绝不留情!” 格兰特顿了一会,环视了一圈鸦雀无声的难民们,将剑指向了地上的尸体。 “而我脚下这个死人,也就是你们的领头人,他身犯帝国多项法律,煽动蛊惑群众,袭击私人车队,损害私人财产,企图颠覆帝国政权,妄图篡位,叛国!他应该被处以什么样的刑罚?罚款?充奴?发配边远?还是水刑?” 此刻的联队长,仿佛成了一个法官,他熟络地回忆着那本厚重的帝国法典,口吐一连串足以让每一个亡命之徒闻之色变的词语,随后却话锋一转。 “我已经给予了他最大的仁慈,一枪爆头,多么痛快啊!而城主亲王奥德生性仁慈,不愿意在今天,看到更多的死人,各位的过错,我也就既往不咎,但在下次做出这样的行为之前,请先想一想帝国的法律,想一想我手中的利刃!” 格兰特?威尔逊,抽出了剑鞘中的佩剑,举过头顶,直指天际,细长的剑刃,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芒。 剑柄上刻着一枚帝国的徽记,那是一只充满着伤痕,却屹立不倒的血狮。 第12章 前路 两枚银币被抛起在空中,引得一旁饥肠辘辘的难民两眼发光,接着翻转几圈,垂直下降,又稳稳的落在了丹尼斯的手上。 自从坎雷尔还了债后,这两枚银币就成了丹尼斯唯一的解闷工具。 两人此时正坐在路边的餐馆里,是丹尼斯提议的,因为这名贵族刚刚才想起,早上看了那么一出好戏,肚子还是空的呢。 而坎雷尔似乎被清晨一系列镇暴行动所震撼,一直闷闷不语,看起来在思考着什么,令同行的丹尼斯很是无聊,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那个难民领袖,是个有意思的家伙啊,就这么死了,真是可惜了。” 望着不远处依旧和昨天晚上一样面色木纳的难民,丹尼斯有些感慨。 在这恢复平静的城内,仿佛早上的一切都没发生过,大道上走过的马车依旧畅通无阻,路边的难民依旧缺衣少食。 掀点波浪的野心家的尸体随着吊桥下护城河里的下水道都不知飘到哪去了。 “他有什么可惜的,不就是一个触犯法律的老鼠而已。” 坎雷尔难得的回了一句,不过用的全是早上联队长演讲的词语。 贵族瞥了一眼陷入思考已久迷茫不已的坎雷尔,有些嘲讽地说道。 “他差的只是一点点运气,他是个有点东西的野心家,最起码他敢于借“势”的气魄与煽动能力都相当不俗,比你这个小子好多了,明明什么都看不懂,听不懂,还在这鹦鹉学舌,没点自己的想法。” 坎雷尔没有接话,甚至感觉有些哑口无言。 无论是副官还是联队长都在早上的几分钟之内刷新了在这个男孩心目中自己的形象,都给男孩带去了相当大的冲击,更别说联队长演讲时的话里那番法律帝国之论了。 何为帝国,何为法律,这都是一个乡下男孩从未接触过的论题。 但坎雷尔不是一个蠢人,甚至他算是一个相当聪明的人,他敏锐地从联队长的演讲中提取出来关键的,他想不通的问题。 可他接受的教育实在太差了,他的眼界目前而言也太低了,他所不知道的是,这种层面的问题都不是能光靠想,可以想通的。 丹尼斯见坎雷尔又不说话了,砸砸嘴,再次有些懊恼自己的话说的太过了。 嘴贱的贵族每次嘲讽这个乡下男孩,无论出口的是多么不可思议,多么轻蔑的话语,都能引起这个较真的乡下男孩深深的反思。 甚至于,对方反思的态度认真到让这个贵族每次看到对方因自己的话语再次陷入深思时,都会有一种有违贵族精神的愧疚感。 “算了你个傻瓜,别想了,你应该去看看书,有东方的圣人曾经说过。 “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曾经我从家中一本东方异国流传过来的书中,读到过这句话,但并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但看见你我终于明白了。” 尽管受过教育的贵族出口的他国话语不是坎雷尔所能听懂的,但看书的提议却令他眼前一亮,随即他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两人刚刚谈笑两句,正好早餐端上了桌,也就不再言语,都吃了起来。 可就在坎雷尔刚刚吃下第一块荞麦面包时,丹尼斯忽然站起身来。 坎雷尔朝他桌上的食物望去,见他只是刚刚喝完了那一碗蔬菜糊糊,面包与一杯他单独点的精酿麦酒都一动未动。 “其实我很奇怪,为什么这么久了,你从来未问过我的身份呢?” 丹尼斯的确感到有些奇怪,一般正常人与他这样来路不明的家伙相处都应该心存不安。 更何况他可并没有太在对方面前刻意隐瞒自己的行踪,在这样的紧张局势下,稍稍细想都会觉得自己的行为有许多可疑的地方。 他却忽略了,坎雷尔几乎隔世一般的生活带来的单纯,而对方的回答,更令他目瞪口呆。 “啊?你什么身份对我有影响吗?你不是说你也是难民吗?而且就算你有什么身份,你不想告诉我,就说明你觉得我不用知道,有什么好问的?” 坎雷尔完全没想过丹尼斯的问题,随口答道。 丹尼斯捂额头笑了起来,笑得很开心,却也带着一丝深意,他将自己面前的麦酒推到坎雷尔面前,说道。 “这杯酒我请你喝了,虽然我知道你想喝水,但现在城里一杯水的价格不比葡萄酒低多少,将就会,我的身份对你而言,有没有用,可不是现在能断言的,我先有事,先走了,我们晚上见,到时候你会感谢我的。” 望着金发贵族潇洒的背影,坎雷尔已经摸不着头脑了,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直到坎雷尔回到旅馆之前,他都在思考金发贵族留下的莫名其妙话语,对方在他的印象中是个相当聪明的家伙,虽然嘴上有些欠,很不讨喜。 但无论是昨天的看戏一般的预知,还是今天的突然出现,都能看得出来这个贵族的不同寻常。 所以他留下的话,让坎雷尔直觉会发生什么,就像昨天他似乎总在有意无意地暗示着今天的暴乱。 可当坎雷尔回到旅馆,眼前的情况让他将这个扑朔迷离的谜题抛之脑后。 进入旅店中,坎雷尔就觉得不对,院中的军马没回来一匹,受伤的娜塔莉是跟着联队长格兰特离开的,如果没有回到旅馆休息,那她就只能回驻地了。 随后,坎雷尔看到自己房间的桌面上压着一张字条,尽管他看不懂字,完全不知道纸条上写了什么,但一定也是一些告别的话语,旁边,还压着数枚银币。 坎雷尔感到有些迷茫,从今往后的生活,对于他这样一个流民而言,实在是过于飘渺。 不仅是举目无亲,自己更是连一个的身份都没有,而如今再去找娜塔莉,也不过是耍赖罢了。 人家已经帮了他很多了,军队可不是孤儿院,更不要说部队还有任务在身,在确保坎雷尔的生命安全之后,分道扬镳是最好的选择。 无意识间,坎雷尔走出房间,挨个敲响了娜塔莉与她的几个随从的房间,无一例外空空如也。 无论他承认与否,这几天的时间娜塔莎的照顾令他产生了些微的依赖感。 如今不再拘泥于那一场剧变,又一次变得孤身一人被迫去思考“前路何在?”这样一个问题,无疑冷静了许多。 自己手上还有几枚银币,或许可以做些什么?或者跟着那些难民走,等待国家的救助? 撑在桌子上,坎雷尔思索着,但他也没有忘记,之前,自己立下的参军决心。 只是如今在看过娜塔莉的隐忍与身手之后,他清楚,军人,不是闹着玩的,军服,不是一时的冲动去参军的人,可以配得上的。 更何况如今的战乱之景下,只要是个脑子有思考能力的人,第一选择都不会是去参军,参军,便意味着他将必须再次面对血族,无时无刻不面临着死亡的威胁。 在安全的环境,平稳的生活前,参军,毋庸置疑是下下之选。 不知过了多久,坎雷尔站起身来,走到窗边,他郑重地想了许多条未来的道路,流浪,经商,读书,从政。 他想象着自己流连于静谧的图书馆之中,蜷身于白色的象牙塔之下,傲游于知识的海洋。 他想象着自己奔走在人头攒动的集市里,吆喝在人声鼎沸的地摊后,奋力推荐着自己的商品。 他想象着自己身着西装革履,出入大雅之堂,演讲在街头巷尾,宣传着自己的政治主张的样子。 他在行使着这份年轻人独具的权力,幻想着自己拥有无限可能的未来。 但久而久之,他发现,这种想象是多么的无用。 他发现,想象中无论是那个捧着书的人影,还是那个坐在摊位前的人影,甚至是是那个出入政府机构的人影,身形的确都与自己十分相似,但他却怎样都无法将自己的脸毫无违和感地安装在那几个人影之上。 不光光是无法想象走那样的路的未来的自己究竟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形象,更重要的是坎雷尔甚至无法想象那样几个形象的自己,会生活于什么样的场景之中。 坎雷尔不知道大学园的图书馆是怎样的,不知道政府建筑中的房间是怎样的,即使是开地摊,他也不知道进货的地方是怎样的。 望着窗外如林一般的建筑,坎雷尔忽然笑了起来,他抓起椅子上的衣服,疾步走了出去。 权衡了半天选各条路的利弊危害,结果到头来,最终还是绕回了,倒不如一开始就什么都不想。 有时候人生就是这样的,看似拥有无穷的选择,但经过我们大脑所谓的理性分析,将自身仅有的资本与老天已然给你安排好的客观情况一一考虑进去后,你会发现,其实我们面前的路,早已被这个时代决定好了。 但如若人之一生只求安稳二字,只用大脑决定,那我们与时代的木偶又有何异? 在平稳之外,我们仍有着唯二的选择,那就是无视客观条件,跟随内心的声音,在十字路口前凭着直觉走下去,或许一生也不知尽头何在,但一定无悔。 与此同时,亲王奥德的城堡宽阔的花园之中之中。 两支长箭如流星一般滑过众人眼前,钉在了对面不远处的箭靶上。 数名身着华丽服饰站在一旁的贵族响起了赞许的掌声,随后仆从的报告声从箭靶那边响起。 “一号箭靶,十环!二号箭靶,四环!” 亲王奥德发出了得意的笑声。 “格兰特阁下,今日你平息贱民的暴乱,记大功一份,这宴会可是专门为你而设置的庆功宴,我也专门挑了你们军人应该擅长得多的射箭,结果你又输给了我,你十六联队到底拿怎么带的?这才来两天,你就整整输了两天。” 奥德腆着的大肚在其开怀大笑时上下抖动,看上去很是恶心。 格兰特赔了一个笑容说道:“属下技拙才乏,扫了亲王您的兴了,真是该死。” “哎,格兰特阁下不要这么说,今天你是主角……” 亲王奥德将长弓交到一旁的侍从手上,转身正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被花园门口快步走入的军服士兵,吸引去了目光。 “前线紧急军报!风暴要塞已经沦陷,血族正规部队已经开始侵入平原地区!” 花园中众人一片哗然,在这惊爆的消息中,贵族纷纷交头接耳,坐立不安,就连亲王奥德,也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忽然,一直没有做声的格兰特快步朝花园走去,奥德一愣,连忙跟了上去。 “格兰特阁下,你要去哪啊?” “喂格兰特阁下,请留步!今晚还有宴会呢!” 面对亲王奥德的呼喊,格兰特如今却头也没回,连脚下的步伐都未因此慢上半拍,而跟在后边的奥德,又岂会不知格兰特的想法。 “格兰特先生,难道你想违抗军令吗!你接到的命令难道不是驻扎利兹城,协助我疏散平民吗!” “格兰特先生,你连我都比不过,又如何上前线率军抵抗血族呢,你难道想死吗?” 面对亲王奥德的威胁,格兰特仍就步伐坚定,仿佛这几日那个阿谀奉承的家伙从未存在过,亲王奥德有些懵了,有些慌了。 “喂,格兰特,要是你走了我的安全怎么办!” “格兰特,要是你留下来,将我护送会帝都,我保证在国王面前大赞你的才华,让你成为第五联队的联队长,不,是第三军区的总指挥,你意下如何?” 似乎是指挥权的确诱惑到了这个突然发疯要走的男人,格兰特停了下来,吃力的跟了许久的奥德也终于可以放慢脚步,擦擦额头渗出的汗水了。 忽然,面前的格兰转身特拈弓搭箭,大张的弓弦直指亲王的眉心,奥德心中一惊,连忙偏头躲闪,随即便感受到一股劲风,从自己的脸庞擦过。 转头回望,尽管已走出了有一段距离,那头的箭靶已经变得很小了,但奥德看到,那刚刚射出的箭矢,稳稳地插在十环的那个中心红点上。 将手中的长弓递给面前被吓到的亲王后,格兰特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对着亲王行了个军礼,带着慵懒的语气说道。 “那么,奥德亲王,告辞。” 肥胖的亲王自然也不敢再追上去,花园之中仍回响着奥德的叫喊声:“格兰特,我以亲王的身份命令你,给我滚回来!” “格兰特,如果你今天离开了,那我保证,从今往后你将永远不会有机会得到升职,你就抱着你的十六联队去死!” “格兰特!回来!” 第十三章 丹尼斯 皓月当空,今夜明亮的月光洒满了条条大理石铺地的街道,将整座城市染成了漂亮的银色。 在这月华之下,动荡不安的城市也逐渐平静,唯剩南城墙下的军队驻地中,还嘈杂无比。 这些不明所以的士兵们突然接到连夜启程的命令,密密麻麻的几百号人就立即因此失去了好好睡觉的机会。 尽管联队长格兰特对他们什么都没透露,可所有人都预感到了些什么,以至于他们手中的动作非但没有抱怨拖拉,反而麻利快捷,看不出一丝对这城市的留恋。 坎雷尔拖着些许疲惫的步伐,沿着脚下泥泞的小道行走着,偏僻的城郊此刻有些阴森森的。 离开旅店后,坎雷尔仔细回忆娜塔莉的话,才想起了军队驻扎的地方,可不熟悉地形的他直到傍晚才搞清楚城中守备营的位置。 此时,一队巡逻的士兵与坎雷尔擦肩而过,他们的身影在这月光下人烟稀少的小道上映出了一串黑影。 坎雷尔莫名感觉这队巡逻队里的每一个士兵都在盯着自己,让他有些稍稍紧张。 不过士兵们身上统一身着的十六联队军服也让已经有些焦虑的坎雷尔如吃了一颗定心丸,这最少说明,他找的地方没有错,要是再错,那他在这漫长的黑夜中可就麻烦了。 在土路的那头,坎雷尔终于看到了他想找的守备营,他跨步快行,走近那不高的铁栅门后朝里望去。 守备营中粮草高堆,帐篷顶顶,虽然在夜晚中灯火通明,大量的士兵来回走动挪动物资,一派繁忙。 军营里忙碌得有些不对劲。这让他有些心生疑虑。 但眼尖的坎雷尔一下就看见了手臂上还缠着白色绷带,看上去极为显眼的娜塔莉站在流动的士兵群前指挥的熟悉身影,心中一安。 忽然,一股大力从背后而来将坎雷尔按倒在地,接着,从身后传来一声喝问。 “军事禁区,你在这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坎雷尔自己并没有所谓接近军事禁区的概念,他不明白这些应该都见过自己的士兵为什么要将自己赶走。 可他也也不能就这么离开,不识字的他连帝国的征兵海报都看不懂,没有一些指导他如何知道怎么走接下来的路,。 他吵嚷着要见十六联队的副官娜塔莉,栅栏边的骚动很快引起来了娜塔莉的注意。 望着那个熟悉的身影走来,坎雷尔心中欣喜,他有些兴奋地朝娜塔莉挥了挥手。 可副官走进后说的话,如朝着他的头上泼了一盆冷水:“让这个难民远离这里!不要再放过来任何一个人了,不能影响明天的行动。” 坎雷尔望着面无表情,站姿挺拔的副官,嘴唇微微颤抖,想说些什么却又大脑一片空白。 难道昨天晚上旅馆中那个娜塔莉,是梦吗?坎雷尔退后了几步,心中奇怪不已,这是怎么了? 又一个身影从远处走了过来,是联队长格兰特,可不同以往,此时的格兰特即使身处自己的军营,也没有一丝与坎雷尔刚刚见面时的随意邋遢,同样笔挺着身姿,身上的军装整齐规矩。 “副官,请你解释一下为什么这个小子会知道驻扎地在这里?”格兰特声音冰冷,不带任何感情。 “对不起,格兰特联队长,是我泄露了军情,我会到宪兵队报道,接受处罚的。”娜塔莉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说道。 坎雷尔知道自己犯了错连累了娜塔莉,心中有些愧疚,却也没有退路直接开口问道。 “格兰特联队长,让我跟着你们,我也想上战场杀那些吸血鬼。” “小子,想上战场?你想清楚了吗,战争可不是你们这乳臭未干的毛孩的过家家,况且就你这个身板,上去给血族送奴仆吗?不,你就算是做了血奴也是个炮灰。” 格兰特不屑地笑了笑,蓦地拔出了腰间的佩剑,泛着白色月光的剑刃直抵坎雷尔的鼻尖,刺破了他的皮肤,一滴鲜红的血液顺着鼻头流下。 “告诉我,你现在还想吗?” “当然,这吓不到我!虽然我没上过战场,可我也见过那尸横片野的街道,知道那些血族的残忍,可正因为我还小,我才更不能忘记那些畜牲的暴行,我想获得可以对抗吸血鬼的力量,我想加入你们。” 坎雷尔面对剑刃头都未偏,双目直顶格兰特轻蔑的眼光,毫无退缩,非常较真地一字一句回答道。 刚刚他的确因为娜塔莉格兰特陌生的语气而有些发怵,可格兰特所质疑的问题他扪心自问好好想过,至少在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底气十足。 而他的话也只说了一半,有些情绪,被他深埋在了心底。 场上的众人都僵持住了,格兰特没有想到这个在他印象中懦弱的男孩胆子那么大,会梗着脖子顶着剑刃和他杠,一时间心中的轻蔑也是去了大半,可却不好收手,突然,一旁传来了悠悠的掌声。 “说得好坎雷尔,虽然你说话的方式傻得让人语塞,但话倒是没错,我们虽然年纪不大,但想参军都是认真的!” 这熟悉的声音竟然是来着神秘贵族丹尼斯。 场上所有人都望着这个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坎雷尔呆在原地,完全搞不懂丹尼斯为什么在这,为什么会知道这。 联队长格兰特收起了佩剑,微眯起眼睛,打量着来者。 而副官娜塔莉如没看见丹尼斯一般,依旧远眺着空无一物的正前方,直立在格兰特身后,而周围的士兵显得有些紧张,手都放在了剑柄上。 “各位不要紧张,我只是一名普通的贵族。” 丹尼斯在这样的气氛下不显拘束尴尬,而是优雅的朝在场行了宴会礼,仿佛众人相见的场地是灯火辉煌的晚会,他金色的头发在火把的光芒下亮得有些扎眼。 “第十六联队联队长格兰特?威尔逊,久仰大名了。” 格兰特冷漠地看着行礼的丹尼斯,纹丝未动,而丹尼斯也不觉尴尬,脸上笑意不减,继续说道。 “看来传奇的指挥官先生对我们贵族有些成见,也许我觉得我说说我的另一个身份,阁下会感兴趣一些。” 丹尼斯顿了顿,抬头看了一眼迷惑的联队长,脸上笑意不减。 “我知道你们觉得今早的难民暴动颇为蹊跷,出生贫寒的流民凯文怎么可能聚集起一帮亡命之徒并以此为基础煽动民变,所以在进行调查,而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今早那次民变的推动者,策划者。” 在说出这个惊人的事实时,丹尼斯的脸上完全看不出惧色,反而,能看出他的得意之情。 场上众士兵人人都惊了个呆,没人知道这个他们在找的家伙会突然出现,还自认了这么一桩足以令自己上断头台的罪行。 而坎雷尔心中更是惊怒交加,早上的情况有多么危险他可是知道的,丹尼斯算是差点害死了帮了他许多的恩人娜塔莉。 “你怎么证明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格兰特面色严肃了起来,煽动民变可是一件大事,令他不得不谨慎起来。 丹尼斯拿出了一纸借条,上面有着凯文的欠款签名,证明了就是这个贵族资助了凯文钱财令其可以雇佣那些强盗匪徒并运作煽动民变。 尽管没人见过凯文的字以辨明借条的真假,但除了面前这个贵族,恐怕不会有人主动跳出来冒领这么一个叛国之罪。况且这个贵族还这样专门留下了犯罪的证据。 突然出现的贵族一番完全不合逻辑的操作,一时间让众人搞不清楚这个金发贵族心里在想什么,但众士兵也不含糊,纷纷拔剑,围了个圆,将犯人堵在其中。 “为什么?这可不是一件可以炫耀的事情。”格兰特目光中闪过疑虑,简简单单的一个疑问,包含了诸多问题。 “我说了,我想参军,而且我没有那么多时间,也不可能,走正常渠道,经过三年新兵训练或是军官学院的教育,然后从列兵做起再积累军功步步升职,最少五年我才能接触到军部高层,我将是改变这场血族与人类战争格局的人!那样浪费我的时间,是对帝国的不负责。” 在说这番话时,丹尼斯依旧保持着贵族式礼仪笑容。 而下面的听众是每个人都想笑,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在这大言不惭的想改变一场全人类都无法解决的战争。 可不止坎雷尔一个人觉得,他们在这笑容后看到了一种狂态的自信,而丹尼斯之后的话,更是语出惊人。 “所以,如果能得到传奇指挥官格兰特?威尔逊的推荐信,那繁琐的升职之旅便可缩减大半,我也有能在最短的时间亲临战场,去改变这场战争。” 丹尼斯解释完行动的理由后,目光如炬直视着他这一系列行为的目标,也就是联队长格兰特,浅色的双眼在黑夜中尤为特别。 “格兰特先生,您知道吗,您在军部的资料中作战简历是少有人可及的数页纸,总评价却只有寥寥二字,‘鬼才’。这在如今群雄辈出欣欣向荣的军部中是多么高的评价啊。” 丹尼斯觉得自己有些过于开门见山了,于是他放缓语气,决定说些软话,毕竟软硬兼备,才是成功之道。 “您是有名的慧眼识珠偏爱才干,提拔拉拢了无数拥有极高军事天赋的人到自己手下部队服役,更可贵的是对这些人无论出生,即使是你仇视的贵族只要有真材实料也一视同仁,就比如你身后的那位小姐,出生帝都地下奴隶市场,还是军队中按理来说不应存在的女性,在你这却一样深受倚重,这点我深深佩服。” “帝国有您这样的人,实在是一件幸事,而我想做的只是说服您,借您的顺风车罢了。” 丹尼斯依旧保持着礼节性的笑容,仿佛只是陈述着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所以你就因此利用了那个自称难民领袖的家伙,掀起了一场事涉及到上千人的民变?” 坎雷尔出声插嘴,有些难以接受,怎能如此随意将几千人的生命置于地狱门前,就为了自己的目的。 与此同时,他想到了另一个方面的东西,他发现他和丹尼斯的几次见面,对方出现的时机都非常诡异,唯一的解释就是,自己从一开始就是他丹尼斯正面接触格兰特的跳板。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因为自己身上的军服……而最后这一次突然的出现,自然是对方的跟踪…… “当然,”丹尼斯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朝一旁的坎雷尔笑了笑,并没有多加理会这个男孩,而是转头望向格兰特,继续说道:“不知道格兰特联队长对今早的好戏还算满意吗?” 场上一时间没人接话,所有人都觉得这个贵族这一阵源于格兰特身平事迹直指这位联队长想法并加以利用的计划思路似乎完全正确,人人沉默。 而作为这一系列繁琐计划的目标,格兰特?威尔逊,却在稍稍沉吟一番后,出乎意料地没有暴怒亦或是直接拒绝,而是一脸严肃地问道:“你知道如果难民暴动形式失控,会发生什么吗?” 很明显,格兰特真的在考虑满足这个贵族大胆的愿望,现在只是在确定,对方的价值。 “当然知道,利兹城失控,亲王奥德在暴动中死去,整个平原地区都将在暴动与吸血鬼的双重压力下沦陷。” 丹尼斯几乎是闭着眼睛就说出了一大串后果,明显经过缜密的思索,接着影响范围由大缩小,最后他还指了指他自己。 “而我面临叛国的指控,被帝国追杀至死,甚至成为人类的罪人,失去平原地区的人类将会被血族完全封锁在帝都所在的帝国核心属地德希瓦亚半岛,再无反攻可能,可是……” 似乎是为了刻意营造悬念一般,丹尼斯在口吐了一个关键的转折词后顿了一顿,才继续说道。 “第一,我非常清楚驻扎此地的部队几乎可以说是帝国最精锐的联队,它的指挥官格兰特阁下更是在过去数年在对抗血族的战场上多次以少胜多为人类对抗血族的战争谱写了多次教科书般的战役,而他们一定能解决区区难民暴动。” “第二……” 第十四章 启程 “第二,实际上就算真的暴民失控,甚至出现了叛乱军,对这场人类与血族之间战争的进程影响也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巨大。” 丹尼斯说着说着,露出了笑容,似乎对这一点非常自信。 “因为我数个星期前曾在那所谓的最强堡垒待过,情况就是,除非帝都的大贵族们不再限制军部且真正舍得放出手下的私军助战,不然人类历史上再添一个耻辱之日只是迟早的事情。” 格兰特心中略微有些惊奇,暴风要塞沦陷的消息今天刚刚传来,如果让面前这个贵族明白自己的预料是多么准确,保不准会更得意。 “引发暴动最终导致的结果只是加速了必然事件的发生,最多就是在帝国下令放弃平原地区之时因害怕反抗军的人混入而放弃所有平原地区平民罢了。” “而这些流民按格兰特阁下你的话来说,不过是帝国的蛀虫,少了这些蛀虫反而会使帝国在未来数年将面临的因失去平原地区大量田地而产生的饥荒问题会好很多。” 格兰特不得不承认,对方这样解释很迎合他的思维,让他听起来非常舒服,但同时也能看出来一点,对方几乎完全摸透了自己的价值观思路,不得不让人警惕。 “可能出现的新生叛军也会在血族的攻击下迅速毁灭,根本不可能威胁到帝国政权,反之如果计划成功,十年后人类与血族的战争形式,将因我而彻底改变,这不是一道答案显而易见的选择题吗?” “第三……” “第三,如果我们联队拒绝接受你的提案逮捕你并根据亲王命令继续驻扎待命在这,你也能靠你的身份轻松重获自由,然后等到日后要塞沦陷时,你将会散布恐怖言论,再次激起暴动,而下一次,已经见过血的暴民群,就不再是那么好镇压的了。” 格兰特突然出声,打断了丹尼斯的解释,并笑着鼓起了掌,说道。 “不亏为帝国的贵族,良好的教育与家族的耳濡目染竟能让一个十几岁的小家伙这样熟于揣测人心,而且说实话,我喜欢你的想法,直接且高效。” 格兰特的话,让丹尼斯仿佛像一位刚刚从钢琴前起身的音乐家,面对轰鸣的掌声谦逊地鞠了个躬,脸上的笑容优雅而轻松。可突然,帝国的联队长话锋一转,令丹尼斯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可是把刀子架在了我的脖子上,才跑过来找我请求帮助,然后自以为我一定会接受你的提案是吗?” “这就是我讨厌你们这些贵族的原因啊!总是带着一份高傲自以为是的控制别人选择,安排他人的命运,总是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不过你的确聪明,你很明白只有游离于政局之外的我,才敢帮你走进军队,不是吗,康拉德?凡?韦廷公爵?” 格兰特的笑容中带着显而易见的轻蔑,而周遭不知情的士兵们又被吓了一跳。 全名中带着“凡”便意味着这个人身上流着那个统治着帝国的男人的血,出生于那个华贵的家族,只有皇家才被允许在姓和名中间加上一个“凡”,除非那个人想挑战帝国的统治者。 而几乎一直隐身在格兰特身后的副官娜塔莉此时上前一步,出现在人群眼中,她从口袋中拿出一份详细的报告一一念出。 那份报告上面明确记录了这三天来丹尼斯所做的一切与时间,与他来到利兹城前的身份——当今皇帝威廉二世已经阵亡的五弟的儿子,于数年前沦陷在血族魔爪下的维尔诺斯城堡及其数千里封地的合法继承人。 当娜塔莉读完了十六联队的暴动事件调查报告,场上又陷入了寂静的对峙。 刚刚滔滔不绝从容优雅的丹尼斯此刻已是冷汗直流,如果他的身份没有暴露那即使这次计划失败了他也有办法逼格兰特拿出推荐信。 可是一旦他的身份暴露了主动权便完全不在自己这边了,没有人敢用自己的名字担保将一个皇室成员偷放入军队,即使是这位皇族自愿的,这事关皇家的荣誉与威严,一旦查出来双方都吃不了兜着走。 唯独,这个名为格兰特的男人,所以很早之前制定计划的时候丹尼斯选了这个联队长为目标,也算是有打算给自己留下一条后路,尽管是一条他最不喜欢的将决定权交到别人手上的路。 丹尼斯在行动前几乎预估了所有的情况,只不过他太低估这个指挥官的能力了,应该说,太看不起盛名之下的人了。 可即使如今事态已经完全失控,贵族的高傲也绝不允许他有丝毫失态,表露出心中的焦虑。 在很快接受了失败这个现实之后,丹尼斯抬起头来,依旧保持着礼节性的微笑,说道:“那么,格兰特阁下,你最后的决定是什么呢?” 仿佛是模仿贵族刚刚的那股如小丑般的得意与刻意的悬念制造,格兰特装模作样地低头深思起来,将丹尼斯吊在那,不作回答。 而对面的丹尼斯只得硬着头皮干等着,如一个罪犯等待着法官的最终宣判。 “有何不可呢,是金子总会发光,不过你死心,我肯定不能直接给你发军官证,你还是要到士官学校进行考核,不过我可以推荐你参加一个特殊单位的测试,以我看来,如果你能进入那个特殊单位,对达成你的目的的助力,或许会比进入正常军队来得大,之后的机遇你就自己把握。” 格兰特似乎完全不在意自己被如何算计,在折了面前这王族的锐气,如小孩一般出了口气,告诉对方自己也不是傻子之后,出乎所有人意料大方的同意了对方的提议,虽然打了些折扣。 之前对峙的冷峻气氛烟消云散,两人都是聪明人,尽管丹尼斯没有达成自己的目标,但他知道对方进行了最大让步,这就是结果了。 两人只是互相对视,笑了起来,看上去其乐融融,而现场差不多是因同样目的而来的坎雷尔则显得处境尴尬且毫无存在感。 看到了丹尼斯的充分准备,坎雷尔深刻意识到了自己是有多么可笑。 别人凭什么帮自己?仅仅会因为些许现在看来薄得可怜的交情? 更何况无论是娜塔莉的反应又或是他自认为是朋友的丹尼斯对他的利用,都可以显示出他极其不成熟的交际观念。 小镇之外的世界,非常辽阔,自然也比纯朴的小镇,复杂得多。 坎雷尔退缩了,他站在卫兵群中向后挪动,想无声无息的没入黑暗之中,他别无选择,只能去自己走出一条路,即使走了弯路,那也是他应得的磨砺。 相较同龄的丹尼斯,他实在是无地自容,无论是那份心狠手辣亦或是强大的推理能力,都不是他能自比的。 场中央的丹尼斯此刻却突然发话了,再提要求,仿佛不知深浅。 “格兰特联队长,我觉得那位名叫坎雷尔的小子,也很有潜力,我愿意以皇家的名义为其担保,他有这与我一样的优秀能力。” 格兰特听到这段话愣了一下,接着,他笑了起来,回答道。 “哦?那你来说说,他身上有什么过人的能力,我怎么没发现呢?” 这一问可难倒了这位足智多谋的王族,他绞尽脑汁思考着坎雷尔的优点,说到底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回提这么一句,也许就是心底想帮帮那个明显啥都不会的傻小子。 反正帮他一把我也没什么损失。 这是丹尼斯的真实想法。加上他又不在乎什么王族的荣誉,他只在乎自己的目的。 “他……哎……他毫无特点,普通至极,蠢得可爱,算优点吗?”丹尼斯最终憋出来了一句,一句他认为对丹尼斯最中肯的评价。 周围都哄笑了起来,丹尼斯这一提让本想悄悄退场的坎雷尔尴尬无比,脸颊发烧,这个脸皮薄的乡下男孩此时只想落荒而逃。 谁也没有想到,在这哄笑声中,联队长格兰特一本正经的出声了。 “可以啊,你们两个就一起上路,他合不合格……应该说你们最终能不能拿到军官证,其实又不是我说的算,我只能给你们一个虚假合法的身份,进入军官学校,能不能毕业看你们自己的本事好。” 这意外的结果让坎雷尔忘却了惭愧的心理感情,有些目瞪口呆,而丹尼斯则是翻了翻白眼。 他费尽心机想搞到的直通卡居然强行换成了匿名的推荐信,唯一对他有些吸引力的就是格兰特口中的特殊单位推荐了。 毕竟以他的血统,只要他想,他甚至可以进入帝都皇家军事学院学习,军官学校的入学资格于他而言毫无意义。 丹尼斯此刻就感觉自己有些坑了,即使有格兰特的保证,丹尼斯搜刮了他脑中所有对帝国军队体系不算很多的了解,也很难想到什么特殊的组织能更快帮助他接近权力高层。 似乎还不如直接进入军队然后利用贵族势力那边的关系晋升也许还快一些。只是爬到高位之后身处贵族方面势力,想进入军队中枢指挥系统会非常麻烦。 而得到意外之喜的坎雷尔几乎开心的跳了起来,同时非常感激地望了眼丹尼斯,深深的将这份情记了下来。 未来一定会报答的,而且也不定不会令你们王族蒙羞的。这是坎雷尔的想法,此时他觉得自己重担在肩。 事情收场得意外地皆大欢喜,丹尼斯与坎雷尔两人都就地在军中的帐篷里过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在丹尼斯进城拿了些随身物品后两人直接坐上了前往训练基地的马车,不过直到离开利兹城,坎雷尔也再也没有见到过联队长与娜塔莉副官,就此分道扬镳。 护城河边,格兰特一边目送载着丹尼斯与坎雷尔的马车消失在大路尽头,一边将不久前亲王赏赐的美酒倒入了护城河中。 深色的酒水,在护城河中化作一条淡色的丝带,最终消失殆尽。 “您不是很喜欢这些美酒吗,格兰特先生。”站在他身后的副官娜塔莉奇怪的问道。 见面前的长官仍痴痴地望着瓶中之物,汇聚成一条长带注入河中,根本没想回答这个问题,娜塔莉便换了个问题,继续问道。 “为什么你会答应那两个孩子的无理要求,那个皇族就算了,那个乡下出来的小子怎么可能两年内完成六年学校的课程通过考核,你这不是送他去碰壁吗?” 格兰特轻笑一声,放开了手中的空瓶,望着下落的瓶子在河面砸出的点点水花,他回答道。 “其实看着自己最喜欢的酒经过自己的手流进河里,真的是一件很让我有负罪感的事情……我真的很讨厌这样做让自己讨厌都的事情,感受着这种令人恶心的感觉,但我不得不这么做。” 格兰特长出一口气,望着尚且灰暗的天空,继续说道。 “而且我还必须经常这么做,光今天早上就两次了,倒着最喜欢的好酒,望着两个孩子的背影,利用他们天真的念想,将他们骗进这场看不见尽头的战争的战场。” 格兰特握住自己胸口处缝着的军队徽章,发力的手将军服揉作一团,冷笑起来,声音越发低沉。 “呵呵!什么不问出生偏爱才干,我又怎么有这样的圣贤之才呢?我不过是将一个个孩子引诱进地狱,作为代价,我死后必将接受上天的审判,成为恶魔的奴隶。” 突然,似乎是受到了什么的鼓舞,格兰特说话的声音又激昂起来。 “但那之前,我即是帝国的城墙,即使我死了,我的躯体也必将成为人类最后胜利的台阶,可作为帝国城墙的我,又怎么会不清楚帝国城墙上的缝隙有多么大呢?” “没办法啊,在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中,即使人类必将获得最后的胜利,可现在还是太过弱小了,正因为这份弱小,人类必须舍弃掉累赘,也正因为这份弱小,我们必须不择手段,我不是给他们两个一个机会,我只是不懈余力地试图堵上城墙上的缝隙,哪怕只是一块砖瓦都好,这就是出生于这个人类颓唐之际的我,别无选择的无奈之处。” 其实无论事情的原委,格兰特的想法如何,对于两个尚且稚嫩的小家伙而言都无所谓,对他们只需要在这刚刚启程的时刻,期待之后的新生活就行了。 对于他们来说,这场战争还不是他们应该直面的东西。 第十五章 曼斯特城 尽管坎雷尔很大一定程度上是因为有丹尼斯的帮腔才堪堪有了条出路,但马车上的氛围仍然非常沉闷,同行的二人几乎没有交流。 坎雷尔似乎仍然对丹尼斯的利用耿耿于怀,而丹尼斯也完全没有解释的打算,在这旅途中一直沉浸于书籍之中,似乎当时的帮忙只是这个皇族的一时兴起。 上了马车后,两人当然都拆开看过格兰特给的推荐信,但上面只有一个简简单单的地址,两人有理由相信,大多数实际内容都在驾车送行人的脑子里。 而根据信上的地址来看,两人的目的地其实并不远,就在距利兹城两天行程的曼斯特城。 虽然两人之间不怎么说话,可旅途也不显枯燥,格兰特派出驾车的士兵嘴很快,谈天说地的,还长了一双对女人很有杀伤力的潇洒蓝色眼睛,放酒里就是个祸害。 他可惜的就是鼻梁上有伤,总是贴着一块布块,脸也消瘦了些,缺了几分棱角,而且烟瘾极大,让马车中总是充斥着烟草的味道。 据他所说如果不是坎雷尔丹尼斯两人的出现让他有了出来透气的机会,他很快就会憋死在军营里的。 丹尼斯出于某些目的,也很喜欢和这个士兵聊天,尽管几天下来互相也不知道名字,但都互相略有了解,比如丹尼斯知道了这个士兵之所以参军是因为酒打架欠了钱没法换…… 在旁听丹尼斯旁敲侧击驾车的士兵希望套出情报的对话中,坎雷尔了解到,曼斯特城是平原地区三座大城中实际意义上的最大城,比亲王城堡坐落的名义上的平原地区中心利兹城大了一整圈。 而最重要的是其战略意义,说曼斯特城是前线部队的生命线都不为过,这座城市有着整个平原地区最大的港口,有着一条平原地区直通帝都所在的德希瓦亚半岛的最短航线,大半后方生产的枪械军火都经由这座港口送往前线。 更重要的是曼斯特城本身的工业水平就非常发达,它独具着以农耕为主的平原地区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工业能力,有着“喷着白气的巨兽”之称。 当年第一个开创以蒸汽为原动力流水线式生产模式,并引发了史称“蒸汽革命”的,也是这座港口城市,可以说曼斯特城座落的那片沿海是除了德希瓦亚半岛外帝国最发达的地区了。 利兹城华丽高大的建筑,复杂的街道,宏伟的亲王城堡已经给了坎雷尔非常深的印象,他理所当然的认为形容曼斯特城的称号一定都是吹嘘,毕竟在他看来,还有什么事情能比直入天空的城堡尖塔,目不及尽头的人群更壮观呢。 经过两三天的车程,两人到达了他们的目的地曼斯特城,眼前的光景,确实是非比寻常。 如果说利兹城是还未见其城墙,便见其中标志性的高耸入云的亲王城堡,透露着一种骄傲与霸气,那么曼斯特城则恰巧相反,他给坎雷尔的第一印象是一座迷雾之都。 他们二人到达曼斯特城的时候正好是清晨,昨夜的海雾还未散去,走进白色的迷蒙中抬头,甚至看不见头顶的天空,潮湿的空气中夹杂着浮动的尘埃,让初来乍到的两人总觉得鼻头堵塞,胸口发闷。 继续沿着进城的道路往前走,还未见到城门便先听到工厂机械运作的轰鸣声,视野的上方渐渐浮现出几座隐藏于云间的浮空烟囱,往外喷吐着黑烟。 当耳边工厂的噪音已成习惯,两人才终于见到了曼斯特城的城门,说是城门,其实也不尽然,为了方便运输与扩建工厂,曼斯特城早已拆除了碍事的城墙,往昔唯一进城的道路如今只设了一个关口,登记记录出入人员信息。 当马车停下,前座驾车的士兵在纸张上签字的时候,坎雷尔将头伸出窗外,眺望着这些建造在这座迷离在雾隐之中的城市的边缘的房屋。 这里的建筑风格与利兹城中的可谓大相径庭,不知道是不是在城口所看到的都是近期才扩建出来的建筑,这里的建筑构成肉眼可见,完全没有多余的花纹甚至砖石之上的粉刷,就是一块块褐色方块简单堆砌所成。 况且这一栋栋石屋都只有矮小的一层,建造位置简直说的上不修边幅,横七竖八地挤在一坨,极为难看,完全没有传闻中大城市的样子。 随着马车逐渐深入曼斯特城,坎雷尔越对这座城感到惊奇,这座城中的一切都和外面全然不同,硬要说的话,这种感觉像是走进了另一个时间,前往了另一个时代。 城中的道路全部铺成了特质的褐色地板,相较洁白的大理石难看了许多,但无疑方便马车行走了许多,毕竟总不可能全铺上大理石,成本过于高昂。 城中人流量非常大,但路上行走的众人都是脚步匆忙,完全没有停留在这大路上一秒的打算。 而且这里的人们穿衣风格也非常有趣,几乎没有人穿臃肿的灯笼裤或长裙华服,所有人都穿着功能主义的夹克长裤,即使是偶尔遇到同样坐着马车的贵族,他们身上也是黑色的紧身外套,头顶高礼帽,相较利兹城的那个亲王给坎雷尔的印象可以说是完全不一样。 环视道路旁的房屋,一如人的装扮一样走的都是简约风,尽管偶有高楼但几乎都和城门口见到的砖瓦房风格相近。 值得一提的是,城中几乎到处都能看到一条条输送蒸汽的管道盘绕在灰瓦墙壁上,段段管道的接并处,还不时漏喷出一团白雾,涌入空气之中。 尽管身处城中宛如在梦境里一般,远望何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没有尽头,但坎雷尔仍在这雾都之中颇感目不暇接,眼前的一切就够新奇的了,一如数天前进入利兹城看见望不见尽头的难民群的感觉。 连出生王族的丹尼斯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本来沉浸于书中的目光也被各种奇事所吸引,根本拉不回来。 而且说起来非常奇怪,似乎是军事要地,城中到处都能看到巡逻的士兵,也根本没有难民破坏城中秩序的事情发生,看来帝国还是非常重视这场生死攸关的战争的。 不觉中,马车竟已在雾中走了半个多小时有余,居然还没到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两人也终于有些审美疲劳了,将注意力收了回来,这才注意到。 他们走了这么久,耳边的各种机械的运作声从进城开始,不但没有减小,反而越来越大。 道路两侧的民用房屋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高大的厂房,城门口见到的烟囱不觉中已是近在咫尺,林立于工厂之上的竖立构建筑充满视野,格兰特信上的地址居然在工业区中。 但奇怪的是,马车行走在工业区中的时间越长,马车周遭运送货物的马车与工人反而越来越少,耳边机械的嘈杂声逐渐夹杂进了海潮的声音。 海风吹佛,稍稍冲散了些空气中的水汽,也让坎雷尔的视野好了不少,虽然机械工作的声音依旧很近,但刚刚的环绕式噪音如今已经都被甩到了身后,马车已经横穿了工业区,停了下来。 马车前依旧是一座厂房,看上去与之前经过的那些没有什么不同,而且地理位置很不错,靠近海边,接近港口,方便运输,按道理这个厂房应该非常抢手,但偏偏奇怪的是,这座厂房里静悄悄的,完全听不到机械工作的声音。 驾车的士兵率先走下马车,并向车后的两人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跟上,自己先走进了工厂之中。 坎雷尔望了眼丹尼斯,发现后者毫无顾虑地跟下了车,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下了车他才发现,这座厂房虽然也建在工业区内,但地处非常偏僻,周围百多米内没有第二间厂房,乍一眼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但细究起来就会发现位置设计得别有用心。 抬头望着这件安静的厂房,坎雷尔有些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终于到站了,可同时也有一股不安开始蔓延在心中,里面等待着的到底是什么呢? 绕过门口堆积的几座货山,三人走进厂房之中,奇怪的是走进之后无论怎么看这座厂房都像是被废弃了一般。 走进大门后,房内的照明系统完全处于停运状态,坎雷尔别说看清楚厂房内部结构了,根本就是伸手不见五指。 还好即使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带路的士兵仍就表现得轻车熟路,在黑暗中也是步伐迅速,甚至看不出害怕被绊倒的顾虑,说明这一切并不是什么意外情况。 但完全不熟悉地形的坎雷尔和丹尼斯就跟得非常吃力了,不光要小心脚下各种散落在地上的不名物品的绊倒,还要紧紧地跟着前面的士兵。 在跨过一块横在地上的长条物体之后,坎雷尔一脚踩在了一摊液体之中,脚底打滑,失去了平衡。 在身体下倒之际,坎雷尔伸出手,本能的撑向地面,随即便感受到湿漉漉的触感包裹住了手掌。 好不容易找回平衡,坎雷尔强忍着恶心感,将沾了不明液体的手指放到鼻头问了问,一股铁锈的味道瞬间冲入鼻腔。 看来是工业废水泄露,坎雷尔松了口气,但又皱了皱眉头,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样盲目地跟着很奇怪,这里的环境也很奇怪,但又说不上有什么不对的。 说不定这是人家的秘密据点,需要高度伪装保密呢。坎雷尔这样安慰着自己,压抑下心中愈加强烈的不安。 似乎是听到坎雷尔摔倒的声音,那个士兵出声说道:“要不你们先在这等会,我先去把气阀打开,恢复供电,你们在这等着?” 跟着的两人都没有说话,那个士兵就当他们默认了,改变了方向,朝一旁的黑暗走去,一时间寂静的黑暗中只剩两人的呼吸声,竟令人有些毛骨悚然。 “喂,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丹尼斯突然出声,把一旁的某人吓了一跳。 但坎雷尔听到丹尼斯的问题之后,有点发愣,如果不是这个贵族一直一言不发好像很有把握的样子,他才不会跟进来呢。 “喂……”坎雷尔刚想出声回话,眼前忽然亮了起来,那个士兵打开了气阀,驱散了厂房内的黑暗。 展现在两人眼前的一切,便是如今人类工业最新产物,也是人类仍能在血族的攻势下顽强死抗的重要凭据之一。 即使是如今在战争中占据绝对优势的血族来到这里,也必然会对这无与伦比的智慧结晶动容。 恢复动力的工厂仿佛苏醒的巨人,墙内开始转动的齿轮发出机械化摩擦的声响,发出轰鸣的吼叫。 两人抬头仰望,整个工厂内部的空间被大致分割成两层,上方金属的站台看上去如薄冰般不安全,却又承载着数吨的机械,稳固无比。 条条泛着银灰色光泽的输送机如小肠一般盘曲折叠,从二层延伸到一层,几乎占满了整个工厂,复杂交错,河流似的灰色履带沿着机床,涌向生产线的尽头。 缠绕在机床之下的输气管道,喷涌出白色的蒸汽,将动力输送至巨人身体的每个角落。 而这动力的源泉,便是并排着占据了这工厂几乎一整面墙壁的长排蒸汽压力气罐,数个设计精密的气泵安装其上井然有序的将气罐中沸水涌出的滚热气体输至它们该去的地方。 就在丹尼斯为眼前的场景惊叹不已时,身后突然爆发出坎雷尔的惊叫,顺着这叫声他本能回头,而眼前的场景也让他心中一惊。 坎雷尔的手上在不知道什么的时候沾上了鲜红的血液,而在他们刚刚跨过的物体中,一具身着工人服的尸体,赫然横窝于血泊之中。 不详的预感占据了二人的心中,两个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齿轮运作的噪声在这样胶着的空气中格外刺耳。 忽然,工厂上层响起鞋胶踏在金属上的明显声响,两人都是一窒,抬头上望,只见一个身着黑色长袍,脸影藏在兜帽之中,手戴白色手套,袖口绣着复古严肃的花纹,胸前吊着明显是血族风格坠饰的高大男人,站在他们头顶的金属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站在一层的两个孩子凝视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从这个角度望上去,那男人的高衣领正好遮住了他的面目,但此时再蠢也明白自己怕不是走进了血族的陷阱了,都不敢妄动。 坎雷尔在这样的情景下却意外地冷静,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根本感觉不到对上一次噩梦般灾难的害怕。 反而觉得这样的紧张的氛围促使他的大脑快速运转,将他从气闷与噪音的中拖了出来,让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清晰条理。 似乎是因为这已然是他第二次这样与血族对峙了,又或许这源于诺拉的影响…… 稍作分析,坎雷尔就想明白,他们值得这样被精心设计陷阱的唯一理由,只能丹尼斯的皇族身份,血族想在皇族的血统上做些文章。 但找丹尼斯这样一个毫无政治军事价值的落魄皇族,到底有什么意义,坎雷尔实在有些想不明白,或许血族想要的,只是皇族的血液呢?坎雷尔有些不寒而栗。 但他也明白,动机问题此刻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必须逃出这个陷阱,他们不具备正面对抗任何一个血族的能力,而直接逃跑是不现实的,他太清楚血族跑得到底有多快了,更何况…… 他回头望了望他们两人进来的入口,早已被铁质的大门封上了,凭他们两个根本出不去。 现在可以说他们两人已经是上天入地都无门了,根本没有幸存的希望,但坎雷尔不想放弃,至少要拖延一会时间,万一有救援呢。 他再次省视了一圈周边环境,将目光聚集在那一排高压气罐上。 第十六章 终点 一道黑影从那黑袍男人的身后跃出,从二层落到了坎雷尔与丹尼斯眼前的机床上,踩出一声巨响,打破了场上的死寂。 坎雷尔定睛一看,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状,眼前的身影一身军装,正是之前那个去开气阀的带路的士兵。 只见他咧嘴轻笑,消瘦的脸庞上有几分无奈:“两位小兄弟,对不住了,上级有令,你们自己保重。” 这一句话令走入陷阱的两人都浮想联翩,上级有令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格兰特?威尔逊早已叛变了吗? 这个看似消瘦的士兵没有给两人思考的时间,说完这句话后,他就冲了上来,而丹尼斯一把拉开了没有战斗力的坎雷尔,自己迎了上去,伸手接住了对方的一拳,出乎意料的强大冲力让他后退了几步。 退步中,丹尼斯抽空抬眼望了望上方的黑袍男人,他仍站在高台上,看起来没有出手的打算,让丹尼斯稍稍松了口气。 随即他又看了看身后,发现身后的坎雷尔不见了踪影,放心了下来,场上另外两人的情况倒是意外地利于他专注与面前这个士兵的交手。 铺面的烟草气味直冲丹尼斯的鼻子,眼前这个喜欢吸烟又消瘦不已感觉体能不行的家伙手中的军体拳倒是标准不含糊,尽管能明显感到生疏而拘泥于存有的招式,但依旧保有军体拳的特点,有着非常强的压制能力。 而且这个家伙手上的力道意外的厚重,能感觉出不差的身体底子,这让丹尼斯应战得非常吃力。 虽然丹尼斯受过系统的格斗训练,但针对皇族子弟的训练明显缺乏对体能的硬要求,丹尼斯手中的技巧并不输对方,总是能化解对方一次又一次攻击,可也被压制得非常厉害,步步后退,体能也岌岌可危。 倒退之中,丹尼斯感觉自己背上顶到了障碍物,连忙侧身躲开士兵紧紧压来的连环拳,士兵的拳头一拳重击在了金属的机械上,流出了鲜血,这让丹尼斯证实了他的一个猜想,这个士兵并不是血族。 听着那个家伙倒吸冷气的“嘶”声,丹尼斯没有心情去看一眼对手的样子,连忙翻身越过一台输送机,拉开距离,两人隔着一条输送线相望。 “小子唉,没受过正规军事训练有这样的搏击能力已经很不错了,别死撑了,你已经可以了!” 尽管士兵的拳头已经被自己的鲜血点缀发红,但口气依旧非常轻松,而且也没有气急败坏追过来的意思。 对方的举动让丹尼斯有些奇怪,但也非常庆幸,他垂下的双手已然微微红肿,一种钝痛蔓延在手臂外侧。 忽然,工厂中的每个人耳边都响起“嘶嘶”的巨响,丹尼斯与那个士兵都停住了动作,僵在原地,望向四周。 无论是装建在房屋四壁的水桶粗细的导气阀还是输送机下方血管似的输气管,同一时间都进入了过载状态,水蒸气从管子的连接处喷涌而出,在空气中行成了一个个白色的锥体。 没过多久,一声巨响回荡在工厂之中,但丹尼斯已经看不清楚是哪里传出来的声音了。 泄露而出的蒸汽已经将工厂内部变成了虚幻的梦境空间,迷蒙的水雾充斥着每一个角落,让工厂仿佛回到了刚才的黑暗状态,伸手不见五指。 这样的环境的确立于他们与敌人周旋,至少不用时时刻刻担心上方那个血族服饰的男人袭击陷入腹背受敌的困境,丹尼斯清楚这一点,他也大致猜想到这应该是坎雷尔弄的。 但他的眼睛,在这样的空间中,也是真的非常难受,丹尼斯微眯起他眼睛,淡得几乎和周边环境颜色相近的双眸尽力盯着他印象中士兵的方向,隐隐约约,一个黑影在白雾中晃动靠近,是那个士兵追上来了吗? 突然,迷雾中伸出一只布满血色的青皮手臂,抓住了丹尼斯抬起来作防御姿势的手,接着手臂的主人,一个头顶还带着工作帽的血奴从迷雾中冲出,咬向自己抓住的猎物。 情急之下,丹尼斯没有任何犹豫,一个金蝉脱壳将手臂从外套衣袖中抽出,接着顺着抽手而出的力道身体旋转三百六十度,另一只手臂顺势一个肘击撞在了伸过来的血奴的脑袋上。 望着那血奴抓着自己的外套被击倒,一脑袋撞在输送机上倒地不起后,丹尼斯松了口气,血奴出现得很令他意外,但总算是有惊无险。 而这个血奴的出现,也真正让丹尼斯确定,这一定是血族在人类这边的潜伏者,发动的袭击。 但是为什么身为人类的那个士兵会帮助血族,他想不通,也不重要,他现在要做的是充分利用好这个迷雾,给自己酸胀的双臂稍稍喘口气。 望着身旁涌向白雾深处的输送机,丹尼斯忽然有了个想法,他在这样的环境中跑动的话需要非常注意各种障碍物速度实在太低了,很容易被士兵追上,那么就跟着输送带走。 拿定主意后,丹尼斯一跃跳上发动的输送机,顺着流动的输送带离开了原地。 一路上他警惕地望着四周,生怕有突发情况发生,但一直以来的安全,足以证明这的确是个出乎意料,至少是让敌人都没想到,让他暂时脱离敌人追踪的办法。 两侧堆积成山的货物越来越多,丹尼斯估计了一下大概快到输送机的尽头,货物堆积的地方了,跳下输送机,躲进了货物存放的夹缝之间,从刚刚开始一直紧绷的精神终于得以舒缓。 他撕开衣物,包扎在刚刚打斗中红肿流血的手臂上,钻心的疼痛让他有些吃不消。 稍稍休息了一会,丹尼斯站了起来,准备出发,却发现,一个黑影站在在层层白雾包裹的夹缝那头,他警惕地盯着那道黑影,而那道黑影好似知道丹尼斯在看着他一般,也没有动作,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看上去分外诡异。 就在丹尼斯在对峙中稍稍走神之时,那道黑影又忽地消失了,好像这只是梦境与人开的小小玩笑,丹尼斯皱起了眉头,怀疑是不是自己看岔了,身后却袭来一记重击,让他陷入了黑暗之中。 望着眼前数人高的高压气罐,坎雷尔有些无奈,仅仅是喷出白气可不是他想要的效果,但眼前数个气压表与其中不断晃动的指针着实令他头大,他完全看不懂这些乱动的仪器表到底代表着什么意思。 这气压罐周围的空气也相当灼热,一旁锅炉散发出来的热量已经让坎雷尔额头见汗了。 忽然,身后传来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是血奴的吼叫,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自己上一次听到这种低沉的嘶叫还是在昨天,甚至,感觉自己已经听过了无数,居然感到了乏味。 他冷静的转过头,一只身着工作服的血奴步履蹒跚地朝这边挪来,坎雷尔没有动,要杀死一只生命力顽强的血奴实在是太麻烦了,他望向了不远处给高压气罐下的沸水提供热量,已经烧的通红的锅炉。 终于等到血奴走近,坎雷尔完全没有第一次面临这些没有意识的怪物时的僵硬,相反,他甚至因为之前对于血奴靠近的等待,感觉自己的四肢都充满着力量,跃跃欲试。 来,让我来结束你的痛苦。带着些许战意,坎雷尔有些悲伤地想到。 几乎所有血奴都只剩下本能,所以他们的动作也非常单一缓慢,在经验老道的士兵与高位的血族面前,血奴永远是上不了台面毫无威胁的炮灰。 对于拥有着少见的作战天赋的坎雷尔而言,也是如此。 又是前扑动作,简直和杂物房里那只血奴的动作一模一样。坎雷尔轻蔑的想到。 尽管他没有刻意记忆整理过那次随着诺拉逃跑过程中多次正面血奴带来的所谓实战经验,但是他的身体已经记下来了,仅仅一次的经历,就让那些动作成为了他年轻的身体本能的一部分。 坎雷尔一如上次,面对血奴,正面迎了过去,不过他这次没有妄图用手限制血奴,而是躲开了一边的攻击后拽住血奴的另一只手,同时攻击血奴的下盘,让这个没有意识的怪物直接失去平衡翻倒在了地上。 在笨拙的血奴试图趴起来的时候,便被坎雷尔一脚踹进了烧的火热的锅炉中,即便他拥有再强的生命力,也不可能在火焰中存活。 望着浑身燃起熊熊火焰的血奴挣扎着从锅炉中爬出没走几步便一头栽倒在地上,同时一股恶心的焦臭在鼻头蔓延开来,坎雷尔却没有什么感觉,没有想象中的欣喜,甚至少有紧张。 面对血奴时的自己,简直,和那个拖着自己逃跑的背影一模一样,坎雷尔摸了摸胸口的坠饰,苦笑着摇了摇头,他这果真是带着另一个的份,一起活下去啊。 轻松解决了不速之客后,坎雷尔又回到了高压气罐前,他知道,既然先行者已经到了,那么,他要等的客人,也不远了。 他最后望了一眼指针已经到底的表盘,一拳打碎,随后直接将旁边的气阀扭到底,甚至将按在上面的握把扭了下来,随手丢到了地上,红色的握把落地在厂房中发出了刺耳的碰撞声。 接着,他就坐在这高压气罐前,一言不发地,望着视野的尽头,仿佛看穿了浓浓的水蒸气,直视着那缓缓靠近的身影。 希望这气罐给力些啊。坎雷尔忐忑不安地祈祷着。 这等待客人出现的时间,实在煎熬,坎雷尔坐在这,听着身后气罐喷气的声音越来越大,愈加感到有些烦躁不安。 终于,在不知道多久之后,白雾中穿出一个消瘦的身影,这个叛变士兵看起来倒是悠闲自得,在这样水雾充斥的环境中,居然还在小心翼翼地试图点烟。 在好不容易吸了一口因为水汽已然有些变味的烟草后,那个士兵满足的吐了口气,才将目光放到了面前的坎雷尔身上。 “怎么了?你怎么不躲了,这个些白雾是你弄出来的,怎么不捉迷藏了?另一个小子可是真能跑,可惜跑不掉的啊。”士兵有些随意地说道。 根据他的语言,坎雷尔听出那个皇族可能已经被捕了,感到有些惋惜。 即使是这样的环境中,也藏不了多久吗……但是,坎雷尔朝着身后不远处藏在白雾中看不见的高压气罐的方向望了望。他想藏的,可从来不是自己。 坎雷尔站起身来,没有理会士兵的嘲讽,而是抬起双手,做好搏斗架势,勾了勾手指,看起来要做最后一搏。 那是士兵笑了笑,似乎是坎雷尔的行为引起了他的尊重,他猛吸一口,吐掉了嘴里还剩一半的香烟。 两人之间的距离逐渐缩小,坎雷尔的身后却骤然响起一声刺耳的爆鸣,那被这声音吓得有些发懵的士兵有些惊讶的望向坎雷尔身后的白雾,希望看清楚是什么情况。 忽然之间,坎雷尔身后那厚积的水蒸气全部散开来,那叛变的士兵看到的是一个炸裂的高压气罐与其中储存的现在倾泻而下甚至带起的气浪一度冲散了空气中水蒸气的数吨沸水。 惊慌之中,他将目光下移,看到面前同样站在这沸水之浪下的坎雷尔,那个孩子此刻大张着双臂,嘴角勾起了嘲讽的笑意。 这一切都是坎雷尔计划好的,既然他那么倒霉,总是撞上这种倒霉事,那死前拉个垫背的,也不亏啊。 以水下落的速度,即使他面前这个士兵现在转头逃跑,也免不了被数吨沸水来一次铺头盖脸的洗礼,即使是血族也要脱层皮! 望着脚下从身后延伸而出的阴影逐渐盖住了自己的影子,感受身后似乎可以将头发烫卷的越来越近的热浪,这已经是他计划中最好的结果了。 在受到这样的大面积烫伤后,他自己是不可能活下去了,甚至是在烫伤的折磨中死去,不过能有这样的结果,他不清楚高压气罐会不会爆炸,甚至不知道拉动气阀会发生什么,幸运女神已经算是站在他这边了。 坎雷尔闭上了眼睛,等待着这场还没开始的新途近在眼前的终点。 第十七章 新的开始 坎雷尔将自己置入黑暗的深渊之中,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可黑暗中,先到来的不是感觉中步步逼近的灼浪,反而是一股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巨力,毫无征兆的将坎雷尔推飞出去。 完全没有防备的坎雷尔在巨力到来的时候根本没法做出什么动作,只得在离地后,睁开眼睛,试图搞清楚到底什么情况。 可惜白雾中他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能看到一道高大的身影,站在他刚刚站立的地方,将他推出这数吨沸水之下的,估计就是这道黑影。 他是谁?他救了我?可现在他自己要面对这数吨沸水了,那他怎么办呢?这是坎雷尔心中第一时间蹦出的困惑。 坎雷尔重重的摔在地上之后,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一只手伸到了他的面前,顺着这条爬满着青筋肌肉的黝黑手臂上望,坎雷尔看到了两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入了工厂的两个人。 这两个人一个身材厚实雄壮,在已经降温变寒的天气中仍只穿着一件军绿色的短衫,健壮的肌肉几乎撑破这件可怜的衣服,配上本人长着的一副彪悍脸庞,让跌坐在他面前的坎雷尔略有些心里发怵。 而另一个人则站在稍远的通往工厂二层的铁皮台阶上,身着款式极似军服却又略有差别的束身大衣,意外地是个女性,留着一头齐腰的灰色长发,面戴眼镜,表情严肃,双手环抱在腰间,正看着这边。 莫名其妙的事情发展,让坎雷尔一时间完全愣住了,接着,身后一声如海潮撞击大坝一般的巨响,让他马上清醒了过来,他连忙抓住面前的手臂。 那壮汉也不含糊,将他拽起身就往前跑,“蹬蹬蹬”几步登上了通往工厂二层的铁皮台阶,跑到了那军衣女人面前。 数吨的沸水撞击在地面后掀起一阵气浪,一度冲淡了周边的白雾,很可惜他自身产出的水蒸气又很快充填了这份缺失,工厂中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而落地后的数吨水立马散开,如海浪一般席卷了周边地面,再接着分化成数条细流,四面八方地分散到各个角落。 坎雷尔靠在楼梯的扶手上,望着下方冲来的沸水刷过几阶稍低的楼梯接近自己的鞋底后水位又降下去,大松一口气,他这可又算是死里逃生了一回了,真是刺激。 那壮汉将坎雷尔拉上台阶后,便规规矩矩地军姿站在了那女人身后,目视前方,不再言语,而那女人则望着白雾中,好似在等什么人。 坎雷尔望了望白雾之中,心头不知道为什么,有些隐约预感到了谁将会出现。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伴随着踩踏水面的声响,那个叛变的士兵从白雾中走了出来,而这边救了坎雷尔的两人,仍就是毫无动作,别说敌意了,连惊讶都没看出来。 看着那个士兵出现,坎雷尔第一反应其实是深深的失望,毕竟那可是他的用命一搏,居然完全没有效果,但随即他又对目前的状况好奇起来,这一切到底会是怎么一回事。 那个士兵从胸口摸出一包烟,抖出一根,发现完全湿透了,不爽地将整包都摔到了水中,溅起一片水花。 接着他抬头看到了这边站在台阶上的三人,脸上却完全看不出意外的表情,甚至露出了笑容,只见他边朝这边走来,边开口说道。 “哟,这不是计量官吗?几个月不见了,小姐您还是这么的美丽优雅啊!” 被这个士兵称为计量官的灰发女人,第一时间没有回话,完全没有理会对方的恭维,反倒是那个拉起坎雷尔的壮汉说话了,他朝着那个士兵喊道。 “收捕者!几个月不见你怎么变菜了呀?被一个小鬼弄成这种狼狈的模样,你还是别回我们部了,哈哈!” 那个在坎雷尔眼里投靠了血族的士兵现在的模样的确不太好看,膝盖以下的军裤湿漉漉的耷拉着,身上的军服也被飞溅的水珠装饰了斑点。 “喂,破坏者!别打岔,我不想听到你的声音,我和上级还有工作要汇报呢!”被称为收捕者的那个士兵气急败坏的回道。 “那好,收捕者,我也不想多听到你的声音,直接汇报。”计量官直截了当的说道,虽然声音中听不出多少情感,但也很明显能感觉出很她反感狩猎者。 “啊,如此美丽的小姐居然告诉我不想听到我的声音,计量官,你已经不爱我了吗……” 收捕者做出捂着心脏的动作,痛心疾首地说着,可当他看到计量官转身想上楼时,连忙换上正经的声音。 “我希望能申请数天的休假,毕竟我出差数月,连续工作时间较长,希望能得到休息!” 听到这,那个被称为破坏者的壮汉不高兴了,出声呵斥道。 “喂,你知道点好歹好吗!你敢说你出去以后没给自己放过假吗?你都翘了几个月的工作了还想放假吗?” 还没等收捕者出声反驳,计量官却先回道:“根据我部‘成员休整条理’第四十九条,收捕者你长期的出差的确可以申请到两天的假期。” 这出乎意料的答案令收捕者欣喜若狂,可脸上刚刚露出喜色计量官便泼了一盆冷水上去:“可这要根据你的工作汇报内容价值评判。” 但这盆冷水却完全没有丝毫浇灭这个家伙的兴致,他胡乱哼着调调汇起了工作,看起来对自己斩获的成果非常自信。 “这几个月我几乎走遍了平原地区,我将调查工作的重点放在了得到潜伏任务的血族如何安然入侵帝国领地并得到合法身份溶入社会的问题上,特别整合了边境争端地区方面数据……” 说到这,收捕者已然走上了楼梯,他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发现什么都没有,只得苦笑着对面前的上司说道:“统计表格与事件记录册都放在了门外的马车上……” “好,那放假的事情留到我们向牧羊人先生报告的时候,再讨论。” 计量官没有多说什么,见收捕者跟了过来便转身朝工厂二层走去,在坎雷尔眼中只留下灰色的长发如瀑一般垂在身后。 听到‘牧羊人’这个代号,本来心情不错的收捕者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啊,要去见老大啊,我一点都不想见那个严肃的老男人啊,计量官你这样年轻的女孩再板着脸都可爱多了。” “再怎么样,你这么久回来一次,总要先到部长面前露个面!” 计量官仿佛对收捕者的言语调笑完全免疫了,她听到收捕者的话后,只是回过头来居高临下地直视着后者的眼睛,说了一句不容反驳的话语。 走在最后边的收捕者,望着面前上司反光发白的眼睛片下看不见的眼睛与她严肃的表情,只得生生将后续的抱怨咽进了肚子里。 和坎雷尔并排着走在计量官身后的那个壮汉,在稍稍挣扎,实在没忍住,从嘴中露出了些许嗤笑之后,四个人之间陷入了沉默,只剩四双脚步踩在金属台阶上的声音。 坎雷尔旁听了这么久,自然也听出来这三个人虽然互相都以代号相称,但肯定之间的关系应该不错,至少算得上熟络了。 而且在这两个人出现之后那个被称为收捕者的“叛变”士兵,便再也没有露出敌意,坎雷尔有些拿不准现在的情况,只能跟在这群人后边沉住气看情况。 没多久,四人走上了二层,似乎因为工厂的大门被打开,通风好了很多,工厂中充斥在空气中的雾气散去了不少,海风吹入其中,相比起刚刚的环境,甚至是与城中环境相比,都算得上令人舒适了。 刚上二层,坎雷尔便看到捂着脑袋坐在靠坐在墙边的丹尼斯,看起来伤得不轻。 坎雷尔抢步超过面前的计量官,走到刚刚清醒脑子还有些晕乎乎的皇族面前,确认了一番对方没有大碍之后,松了口气,将丹尼斯扶了起来。 从结果而言,远道而来的两人莫名其妙打了一架,却基本没受任何伤,坎雷尔已经隐约有些猜到事情的初末了。 不远处的计量官开口说道:“现在我们来谈一下这两个新人的问题,收捕者,我需要储存他们的相关资料。” “新人,也就是说他们通过考验了?”还未等苦着脸的收捕者开口,壮汉破坏者出声打断道。 “是的,只要牧羊人不反对,他们就是我们的预备成员了。” 计量官回头打量着相互搀扶着的两个孩子,忽然不再那么严肃,面色稍缓的说道:“欢迎来到帝国国土安全局。” “哈,新人们,还有,欢迎来到曼斯特城!”壮汉破坏者听到计量官的确认,似乎是很高兴又有了新人加入,开心地冲到两人面前,勾起新人们的肩膀表示着热情的欢迎。 即使是出生皇族的丹尼斯都没有听过帝国国土安全局这个部门,更别说毫无常识的坎雷尔了,两人在壮汉热情的笑声中,仍旧是完全懵圈的状态。 但望着不远处双手环抱在胸口散发着严厉气场的职业女性,还有更远一点的地方摸着鼻梁上的胶布露出无奈苦笑的瘦高男士兵,耳边充斥着爽朗的欢笑声。 不知道为什么,坎雷尔也忍不住跟着傻笑起来,仿佛遇到了什么大喜事,他忽然有一种陌生感,感觉上一次这样莫名其妙的笑,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以至于,即使是很多年后,一提到曼斯特城,他的脑子里第一时间蹦出的,还是眼前这副没有华丽宴会,美食佳酿,只有冰冷的金属厂房,以死相搏的测试,与寥寥三个欢迎者的新人入部欢迎图。 跟随着计量官的脚步,众人离开了充斥着复杂机械的厂房,走到了工厂后方建造以供工作人员的地方。 一路走来,坎雷尔都在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很显然,虽然两人已经通过了测试,但正如计量官虽说,他们目前为“编外人员”,理所当然的完全没有被给予任何信任。 这个半废弃的工厂明显不是那个所谓帝国安全局的本部,因为一直以来,他都没国土有看见除了来欢迎的两人以外任何工作人员。 一路上路过的更衣室或是员工宿舍之类的地方都看不到任何人生活过的痕迹,寂静的走廊上,只回响这瘦高的收捕者向走在前面的灰发计量官汇报初来乍到的两人的基本信息的声音。 “那个之前与我搏斗的小子叫做丹尼斯?韦廷,他的出身很奇怪,格兰特先生并没有告诉我太多详情,只是说是因为血族入侵而失去封地家族的大贵族的子嗣。” “当然我与他交手时从他使用的格斗术也能感觉出他的格斗技来源于旧贵族家族中常见的传统搏斗训练,情况大致没差,其他更多的我也不知道了。” 坎雷尔搀着丹尼斯跟着一行人最后,听了收捕者的汇报后,有些惊奇格兰特居然没有透露丹尼斯的真是身份。 因为有些好奇对于这个结果丹尼斯的想法,坎雷尔低头看了一眼完全撑在他的手臂上感觉仍处于半昏迷状态皇族,却只能看见他金色的头发,看不清表情。 “至于另一个名叫坎雷尔,他的出身则简单的多,他出生并一直生活于暴风堡垒座落的暴风山脉上段巴尔托斯山山脚下的一个边境小镇……” “啊?什么巴托山?在哪?”体型宽大的破坏者似乎地理水平不太好,挠着头,出声打断了收捕者的汇报。 不过即使是生活在那十几年的坎雷尔,也是才知道自己生活的小镇在地图上的大概位置。 “你天天上的学都白上了吗?巴尔托斯山就是现在标记为z09的那一块争端地区内最高的那座山,怪不得你被人从前线踢下来,以你的脑子在前线一定会送命的!”收捕者不耐烦地解释着地名词顺带不留余面地嘲讽道。 “胡说!我可是因为作战优秀被调离前线接受素质教育进行深造的作战尖兵!你可以侮辱我,但你不能侮辱我胸口的雄狮三等荣誉勋章!” 高大的破坏者瞬间挺直了腰板,头几乎快碰到走廊的天花板,看上去比一旁消瘦也并不矮的收捕者快高出了一个头,同时用大拇指顶着自己的胸口用着洪亮的声音回应道。 “好好好,我们军队的作战精英,居然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作战。”收捕者倒也一点都不怕身边的壮汉,耍着嘴皮子将精英两个字咬的特别重。 破坏者喘着粗气正要反驳时,一道严厉的声音传来:“你们当我是空气吗?” 计量官的声音一瞬间让走廊里的温度降至冰点,收捕者将头转向一边吹起了口哨。 而破坏者虽然还较真着生着气,但也将嘴边的话语憋了下去,迈起了标准的方步,走廊中胶鞋踩踏金属地面的声音回荡不息。 第十八章 商业之城 “继续你的汇报,收捕者,收收你随意的性子,看在两天假期的份上。” 又走了一小段后,计量官似乎将火气压了下去,摇了摇头,灰色的长发在她身后也如波浪般抖动着。 “啊,只要您愿意,我马上可以成为帝国仪仗队里那些走方阵的士兵。” 收捕者听到这句话后瞬间喜笑颜开,贱兮兮的朝破坏者笑了笑之后,很狗腿地朝计量官旁边凑去,不过鬼知道他看到了什么表情,很快又缩了回去,继续汇报道。 “坎雷尔这小子似乎从生下来就一直待在那个边境小镇里,而他之所以会在格兰特的随军之中,是因为那个小镇被袭击了。” “那场袭击中,小镇遭到屠杀镇民全部遇难,唯独他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死里逃生跑了出去,撞到了第七联队的行军队伍中,似乎格兰特他很看好这个乡下的小子,就一并推荐过来了。” 听着收捕者用着懒洋洋的声音几句就把自己的一生全部概括了,坎雷尔还真是有些不知从何而来的挫败感,似乎回想一下,自己的前十几年还真就这么简单。 计量官带着众人停在了一件紧闭的房间前,随着她从衣袖中抖出了一串钥匙,众人鱼贯而入了那间不大的房间。 坎雷尔环顾了一番房间内部,发现这仅仅是一个简洁到只有一张办公桌的狭小办公室,他实在有些不相信那个所谓的安全局就只能给它的部员配备这样的办公设施。 计量官走到办公桌后坐下,将收捕者之前给她的格兰特的推荐信从口袋中拿出,并打开了办公桌的抽屉,拿出纸笔,问道。 “他们两人的学历情况呢?” 收捕者似乎并没有关心过这个问题,他想了想才回答道。 “他们在帝国内都没有记录持有公民身份证明,建档储存身平资料,所以没有证据证明他们的学历,也就是没有学历资格证,但他们的脑子里有多少知识你还是问他们本人。” 计量官话听到这,放下了手中的笔站了起来,眼镜后射出犀利的目光扫视着收捕者还有两个新人。 “那你知道丹尼斯是哪个贵族的子嗣,去过坎雷尔出生的那个边境小镇吗?” 计量官的声音前所未有的严肃起来让刚刚汇报完毕的狩猎者心里开始发毛。 “没……没有……”收捕者有些结巴的回答道。 “也就是说,你带着两个身份不明的家伙,也没准备证实一下他们自己说的身平经历,就回来告诉我有新人要接受测试了?” 尽管计量官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严厉而缺少波动,但就连坎雷尔都能感觉出之下的愤怒。 两个新人被赶出了工厂,被要求等在工厂门口的马车上,他们的身份的确无人能够证明,不被信任是自然的,支开他们隐瞒一些对话甚至真正的工作场所都是理所当然的。 不过两人倒也没白跑一趟,现在他们两人有了一个新的身份,帝国国土安全局编外协助人员,接受安全局的调遣,只不过在他们的身份被弄清楚之前无缘正式人员名单。 但计量官对他们两个也算不错,答应给他们办理身份证明,还给了一张让他们两个可以就读于曼斯特城最好的军事学院,风暴军事学院的亲笔信,这样一个部门不需要连基础军事素颜都不具备的饭桶。 不过这是有代价的,帝国国土安全局只负责两年的学费,要求他们在两年之内完成四年的军事基础课程的学习,并拿到军官证,算是给他们的考验之一,也有留时间给安全局方面派人查明他们的身份的意思。 离开工厂后,一直装死的丹尼斯也迅速复活,坎雷尔问了一番在工厂白雾升起后丹尼斯的遭遇,以及丹尼斯是怎么被打晕的问题后,丹尼斯也问了问坎雷尔的遭遇。 两人在互通情报之后都注意到一个很可疑的点,在两人的经历中,那个站在站台上的高大男人从头到尾在迷雾中都没有出现过。 反倒是一个黑影在两人的战斗过程中都是突然出现并完全扭转了当时的局面之后又突然消失。 更奇怪的是,在丹尼斯的经历中,那个黑影是影藏在白雾中的杀机,而坎雷尔却反倒是被这个黑影舍身所救,看起来这个黑影甚至是敌我不明。 而且他们离开厂房的时候都没有再见到血奴,甚至坎雷尔发现他烧死的那个血奴的尸体都无影无踪。 那个所谓的帝国国土安全局不能相信他们,他们也不相信这个从未听说过的部门呢,他们与血族的关系尚且不明。 而且无论如何无法改变的一个事实就是,他们在这,在人类重兵把守的军事要城中,遭到了血族的袭击,足以令人警惕。 正当丹尼斯给坎雷尔讲解帝国军队构成并试图推论这个帝国国土安全局在帝国军事体系中所处的位置时,工厂走出来一个人影,出乎意料的不是一直给他们带路的狩猎者,而是壮汉破坏者。 只见他走近靠在马车上的两人,挥了挥手中的信件,大声说到:“哟,贵族小子,你醒了?” 丹尼斯礼貌的笑了笑,回道:“是破坏者你来负责引导我们新人参观吗?”这话说的仿佛是入职了什么普通单位一般,把互相的猜疑撇到了一边。 似乎丹尼斯的小幽默很让壮汉开心,他大笑了一声,说道:“对的,我将带你们去风暴学院报道,顺便给你们介绍一个这个沿海城市,走,我们不坐车。” 说罢,他率先沿着来时的大道走了出去,并朝还站在马车边的两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跟上。 这边的两人互相看了看,丹尼斯先耸了耸肩,既来之则安之,现在怀疑来怀疑去的也并不能解决什么,朝着破坏者走了过去,而坎雷尔稍稍担忧了一下后也只得跟上。 “对了,”走在前面的壮汉忽然回头,说了句话,“你们不要叫我破坏者了,其实我也是风暴学院的学员,比你们大一届而已,在学院里我们会经常见面的,在学院中叫破坏者怕不是被人家当傻子看,而且你们的真命我也知道了,你们叫我的真名博卡。” 说罢,博卡笑了笑,一边扭头继续朝着前面走,一边接着说道。 “在给你们介绍这座城市之前,我先给你们提个醒,帝国国土安全局究竟是个怎样的部门我也不清楚,我也算半个编外人员。” “你们也知道我是前线下调深造的,完成学业我就会回部队,基本上算是帮他们打杂的。” 说到这壮汉博卡的声音突然低沉了下来。 “所以我大方的告诉了你们我的真名,无所谓的允许你们直接叫我的真名,但你们一定要注意,我是这样,其他人可不一样,帝国国土安全局这个部门实际上非常神秘而奇怪,这个部门有明文规定,不允许擅自挖掘调查部内同事的身份。” 博卡停了下来,想了想,郑重地说道:“也就是说,不要深究你周围接触到的帝国国土安全局的部员的经历,无论你是谁,你是不是部内人员,都没有这个资格。” “你们能相信一个国立部门居然将这样的佣兵组织才有的规矩放在第一条吗,可想而知这个部门内部有多么复杂啊,你们两个新人以后说话好自为之,如果你们哪天因为知道的太多而暴死,除了多一具阴沟里的尸体绝不会有别的影响。” 坎雷尔惊讶地看了一眼一旁的丹尼斯,发现对方也是一脸震惊,以秩序与铁血为立国之本的帝国之下居然有这样的部门。 这种条例就意味着未来他们接受这个部门下达的任务后,任务中一起共事的可能是亡命凶徒也可能是富商议员,而你都必须不能知情,怪不得格兰特会他们两个送到这里来,太合适不过了,丹尼斯的身份也许在哪都会成为麻烦,唯独这里影响最小。 “至于代号的问题其实挺你们也不用急,据我所知之前我大部分见过的安全局部员现在因为战事紧张都不在本城中,你们也不用怕会遇到其他部员交流时要用上代号,我们的代号统一三个字,根据个人出身,职务和能力取,等你们成为正式部员的时候就会有的。” “其实讲道理,我完全想不通为什么安全局会考虑允许你们两个毛头小鬼的加入,完全不应该,你们完全不存在实战经验,虽然测试时你们的反应都还算合格,但硬实力太差了。” 坎雷尔和丹尼斯相互望了一眼,两人都是聪明人,没有一丝反驳博卡话语的念头。 “不知道前线的沦陷,到底让安全局的花名册上多少位干员的名字后画上了叉,也许,他们打算着手开始培养下一任的接班人了。” 说完有关帝国国土安全局的事情后,博卡稍稍思考了一番,未果,只得长舒一口气,放下这件事不再做思考。 他想起了一年前的一次就在那座工厂里开的会议,那是他至今为止一次性见过最多安全局正式部员的一次,他想起了,那种压迫感……没人能猜的透安全局建立的真实意图,除了部长。 说起这样一个神秘的部门,无论是谁,心中都会产生些些不安,三人之间在陷入短暂的安静之后,博卡继续出声,转移了话题。 “哎呀,你看我真是笨拙,把气氛搞得这么压抑,好了,我们将目光放到眼前这个沿海的城市。” 顺着博卡挥起来的手臂,坎雷尔向路边的工厂望去,视野开阔一后,心中刚刚产生的压力感的确散去不少。 坐在车中和走在路上对这座城市的感觉还真是有所不同,车上看外边都是一瞬而过,现在亲身行走在雾都的白雾之中,更觉得惊奇。 “我相信你们也知道,曼斯特城,是这片平原地区最大的城市,没有之一,它总共拥有超过三十万的常住人口,流动而来的劳工更是不计其数。” “而庞大的曼斯特城尽管因为流民的冲击与城市的扩建,越来越混乱,但仍根据从前的区域规划大致分为四个部分,城北的居民区,城南靠海的工业区,东方的行政区与西边的商行市场区。” 大致介绍完城内的情况后,博卡望向身后跟着的两人,似乎是为了勾住两人的注意力,问道:“你们猜城市中占地最大的区域是哪一部分?” 既然曼斯特城是相当出名的工业之城,那自然而然的最大的部分应该就是城南的工业区了,坎雷尔顺其自然的想到。 大约是猜到了刚来曼斯特城的两人错误的想法,博卡为了避免尴尬,也没等二人回答,直接说道。 “不是我们身处的工业区,更不是容纳了数十万人口的居民区,而是城西的贸易区,怎么样,没想到!” 博卡哈哈笑了两声,似乎很满意自己的解说,理了理语序后,继续说道。 “曼斯特城可算不上一座年轻的城市,而它第一次出现在帝国的史册上,也不是因为那个‘蒸汽革命’。” “这座城市开始壮大的时候,是因为极度发达的商业,在帝国还蜷缩在半岛的那段时间,曼斯特城就成为了周边国家的商业中心,几乎每个跨国商行都在这片沿海建立了分行,这座受到了恩宠一般的城市,就铸就了一个又一个辉煌的成就。” “在帝国冲出了半岛,将这片沿海纳入版图之后,这座城市没有落寞,反而成为了帝国最大的港口之一,这片神恩之下的土地不仅有了一条直通这片大陆最大帝国的首都的航线,更是南下通往帝国属下最大岛屿的最近港口,它毫无疑问地又一次成为了商业中心,可以说,这座城市一直以来,都与富饶这个词脱不开关系。” 博卡那浑厚的声音述说着这座科技前沿城市那厚重的历史,引人深入的故事,几乎将两个孩子带回了近百年之前。 “这座特殊形成的城市自然有其特殊的地方,曼斯特城的掌权者不是帝国派遣而来的执行官,而是由本城内四大商行派代表组成的制度与如今帝国高层议会相似的‘白鸽议会’。” “曼斯特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登上史册也是因为这白鸽议会,在过去帝国忙于对外扩张之时,白鸽议会曾经要求曼斯特城独立出帝国属地,成为一座独立城邦以促进国际之间贸易。” “在局势最为紧张的时候,白鸽议会下属佣兵还差点与当时驻守曼斯特城的军队打起来,如果不是当年的皇帝用雷霆手段洗刷了白鸽议会内部,这座庞大的城市也许现今已然是独立邦国了。” 说完已然遥远的往事,博卡清了清有些干渴的嗓子,不过他也算是个健谈的家伙,自然不觉疲惫,继续说道。 “即使是时至今日,曼斯特城掌权的还是白鸽议会,在曼斯特城悠长的历史中,我们如今身处的这片如奇迹一般的工厂群的出现,相对而言就靠后得多。” 第十九章 风暴学院 “这片几乎全帝国引以为傲的工厂群,是血族入侵之后,紧急状态下的帝国,发现了这篇沿海重要的战略价值,才紧急征用修建的,这片堪称前线士兵输血线的工厂群……” 在博卡唾液横飞的解说中,曼斯特城的辉煌史从遥远的百年前到了如今,可坎雷尔的注意力,却越来越被一旁工厂中的情景所吸引。 在他的视野尽头,工厂的门口停放着等待装上货物的马车,一箱箱比人高的东西一下流水线,便马上被工人们搬起。 但令人忧心的是,搬货物的工人,甚至还没有装满货物的箱子高,瘦弱的他们将比自己还大的木箱举过头顶,弯曲的腰椎几乎达到九十度,好像随时都会被举起的货箱压垮一般。 抱着同情的心情细看这些甚至没有统一工作服的工人们之后坎雷尔却更为心惊。 他们其中甚至有着比自己还小的孩子,他们衣着破烂,其中即使是一些成年人在这样寒冷的天气中也不过披着一件夹克,崩满干瘪的肌肉的手臂裸露在秋季的空气中。 眼前这些工人的衣着风格,不禁让坎雷尔想起了之前在利兹城带头示威的那个家伙,他也是穿着工人夹克顶着一顶方格布帽。 当时坎雷尔还觉得那个家伙不愧为难民首领,衣着保持与难民们一致,如今看来,那个家伙在丹尼斯的资助下第一件事一定是给自己换了套衣服,在这群工作在这最富足的城市的工人群中,他可真算得上是穿着豪华了。 连续经过几座工厂,入目的皆是这样的情况,坎雷尔将头撇过一边,不再看这副令人心酸的画面,却正巧看见身旁马路上一车又一车载满财富的马车急匆匆的驶出工业区,川流不息。 长叹一口气,耳边博卡越加激昂的解说声对于坎雷尔而言却越加遥远,他再也听不进那些所谓在史册中留下璀璨一笔的城市渊源了。 他甚至觉得那些记载在纸上的东西有些虚伪浅薄,但他更为清楚,对于这些东西,他无能为力,只能小小任性幼稚一番,对于这些让自己不舒服的东西充耳不闻。 坎雷尔望着这座城市特有的灰蒙蒙的天空,有些出神之时,耳边一直以来少有间断的博卡的声音已经停了。 丹尼斯突如其来的一下肘击,让发呆状态的坎雷尔回过神来,他才发现同行的另外两人目光此时都聚集到他身上来了,看来是他的严重走神被发现了,应该是刚刚博卡和他坎雷尔说话,他却完全没有听到。 “啊,我说的太啰嗦了吗?坎雷尔你居然都听到发呆了,真是不好意思啊,呵呵呵呵。” 为了缓解一下三人间的尴尬,博卡试图调节气氛笨拙地自嘲了一下,丹尼斯马上接上话。 “哪有的事,博卡大哥您讲得挺好的,只是这个小子比较笨,对那些东西不打感兴趣,您见谅,嘿嘿。” 壮汉博卡倒也没太纠结这件事,他也笑了两声后,继续说道。 “我们快到了,处于城南行政区边缘靠海而建的风暴军事学院,你们一定会吃惊的。” 博卡似乎是为了留下一些悬念似的,神秘的笑了笑。 而刚刚一直在想事情的坎雷尔在博卡的提醒下才蓦然发现,耳边的机械轰鸣声早已被甩在了身后渐渐远去,只剩下宁静的潮汐声。 连充斥在空气中的白雾都在海风中散去,深吸一口气,带着微咸气味的海风充满胸肺,再也没有之前在城中仿佛鼻腔堵塞一般的难受感。 他们已经沿着海边走出很远了,至少离开了曼斯特城的工业区,到了一旁一片少有的未允许开发的宝地,或者说,专门为一座高级的军事学院留下的一片杜绝工业影响的净土。 渐渐的,他们来到了那个风暴学院的门前,眼前的学院的阔绰,足以令出生皇族的丹尼斯都震撼不已,的确对得起博卡颇具神秘感的形容。 面前宽阔厚实的铁门让坎雷尔感觉自己仿佛站在某座城池之前,而不是一座学院。 门前两侧足以撑起天空的门柱上是一道雕刻着战马与长剑的画板,其上还雕刻着一条中央构筑着一座防御要塞的险峻山脉,正是那兵家必争之地,也是本学院名字来源的风暴山脉。 再往两侧看去,大门两旁是绵延至视野尽头如城墙一般的白墙,难以想象,这座军校到底有多大。 三人走近厚重的铁门,仿佛老鼠一般从门下开的小门走入,风暴军事学院的内部,在此刻,才真正展现在他们面前。 站在学院大门正里侧,脚下正对着延生出一条能并排着三辆马车而行的大道,直通学院内部。 道路的两侧,是两片郁金花花带,柔美的花瓣随风轻摆,茎叶上挂着的露珠,在晨光下熠熠生辉。 顺着道路里望,正前方不远处正立着的一座身披华服,执剑而立的雕像,吸引住了坎雷尔的眼球。 尽管只能从一尊毫无生机的石像窥见这一陌生人的容颜,但仅仅如此,坎雷尔就从中感受到了这执剑老者的魄气。 雕像高昂的视线直刺天空,仿佛要窥见天机一般,气宇轩昂,直通的长条大道也仿佛在避让着他一般,从他脚下分到两边,通往学院两侧的教学楼。 从这边望去,这老者仿佛站在金色的花海之上,统领着这片金黄,背靠恍若无垠疆土般的学院,剑指苍穹。 不知是好奇,亦或是景仰,三人一路上都未再说话,只是加快了脚步,站到了这座,能让自己感觉到自己渺小的雕像之下,抬头端详着这位老者坚毅的面容。 博卡站在丹尼斯与坎雷尔身后,很理解这初来的两人的感受,他也并不想打破这份沉默,一直说个没停的他此刻没有对雕像的来历进行任何的普及,直到,坎雷尔清醒过来,用着沙哑的声音问道。 “这,是谁啊?” “帝国的前前任皇帝,阿诺德?凡?韦廷,带领帝国走出半岛,扩大了近一倍帝国疆土的征服者,血族出现带来的‘黑夜时代’前帝国最伟大的君王。” 没想到,这次回话的,并不是一直以来负责解说的博卡,而是一旁面色有些怪异的丹尼斯。 “对,没错,也就是一手收复曼斯特城,建造这所学院的那个皇帝。”博卡惊讶地看了丹尼斯一眼,补充道。 “好了,更多的事情以后再说,你们以后将在这里呆两年呢,来日方长,我们先去校长那,交上计量官的信,完成你们得入学。” 博卡终于也不再沉浸在当导游的乐趣之中,总算有点军人的样子,说完话之后便干脆利落地沿着往右的道路走去。 坎雷尔听完介绍后,又转头看了一眼那雕塑。帝国的前前任皇帝吗,再这样仔细看去,还能看出这老者的五官还与面前的丹尼斯有几分相像呢,他有些讶异地发现。不过这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他也没多纠结,随即转身准备跟上已经离开的博卡,却发现身后不远处的丹尼斯没有动的意思,而是还站在原地,仰头看着那座雕像。 坎雷尔回过头,停下脚步,问道:”怎么了?” “我见过他,我见过阿诺德,这个雕像本人,他应该算是我爷爷。” 丹尼斯语出惊人,望着雕像的目光,却迟迟没有移开。 坎雷尔有些惊讶地望着这个皇族,他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同行的伙伴主动提起与自己身世有关的事情,这是第一次。 “那年我五岁,那是一次少有的皇家聚会上,几乎所有外封的亲王都到场了,十年来仅此一次。” 这是一件绝对的秘事,任何一个报社甚至史书都没有关于这次集会的消息,从这个亲历人嘴里说出来,却又些轻描淡写的意味。 “那次聚会,着实发生了许多事情,据我父亲之后所言,甚至改变了帝国的权力格局。” 似乎在努力回忆当年的经历,丹尼斯低下头,皱起了眉头。 “我当时还太小了,不知道太多内情,但我知道,那次宴会发起的理由,便是爷爷他的一百四十岁诞辰,他当时,已经对外宣传死亡超过四十年了。” 坎雷尔一惊,一百四十岁诞辰,简直不可思议,你去问任何学术机构,他们都会告诉你人类活到一百四十岁是异想天开,绝无先例。 一时间,坎雷尔竟觉得,丹尼斯所述说的东西的真假,都模糊了起来,毕竟对方完全没有和他说这种秘辛的理由呢。 “知道让我一眼认出这座雕像的理由是什么吗?就是因为这座雕像,这座在我爷爷六十岁时便雕刻而成的雕像,居然与我记忆中那个爷爷,一模一样。” 坎雷尔忽然觉得毛骨悚然,一个人从六十岁活到一百四十岁,容貌居然完全没有变化,这怎么可能? 丹尼斯抬起头来,面色有些苍白,显然,他也有些不相信自己的回忆了。 “或许,是我记错了,也许我记住的是某张照片或画像里的征服者阿诺德。” 丹尼斯为自己出口而出的胡话打了个圆场,两人不再逗留,而是追着已经远去的博卡,将这个有些诡异的话题,抛之脑后。 随后的入学事情,反倒和当事人的两人关系不大了,在校长室旁的候客室经过了数个小时的等待后,他们终于见到了这所学院的校长。 出乎意料的,作为少有的着名军事学院的校长,不是坎雷尔想象中的健硕刚毅的军服教官,也不是雍容华贵的贵族剑士,居然是一个白须苍苍的老头。 要不是博卡见那人进候客室,立马起立敬了个军礼,坎雷尔简直不敢相信这老头从前居然也是个军人。 本以为会很严格复杂的入学手续,在这校长面前反而显得有些儿戏。 只见那老头一只手接过博卡手上的推荐信,看了眼署名后,便挥了挥手示意知道了,另一只手一直在学者袍的掩盖下拄着拐杖,连伸出来拆开信件的意思都没有。 在将信件随手丢到办公桌上,随意和博卡聊了几句了解了一些情况后,便示意三人离开办公室,坎雷尔和丹尼斯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话。 坎雷尔一开始还以为这校长不同意呢,问了下博卡情况后才知道,只是入学的比较突然,需要安排插班,并告知了他们两人安排好的宿舍的位置,让他们明天早上再去办公室一趟查询到底安排在哪个班,居然连询问他们身份的意思都没有。 这结果不禁让初来乍到的两人有些咋舌,这要不是那个什么安全局的权限太大了,就是这个学校太松散了。 正事迅速办完了,时间却还早的很,于是在博卡的带领下,三人逛起来校园。 整个风暴学院跨度之大,着实有些惊人,光绕着学院的围墙走上一圈据说都要数个小时。 大门正对城南工业区,南接海洋,校园的围墙直接将一大片沙滩都划进了学院范围,北边的侧门,直接接到了城西行政区中。 庞大的占地不禁昭示这整座学院地位的特别,同时为了充分利用这一大片宝贵的土地资源,学院的升级制度与职能也显得非常奇怪,也因此被划分为三个校区。 最靠近行政区的校区严格而言就是一座普通的贵族学院,拱行政区中的居住的要员子女接受教育,除了管理受军事学院影响比较严格,教育内容与贵族初级学校无异。 在接受了初级教育,到达十三岁的年龄之后,学院成员可以选择毕业,就读其他中学进学。 也可以选择继续就读本校,转入靠海的校区,接受军事化训练,也就是就读风暴军事学院,当然,前提是成绩允许。 靠海这边的校区,可以说才是风暴军事学院的内核,在这其中,坎雷尔看到了庞大的运动场与数量众多的军事化器材,当然还有正在出操作训的校内学员,整齐的呐喊不绝于耳。 最令人感到奇异的,莫过于划入学院的那片沙滩了,坎雷尔居然在这片短短的沿海上,看到了一个独立而功能齐全的小港口,足以支持完成整套的水兵训练。 要知道航海技术在血族尚未出现之前还是很受欢迎的,但血族出现之后给予人类军事上的强压令人类战争之外的科技几乎完全停滞。 更重要的是,血族的航海技术似乎非常落后,几十年的战争下来几乎没有几例人类与血族海战的记录,就算有,血族船只的科技程度也非常底下,根本不堪一击,不值得重视。 而血族自然也明白自己海军方面的弱点,但高傲的血族一向不屑于朝人族学习,索性放弃了海上的一切,专注于地面的进攻。 这也就让海军的海上作战训练变得非常没有意义,为了挤出经费给陆军,帝国海军现在除了陆地炮击支援之外几乎没有其他能力。 现在看来,维护一个功能完整的海军训练场所至今,实在是有些过于奢侈,但也能从侧面看出,暴风学院的到底有多么阔绰,毕竟座落于这样一座富饶之城。 第二十章 集市区 博卡停下后,后起而追的两人很快也赶到了博卡旁边,三人汇聚在了一起。 博卡朝着前方大致位置昂了昂头,示意赶上来的两人那小偷大概消失地地方,便继续迈步朝前,带着两人走了过去。 站在集市的一个丁字路口处,三人各望着一个路口,试图寻找到那个刚刚还在狂奔的小偷的身影,视线远处,可以看到不少警察也开始了搜索,不久之后,他们三人也遭到了询问,毕竟刚刚的追逐中,没人比他们三人距离那个小偷更近了。 可警察的到来,并没有让状况好起来,他们也是一无所获,站在原地不甘心离开的三人不由得心底生出一种刚刚抓到手中的泥鳅却从指间滑出时的无力感。 丹尼斯将视线收回到眼前,他注意到,这里人群相比之前已然稀少了不少,而且这个狭窄的丁字路口,在白天应该不是摊铺的摆放区域,在一旁的水果摊后面,一条不起眼的道口通往黑暗的小巷,白天这里应该是个十字路口。 “喂,老板!你这的苹果怎么卖啊?” 同伴的声音让还在眯着眼远眺找人的博卡与坎雷尔回过头来,两人的第一反应都是:丹尼斯这家伙在搞什么? 只见丹尼斯缓步上前,仿佛只是一个逛集市的路人,兴起而问。 这摊铺的老板,是两个不大的小子,一个穿着一件不合身的商人服,带着一脸面对顾客的赔笑表情,而另一个则穿着一件长袍,几乎快拖到了地上,将全身裹在其中,背对着街道,似乎在收拾着摊铺后堆放的货物。 “啊,不贵,一个铜币一个,先生您要我帮您装几个呢?”店铺老板稚嫩的声音回答了丹尼斯的问题,对于自己货物的价格显得相当熟悉。 “哦,我自己挑几个,毕竟,你的伙计的手,看上去可不太干净呢。” 丹尼斯的话语,将博卡与坎雷尔的目光引向了一直站在摊铺后那个不起眼,却显得有些藏头藏尾的伙计身上。 “怎么会?先生,我的兄弟一直在搬运货物啊,怎么会将手弄脏呢?”穿着商人服的小伙子连忙紧张地摆摆手,过长的衣袖在空中挥动,看上去有些滑稽。 “啊?是吗?也许是搬运货物时弄脏的呢?”丹尼斯低下头,随意地回了一句,仿佛在认真的挑选苹果,并没有在意这摊铺老板的话语。 只一段不长的沉默之后,丹尼斯似乎非常不满意摊铺老板摆出的水果,抬头皱着眉头,对着那老板说道:“让我看看你的存货,这里的水果似乎不太新鲜呢。” “不可能!先生!您要看清楚啊!这是今天才到曼斯特城的新鲜产品啊!” 听到丹尼斯这样质疑自己的货物,摊铺的老板急了眼,对着皇族焦急地说道,同时,他前倾的身体,挡住了坎雷尔看向后面的视线。 “喂,丹尼斯!”博卡出声打断了这边两人的讨价还价,浑厚的声音中带着不解与烦躁。 “没事,反正,我们也没什么急事不是吗?” 忽然,一直默不作声的坎雷尔出声了,替丹尼斯挡下了博卡的疑问,说着他从摊铺老板身边溜过,挤进了小小的店中。 “利安达!快跑!” 摊铺老板突然的大喊,让作为顾客的三人一愣,接着,那个穿商人服的小子,死死地抱住了丹尼斯的双腿,而摊铺后的那个伙计,将身上的长袍一脱,朝漆黑的小巷中逃去,看那背影,正是刚刚三人追的那个小偷。 坎雷尔早有预料,他撑着堆积着有半人高的水果箱群,一跃而过,第一时间追了出去,而站在后面的博卡也很快反应了过来,被那小偷的同伙缠住了的丹尼斯稍慢一些,也很快跟了上来。 穿梭在黑暗的小巷中,长久的奔跑已经让坎雷尔的双腿有些发麻。 但长时间的集中注意力却让他越来越感觉到,这个世界变得清晰了,甚至连黑暗中石墙上的纹理,都变得清清楚楚,脚下飞跃而过的台阶也在变慢。 坎雷尔有些喜欢上这样的状态了,这个在之前工厂时就出现过的绝对冷静,专注于作战的状态。 在这样的状态下,他甚至觉得,自己平日中所见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模糊。 特别是他望向那些身着暖色华服的贵族,与衣不遮体的难民们的时候,那些实实在在的人在他的眼中却那么的迷幻,仿佛他看到的不是人,而是一个个深奥的问题。 为什么这样战争的状态下,贵族们还会如此心安理得的过着奢靡的生活?怎样才能解决领土的丢失带来的流民问题…… 这些该死的,就不应该由他来想的问题,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如剧院中的回音,始终无法散去。 时时刻刻对外界的一切保持担忧,这也许,是他坎雷尔的性格的一部分。 而只有这种时候,他的大脑才能稍稍放松,专注于眼前的事情,他喜欢这样得以行动,而不是束缚于单单的空想的感觉,无所谓抓住这个小偷,到底会对城中的治安管理,有多大的影响。 逐渐接近那小偷的背影,坎雷尔知道,那小子的体力一定也快差不多了,这让他本就集中的精神更为振奋,他加快了脚下的速度,面前的人影却忽然侧身,将靠在一旁墙壁上的木板顺手拉倒,横倒下的木板正巧斜卡在道路中,挡住了整条小巷。 情急之下,坎雷尔根本没有机会刹车,他本能地向后倾仰,一个漂亮的滑铲,从木板下穿过,看着那木板从眼前划过,坎雷尔自己都有些不可思议,他可从来没做过这样危险的动作,却紧急应对得这样恰到好处。 当然,不可避免的,他的速度缓了下来,小偷的背影又一次远去,那小子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坎雷尔叹了口气,双手撑地准备重新站起来,一声巨响却从身后爆出,他吃惊地回过头,发现那指头厚的木板,竟被博卡生生撞开,断成两截的木板左右各一半,从坎雷尔的视野中飞出,砸在地上,而博卡速度不减,越过了还未站起身的坎雷尔,朝前追去。 坎雷尔张了张嘴,看着博卡那充满肌肉的背部,着实有些发蒙,还有这样的吗?但同时,他也没忘记起身。 跟上去的时候,他还顺便抽空看了眼背后,却发现,应该跟在最后的皇族丹尼斯,不见了,担忧的漫上他的心头,这样黑暗的小巷之中迷路了,可不是一件玩笑事,不过,他回头望了望已经跑出了一段距离的博卡,还是决定先追上那小偷,解决这件事先。 那小偷明显非常熟悉小巷中的地形,可带着两个人横七竖八的拐了几次弯后还没甩掉,反而却发现两方的距离倒是越来越近,也是急了眼,几次拉倒一旁的东西,也都被博卡用一种令人瞠目结舌的方式蛮力撞开。 一次拐弯后,坎雷尔发现,那小偷站在一堵高墙之下,抬头望着差不多有两个他那么高的墙以及一堆杂物,傻站在原地。 这该死的小偷终于因为太急走错了道吗!坎雷尔环绕四周,这的确是跳思路,再次确认自己的猜想。 “先生们,你们赢了。”尚带着孩子未发育完全的嗓音的话语,从前方传来。 那穿着小号工人服,带着一顶布帽的家伙回过头来,带着汗渍与灰尘混合的脸颊显得有些发黑,却不掩异于一般孩子稍显清秀的脸庞。 坎雷尔有些惊讶,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消瘦甚至连长相都有些文弱的小家伙,咬着牙和他们绕了这么久。 “你们追的就是这袋东西对吗?” 小偷明知故问,脸上带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举起了他们一直想拿回的那袋钱财,晃了晃,其中硬币相撞的金属声音清脆入耳。 “我看你们似乎也不是那贵族的走狗,就是见义勇为的对?”小偷拍了拍头上的布帽,带着疑惑的语气问道。 坎雷尔看了看一旁的博卡,随后点了点头,两人都有些不知道这小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这样,大哥们,我们将这袋东西就在这瓜分了,你们九我一怎么样?我保证不会将这件事情透露出去的。” 那小偷露出讨好的笑容,抱着一些不切实际的希望说到。 博卡几乎想都没想,坚定地摇了摇头,这绝对违背了他的原则。 那小偷见博卡这样不假思索,也知道绝对没戏了,叹了口气,似乎已经是认命了,又说道。 “那最少告诉我,你们的身份,最少让我知道,穷追不舍了这么久,最终将我逮捕的人,到底是谁。” 坎雷尔愣了愣,至少现在他还没有能摆上台面的身份呢,要是他把面前这家伙押到警署,怕不是自己也要背上个非法入城的罪名一起进去呢。 一旁的博卡掏出了一直贴身放的士兵证,不大的金属牌上刻着一行小字,让坎雷尔也好奇地凑过去看了一眼。 “现役于第二十三联队第六大队第一中队” 上面正是博卡的所属部队。 而那边的小偷看到这金属牌后恍然大悟一般地点了点头,却趁着对面二人稍稍放松警惕,顺着身后的杂物,翻上墙头。 随着轰然倒下的杂物堆的声音与墙头上那小子做的鬼脸,坎雷尔反应过来,他们被耍了。 死胡同里扬起的灰尘之中,坎雷尔没有多去看那站在墙头的小子一眼,他迅速环视四周,总结着现状。 这样高的墙壁没有借力几乎不可能爬上去,而那家伙爬上去的第一时间便摧毁了最好的借力点,那堆杂货山,但并不是没有借力点了。 坎雷尔疾步向前,跃起蹬在石壁上,伸长手臂,堪堪够着墙头。 那小偷见坎雷尔这样纠缠不休,显然非常惊讶,有些慌了神,他收起鬼脸匆匆想跳下墙头,彻底甩开这两人,脚踝却正好被还挂在墙头的坎雷尔抓住,翻倒了下去。 自由落体式的着地,让这个小家伙一时间难以起身,身上受到的冲击化作钝痛翻腾在他的体内。 而坎雷尔很快从墙头一跃跟下,站在了小偷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让这场追逐彻底告一段落。 第二十一章 追逐 博卡停下后,后起而追的两人很快也赶到了博卡旁边,三人汇聚在了一起。 博卡朝着前方大致位置昂了昂头,示意赶上来的两人那小偷大概消失地地方,便继续迈步朝前,带着两人走了过去。 站在集市的一个丁字路口处,三人各望着一个路口,试图寻找到那个刚刚还在狂奔的小偷的身影,视线远处,可以看到不少警察也开始了搜索,不久之后,他们三人也遭到了询问,毕竟刚刚的追逐中,没人比他们三人距离那个小偷更近了。 可警察的到来,并没有让状况好起来,他们也是一无所获,站在原地不甘心离开的三人不由得心底生出一种刚刚抓到手中的泥鳅却从指间滑出时的无力感。 坎雷尔将视线收回到眼前,他注意到,这里人群相比之前已然稀少了不少,而且这个狭窄的丁字路口,在白天应该不是摊铺的摆放区域,在一旁的水果摊后面,一条不起眼的道口通往黑暗的小巷,白天这里应该是个十字路口。 “喂,老板!你这的苹果怎么卖啊?” 同伴的声音让还在眯着眼远眺找人的博卡与丹尼斯回过头来,两人的第一反应都是:坎雷尔这家伙在搞什么? 只见坎雷尔缓步上前,仿佛只是一个逛集市的路人,兴起而问。 这摊铺的老板,是两个不大的小子,一个穿着一件不合身的商人服,带着一脸面对顾客的赔笑表情,而另一个则穿着一件长袍,几乎快拖到了地上,将全身裹在其中,背对着街道,似乎在收拾着摊铺后堆放的货物。 “啊,不贵,一个铜币一个,先生您要我帮您装几个呢?”店铺老板稚嫩的声音回答了坎雷尔的问题,对于自己货物的价格显得相当熟悉。 “哦,我自己挑几个,毕竟,你的伙计的手,看上去可不太干净呢。” 坎雷尔的话语,将博卡与丹尼斯的目光引向了一直站在摊铺后那个不起眼,却显得有些藏头藏尾的伙计身上。 “怎么会?先生,我的兄弟一直在搬运货物啊,怎么会将手弄脏呢?”穿着商人服的小伙子连忙紧张地摆摆手,过长的衣袖在空中挥动,看上去有些滑稽。 “啊?是吗?”坎雷尔低下头,随意地回了一句,仿佛在认真的挑选苹果,并没有在意这摊铺老板的话语。 只一段不长的沉默之后,坎雷尔似乎非常不满意摊铺老板摆出的水果,抬头皱着眉头,对着那老板说道:“让我看看你的存货,这里的水果似乎不太新鲜呢。” “不可能!先生!您要看清楚啊!这是今天才到曼斯特城的新鲜产品啊!” 摊铺的老板急了眼,对着坎雷尔焦急地说道,同时,他前倾的身体,挡住了坎雷尔看向后面的视线。 “喂,坎雷尔!”博卡出声打断了这边两人的讨价还价,浑厚的声音中带着不解与烦躁。 “没事,反正,我们也没什么急事不是吗?” 忽然,一直默不作声的丹尼斯出声了,替坎雷尔挡下了博卡的疑问,说着他从摊铺老板身边溜过,挤进了小小的店中。 “利安达!快跑!” 摊铺老板突然的大喊,让作为顾客的三人一愣,接着,那个穿商人服的小子,死死地抱住了丹尼斯的双腿,而摊铺后的那个伙计,将身上的长袍一脱,朝漆黑的小巷中逃去,看那背影,正是刚刚三人追的那个小偷。 坎雷尔早有预料,他撑着堆积着有半人高的水果箱群,一跃而过,第一时间追了出去,而站在后面的博卡也很快反应了过来,被那小偷的同伙缠住了的丹尼斯稍慢一些,也很快跟了上来。 穿梭在黑暗的小巷中,长久的奔跑已经让坎雷尔的双腿有些发麻。 但长时间的集中注意力却让他越来越感觉到,这个世界变得清晰了,甚至连黑暗中石墙上的纹理,都变得清清楚楚,脚下飞跃而过的台阶也在变慢。 坎雷尔有些喜欢上这样的状态了,这个在之前工厂时就出现过的绝对冷静,专注于作战的状态。 在这样的状态下,他甚至觉得,自己平日中所见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模糊。 特别是他望向那些身着暖色华服的贵族,与衣不遮体的难民们的时候,那些实实在在的人在他的眼中却那么的迷幻,仿佛他看到的不是人,而是一个个深奥的问题。 为什么这样战争的状态下,贵族们还会如此心安理得的过着奢靡的生活?怎样才能解决领土的丢失带来的流民问题…… 这些该死的,就不应该由他来想的问题,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如剧院中的回音,始终无法散去。 时时刻刻对外界的一切保持担忧,这也许,是他坎雷尔的性格的一部分。 而只有这种时候,他的大脑才能稍稍放松,专注于眼前的事情,他喜欢这样得以行动,而不是束缚于单单的空想的感觉,无所谓抓住这个小偷,到底会对城中的治安管理,有多大的影响。 逐渐接近那小偷的背影,坎雷尔知道,那小子的体力一定也快差不多了,这让他本就集中的精神更为振奋,他加快了脚下的速度,面前的人影却忽然侧身,将靠在一旁墙壁上的木板顺手拉倒,横倒下的木板正巧斜卡在道路中,挡住了整条小巷。 情急之下,坎雷尔根本没有机会刹车,他本能地向后倾仰,一个漂亮的滑铲,从木板下穿过,看着那木板从眼前划过,坎雷尔自己都有些不可思议,他可从来没做过这样危险的动作,却紧急应对得这样恰到好处。 当然,不可避免的,他的速度缓了下来,小偷的背影又一次远去,那小子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坎雷尔叹了口气,双手撑地准备重新站起来,一声巨响却从身后爆出,他吃惊地回过头,发现那指头厚的木板,竟被博卡生生撞开,断成两截的木板左右各一半,从坎雷尔的视野中飞出,砸在地上,而博卡速度不减,越过了还未站起身的坎雷尔,朝前追去。 坎雷尔张了张嘴,看着博卡那充满肌肉的背部,着实有些发蒙,还有这样的吗?但同时,他也没忘记起身。 跟上去的时候,他还顺便抽空看了眼背后,却发现,应该跟在最后的皇族丹尼斯,不见了,担忧的漫上他的心头,这样黑暗的小巷之中迷路了,可不是一件玩笑事,不过,他回头望了望已经跑出了一段距离的博卡,还是决定先追上那小偷,解决这件事先。 那小偷明显非常熟悉小巷中的地形,可带着两个人横七竖八的拐了几次弯后还没甩掉,反而却发现两方的距离倒是越来越近,也是急了眼,几次拉倒一旁的东西,也都被博卡用一种令人瞠目结舌的方式蛮力撞开。 一次拐弯后,坎雷尔发现,那小偷站在一堵高墙之下,抬头望着差不多有两个他那么高的墙以及一堆杂物,傻站在原地。 这该死的小偷终于因为太急走错了道吗!坎雷尔环绕四周,这的确是跳思路,再次确认自己的猜想。 “先生们,你们赢了。”尚带着孩子未发育完全的嗓音的话语,从前方传来。 那穿着小号工人服,带着一顶布帽的家伙回过头来,带着汗渍与灰尘混合的脸颊显得有些发黑,却不掩异于一般孩子稍显清秀的脸庞。 坎雷尔有些惊讶,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消瘦甚至连长相都有些文弱的小家伙,咬着牙和他们绕了这么久。 “你们追的就是这袋东西对吗?” 小偷明知故问,脸上带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举起了他们一直想拿回的那袋钱财,晃了晃,其中硬币相撞的金属声音清脆入耳。 “我看你们似乎也不是那贵族的走狗,就是见义勇为的对?”小偷拍了拍头上的布帽,带着疑惑的语气问道。 坎雷尔看了看一旁的博卡,随后点了点头,两人都有些不知道这小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这样,大哥们,我们将这袋东西就在这瓜分了,你们九我一怎么样?我保证不会将这件事情透露出去的。” 那小偷露出讨好的笑容,抱着一些不切实际的希望说到。 博卡几乎想都没想,坚定地摇了摇头,这绝对违背了他的原则。 那小偷见博卡这样不假思索,也知道绝对没戏了,叹了口气,似乎已经是认命了,又说道。 “那最少告诉我,你们的身份,最少让我知道,穷追不舍了这么久,最终将我逮捕的人,到底是谁。” 坎雷尔愣了愣,至少现在他还没有能摆上台面的身份呢,要是他把面前这家伙押到警署,怕不是自己也要背上个非法入城的罪名一起进去呢。 一旁的博卡掏出了一直贴身放的士兵证,不大的金属牌上刻着一行小字,让坎雷尔也好奇地凑过去看了一眼。 “现役于第二十三联队第六大队第一中队” 上面正是博卡的所属部队。 而那边的小偷看到这金属牌后恍然大悟一般地点了点头,却趁着对面二人稍稍放松警惕,顺着身后的杂物,翻上墙头。 随着轰然倒下的杂物堆的声音与墙头上那小子做的鬼脸,坎雷尔反应过来,他们被耍了。 死胡同里扬起的灰尘之中,坎雷尔没有多去看那站在墙头的小子一眼,他迅速环视四周,总结着现状。 这样高的墙壁没有借力几乎不可能爬上去,而那家伙爬上去的第一时间便摧毁了最好的借力点,那堆杂货山,但并不是没有借力点了。 坎雷尔疾步向前,跃起蹬在石壁上,伸长手臂,堪堪够着墙头。 那小偷见坎雷尔这样纠缠不休,显然非常惊讶,有些慌了神,他收起鬼脸匆匆想跳下墙头,彻底甩开这两人,脚踝却正好被还挂在墙头的坎雷尔抓住,翻倒了下去。 自由落体式的着地,让这个小家伙一时间难以起身,身上受到的冲击化作钝痛翻腾在他的体内。 而坎雷尔很快从墙头一跃跟下,站在了小偷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让这场追逐彻底告一段落。 第二十二章 结束 看着这似乎已经陷入昏迷的小子,坎雷尔弯下身躯,伸手想将他腰后别着的那袋偷来的那袋赃物取回,忽然,这小偷翻过身来,一把匕首赫然藏在他的身下,银白的匕刃刺向伸向他腰后的手臂,逼得坎雷尔不得不暂时放弃取回这袋钱币的打算。 乘此机会,小家伙奋力爬出去几步,拉开了双方的距离,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刚刚的坠落,着实给了他尚未成熟的身体不小的伤害,他已经有些撑不住了。 小偷一手死死捂住腰后挂着的那袋东西,一手将匕首横在身前,一副以死相争的意思,让这边站着的坎雷尔颇感棘手,即使是一个受过专业训练的精锐士兵,也绝不敢保证能无伤地夺下一个豁出性命的家伙手上的刀具,坎雷尔不敢轻举妄动。 双方陷入了对峙,坎雷尔期待着博卡能尽快从墙的那边绕过来,而那小家伙也在用这宝贵的时间休息,尽量取回被疼痛充斥的身体的控制权。 随着时间的流逝,小偷也明白,这样拖下去等到对方的三个人聚齐,自己就真的完全没有机会了,稍稍确定了一番自己身体的状态后,他转身假意想跑,却将匕首手到胸前,用身体挡住,准备反击。 只有真正伤害到追击者,才能给自己争取到时间,在贫民窟摸爬滚打到大的他无比清楚,有些时候刀子更有话语权,要让对方知道,这把匕首,可不是只用来吓人的。 而这边的坎雷尔别无选择,他不可能就这么放跑已经追了这么久目标,他倾身想要抓住这个似乎想要跑的小家伙,却直接撞上了带着寒芒的匕刃。 望着对方手臂上流下的鲜红液体,小偷清秀的面庞显然放松了一些。 他知道对方抓住了自己的手腕,但他确信坎雷尔一定会在刀伤的疼痛下放开他的手臂退缩,以前那些和他打架的小混混们,都是这样屈服在刀子下的。 小偷抬头望向坎雷尔,却没能看到想象中的那因火辣辣的刀伤而拧在一起的脸,对方就这么任由着自己的血液,沿着手臂滑下,面部始终没有任何表情。 小家伙慌了,他已经完成了他认知中最狠辣的一击了,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人,似乎对疼痛没有感觉的人,现在对方那盯向自己那直勾勾的眼神,都令他脊椎发凉。 他想抽出自己那被握住的手,却发现自己的力量在对方手里似乎微不足道,两人的角力呈一边倒的形式,他甚至感觉到对方几乎直接握着他两根手骨的手掌在逐渐加大力量。 在手腕被挤压的疼痛下,小偷握不住手中的匕首,金属落地的碰撞声回响在安静的小巷之中,他失去了他最依赖也是最后的武器。 坎雷尔一手继续死死地牵制住对方的一只手,而另一只手伸向了小偷的腰间,现在的争夺,变成了纯力量的竞争,两人的手都抓到了那袋钱币上。 虽然坎雷尔的手已经受伤,但两人的年龄差与饱食度带来的力量差距仍然是悬殊的。 感觉到钱袋逐渐从自己的五指间滑出,小家伙也是心急如焚,不得已,他将钱袋往下扭动,上百枚硬币如水柱一般,从钱袋口倾泻而出,清脆的声音换个地方必会引起旁人的瞩目与哄抢,坎雷尔也被面前这场面惊得有些不知所措。 趁着坎雷尔的愣神,小偷抽出手来,躬身捞起一把银币转身就跑,他可以退而求其次,但他今天必须拿回去最少五枚银币,不择手段。 这是一个约定,也是他的别无选择,不然他今天回不回家迎来的,都是一样的结局。 望着这小偷逃离的背影,坎雷尔没有追上去,他现在占据主要的理智告诉他,他必须要处理手臂上的伤口,不能继续剧烈运动了。 刚刚的匕刃可是完全没入了坎雷尔的皮肤,他自己甚至感觉,如果不是这把匕首太钝了,他的手臂上一定会出现一处贯穿伤。 这个贫民窟出来的小家伙可真是一点没留手,阴辣异常。 终于赶上来的博卡,也从后面赶了上来,看着坎雷尔已经完全染成红色的手臂与一地狼藉的景象,他的脸色有些阴沉,他也没想到这个小家伙居然随身带了刀,而且还这样拼命。 博卡的视线在逐渐远去的小偷与坎雷尔之间转了几圈之后,他最终还是决定坎雷尔手上那看上去有些吓人的伤口,他是带新人出来熟悉环境的,要是新人出了差错,他可担不起。 仿佛这场见义勇为,就要以勇士们负伤,小偷逃之夭夭这样不尽人意的结局收场时,一声巨响,忽然从一旁的屋顶上传来,离成功之门不到半步的小偷,应声倒下,再也跨不出一步。 无论是刚刚正在摁住伤口,试图止血的坎雷尔,还是刚刚从自己的衣服上撕下布条,准备帮坎雷尔包扎的博卡,都不觉得停下了手中的事,猛然抬头,四处寻找着声源。 这种响声,坎雷尔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就是这样的巨响,将他从死亡中拉了回来,给了自己生,尽管不太一样,但坎雷尔确信,这就是子弹出膛的声音。 很快,两人找到了枪声的来源,他们的视野尽头,正是刚刚莫名失踪,现在直立在一旁矮房顶的丹尼斯,他平举着的手上,端着的正是那发出巨响的东西,一把有着相较制式火枪显得枪管短小却看上去精密许多的小手枪。 而丹尼斯的面部,也被这手枪后部喷涌而出的滚滚白色蒸汽遮住,令下面的两人,根本无法看清皇族命中目标后脸上的表情, 丹尼斯轻吹一口气,环绕在他周身的蒸汽便被吹散,他将手上的手枪随手插回腰间后,潇洒的从屋顶上一跃而下,不过他没有直接去看那倒下的小偷,而是径直走向坎雷尔,查看友人的负伤情况。 不过博卡怎么说也是职业军人,他以最快的速度,包扎好了坎雷尔的伤口,让走过来的丹尼斯根本没有插手的机会,此时坎雷尔还沉浸在对枪械的羡慕与幻想之中呢,仿佛手上的伤,都失去了痛觉一样。 在他十几年贫瘠的人生阅历中,他唯一接触过的枪械就是军队制式的黑火药线膛枪,但刚刚丹尼斯使用的枪械明显不是以火药爆炸为推进子弹的驱动,这引起了他无限的遐想。 什么时候,他能有一把属于自己的枪械啊? 忽然,他的脑子里蹦出了那个缺脸血族的面部,在距离自己三米不到的地方,被黑火药枪械打成碎末的场景,那个曾经让他睡不着觉的场景。 “喂,丹尼斯,你瞄准的是那个小偷的什么部位啊?不会他的脑袋或者半边身体,已经被你开的枪打成碎片了!他还只是个小孩啊!”坎雷尔反应过来,出口对面前的丹尼斯问道。 “他对你下手都这么狠,你还要管他吗?”丹尼斯抬起眼皮,瞥了一眼问话的坎雷尔。 “他比我们小,不知轻重,难道你也是吗,难道你就这么剥夺他人的生命吗?” 坎雷尔看丹尼斯这态度,有些急了,他面前这个家伙,可是有玩弄成千上万人的生命前科的比那个小偷危险得多的皇族啊。 “不不不不,那个小偷应该还活着,”一旁的博卡突然出声,他看了一眼旁边站在显得很无所谓的丹尼斯,继续说道。 “刚刚丹尼斯使用的,是蒸汽枪械,除非爆头或者攻击致命位置,对人类的致死性很小。” 望着一脸迷茫的坎雷尔,博卡挠了挠头,已经预料到了,面前这个家伙应该完全不知道蒸汽枪械这种东西,于是顺着解释道。 “所谓蒸汽枪械,顾名思义,就是装卸小型压缩气罐作为推进动力,发射子弹的枪械,区别于火药的不可控爆炸作为推进力,蒸汽气罐可以定向输出推进力,较为稳定。” “因此,蒸汽枪械的子弹多半也是尖头状的固体,追求远距离的精准打击,在战争中往往通过用于装载秘银子弹打击吸血鬼的致命部位,完成一击绝杀,而非火药武器的弹丸往往会填充钉子铁砂追求大面积杀伤。” “所以,这样的枪械打在人身上,伤口会非常小,而且往往是贯穿伤,子弹甚至都不会留在体内,使得伤口处理困难,只要不是那些受过严密的训练,能进行高精度瞄准射击的老练士兵,在刚刚那个超过两百米的射击距离上,基本上都杀不了人。” 说着,三人已经走近了倒下的小偷,可以看到,他甚至自己翻了个身,仰面而躺,望着星空,大腿涌出的血污,浸染了他落在一旁的工人帽,但其实就出血量而言,还没有坎雷尔的伤口看上去可怕。 “顺带一提,蒸汽枪械的使用完全是帝国为了节省因稀缺而无法掺杂在制式黑火药子弹的秘银矿,而想出来的下策,又因为蒸汽枪械无法量产,只能手工制作,往往每支大队能配备蒸汽枪械的士兵占比百分之三十左右,而且都是些颇有战功的老兵,对于士兵来说,能得到一把属于自己的蒸汽枪械是上司对于自己作战能力的肯定,有些老兵甚至会把自己的名字刻在枪柄上。” 在说这段话的时候,博卡的视线一直若有若无的飘向一旁的丹尼斯,那意思再清楚不过,能请蒸汽枪械工坊,甚至请一位蒸汽枪械大师,为自己定制一把私人枪械的家伙,来头可不会太小。 但一旁的丹尼斯显然不买博卡的账,左顾右盼地环视周围,好像这阴暗小巷墙壁上雕刻着哪位大师的杰作,将装傻进行到底。 夹在中间的坎雷尔倒有些莫名尴尬,作为丹尼斯进城时就跟在一旁的同伴,他也肯定会被博卡怀疑身份,实际上他也的确知道身边这位皇族的身份,但是又不好说什么。 “国家的危机,又关我什么事!为什么一切的一切,最后总会落在我头上,让我倒霉!”一旁小偷带着哭腔,崩溃的喊声,打断了三人间互相猜测的眼神。 第二十三章 繁市阴影 “不,我的队长曾经和我说过,即使一场再庞大的战争,他的胜负也与每个参战的士兵息息相关,战争的输赢,是参战方上下所有人员行为之合得出的最终结果,这对于国家而言,也是一样的。” 博卡皱了皱眉头,对着躺在地上的小偷反驳道。 “哈!那那些人凭什么又能以此为借口,随意剥夺我们的生命呢?我的爸爸,在战争开始时,就被强征进了军事工厂,直到现在也鸟无音讯。” “战场上也是一样,总有人一个命令就能让成千上万的人去死,总有人至死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执行的是什么!” 那小偷激动地坐起来,坎雷尔注意到,这个也许十岁都不到的小家伙,此时双眼竟充满血丝。 “有些人生来就不被在乎,他们一生的目标也许就是能有个能流传给后代的姓氏,却只能郁郁而终,而有些人却一出生就有个荣耀的姓氏,生来尊贵!” 博卡皱了皱眉头,这样的天命论调,他作为一个深受军部势力影响的标准士兵而言,是绝对不可能接受的。 他甚至不认为姓氏,爵位这些东西,会给人带去什么好处,又怎么会比他在战场上,为人类的存亡挥洒热血的梦想重要,但一时,也想不到好的例子反驳。 “就像现在这样,三个傻瓜洋洋自得的围着一个走投无路,拼了命也要搞到几枚对贵族而言挥手便花去的银币的贫民小偷,还自认为是城市的英雄,是治安的维护者,从来没有关心过贫民为什么会为了这么几枚银币而铤而走险,冒这样大的危险。“ 这个小家伙的声音已然撕心裂肺,还带着些许哭腔,他张开的手上,是五枚混着血污的银币。 “你们知道吗!如果我今天不把这五枚银币拿回去,唯一愿意为平民疗伤的罗德兰医生,就会彻底放弃对我妈妈的治疗,你们一时兴起的见义勇为,杀死了我的妈妈,这下你们满意了吗!大英雄们!” 这样的真相,震惊了在场的三人,作为最后抓住了小偷的坎雷尔,心中升起了一丝丝后悔,如果早知道一袋银币,关系的是一个十岁孩子母亲的性命,他宁可找丹尼斯借钱,亲自补偿被抢劫的商人,也会将这个小家伙放走了。 仔细想想,当街抢劫这样的事,纵使是一个作恶多端的犯罪团伙准备去做,也会三思犹豫。 在这样的战争状态下,即使当场没有被抓住,而后也绝不会逍遥法外几天,因为社会影响实在太恶劣了,警察署不可能放过的,面前这样一个十岁的小孩,伙同几个死党,就敢干这样的事情,算是很有勇气了。 坎雷尔伸出手,也许是想扶起面前这个绝望的孩子,说些安慰的话语,忽然,一个声音,抢在他之前,对这个孩子的哭诉做了回应。 “小家伙,你首先要搞清楚一点,如果你的母亲没能挺过来,不幸过世了,没有任何人应该因此负责,甚至你口中的那个,将要狠心抛下患者的医生,除了,你自己,是你的无能害死了你的母亲。” 一旁的丹尼斯,忽然面色冷淡地说出了这样一番话,仿佛面对的不是一个泪水止不住下落的孩子,他剥开了事实的层层糖衣,将现实以最残酷的样子,展现在了一个孩子面前,甚至没有给对方一个给自己找借口的机会。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就是一场非常大的棋局,每个人都是操棋手,也都是棋子。” 丹尼斯忽然打了一个很奇怪的比方,将面前这个孩子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的确,世界不公平,因为这场游戏开始,每个人能控制的棋子都不尽相同,甚至在数目上都大相径庭,但世界又是公平的,因为他会根据每个人的能力,最终分配给每个人不同大小的棋盘与棋子数量,如果有无能之人妄图下自己超控能力之外的大棋局,那他面临的只会是惨痛的失败。” 这样对世界奇特的总结,也许就是这个皇族过去十几年对这个世界的认知,这样的观点,也吸引住了一旁的坎雷尔,他饶有兴致的听着丹尼斯的话语。 “所以归根结底,你之所以没有救你母亲的能力,就是因为你的能力甚至不足以匹配区区五枚银币,不要看贵族们整天高高在上,悠闲的样子,他们也要从小读书,学习舞蹈礼仪,甚至学习经商剑术,也许在你看来有些东西可能没什么用,但不可否认这些都是能力不是吗?” 或许在了解贵族的辛苦上这一点,没人能比这个家教最严的皇族更有话语权。 “所以,为了拯救你的母亲,甚至保护你自己,杜绝以后这样绝望的情况再发生,不要再像刚刚那样,像个小孩似的撒娇了,从现在开始提升你的能力,你也想看看那些大人物的棋盘到底是什么样的不是吗,在这个混乱的世界中挣扎,嚎哭,不择手段的向上爬,最后,去这个帝国最核心的城市,帝都,找我,我会在那等你的,那个时候,你会见到不一样的世界。” 丹尼斯将那五枚沾满血污的银币夺走,从自己的裤子中掏出抛下了三枚崭新的银币,说道。 “你的枪伤是我造成的,这三枚银币可以治好你的伤口,我知道这样一个伤口不处理,一定会要了你的命,救治你母亲的钱,我不会出的,这三枚银币到底救你自己,还是为你的母亲续命,甚至会不会两人都救不了,都是你的问题了。” 面对这样一个特殊罪犯的处置问题,三人在商量过后,由这次行动唯一的负伤者坎雷尔提议的将小偷放走这个处置方法最终得到了三人的认同。 连提出这个提案的坎雷尔对这个最终结局都感到惊奇:“我都没想到你们居然会同意!我们三人为了这个家伙可都是追了那么久的呀。” “反正那袋赃物已经追回来了,况且我也不想为难一个孩子。”博卡耸了耸肩,说道。 “因为这件破事唯一受伤的你都这样说了,那我也无所谓啊!我连开枪都是因为看到你受伤了才扣动扳机的。”丹尼斯带着无所谓的语气回答道。 望着那个不到一米五高扶着墙一瘸一拐离去的身影,三个人站在原地,一时间居然有些不知所措。 他们手提着一袋被抢来的银币,一直以来追着的背影被他们亲手放走了,而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最少先走出这些黑暗的小巷,徘徊了一会后,三人终于定下来一个共同的目标,摸索着开始移动起来。 行走中,坎雷尔忽然出声,打破了自小偷离去,就保持着的沉默。 “博卡,我想问一下,在这个城市中,像这个小偷的父亲那样的情况,多吗?”他的脑子里浮现的,是今天经过那些工厂时,看到的那群瘦弱的工人工作时的样子。 一阵短暂的沉默,让坎雷尔心中些许不好的猜想,得到了证实。 “我也想说少,但我发现有些说不出口,哎,具体的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但强征男性这样的事情,在军备制造方面乃至征兵来说,都不少见,这的确是事实。” 博卡的话语中,透着深深的无力与无奈,人类的现状,确实是被逼得太惨了,无论是老旧的贵族们还是新兴的军部,都从容不起来。 坎雷尔轻叹一口气,抬头远望,城市中央辉煌的灯火将暗蓝的天空染得发红,但他却看到了那份只属于黑夜的暗,它无处不在,包裹着这冲天的光柱。 即使是这样一座诺大的都市,现状也不过如此吗? 没走多久,就撞到了打着煤油灯循着枪声找来的警察们,坎雷尔和丹尼斯藏了起来,避开了警察们,而博卡出面,将这件事的后续处理全权揽了下来。 一来他身份方便,顺带可以帮那个小偷说说好话,减轻一些追捕,结果到底如何,还是要看那个小家伙的运气了。 二来,丹尼斯那声枪响,造成的影响,可一点也不小,要是被发现他这样身份不明的人持枪,又是一顿麻烦。 三人就此分开,坎雷尔和丹尼斯开始返回暴风军事学院,望着幽暗的天空,丹尼斯只能祈祷不要入学第一天就要因为迟到而进不了宿舍。 “谢谢你,丹尼斯。”坎雷尔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令考虑着时间问题的皇族着实一愣。 就在刚刚,走着走着丹尼斯就发现旁边的这个乡下男孩又陷入了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的思绪之中,一般来说这个家伙一进入自己的思考状态的时候,半天不说话都是正常的,皇族已经习惯了身边多了根木头了,他也乐得安宁,可以好好的看书。 今天坎雷尔突然的从沉思中走出,到让他觉得不可思议,况且,对方的话语也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谢什么?我有做什么需要你感恩的事情了吗?”丹尼斯疑惑地反问道。 “谢谢你答应放走那个小偷啊,不然我真的有些不知道办呢。”坎雷尔理所当然的回答道。 “我真的有些弄不明白你的思维,坎雷尔。”丹尼斯继续往前走着,言语中带着他情绪中显而易见的诧异。 第二十四章 邀请 “你看啊,我们三个追那个可怜的小家伙,都跑了那么远,出了那么多的力,虽然我是唯一受伤的一个,但是我们三个肯定是平分对那个小偷的处理权啊,况且还是你的最后一枪才让我们抓住了小偷,你肯定拥有最大部分的处理权啊。” 坎雷尔仿佛在算着一笔无比精细的账,一点点数着说着。 “你的思路,真的像个蠢货,又麻烦,又无用。”丹尼斯捂着脸说道。 “你的行为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白痴,我们第一次见面,你那样救济那些流民的时候就是,还有刚刚坚持放走一个伤了你的小偷的时候也是,我真的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也许,只是不想看到有人在我面前那样的哭。” 坎雷尔有些无辜的抓了抓脑袋,他做的似乎都是些理所当然的事情,他那已经变成血奴的父亲,一直以来就是这么教育他的,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丹尼斯会有疑问。 “你怎么干什么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我看你天天都在想,在沉思,你在想什么呢你在?” 走在前面的丹尼斯忽然激动地提高了声调,问出了他一直以来都难以理解的问题。 “我也不知道,说老实话,其实一直以来我都觉得我的思维非常的混乱,很难理出一条思路来,问题却越来越多,也许,我这样的人没有找到目标之前,都是这样不知该做什么的。” 坎雷尔邹起了眉头,似乎在回忆自己这几天想的东西后,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呵,我看你追小偷的时候,思路可清晰得很,那个滑铲还挺漂亮的,匕首插进你的手臂时你脸上的表情可也是坚定得面不改色。” 丹尼斯轻笑一声,用着不知是讽刺还是夸赞的语气说道。 “啊,我和你说,当时我就是有目标啊,当时我就想着,我一定要抓住那个家伙,那种感觉很不一样,我很喜欢。” 坎雷尔用着一种激动和怀念的语气说道。 “你能告诉我,你参军的理由,到底是什么嘛?” 走在前面的丹尼斯忽然回过头来,城市中斑斓的灯火映在他无色的双眸中,掩盖了他锐利的视线。 “啊……啊?” 坎雷尔仍沉浸在对刚刚那感觉的怀念之中,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我说,你能告诉我,你参军的理由是什么嘛?”丹尼斯回过头去,继续按着之前的步伐,不紧不慢地朝前走去。 “你不是都知道吗?那时候你应该就站在不远处。” 坎雷尔有些疑惑,理所当然地想到了军营前的那个场景,那时候他还完全不知道被面前这人跟踪了呢。 “获得对抗吸血鬼的力量?”丹尼斯的声音好似是从回忆中飘出来的,莫名有些缺少份量的感觉。 坎雷尔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这确实是他说得漂亮话,虽然当时隐瞒了一部分心意,不过确实也是实话。 “切,”丹尼斯发出了不屑的嗤笑声,“你当时想参军的真正原因,难道不是复仇吗?” 坎雷尔一愣,他不明白,关于自己的往事他什么都没说过,也不敢回忆,这个皇族是怎么知道的。 他下意识地问出了声:“怎么知道的?” 丹尼斯轻哼一声,他脑子里浮现出的是第一次和坎雷尔喝酒时这个乡下小子手中的坠饰和眼中流露出的悲伤,但他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转话题说道。 “你,真的有把这个当做目标?真的是想复仇,靠着恨意活着的人吗?” 两人间恢复了原先的沉默,维持着原先的速度走着,一如既往沉浸在思考中的坎雷尔无意识地跟在后面,丹尼斯眺望着夜景中的都市,悠闲自在,仿佛从未发生过任何对话。 但丹尼斯的问题,无疑像一记重击,砸向了坎雷尔的心,简简单单的一个“是”的回答,让坎雷尔如鲠在喉,想要脱口而出,却又噎在半喉,说不出口,他意识到,他刚刚说的话与自己的行为,是有多么自相矛盾。 他扪心自问这十几天的自己,到底为复仇这个目标做出了怎样的努力,又收获了怎样的成绩吗?答案是一无所有。 他的双眼被这广袤绮丽的世界所填满,他甚至没有一个完整的,变强自己的计划,即使连向丹尼斯讨教文字这一打算,都因为觉得不好开口,而一拖再拖。 他摸向身上父亲办公室带出来的那张照片,就在心口,离他最近的地方,却因为恐惧,从逃出小镇后,几乎未看过几眼。 一股愧疚从他的心底漫延而出,他对不起生育了他的十几年的父亲啊,此刻他的父亲也许还作为一只血奴游荡在废墟之中,他却这样虚度光阴。 “不,你从来就不是一个复仇战士,我看得出你不是那样偏执,执着的人,不是吗?” 丹尼斯的声音又从前面飘了过来,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评论味道,却一针见血。 坎雷尔意外地对丹尼斯给出的答案,没有反感,反而有些从自责的泥潭中脱身,得以松了口气的感觉。 也许在他好不容易逃出小镇,躺倒在麦田中,冒出的第一个想法是“我终于安全了”的时候,看到利兹城的难民因血族侵略流离失所却会思考血族与人类的关系时,他就注定不是一个会靠着仇恨而前行的人了。 “你会思考帝国与法律的关系,即使对你来说,那是你从未听过的两个名词,你会担忧受到压榨的工人,就算你与他素不相识,你会同情伤害了你的流民,仅仅因为你与他处境相似。” 坎雷尔有些惊讶,原来他的每次发呆,每次思考,早已被一旁的人看在眼里,完全猜透,只是人家从不会像他这样,将什么想法都摆在脸上。 “这其实很好,这说明你想以自己的视角去看待这个世界,而不是依靠片面之词,也不是第一印象。”丹尼斯继续说道。 “但你总是背着包袱在前行,你告诉着自己一定要复仇,因为你的道德观告诉着你你对不起你的亲人,它逼迫着你无法开始新的生活,开始新的路程。” “这也让过去的事情总是影响着你的思维,当你望着你周围那些与你处境相似的人们时,其实你总会下意识的担忧,那样的事情会不会再出现一遍,其实从头到尾,你心中对那件事的害怕,都多过于仇恨不是吗?” 丹尼斯嘴角勾起了微笑,智慧的皇族已经完全看透了面前这个简单的乡下小子,此刻他所说的,似乎就是这个出身农民格局甚小,在安乐环境中成长的男孩内心最阴暗的想法。 不,不是这样的。 坎雷尔握紧了拳头,他的确害怕,的确迷茫,但绝不懦弱,他脑子里浮现出那个缺脸的血族,他必将亲自为那些无辜的镇民们报仇,这是一生都不可能被忘却的誓言。 但是坎雷尔没有出声反驳,他发现自己并没有能证明他想法的依据,他也也并不清楚自己混乱的内心中到底有什么在沉浮,什么在徘徊,他也的确在怀疑着自己的内心,毋庸置疑,他有自己的目标,这不是问题,问题是他不知道如何走向这个目标,迈出第一步。 走在前面的丹尼斯忽然回身,停住了脚步。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离开了车水马龙的市场区,路边的行人已然稀稀疏疏,远处的海风吹佛而过,丹尼斯外套的下摆在风中哗哗作响,如扇动着的蝙蝠双翼。 “追随我。”丹尼斯伸出了一只手,将稚嫩不大的掌心摆在了坎雷尔的面前。 “虽然现在的你,还没有什么价值,但很巧,我也没有,正合适不是吗?” 丹尼斯有些自嘲地笑了起来,但眼中却闪烁着一种自信。 “你是个乡下小子,没什么见识学识,更别说自己的思想,但你表现出来天生的战斗素质,很令我……欣赏。” “只有我看到了你的潜能,所以没人比我更清楚如何激发你的天赋。”丹尼斯抬起头来,直视着坎雷尔的眼睛,目光灼灼。 “而且我向你承诺,日后你不必再背着那个道德的包袱,由我来替你背,你当时许下的为你的亲人复仇的承诺,我来替你完成。” 坎雷尔有些惊讶的望向面前的皇族,脑子有些空白,他莫名的有些感觉到,眼前的这个皇族,此时此刻正散发着一种锐气,一种吸引力。 这是一次在这个皇族看来,不可能失败的邀请,他将会给出对于坎雷尔这个人而言,最具有吸引力的承诺为交易筹码。 “我发誓从今往后那令你害怕的仇人就是我的复仇目标,我将会替你面对你的梦魇,日后我们的部队必将踏破血族的城堡,你也可以亲手复兴你的家园。” “而现在,你可以轻装上阵安心的开始你的新生活了,效忠于我,什么都不想地生活在这个五彩缤纷的世界中,如何?” 坎雷尔低头望了望那近在眼前的手掌,又抬起头望了望年轻的皇族,没有回应,也没有做任何动作。 此时他的脑子里似乎流窜过无数想法,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没人知道他面对这样的邀请时在想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但他不是那样会把属于自己的誓言负担到别人身上的卑劣家伙。 伸出的手依旧停在海风之中,两人间只剩衣摆的响动,场面上似乎非常尴尬,这是一次没有回应的邀请。 丹尼斯轻叹一口气,惊讶与疑惑冲击着他那属于皇族的高傲,他不明白自己到底看错了什么,但作为贵族的淡然优雅,是绝不会丢的。 他收回了手,插进口袋中,轻描淡写的动作神态,让这一切都变得自然了许多,他继续往前走去,不过,又抛下一句话,拨动着坎雷尔的心弦。 “好,现在说这些对我们而言确实有些虚无缥缈,过于自大了。” “但我作为一个朋友,还是想要忠告一句,就如之前我说的,无论是恐惧还是仇恨,都先将它抛之脑后,活出你自己,才有未来。” 第二十五章 宿舍 两人回到暴风军事学院的时候,果然已经很晚了,除了一些高年级的军事化班级中学员在巡逻外,这个制度严密的校园已经完全陷入了沉寂之中。 出示了学生证明后,丹尼斯与坎雷尔被放入了校园,但由于晚归还是被巡逻队截住,进入宵禁时间的学校内部不允许有人随意走动。 二人解释了许久,也没能通过那巡逻队长,一个穿着制服,腰间别着一把细剑的金发贵族的盘问,直到二人被问及宿舍号数后,那家伙才相信两人都是刚刚来的转校生,特别放行。 摸了一把汗的二人正想着,还在警察局做笔录的博卡要怎么办的时候,便看见宿舍后的墙头,一个人影翻墙而下,正是刚刚才回来的博卡。 既然有巡逻的优等生,自然就有想逃学的差生,在博卡的话语中,新来的两人知道了几段作为巡逻盲点的墙壁,是已经决定加入军队却依旧耐不住封闭的军事化训练的小伙子们为了夜晚出去放浪而届届相传的秘密通道。 夜已渐深,这边新来的二人仗着新生权利,可以优哉游哉,博卡作为一个老生可不行,三人稍微聊了几句后博卡便急匆匆的离开,疾步走向高年级的宿舍。 而这边的两人,循着指示牌,在两侧蚊虫萦绕的煤油灯的照明下漫步在黑夜的校园中,好一会才找到自己的宿舍,校园大也不全是好处。 所幸宿管的大妈还恪尽职守的坚守在岗位上,已经接受过盘问的两人这下学聪明了,直接报出了宿舍号,那大妈也没有为难二人,而是领着两名新生亲自送到宿舍门口。 扭动钥匙,这依着这贵族院校的规定,穿着女仆制服的老阿姨打开了升降梯口的伸缩门,又挥手拉开了升降梯的闸门,金属摩擦的声音回响在空旷明亮的宿舍一楼值班室。 坎雷尔站在升降梯之中,感受着自己正在上浮的身体,一种新奇感又充满了他的大脑,不过这几天接受了许多新事物的他也摸清楚了对待这些从未见过的高科技最好的方法,就是别问原理,看着他人怎么操作,再模仿就行。 在省去了辛苦的爬楼梯后,坎雷尔与丹尼斯很快来到了他们宿舍所在的楼层,五层顶楼,毕竟是这样突然到来的插班生,安排的宿舍肯定也是最偏僻的空闲房间。 宿管大妈手上的煤油灯是这黑暗的顶楼走廊内唯一的光芒,踏步在软绵绵的红色地毯上,坎雷尔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尽管黑暗限制了他的视线,但坎雷尔还是能隐隐约约地看到两侧干净的白墙壁上挂了许多装饰的油画。 墙角与天花板的拐角处镶入雕刻着古朴花纹的木材装饰,让整个建筑内部都透着一种典雅贵气却不奢华的气氛,坎雷尔甚至感觉自己来到的不是一栋学生宿舍,而是什么供大贵族居住的公馆。 在经过了四扇门之后,他们来到了走廊的最里部,宿管将钥匙递交到丹尼斯手上后便朝着升降梯回走,留下了两名新生望着宿舍的门,期待着自己未来的生活。 打开那扇漂亮的木门,映入眼中的便是一间卫生间,餐厅阳台一应俱全的双人宿舍。 虽然还没有阔绰到包括私人房间,厨房这些东西,两人的床就并排在离那张茶桌不远处,但房间也比一般旅馆大多了,生活用品也一应俱全,让两个没行李的流浪汉松了一口气。 坎雷尔站在阳台上,感受着夜风挂过自己的脸颊,这里的风景实在是不错,下面亮着的煤油灯如繁星般点缀着陷入黑暗的校园,大半个训练场的景象在这也能尽收眼底。 行李少也是件好事,坎雷尔随便漱了漱口,将外衣脱了个干净,学着丹尼斯挂好,把那张父亲书房拿到的照片和诺拉的吊坠放到床头后,便可以惬意地倒在软绵绵的床上了,他这辈子还没睡过这样舒服的床呢。 相比讲究卫生许多的皇族,坎雷尔甚至懒得用这难得一见的热水供应洗个澡,他只想先躺下,陷进这白白的被窝团里。 刚刚还没有觉得,躺下后坎雷尔才发现自己居然这么累,本来昨天晚上在马车上就没睡多久,进城后想想也觉得惊奇,他们才刚刚来到这曼斯特城一天,居然就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 早上现实莫名其妙的遭到袭击,以死相博,在博卡的带领下在这校园中,这座城市中走了几乎整整一天没怎么停,晚上又凑巧遇到抢劫案件,跑了那么远。 回想着回想着,一股困意猝不及防的袭入坎雷尔的脑中,伴着一旁丹尼斯洗澡的水声,他无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啊,好亮啊,这是怎么回事? 即使是闭着眼,坎雷尔也能感受到强光的照射,以至于合上眼睑后本应一片深渊般的黑暗都染上了薄薄的淡红,这让他根本没法继续休息。 随着上下眼皮的分开,一股亮光刺入坎雷尔那还未准备好的瞳孔,只一瞬间本能而出的泪水就溢出了眼眶,顺着皮肤在坎雷尔的脸上,留下了一道液体滑过的痕迹。 脸上些些湿痒的触感,却未引起坎雷尔的注意,他完全被眼前这熟悉而又如此陌生的景象所吸引住了,这道泪水,也多了些不知名的意味。 这里,是哪? 晴川延绵,石板小路,绿草茵茵,这是曼斯特城这座工业化到极致的城市所不可能拥有的景象,虽然仅仅来到这座城市一天,但坎雷尔太清楚了。 那么,这是哪呢? 他的心里已然有了答案,却如此逃避。 “喂,坎雷尔!你小子在那愣着干嘛呢?” 这熟悉的声音,令坎雷尔一瞬间石化,他缓缓的转过头,看到了站在石板小道那头的两个人。 这两人略有身高差,站在一起看上去像一对父女,一个手上扛着农具,裤腿撸到膝盖,胸口的领带却永远摆在正中。 而另一个则披着一件不合身的灰色长衫,过长的袖口让她的手掌都缩在衣服之下,一并藏起来的,还有她那兜帽下的小巧脑袋,远远望去,好像一个不会动的布娃娃。 坎雷尔有些木纳地朝这两人走去,口中有些本能地应道:“没事,老爸!” 接过父亲递来的农具,三人并排走在一起,父亲虽然不怎么说话,脸上的表情却也不失和蔼,而一旁的诺拉,一如既往的默默地跟着。 坎雷尔抬头望了望头顶的太阳,这是收获季的秋日,是要去割麦子去了。 这条石板小道,好像永远没有尽头,父亲总是在枯燥的时候,讲一些自认为有趣的笑话,但坎雷尔心事重重,诺拉也从不接话,让这场行程有些单调。 路越走越远,三人已然在阳光下不知走了多久了,拿着最多农具的父亲脖下已然见汗,身上整齐的衣服也有些被汗水沾湿。 但坎雷尔却完全没有感到累,应该说,他现在再清醒不过了。 他回头望了一眼一直一言不发的诺拉,在这样的阳光之下捂的这么严实恐怕早已是大汗淋漓了,但诺拉就是这样一个神奇的家伙,好像一座永恒的冰山一般,安静,沉静。 对方好像也感觉到了他的端详,微微抬起头正迎上了这份目光,半张精巧白皙的脸庞也露出在秋阳下,换作以前的坎雷尔绝对不会对这样细小的动作有所察觉,但此时的坎雷尔,却读出了诺拉兜帽下传来的疑问。 坎雷尔没有说话,他对着那半张隐藏在阴影下的脸,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但诺拉仍保持着抬头的动作,好像没有看到坎雷尔这个表情一般,僵住了。 坎雷尔微微叹息,果然梦都是由记忆拼凑而成的,印象中,他从未对诺拉露出过如此莫名而单纯的笑容,他的大脑,又怎么会知道,诺拉接下来可能的反应呢? 坎雷尔的眼眶中,又泛起了泪水,他悄悄放慢脚步,落到了两人的后面,望着这两人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这真是一场,他不愿离开的梦境啊。 那场屠杀刚刚发生的那段时间,不愿面对现实的他,无数次无数次想就这样在梦中回到一切美好的过去,却从未一次如愿以偿,如今,他要开始新的生活的时候,但为什么,又这样毫无征兆地闯了进来。 耳边传来了轻声的小曲,如夜莺般的清脆女声,仿佛应和着失去的悲伤,直钻他的心窝,紧握的双拳上,泪水再次滴落。 突然,坎雷尔身边的出现了一个人影,让他从悲伤中惊醒,原来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在前面的诺拉发现了坎雷尔的异常,也放慢了脚步,落到了他的身边。 生怕自己的异常,冲掉这他梦寐以求的幻境,坎雷尔连忙擦尽了鼻头的泪水,装作没事的样子,抬头却正好对上了诺拉的双眸。 那对蓝色的冷峻眼睛,让坎雷尔梦殇清醒,是啊,他怎么能又想着逃避呢? 转头望向依旧在前的父亲背影,再望了望眼前的诺拉,坎雷尔笑了,笑得前所未有的轻松,他自语道。 “我会带着你们的意志走下去的,所以你们这些已经离开的家伙,也不要再这样出现在我的生活中了呀!别怪我忘记了你们啊!” 他想起了在工厂中自己对抗袭击时的冷静,最少,他无愧于诺拉的以命相救,以身相教。 已然觉醒的坎雷尔却蓦然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情,那耳边的女声曲调,仍就一直萦绕不绝,他很清楚,这一定不是身边的诺拉哼唱的,他从未有印象诺拉做过这样的事情。 那毫无疑问,这一定是从现实中传来的声音,那个应该只有他和睡熟的丹尼斯的宿舍之中,他必须马上醒来。 一瞬间,熟悉的四肢控制感重回身体,身下软绵绵的触觉说明他还身处宿舍的床上,稍稍令人安心。 坎雷尔睁开双眼,房间中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连窗外校园中的灯光都已然消失,现在一定是深夜时分。 但就是这种时候,那清脆的曲调却确确实实还回响在坎雷尔的耳边,尽管在这样漆黑的环境中看东西很吃力,但坎雷尔还是随着声音的来源,迅速捕捉到了宿舍中多出来的一人。 第二十六章 红色的女孩 准确而言,其实坎雷尔根本看不到人,只能看见一抹显眼的红色,在眼前一片的黑色中移动,偶尔弯下身姿,似乎正翻箱倒柜的找着什么。 奇怪的是,对方这行头完全不像个小偷,动作上也是大大咧咧,实在是过于大胆了,一副完全不怕吵醒这边床上睡着的两人的样子。 坎雷尔慢慢放缓呼吸,假装自己并没有睡醒,毕竟情况非常奇怪,他要确定一下来者到底是谁,目的,又是什么。 随着眼睛慢慢适应了黑暗,坎雷尔逐渐看清楚了那抹跃动的红色到底是什么,居然是一件红色的宴会礼裙。 这作为不速之客的女孩此刻头顶着一顶扎着蕾丝花结小礼帽,粉色的长发梳到一边,扎成鱼尾辫,披在左肩,艳色的长裙几乎拖到了地上,裙摆上华丽的花纹可谓与现在她处于的环境格格不入,看上去像某个宴会出逃的富家小姐。 就在坎雷尔仔细观察着这红色的背影时,弯着腰翻找着什么的女孩忽然停止了嘴边小曲的哼唱,站起身来,一时间房间中也完全安静了下来。 坎雷尔将自己的呼吸压得更平缓,生怕对面入侵者发现自己已经醒了,尽管对方还未转过身来,他便掩下了眼皮,只留一丝足以令他窥视外界的小缝。 这长裙女孩似乎没有找到她想找的东西,自言自语道:“哎呀,这下麻烦了!” 听到这话,坎雷尔心中的疑惑却更甚,果然这不是个小偷,但在他们两个刚刚入住的人这,想找到什么呢? 正当他更加集中注意力,希望能听到更多话语时,那个家伙忽然转过身来,坎雷尔些微的目光,正好对上了那个不速之客的脸庞。 很可惜,即使是对上对方的正脸,在昏暗的房间之中坎雷尔也没法看清对方的长相。 可很诡异的是,坎雷尔能看到那女孩的脸上,一双散发着淡淡的莹绿色的竖瞳真看向这边。 她在看着我?难道她发现我已经醒了?难道刚刚那句话里的麻烦指的是我?这怎么可能! 坎雷尔能感受到,这双如猫科动物的双眸正直视着自己。 可自从他醒来,这个红衣女孩就一直处于他的注视之下,也根本没有回过头,在这样的黑暗中对方怎么可能发现身后一个悄然清醒的人? 粉发女孩缓缓迈开的步子,令坎雷尔精神紧绷,那双少见的竖瞳,也莫名向他施以巨大的压迫感,让他的双手逐渐渗出了冷汗。 看着这个红衣女孩走出的前两步都直指自己躺着的床,坎雷尔还在说服着自己这是巧合。 但对方散漫的步调却无疑充满着目的性,虽然移速不快,但厚底的长靴踩踏在房间里的每一步都发出刻意的声响,好似逗弄着这边还在装死的坎雷尔。 这脚步声在黑暗之中令坎雷尔倍感压迫,同时也让他确信,对方已经发现他了。 尽管坎雷尔实在想不明白对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却也没有时间思考了。 趁着这华服女孩离自己还有些距离,他连忙翻身而起,拍亮了窗前的台灯。 灯光让他好不容易适应黑暗的眼睛又刺痛万分,但他不敢闭上眼睛,而是抓紧每一秒仔细观察着面前的这个有些诡异的给他浓浓危险感的来客。 不过很可惜,虽然坎雷尔很想记住这个人的容貌以便日后的辨认,但对方显然有备而来,奇异竖瞳下的半张脸被一副面具所掩盖。 那面具上画着一副夸张得嘴角咧到耳朵下方的奇异笑脸,在这红衣暗房的环境中,倒有些惊悚骇人。 “啊啦,你终于舍得起来了,你装睡的样子和你睡着的时候可一点都不一样,你是怎么醒过来的,美梦不如意吗?” 从这面具之后传出来的声音,倒是与这副面具格格不入,依旧是那个轻哼着温柔小曲的少女音,即使是刚刚说出的那句话中,也带着轻松的调侃语调,仿佛只是一个突然来到你床前的暗夜精灵。 坎雷尔可不敢因此掉以轻心,今天下午他还中了别人的陷阱呢。 “你是谁?这么晚来我们宿舍干什么!”坎雷尔大声质问道。 实际上他更想趁此机会,叫醒一旁的丹尼斯。 但很可惜,即使他刻意加大了音量,余光中躺在一旁的丹尼斯仍旧诡异的睡的和死人一般,纹丝不动。 那神秘的少女好像没发现坎雷尔的企图一般,继续不紧不慢的逼近这坎雷尔,带着捉弄的语调回道。 “别急啊,你知道吗,真相要自己找出来才好玩哦。” 望着如临大敌纹丝不动完全没有回话的意思的坎雷尔,这少女有些失望地皱了皱眉头,微微低头,指尖卷着耷拉在自己胸口的粉色发辫,无聊的转了几圈。 坎雷尔望着面前仿佛无害的少女,心中越加奇怪,怀疑自己怕不是还没睡醒。 忽然,面前的粉发少女微微抬起头,发梢的阴影下,莹绿色的竖瞳充斥着杀机。 坎雷尔一瞬间便意识到了危机,却根本来不及有什么动作,只得眼睁睁看着对方冲上来,同时感觉到,一个薄薄的东西,已然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之上。 “将军~”那粉发的女孩,用着仿佛小孩赢到手了什么玩具一般的语调,在坎雷尔的耳边说道。 出于视角问题,坎雷尔只能看到对方一头颜色奇特的头发与挂着华丽坠饰的耳朵。 而他能感觉到不仅是脖子上的刀片,对方冰冷的面具也都贴到了自己的右脸颊上,在与那瘆人面具相触的知觉下,坎雷尔清楚,自己算是被完爆了。 即使是全神戒备,也被这个女孩当面冲脸,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便将性命交到了别人的手上。 他只得拼命后仰着脖子,生怕一个不慎下一秒脖子上架着的东西便会取了他的性命,并小心翼翼的从牙缝中挤出话来:“你想怎么样?” 尽管话说得不大声,但此时二人的姿势如相拥一般,两人的嘴也都靠近着对方的耳朵。 坎雷尔知道这个奇怪的少女一定听到了这句话,如果对方真的是来找东西想从他们身上获得些什么的话,此时完全可以提条件了。 但这个女孩第一时间却没有回话,两人就保持着这么一个姿势。 坎雷尔连紧绷后仰的脖子都有些酸胀了,却忽然感受到,自己的耳垂,被什么濡湿温暖的东西挑弄了一下。 由敏锐的神经末梢传来的奇异触感如电流一般瞬间窜入坎雷尔的四肢,他也没顾得脖子上架着的东西,本能的往后跳去,直接撞倒了身后床头的台灯。 房间中唯一光源的晃动也让房间中仅有的光域如孩子般顽皮的来回跳动,令坎雷尔视界发晃,有些头晕。 摇曳的灯光中伴随着的少女开心的嬉笑声,让有些狼狈的被绊倒在地的坎雷尔颇为气愤,他猛然站起来,却正好对上了刚刚扶住台灯的少女的脸。 那有些可怕的竖瞳在双眼笑成月牙形后便完全看不出来了,少女的眉宇间似乎都凭空多出了几分柔美。 此时的她知道坎雷尔的愤怒,也正因如此,她竖起一只手指放在因有着相似月牙形而少了几分恐怖感的面具笑脸前。 似乎刚刚才意识到一旁还有人熟睡一般,少女在自己闹完以后才提醒被捉弄的家伙注意静音,轻声反斥道。 “别在这闹啦!你想吵醒你的朋友吗,我们去阳台。” 坎雷尔被这狡猾的话语噎得什么都说不出来,看着那自顾自走向阳台的红色背影,他感觉到一种从头被摆布到尾的无奈感,却又不得不跟了出去。 走出房间,神秘的少女已经坐在了外边的阳台扶手上,似乎她的心情很好,依旧在哼着坎雷尔刚刚醒来时听到的那首柔调小曲。 宴会长裙的下部因少女较高的坐位而垂在半空中,随着音乐轻缓节奏而来回晃动的红色裙摆在皓月的光耀下已然被镀上了一层银边。 此时的她如一朵盛开在午夜的牡丹,华丽依旧却保持着一种不流于奢靡风俗的孤独。 “我知道你其实一直以来都有许多疑问,而且你想知道的我都知道,比如那些空艇,还有黑百合的事情,但我的时间也不多,挑几个你最感兴趣的问,有问必有答哦,不过你要想快点,不然就一个机会都没有了~” 盛装的少女朝着跟出来的坎雷尔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却用着无比严肃的语气说道。 坎雷尔自然知道,对方的那两个比如,在暗示着什么,他着实有些惊讶,这怎么可能,对方能问出这样的问题,很明显知晓他的一切,他的来历,他的家乡,甚至,那个小镇毁灭时的场景。 他摇了摇头,这不可能,除非,他一直以来的生活,都被人监视着,而当时小镇毁灭的时候,面前这个少女,或者她背后的势力,也在场。 那只是一个毫无战略意义的小镇,连作为实施者的血族,在完成屠杀以后,也迅速离去,甚至没有带上任何战利品。坎雷尔看着他们的空艇起飞的,他见证了整个过程。 也许…坎雷尔打破了自己的常识去思考这个不可思议的问题,一个令他自己都恐怖的答案,蹿上他的心头,他想到了除上述解释之外,唯一的一种可能性。 可能这个女孩,有着什么异能力,用一种他完全不知道其存在的方法,知晓了一切。 当时血族的突然出现就几乎打破了他的世界观,让他重新认知了这个世界,有过一次这样的经历也让他不敢肯定这个世界上到底会不会有那样魔幻的能力。 但这样虚无缥缈的,完全由他个人猜想出来的,甚至无法用逻辑证明其存在的异能力,坎雷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思维在走投无路之中得出的一个无解的解,会不会只是他在自己吓自己。 同时他也觉得如果真有这种东西存在,也无法解释,无论是人类的自动车,还是枪械,乃至一切工具,依据的都是一种原理,可以用同一套方式解释,利用的都是这个世界运作的规律,可如果真有这样魔幻的超能力,那它的依据又会是什么呢,人类的科学又有什么意义呢? 可无论这样的能力依据是什么,现在坎雷尔保险起见,只能当做它存在,而如果它真的存在的话,那么能使用它的必然不会是什么平常人。 坎雷尔将想不通的问题抛出大脑,他想到一些更加实际的东西。 他有些心动了,想起刚刚面前这个女孩的身手,加上这不知来头的魔幻能力,他有理由相信对方绝不是什么小偷,肯定有能力回答自己的疑问,虽然他搞不明白为什么对方会来到他们宿舍,还这么莫名其妙的帮助自己。 这下他甚至可以问出最后杀害了诺拉的那个血族具体是谁,毕竟对方的特征,他记得太清楚了,那缺了半边的脸颊。 但在这时间的紧逼下,他其实并没有想太多就脱口而出了第一个问题。 “你是谁?” 第二十七章 入学 少女听到这个问题后一愣,发出了“咯咯”的笑声,说道。 “你是蠢吗,问这种没有意义的问题浪费时间,我可不会多告诉你什么你不应该知道的东西哦。” 粉发的少女摆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摇头说道,想了想,却决定依旧回答这个问题。 “但毕竟说好了有问有答,我一向说话算话,告诉你我的名字还是可以的,你可以叫我塞瑞亚,来自‘失乐园’的塞瑞亚。” 尽管坎雷尔心理上对此已经有所准备,毕竟别人没有理由毫无底线的透露一切,但他实在太好奇这种连存在,他都不确定的能力的持有者了,能得到回答,已经无憾了。 他也很快捕捉到一些意外所得的信息点。 “失乐园”是什么?或者说,是个怎么样的组织?” 一个新的问题,从他的脑中油然而生。 很可惜,这个问题并没有问出来,那坐在阳台上聪明的红衣少女又怎么会猜不到坎雷尔的想法呢? 塞瑞亚话音刚落看见坎雷尔问题又将马上出口,抢先出声打断了提问人。 “啊呀,看来你并没有吸取教训珍惜这宝贵的提问时间呢,哼,我最后允许你提问一个问题,要想清楚再问哦~” 话音落下,塞瑞亚小小松了口气,毕竟要是那个问题被问出来的话,她可就遵守不了有问必答的承诺了呢。 而对面的坎雷尔就有些气愤了,明明一开始说的是时间限制,现在又忽然换成了数量限制,想到刚刚白白浪费的一个问题,坎雷尔有些捶胸顿足。 但他刚刚想抗议,抬头对上那在黑夜中荧绿色的竖瞳,又怂了,只得老老实实慎重地想最后一个问题到底要问些什么。 是问黑百合代表的始祖?还是那些空艇的所属部队?甚至是那个缺脸血族的准确身份与其上司? 这三个问题,都是困扰了坎雷尔许久的疑问,他永远也不会忘记,自己的家乡陷入火海的那一天,与那些不可饶恕的罪魁祸首。 究竟要问什么呢? 不知怎的,坎雷尔又想起了刚刚的梦境,阴差阳错下,一个问题好似有着自主意识,趁着他大脑宕机的空暇,溜出了他的嘴,花去了最后一个宝贵的提问机会。 “你刚刚哼的曲调,有名字吗,它的名字叫什么?” 阳台扶手上欢快地前后踢动着悬空的双腿的女孩,听到这个问题,摇摆的动作一僵。 带上了几分寒冷的双眸居高临下地直视着坎雷尔,那一瞬间,坎雷尔感觉自己已然被那双独特的竖瞳看透,刺穿。 “这倒是一个好问题呢,好问题呢……” 对方的沉默,坎雷尔有些不知所措,这随心一问,也许踩到了对方的心事了。 坎雷尔张了张嘴,恨不得把出口的冒失之问吸回肚子里。 想安慰一下刚刚还挺欢快现在看上去惆怅不已的粉发少女,却发现自己和对方可真算是萍水相逢,劝导的话也根本没有就无从说起。 似乎是看出了坎雷尔的为难,塞瑞亚连忙说道。 “没事的,只是教我唱这首歌的人,有些令人怀念罢了,不说起来,我都快忘了,这首歌……叫‘蓝色紫阳花’,应该,呵呵。” 塞瑞亚的语调听上去少了刚刚的轻松,而多了一份沉重,这也让坎雷尔有些自责,正当他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坐在阳台扶手上的少女,忽然将目光聚集到坎雷尔的身后,说道。 “看来你的朋友已经偷听了很久了呢。” 坎雷尔自然清楚,对方指的是丹尼斯,他顺着对方的目光转头往后望去。 透过阳台的玻璃门,他却只看到房间中的丹尼斯仍旧保持着之前睡觉的姿势,纹丝不动。而自己身后,爆发出了少女开心的笑声。 坎雷尔知道,自己又被耍了。 “哇,你真的好傻啊,我说什么你信什么!” 粉发的少女捧腹大笑,身子都因为夸张的笑而弓了起来,看上去反而像缺了氧似的很痛苦的样子。 坎雷尔抽了抽嘴角,实在有些笑不出来,他黑着脸望着面前坐在高处开心得来回晃动的少女,有些无语。 在笑过一会后,稍微缓过来些的塞瑞亚擦了擦眼角的眼泪,抬头看向一旁毫无笑意的坎雷尔,好像又被戳中了什么奇怪的笑点,又笑了起来。 但似乎是太得意忘形了,身子往后一仰,原本充满笑意的脸瞬间写满了惊恐。 要知道,阳台的扶手外是离地五层的高空,人掉下去必死无疑,看出不对的坎雷尔连忙冲上去伸手想抓住失去了平衡的塞瑞亚,可惜还是晚了一步,他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妙龄少女从自己眼前的五层摔了下去。 塞瑞亚后仰着倒入了高空中,似乎还没从刚刚的欢乐中走出来,连惊叫都没有来得及,便无声地消失在了阳台扶手上。 惊呆了的坎雷尔在塞瑞亚消失在自己视线中后,连忙冲到阳台扶手边上,朝下望去。 看见的却不是那个粉发的女孩死前惊恐的表情,而是对方一只手拉着自己的眼皮做的一个鬼脸。 尽管有着一个恐怖的面具为这个鬼脸加分,但坎雷尔仍觉得这个鬼脸糟透了,一点都不吓人。 神秘的来客就以这么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消失在了坎雷尔的面前。 在此后的很多日子中,坎雷尔想起那个粉发的竖瞳女孩,都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毫无边际的梦。 也只有这么一种解释,才能解释得通那晚怎么吵都吵不醒熟睡在一旁的丹尼斯与那个从出现到离开行为都毫无逻辑可言的女孩。 坎雷尔最终没法将这晚的事和任何一个人说,久而久之,连他自己,都将这奇妙的一晚,当成了梦。 还未等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尖锐的哨声就回响在宿舍之中,虽然两位新来的转校生正式亮相被安排在晨练之后的文化课上,但两人也不可能在这样的噪音下还能安然入眠。 运动场上回响起出操训练的呐喊声,暴风军事学院中的军事分院,已然进入了新的一天,尽管其他分院还寂静无声, 丹尼斯站在阳台上,面无表情地观摩着他们同样将要度过的生活,心中所想没人知道,而昨晚遇到那样奇异的事情的坎雷尔,也没有心情倒下补觉了,无所事事后,也洗了个澡,他感觉自己的头发都快粘成一块了。 随后的事情,便是按照程序来了,听从专人的安排,见到班主任,再听从班主任的安排,面见那些同学们。 其实这样的学院生活,对这两人而言,都是从未经历过的,但对于见多识广的皇族来说,这不过是生活中一些无关紧要的插曲,甚至不能影响他自己的每日安排。 但对于坎雷尔来说,入学到真正成为一名普通学院的普通学员,仿佛是一段梦境中的奇妙冒险,处处充满着新奇。 第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做从未做过的自我介绍,第一次与一大帮不认识的同龄人在一间明亮的房间里从同一个老师那学同样的知识,第一次在周围的人们异样的眼光下与讨论下度过一天,有太多太多数不清的第一次,一次性闯进他的生活。 入学对于坎雷尔来说,的确是进入新生活的标志,它结束了这个孩子前十几天用于过渡的漫长的动荡生活,真正让他重新进入一段安稳的生活,一段与过去完全不同的生活。 每日早上五点,伴随着起床的鸣笛声,与班上的同学们一起起床参加集训,跑上几十公里后,再集体吃个早饭,休息过后进入一天的文化课程学习,直到一点的午休时间,在短暂的午睡之后,进入下午的教人如何优雅的贵族礼仪课,随后又进入一段体训,解散收尾,之后甚至有宽裕的自由私人时间。 在入学了一个月后,学院还在早上新加入了射击项目的训练,虽然只有火枪,坎雷尔没能见到传说中的蒸汽枪械,但就是让肩膀感受子弹射出时的后坐力,都足以让一直向往着枪械但从未有机会触及的坎雷尔兴奋不已了。 每一天都是从前坎雷尔从未有过的集体生活,每一天都充实而饱满,充满着新奇,坎雷尔也满心期待的想要融入这里的集体,可集体,又让他知道,自己是有多么的特殊。 不说他们两人转学来的时间是多么的奇怪,在一个学期的中端,班级中所谓的小圈子已经形成,根本难以容下两个神秘的不速之客,他们本身也是带着繁重的任务而来的,他们要在两年内完成这个学院四年制的课程。 这个要求在要求知识渊博,受过良好教育的皇族时,其实的确都算不上严苛,但附带着的乡下小子坎雷尔可就受苦了。 上课的第一天,坎雷尔就发现,每个老师教的东西对他而言都是那么的晦涩难懂,他甚至连黑板上的字都认不全,试想你需要从不时断篇的文章与老师快速略过的言语中,学习一些超乎你理解的东西,这不是天方夜谭吗? 这个要求在要求坎雷尔的时候,完全就是让这个乡下小子在两年内从小孩学的基础东西一直学到成年人应该懂的东西再附带上许多军事方面的基础理论,搭建一座知识的空中阁楼,更不要说还有身体方面的素质考核与技巧学习。 入学的前几天,坎雷尔还能悠闲的偶尔与周围的人说笑一会,聊上几句,但很快,当他意识到自己的任务到底有多么繁重的时候,他说的话,浪费的时间,都越来越少,整日埋首于书中,在旁人看来也越来越怪癖不合群,本就对他关上的社交大门,更是与他渐行渐远。 其实坎雷尔在稍稍有与其他人聊过之后,也发觉,自己和其他人也根本聊不到一起去,不仅是这里的环境排斥着他,他也抗拒着这个集体的同化。 他发现这里的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懒散惬意的笑容,他们毫无紧张感。 他们会抱怨自己学到的战术知识毫无实战用处,希望真能遇上血族,为自己无聊的生活带来些刺激,他们会因为哪个戏团的表演而约在一起翻墙而出通宵不归,他们甚至会因为学校中哪个漂亮女生或者帅气男生近期发生的一些私人小事而谈笑上几天,他们沉浸在唾手可得与生俱来的幸福中。 当几个同班的男同学,拉着坎雷尔,坐在他身旁,兴奋地讨论着某个漂亮的女生时,坎雷尔只能默不作声,脸上维持着已然僵硬的肌肉,摆出一个还行的笑容,索然无味。 他的视线,总是控制不住地透过教室的玻璃,顺着冬日中仿佛蒙上了一层薄冰而发白的天空,飘向西北方,望向利兹城,望向风暴要塞,望向那被毁了的家乡的方向,他总感觉,在那天际线的尽头,厚厚的黑云正压向这座建筑林立繁华灯光下,充斥着条条倒影的城市,让他有些透不过气来。 第二十八章 三个月 当然,真正让坎雷尔沦落成现在这样全校最特殊的两名学员之一的,可不只是与人相处之间的不融洽,还有整个学院中那与他格格不入的贵族氛围。 其中最让坎雷尔无法接受的便是下午的贵族礼仪课与古典音乐鉴赏课。 他实在是无法理解,学习优雅的交际舞对于驱逐血族有什么帮助,况且他对于舞蹈礼仪这些东西,可真说的上是绝缘体。 在全班进行乐器集体演奏时,从未接触过这些古怪仪器的坎雷尔奉行着一贯的接触新东西时的行为准则,即看着别人做,自己模仿。 但乐器乐感这种东西,可真不是看看就能学的来的,于是坎雷尔每逢那样的集体演奏时,都只能鼓着个腮帮子,装得与别人一样。 可在这样一座聘请了整座曼斯特城,甚至整个平原地区最优秀的音乐老师的学院中,坎雷尔这样的小伎俩,又怎么能骗得过那些即使在满是蝉鸣的森林中,也能循着蝉声,精准的一个个将所有夏蝉全部找出的老练乐师呢? 在僵硬的礼仪行为与被音乐老师时时怒目相瞪的尴尬中,坎雷尔没上几节,便下定决心从此旷掉整个下午的面相贵族们的课程,用那些多出来的时间以减缓自己课业上的压力,加入到了光明正大无视集体秩序旷课的行列中去。 而作为这个行列的开创人,也是除坎雷尔之外的唯二个最特殊学生丹尼斯,他从第一天开始就将下午的那些课程从自己的时间表中移除,任课的老师甚至没有见过他的面。 虽然相比于坎雷尔的受不了逃离,皇族可以说是早就从家教中学会了整套贵族礼仪而没用必要再浪费时间去学习。 丹尼斯将时间全部花费在了提高体能上,规划了一套早中晚各有计划的锻炼时间表,他自己太清楚自己在体能方面的弱势了,必须加以克服。 而坎雷尔在繁重的学习之余,偶尔也会参加到这份时间表中来,跟着丹尼斯进行除早训之外的体能加训。 似乎计量官在给校长的推荐信中,已然说明了二人的身份与转学的目的,学工处对于二人的种种行为大都视而不见,也造就了今天这两位在学生中广为流传的旷课传奇。 光阴如梭,三个多月的时光转瞬便过,曼斯特城在送走了金黄的丰收之秋后迎来了白雪皑皑带来的银装,在雪色消融之际又将迎来新年的钟声与温暖的春风。 在这段时光中,似乎是老天都有意让这两个有些特殊的孩子体验一下这个时代大多数同龄人的生活,无论是在开学第一天出现的神秘少女亦或是战争的阴影,甚至是他们来到这座城市的契机,加入的那个帝国安全局,都没有来找过他们,即使是坎雷尔有意向周围打听这方面的消息,都毫无收获。 曾经一无所有的乡下小子,在这安稳的日子中,看完了数以堆计的书本,以丰富的知识,填充了自己空虚的大脑,以逐渐隆起的健硕肌肉,强化自己羸弱的身体。 万事也都有些不如意的地方,比如这三个月的学院生活,并未给坎雷尔带去十几岁的青年们最讴歌的友谊,更不要说爱情了,反而是培养了这个乡下小子厚厚的脸皮,顶着周围所有人异样的眼光仍专注于自己事的脸皮。 说得上还相处的不错的,还能交流的,几乎就只有与他同宿的舍友丹尼斯了,虽然即使每天丹尼斯都会帮助他学习,他也经常会去问丹尼斯一些知识上的问题,丹尼斯基本也都有问必有答,但坎雷尔仍旧不敢肯定,他与这个皇族之间,到底算不算朋友。 因为这个皇族在他眼里,仍旧是那么的神秘,在他的印象中,丹尼斯除了富有之外,又加上了一个新的标签,无所不知,除开着两个标签之外,他对这个一直生活在身边的家伙再无任何了解。 这三个月来,他们几乎每天都一整天都呆在一起,可除了他们两人在学习方面的交流外,甚至都不会发生几次对话,似乎丹尼斯完全就是一台机器,遵循着自己定下的时间表,日复一日精准的运行着。 坎雷尔也深受其影响,逐渐孤僻,本来就耐得住性子的他,在一段时间的习惯之后,也学会了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提升自我,从中汲取快乐,而他现在唯一的目标就是学习,自然也就非常用功。 努力自然也得到了回报,在冬末的考核中,坎雷尔的知识方面考试,终于得到了一个及格的好成绩,这是他三个月以来,唯一的一次及格,身体素质方面的考核倒是不必担心,他的身体素质一向不错。 丹尼斯自然是以全科优异的成绩轻松通过考核,身体素质方面也从一开始的平平无奇到了考核结束时的名列前茅,不过令坎雷尔有些意外的是,皇族的射击科目居然没及格,在他全面优异的成绩单上,显得有些刺眼。 坎雷尔放下手中的杠铃,结束了今天的体能加训,他揉捏了一会酸胀的肌肉,正准备起身,忽然,一只手拿着水杯,将在冬日中冒出滚滚白雾的热水,递到坎雷尔面前。 “锻炼完了记得要补充水分啊。”于此同时,一个女声也传入坎雷尔的耳中。 哦,对了,差点忘记了,要说三个月的自闭生活下来,坎雷尔在同班中还算偶尔还能说得上话的,还有现在他面前的这个,染着亮色淡金头发的少女,虽然坎雷尔一点也不想想起来这个女孩。 因为对于他们两个家伙而言,无论是出生豪门的皇族还是世外长大的坎雷尔,都觉得面前这个女孩是个彻头彻尾的怪人,他们根本无法理解这个少女的言行。 本该来说,根本无法理解的人之间是很难产生关系的,但这段的孽缘就来源于他们到曼斯特城的第一天晚上发生的那场追逐,那件坎雷尔撞上的,觉得非常眼熟的衣服,好巧不巧正是风暴军事学院的女生制服,而那香水味的主人,也正是眼前的这个女生。 对于一个第一次有机会远离家门的贵族女孩来说,在这个无聊的学院的影响下,宿舍中比较流行且低成本的娱乐方式,就是看一些虚构小说。 而她看的最多的题材,必然是于现在市面上流行的以血族战争为背景描写的虚构小说,题材大多是战争中横空出世的英雄或者是人类社会背景下隐藏了身份的血族与人类的凄美之恋,自从人类发现吸血鬼的社会结构与人类相似,语言相通完全可以对话之后,这种题材的东西就在杂志上期期连刊,层出不穷。 对那次突发抢劫的好奇,加之丹尼斯与坎雷尔本就显得有些神秘的做派,连校长都不出手管教的两名见义勇为抓获抢劫犯却没有登上报纸的无名英雄学员,这难道还不够一个无聊的女学生生出无限的幻想吗? “啊!谢谢啊。”望着这只伸过来的手,坎雷尔有些发愣,接过水杯后顺口问道。 “今天你怎么过来了,这段时间都没见你人,想必很忙,你这样和我们一起消失他们不会觉得很奇怪吗?” 这个他们,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指的都是这个女生的朋友们,虽然坎雷尔从来没有见过“他们”中的任何一人,但这个少女总是这样称呼她的朋友们,于是坎雷尔也顺势这么叫了。 “啊…啊,也没有很忙啦,新年的晚会也准备的差不多了,我只是想起你们两个问题少年了,来看看不行吗?”少女莫名地激动起来,提高了音调,淡褐色的眼睛怒目轻瞪,望向坎雷尔,鼓着脸的样子像个孩子。 “没事没事,我只是觉得奇怪,问问,问问。”坎雷尔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回答道。 他觉得对方上扬的声音简直像喜鹊的鸣叫一样,有些刺耳烦人,他刚刚锻炼完,现在浑身都充斥着疲倦的感觉,可没心情和聒噪的鸟吵上几句。 他有些怀念刚认识这个女生的时候,那时候她对他们两人可真算得上是恭恭敬敬的,就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问出那次抢劫案的下文,现在倒是混熟了,不如说这个女生自来熟了,他们两人的本质被看清后也没那个英雄一般的待遇了。 “啊,你好,丹尼斯。” 卡洛琳看到不远处同样结束了今天的锻炼的丹尼斯拎着外套,朝这边的大门走了过来,忽然安静了下来,双手交叉放在裙子前,仿佛一个真正的贵族淑女一般,显得有些紧张地打招呼道。 好,可以把没有英雄待遇的对象缩小到坎雷尔一个人了,不可否认,有时候长得帅可能没什么用,但也绝对不会是什么坏事。 “哟,卡洛琳。”皇族面无表情地回道,眼睛都未望卡洛琳身上飘一眼,而是自顾自地穿上了外套。 望着少女有些失望的表情,坎雷尔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股笑意涌上心头。 倒不是卡洛琳受挫的表情让他有多么解气,只是丹尼斯的这幅德行,让他有了一个坎雷尔想到就觉得好笑的外号,冷傲的皇族少爷。 现在这个学校中流传着数个对他们两人身份的无聊揣测,其中流传的最广,逻辑最自治的版本认为丹尼斯是帝都离家出走的皇室成员,而坎雷尔是他半路遇上好心帮助的流民,两人结伴发生了一系列故事,躲开了皇家的追踪,两人也在一系列冒险中心意相通,但皇族不希望自己的身份成为流民同伴的负担,想把坎雷尔赶走,但坎雷尔却执着异常,成为了小跟班,两人最终落脚躲避在这座城市之中。 虽然两人都不大在乎这类的流言,也懒得去解释,但是这种基于小说的愚蠢幻想被坎雷尔知道以后还是不免能笑出几声,无论是故事最后两人的“心意相通”,还是丹尼斯由此得出的奇怪外号都是足以让他笑上几天的笑料。当然这故事还真把丹尼斯的身份猜出来了倒是有些巧合。 这种流言的出现也让坎雷尔确信了传说中贵族少女之间奇怪的友谊关系的存在,毕竟连他和丹尼斯这种都能被脑补出那样的关系,唯一的原因只能是流言的源头本人就有问题。 望着卡洛琳怒视过来的眼神,坎雷尔收住了嘴角的笑容,被误会了可不好,他只得强行板起了脸,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出声转移场上的注意,化解一些尴尬,继续将话题拉回少女的来意。 “那么,卡洛琳,你是来这个训练房锻炼的吗?” “锻炼肌肉这种事情,也不适合我,毕竟他们都从来不这样,做这种事被发现了不会被觉得很奇怪吗?”卡洛琳面带着有些僵硬的笑容,解释道。 坎雷尔耸了耸肩,没再纠结这件事,他将杯中的温水一饮而尽,顺手将水杯放到一旁的公用水杯使用后的搁置处,感受着顺着肠胃扩散而开的驱散冬日寒冷的温暖,他由衷地感叹着生活在这个豪华学院的舒适,连在最寒冷的冬日中训练房里都有实时的可饮用热饮供应。 套上外套,跟着丹尼斯走出训练室,踏上仍旧有些松软的披着银装的大地,坎雷尔抬头望向有些发暗的冬日天空,又是平常不过的一天过去了。 第二十九章 朋友 “你们接下来准备去哪呢?”卡洛琳也跟在丹尼斯的身后,并排着坎雷尔问道。 “这个时间点了,除了去吃饭,我们还能去干嘛?”坎雷尔昂了昂头,对着不远处的食堂说道。 “呀~我以为你们会回宿舍什么的。”卡洛琳尴尬得笑了笑,意识到自己说了句废话,他们三人已经是径直走在去食堂的路上了,确实没有必要再这么问一句。 望了望一旁又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卡洛琳,坎雷尔莫名觉得这个女孩今天有些缺乏活力,相比之前他对这个女孩的印象而言,但他也不敢确定这是否是时隔太久带来的生疏感,倒也没在意。 越接近食堂,便越远离校园训练室那个无人的角落,他们周身穿流而过的学生们也就越来越多,忽然,一旁一个陌生的声音传来。 “呀,卡洛琳,你在这啊,我们正有事想找你帮忙呢。” 声音的源头,是一个有着金黄色染着比卡洛琳还亮眼的头发的漂亮少女,穿着最近市面上比较流行的与卡洛琳身上衣服有几分相似的衣服,朝这边招手道,她的身边还有一群这样的染着亮色头发的女生,这就是卡洛琳口中经常提到的“他们”。 “新年晚会就快要开始了,我们等会都要上台,剧组里的人都腾不出手来,你能帮我们买些吃的,等会表演完后发给每个下台的人吗?” 那金发的少女将希望卡洛琳帮的忙说了出来,同时报以希翼的目光,朝这边看来。 坎雷尔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一旁的卡洛琳,一般来说,身旁的少女应该会就此离开,而两个自闭男又会回归雷打不动的安宁日常中。 但坎雷尔却发现,今天的卡洛琳对于“他们”的请求,居然低下了头,支支吾吾了一会,才回应道。 “对不起,贝蒂,我…我有些自己的事情要做,也帮不了忙了。” 卡洛琳此时的声音很小,小得刚刚好能让不远处的女生们听见,小得让坎雷尔简直不敢相信,他从未见过这个女孩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连这个女孩刚开始找上他和丹尼斯的时候都没有,她现在是在觐见国王吗? “什么?你有什么事情要去做?什么事情比我们这么多人的演出还要重要?” 对面那个金发的女生,对于卡洛琳的回答,发出了严厉的质问。 “卡洛琳,最近你有些不够意思啊,连叫你帮忙跑腿买个东西都不愿意了,这可是你和朋友们一起准备了这么久的演出,你的朋友们这一年来最重要的时刻啊,我们还算是朋友。” 语气中的不客气,让旁听的坎雷尔都有些不舒服。 “对…对不起,我…”面对这样的话语,卡洛琳明显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有些慌张地想解释,却被接踵而至的质问打断。 “别道歉,说话啊,你不是说有事情吗,不能告诉我们吗?”金发少女的语气中,带上了些许的不耐烦。 “我约好了和坎雷尔丹尼斯他们两一起去吃个饭。”卡洛琳在慌乱之中,随便编了一个理由,将矛头甩给了一旁同行的坎雷尔和丹尼斯。 喂!我们什么时候约好了一起去吃饭了?伴随着这样的心声,坎雷尔感受到对面一群少女注视的目光,这让他有一种自己正被晒在夏日正午时分的太阳下的不适感。 “啊,我刚刚都没注意到,这不是坎雷尔先生与斯派德子爵吗,两位和我们的卡洛琳小可爱很熟吗?”金发的少女转移了视线,朝着这边发问道。 对于对面的金发少女有这样的疑问其实坎雷尔并不奇怪,毕竟从卡洛琳对他们两的称呼来看,他们应该是熟人。 因为丹尼斯伪造的学生身份证上他的全名是丹尼斯?斯派德,且显示他已经继承了家中的子爵爵位,面对这样已经当家的家主,即使是礼仪知识贫瘠的坎雷尔都知道称呼这样的人一定是姓加上爵位,除非是亲密友人。 而卡洛琳刚刚在紧张之下习惯性的直呼丹尼斯的名字连先生都未加,一般来说觉得他们之间关系很熟也不是什么怪事。 “卡洛琳你疯了吗,居然和这两个怪人混在一起,你也想接受那种目光的洗礼吗?”金发的少女出声惊讶道。 虽然这金发少女的话语让坎雷尔听着不舒服,但话中的道理还是没错的。 在被异样的目光包围后,也意味着社交的圈子完全与你隔绝了,坎雷尔很清楚这一点,他后退了一步,为卡洛琳让出了回归朋友们的路线,他可不确定身旁的少女能接受被孤立。 坎雷尔看出来了,卡洛琳很挣扎,他看到这个被朋友们呼唤的女孩身前提着书包的双手因握得太紧而微微颤抖。 终于,女孩做出了决定,看她迈出离开的第一步的时候,坎雷尔听到了一句很小声的“谢谢”,一声只能让他听到的“谢谢”。 他还从女孩低下的侧脸,看到了一副抿着嘴唇,脸颊发白的表情。 坎雷尔忽然后悔了,后悔自己的善解人意,他不想要这个“谢谢”了。 “卡洛琳小姐,我们不是说好了一起去二号食堂享用一顿美妙的晚餐的吗,是什么让美丽的小姐回心转意,决定爽约了呢?” 皇族的声音从前面传来,硬生生地插入场中,也让卡洛琳的脚步一顿,令事情有了反转。 丹尼斯口中的二号食堂,指的自然是那个比较奢华的食堂,尽管似乎皇族身上的钱从来也没用尽过,但坎雷尔他们两这三个月来除了入学那天还真没去那个奢华的地方吃过一次,丹尼斯一向非常严于律己。 坎雷尔自然也知道了丹尼斯的意思,他有些惊讶这个皇族居然会出声帮助卡洛琳,这一点也不像他在这个学院的那些同学面前冷酷,应该说完全不关心冷漠的作派。 随着那群亮眼的女生的视线从自己身上移开,坎雷尔感觉身上一轻,但他也没送一口气,而是将视线移向现在的焦点,丹尼斯身上。 此时的皇族,仍对卡洛琳投去殷切的目光,面带礼貌的笑容,看上去非常有贵族的风范,与平时那个机器人完全不相同。 坎雷尔忽然想到,究竟平时那个他,还是现在这个像真正的皇族的他,又或是那晚意气风发的他,更像他自己呢。 “斯派德子爵,请问您找卡洛琳有什么要事,比我们的事还急吗?” 那金发的少女看到丹尼斯出声,脸瞬间便黑了下来,她忍着气,咬着牙问道。 “与你无关,小姐,我只知道对卡洛伊小姐的邀请是我先发出的。” 丹尼斯转头望向了那群女孩,笑意盈盈的脸一瞬间变得如往日一般冷漠,他语气生硬却强势地说道。 金发的女孩本想好接的话语被这僵硬的回话硬生生地全堵了回去,她张了张嘴,有一瞬间居然不知道说些什么了,所幸长年的礼仪教育让愤怒的她还不至于失了风度。 “斯派德子爵,这样的话语似乎不应该从一个帝国的贵族口中出口,这是为您的姓氏蒙羞啊。”她挑起了丹尼斯的毛病,语气中带着一股火药味。 “什么?你还知道帝国的贵族?刚刚你对卡洛琳小姐说的话似乎也不应该从一个出生贵族之家的淑女口中出口,我还以为是从哪个农场里来的养猪农女呢。” 皇族冷笑起来,用着同样不善的语气回击道。 坎雷尔从远处望着这两人的针锋相对,他感觉皇族真的生气了,他从来没有听过丹尼斯这样冰凉的语气,从他们认识开始,丹尼斯给他的感觉都是风度翩翩自信从容,即使是当时被格兰特反将一军的时候,脸上强撑着的笑容仿佛也带着几分无所谓,今天却不一样。 不过还好,冲突没有像坎雷尔所担心的那样,发展下去而一发不可收拾,那金发的少女一时气结,想不出反击的话语后,留下了一句威胁卡洛琳的话语,便与她的朋友们离开了,而卡洛琳自然也没有离开,她只是对着她的朋友们离去的背影,小声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三人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朝着食堂走去,好似就算没有刚刚的小小插曲,他们也会一直这样一般。 “嘿,卡洛琳,刚刚那群人,就是你经常挂在嘴边的‘他们’吗?” 坎雷尔打破了这份有些压抑的沉默,说实话他有些好奇卡洛琳和她的朋友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啊。”卡洛琳明显不是很想讨论这件事,她用低沉的声音简短的回答道。 “你们…真的是朋友吗?”坎雷尔知道其实这样问有些过分,他在试探卡洛琳对她的朋友们的讨论底线。 一般来说如果真正的朋友之间就算是吵架了,第三人问这样的问题,被提问者也一定会维护他的朋友,坎雷尔想看看,在卡洛琳的心目中,那群女生的地位到底怎么样,毕竟那金发女生的语气,真不像是在对一个朋友说话。 难道不是上下级,国王和贵族这种关系吗?坎雷尔将更难听的后半句话藏回了肚子里,卡洛琳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卡洛琳自然也知道,为什么坎雷尔会问出这种问题,刚刚那金发少女的话说得的确很过分,她解释道。 “当然是朋友啦。”卡洛琳提高了声调强调道,相比之前的小心,显得稍微有了生气一些。 “只是最近大家都盯着这场表演,所有人的心血都投了进去今晚又是最关键的一晚,大家都比较紧张,才没办法注意语气什么的啦…” 卡洛琳正努力为她那些给坎雷尔留下了非常不好的第一印象的朋友们开脱时,被前面的丹尼斯出声打断。 “我不管你和她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你可不可以改一下你的那种迎合他人的习惯,显得有主见,自我一点?刚刚就是我都看不下去了你知道吗?你这种习惯真的很让人难受。” “想走就走,不想帮忙就不帮忙,帮是情分不不帮是理所当然什么时候帮忙还成义务了?连这种程度的决定都会被人影响而无法做出抉择,就这么喜欢将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手上去吗?还是说连自己的未来都懒得去思考了吗?” 面对丹尼斯激动的指责,卡洛琳低下头去,没有反驳,三人间的气氛又回到了刚刚坎雷尔试图开口缓解的压抑之中,不,不如说更甚之前,丹尼斯说的话可比坎雷尔直白难听多了。 望着被骂得抬不起头的少女,坎雷尔有些后悔为什么自己要因一时好奇而将话题拉到这个敏感点上了。 “呀,没想到丹尼斯和传闻中的冷酷一点也不像啊,居然可以一口气说出这么多帅气的话呢。” 忽然,卡洛琳抬起头,语气中带着些崇拜的激动,望向前面走着的丹尼斯说道。 天呐,这是重点吗?这是坎雷尔与丹尼斯一同的想法,卡洛琳的这番话,已经让刚刚教训完人的丹尼斯完全不知道怎么接了。 明明刚刚这个人才对你说了那么过分的话啊喂!那怎么就称得上帅气的话了嘛,果然人长得帅就是可以为所欲为是?坎雷尔在内心疯狂腹诽着,他已经搞不懂身旁的这个女孩到底在想些什么了。 “卡洛琳,恐怕我们两今晚没法和你一起吃饭了。” 突然,丹尼斯停了下来,挡住了跟在他后面的两人,他再次传来的声音相比刚刚的情绪之言压低了许多,也显得冷静了许多。 坎雷尔顺着丹尼斯的目光朝路旁望去,一个许久未见过的身影,正翘着二郎腿,坐着那的长木椅上。 第三十章 考核 “哟,小伙子们,我们好久都没见面了?” 坐在长椅上的收捕者,看到这边的坎雷尔和丹尼斯后,也站起身寒暄道。 “是的,收捕者先生,不过我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见到你。” 丹尼斯朝着迎面走来的收捕者微微前躬,伸出一只手做出握手的姿势,这是一个非常标准的贵族见面握手礼。 “哈哈哈,要找你们可不容易,我在这食堂门口可猫了有一段时间了,要是你们今晚不来这吃饭,我就只能去你们宿舍蹲你们了,所幸命运青睐于我…让我能在一个如此美丽的夜晚遇到像你这样可爱的姑娘。” 坎雷尔就这么看着收捕者一个快步,与等在那的丹尼斯错身而过,径直走到了卡洛琳身前,躬身做了个绅士礼,而丹尼斯摆出握手姿势的手,还僵在半空中,眼前滑稽的场面让坎雷尔没忍住笑出了声。 “我手上是有什么东西吗,怎么谁都不想握上一握。”丹尼斯抬手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用着自嘲的语气说道。 而卡洛琳显然被收捕者这个从未见过带着一身烟味的男人搞得有点懵,当收捕者箭步接近她时,卡洛琳甚至还本能地后退了一步。 但很快,卡洛琳还是反应了过来,面对这个陌生男人的恭维,虽然她并不喜欢面前瘦高的男人,对方夸张的语调也让她觉得有些尴尬,但她还是有礼貌地笑了笑,回礼道:“谢谢您的夸奖,先生,您看上去也器宇不凡,很是精神。” “啊,能得到您这样的姑娘的夸奖,是我的荣幸···”收捕者仿佛不知道这是礼貌性的话语一般,死皮赖脸地继续往前凑着。而面对如此不要脸的收捕者,卡洛琳显然有些不知所措,她后倾着上半身,铺面而来越来越重的烟味让她皱起了眉头。 这时,坎雷尔看出了卡洛琳的为难,出声打断了收捕者的动作,也帮卡洛琳解了围:“所以,收捕者,你特地跑到学校里来找我们是为了什么?” 趁着收捕者转过身看向坎雷尔的空隙,卡洛琳后退两步,从那个充满烟味的瘦高身影后伸出一只手,给这边的坎雷尔比了个大拇指,脸上满是感激,不过坎雷尔对那个男人说的话也全被这个心思活络的女孩全听了去,收捕者这样一个奇怪的名字引起了她的注意,这可不是一个正常人会取的名字,一些有趣的猜想浮上她的心头。 收捕者在坎雷尔的提醒下,也想起了正事,他回身道:“走,小伙子们,今晚我们有个聚会,请假条我都给你们找学院长搞定了,你们可不能不去啊。” 说这话的时候,他真的拿出了有学院长签字的请假单,还一直有意无意地瞟向站在一旁的卡洛琳,坎雷尔和丹尼斯心里都明白,收捕者的出现,肯定与那个帝国国土安全局有关,而那些事情,不是一个还在享受着学院生活的贵族女孩应该知道的。 “既然你们有还有事,那我就先走了,我可饿了,不等你们了啊。”就在坎雷尔与丹尼斯都在考虑如何名正言顺地将卡洛琳赶走时,这个女孩忽然不耐烦地嚷嚷道。 坎雷尔有些意外地看了卡洛琳一眼,他感觉有些不对劲,这可不是卡洛琳的作风,可说不定是女孩看出了他们赶人的意图,知趣的准备自己离开了呢,无论如何,这倒是顺了他们的意。 望着卡洛琳离去的背影,确定了女孩的离开后,坎雷尔与丹尼斯将视角转向收捕者,这个瘦高的男人此时应该说些什么,但意外的,他们只看到了这个男人默默点了根香烟后,朝这边招了招手,示意跟上后,便自顾地移步离开,一言不发。 坎雷尔与丹尼斯互望一眼后,有些犹豫,他们都想到了他们来这个城市的第一天,突如其来的血奴的攻击,他们无法确定这个男人的立场,甚至所谓安全局的存在,唯一可以确定的事,如果有人想要对付他们两人,绝不需要做这么大的戏,此时此刻,他们想太多也没用,最终还是选择移步跟上。 两侧的路灯如风而过,耳边年轻人们的喧闹早已淡去,面前的校园外的不远处是一片漆黑,海风拂面而过,坎雷尔深吸一口气,一种不同于围墙里的空气充入他的肺部,竟有种清新的感觉,他确实有段时间没有出过这个校门了,倒有些新奇感,还有一些,面对身前这片漆黑的兴奋感,他与学院中的那些同龄人,终究没走到一条路上。 此行的目的是不明朗的,但无论是坎雷尔和丹尼斯,都不是那种沉不住气的人,三人之间始终没人开口说出对话的第一句,黑暗的海边之路上,坎雷尔只能看到面前收捕者嘴边的火星。 他们穿过了工厂区,从即使在夜中仍然喧嚣正在欢庆新年到来的集市区路过,在一段未知距离的长途步行后,他们来到了这座城市的另一端,一段平平无奇的居民区。 仰头四顾,这一片都是两层楼的民房,灰色的砖瓦上点缀着红绿白三色是现在这座城市的民居中最常见的颜色,因为新年的缘故,本该一片漆黑的平民区今天也灯光点点,似乎隔着老远都能听到阖家团圆的欢笑声,闻到晚餐火鸡的香味。 整座城市的一切仿佛都与这边沉默严肃的三人毫无关系,在这气氛下,三人想法各异,坎雷尔也不知道面前只能看到背影的收捕者与一言不发的丹尼斯会想些什么,但他有些想家了。 忽然,收捕者掐灭了一直未断的香烟,似乎是随意为之,又似乎是精心挑选的,走到了一家再平常不过的人家门前,叩响了大门,坎雷尔还看见,这大门正中央还挂着崭新的新年装饰物,这应该是一家再平常不过的人家了。 “收捕者先生,请问您把我们带到这里来······”坎雷尔没忍住,开口问道,但话已出口,他才感觉似乎直接问,会显得他很愚蠢地盲目跟了过来,稍微顿了一会,重新组织了一会语言后,才继续说道,“帝国需要我们做什么?” “用你们自己的眼睛观察,从你们看到的一切中,自己汲取出情报,做出自己的判断,再进行合理的行为。”收捕者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有些云里雾里地说道,但坎雷尔和丹尼斯一瞬间就明白了,这应该又是那个所谓的安全局的考核,内容则需要他自己判断。 但在这样一座城市中央,在这样和平安详的民居中,可能会考核什么东西?坎雷尔仔细回忆这里路上所见所闻的一切,似乎并未有什么异常,一切都一如既往。 还未想出个所以然来,面前的大门打开了,出现的也并不是丹尼斯所担心的凶悍盗匪甚至血奴之类的东西,而是一个衣着朴素的孕妇,脸上还洋溢着一丝未褪去的笑容,毕竟这里只是一片普通民居。 开门看到突然出现的三个陌生男人时,这个孕妇还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她还是镇定下来,城里的治安一向还算过得去,她出声问道:“请问你们有什么事吗?” 这个问题也是坎雷尔和丹尼斯想问的,自然没法回答,而作为带头人的收捕者理所当然地回话了,他从胸口掏出一个小本本打开,说道、 “我们是白鸽议会下属行政区治安管理执行委员会成员,奉命缉查走私毒品相关犯罪活动,有些事想问一下你们,请配合我们的工作。”收捕者在满口官腔的时候看上去倒是正经了些,虽然他本人就像个吸毒犯。 那孕妇显然愣了一下,不明白为什么警察会找上门来,但也无法拦住挤入门中的收捕者,只能让开一条道路,跟在后面的坎雷尔与丹尼斯在这家女主人的注视下,也只得硬着头皮进了房中,却迎面撞上了来查看情况的这家的男主人。 好,坎雷尔知道为什么收捕者会伪造这样一个警察的身份来搜查了,如果他是这家的邻居,明天绝对不会对今晚突然有警察敲响领居家的门这件事起疑心,因为这家的男主人瘦的和个柴骨一样,相比孕妇的笑容满面脸色健康,这男主人倒真的像个吸毒犯,至少比收捕者更像。 男主人在搞清楚三人的来意之后,也是一惊,可也比自己的妻子镇定许多,他当即请三人坐下,让那孕妇坐下来休息,自己去泡起了招待客人的茶水。 坎雷尔与丹尼斯顺着主人家的安排入位坐下,环顾四周,似乎也没看到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从家具能看出虽然这家不算富裕,但也称得上殷实,家中物品虽无奢华之物,但样样俱全,墙上偶见新年的装饰之物, 面前的家主人也不见特殊,女人面目清秀,在这有些偏僻的民居之中算得上一朵亮眼的鲜花,男人虽有些特别,但见到他们到来时反应也很正常,不见什么突兀的举动,实在很难猜测他们来到底是干嘛的。 “警官先生们啊,我们一直勤勤恳恳的工作,可没有做什么违法的事情啊,我丈夫今天白天还在弗洛什议员名下的杂货铺工作呢。”女主人的语气中有些慌张,这也很符合一个正常人的行为逻辑,坎雷尔皱起了眉头,实在有些疑惑。 “案情现在还不明朗,我们也只是来看看,走访走访,我们只是收到举报,这片区域有异而已。”丹尼斯用着故作轻松的语气胡掰道。 “没事的,亲爱的,我相信城邦的法律会给我们一个公正的结果的。”那男人将自己的妻子到自己的肩膀上,看着那微微隆起的肚子,轻声安慰道。 “是的是的,请相信我们。”坎雷尔此时也垒砌出一个笑容,附和道,视线却飘向了入屋以后一直没有坐下,反而一直在乱晃悠,似乎真的在找什么线索似的收捕者身上。 时间在流逝,茶杯上腾腾的白雾都不见了踪影,坎雷尔脸上的礼貌性的笑容,已经让他的面部肌肉僵硬难耐,而一旁的收捕者居然仍是孜孜不倦,在几乎转遍了一楼的每一个房间后,他开口打破了僵局说道。 “我能去楼上看看吗?”收捕者朝着坐在这边的夫妇两人说道。 “哦,当然,只要能洗刷你们对我们的怀疑。”那孕妇起身,从一旁的柜子中摸出一把钥匙道,家主们已经从刚刚的紧张不安到有些不耐烦了,谁都不会喜欢有陌生人在这样一个节日中坐在自己家里这么久。 坎雷尔与丹尼斯此刻也起身,准备跟着收捕者上楼,干坐着一点用也没有,虽然他一直觉得,这么光明正大的搜索别人家里,是一件很不礼貌的行为,他们的警官身份可是伪造的,但显然,不找出点什么,今天是别想出这个门了。 这边的消瘦男人忽然开口,对着已经半起身的两人说道;“两位就和我坐在楼下,楼上很窄,而且是我们的卧室,不方便这么多人去参观,我相信你们的长官一个人也能做出合理的判断。” 确实,人家主人都这么说了,他们也不好强硬地离去,两人再次坐了下来,面对眼前已经冷去了的茶饮,小嘬一口。 第三十一章 意外 桌对面消瘦的男人,用着怀疑的目光,在坎雷尔与丹尼斯之间流连。 如果不是他们没有提出任何索取之类的要求,就这么安静地坐在这,恐怕早就被轰出去了,坎雷尔猜想到。 “先生,您最近听到过什么毒品贩卖相关的消息吗,比如这周围忽然有人家暴富,或者穷困潦倒什么的?” 丹尼斯假装沉思已久,开口装模作样的问道,毕竟他们再不说点什么,可能伪造的身份都要漏泄了,毕竟他们可没有伪造的证件。 一般人为了摆脱嫌疑或者不想惹上麻烦,一定会脱口而出说“没有”,可这也可能是心虚的表现,依旧不好判断收捕者带他们来到这的原因,坎雷尔想到。 “有听到过哦,先生们。”不过面前这个消瘦的男人出乎意料地打破了坎雷尔的猜想,说道。 这下无论是坎雷尔还是丹尼斯都是一震,来了精神,收起脑子里的胡思乱想,将注意力放到面前男人的话上,也许他们能听到考核内容的重点了。 “我听说最近很多贫民窟的人在大规模外迁,连我们周围房屋都有人去楼空的情况,最近贫民区那片治安不好的地方甚至开始帮派成群,本来还算安宁的街道上都出现过几次帮派斗殴,有些乱了,出售毒品的就是他们那些人,不过这些事情你们应该知道?” 对上桌对面男人望过来的怀疑的眼神,坎雷尔有些心虚地偏开头,他们可是在那个围墙里闷头带了三个月啊,知道个屁哦,信息的封闭甚至让他们都没法判断这个男人所说的到底有多少是真的。 “可就算城区治安下降也没必要全部搬家换城居住。” 坐过半个月马车的坎雷尔可知道从一座城搬家搬到另一座城有多麻烦,很多人一生都只生活在自己出生的城镇中,就算是治安问题也不可能让城内出现大规模迁移行为啊,坎雷尔有些不解的顺着问道。 “肯定还有战争的问题啊!”这个男人疑惑得提高了声调,解答着这个理所当然的问题。 “前一个月议会不是以战争为由通过了提高了居民住房税收和治安税的提案嘛,还放宽了征兵的年龄要求,如果上面的人真是穷了想要收钱,为什么提高那两个税却不提高商业税呢?” 丹尼斯与坎雷尔听着这男人出口的消息一愣一愣的,他们在学院里完全不知道那场年末的例行会议的结果,又怎么可能回答的了男人的反问呢。 “因为议会摆明了想用这种方法逼更多走投无路的人去参军啊,为什么政府这么急着组建军队,肯定是血族打到家门口了呀,反正你现在不搬等过几个月真的兵临城下了想走你都走不了,这种消息在民间都传遍了,按理来说你们议会下属单位应该更清楚?” 面对男人更疑惑的眼神,这边的两人只得尴尬地吞了吞口水,越聊越漏马脚,还是别说话了。 不过他们也没想到局势居然那么紧张,要知道这个平原地区之后就是帝国古往今来一直的核心疆土,德希瓦亚半岛,而曼斯特城无疑是整个平原地区最重要的城市,它可以说是帝国军队得以在平原地区作战的支点,如果这样一座城市都将直面战争的威胁,那么离整个平原地区的沦陷也就不远了。 坎雷尔都知道这点,丹尼斯也必然清楚这一点,他的思维不由自主的扩大到了地图上方,俯视着整个平原地区,推测思考着现在的形式。 而坎雷尔则想得小一些,他想到了那个贫民窟的孩子,现在他还好吗,是否也随着人流离开了呢,虽然他也清楚,他们就是那个孩子生命中的过客,再次相见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他还会想到那些,生命中错身而过的陌生人。 “其实我也挺能理解那些铤而走险去贩毒的家伙们,毕竟议会的压榨是越来越不给人活路,最近连我工作的议员的下属商店工资都减少了,更别说其他地方了,况且真上了战场十有八九是回不来了,你让那些上有老下有小的怎么办。” 消瘦的男人忽然摇头叹息道,将坎雷尔的思绪拉到面前,不同于面前这个曼斯特城居民对政策的抱怨感慨,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考核,他们还是没用摸到那个莫名其妙的考核一点线索,作为带他们来这的主考官也上去许久了不见下来。 坎雷尔疑惑地看了看木制的天花板,似乎上面的阁楼也不算大,为什么会那么久还没下来。 似乎是迎合着坎雷尔的目光,他视野尽头头顶的那几根木头忽然整动了一下,接着一声闷响传了下来。 怎么回事?!坎雷尔一愣,条件反射得离开了面前的桌子,站了起来,与他一同站起来的,还有桌子对面的男主人,丹尼斯因为在想事情,一时间没注意到楼上的动静。 楼上应该只有收捕者和那个孕妇两个人,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坎雷尔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女主人肚子里的孩子,毕竟收捕者一个帝国国土安全局现役人员,他要那么容易出意外早下岗了。 坎雷尔有些紧张地转头望向面前的男主人,突然发现,对方的眼神变了,他感受到那男人注视过来的眼光中,充斥着杀意。 接着坎雷尔便看着那男人掀起了面前的木桌,根本来没法做出什么反制动作,只得挪开身后的椅子,后退避让。 而刚刚注意稍稍没在这的丹尼斯直接被暴起的消瘦男人掀翻的桌子压倒在地上,都没来得及有什么反应。 坎雷尔低头看了一眼被桌子压在下面只露出手臂不知情况的丹尼斯,抬头惊怒交加地直视着那个消瘦的男人,脱口而出问道:“为什么?!” 但他的疑问并没有得到回答,那男人根本没有理会坎雷尔的疑问,而是直接冲了上来,面对这男人突然的进攻,没有实战经验的坎雷尔根本没法用出这三个月在学校学得的格斗技,本能地抓向对方的手腕意图制住对方的双手,最起码三个月来的体能训练,还是让他对自己身上的肌肉有着深深的信任的。 当两人的双手抵住,开始真正的较力时,坎雷尔就感觉到一股不可思议的力量从他的手上传来,面前这个消瘦得像干尸的男人手臂上的力量与他瘦弱无力的身材大相径庭,坎雷尔感觉自己顶着的是山坡上下滑的巨石,凭自己的力量挡在其前无疑于螳臂当车。 这怎么可能?坎雷尔对这样的情况有些发懵,对方身上完全看不到肌肉的存在,身体中怎么可能蕴含着这样大的爆发力,这很没有道理。 当然,对方不可能给这个毛头小子想清楚的机会,坎雷尔在巨大的推力下不由自主地向后退,直到腿部顶在墙上,但背部的玻璃明显也承受不住这样大的力量,坎雷尔失去了重心,直接撞碎了玻璃,翻倒出了房间。 眼前的光景突然从灯火通明的室内转到直视着只能看见几颗明星的漆黑天空,坎雷尔感受后脑撞击地面的眩晕感与碎玻璃扎在背后的疼痛感,有些想明白了。 这种身体却有这样的力量唯一的解释就是这家的男主人是个血族,学校的课堂曾经讲过,血族拥有种族带来的与生俱来的碾压人类的单兵身体素质,而那个男人为什么面色像个吸毒犯干尸的问题也得以解释,这里是人类的城市,还是治安还算不错秩序井然的大都市,血族为了身份不暴露,肯定没法保证食物来源。 但是,坎雷尔想到了那个面色健康的女主人,那个甚至怀了孕的女主人,一种痛心的感觉从坎雷尔的心中油然而生,难以想象到底有多少受害者,多少生命,多少血液才能供给一个血族的孩子的出生,难以想象,那些临死前才发现事实的失踪者们心中的绝望。 再次面临血族的威胁,坎雷尔心中不再是恐慌与害怕,他坚信自己这三个月来的锻炼,或多或少必然是有成效的,即使他现在仍无法正面抗击血族。 坎雷尔翻身而起,忽然,他注意到一旁不远处的凹凸不平的院子围墙上,一个人影从上面一跃而下,他心中一惊,难道血族还有援兵吗,血族又怎么可能只身一人前往满是敌人的城市中呢,似乎有援军也是理所当然的。 只是他和丹尼斯对抗一个饥饿已久的血族能否能赢都是未知数,而从这个消瘦男人的力量来看,一个健康的血族的力量根本不是一个普通人类可以抗衡的,楼上的收捕者根本就是生死未卜,如果再来一个,他们的胜算简直是微乎其微。 但往好处想,可能是帝国安全局方面害怕他们考核出现意外而在设立的救急干员,如今这个收捕者迟迟不出现的局面,似乎此时现身也是恰是时候。 坎雷尔紧张的望向那身影的面部,迫切的希望搞清楚来者的立场,而那来者也被玻璃碎裂的声音所吸引低头俯视,两人的目光正好对上,借着窗口中漏出的灯光,坎雷尔看到了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人。 “卡洛琳!你怎么会在这里?” 女孩也被面前显得有些狼狈的坎雷尔惊呆了,她没有回答坎雷尔的问话,而是直接问道:“你们到底来这干什么,屋里面发生了什么?我刚刚看你们不还是坐在那聊得好好的吗?” 第三十二章 斩杀 其实坎雷尔不问也知道,卡洛琳还能怎么来的,只能是跟踪他们来到这的呗,他叹了口气,望了一眼屋内,那个血族已经与丹尼斯纠缠在了一起,刚刚亲自试过那个力气的坎雷尔可不认为皇族可以独自搞定这个血族。 坎雷尔快速爬起身来,又转头望了望身边的卡洛琳,他忽然想到如果他们今天被那个血族击败了,那么卡洛琳也会跟着遭殃,他急忙对这个不知深浅的女孩喊道:“卡洛琳,快离开!”也没时间多解释,便跃入屋中,帮丹尼斯去了,这个女孩到底走不走,他可没办法多管。 果然,屋内的丹尼斯正在逐渐不支,陷入劣势中,尽管丹尼斯对格斗技的运用的确是比坎雷尔好上许多,但在与血族的近身肉搏中,恐怕能占到便宜的,在人类的历史上都屈指可数。 坎雷尔操起脚下的木椅,对着那血族的后脑勺就是一砸,谁知质量一般的木凳居然就碎成了木块,那血族竟只是手上动作一顿,身形轻晃之后,就缓解了这次从背后而来的打击,仿佛什么都未发生过。 可这就足够丹尼斯从纠缠的肉搏中脱身而出了,刚刚仅简短的几次交手,就让这个皇族心有余悸,两人都明白,决不能试图用力量硬撼血族,丹尼斯果断掏出了口袋中的枪械。 刺耳而独居特色的巨响回档在这个城市的角落,坎雷尔有些担心这件事不好收场了,尽管此时此刻,他们还无暇顾及那么多。 一旦在居民区动了枪,今晚的事情就难以隐瞒,而有血族生活在人类身边这件事,虽然各种虚构小说都乐于以此为材,但如果这种事真正曝光,相关单位迎来的必然是新闻报纸的口诛笔伐,而民众之间的恐慌情绪在这个局势下更是要命的,至少站在带他们来的安全局的立场上,肯定是不希望事情闹大的。 那血族显然也没想到,面前的两个男孩居然有枪且会这么果断的开枪,根本未做提防,他侧腹多出了一个指头大小的小孔,暗紫色的血液,浸湿了他的麻布衣衫。 长期的缺少食物,已经让他的再生能力下降到一个几乎没有的程度,他捂着伤口,尽管在微乎其微的再生能力之下,他的伤口几乎没流出多少血液,子弹也早已穿透而出,没有留在伤口之中,但强烈的疼痛还是让他下意识地做出了这个动作。 他连忙从两个男孩的前后夹击中抽身而出,冲入厨房中,操起一把菜刀,举至胸前,隔着一次只能通过一人的厨房门,与外面客厅的两人隔门对峙,他还注意到,又一个穿着学生制服的女孩,翻窗而入,他心思一动,或许这将会是他脱身的机会。 客厅中的丹尼斯与坎雷尔,也不敢轻举妄动,他们的体训教官曾经说过,即使是一个训练有素的士兵也没有把握从一个小孩的手上无伤夺下一把刀,更何况面前这个力量强于他们的血族,一时间也没有什么能解决战斗的好办法。 “为什么你要攻击我们?”丹尼斯手上还握着那把蒸汽手枪,忽然出声道。 “哼,你们别装了,你们不就是来找我这个血族的吗?还用什么警察的身份当借口,装也要装像一点好,傻子都看得出来你们不是警察。”那血族轻哼一声,回道。 “为什么你们要这样逼我,我已经很久没喝过人血了,你们看我这副鬼样子就能知道了。”那血族抱着一丝希望说道。 “那你那不知吸食了多少生命的妻子与浴血而生的恶魔之子又怎么样呢?你在骗小孩吗!”一旁的坎雷尔忽然激动出声,向前迈出一步,卡在了厨房门的门框上,挡住了血族的视线,让他不能确定那个校服女孩的位置。 坎雷尔的质问,让这个血族脸上浮现出怒色,他绝不容许面前这个小子这样形容他的挚爱与他的孩子。 血族脸上的愤然之色,在坎雷尔看来,是血族的无以辩驳的窘迫,也侧面让他肯定了自己的猜想,心中一沉,果然,已经有了许多受害者啊。 血族暗暗打定主意,不再言语,他打算用刀开路,挟持那个女生然后逃之夭夭,血族与人类本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他没有必要与畜生们解释上那么多。 他举刀前倾,坎雷尔望着锋利的刀刃,还没有迎上去的打算,他如血族计划的一般后退侧身躲开,那作为目标的制服女孩也没有走开,还站在原地,这让血族松了口气。 血族用余光打量起了周围,盘算起了离开的路线,忽然看到丹尼斯手上的东西,让他心中一惊,坎雷尔侧身让开的背后,他正迎过去的,正是黑洞洞的枪口,他明白过来,刚刚那个小子装作激动上前,堵住了他的视线,是掩护另一个小子装填弹药,而他却因为知道蒸汽手枪只能装填一发弹药,想当然地忽略了这个最大的威胁,愚蠢的只想着自己的计划。 已经有些后悔的血族,急忙亡羊补牢,他改变方向,侧身扑倒,企图用厨房与客厅的墙壁掩住自己的头部,同时用手上菜刀宽大的刀身护住自己的心脏,企图保护自己的要害。 他心里清楚,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即使不用秘银子弹,击中他的要害,他也会当场毙命,其他身体部位即使受伤了在再生能力的帮助下他都有继续打斗的能力,唯独心脏与大脑不行,他绝不允许自己就这么倒在这,他还有很多事要做,他还有家庭,还有孩子,只要挺过今天,换上一座城市······ 又是一声巨响,接着是金属砸落地上的声音,血族没能想到,丹尼斯从一开始瞄准的就不是他的要害,而是他握刀的手的手腕,而坎雷尔也很是默契,枪声还未响起,他便倾身而出,在血族因受不了手上的疼痛刚刚放开握着的刀刃时,坎雷尔便撞在了重心不稳的他身上,一举按倒了他。 随后,坎雷尔还顺手捡起了掉落的菜刀,高举过头顶,只要将刀刃挥下,便能结果这个血族,而他,也是这么打算的。 “不!”一声尖叫,从坎雷尔的背后传来,手上忽然传来的外力,阻止了他的最后一击。 是那个孕妇,听这声音,坎雷尔不用回头也知道,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坎雷尔心中一惊,无论楼上情况如何,甚至是收捕者当场殉职,坎雷尔都不会意外,但是他身后还有丹尼斯,他没想到这个孕妇就这样接近了他,现在他不但难以杀死身下这个失去了抵抗力的血族,在两个血族的夹击下他连自保都是问题。 坎雷尔心中一急,连忙摆动手臂,想挣脱那女人的双手,却发现,根本没有遇到想象中不可违逆的阻力,而是轻而易举的就让自己握着刀的手重归自由。 难道这家的女主人不是血族,而是人类?这个想法一出,坎雷尔被自己吓到了,这女人面色健康,明显不是被劫持的,甚至还怀了孩子,难道真有和那些话本剧情一样的现实,血族与人类结婚共度吗?他有些相信之前,这个血族的话语了。 不,即便如此,血族也是不可放过的,坎雷尔将目光移向了自己身下的血族,从他那不甘与留恋的眼神中,他想到了诺拉,从他这被压倒的样子中,他想到了被书架压倒的自己的父亲。 刀刃毅然刺下,坎雷尔的耳中,充斥着的是那个少妇,这个血族的妻子的哀嚎声,他还听到了两声“坎雷尔!”,呼喊着他的名字,想制止他手中的致命一击。 一声,来源于丹尼斯,他明白这个皇族的意思,他们仍有太多的事情不知道,需要问这个血族的,比如这个血族是如何潜入的,又是怎么样在人类的社会生活多年未被发现的,他是通过什么渠道搞到人类社会的身份证明的,他们需要一举掐断这个渠道,而这个情报源是他们两个找到了,他们也必然得以通过这次的考核。 退一步说,血族的身体仍有太多的未知之谜,等待着人类去研究,血族过人的身体素质以及细菌一般再生能力的来源,乃至悠久的生命,都是人类一直以来企图窥视的禁域,帝国的科研研究所绝对不会嫌弃多一具活体实验的材料的,这个血族活着,比死去的作用更大。 而另一声,则是那个贵族女孩,卡洛琳叫的,坎雷尔猜想着,这个一直生活在安稳生活中的女孩,突然知道真的有血族就在自己身边,突然看到这样生死相错一瞬之间的场面,脑子里想什么,肯定自己都不知道,就和他三个月前一样,但他从这一声中,听到了怜悯,听到了祈求。 真是一个善良的女孩啊,她不应该进军事学院,亦或者说,话本害人,让这些无聊的贵族孩子们,对血族,对战场有了可笑的幻想,血族是不该生存在这世上的一个种族,坎雷尔坚信着这一点。 这也是他三个月来,思考得出的结果,究其原因,很简单,血族毋庸置疑就是人类的天敌!他们比人类更为健壮,他们有不输人类的大脑,他们比人类强,这是全人类都不愿意承认事实,但是通过思考,坎雷尔却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最重要的是,他们还以人类为食,在食物链中,他们是比人类更高位的存在,所以他们才更应该死。 更何况,他这三个月来,在人类社会所见的一切惨状,究其根本,不都是这场该死的,由血族发起的妄图奴役整个人族的战争吗!无论是背井离乡的难民们也好,还是那些个走投无路的贫民也好,只要驱逐所有的血族,人类将迎来最安定的社会,最辉煌的未来。 在他的梦中,旭日东升,照亮了高楼遍地的人类社会,每个人都能笑着说出“你好”,贵族与贫民们可以握手言和,因为没了战争的压力,就没有必要进行那么多的压榨了,不是吗? 刀刃没入了血族的身体,泪水顺着他消瘦的脸颊滑下,也宣告着这具饱受饥饿折磨的身体最后一丝生机的消散,暗紫的血溅上了坎雷尔的脸颊,他随手擦了擦皮肤上温热的液体,长出一口气,他总觉得内心有一个声音响起,一个混合着无数熟悉嗓音,却又如此清晰的声音响起。 “第一个。” 坎雷尔扶开身旁已没了声音,精神面临崩溃的孕妇,站起身来,回头扫视着客厅中的两人,丹尼斯没有说什么,只是低头拍了拍自己有些脏乱的衣服,收好那立了大功的手枪,转身准备离开。 而卡洛琳则张了张嘴,看着平日中总被嘲笑是小跟班,不大起眼,此时面色冷峻,脸带血迹的坎雷尔,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坎雷尔,与同伴丹尼斯,在请假出校后偶遇逃课玩耍的卡洛琳,结伴而行,在曼斯特城内居民区遭遇血族,为保证周围居民人身安全,主动行动制服了血族,可血族殊死抵抗,被我失手当场击毙。” 坎雷尔的声音,回响在这个不大的小屋子中,对着这个女孩,叙述了整个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连走在楼道上的收捕者,都听得清清楚楚。 第三十三章 二段考核 “恭喜你们,坎雷尔,丹尼斯,照这样下去,你们很快就将追上我,成为一个正式的帝国国土安全局成员,拥有一个响亮的代号了,哈哈哈哈。” 三杯盛满了啤酒的木制酒杯,碰在了桌面上,撞击带去的晃动让三个人的手都被洒出的啤酒沾湿。 “博卡大哥,您过奖了,我们离追上你还有很大一段路要走呢。”丹尼斯谦虚地笑道。 坎雷尔瞥了一眼一旁笑意盈盈的皇族,愈发的觉得这是个习惯把面具戴在脸上的家伙了,相处了三个月了,坎雷尔明显感觉到丹尼斯对待每个人的样子都是不一样的,在和学校中那些他看不起,不在乎的同学们相处,他不会多废话一句,多摆一个表情,而在豪爽的博卡面前,他也能大声地迎合着笑。 也因为如此,坎雷尔愈发的好奇,自己在这个皇族心中,是一个需要带上什么面具去应对的家伙呢?他还记不记得,不带面具的自己,是什么样的呢? “嘿,坎雷尔,你这家伙,干什么呢!想什么呢!”博卡忽然的吼声,打断了坎雷尔的猜想。 坎雷尔能感觉得出来,这个自居照应他们的大哥的博卡,其实是有些对他不悦的,因为他总是会在这种喝酒的时候想一些别的事情走神,这让博卡觉得他是一个心思很重的家伙。 “对不起,博卡前辈,我走神了,自罚一杯。”坎雷尔带着歉意的笑容,一口喝下了这大概大半升的酒,肚子中泡沫翻腾的感觉让他很是难受,他打了一个响嗝。 这距离杀死血族的那个晚上,已经过去三天了,但是坎雷尔还是没有听到任何关于卡洛琳的消息,这让他有些担心,尽管他已经将卡洛琳被调查时应该讲的话,都告诉了那个女孩,但是他不知道卡洛琳知不知道他的意思,知不知道,自己的处境。 那晚之后,他与丹尼斯出乎意料的没有任何麻烦,甚至都没有受到有关当局太多的调查,似乎是事关血族,帝国安全局全面接手了这次居民区半夜枪响,居民死亡的恶性事件,而有关当局负责的,只是将消息压下来,以免引起太大的波动。 学校这边,虽然也有消息,但毕竟他们两个是按照正常流程请假离校,也不会找找他们什么,可在花名册上,卡洛琳的状态一直是旷课逃校,最近一天改成了休学离校。 其实以卡洛琳与那个孕妇的情况,无论这次接手调查的,是什么单位,他们都逃不掉要被拘留问话,一个是血族家属,而另一个是唯一一个路人目击者,他们一定会被要求叙述现场情况并签下封口条约的。 但是以帝国安全局的作风,坎雷尔心中有些没底,他怕这个组织为防止消息泄露,会用出什么强硬的手段,给那个女孩留下难以忘怀的终生阴影。 想想看,他们考核的内容就是辨认出那名男子的血族身份,那帝国安全局之前肯定早就确认这名男子就是血族了,而那样战斗力低下,的确长年不吸食人血的血族,安全局都没有放过,这样宁可错杀也不留隐患的雷霆作风,作用在人身上的话,同样是可怕的。 “对了,博卡大哥,你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将成为帝国国土安全局的正式成员吗?”丹尼斯喝光了酒杯中黄色的液体后,长出一口气,摆出一脸急切期待的表情,问道。 博卡很是高兴看到自己的后辈这样上进,他招呼了一声,又让服务生搬来一桶酒后,回答道:“不要急,小伙子,有冲劲是好事,不要让必要的等待淡化了自己的激情啊。” “你们的确完美的完成了你们的考核,甚至还超出了我们的预计,虽然动了枪。”在这句肯定之后,博卡顿了顿,而丹尼斯则很识时务地将博卡面前的酒杯满上,并一脸期待的看着面前的前辈。 “但是,由于某些特别的原因,你们的考核分成了两段,而你们还没有完成第二段的考核,这是计量官决定的。”博卡耸了耸肩,一脸无辜的解释道。 坎雷尔与博卡听到这话,都是一愣,第一段考核就是杀血族了,第二段难道要他们捆个子爵什么的回来吗? 博卡看着面前两人瞪大了的眼睛,哈哈一笑,似乎很满意这种反应,他接着说道:“你们别紧张,其实第二段考核比第一段简单,你们能那么完美的完成第一段考核,那么第二段我相信也不在话下,况且第二段考核其实就是第一段考核的延续。” “所以,博卡大哥,帝国国土安全局到底需要我们去做什么呢?”丹尼斯用着急切的语气问道。 博卡对着这二人招了招手,虽然他们专门找了一张偏僻的桌子,但酒馆之地毕竟人多口杂,两人都很懂的凑上前去,他们听到了他们的任务,轻描淡写的一语,于坎雷尔而言,无疑是晴天霹雳。 “杀死目击者,那个那晚不该出现在那里的人,彻底结束这个事情,也就是暗杀你们的同学,卡洛琳。” 坎雷尔听到这句话时,近乎一窒,真的是刚刚才想过什么,就来什么,他没法说出一句话,甚至是对于计量官决定的质疑,而丹尼斯同样面色凝重,眼下异光窜过,思绪涌动。 客观上而言,这个二段考核的确不难,杀死一个刚刚受过打击心灵脆弱,身娇体弱手无寸铁十几岁的贵族女孩子,可比杀死一个不知道活了多久的血族简单多了。 可他们要面临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与他们一样,流着红色血液,前几天还与他们有说有笑的人。 博卡似乎不知道面前两人内心的波动一样,继续开口,为他们的任务提供情报:“就在昨天傍晚,帝国国土安全局本部因为证据问题,无法对卡洛琳·菲尔德小姐进行定罪,故而也无法继续进行超过四十八小时的拘留,她在昨天晚上八点左右回到了家中,由于这次事件,我们给她在学校申请了为期半个月的休学,所以暗杀执行的场所,也在目标的家中。” “当然,其实她也没什么罪,只是我们安全局需要一个理由,永远封住她的嘴,我们都知道,只有死人的嘴,才是最严的。” “只要卡洛琳·菲尔德小姐还活着,我们就没法确保这件事的保密性,收捕者不能,计量官不能,你们也不能,即使是将这件告诉她的父母,得到他们的协助,也同样不能,只是平白无故增多这件事的知情人,降低事情的保密度罢了,所以······” 博卡说着,竖起了食指,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缓缓地横向拉动,仿佛这正是一把刀,架在卡洛琳的脖子上,正一点,一点的划开一道足以令鲜花枯萎,生命陨落的口子。 在城市东面的行政区中,这里的一切又是一副不同的光景,虽然与热闹的集市区与安宁和谐的居民区一样,它一样被浓浓的工业尘埃所困扰,但这里的白雾,却围绕在豪华的公馆与其下的圆林之中,这也让这白雾,不似其他区域,只是单纯的阻碍人们视线,危害居民健康的东西,它多了一种装饰的作用,巧妙地让这里的圆林多出了一种空中园林一般虚无缥缈的感觉。 贵族们聚居的地方果然与其他地方不同,两侧的道路外,除了成片成片几乎连接在一起的园艺园林之外,这一片也仿佛没有多少人居住一般,安静无声,石子铺成的精致道路上,不是经过豪华的马车,道路上错身而过的,几乎只见身着制服的仆人,即使是偶见的贵族们,也都身着长裙或是高礼帽黑色长衫,带着自己那比人穿得还好的宠物,优雅的走在路上。 两个身着校服的孩子行走在这,不免有些奇怪,周围人也会不时将目光投向这边,打量着二人,但坎雷尔心事重重,根本没法顾及那么多,此刻,分别时博卡的话语仿佛仍回响在他耳畔。 “我知道这次的任务会让你们的心里很有负担,但我希望你们不要因此产生抵触情绪,半途而废,通过你们的考核,然后光荣的加入我们。” “而且我希望你们能清楚,你们的行为是在保护千千万万的无辜民众免受侵害,是扞卫人类社会独立自由的壮举,牺牲一个人,将挽救一座城的安宁,去,小子们。” 真是可笑啊,用着扞卫人类的理由去杀死一个花季少女,坎雷尔紧了紧口袋中的拳头,那里面是包裹好的一颗白色药丸,这就是他们的暗杀手段,人道且隐蔽,卡洛琳·菲尔德这个人,将会在今晚的睡梦中无声无息的消失,而事后,有关当局会以惊吓过度,脏器衰竭为由,为卡洛琳·菲尔德短暂的一生画上一个很多人都希望看到的句号。 剧本早早就已经写好了,坎雷尔与丹尼斯已然发现自己自始至终都是按着剧本动的演员,现在只需要他们将这颗白色药丸撒在某人的食物或者水中,剧情就会继续推进下去。 坎雷尔望向走在前面的丹尼斯,只能看到一个背影,他不知道丹尼斯的想法,这个皇族作为演员之一自始至终都没有对这个剧本发表过任何言论,甚至在与博卡告别后,转手便把药丸交到了他的手上,让他来抉择,似乎这个皇族从来就没在乎过这个所谓的考核,又或者是,有着皇族的傲气的他不愿意做舞台上的牵线木偶? 坎雷尔从来都看不透这个皇族,自然也没有继续想这个除了本人以外谁也回答不了的问题,而是继续思考着他们的考核,他们的任务。 执行命令?亦或者是······抗命?这个想法一出,便一发不可收拾,坎雷尔有意制止,都毫无办法,这截然不同的两个想法,盘旋在他的脑内,不受控制的相互对抗,回响不息。 他这三个月可从没有想过,对抗血族,还要做这样的选择题。 身旁忽然一声“坎雷尔!”,呼喊着他的名字,打断了他的思考,他顺着声音抬起头,找向音源,随即便呆愣在了原地。 第三十四章 任务 “你们两个怎么在这呢?” 坎雷尔回身而望,正好对上了出声女孩的目光,那双明亮的淡褐色眼睛映入眼帘的一瞬间,他便觉得自己的脑袋嗡地一下炸开了。 “要不是这身校服,我还不敢相信是你们两呢。”卡洛琳微微前倾着上身打量二人,用着一种不可思议的语气,继续说道。 面前的女孩由于今天不用去学校,身着着一套稍显厚实温暖的居家淡色长裙,一头短发只是简单地梳了梳,没有别上发卡,额前随意散落的细碎刘海倒让她多了几分可爱。此时她正牵着自己的宠物,手上绳子末端的毛茸茸生物也抬起头,打量起了前边这两个陌生的家伙。 目标出现了,坎雷尔大脑被这一个想法充满,他嗫嚅着双唇,却无法组织起自己的语言,所幸这时,丹尼斯出声接了话。 “我们是来看看你的,毕竟几天都没见过你人了。” “嗯?这倒是让我挺诧异的,我刚刚还在想,你们两个这时候应该又在训练室自闭了。”卡洛琳瞪大了眼睛,颇感意外地说道。 “所以,亲爱的卡洛琳小姐,方便我们造访贵庄吗?”丹尼斯忽然用上了一种非常正式的语气,夸张地行了一个绅士礼说道。 丹尼斯滑稽的表演逗得女孩哈哈大笑,女孩没有拒绝他们的突然来访,不如说甚至是有些莫名的高兴,在卡洛琳的带领下,他们踏上了前往女孩的家的路,虽然,他们其实知道怎么走,甚至有多少条路能让他们走,他们都一清二楚。 女孩雀跃的笑声,不断从前边传来,今天的丹尼斯,真像女孩心目中的样子,那个学院中传言的出生皇族的贵公子,他彬彬有礼,他风趣优雅,他帅气脸庞上的笑容令人如浴春风,也令本就对这个皇族有好感的卡洛琳,沉醉其中,今天的丹尼斯,对卡洛琳好得仿佛在对待一个命不久矣的绝症患者,处处令她顺心。 前边融洽的谈话,却令后边的坎雷尔愈加焦躁,卡洛琳的每声欢笑,都如重锤一般,击打在他的心上,他发现,似乎除了他,没人再关心那天晚上,甚至是他们身上的任务,那两人的聊天中,完全没有提到三天前的意外,冲突以及死亡,似乎那就是一个梦,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梦。 他忽然觉得,面前的路为什么会那么长,他四肢冰凉,在这春意未满寒意不去的风中,却觉得那么热,他真希望快点到卡洛琳的家中,把自己身上这该死的制服脱下来,挂在衣挂上,让他透透气。 “对了,我很好奇,你们是怎么知道我家就在这边的,我似乎没和你们透露过我家的位置。”卡洛琳忽然回头,对着坎雷尔以及丹尼斯问道。 坎雷尔觉得自己刚刚稍好些的脑子又炸了,“从帝国国土安全局提供的资料上知道的”这句实话几乎脱口而出,他慌乱的望向丹尼斯,只见皇族丝毫没丢了刚刚的风度,带着些许礼仪性的笑容回答道。 “我们从学校的学生资料档案集中得知的,我们有些特别,你懂的。” 坎雷尔有些惊讶,丹尼斯就这样轻描淡写的提到他们两人那么敏感且他们三人都有意不提及的身份了? 卡洛琳收到了丹尼斯的眼神暗示,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不知道是想到了些什么,或许是那天目睹的生命在自己面前消逝的场面,又或是这几天在帝国国土安全局的经历,转过身去,没再纠结这件事,反而笑着调侃道。 “哟,你们这是乱用职务职权行使便利,小小年纪的不学好的净学些老油条的手段,我要是你们的上司,一定停了你们的职。” 没再走多远,三人达到了卡洛琳的家前,抬头仰望着这座高大却显得有些破败的别墅,尽管来之前就已经见过照片了,但坎雷尔仍是觉得,相比他们一路上见到的那些豪华大洋馆,这座同样屹立于行政区的房子实在是有些煞风景,也没有几分家庭温馨的气氛,真不知道这样的大别墅有什么好的。 卡洛琳快步上前,拿出钥匙打开了房门,打开了房门,不过没再回头与后边的坎雷尔与丹尼斯聊上两句,而是快步走入房中,换下了自己的外出鞋,将狗栓到一边,才说道:“对不起啊,家里很久没来外人了,你们稍微等一下。”便快步走入房中。 坎雷尔透过打开的大门朝房中望去,木制的家具仅仅有条的摆放在客厅,虽然显得有些空旷,但看上去还是很令人舒服的,能看出精心整理过的痕迹,并且在看过房屋的平面图之后,再这样横向的去看房内的结构,倒是有一些很微妙的感觉。 而且坎雷尔对卡洛琳行为感到有些诧异,据他们的资料所记,卡洛琳家虽然家道中落,所剩财产也只有面前这个坐落于行政区的祖屋了,但家主,也就是卡洛琳的父亲仍然有子爵这样一个可以传给后代的爵位,姑且还是雇了一个佣人的,这种招待的事情,应该不需要她这样的小姐去做的,况且她这样一个喜欢和朋友一起玩的家伙,家中居然没有朋友造访,这也很不合常理。 不久后,卡洛琳急匆匆地跑了回来,不知道在里面做了什么,跑到门口后腰杆微屈,仿佛回礼之前丹尼斯的绅士礼一般,装成了一个仆人,有些话剧感的说道:“斯派德子爵,坎雷尔先生,主人正在等你们,请进。” 似乎这样的互动让丹尼斯觉得非常有意思,他接过卡洛琳伸出的手臂,低下头轻吻手指,说道:“请代我问候你美丽的主人。” 面前两人近乎演员一般的行为,让这边一直在旁观的坎雷尔不禁笑出了声,一时间,紧张的心情终于好了不少,似乎这只是一次普通的朋友会面,普通到什么时候想再来一次都行。 “呀,坎雷尔,你终于笑了,我还以为今天你病了,一直不说话的。”虽然丹尼斯的恭维让卡洛琳很是受用,但她还是很注意他们三人中的另一人,坎雷尔的情况的。 呀,我还是学不会隐藏自己的表情啊。坎雷尔学着卡洛琳仿佛发现新大陆一般激动的语气,在脑中无奈的自语道。 三人鱼贯而入,进入卡洛琳的家中,打量四周,虽然房子内部的整体装修不大特别,但是从一些细节,还是很能看出一家老贵族传承的典雅与底蕴的。 就说他们入门后,直面着的客厅中央的落地钟,那明显就是几十年前的纯手工艺品,老式的钟座雕刻着古典的花纹,透明的玻璃下几乎可以完全看清时钟精准运作的秘密,将肮脏却精密的机械齿轮裸露在外已经是许久不见的风格了,至少这些东西,都不是能从一个新兴贵族或者平民家里能看到的。 他们很快还注意到了一些另外的东西,就在一旁餐桌上的三个茶杯边,都装饰着一朵用纸折成的漂亮花朵,三朵花各不相同,却无一例外地栩栩如生,而餐桌正中央特制的玻璃瓶中,独树一支漂亮的郁金香,很有些浪漫的气息,但遗憾的是,这玻璃瓶明显预备着许多花朵的位置,此时只一支郁金香,反而显得有些单薄。 在卡洛琳的邀请下落座后,两位客人除了有些新奇感外都没有什么情绪,反而是主人家的卡洛琳显得有些激动,她望了望都坐在左边的坎雷尔和丹尼斯,发现这两人对面前这样纸制的花似乎都有些兴趣时,主动开启了第一个话题,开口说道。 “哼哼,没想到我练了那么久准备给客人的折纸花居然让你们先见到了,从没见过,你们可要感谢我让你们见到这么漂亮的东西啊。”卡洛琳抱起双臂,对着面前的两人吹嘘道。 “这三朵花都是你刚刚折的?”坎雷尔有些惊奇的说道,的确,这么漂亮精致的东西在他看来没点功夫应该是做不出来的。 “是啊,我从我家的仆人那学的,一学就会,怎么样,我很天才。”坎雷尔的反应很是让卡洛琳满意,一种收获的成就感,冒上她的心头,不过就被坎雷尔的下一句话迎头泼了盆冷水,浇灭了。 “你人缘原来也这么差,这么久了都没人来你家做过客?”坎雷尔话锋一转,忽然调笑道,视线的余光,望向了那个只有一支花的大花瓶,他们也真是没有礼貌的客人呐,来之前连朵花都没记得带,只带了一份不能当面给出去的礼物。 卡洛琳感觉自己的喉咙眼忽然被什么东西堵上了一般,笑声僵在一半,生气地道:“喂,坎雷尔,不会说话今天你还是别说话了。” “呐,话说,卡洛琳这间房子就住你一个人吗?还会说你的父母出去了?”丹尼斯忽然打断了这边两人的对话,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出声问道。 确实,在他们之前对于这次任务的预规划中,与卡洛琳同居的父母还有他们家的那个仆人,是这次任务难以估量的最大变数,但他们进门以后,就只见到了卡洛琳一人,如果能确定卡洛琳的父母的位置,那么这次暗杀的成功将得到进一步的确保,坎雷尔也清楚这一点。 “嗯~怎么可能这么大的房子就我一个人住嘛,一共四个人啦,我的父母去找医生去了,而家里的仆人要帮他们驾驶马车,所以就一起走了,因为我也知道,吸血鬼的事情是不能告诉我的父母的,所以放我回来的那些人就以绑架案向他们解释了我的失踪,这可就麻烦死我了,他们总是不厌其烦的问个不停,我当时又不知道怎么向他们解释才不会露馅又能让他们放心,只好支支吾吾地闭口不谈,他们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以为出了什么事了,到处给我找心理医生,有时候还让我吃各种奇怪的安神药,烦得要死。” 卡洛琳苦着个脸解释道,看来她这两天已经被各种问话折磨的头都晕了。这的确也是人之常情,一个漂亮的女孩失踪那么个两三天,报了案都没能得到一个比较真实的答案与一个详尽的解释,正常父母肯定都会很担心。 坎雷尔点了点头,刚想开口说话,忽然感觉到自己桌布下的脚被一旁的丹尼斯踢了踢,他明白皇族的意思,随时可以动手,这是绝佳的机会,这次的暗杀任务真的太简单不过了,只要在卡洛琳的父母回来前完成,连被发现失败的可能都没有。 “哈哈,卡洛琳,这是你的父母爱你的表现啊,所以我和坎雷尔稍微坐坐,还是在菲尔德子爵与菲尔德夫人回来之前离开,不然的话也不好解释我们之间的关系,况且要是被知道我们也与绑架案有关,一定也不会轻松。” 丹尼斯对于卡洛琳的抱怨安慰道,同时与主人家商量起了离开的时间,理由也还算过得去,对于他们现在明面上的身份,一个子爵而言,登门拜访一位年轻的淑女,从老旧的贵族礼仪来看,实在是有些出格,虽然现在那样古板的礼仪已经不大盛行了,但从菲尔德子爵仍然喜欢收藏老家具与不愿坐蒸汽汽车而选择马车的习惯来看,他们无法确定菲尔德子爵是不是一个遵守老规矩的旧贵族,所以还是先行离开为妙。 同时这样主动提出离开,又可以降低他们暗杀的嫌疑,为逃脱卡洛琳死亡之后菲尔德子爵的追责多作一份铺垫,无疑是一举两得。 卡洛琳自然也知道他们的顾虑,但似乎是提及离开,她显得有些失落,只是轻轻的答应了一声,没再说话。 第三十五章 犹豫 “对了,你被拘留的时候,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坎雷尔终于找到机会,趁着这短暂的沉默,将憋在胸口很久的一个疑问说出口来。 “当然,你的说辞的确挺好用的。”卡洛琳朝坎雷尔眨了眨眼睛,竖起了大拇指,一副懂得的样子,说着,坎雷尔又对上了那淡褐色如黄玉石一般的双眼,她的话,让他回忆起了三天前的那个晚上。 刀刃没入生者的胸膛,握住凶器刺穿血肉的触感此刻犹然存于他的神经末梢,那是他第一次亲手摧毁一个灵魂,他自然无法忘记,潜意识中,他明白,也许和快他将迎来第二次这样的经历。 回忆中,身下被按倒制服的血族变成了一个妙龄女孩,那双带着憎恨与不甘的双眼中淡褐色的瞳孔逐渐放大,这似乎才是他的真实经历,他的额头又渗出了汗水。 “该死的!”坎雷尔低声咒骂着自己愚蠢的大脑带来的多余幻想,颤颤巍巍地伸出手臂,抓向放在面前的茶杯握把,用力端起,直到手臂末端传来的轻颠颠的官感他才想起,卡洛琳没有给他们倒茶,茶杯是空的。 他放下手中的茶杯,未加以控制的力道让陶瓷相碰不礼貌的声音在客厅中叮当作响,而坎雷尔本人根本没法注意到这点,他现在仿佛是一个刚刚做了噩梦半夜惊醒的家伙,长出了一口气后,再擦擦额头上的汗,同时努力地想将大脑中恐怖而挥之不去的幻觉清除。 “你今天没事,坎雷尔?”丹尼斯伸手扶住了发出声响的茶杯,明明是问候却格外没有声调的语言从一旁传来,皇族知道他旁边的人是怎么一回事。 “啊,对不起,我说了我们家很久没来客人了,茶水刚刚进门的时候才泡的,我觉得太烫了就没拿出来,现在应该差不多凉了,我这就去端过来。” 卡洛琳看到坎雷尔拿起茶杯却放下的动作,也听到了茶杯与托盘相碰的声音,却没看到坎雷尔脸上见了鬼一般的表情,自然以为是她的客人口渴了,正用这样的声音提醒着她,在用带着歉意的语气解释了一番后,便起身快步走向了厨房。 “干得不错,我们就这么一直聊下去,可完不成任务,我们需要让她吃点什么或者喝点什么,这样我们才能让我们的药物有机会神不知鬼不觉的发挥作用。” 坎雷尔看着卡洛琳离去的背影,耳边传来丹尼斯轻声的低语,皇族专门没有提坎雷尔动摇的精神状态,仿佛坎雷尔真的非常忠于任务,也干得非常不错。 “我有个很简单的计划。”丹尼斯继续说道,并从位置上站起身来,不知道要干什么。 “丹尼斯······”坎雷尔出声想制止丹尼斯继续说下去,但显然没有,皇族非常强势地打断了坎雷尔的话语,说道。 “等下卡洛琳将茶壶拿过来后,你找个借口接过茶壶,主动帮我们把茶杯都满上,在帮卡洛琳倒茶的时候······”说着,丹尼斯一手摆出倒茶的动作,另一只手扶住茶杯,似乎没什么特别的。 “然后用手背挡住卡洛琳的视线,在倒茶的时候一并将药片丢进去,简单的任务不需要一个复杂的方案,你觉得呢?” 坎雷尔听着丹尼斯的话语,望向皇族扶着茶杯演示的手,他知道丹尼斯的计划的确没有什么问题,从单个视角望去,四只手指足以挡住整个茶杯口,甚至可以包括茶水注入杯中的弧线,而屈起的大拇指可以与手掌夹住药片,要下药的时候松开大拇指,药片便会落入茶杯中,简单明了。 “嗯,就这个计划而言我觉得没什么问题,但是丹尼斯······”坎雷尔很想知道他的同谋,对于杀死一个人类的看法,他很迷茫,需要一些商量。 忽然,面前的皇族猛然坐下,坎雷尔知道,是卡洛琳拿着茶壶回来了,他停住了自己的话语,毕竟这样的问话被目标听见可就大事不妙了,也停住了自己混乱的思维。 坎雷尔叹出一口气,他决定就按照丹尼斯提出的计划做了,早些完事就没那么多想法了,口袋中的手轻轻一捞,那致命的药片就落入掌心,一切就绪,似乎现在已是箭在弦上。 “卡洛琳小姐,请先入座,倒茶的事就交给绅士来做。”坎雷尔起身,面带标准的微笑,一手将卡洛琳牵入座中,另一手自然地接过了女孩手上的茶壶,顺便还接了一段刚刚卡洛琳与丹尼斯之间的玩笑戏剧,别说,乡下小子虽然不懂什么礼仪优雅,但学校中周围接触的全是贵族,他这么照猫画虎学个一时半会还是有些模样的。 三人都爆发出了轻松的笑声,虽然坎雷尔的笑容,实在是有些僵硬。 茶水从壶口涌出,尽管坎雷尔的手有些颤抖,但环绕着白雾的滚热红茶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后还是能精准地注入杯中的,他感受着正夹在自己另一只手手心的药片,瞥向了坐在一旁正抬着头望着他的卡洛琳,他看到了一张像是艺术油画中的可爱女孩的无辜笑容,他的心中咯噔一下,思绪万千再也压不住,迸发而出。 丹尼斯止住了笑声,微眯起眼睛,四只手指能挡住卡洛琳的视线,可挡不住他的,他能看到那白色的药丸正松松地卡在坎雷尔的手掌和大拇指之间,在轻幅的颤抖下,似乎不需要坎雷尔松开大拇指,过不了多久,这药丸都将自己滑出落入水中。 丹尼斯屏住了呼吸,眼中盯着那只需要稍稍挪动一些些就将了结一个人的性命,让他们真正进入帝国国土安全局的大拇指。 茶杯中的水从没有,到在杯底形成一个圆形的水摊,再到过半,再到满,丹尼斯叹了口气,他知道这一次已经错过了时机,失败了,坎雷尔没有做到,那白色的药片仍夹在大拇指与手掌之间,摇摇欲坠却如此顽固。 皇族看着面前正往自己杯中注水,没了摇晃的水柱,又抬头望向了坎雷尔那甚至都有些扭曲了的脸,无奈的揉了揉鼻梁,躲着卡洛琳的视线伸出手,捏住自己杯底的托盘一抽,滚热的茶水便泼在了他和倒茶人坎雷尔的身上。 “啊,对不起,”丹尼斯的声音伴随着茶杯摔倒的声音,在客厅中响起,“卡洛琳,我们也许需要借你们家的洗手间一用。” 坎雷尔靠在墙边,大腿裤子上濡湿温热的触觉,对此时的他而言根本算不上什么糟心事,手指轻动,便能感受到那棘手的药丸在口袋中滚动,他忽然打起了退堂鼓,他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来到这座城市,要是他通过正常渠道参军,从头就没有开始,就不用面对这样的任务了。 他感觉到自己的太阳穴正在鼓动,他顺着水流声望向那边正在洗手一言未发的丹尼斯,却被洗手台上的镜子旁架子上的医疗柜吸引去了注意力,半透明的柜橱门内一瓶打开的较新的药瓶上写着一长串不太常见的专业名词。 或许这就是卡洛琳口中说的安神药,真是辛苦啊。坎雷尔这样想着,凑过去确认了一眼,果然没错,他已然有些想打开这壁橱门,给自己先来一颗了,他倒是真的需要一些这样的药物了。 “坎雷尔······”丹尼斯忽然出声,把精神恍惚的坎雷尔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啊!”坎雷尔有些本能地大声回应道。 “小声点,你个笨蛋,告诉我,为什么刚刚没动手?你判断时机不对吗?”丹尼斯压低着自己的声音呵斥了一句后,问道。 “其实······丹尼斯,我对这个任务仍抱有疑问。”坎雷尔犹豫了一阵后,还是出声问道,他还是想和丹尼斯商量一下,他想听听他的朋友的想法。 “这个任务目标明确,甚至达成目标的方式上面都清楚明了地给出了,还有完整的目标资料,这个任务有什么问题?”丹尼斯似乎完全没有考虑过坎雷尔顾虑的东西一般,问道。 “不不不,我说的不是任务本身的问题······是······性质的问题。”坎雷尔支支吾吾地想找出一些更准确的词语,说出他的疑惑。 丹尼斯似乎也被坎雷尔出口的这个“性质”勾起了兴趣,他关闭了水龙头,将目光投向这个乡下小子,等待着他的解释,一时间,这个小空间中只剩下二人的呼吸声。 “这次整个的任务,整个考核,我们都是为了保护人类不是吗?”坎雷尔在整理了一会想法后,终于开口说道。 “而我们现在正要去杀死一个,在我们保护范围内的人类,不是很奇怪吗?我们用的是杀死一个人类以此保护更多人类的借口,去干这件事,但我们仍不能改变我们的目标也是一个人类的事实啊。” “况且我们从没问过卡洛琳的想法,就擅自将她放在了取舍的天平上整个曼斯特城的另一端,断定了轻重的一边,我觉得这很不公平啊,我们在将自己的想法强加到卡洛琳的身上,她自己并不一定觉得自己的生命就比曼斯特城轻啊,最起码我们应该知道她本人对于这件事的想法,再做决定不是吗?” 丹尼斯耐着性子听完了疑问,还未等坎雷尔的话音落下,丹尼斯便不屑地道:“多余的想法,首先这是任务,我们作为执行人不应该对任务有自己的看法,这应该是作为士兵的基本准则之一,命令即是一切,况且这并不单单是帝国安全局的命令,我们保卫的还是整个曼斯特城,我们执行的,还是曼斯特城的意志。” 随着丹尼斯的话语,坎雷尔脑中天平的另一端,一个曼斯特城的虚影,立于其上,对比这边孤零零站着的卡洛琳,是如此的沉重。 “其次,现在的问题并不是卡洛琳想不想走上这个取舍的天平,是无论她想不想她都已经在这个取舍的天平上了,不是吗?我们只能根据客观情况以最小的损失化解危机,你不应该不知道这个道理。” 这样的解释,很官方,很合理,无懈可击,但坎雷尔有些失望,他想听听这个皇族对于人命的真正想法,他也不能接受这样的回答,他又岂能不知道这种简单的答案,他只是觉得,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丹尼斯望着面色纠结的坎雷尔,叹了口气,出声说道:“要不你把药片给我,让我来。” 望着丹尼斯伸过来的手掌,坎雷尔握了握口袋中的手,握了握手心中央的药片,他的确不适合这项任务,他的想法太多了,或许将药片交给他的搭档,是正确的选择。 第三十六章 卡洛琳 “为什么不把药给我?” 两人正并肩疾步在回廊上,两侧的陶瓷艺术品与各式的画像插身而过,他们已经快走回客厅了,但坎雷尔对于丹尼斯的疑问仍然没有做出回答,他握着手中的药片,决心亲手完成这次任务。 他想通了,丹尼斯刚刚说的其实没有错,任务就是任务,他加入安全局后将会面对更多的这样的任务,如果今天让丹尼斯动手了,那以后总会遇到丹尼斯不在的情况,他必须跨过这道坎,而不是绕过去,因为他正走在一条他自己选择的道路上,只要他还继续走下去,有些东西就是无可逃避的。 两人走回客厅,桌子上三杯茶早已被满上,而卡洛琳望着这边回来的两人,皱着眉头,很明显,似乎有什么想说的。 坎雷尔没有出口询问,面色冷淡地拉过椅子,回到了座位,卡洛琳这个人,在他心中已经死了,他不想同一个死人讲话,这样只是徒增悲伤罢了。 卡洛琳奇怪的看向了坎雷尔,说道:“怎么了?”在她眼中,这个不起眼的家伙今天着实奇怪得很。 “没事没事,刚刚我们吵了几句,倒是你,有什么想说的吗,我们洗耳恭听。”丹尼斯赶紧圆场道,也拉过椅子,准备坐下,而卡洛琳出口的话,却让他一僵。 “额,我刚刚考虑了一下,要不你们还是留下来吃饭,我父母也想见见你们,我告诉他们你们就是救我出去的恩人,他们不会介意的。” “啊?为什么?”丹尼斯有些紧张地问道,卡洛琳突然的挽留,完全破坏了他的计划。 如果主人家出口挽留,他们确实不好在暗杀完成后第一时间强行离开现场,这样反而徒增嫌疑,但是如果不走,等会下药让目标中毒后,药效在晚上他们与卡洛琳一家吃饭的时候,突然发作致使卡洛琳倒下的话,他们就是第一嫌疑人,他们可不知道这白色毒药发作需要的时间。 而如果改变计划,等到吃完晚饭差不多离开时再下药,很可能在卡洛琳父母及其他们家的仆人的监视下,找不到一个很好的时机,导致离开后都未能完成任务,这突变一下让两人陷入一种骑虎难下难以清白脱身的两难境界,怎能让他不紧张? “其实,我可能要转学了,在那之前,我想请你们吃一餐,毕竟以后也许就不太再见面了。”卡洛琳说着说着,将头慢慢撇到了一边,避开了这边二人的视线,声音听上去有些小。 “嗯?转学?为什么?转去哪?离开这座城市吗?”卡洛琳的话语让坎雷尔眼前一亮,他激动地问道,或许这个女孩主动离开这座城市,他们就可以不杀她了,毕竟她离开了,也威胁不到曼斯特城的治安了。 “不不不,只是换到一座普通的学校,我爸爸不可能放弃这个祖传宅子的,”卡洛琳连忙澄清道,转过头来的她正好看到坎雷尔失望的表情,没好气地道:“你就那么希望我走吗?” “别理他,卡洛琳,继续说,我也很好奇你为什么要转学。”丹尼斯也出声问道,卡洛琳没有理由莫名其妙的转学。 “其实我会去暴风军事学院上课,只是因为当时初级班毕业之后,周围的人都认为日后能登上与血族的战场的才是真正的英雄,当时我也是这个想法,再加上当时周围不报军事学院的家伙们都会被背地里嘲笑是胆小鬼,所以我就真的报名了暴风军事学院,也考上了,但你也知道,我们的家境其实不算太过富裕,仅仅是这栋大老宅的维修税,就让我爸爸苦不堪言,暴风军事学院高昂的费用一直让我家里对我上这个学校的事情颇有意见。” “这次又出了这档子事,我爸就觉得我上了军事学院后居然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更别说让我上战场了,觉得上了军事学院完全没有意义,所以希望我转到一个便宜一些的学校,嘛,就是这样。” 卡洛琳半捂着脸略有些尴尬地解释道,虽然到了卡洛琳这一代他们家早已没了贵族的傲气,习惯了这种底层贵族勉强维护祖宅的生活,但这种经济上的窘迫说出来还是颇有些丢人的。 “那你自己是怎么想的呢?”丹尼斯问道,虽然看着一脸颇有怨念的卡洛琳,答案显得不言而喻。 “我······也不知道,如果父母要求我走的话,我也许真的会转学。”卡洛琳吞吞吐吐的回答,让丹尼斯有些出乎意料,却又理所应当,毕竟,其实这个女孩一直都是没什么自己的想法的样子。 “但你又不是离开这座城市,我们还多得是机会相见呢,何况我们还知道你的家。”丹尼斯不动声色的为他们之后的离开争取着。 “不不不,其实是我个人想请你们一餐,以表示感谢。”卡洛琳说话的声音越来越笑声,头也渐渐低了下去,要不是他们听力确实不错,可就听不清理由了。 “哈,我们做了什么需要你感谢的事情吗?”坎雷尔诧异地出声道,这个理由着实让他摸不着头脑。 “呀,你管那么多干嘛,你去吃就完了,反正吃的也会堵住你的嘴的。”卡洛琳抬起头,面色微红,指着坎雷尔大声说道。 “啊?我去吃饭难道我不能知道我为什么要去吃那顿饭吗?难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坎雷尔一脸疑问地反驳着,却被自己顺口说出的玩笑话语咽住了喉咙,再见不得人的理由,能比暗杀更见不得人吗? “哎,这段时间我受了你们许多照顾,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这种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其实呐,在心底还是非常非常感激你们的。”卡洛琳卷着自己的发梢,轻轻地解释道,将这样的心里话搬到台面上来讲,让她有些些微的羞耻感。 “就比如今天,你们还专门来看我,还是······我回到家以后第一个来的,我觉得我们之间的交情除了在训练室偶尔的聊天,几乎就没有了,但是你们却来了,丹尼斯你还特地为我装得这么贴心风趣,我可不是什么大病初愈的病人,又不是看不出来,你和平日里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一点也不一样,不过我还是比较喜欢那个冰棍一点的贵族,你装的这个太完美了。” 卡洛琳笑嘻嘻的指着这边默默喝茶试图用杯子挡住自己表情的丹尼斯,卡洛琳的误解,让心怀鬼胎的两人心有愧疚。 “在学校的时候也是,其实我挺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想到跑到你们那里去,缠着你们,再和坎雷尔吵吵嘴,膈应膈应你,”说着,卡洛琳将视线转向坎雷尔这边,有些愧疚的说道,“仿佛要把不好的心情也一并带过去,一直以来我都觉得我真是自私啊,但是又控制不住自己,而你们也从来没对我过去捣乱生过气。” “还有那个晚上,那个晚上几乎是我心情最差的一天了,连迎合别人的心情都没有了,当时满脑子想的都是,明明是一起准备的晚会节目,却只有我一个人没有角色,真是糟糕透了,就跑去了你们那避着,你们后来还帮我挡住了‘他们’,当时真的感觉自己都快哭出来了。” 卡洛琳碎碎念一样的自白,让这边的两人都有些不知所措,这种,情绪上的小心思,对他们两个而言,仿佛都已经是上辈子非常遥远的事情了。 坎雷尔挠了挠头,不知道作何反应,或许三个月前,他还能理解卡洛琳的感受,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自己的心情就不太重要了,也许,是欠别人越来越多开始,他想起了娜塔莉借他的钱,他还需要更努力,需要这这条路上走得更远,才能对得起别人给予自己的信任,他握了握手中的药片,他别无选择。 “不过我没想到的是,也许你们开始觉得我太烦人了,那天晚上,你们居然真的让我亲眼见到了我一直希望你们能讲给我听的故事,虽然,你们演绎地并不是那么优雅高大。”卡洛琳用着平静的语气提起了那件事,那陈述的语气中甚至听不出她自己当时的惊慌,也让坎雷尔感到非常的不适应。 “不,其实我们不是你想象中的······”坎雷尔开口想对那晚的事情解释一番,以卡洛琳的那种大半源于小说的幻想,他们之前在这个女孩眼中一定是什么城市暗影中的守护者,人类的英雄之类的角色了,让她就这么带着幻想中的英雄最残忍无情一面的印象,离开暴风军事学院,离开直面人类与血族冲突的前端,总感觉有些不好。 “不不不,不用向我解释,我又不是傻子,我都明白,那才是纸面上的故事最真实最血淋淋的一面,你们只是在做你们该做的,那晚所有问题都出在我的心情不好下的肆意妄为,我这几天听保密这两个词,耳朵都听出茧子了,想必你们也是,真的非常对不起。” 说着,这个女孩原本有些感慨颤抖的语气忽然严肃了起来,她竟站起身来,朝这边的两人微微鞠躬,以示歉意,让这边的两个客人也连忙站了起来,显得有些手忙脚乱的。 卡洛琳抬头,看见抓耳挠腮的坎雷尔和想上前止住鞠躬却又僵在原地的丹尼斯,忽的笑出了声,释怀了一般自语道:“果然我还是走,我这几天的休学给你们的隐藏身份带去了不少麻烦。”说出的话语,却有些发颤。 这话说的的确没错,虽然各方面都在隐藏消息,但这座学校可不乏真的有权势的贵族子弟,发生了这种事情以后,他们已然知情的家长肯定会旁敲侧击地警告他们注意安全,就算没有透露出具体情况,卡洛琳休学这么久,他们三人之前还同时失踪一天,失踪的前一天还被人看见走在一起,就足够令人猜想连篇了,这几天学校中打量观察他们的人也确实比平时多多了,不知道又有了什么传言。 “除开这些因素,不要考虑我们,你的父母,你自己的想法呢?”丹尼斯出声打断了卡洛琳的话语,直视着女孩的眼睛,再次问道一个这样相似的问题,直接而冰冷的语气,让坎雷尔想起了那天傍晚时丹尼斯对卡洛琳言辞激烈的教训,三人间的气氛似乎又紧张了起来。 第三十七章 转变 “嗯,我觉得我爸爸说得没错,所以······”再次面对这个问题,卡洛琳犹豫了一会,回答道。 “不,你自己的想法。”丹尼斯出声打断了卡洛琳的话语,将重复的几个字咬得特别重,尽管皇族看上去依旧面色不变,但任谁都能猜出他情绪的波动,听出他的认真。 卡洛琳轻咬着自己的嘴唇,许久的沉默之后,她终于说到:“我······当然不想离开了,啊,丹尼斯为什么你非要纠结这个问题呢!我好不容易才说服了自己啊。” 卡洛琳的声音之中已带上了点点的哭腔,漂亮的脸庞在悲伤中有些变了形,看上去甚是让人心疼,但这边的坎雷尔和丹尼斯都没有出声安慰,坎雷尔感觉到自己的心在颤抖,在迷茫,在害怕,他没法说话,而没人知道忽然这样强硬钻牛角尖的皇族在想什么,他依旧是那副平静冷漠的表情。 “从几年前的初级班毕业的时候开始,我就无数次幻想过那些欢闹的时光可以永久的定格,无论是我和他们玩闹的时光,还是和你们安静的时光,仅仅是想到这些将一去不复返我就觉得心痛得难以呼吸,我又怎么舍得去亲手摧毁学院中的生活呢?” 直到刚刚还是一副明事理,为家人为朋友着想的少女,此刻再也关不上了话匣子,天真的幻想从她的话语中喷涌而出。 “知道吗,在我刚刚被拘留的那天里,一晚上都坐在漆黑的屋子里,不断轮流着有陌生人进来问话,我真的害怕得不得了,脑子里就只剩坎雷尔和我最后说的那段话,我能做的也只有不断地重复那段话。” “真的到了那种四周徒有黑暗,没有一个认识的人的时候,脑海中就越容易浮现曾经那些快乐的时光,我觉得我之所以能保持着冷静直到见到你们,绝大部分原因是回忆之余,我一直相信这两天过去我就能回到曾经的日子了,但当我的父母告诉我要转学时,我才真正不知道怎么办了,我真的后悔为什么要亲手打碎自己最宝贵的东西,我真的希望那晚我没出现在那过,回到什么都没发生的日子。” 卡洛琳仿佛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不断地自责着当时自己的选择,她显然没有想清楚,自己曾经对自己不应该好奇的事情感到好奇,究竟会引来什么结果,但她的话,却无意间触动着一旁天人交战中的坎雷尔。 困境中足以支撑起一个人的,唯有回忆。多么熟悉的一个想法,坎雷尔想起来,曾经有个人,以这样的观点唤回他的理智于生命消亡之际,毫无疑问,他也是被回忆所挽救,所支撑的人,他明白卡洛琳的感受,他曾以为,只有他和那个人是这样认为的,没想到今天又遇到一个。 人之所以与动物不同,毫无疑问是因为人有智慧,有思想,而人与人之间的不同,毫无疑问来源于他们的大脑深处,那些埋藏的记忆各不相同,这是坎雷尔对于回忆的理解。 而他现在,却要摧毁一个人以及她脑海中她最不舍,最希望能展现给他人,渴望能永远不被时间的长河所冲走充满爱的回忆,这样的行为,与血族肆意的将人类变为血奴的行为有何异?他想清楚,决意去做的,应该是保护人类,他不能接受这样行血族之事的自己,手中的药丸轻轻滑落,坠入口袋底,他将两只手折叠在身前,撑在桌上,他决定了,他要再和丹尼斯谈谈,他想说服丹尼斯放弃这次任务。 而另一边情绪有些不对的丹尼斯,显然丧失了往日的聪明仔细,他没有察觉到身旁坎雷尔的变化,他正用着激昂的腔调,否定着卡洛琳的想法。 “不!卡洛琳,你错了,什么都还没有破碎,他们仍然存于你的眼前,被你握在手中,但你却视而不见,自己放弃了一切!你的转学手续还没有办!我们班上的花名册上还有你的名字!你可以告诉你的父亲你的想法,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卡洛琳显然被激动的丹尼斯吓了一跳,别说她,就连坎雷尔也第一次见到皇族如此失态的样子,他在对峙联队长格兰特的时候,都显得那么优雅处事不惊,今天却不知是触动到了他的哪根神经,这般激动。 “可是,当我想去和我爸爸商量的时候,我爸爸他说,他和我将转学的那所学校的校长都谈好了······”卡洛琳用着唯唯诺的小声说道。 “但什么都还没有发生不是吗,就如一枚蛋,不等到它破壳而出的那一刻,我们永远不知道其中孕育着的到底是什么,不要把事情发生的原因归结在别人身上,难道你转学是因为菲尔德子爵动作太快,将事情都谈好了吗,显然不是,只是你什么都没做!” “如果你真的想保护曾经你怀念的生活,那么你就应该去主动争取,而不是任其离开,今天保护他们还算简单,只是和你的父亲谈一谈,生生气撒撒娇让你的父亲知道你是认真的就行,但以后可不一样,你也知道,血族就在我们身边,如果今天是血族想剥夺你向往的生活,甚至你的生命,你还要这样坐以待毙吗······” “丹尼斯!”皇族的话语步步紧逼,似乎教训这样一个女孩对他而言非常有趣一般,越说越来劲,坎雷尔出声喝断了这对话,对着已经完全低下头,看不见表情的卡洛琳说道:“对不起,卡洛琳,他今天有些不对劲,我们再去一趟洗手间。”话音未落便拉着丹尼斯离开了客厅,他们两现在,都需要冷静,而他也的确有事需要商量,这个机会着实不错。 靠着走廊上的丹尼斯望着面前不知名城堡的壁画,好似欣赏了起来,一言不发,而来回走动的坎雷尔不知道怎么与正在气头上的丹尼斯开口,说起任务这件事。 思考良久后,他发现,身旁的皇族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像那种放在走廊旁边穿戴好了铠甲的假人一样动都不动了,双眼的视线都在逐渐扩散,渐渐的没了焦点,坎雷尔还是决定主动开口。 “丹尼斯,你今天没事?”其实仔细想想,从一开始丹尼斯装得那么绅士开始就很奇怪,至少卡洛琳这个女孩没有足够的价值能让丹尼斯扮成那样,讨人开心,坎雷尔的视线顺着丹尼斯的目光移向了那个壁画,他忽然想到,那个时候娜塔莉的报告中不是就说过,貌似丹尼斯作为皇族是某座城堡的继承人吗。 “你是回想起了什么吗?”坎雷尔继续问道,他觉得他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与你无关,坎雷尔先生,还记得博卡和我们说的帝国国土安全局的第一条例吗?”丹尼斯用着冰冷的语气回击着坎雷尔的关心和猜测,他没有回答这些问题。 坎雷尔被这样的语气吓了一跳,但面前皇族后半句的那个反问,更让他气愤,这是在提醒他们只是同事关系,不要相互询问吗,坎雷尔咬紧了牙关,想了想,正要开口说话,直提任务的事情,丹尼斯却抢先一步。 “哦,对了,的确与你有关,如果这次任务因为我的个人情绪问题失败,我愿个人承担一切后果,你可以在之后的任务报告中向计量官与博卡阐明我的失态与承诺,你还有什么问题吗?”丹尼斯问完,却根本没准备听坎雷尔的答复,起身朝着客厅走去。 望着丹尼斯的背影,坎雷尔连忙说道:“有。”这才止住了丹尼斯离去的步伐。 “我想我们需要讨论一下,药片的使用问题。”说着,坎雷尔从口袋中拿出了那白色的致死药丸,放在他们旁边摆着雕像的托台上,正好位于他们两人中间。 “泡在饮品中,让目标喝下去,有什么问题吗?”丹尼斯抬起头,疑惑地望向坎雷尔,两人的目光交错,却互不相让。 “当然,我认为我们不应该使用这个药片,我认为我们应该放弃暗杀。”坎雷尔铿锵有力地说道,他已经没了任何迷茫犹豫,不该做的事情,就是不该做。 “为什么,因为你那套愚蠢的理论吗?”丹尼斯笑了出来。 “不,因为我们的行为与血族无异,这次任务必须被停止。”面对皇族的笑,坎雷尔面不改色,仍旧一字一顿地说道。 “哈?这次任务是帝国国土安全局下达的任务,由计量官亲自签字批准,由其下属破坏者博卡亲自口述转达······”难道你想说,他们都是血族的人吗?这接下来的半句反问,丹尼斯却没能说出口,就被打断了。 “那么就说明,他们都错了,将由我亲自来与他们交涉,说服他们,但现在我们必须暂止任务。” 这样的回答,差点让丹尼斯笑出了声,但视线前方坎雷尔严肃的表情,却又不得不让他讲浮至嘴边的笑声,生生咽了回去。 “如果我们暂止任务,错失暗杀良机怎么办?任务会因此多出更多不可控因素与风险,这导致任务最终失败怎么办?你有想过吗?”一连串的疑问从丹尼斯的嘴里脱口而出,他现在只能感受到满满的不可思议与惊奇。 “我没想过,但我个人愿意承担一切后果,因为在执行任务之前,我必须确认任务的正确性,它事关人命。”短短两分钟,这次轮到坎雷尔说出这句话了,两人的对峙,仿佛都因此多出了些许戏剧性。 “这次任务是命令,无关乎正确性,我们必须执行。”丹尼斯强忍着心中的惊诡,说道,他从未发现过面前的这个乡下小子,眼中竟闪烁着如此自信的光芒,他从未想过,他的室友坎雷尔,竟也隐藏着如此锐气。 “但这个任务关乎一个未受血族染指的健康人类的生命,有些命令,不能被执行。”此时的坎雷尔脑中只有那一个他确定了的想法,他一定要保护人类。 “到底是什么让你改变了想法,就在刚刚,你不是还决定杀死卡洛琳吗?”丹尼斯很奇怪,他发现面前的坎雷尔与刚刚的坎雷尔似乎不是一个人,那个坎雷尔仿徨迷茫而犹豫。 “为什么你执意一定要今天杀死卡洛琳呢?就不能容我一天去向博卡前辈他们争取一下回旋的空间吗?就在客厅的时候,你还因为那个女孩的固步自封而与她吵了一架,难道不是希望她能在未来走得更好吗?” 坎雷尔不解地道,他不明白如果丹尼斯选择如此坚决的执行命令,那为什么还要和一个暗杀目标说那么多呢? “那是我的个人感情,与你无关,但我能分清楚任务与感情!”丹尼斯还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是拐弯抹角地提醒起坎雷尔,命令与个人感情要拎清楚。 “不,我拒绝执行这个任务绝对没有感情因素,我很清楚这一点。”坎雷尔自然也知道丹尼斯的意思,他针锋相对地反驳道。 第三十八章 分歧 “坎雷尔你要搞清楚,这不仅仅是一个任务,拒绝完成回去受罚就完了,他还是我们的考核,我们进入安全局的钥匙!”面对这个顽固地小子,丹尼斯有些急了,他忍不住提醒道,他的路也不能就被这么莫民奇妙的理由阻拦挡下。 “难道进入那个什么安全局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坎雷尔的确已经有些忘记考核的事了,丹尼斯忽然提起,让他有些发愣。 “你这个无知的笨蛋,你知道吗?根据我的调查,现在负责第一战区,也就是包括平原地区大半争端战区指挥辅助的总参谋长,他的履历上就有一段长达两年的空白时期,而在那两年前,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队长,他凭什么失踪两年就能一路升职坐到那么高的位置,我有理由相信他这两年就是在帝国国土安全局任职度过的,执行了许多黑色任务,这也成为他进入军队中枢的最大保障。” “我还有不少这样的例子,曾经我百思不得其解这些家伙们的升职历程,现在我明白了,帝国国土安全局这个秘密组织的存在,解释了一切,也不需要我为你一一举例了,你知道进入这个安全局又多么重要了吗?” 丹尼斯将自己掌握的情报托盘而出,只是希望能让这个傻小子明白,这个考核有多么重要。 这才是卡洛琳必须死的理由吗?坎雷尔愣住了,他完全没有想过丹尼斯所说的,忽然,他一个激灵,他明白了,脑中天平的那端,曼斯特城的虚影随之土崩瓦解,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一直觉得不对劲了,天平的那端,从来就不是曼斯特城,他们所执行的,也从来不是曼斯特城居民的意志,丹尼斯之前口中的那的一切,都是拟造的,都是借口与谎言。 虽然不可否认,不斩草除根,的确有隐患,但其实卡洛琳的话语,怎么可能有散播至全城制造恐慌,从根本上动摇曼斯特城治安秩序的巨大能量呢? 这个女孩之所以必须死,只是因为有一些人需要她死,她的存在代表着负责扫清城内隐患的帝国国土安全局的疏漏,她的话语可能直接威胁负责管理城内安保的白鸽议会议员的名声,她的生死决定着他们能不能够顺利进入帝国国土安全局,天平的那端,从来只是一些远远不足以与一条有着爱人与亲人,有着思想与回忆的灵魂相比的虚物。这样对于人类生命的亵渎,让一股愤怒,从坎雷尔的心底喷涌而出。 “为什么你会和我说这些,难道有关系吗?难道你攀上高位,不是想改革人类社会,更好地保护更多人吗!现在亲手杀死你希望保护的人,又算什么呢?”坎雷尔有些激动地上前几步,拽起了丹尼斯的衣领,粗声质问道。 丹尼斯听到这句话,眼中涌动着的杀意一默,他似乎被说服了,将头偏向一边,避开了坎雷尔的视线,对于坎雷尔的质问,他无言以对,但似乎,他又想起了什么,换上了那平静得摆明了油盐不进的声音,回击道。 “我曾发誓,在我代替那个懦弱自私的男人,登上王位之前,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即使这个代价,是人类的生命。” “是吗!你期望的,原来就是一张用无辜之人的血泪堆砌而成的王座,你自命不凡,与那些随处可见的自私之人又有什么区别,就像我们见面时的那些人一样。”坎雷尔眼前又浮现出那帮与一对可怜的母子争食的狼。 “如果这就是你的誓言,那么我现在就发誓,我将尽我所能,不惜一切代价,保护每一个人类,即使需要付出的,是我的性命!”坎雷尔竭尽自己仅存的理智,压低着自己的声音,以防惊动还独自坐在客厅的卡洛琳,怒吼回荡在他的喉间,誓言至今日起,永不失效。 “哼,你什么都没想清楚,也什么都做不到的,咱们走着瞧。”皇族发出不屑的冷哼,他决心击碎面前这个小子天真的幻想,他一把推开面前的坎雷尔,劈手夺过了一旁放着的白色药丸,转身离去。 坎雷尔望了望一旁只余雕像的托台,他知道,丹尼斯当面拿走了药丸,就是告诉他,他是不会放弃这次任务的,他们之间的较量从现在起正式开始了,一场暗杀任务,对现在的坎雷尔而言,却变成了赌上生命的保卫之战。 话已经说了出去,决斗的号角已然吹响,坎雷尔说是要阻止这暗杀的发生,甚至暗杀的手段他都一清二楚,可丹尼斯究竟会有怎样的计谋他完全没有头绪,他只知道丹尼斯应该是不会在饮品上做手脚了,毕竟怎么做下毒的方法还是皇族亲自教他的呢,皇族不可能只有这么一个暗杀手段。 但丹尼斯接下来可能有的动作,他完全没有头绪,他从来没有猜透过这个皇族到底在想什么,也许他确实什么都没想清楚,毕竟这只是他在不到半天的思考中草草得出的结论。 正想着,坎雷尔跟着丹尼斯的背影已然回到了客厅中,虽然这边两人彻底决裂,但一直坐在桌边的卡洛琳可什么都不知道,望着这边表情都有些难看的两人,她主动换上了一副笑容,开口说道。 “我觉得丹尼斯说得不错,我之后会和我爸爸好好谈谈,争取不要转学的,再次谢谢你们,本来这应该只是一次简单的探访做客,因为我搞得这么严肃紧张,真是对不起。” 又这么一声不吭的将一切责任都揽到了自己头上,坎雷尔默默的想到,同时庆幸着自己的选择。 丹尼斯笑着回应了卡洛琳的话语,默默地坐回了原来的位置,而坎雷尔没有选择之前自己在丹尼斯旁边的位置,而是坐到了丹尼斯的对面,顺手把自己的杯子端到了自己面前,他没办法,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他要盯紧丹尼斯的每一个动作,才能更好地保护身旁的女孩。 虽然卡洛琳也看出了两人之间的不对,但两人表情看上去也算正常,并没有很浓的火药味,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将话题拉向轻松的方向,缓解刚刚过于严肃的气氛。 客厅中谈笑的声音时常响起但也不是未断过,丹尼斯和卡洛琳之间的交谈已经换了许多个话题,而将这一切当做耳旁风紧盯着丹尼斯的坎雷尔也逐渐疲惫走神。 那老旧的古钟已然响起两次,暗杀的机会不会很多了,但坎雷尔想不明白,为什么丹尼斯一直以来都没有做任何动作,只是应和着没了心事有些兴奋的卡洛琳,时不时再说出一些自己的看法,这对于见识广博的皇族而言太简单了,可真正有难度的事情坎雷尔连看丹尼斯尝试一次都没有,他甚至都没有做出像抢着倒茶这样的可疑动作。 除了,他中途又去了一次洗手间,借名去上厕所,虽然他们之前已经两度离开都是去洗手间,但还真没用过这个理由,倒也是名正言顺,没什么好怀疑的,而这期间卡洛琳也一直在坎雷尔的关注下,除了喝了两口肯定没有问题的茶,也根本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这两个小时下来,完全没有坎雷尔担心的险象环生,甚至说得上是安宁。 “时间已经不早了,要不我们今天就先回去了,希望我们下次可以在学院中再见面,代我向菲尔德子爵和菲尔德夫人问好。”丹尼斯的忽然起身,让这边完全心不在焉的坎雷尔吓了一跳。 皇族不可能就这么放弃暗杀,他能如此轻松自如的告别,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已经完成了暗杀,那致命的药丸也许已经被暗杀的目标服下。坎雷尔的额头冒出了冷汗,虽然他觉得这完全不可能,这么长一段时间来他可没有任何的松懈,但皇族的从容已经让他乱了阵脚。 “等等,为了再次感谢你们今天的到来,我为你们最后泡一杯秘制的茶,泡茶的手法也是我从我家仆人那学来的,他来自艾斯兰岛屿,你也知道居住在那个半岛的民族有许多习俗与我们这不大一样,相信你们会有兴趣留下来尝尝。” 卡洛琳朝着已经起身的两人眨了眨眼,有些神秘的说道,艾斯兰半岛,那个地处曼斯特城西面的帝国下属最大岛屿,避开了蒸汽革命仍保留着自己的特色,那里流传而出原汁原味的食品,的确值得他们留下来。 所幸,卡洛琳又做了挽留,这也让坎雷尔暂时送了一口气,似乎有了些许亡羊补牢的机会,那边的话音未落,坎雷尔就一屁股砸到了板凳上,背后身下有了支撑的感觉让他从前边的惶恐中缓过神来,他仍相信,在他的监视下,丹尼斯肯定没有下手的机会,但是皇族究竟打着什么算盘,他还是毫无头绪。 “那就麻烦你了,卡洛琳。”坎雷尔都坐下了,丹尼斯自然也没法走,他笑着表示了感谢并坐下,视线正好与坐在他对面的坎雷尔交错。 唯一的疑点就在于丹尼斯的离开,这个皇族一定在那做了什么,才能这样胸有成竹,望着对面丹尼斯笑意盈盈的脸,坎雷尔再次确认着自己的猜想。 此时坎雷尔仿佛身临其境,再次进入了那之前进过一次的洗手间中,第一时间映入眼中的自然是洗手盆,然后是镜子,往下就是厕所,往上······等等,坎雷尔想到了一样东西,药片,如果把毒杀药片混进卡洛琳会服的安神药中,那就是一场延时谋杀。 此时的坎雷尔感觉如拔云见雾了一般,一直以来压在心头的疑惑迎刃而解,从另一个角度而言皇族的做事风格也很符合他的猜想,丹尼斯一向喜欢这种全身而退的诡计。 面对对面仍旧坐在那满脸轻松一言不发的丹尼斯,坎雷尔夸张地咧了咧嘴,摆出了一个似乎是礼貌性微笑的表情,起身便朝洗手间疾步而去,他相信,皇族一定是棋差一招,没想到他能想到这点,他现在已经抓住了对方的死穴,已经赢了。 冲入洗手间,坎雷尔迫不及待地扭开药瓶,成堆的白色小药丸躺在手中瓶子的底端,似乎每一个都与帝国安全局给出的致死毒药一样,果然是绝佳的暗杀手段,这样的话,将这瓶药剂都倒掉就好了,失去了暗杀手段,卡洛琳自然就没了危险,至少目前而言是这样,坎雷尔倾斜药瓶,准备将所有的药丸都丢入厕所中,忽然,丹尼斯的声音从他耳旁传来,吓了他一跳。 “莫非,在你的猜想中,我就是这样喜欢用这种不受我控制的计划的人吗?” 第三十九章 抉择 “延时暗杀,的确是非常不错的想法,但你应该也清楚,如果我真的选择将药片混入你手上的瓶子中,那么现在这个局面对我而言就是死局,我不喜欢这样脱离我控制而又无法进行补救的方法。” 丹尼斯背着手将坎雷尔堵在洗手间中,侃侃而谈道。 “况且延时暗杀的不确定性太多了,我不知道她究竟在哪次服药的时候会吞下,我需要明天就知道结果,这样我才能通过考核不是吗?” 是啊,的确是这样,坎雷尔浑身都冒出了冷汗,他被自己乱了阵脚,丹尼斯出现在这就说明他猜到了坎雷尔全部的想法,坎雷尔明白,他输得很彻底。 可似乎又有什么不对,坎雷尔让自己强行冷静下来,丹尼斯完全没必要专门出现在这来解释这么多。 “那么,你直接在我离开的时候下药就好了,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出现在这呢?”坎雷尔抱着一丝侥幸问道。 “当然是为了证明你的誓言毫无意义啊!难道你有那么大的威胁让我不敢多做丝毫多余的事情吗?”皇族咧着嘴笑了起来,说着,从口袋中掏出了两枚一模一样的两枚药丸,连透明的包装膜的折叠都看不出任何区别。 “我们来玩一个游戏,猜猜这两颗,哪一颗是真的,哪一颗是假的,然后选一颗吞下去,另一颗自然就给卡洛琳小姐,别想着耍花招,我的提醒你,你可不能确定这两颗到底有没有真的,要是你让这两颗中的任意一颗报废了可保不准有第三颗,但是如果你按照我的游戏规则,我可以担保你们两人中必可以活一个,怎么样呢?” 仿佛正享受着这样自己导演出来的戏剧性效果一样,丹尼斯显得无比地亢奋,他用着有些嘶哑的语气催促着:“来呀,选啊!快选啊!” 坎雷尔的眼神在两颗药丸中徘徊,一个是生,一个是死,丹尼斯故意将两颗药丸拿在手上,一前一后放着,仿佛刻意暗示着后面那颗正是可以让他通过考核而让坎雷尔活下去的死亡一般。 皇族想看到的,不仅仅是坎雷尔对于生死一瞬之间心理的纠结不安,还有在这基础之上于生命与诺言之间的抉择。 “啊,又是这种选择题,历史总是在不断重复呢,我也还真是没什么进步呢,”坎雷尔忽然笑了,他用着轻蔑的语气说道,“没想到,你也是喜欢玩这种游戏的混蛋,这次不会让你们这种混蛋如愿了。” 尽管这种游戏似乎对于那个平日中讲究效率的丹尼斯而言显得不可理喻,但是坎雷尔也只得接受了面前这个游戏,或许这才是这个皇族的真面目也说不定,况且这种选择题对他而言一向不难,他在一瞬之间,便填写了与上次一样的答案。 坎雷尔毫不犹豫的劈手夺过了那片被丹尼斯藏在后边的药片,仰头咽了下去。 “按照约定,我希望你能放过卡洛琳。”坎雷尔望向站在厕所前的丹尼斯,用着略微发颤的声音提醒道。 丹尼斯没有理会坎雷尔,而是摆出了一张意义不明的笑容,转身离开,说道:“谜底还未揭晓呢,谁知道轮不轮得到我来履行我的诺言呢。” 两人回到客厅,那里早已充满了一种甜蜜的香味,应该是卡洛琳泡好的茶的味道。 “茶泡好了,我还专门用冷水稍稍降了温,可以喝了,但我只做了每人一杯的量,你们可要慢点喝哦。”卡洛琳端着茶壶从厨房中走出,用着雀跃的语气说道,没有发现两个客人都离开过客厅。 此时,那枚没有被坎雷尔选择的药丸,已经被搓成了粉,丹尼斯当着坎雷尔的面加在了卡洛琳的杯底,无论坎雷尔的想法如何,又做出的是怎样的选择,今晚卡洛琳和坎雷尔二人中必定会死去一个,但丹尼斯嘴角总是露出着若有若无的嘲弄,却越加让坎雷尔怀疑自己的猜测。 丹尼斯既然那样专门将药丸分开摆放,一定是暗示我后边那颗便是死亡,引诱我违背自己的誓言,喜欢这样恶趣味的家伙肯定是这么想的。坎雷尔不断揣测着丹尼斯的想法,以佐证自己的判断。 可越这么想,他却越怀疑,自己猜错了,每一次他的想法都被丹尼斯猜透,也许丹尼斯就是想好了这么诱骗他呢?想好了让他辜负自己的誓言,让他看到卡洛琳的死亡以证实自己的正确性呢?望着卡洛琳将香甜的茶水注入杯中,将死亡的药粉融化,坎雷尔觉得,也许自己又一次输在了这样的选择题上。 他不自觉地望向了一旁的丹尼斯,眼神中带着焦虑与怀疑,正好对上了丹尼斯的眼睛,坎雷尔的想法似乎从头到尾都被这个皇族掌握在手中,丹尼斯在视线的交锋中,笑了,笑得很恶毒,很扭曲,压垮了坎雷尔最后的一丝自信。 啊,为什么我会这么蠢,丹尼斯是一个效率至上的家伙,再怎样多事,他的目标也一定是通过考核优先,他对考核那样重视一定不敢太冒险,况且他事先肯定能猜到我对他的猜测,一定不会把真正的毒药放在后面,因为那样他就通过不了考核了。 坎雷尔脑中的思维,已经彻底转了一个大弯,倒向了另一个方向,他现在的每一个想法,都佐证着自己的失败,正在这时,卡洛琳走到他的面前,望着正在给自己杯中倒茶的女孩,坎雷尔知道,他又将看到一朵鲜花的凋零。 的确,他什么都没想明白,每天想来想去都是在做无用功,他也什么都做不到,一切都像一场幼稚的闹剧,但他唯独知道一点,他再也不想再看到那样的场面,发生在自己面前。 坎雷尔默默起身,一旁的卡洛琳被吓了一跳,茶水都倒在了桌子上。 “坎雷尔你干什么啊?”卡洛琳的抱怨声从一旁传来。 “坎雷尔你要干什么!”丹尼斯看到坎雷尔的起身,惊慌地站了起来,出声问道。 乡下男孩抓起了卡洛琳的茶杯,一饮而尽,滚热的茶水顺着坎雷尔的喉咙坠入他的肚中,在这严寒的冬日温热的感觉扩散到了他的全身,可惜有些太烫了,他没能喝出卡洛琳精心准备的味道,终于安下心的他倒是在充斥鼻翼的香甜味中嗅出了蜂蜜的味道,一种可惜的感觉从他心底升起,他还挺喜欢甜食的,而且他相信茶水中绝对不止蜂蜜,只是他只能闻出这一种作料,现在的他倒是真的有些期待这茶的味道了呢,可惜也没机会了。 “呀,这茶这么香,我已经忍不住想喝了,对不起啊,卡洛琳,但你的手艺真不错哦。”坎雷尔挠着脑袋,转头对卡洛琳笑嘻嘻地说道。 “啊!那你也不能喝我的呀!这是间接接吻,间接接吻了呀!”惊慌的卡洛琳唧唧咋咋地叫道,她的脸上已然红了一大片,也许这才是他们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的正常思维。 “那剩下的就是我的了,你没得喝了,坎雷尔。”卡洛琳鼓着脸颊,将茶壶放在一边,重新拿过一个新的茶杯说道。 “呵呵呵呵······”坎雷尔继续挠着脑袋装傻,没有回卡洛琳的话,但眼睛却瞟向了一旁默默坐下,面无表情的丹尼斯,眼神中的傲意再清楚不过,他破局了,两颗药丸都没被浪费的情况下,他保住了卡洛琳的生命,他破坏了丹尼斯的计划,他的誓言没有成为笑话。 第四十章 后续 “你还真是不会算数啊,坎雷尔。”丹尼斯突然出声,打破了对峙一般的气氛,用着调笑的语气说道,仿佛一点也不为刚刚的失败而愤怒。 冬日的夕阳照在他们身上,居然暖洋洋的,不免让人有些昏昏欲睡,坎雷尔与丹尼斯正走在那条来时的大街上,他们已经和卡洛琳告别,正准备回宿舍去。 对上坎雷尔疑惑的目光,丹尼斯叹了口气,解释道:“一大于三四十万,这种计算结果也就只有你算得出来。” 坎雷尔总算明白过来,对方是在说自己置这座城市的安危于不顾的事情,他回道:“也许,毕竟我是个差生,科科都不及格,而且我还总会傻傻地相信我的朋友,相信她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虽然卡洛琳的确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但坎雷尔相信在这场种族的战争面前,她自己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丹尼斯哈哈大笑起来,让坎雷尔有些奇怪:“怎么了?有什么好笑的?” “没什么,只是觉得‘朋友’这个词,有些有趣。” 在坎雷尔奇怪的目光中,丹尼斯继续解释道:“我没想到,你居然会用‘朋友’这个借口去逃避,去为自己开脱。”丹尼斯将朋友两个字咬得特别重,但坎雷尔依旧没有听懂皇族的意思。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父母知道,你就这么不爱惜你自己的生命吗?”丹尼斯避过了坎雷尔的话语,转而问道。 “不,我觉得这和爱不爱惜生命无关,我只是在做一件正确的事情。”即使是到了现在这样等死的境地,坎雷尔也没有对刚刚的选择后悔。 “也为了证明这件事的正确性?”丹尼斯补充道,而坎雷尔也没有否认,点了点头。 “哈哈哈哈哈,所以如果我没有放水,你就连用生命证明那件事的正确性的机会都没有了?你所谓的正确所谓的真理就那么卑微吗?”丹尼斯看着点头的坎雷尔没忍住笑出了声。 “我的誓言比我的生命更为高尚,所以我可以不惜生命去扞卫它,这难道是卑微吗?”坎雷尔愤怒地反驳着哈哈大笑的皇族。 “你我的生命现在值几分钱?百年之后不过是一层连墓碑都不配拥有的灰!用尽你那卑微生命去扞卫的誓言,也不能让我看到它的高尚,相反,我只能看到它的不成熟,是你去履行你的誓言,去证明你的誓言存在的价值,而不是用你的生命去佐证誓言的正确性,谁在乎你的想法是不是对的呢,你唯有告诉世人你的想法是有价值的。” “而现在,你在骗谁呢坎雷尔,你我都知道你刚刚输得有多么彻底,都知道你的想法是有多么可笑!你刚刚那轻视自己生命的所作所为,又真的有意义吗?”丹尼斯一遍又一遍强调着坎雷尔刚刚的失败,毫不留情。 “可你呢,坎雷尔,不愿意改进自己的想法,不愿意去面对自己的失败,就想以死逃避,你对得起那些为了救你而死去,又或是帮助过你的人吗,你就这样挥霍那些人托负在你身上的希望吗?” “就算不在乎曾经那些在过去就将一切托负给你的人,或者说没有那样的人,你也要为将来我们履行我们的誓言时将要拯救的现在素不相识的人想想,你的生命从来就不只是你自己的,一并不是永远等于一的。”任谁都能听出丹尼斯拔高的声调中,蕴含的愤怒。 坎雷尔又一次感到了哑口无言,他的想法与丹尼斯说得完全不一样,但是他又一次没法反驳,细想自己不成熟的行为,的确似乎和丹尼斯所说的,没什么区别。 他脑中闪过他的负债欠款单,还有那个吊坠,那个现在被放在他的宿舍抽屉中的吊坠,诺拉也不会希望她所救的人的结局就在这,还有之前在工厂和收捕者对峙的那次,那么轻易地就准备与敌人同归于尽,倘若他当时面对的真是一个背叛人类的士兵,承载着那样多温柔可贵之人的期待,和那样卑劣的家伙同归于尽,又怎么算得上是值得呢? 此时此刻,坎雷尔才真正有些后悔,他感觉他死后,没法面对为他而放弃了那样多生的机会的诺拉,尽管他可以自豪地说,他是为了保护另一个人类而死,却连血族的毫毛都没伤到,更别提报仇了。 “你这样喜欢动脑却从不用脑子解决问题,真是难以置信······”丹尼斯的话语仍旧不断地往他的耳中飘去,忽然,坎雷尔发现,面前丹尼斯现在的样子,和不久前与卡洛琳发生冲突时生气的时候一模一样,这让他感觉到有些奇怪,为什么,让丹尼斯生气的事情似乎都和他本人没有太大关系。 “现在和我一个将死之人说这些有什么用呢?为什么不让我保着用生命的代价换来的自豪去死呢?”坎雷尔惨笑着问道,就保护这件事上来说,他承认,将来的丹尼斯一定会比他做的更好,更多,如果这个皇族没有忘记那份心的话。 “因为,我也是个差生啊,你看,我的射击科目从来没及过格呢!”皇族留下了这句坎雷尔听不懂的话后,便转身去向了另一条通往城西商业区的道路,看样子是准备去吃个晚餐。 坎雷尔则停留在了分叉口,仔细思考了一番刚刚丹尼斯的话后,愈感奇怪,说起来他看见丹尼斯开枪的那两次可都算得上精准,一次击中小偷的腿部,保住小偷性命的同时又将他留了下来,第二次对血族的时候更是在那样关键的时刻也完全没有失手,丹尼斯的射击考试又怎么会总是不及格呢? 到底那个皇族强调他是个差生,又说自己的射击不及格,是什么意思呢?坎雷尔无从得知,他将这些疑问请出了大脑,望了望走远了的丹尼斯的背影,没有跟上去,而是自顾自地走上了回学院的道路,他有些没有心情吃饭了,反正,他的生命也只剩下不到几个小时了,吃饭这件事情,还有某些问题,对他而言都是没有意义的。 第四十一章 夜客 夜晚中的校园格外的寂静,因为新年的放假,平日宿舍楼周边若有若无的说话声都没了踪影,从坎雷尔宿舍的阳台往下望,除了偶尔能看见保安人员提着油灯路过,偌大的校园中竟看不到动的东西。 今天的宿舍里也是格外的安静,丹尼斯旷宿了,没有回来,他们在大街上分开后便再也没有见面,或许是为了避开坎雷尔对于这个世界的道别,让这个乡下小子能够安静地度过人生中最后的几个小时。 在知道自己的死期后,时间对于坎雷尔而言反而过得特别慢,不像常人的焦虑疯狂,有着无数的夙愿与留念,坎雷尔在一段时间的惴惴不安与害怕后,居然便没了自己快要死亡的感觉,反而觉得非常空虚,空洞,这个十几岁的小青年在阳台边上坐下,仔细想过后,发现自己在这世上,居然没有什么留恋的东西。 他是一个一切都被夺走了的人,在这世上没有亲人,也说不上有什么好友,他也不是一个复仇欲望非常强烈的人,选择杀死一切血族,与其说是为了复仇,倒不如说他认为这是正确的。 他只是一个前十几年全生活在安乐中的普通孩子,充其量天生冷静一些,接受能力强一些,但复仇的誓言一直在给他压力,因此他也没有自己的爱好。 忽然,坎雷尔明白了诺拉的感受,明白了为什么她选择了替他而死,游魂,他曾经听到那个“小恶魔”喃喃自语时说过这个词,不由自主地,他现在也想到了这个词,他活着,到底是为什么呢? 人类与血族,贵族与工人,战争与社会,这些坎雷尔这三个月内想过一遍又一遍,他认为能让他向前看的问题一瞬间浮现交错又被清除,他都快死了,为什么还要给自己的大脑增加负担呢。 坎雷尔嘴角带着自嘲的笑容,从阳台上的椅子上站了起来,深吸一口夜晚清冷的空气,忽然,另一声轻微的呼吸声从他身后黑暗的房间中传来,几乎让坎雷尔汗毛倒竖,他立即回身,摆出了格斗技的架势,不得不说,三个月的训练还是有些作用的。 “反应不错哦。”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女声从丹尼斯的床上传来,黑暗中,坎雷尔只能看见那一抹红色半躺在那,还有那个夸张的笑脸面具。 “呼~”坎雷尔长出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后,用着尽量平稳的语气回答道:“我经常会想,你到底是不是我疯狂的大脑中荒诞的产物,塞瑞亚。” “呀,你真是失礼呢。”红色的女孩从床上起身,靠了过来,而坎雷尔虽然本能地崩紧了全身的肌肉,但并没有做任何反抗动作,今晚的他,就算遇到天崩地裂的奇景,恐怕也能岿然不动,奉陪到底。 塞瑞亚一手揽过僵在了原地,做好战斗警戒的坎雷尔,但让十几岁的男孩始料未及的是,红色的少女居然只是将自己的额头轻轻地贴在了他的额头上,两人的头就这么靠在了一起,那双如猫科动物一般的竖瞳,也就那么近在咫尺地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两人四目相对,像极了一对含情脉脉的恋人。 感受着额头处传来的淡淡暖意,坎雷尔的脸都快红成了秋日中最漂亮的苹果,尽管少年正暗暗感谢黑暗没让自己这幅脸都快烧起来了的丢人样子,被面前的女孩看见,但他所不知道的是,在那双竖瞳中,他所想隐藏的一切早就被一览无遗了。 “怎么样?你现在还觉得我不真实吗?还想要更真切的感受吗?”塞瑞亚近乎妩媚的声音,从那副笑脸面具后传出,溜进了坎雷尔的耳朵,话音未落,塞瑞亚便伸出另一只手,握向自己脸上那个滑稽的笑脸,似乎准备取下自己的面具,做些什么,而那双特殊而漂亮的眼睛中,如水一般的柔情,也电击着直视着那双眸的坎雷尔。 “停!停下!我知道你是真人了,我错了!”坎雷尔慌乱地从塞瑞亚的怀中脱出,摆着双手,说道。 那额眉间尚余的暖意一定是真人才能传来的,这一定没错,但坎雷尔实在搞不懂面前女孩的想法,如果仅仅是想这样证明自己是真人,那握个手就得了,为什么一定要搞得这么奇怪呢。 “哇,我的手碰到你的肩膀的时候,你的脸就开始红了,太夸张了。”塞瑞亚故意用着夸张的声调大声喊道,也让坎雷尔明白了对方的恶趣味。 “如果你就这么喜欢捉弄人,这个世界上像我一样的家伙不止千百个,你到底来找我干嘛的?”不得不说,每次都被这个女孩戏弄,已经让坎雷尔有些生气了,他用着冷淡的语气问道。 “啊,我只是路过来看看······”塞瑞亚随口瞎掰道,顺便瞥了一眼坎雷尔的脸,发现男孩的表情没有任何缓和,大有一种今天不解释清楚就动手死拖着不让走的气势。 “哎,实际上,我需要你帮我个小忙,但是我还没有决定到底是让你帮忙还是让你的舍友丹尼斯帮忙,我更倾向于你,毕竟我们见过面,但是丹尼斯相对而言更靠谱一些。”塞瑞亚想了想,决定不绕圈子,和盘托出了。 “我能帮到你什么?你行踪诡秘,消息灵通,背后还有那个叫什么‘失乐园’的神秘组······”坎雷尔疑惑地问道,从他的个人能力而言,他可的确做不了多少事情,但话还未说完,便被塞瑞亚打断。 “不不不,很多事并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也没法和你解释,而且我叫你帮忙的事情不难,就是帮我保护一个人和你们同学院的人······” “恕我直言,如果连你都保护不了的人,再叫上三个我都没有用,我相信你也清楚这一点。”坎雷尔打断了塞瑞亚的话语,他明白,既然帮不了忙就少知道些为好,特别是和这种人谈话的时候。 “原谅我用词不当,”坎雷尔不同以往的慎重让塞瑞亚不知不觉间也严肃了起来,“应该说,是帮我看着个人,如果那个人遇到危险,你就到指定的地方用指定的方法通知我就好,如果你通知了我而我没能及时出现阻止了那个人的遇害,也和你没关系,怎样?” 似乎条件很不错,大概只需要当个跑腿的就行了,坎雷尔想到,但他仍心存疑虑:“我觉得你需要花钱雇佣一些专业的保镖,而不是来找我。” 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坎雷尔仍无法放心,明明有无数种选择好过让他来帮忙。 “不不不,有些事情只能你和丹尼斯能做。”塞瑞亚朝坎雷尔眨了眨眼睛,神秘兮兮地说道。 第四十二章 协议 “因为你们的工作关系……”塞瑞亚正准备解释,但话刚出口,便被震惊的坎雷尔打断。 “什么工作?我还只是个学生啊。”坎雷尔压住自己心中的波动,装傻道。 “啊,你们是帝国国土安全局的编外人员,很快就要转正了,你别和我装傻好吗,不要浪费时间。”塞瑞亚无奈地坐回到丹尼斯的床上,手肘撑在大腿上说道。 “你怎么知道…”很可惜,这次坎雷尔连惊讶的话都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塞瑞亚抬起自己的双手分别放到自己的两侧脸颊旁,摇着脑袋,张握着手掌,像幼教师装怪兽吓唬小孩时一样,用着搞怪的语气说道:“因为我是无所不知的大怪兽~” 随即换回无奈的语气说道:“坎雷尔,我都和你说了两次了,你不该知道的东西我是没法和你说的。” 塞瑞亚哄小孩睡觉一般的动作让坎雷尔哑口无言,只得抓了抓脑袋,摆出“请”的手势,让塞瑞亚继续说下去。 “因为你们在安全局的工作负责的就是扫除混入人类城市的血族,所以你们会经常和这座城市的警察们合作,排除案件中血族作为嫌疑人的可能性,这样你们也会不可避免地经常接触全城范围内各种突发案件或阅读过去案件的档案。” 塞瑞亚的解释让坎雷尔感到有些乱,这样说如果他们真的进入安全局基本就是当个侦探喽。 “所以,你们可能有机会预警可能来到的危险,也就是说不需要危险真的到我想保护的那个人面前的时候,你们才能通知我,你们觉得不大对劲,城内出现了什么奇怪的案件时,就可以通知我了。” “我这么解释,你总没有疑心了,为了让你有些动力,我们先来谈报酬······”塞瑞亚抬头望向靠在墙上沉思的坎雷尔,却意外地发现对方脸上根本没有露出期待的表情。 “不,为了保险一点,我还是想先知道,你想保护的人是谁和找你的方法。”坎雷尔有些好奇地打断了塞瑞亚的话语,转而问道,他倒是真的想知道,他们这个学院中,有谁的身份是那样的重要。 塞瑞亚没再多说话,甩手丢下两张照片,坎雷尔就着月光勉强能看清照片中的内容。 一张明显不是正常角度拍摄,一看就知道是从某间教室的窗户往里偷拍的,显而易见照片正中央正坐着正在上课的女生就是塞瑞亚所说的需要保护的目标人物。 另一张则是一张合照,用显眼的红色笔指明出塞瑞亚希望坎雷尔注意的人物,不过让坎雷尔感到奇怪的是,合照中标明的人是个男生,与第一张照片中的女生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你可没说目标任务有两个。”坎雷尔出声问道。 “不是两个人,是你需要了解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需要保护的人只有一个,第一张照片中的那个女生。”塞瑞亚解释道。 坎雷尔仔细端详起了第一张照片,一时间没有接话,他感觉照片中的女生有些眼熟,背景中的教室也是:“我靠,这不就是我们班吗!”坎雷尔惊叫道,需要保护的目标不仅和他们同校,还同班?甚至,坎雷尔还隐约有印象这个女生和卡洛琳还是朋友,两个女生在他面前说过话。 “嗯,对的,这个女生名字叫艾斯特,是白鸽议会某个议员的私生女,和一个位于这座城城北的白教堂下属的一个修女生的女儿,而至于另一张照片上的那个男生,他叫克拉克?沃伦,也是这个学校的学员,他比你们小一届,同时还是沃伦议员的长子,沃伦家族的合法继承人,他和前一张照片上的艾斯特,同父异母。” 塞瑞亚敲着脑袋,断断续续地回忆着这些信息,似乎这些对于这个红色的少女而言是非常难记的东西似的。 “等等,那我的任务就是从克拉克手上保护好艾斯特?你怎么也是这种参合到这种复杂的贵族家事中的人?”坎雷尔用着惊疑的语气说道,他实在没想到,面前这个似乎没有规矩可言随心所欲的少女居然会交给他这种任务。 “不不不,我说过很多东西和你想的不太一样,而且我也没法和你解释,啊,该死的,我也不想接这单的。”塞瑞亚烦躁的梳了梳自己的头发,看着面前有些抓狂的女孩,坎雷尔倒有些解气的感觉。 “不是克拉克为了继承财产这种问题想要对艾斯特动手,实际上他们两个认识且知道他们的议员父亲做的蠢事,但似乎他们之间的关系还不错,当年那个引诱沃伦议员犯罪的修女留下艾斯特后,也失踪了,也不存在正妻小妾之间的那种矛盾,沃伦议员也没回避这个私生女的存在,反而在想法设法的补偿,威胁到艾斯特的另有其人,我不能告诉你,我告诉你他们之间的关系,只是让你在需要的时候,可以找沃伦家族的人求助。” 塞瑞亚的解释,反而让坎雷尔更加疑惑了:“我不能知道是谁在威胁我需要保护的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需要我保护这个人,那么我究竟要从哪里入手加强防范?又去哪通知你呢?况且还有个议员的家族都搞不定的敌人,这个任务真的那么重要的话,为何你不自己亲自完成它呢?对不起,如果这些都不能知道,那么这个任务谁来都不好使。” 塞瑞亚明白坎雷尔不满自己隐瞒了那么多的必要信息,但她对此也无能为力,只好安抚道:“啊,别急着拒绝啊,这些我都可以告诉你,之所以我不能亲自来保护这个女生,是因为我现在有急事,需要离开这个城市一段时间······” “意思就是说,我们之后不会再见面了,如果艾斯特一直没事,等你回来,我们第三次见面的时候就是我完成你交给我的任务的时候?”坎雷尔接话道。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塞瑞亚肯定道,“而预警方面的事就是,你在平日中办案的时候,多注意一下我这个笑脸面具。”说着,塞瑞亚指了指自己脸上戴着的东西。 “就是这样画的弧度很夸张的笑脸图案,如果你在什么案件中看到了,一定要小心,视情况可以马上通知我,你要发信息给我的时候,就去你们学校旁城南的工厂区,最靠北靠居民区的那座废弃工厂中去,那个工厂因为污染饮用水和扰民的关系,已经被白鸽议会封停了。” “现在那栋废弃厂房变成了贫民区帮派们传递暗号的地方,在那里你能看见各式各样的墙体涂鸦暗语,你就照猫画虎学他们,跑到工厂三层,也就是顶层的地板上,照着我的这个面具,画个大大的笑脸,就算通知我了,保护这件事就和你没关系了,怎么样?” 塞瑞亚望着又准备摆手拒绝的坎雷尔,叹了口气补充道:“说了为了给你些动力,先谈报酬的事情,你还不信,上次和你说可以告诉你一些黑百合血族之类的事情,你居然问我的名字,看来你不怎么感兴趣,这次我们换个方向,如果你这次能完成任务,下次见面时我们就聊聊你的父亲,温莎伯爵和你的小女朋友诺拉之间的事情,怎么样,坎雷尔?温莎先生?” “什么事情?他们之间能有什么事情?难道不是诺拉恰巧流落到我们镇,刚好又被当地镇长照顾的萍水相逢的关系吗?”坎雷尔疑惑地问道。 “没错,大致是这样,至少在你眼里是这样,但你真的认为,诺拉去到你们镇,又好巧不巧只能被你们家照顾,是巧合吗?这世上真有那么巧合的事情吗?反正我是不信的。”塞瑞亚笑嘻嘻地问道。 第四十三章 新一天的太阳 “你什么意思?”这次塞瑞亚的话,真是让坎雷尔完全没听懂,说起来他连他父亲为什么会是伯爵都不知道,回想起来,他对自己的父亲,还有诺拉,居然也是一无所知,他的父亲总会避过这方面的话题,甚至包括对坎雷尔的母亲,自己的妻子的提及,都会被他避开,的确很是不对劲。 “哦,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情的话,你还是现在就告诉我,因为你得失望了,我没法帮你忙,丹尼斯估计也不能,我们在安全局的考核中没能完成任务,不会被同意加入安全局的,而我今晚就会离开这个世界,你的这些辛辛苦苦收集而来的信息,就会没用了。”忽然,坎雷尔想到了什么,因紧张而挺直的腰板软了下来。 “嗯?为什么你会死啊?”坎雷尔的话显然让塞瑞亚有些懵了。 “因为我······我误食了致死的毒药,那毒药今晚就会发作。”坎雷尔想了想,没有告诉塞瑞亚复杂的实情。 “那简单,你待在这,我马上找个血族朋友过来,让他把你变成血族,对人类致死的毒药对血族的身体而言简直是小儿科。”塞瑞亚没所谓地说道,仿佛这只是一件很简单的小事。 “啊?血族还能把人类变成血族?不是只能变成血奴吗?”坎雷尔惊讶地问道。 “不是这样的,变成血奴还是变成同类的血族完全看那个血族的个人意愿,在血族的文化中好像那叫‘初拥’还是别的什么的,反正对于血族而言把人类变成同类血族似乎挺神圣的,我也不太清楚,而我那朋友也不是什么注重仪式的家伙,应该可以帮忙。”塞瑞亚满不在乎地解释道,好像就这么简简单单地当场敲定了。 “不,不用了,我宁愿死,也不愿变成恶心的血族。”坎雷尔打了个寒颤,摆了摆手说道。 似乎是触及到了塞瑞亚的什么心事,红色的女孩忽然笑了起来,用着随意的声音说道:“那好,随你便,说起来为什么你会那么讨厌血族,血族和人类又真的有区别吗?”两人的目光交错,坎雷尔看到了那双黑暗中发光的竖瞳中闪过的不随意而令人心寒的光。 “因为血族正在把与他们一样的拥有灵魂的智慧生物当作食物。”坎雷尔如是反驳道,忽然,宿舍的门被叩响了,或许是丹尼斯回来了。 但塞瑞亚却没有因此表现出任何着急或者紧张,她回答道:“好,看来你不知道饥饿的滋味,话说,你不去开门吗?”塞瑞亚转移话题,望向了被敲响的宿舍门。 “你不先走吗?” “不,或许我和你的舍友见个面会更让这个任务顺利些。”塞瑞亚倒在了丹尼斯的床上,用着懒洋洋的语气说道。 “我不是说了吗,我们帮不了你的忙吗?”坎雷尔起身边走向被敲响的宿舍门,边说道。 “你指因为你会死的事情吗?你在搞笑吗?”塞瑞亚的嘲讽让坎雷尔疑惑得回过身来,他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 “因为我也是个差生啊~”塞瑞亚复述着不久前丹尼斯对坎雷尔说的话,连音调都没差,“丹尼斯这句话不是明摆着告诉你,他也是个不会算数的差生,所以没下毒吗?或许我真该另寻他人去保护艾斯特,要是我是那个女孩,知道我的保护人是你这么个家伙,我会睡不着觉的。” 面对塞瑞亚冷酷无情的嘲讽,坎雷尔根本没有计较,反而僵在了原地,惊讶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他完全没领悟到丹尼斯话中的意思,提出玩那个二选一的游戏时丹尼斯的疯狂似乎还近在眼前,坎雷尔实在难以相信那些居然都是皇族装出来的。 一旁又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将坎雷尔从震惊中惊醒,他将手扶上门把手,正准备扭开时,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塞瑞亚,难道你一直在跟踪我?”不然,这个少女怎么会连丹尼斯说那句话时轻飘飘的语气都模仿得一丝不差。 “嘿嘿,只是当时我碰巧在那而已,我们这三个月在街上遇见过很多次呢,你都没认出我而已。”塞瑞亚敷衍着笑哈哈地回答道。 “那我希望下次见面时,你别再避着我,让我看不到你了,不然我得天天活得提心吊胆地还要去注意别人的安危。” 坎雷尔叹了口气,没有再纠结跟踪的事,因为他知道纠结也没用,反而是拐弯抹角地告诉了这个红色的女孩,他接受这个交易了,毕竟塞瑞亚提出的东西对坎雷尔的确很有吸引力,况且塞瑞亚叫他帮忙的事,他在完成安全局的任务的时候顺便可以做,不需要多费功夫。 “不,我想你不会喜欢下次见到我的时候的·····”女孩的声音似乎逐渐远离,甚至都有些不真实了。 坎雷尔推开了宿舍门,门外黑暗的走廊中静悄悄的,只能影影约约看见对面走廊墙壁上的艺术画,根本没有人,坎雷尔反应了过来,他关上房门,顺手点亮了放在门口旁的油灯,被照亮的屋子中同样空无一人。 坎雷尔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刚刚被塞瑞亚贴过,现在已经有些渗出冷汗的地方,他觉得自己应该去看精神病医生了,夜深人静的半夜,一个穿着盛装的红衣少女忽然出现和自己聊了半个晚上的天,又转眼间消失,这种情况未免太过诡异吓人了一些。 有了这么一段夜谈,坎雷尔今晚再没心情躺下了,而是又坐回了阳台边,望着空空的校园,思考着这个莫名其妙接来的任务。 保护一个与他同班,越又与他素不相识的贵族私生女,还有一个议员家的大少爷牵扯其中,想想都麻烦得不行,坎雷尔决定利用卡洛琳,通过那个女孩的关系网接近他需要保护的那个名叫艾斯特的女孩,来作为完成这整个任务的第一步。 不过想这一切都尚且有些过早,现在距离新年假期的结束还有一段时间呢,他的同学们仍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回到这个校园,他根本见不到艾斯特,也就无从谈起保护的事情。 外边的天已经有些蒙蒙亮了,坎雷尔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走回到房间内的书桌前,借着晨光拿起笔,凭着新鲜的记忆在一张白纸上画下了塞瑞亚面具上的那个夸张的笑脸,作为这个不眠之夜的结尾。 这么看来,这个几乎咧到耳朵的笑容倒也没那么可怕吓人,倒有些像马戏团小丑面具上的那个呢。坎雷尔对着窗户举起自己画的面具,仔细端详着想到。 忽然,外面的一缕阳光,透过坎雷尔的画作,刺入他的双眸,让这个一夜未眠的男孩疲惫的双眼渗出了泪水,这是今天的第一缕阳光,新的一天的阳光,塞瑞亚的推断果然没错,他坎雷尔根本没有失去生命的危险,早晨的空气充入肺中,让坎雷尔精神一震,这让他有一种无比清新的感觉。 今天开始,坎雷尔又有事可忙了,他望着初升的太阳,却感觉不到一丝厌烦的情绪,甚至有一种欣喜的感觉在他心底蔓延,无论怎样没有牵挂,他在这个万紫千红的世界中也总还是没有待够的,他还那么年轻,有的是时间去找能够让自己牵挂的东西,有的是时间去让他去学习去思考,去让他寻找他向往的东西。 而现在,他想专注在眼前,再也不去想那些虚无缥缈的大问题了,那些东西他根本想不透也毫无意义,但他也并不打算放弃他这三个月来得出的誓言——驱逐所有血族,尽管他没有一具几乎不死不灭的身体,没有强壮的体魄,甚至是一个强大的没有外患的祖国,但他一直都以自己是一个人类而自豪,人类有太多的美好值得他去守护,他的家乡死去的那些善良可爱的人,一定也是这么希望的。 他就像这样一颗新升的太阳,还有着照亮一切的希望。 第四十四章 来客 不过很可惜,这早晨的暖阳很快便被阴云所笼罩,天空中飘起了细细的白雪,而丹尼斯也在银装附满大地前回到了宿舍之中,皇族的面上健康的气色相比熬了一夜脸色发黑的坎雷尔好上不少,显然丹尼斯看上去就没有什么忧虑,跑到外面安安心心地睡了个大觉,回来之后还不忘调侃坎雷尔怎么还好好地站在这,着实把坎雷尔气的不轻。 在坎雷尔质问丹尼斯为什么不能早说,要让自己经历这样的大喜大悲时,还遭到了无情的嘲讽, “你自己选的戏,我怎么能不配合你演下去呢?”的确,两颗药丸也是不丹尼斯让他吃的,坎雷尔感到有些哑口无言。 就如同这个所谓的考核来得毫无预兆一样,它过去的也无声无息,丹尼斯在那个不归夜一定去见过帝国安全局的人员,协商过考核方面的事情,虽然坎雷尔不知道丹尼斯是怎样找到那些不存在的人的,也不知道他们之间说了什么,结果是什么,但是他们的日子又进入了平常的状态。 或者说,比平常更加自由,因为偌大的整个学院,留下来的学生不足二十个,生源绝大部分来自本地的暴风学院在这样的假期中格外安宁,坎雷尔和丹尼斯也能自由地使用图书馆,运动场甚至靶场,只要他们付得起子弹钱,不过美中不足的是锻炼室关闭了,他们用不了那繁多的运动器材了。 这对于丹尼斯来说不是个好消息,对于坎雷尔而言却无伤大雅,他为自己定制的假期计划是赶紧用这段宝贵的空闲假期时间,好好补充一下自己那贫瘠的文化知识,他现在上文化课还是有那种拖着几个人行走的窒息感,他必须在下个学期更多的新知识涌入之前先把这个学期的东西解决了。 “白鸽议会成立于帝国历1364年······在帝国历1639年经由帝国的十七任皇帝‘征服者’阿诺德?凡?韦廷重组延续至今,”这条历史知识坎雷尔已经背了两天念了不下百遍了,可一放下书,这段话就被他的大脑自动清除了,他支支吾吾地继续背道。 “虽······虽然白鸽议会重组的根本原因与帝都议会相似,都是加强中央集权,由皇帝组织,整合各方,但不同于帝都议会现在的由贵族,皇族,军部三分权力,白鸽议会由十六名上议员组成的上议会与······与一百零八名下议员组成的下议会两部分构成,由下而上全权管理曼斯特城事务。” “错了,是一百二十八名下议员组成下议会,不是一百零八。”丹尼斯靠在餐桌旁的椅子上,把脚很没形象地搭在了书桌上,插嘴道。 “啊!一百二十八,一百二十八!究竟是为什么我会把这个数字记成一百零八?”坎雷尔现在非常有抽自己一巴掌的冲动,“啊!!该死的,我恨历史!” “冷静点,小伙子,这还只是个开始呢,你的历史书还有三分之二需要加强背诵呢。”丹尼斯前后摇动着两个凳脚离地的椅子,整个人几乎都快平躺在了凳子上了,用着一种轻松的语气说道。 听到这句话的坎雷尔疾步走到了书桌前,一把按在了丹尼斯做这椅子的椅背上,让离地的两个凳脚坠落回到了地面上,突如其来的震动,差点让皇族整个人都从椅子上掉了下来,丹尼斯急忙扶着地板,把脚从书桌上拿下来,坐回到了椅子上,惊叫道:“你想干什么!” “如果你不这么悠闲地坐在我面前,也许我会好受一些,平常这时候你不都锻炼去了吗,今天怎么坐在这?”坎雷尔没好气地问道。 “今天出门,你还不如让我去死。”丹尼斯无辜地指了指窗外,这几天一直以来的降雪已经停了,但曼斯特城完全笼罩在了层层灰雾中,虽然一直以来这座城市都有雾都的称号,但今天不同以往,似乎是因为这几天一直被雪云所笼罩的缘故。 原本从他们宿舍下望,便可看清半个学院,连对面不远处的食堂上的校徽上的字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可今天再从相同的方向望去,别说字了,坎雷尔得怀疑他们是不是进入了一个异空间,连明明就在那的食堂建筑,那么大栋楼都看不见了。 “哦对了,我给你科普一下,这种颜色的雾绝对不是雪雾,这是空气污染,如果你想死快点,就这个天气出去锻炼。”丹尼斯又摆回了之前的悠闲姿势,继续开始读他的书了。 坎雷尔叹了口气,没说话,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准备继续使用他那可悲的记忆去背书的时候,忽然,宿舍的门被敲响了,坎雷尔用着疑惑地目光望向丹尼斯,他可没听说谁会今天造访他们宿舍。 令他没想到的是,他疑惑地目光正好迎上了丹尼斯疑惑的目光,很明显,两个住户都不知道今天会有人造访,这就很诡异了,刚刚那边的皇族还说,这个天气出门等于自杀,没想到就有人来了,还专门来找他们两个。 那边急促的敲门声再次响起,一种不祥的预感浮上了坎雷尔的心头,显然,丹尼斯也觉得事情不大对劲,他们都想到了一种可能,也许这是城内的血族针对他们身为帝国安全局成员的报复行动。 两人都站了起来,坎雷尔放轻脚步,紧绷起了全身的肌肉,做好了战斗的准备,走向门口,而丹尼斯则从抽屉中拿出了那把蒸汽手枪,子弹上膛,瞄准了门口,跟在了坎雷尔的身后。 他们两人一人在夜晚见过两次一个也许连他内裤都知道穿什么颜色的家伙,已经不相信这个身份的保密性了,而另一个则是作为皇族长年漂泊,拥有着极高的警惕性,所以便出现了下面的情况。 卡洛琳两只手提着沉重到这个女孩几乎拿不动的水果外加三人份的午餐,正急切地踢着坎雷尔与丹尼斯宿舍的大门,并拼命地不让手上的水果掉到递上去,终于,在一阵漫长的等待后,门开了,第一时间印入她的眼帘迎接她的,是个黑洞洞的枪口,也接受过训练有着基本军事素养的卡洛琳本能的想举起双手,放开了手上的一切,接着,各种圆滚滚的水果不是砸烂在地上,就是滚动在走廊之中,一时间,三人都傻了眼。 “喂!你们两个在干什么呢!”女孩清脆的声音蕴藏着愤怒,回荡在无人的走廊中。 第四十五章 信封 坎雷尔将最后一个散落在地上的水果捡起,放上餐桌后,长出一口气,使劲得揉了揉自己已经有些僵硬的腰背,抱怨道:“哇,卡洛琳,你真是我的灾星啊,每次你这样突然出现总不会带来好事。” “谁知道你们这么夸张,特工们,难道你们的宿舍门从来没被同学敲响过吗?”卡洛琳用着高昂的音调表达着自己的不可思议,然后,她就看到面前两个同宿的舍友对视一眼,接着默契非凡地一起摇起了头。 “哦,天哪,你们真是可悲。”卡洛琳哀叹道,丹尼斯没作理会,又回到了书桌前的座位上看起了自己的书,不过好歹姿势优雅了一些。 而坎雷尔则耸了耸肩,回问道:“卡洛琳,你来干什么的。” “我的禁足期终于过了,就来看看你们呀,上次不是说了要请你们吃一餐吗,哦,你说这些水果吗,我猜到你们男生肯定不会买水果这些东西的,顺便就帮你们带了些过来,我还叫我家的仆人帮你们一起做了午餐,等下一起吃。”卡洛琳兴奋地说道,看来她父母让她将近一个星期的不能出门,都快把她逼疯了。 “你还知道我们两都是男生啊,这里是男生宿舍啊!你怎么进来的?”坎雷尔抓了抓头发,水果是重点吗?难道不是随意出入这栋男生宿舍楼更值得谈谈吗? “哦,你说这个呀,我和楼下的宿管大妈还挺熟的,这种时间段一般也没人,我分了她几个水果她就把我放上来啦。”卡洛琳心不在焉地回答道,让坎雷尔难以理解,难道这不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吗,他的脑中已经脑补出卡洛琳遇到仗着权势的花花公子然后被强行拉进房间里的神奇剧情了。 “那这样说的话,下次我带几个水果,叫宿管把我放进女生宿舍可以不?”一旁显得懒洋洋的丹尼斯忽然插话道。 坎雷尔用讶异地目光望向那边,他忽然想到,要说到有权势的公子哥,这边这位才是背景最大的,于是,坎雷尔与卡洛琳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地反驳道:“你想得美!” “说起来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的结构是一模一样的呢,我还以为会有什么不同。”卡洛琳的到来除了一开始带来了一阵手忙脚乱,倒没什么特别的影响了,坎雷尔一边瞪着自己的历史教科书,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着这个望来望去的好奇少女。 “那男厕所和女厕所应该也是一样的?”卡洛琳的问题让这边的坎雷尔一窒,这究竟是什么诡异的死亡跳跃联想,坎雷尔默默地点了点头,以作回应,毕竟他又不知道女厕所长什么样,应该说从来都没好奇过。 “喂,坎雷尔,这个吊坠是谁的,好漂亮啊,难道你也是哪家的少爷吗?”这话,让坎雷尔一愣,他急忙将目光从面前得书上移开,回过头,便看见诺拉送给他的挂坠被卡洛琳从抽屉中找出来,拎着悬在半空中,坎雷尔站起身来,刚想让卡洛琳将那吊坠放下,对他而言这毕竟是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等等,坎雷尔,这个吊坠上的家徽,好眼熟啊,我好像有些印象……”坎雷尔的话语卡在喉中,那吊坠下的花纹是个家徽?他从来没注意过那个图案。 “卡洛琳,别找了,我们宿舍里可没你想找的东西,只有私人物品,而且我们今天是真的没事做,自从上次以来一直都没事,不要期待了。”沉默了有一会的丹尼斯再度开口,打断了卡洛琳的话语,点破了女孩的小心思。 经由丹尼斯这么一说,坎雷尔也反应过来:“上次的事难道你还嫌不够麻烦吗?”一个一般的女孩子有了一次那样的经历之后,按道理不是会对血族相关的一切产生畏惧进而逃避,甚至厌恶恐惧的情感牵连到坎雷尔这种当事人吗?坎雷尔忽然觉得,自己对异性似乎有什么误解。 “嘻嘻嘻嘻······”卡洛琳尴尬地笑了起来,为了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她勉强地反驳道:“哪有,你们在想什么呢,我就随便看看,难道你们还不准我看,要把我赶走吗,最少也得等到我把我这带过来的午饭吃了先再说。” 坎雷尔叹了口气,想说些什么,忽然,宿舍的大门又被敲响了,这倒是奇了怪了,他们住在这三个月了,宿舍门就被敲响了这两次,丹尼斯刚刚才说这个天气没人想在外边走,就连续来人专门造访他们这。 坎雷尔站起身来,而丹尼斯又将子弹塞回了手枪中,无论这是今天第几次门被敲响,终究不是寻常事,不能失去警惕,而卡洛琳倒是很自觉地闭上了嘴,乖乖地躲到了一旁,只是兴奋地望着这边,倒也不碍事。 两人贴着墙,站在宿舍门的转轴边,以防大门被突然破开,他们正对着外边的人,忽然,在坎雷尔的视角下方,一个动的东西闯入他的视界,将全神戒备的坎雷尔吓了一跳,他本能地停了下来,定眼一看,居然是一封信。 在丹尼斯枪械的掩护下,坎雷尔小心翼翼地拿起了那封信,信封上没有邮戳,只写着收信人他与皇族的全名,坎雷尔?温莎伯爵,康拉德?凡?韦廷公爵,这是坎雷尔第一次在纸面上见到自己如此正式完整的真名。 这是谁写的?坎雷尔脑中闪过“失乐园”这个组织名,但很快被否定,因为拆开信件后,还未将里面的纸拿出,便能看见一个巨大的政府部门的印章,这是帝国国土安全局寄来的。 坎雷尔连忙推门而出,走廊中回响着他开门的声音,同时印入眼帘的,还有地面上两套折叠整齐,甚至帽子身份证都有准备的制服,却唯独没看到送来的人,不用想都知道,这是上边开始下任务了。 信件的内容倒是没搞得那么神神秘秘的,从语言风格而言很像是博卡的作风,信中大大方方地恭喜他们两个进入了安全局的编制,具体的职位工作范围等一切后续细节视他们的表现而定,现在帝国需要他们诸如此类的话语,然后标了一个城北居民区内的地址,示意他们到那里去。 现在坎雷尔是完全傻了眼,他转头向身后的丹尼斯小声道:“到底安全局对我们上次暗杀任务的态度是什么?你又和他们说了什么?”在他视线更远一些的地方,他能看到卡洛琳正露着半个头,好奇地打量着这边。 丹尼斯耸了耸肩,回答道:“我只是通过我的一些关系在居民区找到了正在执行任务的博卡,然后把那颗药丸还给了他们,我也没多说什么,博卡他拿回药丸之后,告诉我,其实那枚药丸只是一颗强效安眠药,对人体没有多大的后续副作用,他们只是通过这种暗杀任务来测定我们适合执行什么程度的任务,嗯,他还说如果我们在一段考核的时候放走了那个血族,我们甚至会有是血族方面潜入者的嫌疑,。” “至于这两个名字,其实安全局让我们进行考核之前,就已经查明了我们的身份,包括我隐藏的皇族身份,顺带一提,似乎你的身份也非常麻烦,嗯,博卡当时的原话是‘哦,两个大麻烦,你们两个的身份我居然都无权查看,无论你们的名字是不是你们告诉我的这个,帮我把话转达给坎雷尔,恭喜你们加入帝国国土安全局,丹尼斯还有坎雷尔’。” 皇族对于博卡浑厚的声音模仿得不是很到位,但坎雷尔脑中还是不自觉地浮现出了那个高大的家伙哈哈大笑的样子,没曾想,那个不能纠结同事身份的规定,居然还保护了他,坎雷尔的脑中突然浮现出了那张从父亲书房拿到的照片,他的父母合照后边繁华的城市,到底是哪,他一定会搞明白的,而现在,是搞清楚一切的。 第四十六章 字迹案 “啊,卡洛琳,恭喜你,你真的等到了你想看到的发展。”丹尼斯一边脱下自己的外套,一边整平了门外折叠的衣服,说道。 那是一件很薄的黑蓝挡风衣,适合任何天气套在外边,衣服上最显眼的地方,印着亮眼的白鸽议会会徽,虽然衣服的样式明显和白鸽议会下属治安管理执行委员会的制服没有半毛钱关系,衣服无论是身材略显壮硕的坎雷尔还是瘦高一些的丹尼斯穿上去都很合身,明显两件都是根据他们的身材定制的,而那身份证明自然是帮助他们两人冒充治安管理执行员用的,看来这就是他们日后的工作行头了。 还未等卡洛琳接话,坎雷尔便先打趣道:“丹尼斯你今天还真是乌鸦嘴呢,你说这个天不会有人出门就有两个人敲响了我们的宿舍门,你说今天你绝对不会出门除非是想自杀结果我们现在就被逼着要出门了。” “哈,那我再说一句,今天等着我们的一定是好事。”丹尼斯将那滑稽的委员会制服高帽扣在了脑袋上,幽默地回答道。 坎雷尔叹了口气,将那封信收到了自己的口袋中,这封信包括信封可都不能让卡洛琳看到,无可奈何地也穿上了那身行头,现在这里少了两个学生,多了两个一本正经的调查员。 “你也想跟着去吗?”坎雷尔转过头对着另一边蓄势待发的卡洛琳问道,虽然他也知道自己说的这就是废话。 “那当然,这么好玩的事我怎么会错过呢?”卡洛琳回答得想当理所当然,好像她才是任务的执行者,而不是坎雷尔。 “往好处想,坎雷尔,最少他们还贴心地给我们准备了口罩,让我们去看看,究竟是什么在等着我们。”丹尼斯从这大衣服口袋中摸出了折叠好的黑色口罩,不得不说安全局的那帮人还挺细心的。 而今天的天气,比丹尼斯口中说的,更加恶劣,坎雷尔即使是带着口罩行走在大街上,都能感受到喉头处堵着了什么,异常难受,而能见度低得发指,几乎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与夜间没有油灯行走在外没什么区别。 虽然不知道曼斯特城内的总体情况,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城内的交通系统一定瘫痪了,一路上到处都能看到身着制服带着黑色面罩行头和他们相似疏导交通的家伙,而且无论到了哪,黑雾的那端总能听见不息的鸣笛声,才走了一阵,坎雷尔便想躺回宿舍,安逸的看一整天他讨厌的历史书,如果不是他们的目标也许是血族的话,而身后跟着他们的卡洛琳仍然表现得兴致勃勃,这个女孩这几天真是被禁足到精力过剩。 不过即使是这样的大雾中,三人按照信上的地址,还是找到了他们的目的地,不应该说是他们找到的,因为他们就往那个大致的方向走了一会,便隔着五十米看到红蓝闪烁的灯光,成排的警察树立起警戒线包围了那栋五层的小楼,这阵仗让他们想忽视都做不到。 “对不起先生,你们不能······”两人的身份证让上前盘问的家伙住了口,“她是和我们一起的。”坎雷尔指了指身后的卡洛琳说道,三人跨越了警戒线走向了那栋缠满了老式的蒸汽输送管道,在这种居民区往日中并不显眼的小楼。 “我的天哪,到底发生了什么。”坎雷尔望着出出进进的警员们,不免有些紧张,轻声对着身旁的丹尼斯感叹道。 “我也不知道,但应该是件好事。”丹尼斯用着轻松的语气说道,这种场面对于皇族而言甚至都有些不入眼,但对于坎雷尔甚至卡洛琳而言,就显得非常少见了,那个少女进了这栋楼后明显老实了许多,虽然仍然能从她眼中不时看见激动的色彩闪过,但手脚和行为都稳健了不少。 三人顺着螺旋楼梯,走上了这栋不大的小楼,他们已经上了两层了,左右住户的大门依旧是紧闭的,看来他们还得继续往上走,正当三人愈加疑惑时,一股血腥味,同时充入他们的鼻腔,让他们三人的表情不禁都严肃起来,这么浓密的味道只能说明一件事,有人死了。 他们又上了一层楼,终于,在这栋楼的四层,他们看到了一扇打开的住户门,还有不少警察忙忙碌碌的出入这扇大门,看来这就是安全局想让他们到的地方了。 三人还未走入门中,便看见正对着大门的白色墙上,用干涸的血迹写着一个褐色的词组“复仇”,字迹的笔画下还有血滴流下的痕迹,看上去很是渗人。 这血字白墙,让坎雷尔一愣,本能地想挡住身后的卡洛琳,但女孩倒是没有一点退缩的意思,反而从他的身后探出头来,兴奋地盯着那个词组,好像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文字一般,三人鱼贯而入走近房间中,虽然都已经有心理准备了,但面前的场景,还是让坎雷尔感到有些不适。 身着黑色长衫的男人卧倒在房间之中,双眼几乎凸出的表情让人能体会到死者生前的激动与不甘,凶器匕首就插在男人的衣服上,他身下的血迹蔓延铺满了小半个客厅,显然这是一起凶杀案,第一案发现场就是眼前。 “先生们,请让一下,谢谢,我需要拍个照。”一个身着警服的家伙,拿着一个不小的前端镶嵌着镜片的木制箱子,拍了拍第一次面临这种场面有些不知所措傻站在那的坎雷尔,示意三个人稍微让开一下。 坎雷尔这才如梦初醒地退了几步,虽然他前几天就有从塞瑞亚那边听说了他的工作职责,但他又没学过刑侦这些东西,完全不知道从哪里下手从哪里开始,他转头望向了皇族,明知故问道。 “你知道安全局想让我们干什么吗?” “博卡和我说,貌似是叫我们排除血族作为凶手的可能性,而如果凶手确定是血族,我们就全权接手并负责逮捕嫌疑人。”丹尼斯解释道。 这虽然是意料之中的答案,但再次听到这个答案,还是让坎雷尔叹了一口气,没想到安全局真的会让他们来做这种事,坎雷尔想象的安全局成员职责应该是走上正面战场,硬撼血族贵族,颠倒战场局面,没曾想居然是让他们来做这种他们一窍不通的工作。 “嗨?是谁把这些外行人放进我的案件的现场的?”一个略显尖锐的声音传来。 第四十七章 碰壁 “先生,我们也是奉命而来,请让我们完成我们的职责。”坎雷尔举着双手,后倾着身子,尽量用着平缓的语气对着面前咄咄逼人的警官解释着,他感觉面前这个暴躁的警察就快要把腰间的火药手枪掏出来了。 “那与我无关,请你们出去,我不清楚你们这些检查组的贵族老爷们到底是干什么的,我只知道你们这些家伙每次出现会破坏这案发现场,把线索搞得一团糟,你们还是回家去,我们会负责保护你们的安全的,请相信我们。”低矮瘦小的警官爆发出惊人的气势,竖起的食指都快顶到坎雷尔的胸口上了。 这个颧骨突出大鼻头的家伙正是负责这个案件的督察,尽管坎雷尔已经将他们的身份证加上外套上的白鸽议会会徽都给这个家伙看了,但是依旧不能避免被大吼着赶出现场的命运,所幸今天卡洛琳不是穿着学校制服跟来的,不然的话恐怕他们连解释的机会都没了。 而令坎雷尔感到最窒息的是,不知道为什么,向有关负责人解释他们的来历这件事,怎么就由他来负责了,卡洛琳甚至包括在一旁晃来晃去的皇族,好像对这件事都漠不关心似的,在他拼命想说服面前这个顽固的督察时,和他一同来的另外两人居然都一直一言不发。 坎雷尔的额头渗出了冷汗,他已经不知道用什么样的理由去说服面前这个督察了,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已然无话可说,但又不能真就这么走出去,真走出去了怕就再也进不来了。 “喂,哪有你这么霸道的呀,你不想你的工作没做好,我们也不想我们的呀。”忽然,一旁的卡洛琳出声反驳道,一瞬间坎雷尔苦了脸,督察卡着他们的最正当的理由便是卡洛琳没有工作证,然后这个小姑奶奶现在还要出来刷存在感,这不是帮倒忙吗? “贵族小姐,您还是回家,这种场面可不适合你们这种宴会上的鲜花来观光,您的父母会为此担忧的。”瘦小的督察将“宴会上的鲜花”这几个字咬得特别重,装作是好心提醒的样子,摆明了是在讽刺卡洛琳在案发现场身着着的漂亮服饰。 “等等,你们不会都还没有成年!”督察在仔细打量了面前的女孩后,突然发现了这个问题,出声问道,坎雷尔知道,恐怕他们就快要被当成逃出家来玩的少爷小姐了。 坎雷尔感觉自己的头都快要炸开来了,他和丹尼斯好歹带着黑色面罩和帽子还能遮掩一下,卡洛琳这种一股年轻女孩气质的打扮,就算也戴着面罩又怎么能骗得过这老练的警察的眼睛呢,要是被发现他们三个都是未成年,可就不是单单被赶出去那么简单了,怕不是要被没收身份证然后以妨碍警察公务的罪名被拘留哦。 “警官,恕我我冒昧问一下,根据你们的调查,犯人是从阳台入侵,杀死受害者的吗?”一旁的丹尼斯终于出声帮他们解了围,将话题转到了正事上。 “嗯?为什么你会这么觉得?”这边的督察显然被丹尼斯奇怪的想法勾起了兴趣,一时间竟也没有再纠结三人的身份了。 “因为门锁是完好无损的,而看尸体的表情说明受害人遇害时非常震惊,再加上没有打斗的痕迹,我觉得应该是犯人从阳台潜入然后用匕首偷袭了受害者再从阳台离开的。”丹尼斯隔着玻璃门,透过玻璃望着整理得整整齐齐,留出了很大空间足以一个人蹲伏的阳台推测道。 “啊,进门的时候就能看到门口的锁安然无恙,观察得很仔细,想法也很好,”督察首先是肯定道,突然话锋一转,用着轻蔑的语气问道:“那请问,本次案件最显眼的线索,墙上的这几个血字你要怎么解释啊?” “我觉得,这应该是凶手混淆杀人动机,反侦察的手段,毕竟应该没人会这样把自己的作案动机写在案发现场。”丹尼斯转头望向墙上的血字,回答道。 “那你说,犯人的作案动机是什么?”督察忽然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明显的嘲讽,让人很是不舒服。 但丹尼斯肯定不是会因为这点小事而失态的家伙,他环视了一圈,观察了一番这有些凌乱的房间内,犹豫了起来,他难以确定这些堆放的脏乱衣服到底是家主人不勤于整理而导致的还是凶手翻动而导致的。 “钱财?入室抢劫?”丹尼斯支支吾吾的回答道。 “哈哈哈哈,我就说这里不适合你们这种外行人,请离开,别占了专业人士的位置,回到你们的宴会中去,之后我会上报治安管理执行委员会让他们取消你们的工作的,曾经我们失手了,但能抓住嫌疑人的,一定只有我们。”督察原本还压制了一些的笑声爆发了出来,他讥讽了一番面前的三人后解释说道。 “这栋公寓位处城北接近贫民窟,明显是供外来流动人员居住的便宜地,你看看外边那些陈年的蒸汽管道就知道了,城内的蒸汽输送技术早革新过了,这里还没有换,居住在一个连热水蒸汽供应都能断还得点着油灯的地方,甚至还专门挑了一件阳台朝旁边楼没有光的房间的家伙,身上能有多少钱?”确实光是这一点,就排除了犯人为财铤而走险的可能了,连对室内的调查都不需要。 “况且犯人在墙上写了个‘复仇’,就排除作案动机是仇杀的可能性,到底是什么逻辑?要是我去入室抢个劫,然后学他这样写个‘钱’,是不是就排除我为了钱而作案的可能了呢?一切以证据说话,不要在这捣乱了。”那个督察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架起面前坎雷尔的手就想把坎雷尔拖出房间。 “喂喂······喂!等下。”坎雷尔挣扎着挥舞着尚且自由的一只手,想将另一只被架住的手从那矮小的督察手中抽出,却意外地发现,这个瘦小的家伙力气居然格外地大,在较力中督察的手居然像缠住他的钢铁一样,纹丝不动,他这么大个人,竟只能乖乖地被拖着走。 “喂,警官,等一下,虽然你负责整个案件,但你没有封锁案发现场,驱逐同为治安执行委员会下属成员的我们,你的同僚的权利,就警衔而言,我们可并不比你低,你的下属警员名单中,也没有我们的名字,你凭什么赶我们?” 丹尼斯搬出规章条款,强硬地对着这个已经动起手来的督察质问道,别说,就安全局为他们伪造的身份证上的职务而言,他们的权利还是挺大的,当然他们也不敢乱用这个权利,毕竟伪造的东西经不起查,但是自保一下还是可以的。 “如果你对我们的工作有意见,请你向你的上级报告申诉,然后再经由流程得出结果,在那之前,我们进水不犯河水,你管不着我们,我们也不会劳烦你。” 显然,丹尼斯的话语将这个矮小督察气得额头上青筋爆出,但丹尼斯说得没错,这个督察的确没这个权利,碍于他们贵族的身份,他也不敢强行动手,只得放开了坎雷尔的手,对着丹尼斯说道。 “好,小子,正好,我也怀疑你们的身份证是伪造的,我现在就去向上级报告你们的存在与你们妨碍调查工作的行为,先生们,祝你们工作顺利。”说罢,这个瘦小的督察便怒气冲冲地离开了房间,看来真的去找治安管理委员会的高官去了。 望着督察愤然离去的背影,坎雷尔默默往丹尼斯身边靠了靠,小声问道:“我们这身份证靠谱吗?”要真被查出事情来,那玩笑就开大了。 丹尼斯耸了耸肩,没有回答,意思也很明显,这种时候不靠安全局撑着,那他们也没办法了,要是安全局那边撑不住,那这个任务完不成也不是他们的事情,其实没什么好担心的。 第四十八章 陈案 “杜兰督察就是这个爆脾气,希望你们能理解一下,我们拿他也没办法,你们继续你们的工作,请别追究他的失礼,他也是心急嘛。”一旁一个相比瘦高督察温和得过分的声音传来,对傻站在这有些不知所措的三人说道。 三人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是一个瘦高的身穿白色大褂下巴上挂着蓝色口罩看上去像医生的角色,那人对着三人笑了笑,介绍道:“大人,我是本次案件的验尸官,我叫萨米尔,而刚刚离开的那位是我的上司,名叫杜兰的督察,我们都很高兴能在次见到你们。” 丹尼斯也回了个礼貌性的笑容,伸出手与萨米尔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握在了一起:“你好,我是丹尼斯,治安管理执行委员会下属检查小组成员,我是我们小组的组长,他是坎雷尔,而这个女孩是卡洛琳,都是我的小组的成员,谢谢你的理解。”说着,丹尼斯指了指后边的两人,而萨米尔也对站在远处的两个家伙笑了笑,打了个招呼。 “如果有什么尸体上的问题,你们可以来咨询我,毕竟和那些东西打交道,是我的专长。”萨米尔笑盈盈地说道,难以想象,如果不是声音源的确在面前,坎雷尔都不会相信有着这样温润声音的男人,居然是个验尸官。 说到尸体,坎雷尔蹲下来,仔细端详起受害者的遗体,虽然那恐怖的表情让坎雷尔想到了不少不太好的东西,但他毕竟也是杀过血族的人了,不会连这点都接受不了。 他们的任务是排除血族作为凶手的可能性,而血族会去杀死一个人类只会有一个原因,就是饥饿,他们需要人类的血液充饥,其实这个案件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血族作案,受害人流血量这么大,除去地板上的血受害人体内根本就没剩多少血量能让血族充饥了,更别说凶手还煞费苦心地用了受害人的血去墙上写了字。 但即使是这样,坎雷尔出于职责还是要确定一下,尸体上到底有没有血族咬过的痕迹,众所周知,血族最喜欢咬的地方就是人类脖子上的大动脉了,那涌出的血美味而量大,坎雷尔伸出手,捏起尸体的衣领,想看看衣服下的脖子上有没有咬痕。 “别动尸体!”萨米尔严肃的警告声从旁边传来,把坎雷尔吓了一跳,缩回了手,而刚刚被捏起的衣领又贴回到了尸体的皮肤上,“如果你想碰尸体,就一定要戴手套,不然你的生物印记总会有遗留在尸体上,这会影响取证,需要我为你拿一个手套来吗。” 萨米尔逐字逐句郑重说出的解释,让坎雷尔真正意识到,自己是个外行人,他什么都不懂,但他却摆了摆手,没有接受萨米尔的议题,因为刚刚那一瞬间,他已经看清楚了,尸体的脖子上没有咬痕。 “那么,这具尸体除了这背部有一处刀伤外,还有哪些伤口?”坎雷尔转而问道。 “腹部还有一处刀伤,不过不关键,那一刀没捅到什么东西,不像你们看到的背上这个伤口,他精准的刺穿了被害人的心脏,一刀毙命,除了这两个伤口外,受害人身上就没有近期才出现的伤口了。”萨米尔想了想,回答道。 好了,他们的职责已经完成了,这肯定不是一起血族作案的案件。 坎雷尔站起身来,朝门外走去,准备就此离开,他不想与这个案件有更多的关联了,毕竟他们的身份证可经不起查,出入这种警察聚集的地方总让坎雷尔感到有些做贼心虚。 丹尼斯与卡洛琳也跟上了走向门口的坎雷尔,萨米尔看到三人准备离去,也跟了过来,看样子是准备送送。 “对了,杜兰督察刚刚所说的‘曾经我们失手了’,是什么意思,难道是经过你们的调查,已经确定,本次案件的犯罪嫌疑人是再犯吗?”三人站到了楼梯间,正准备下楼时,丹尼斯忽然回头,对着靠在门口目送他们离开的萨米尔问道,的确,刚刚那个督察出离的愤怒似乎有些隐情的样子。 萨米尔一愣,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看起来是问不出结果了,就在三人转过头,准备就此离去的时候,背后的验尸官忽然开口了,说道:“这件事与杜兰督察本人的职业经历有关,我这样说就是希望你们不要外传我说的话,还有,希望杜兰长官不要怪我多嘴。“三人听到这话都点了点头,看来这个案件的确没有那么简单。 “杜兰督察是两年前进入我们治安管理执行委员会的,在那之前,他根本没有身份档案,我们查不到他的过去,不知道他的童年有什么样的经历,只知道,他是城北居民区中贫民窟的孤儿,也是贫民窟中黑帮的一份子,后来在一次执行委员会对黑帮的打击行动中,杜兰他逃离了黑帮,并向执行委员会的打击小队提供了黑帮分子传递消息时所用的街头涂鸦不同的图案分别代表的意思的情报,当即被执行委员会破例招收为那次行动的指导员,并提供人身保护,在行动结束后,在我们这任职警察,这就是杜兰督察成为警察的始末,与众不同,也为之后的悲剧埋下了伏笔。“ 萨米尔叹了口气,稍稍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思考了一番如何说出那个案子后,才继续说道。 “入职后的一年呢,杜兰表现出强烈的正义感,这也许与他在黑帮中受到欺压有关,他积极运用自己的知识,在城北平民区大展身手,破获了很多起包括杀人毒品走私在内的黑帮涉及的大案,备受上级的赞赏,他本人也由一个普通的警员升级为巡佐,负责起了一些重要街道的治安,也有了自己的部下。” 这听起来就像一个渴望光明的少年成为正义的使者的故事,坎雷尔已经想象到杜兰奔走与街头巷尾缉拿罪犯的英姿了。 “简直像个童话故事,至少到目前为止,不是吗?正义战胜邪恶,饱尝黑暗的少年亲手驱散黑暗,令人热血沸腾。”萨米尔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一切也就是在这时,到此为止了。” “大概是一年前,一个平静的午后,当时的杜兰巡佐带领着他那群与他一样同样渴望着打击罪犯的下属,又捣毁了一个黑帮据点,回走在欣欣向荣的街道上,大家各自散去前,相约晚餐再聚,来个庆功宴,可到了晚上,杜兰巡佐独坐在餐厅中,谁也没等到,他感到事情有些不对,他去逐个敲响了他的下属的家门,每进一个房间,都能多看到一个用鲜血写在墙上的‘复仇’。” “那一天下午,五名警员,整整五个治安管理执行委员会中最棒的小伙子就这么凭空消失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杜兰巡佐疯了一般地追查着他们的下落,但直到今天,依旧一无所获,杜兰本人也由巡佐升职为督察,但他的那些下属们再也没回来过。“ 萨米尔用着惋惜的语气说出了这么一个令人痛心的故事,那桩连环杀人案破案的可能随着时间推移早已变得微乎其微,那些失踪警员存活的可能也同样微乎其微,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实。 没人知道作为那五个警员的负责人杜兰督察心中的想法,但时至今日,突然面前又出现了这样一桩作案手法如此相似,还留下了尸体,留下了更多线索的案件,摆在他的面前,恐怕对于杜兰而言,那墙上的血字就是赤裸裸的挑衅,坎雷尔理解地想到。 第四十九章 调查(1) 望着萨米尔转身走入房间,回到案发现场工作的身影,坎雷尔忽然有些不忍,刚刚他们可是把那个杜兰督察气得不轻,却又觉得有些无奈,他们不是警员,调查追踪这方面什么都不会,他们只能完成自己的职责,什么都帮不上。 “让我们走。”千言万语的感慨,最终出口的,却是这样一句最冷漠的话语,转头间,坎雷尔能看到卡洛琳有些黯没的淡褐色眼睛中闪烁的同情,这让坎雷尔觉得自己有些自私。 忽然,一旁的丹尼斯出声了:“要不,我们帮杜兰督察查明那件陈案。”仿佛在说的是什么轻而易举的事情,皇族面带笑容地转向他的两个组员,把两个组员都吓得不轻。 “丹尼斯你疯了吗!”坎雷尔没忍住惊叫出声,虽然他的脑子动过这样的念头,但下一个想法就会发现自己做不到,甚至是无从下手,他们没有当年任何的案发资料,也没有权限去警察局查阅这些东西,甚至去问问当事人杜兰督察的可能都没有。 “似乎······很有趣的样子,那我们要从哪里开始呢?”卡洛琳在一阵呆愣之后,眼中对着丹尼斯迸发出崇拜的目光,好像丹尼斯对这个女孩来说已经是什么勇于与邪恶对抗的英雄似的了。 “当然是从眼前这个案子开始啦。”丹尼斯笑着对着面前的女孩说道,“让我们先去楼上调查一些细节。”说罢,丹尼斯就这么转身顺着楼梯朝上走去,完全没有理会这边的坎雷尔。 等等,难道你们就没人想过如果调查不出什么东西,该怎么收场吗?这不是让杜兰督察将伤口扒开给他们看,然后给了人家希望,却又什么都做不到吗? 坎雷尔望着迈步上楼的两人,想出声再做质疑,却没了机会,只得叹了口气跟上,但心中的疑问与不安却止不住地翻腾不止,丹尼斯绝不是那种为了正义而会选择多此一举的家伙,他又不知道这个皇族到底在想些什么了。 “您好,我们是治安管理执行委员会下属成员,想问你们一些与楼下案件相关的问题,请你们配合我们的调查。”三人叩开了五层,也就是案发现场的楼上,这栋陈年旧楼顶层的住户的家门,出示证件道。 “对不起先生,我已经录了笔录,与案件相关的事情请去查阅笔录,能说的我都说了,请容许我拒绝再次接受调查。”五楼的住户,一个消瘦的男人,将大门打开了一个缝,似乎在遮掩着什么,只露出半个脑袋,对着门口的三人说道。 令坎雷尔没有想到的是,一向彬彬有礼行为优雅的皇族居然没多说一句废话,一脚踢开了大门,不顾住户的阻拦,径直走进房间深处,坎雷尔也紧随而入,冲进房间中,不过入目的景象,打消了他对面前男人的怀疑。 “先生,我觉得您需要注意一下个人卫生。”望着昏暗的客厅中,散乱的衣物与明显几天未洗堆在那的袜子,坎雷尔愣了一会,才勉强憋出这么一句话。 “个人卫生?蒸汽供应已经断了五天了,这么冷的天,难道我要用冷水洗澡吗?就是因为你们这帮警察封锁了这栋楼,修理工想来都来不了,现在还私闯民宅,我会去治安管理委员会投诉你们的!”消瘦的男人显然对于三人的闯入非常愤怒,他吼叫着呵斥道。 “对不起先生,但这是工作需要,请问······“坎雷尔想刚想问问案发的大概时间段与情况,却遭到了强烈的抵触。 “无可奉告,先生,我说过,我能说的都已经做了笔录,你们自己去看。”那个消瘦的男人往客厅中的沙发上一坐,抱起了双手,用着愤怒而戏谑的目光,仿佛像看戏一般,盯着三个不速之客。 坎雷尔为难的望向了丹尼斯,希望能寻求到一些帮助,却发现那个皇族一进门就跑到了这家的阳台上,根本没有理会面前这个住户。 好,看来皇族已经有些想法,不需要客厅这个男人的话语了。坎雷尔无奈的想到,看来他要做的就是拖住面前这个男人不要让他给丹尼斯捣乱就好。 “我们需要再次确认一些细节,先生,这事关案件的侦破······”“对不起,无可奉告!” 三人从五层住户的房间中走出时,坎雷尔松了一口气,毕竟要一直好声好气的对着那样一个气头上的家伙讲话,也是一件很折磨人的事情。 “坎雷尔,你和那种人说话,为什么还要低声下气的。”卡洛琳不满的问道,看来那个男人横不讲理的样子也让她非常生气。 “啊,人家也不容易,几天没有热水洗澡了,还因为楼下的事天天被敲门,大家互相理解下理解下,”坎雷尔挠着脑袋安抚道,然后转头望向走在前面一眼不发陷入深思的皇族,问道:“丹尼斯,你有发现什么吗?或者说,你有找到你想要的东西了吗?” “嗯,当然,有一些,很有趣的东西,不过我还要确认一下我的一些猜想,在那之前,我想听听你的想法。“丹尼斯回头望向了坎雷尔,微眯起眼睛说道。 “哈?我的什么想法?”坎雷尔没明白丹尼斯的意思反问道。 “就是对这个案件的推理,你觉得案件是怎样发生的,我们手上也掌握了不少线索了。”丹尼斯转过头,边下楼边说道。 “但是我们知道的仍然没法让我拼出当时受害人死亡时的情景,我们不知道案发的时间段,只知道死者是最近死亡的,这一点看过尸体的人都能看出来,我们也不知道死者是谁,他最后见的是谁······“ “不不不,推理其实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只需要根据已知事实从四个方面想就行了,谁做了这件事,为什么要做这件事,怎么做这件事的,怎么抓住犯人,说出你现在的想法就好,不用理会对错。“ “可是······”坎雷尔刚想再做一番推脱,却被丹尼斯强硬地打断了。 “不要去想是否正确。” 望着丹尼斯认真严肃的眼神,坎雷尔叹了口气,顺着丹尼斯给出的问题随口回答道:“好,是死者认识的人做了这件事,为了复仇,带着匕首一刀杀死了受害者,先调查死者,再选出嫌疑最大的那个人抓住他。“ “完美,坎雷尔你干的很不错,我来补充一下你回答这些问题时的思路,”丹尼斯兴奋地鼓起了掌,那样子将坎雷尔吓了一跳,“凶手因为和死者认识,所以凶手在某一个时间敲开了死者家的大门,两人见面凶手便拔刀,捅了死者一刀,死者害怕便想往客厅中躲,他捂着肚子上的伤口转身想跑,没跑几步便被凶手在背部又补了一刀,然后倒下死亡,然后凶手在墙上写下血字离开,对吗?“ 坎雷尔愣住了,他刚刚脑子里没想这么多,只是顺着直觉说出了答案,但仔细想想似乎他也就是这么想的,所以坎雷尔点了点头,没有否认。 “很平平无奇,但是却又没什么漏洞的想法。”丹尼斯不知是赞同还是反对地评价道,这个想法的确和他们手上所掌握的线索都非常符合,没什么错。 第五十章 调查(2) “所以,丹尼斯,为什么我们要来这个地方。”在皇族的带领下,三人走到这栋五层小楼的背后,也就是这栋楼和与它相邻的小楼的夹缝中间。 在这条一次只能一人行走的阴暗小巷中,给这两栋并排着的小楼里全部的住户持续供应着蒸汽的管道盘根错节,在曼斯特城的空气污染之中如森林深处蒙蒙白雾下老树的根须一般,稍一走神,还能将它们错看成冲入迷雾深处的蛇鼠留下的黑影。 行走在这狭窄的小巷中,不时还能感觉到脚踝被安置在墙角之下的管道中喷出的滚热蒸汽灼疼,坎雷尔顺着热感来源的地方望去,发现底部的墙壁因为长期的濡湿早已被青苔染变了色,无数真菌类植物附着其上,看上去极为恶心。 “对了,丹尼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种通着气的一代供气系统的蒸汽管道,表面的温度不会很高吗?”走在中间的卡洛琳忽然出声问道,听到这样的情况,坎雷尔一呆,那些钢管离他们的小腿可不足手掌长,这不是和走钢丝一样吗。 “对哦,如果你们不小心碰到这些管道,马上你们的腿上就会多出一个水泡。” 啊,即使是在烟雾之中,坎雷尔看不清丹尼斯的表情,但他也能想象出那恶意的笑容,该死的,皇族在卡洛琳面前虽然会显得靠谱而有个人情绪得多,但丹尼斯的本性也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坎雷尔如是想到。 就在坎雷尔小心翼翼得注意着脚的两旁以防烫伤时,撞上了前边已经停下的卡洛琳,在淡淡的香水味冲入鼻腔后,坎雷尔反应过来,连忙后退一步,并侧身望向前边带头的丹尼斯,想搞清楚什么情况。 原来三人此时刚好停在了案发现场阳台的下方,仰头上望,还能看见些许受害人阳台上整齐堆叠得高出扶手的杂物。 “嘿!嘿!别看上面了,看看脚下。”丹尼斯提醒道。 坎雷尔与卡洛琳这才反应过来,低头下望,发现墙角下的蒸汽管道竟不正常地断了一节,这应该就是这栋楼为什么没了蒸汽供应。 忽然,丹尼斯伸手摸向竖在他们三人面前的管道,这大胆的动作将坎雷尔吓了一跳,刚刚他还提醒他的组员们小心管道烫伤,怎么这会自己却主动摸上去了。 皇族显然不会犯这样愚蠢的错误,坎雷尔顺着管道下望发现,这面前的管道是那条断了的管道断口那边的另一段,如果没有这个断口,这条管道就是断了的管道的延续,而现在它只是一条无用的没法通上气的废管道,自然表面也就没有了高温。 坎雷尔顺着这条管道上望,他发现这条管道经过往上一条五个住户的所有阳台旁,他明白丹尼斯带他们来这的用意了。 果然,丹尼斯在摸了摸冰冷的管道,确认了自己的猜想后,回身开口第一句话便是:“让我们离开,去找萨米尔问一些必要的情报。” “大人,还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吗?”三人在返回案发现场的路上,在小楼的一层,遇到了正准备离开的萨米尔,而萨米尔看到这回来的三人,大致也猜到了他们的想法,索性主动开口问道。 “和我们聊聊一年前的那桩陈案。”丹尼斯露出礼貌性的微笑,说道。 “如您所愿。”几乎每一个听说过那件悬案的检查组员们都会问这样一个问题,萨米尔已经习以为常了,但他可不会丝毫真的将破案的希望寄托在面前的这几个小家伙身上,因为一直以来,都没人能找出一些头绪。 “一年前案件的五个现场,都非常奇怪,要说的话就和今天一样,都没有打斗的痕迹,墙上用血液写着‘复仇’两个字,比今天的案件更加扑朔迷离的是,总共五个受害人的尸体现在都未能找到。” “作案动机方面,由于受害人都是同一侦查组的五名警员,我们几乎排除了除了有预谋的连环杀人案之外的所有可能性,自然也就把搜索的重点放在了‘复仇’两个血字的追踪上。” 萨米尔开始回忆当时的场景,由于说了很多次反而显得轻车熟路描述的话语也非常有条理。 “当时案件发生时,我们百思不得其解至今仍不知答案的疑点主要有两个。” “一个是受害人都是受过训练的警员,如果真的是黑帮寻仇,为什么会连抵抗的痕迹都没有,门口的锁也是完好的,没有闯入的痕迹,案发的客厅中除了血字找不出第二处血迹。” “第二个就是尸体问题,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他们是怎么把尸体运走的又能运到哪,我觉得如果谁能解决这两个问题,案件的一切就迎刃而解。” 萨米尔将一年前的奇案中的关键点一一列举出来,让面前的三人更容易思考,而丹尼斯的沉吟了一会后,抬头问道。 “那你们之后一定进行过深入追查,有嫌疑人吗?” “嗯,这也是很诡异的一方面,我们一开始认为是黑帮分子的报复行动,但根据我们所掌握的黑帮分子的行动,包括综合我们安插在黑帮的卧底警员的情报来看,那些黑帮当时都被打击行动打怕了,根本没有规划那么一场大规模的报复行动,询问案发现场住户,五起案件的现场,都没人看到可疑人员出入。” “之后我们还调查了警员们的私人关系,大人们,你们应该也知道,一个人活在这世上,总免不了会得罪人,但是互相之间仇视到一定要杀死对方那种程度的,又是少之又少,所以尽管我们有不少嫌疑人,但都没办法确定他们的作案嫌疑,这件案件的调查就这么断了线索,只能这么不了了之。” 似乎在萨米尔的梳理下,关于一年前案件所有能调查的线索都已经被警员们查得清清楚楚,确实是查无可查,坎雷尔的思维也随着萨米尔话语的停止戛然而止,再无思路。 “我问你些细节,你说那五场案件的案发现场,除了血字没有任何血迹,你们能确定那就是第一案发现场吗?” “还有,你们确定那五次案件都不是非法闯入吗?难道那五名警员都和这个流动人员一样,是独自居住的吗?” 丹尼斯望向萨米尔如机关炮一般一连串地问道,显然皇族并没有像常人一样,陷入思维的僵区,他仍在为自己的猜想求证着什么。 “不,我们不能确定第一案发现场,但别无选择,因为能供我们追查的线索实在太少了,而我们确定,五次作案,都和这次一样没有闯入的痕迹,和这次案件一样。” “死去的那五名警员,其实和这次的死者一样,都不是曼斯特城本地人,他们都是由周边城市中警校的优秀毕业生里筛选过来的,他们居住的都是治安管理执行委员会下属的公寓,都是独居。” 萨米尔用着肯定的语气一一回答着丹尼斯的问题,作为警察的一员,他对自己同事的调查结果非常有信心。 “很好,谢谢你的回答,萨米尔,那我想,这两个案件的真相,我都清楚了,也许这两件时隔一年发生的案件,是同一人所为······” 很可惜,丹尼斯的爆炸性言论还未引起听到这句话的人的哗然,一旁一辆蒸汽黑色的小汽车忽然停下,杜兰督察从小车中推门而出,他看到了这边还未离开的检查组三人,但却没了之前的敌视,应该说是心情太好了没那个功夫。 “哈!兄弟们,我们已经锁定这次案件的犯罪嫌疑人了,走,现在就让我们去找他,检查组的诸位大人,你们也跟过去,看着我们在一天之内完结这桩杀人案,然后我希望你们可以如实上报你们所看到的一切,告诉告诉治安管理执行委员会的人,我们不需要监督,我们是曼斯特城最棒的!” 杜兰兴奋洪亮的声音,响起在这栋小楼前。 第五十一章 贫民窟 萨米尔听到杜兰的话语后,根本没再理会这边的三人组,一溜烟便窜进了那停着的一排警车中的一台,坐了进去,而坎雷尔也随即跟上,警员们专门为他们这个检查组留下了一台空车,刚好够他们三人坐。 “是你搞错了吗,丹尼斯?”坎雷尔在错身经过丹尼斯身旁时,问道。 也许这个皇族的确有些不同寻常的想法,但毫无疑问,一年前的案件与这次案件有不同的作案嫌疑人,而丹尼斯竟然认为两次案件的作案嫌疑人是同一人,如果这次的作案者被捕证实不是一年前那件案件的作案人,那么丹尼斯的想法自然就是一个可笑的妄想,不攻自破,坎雷尔想看看丹尼斯对杜兰忽然带来的消息的反应。 “也许,谁知道呢?”令坎雷尔没有想到的是,他没有看到丹尼斯沉思或者惊讶的脸,皇族的脸色一如既往地淡然,而带着礼貌性的微笑,看起来对自己的想法非常有自信。 在坎雷尔惊讶的注视下,丹尼斯率先躬身坐入汽车中,在卡洛琳经过他的面前,也坐进汽车中后,坎雷尔才稍稍反应过来,他想猜出丹尼斯到底推理了什么,但没什么头绪,只得先无奈地也跟着坐入车中。 丹尼斯与警官们的想法最大的不同便是他认为凶手是从阳台潜入,出其不意杀死了受害者,根据他和杜兰督察的辩论可以猜到丹尼斯的一些想法。于是,坎雷尔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想,皇族到底是比警官们多想到了些什么,才能得出那样不同寻常的结论呢? 坎雷尔思考着丹尼斯自从说出想插手这件案件后做过的非同寻常的事情,无非就是带他们去看了阳台旁可疑的水管,应该也是为了证实凶手通过攀爬进入犯罪现场的猜想。 如果顺着那个想法继续往下推理,也不会得出那么荒唐的结论啊,到底是哪个关键点被他遗漏,而又让皇族的思想产生了那样巨大的不同呢? 在这样的深思中,汽车启程了,突如其来的惯性力使坎雷尔一瞬间失去了平衡,他吓了一跳,赶紧抓住了一旁车门上的扶手,不过这样的推背感自然是汽车起步带来的虚惊,这样一打断坎雷尔自然也没了思路,只得将目光刚回到眼前。 这样的汽车他还从来没有坐过呢。坎雷尔不禁左右四顾,将目光转至身后时,还能透过后车的车窗看到浓厚的白汽从车的后背箱中结构复杂上下转动的气缸中喷涌而出。没有牛马拉动,更没有人力驱动,仅仅是那样浓缩在这么个小箱子中的精密机械便能催动这么大个机器带着个人走,不亲眼看到坎雷尔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而车中与这个乡下小子有相同反应的,居然还有出身贵族之家的卡洛琳,女孩兴奋地趴在车窗玻璃上,眼睛都快要贴上去了,望着外边,虽然现在从车内往外看因为尘雾的关系什么都看不见,充其量只能看见些翻滚着的雾霾,但她仍然乐此不疲。 整个车后,就丹尼斯显得最为稳重,他将双手撑在大腿上正坐其中,一动不动地望着前边警车上闪烁着蓝红光芒的警灯,似乎在想些什么,又似乎只是期待着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 也因为这种极低的能见度,其实他们的警车队伍行进得很慢,每一部警车都将车上能打开的灯光打到最亮,在这样的迷雾中也起不到足够的警示作用,所幸的是,他们没有开多久,应该说他们的目的地,嫌疑人的住所并不在很远的地方,不需要开多久。 “小姐,为了保证您的安全,请您站远一些,这里都是些无可救药的无赖。” 站在队列最前边的警员,抬起提着油灯的手,将几乎快要冲到最前边的卡洛琳挡了下来,就在不久前,他们四辆警车一共十几号人都下了车,一拥而进走进了贫民窟的街道,可奈何道路狭小,走着走着居然挤成了一个小队列,在两侧各种不怀好意的瞩目下,越走越深。 走在队伍左侧的坎雷尔,微微举起手上的油灯,便能看见靠在不远处靠在房屋上的瘦得只剩皮包骨的居民,深吸一口浑浊混杂着汗臭味与浓烈的劣质酒味的空气,坎雷尔终于相信眼前的事实,他从没想过,这个城市还有这样的一角。 从他们走入贫民窟的街道以来几乎就再也没有看见过头顶的天空,成片成片搭建混杂在一起的棚子,几乎又将已经被雾霾遮蔽过了一层的天空再挡了一层,街道左右只要是在木棚下的地方,到处可以看到就那么睡在冰冷的地上的消瘦居民,似乎对他们而言,只要躺下去不会直接看到天际的地方,便可以是家。 污浊的空气因为得不到流通而异常难闻,贫民窟的居民就像感觉不到一般,坎雷尔甚至看到一个与卡洛琳家厕所大小相似的石屋子中挤着八个人躺着,坎雷尔都不知道走进那样的屋子中该怎么找个落脚的地方,而就是这样狭小的房屋中,还能看见一个向下的楼梯,这样的房屋居然还有个地下室。 而政府似乎也完全放弃了对这一片的管理,不仅仅是建筑的混乱,仅剩的道路中央还能遇到直接横卧在路中间的醉酒大汉,就走了这么一小段路,打头阵的那名警员就踢开了两具喝多了酒失去意识但仍活着的尸体,不过这里的剧名也不想被政府所管理,他们这些警察在进入这里后也能感受到周围居民明显的敌视。 这里就是杜兰出生并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这就是黑帮丛生的法外之地。坎雷尔的心情不免沉重了起来,他想到了一个和这里很像的地方,他曾经远远望过几眼却从未走入的利兹城难民营,两地一样的乱象重生,但这里更加难以管理且根深蒂固。 不似卡洛琳的观光心态,对于这里环境混乱,下脚走路都觉得鞋子会因此变得肮脏而心生嫌弃,有时又会因为从未见过的奇景变得兴奋刺激,深深的担忧浮上了坎雷尔的心头。 他见识过难民们的疯狂与力量,丹尼斯也让他清楚难民的情绪是有多么好操控,这一切都可以被有心之人所利用,对于曼斯特城这样一座对于人类无比关键的城市,甚至对人类而言,这一切毋庸置疑都算得上是巨大的隐患,足以让人类付出惨重的代价。 但这种显而易见的事情谁人不知?就像那个亲王都深知难民的危险提早向军部申请了部队的协助,可这样的乱象几乎不用想都知道难以着手治理,唯一一个真正去做了这件事的人,只有出生于这里的杜兰,坎雷尔望向走在他前边的杜兰,不由得心中升起一股敬意。 “兄弟们,还有检察官大人们,我们到了。”瘦小得和旁边贫民窟居民看上去没什么区别的杜兰发出洪亮的声音,对着停在一栋相对而言周围而言似乎没什么区别的破石屋前的众人说道。 第五十二章 阶级 在杜兰的招呼下,十几名警员立马分成三组,分散开来,包围了整个不大的小屋,而站在原地没什么任务只需要观摩的坎雷尔惊讶地发现,周围的居民看到警察们行动了竟然没有离去而是纷纷围了过来,周围围观的目光如狼似虎,让坎雷尔想到了一些不好的可能。 “杜兰督察,我们这是要干嘛,还有旁边这些人不会影响行动吗?” 坎雷尔拍了拍前边正在指挥行动的杜兰督察,余光望着身后的居民们,不安的问道。 “哦,别担心,我的大人,这里虽然是贫民窟,整个曼斯特城最阴暗的角落,但它依旧在白鸽议会的管制下,这些渣滓不敢怎么样的,他们只是想等我们抓走人以后去里边抢个不会淋雨的好位置罢了。“ 杜兰看出了坎雷尔的担忧,也看出了这些贵族检察官们对于贫民窟的无知,虽然嘴上出口着安慰的话语,但他心中的不屑乃至厌恶,不可避免的更加深了。 “我们正准备抓捕受害人的同事,一个名为瓦兰达居住在此的贫民,他有着酗酒的恶习但因为有一份稳定正当的工作所以不同于这的其他贫民,他租下了这间石屋下的整个地下室,算是有了个自己的房间。”出生此地的杜兰督察在稍稍介绍了一番贫民区的常态之后,说起了他们过来的目的。 “而他与受害人之间有着一笔至少对于他们这样的贫民而言数目巨大的债务纠纷,他前几天在工作时因为这个问题在众目睽睽之下与受害人扭打在了一起,这些情况都是我们的探员通过询问受害人的同事得知的,绝对可靠,大人们,看着,我们的效率。” 在警员的开路,杜兰督察的带领下,三人走入房间中,扑面而来的腥臭味几乎让坎雷尔吐了出来,这里居住的居民绝对就是在最里的两个墙角解决生理问题的,除开那边留下的一片空区,各种各样的拼组一排一排几乎铺满了地面,一个还没有暴风学院教室一半大的石房间住了整整四家人。 在警员的驱赶下,他们纷纷从棉花碎布甚至报纸草铺上起身站到了墙角,看上去就知道营养不良的孩子被大人揽在身前,盯着警察身上的衣服两眼发光,就像坎雷尔一直觉得军服十分帅气一般,这些孩子又怎么不憧憬坎雷尔他们身上的衣服呢? 还有有两个工人模样的家伙,一声酒气,甚至掩盖了他们身上的臭味,直到警员将鞋子踢到他们的肚子上,他们才反应过来,缓缓起身。 而他们看向这些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时,眼中没有像孩子似的好奇或者羡慕,他们的眼中只有麻木和害怕,特别是当他们看到了跟在队伍中的卡洛琳时,在贫民窟中犯罪被抓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他们早已习惯了,而他们也学会了害怕贵族,无论如何,远离那些上层,在他们看来都是有利无害的。 走向通往地下房间的楼梯的途中,一个小女孩就一直呆呆地望着卡洛琳身上虽然不显华丽但样式时尚的衣服,当他们走过这些贫民的面前时,这个小家伙大胆地伸出手来,抓向卡洛琳身上她从未见过的衣服。 可刚刚伸出的手立马被她的父亲“啪”的一声打了回去,接着竟直接就是一巴掌,打在了女孩脸上,响亮的巴掌声让坎雷尔与卡洛琳都呆住了,男人的呵斥声与女孩的尖叫下一瞬间如戏剧一般回响在房间中。 “大人,实在对不起。”望着那个男人赔笑的表情,再看看一旁那泪流满面的女孩,坎雷尔实在有些笑不出来,这个卑微的男人,令他有些恶心,没曾想,就是他的这一个表情,就让眼前男人再度抬起手,这就是演给他们看的一场闹剧。 “住手!别再打你的女儿了,以后都不许打她,听到没有!”卡洛琳反应过来,伸出手去握住了那个男人的手腕,用着命令的语调说道。 “好的,好的,好的。”望着点头哈腰后退的男人与面色威严的女孩,坎雷尔第一次意识到,卡洛琳也是个贵族,接受着上等的教育,他们理所当然地接受着这种家伙的尊敬,他们习惯于对着平民们发号指令,坎雷尔仍不习惯阶级的存在,但又一次意识到了阶级的差距。 “小妹妹,你的手还痛吗?”卡洛琳半蹲下去,没顾小女孩身上的肮脏,拉起女孩的手问道。 但很可惜,无论他们再怎样努力想挽回,仍不能消除小女孩的受到的伤害,小女孩望向他们的眼神中,仍带上了不掩的畏惧与逃避,坎雷尔和卡洛琳都明白,对这个女孩而言,他们的出现带去的只有伤痛,又是一个平民心中被迫对贵族打上了不可接近的标签,阶级差异就在他们眼前延续。 杜兰督察叹了一口气,想必他也经历过面前这个女孩经历的事情,在卡洛琳看来,小女孩是值得同情的,在坎雷尔看来,这样的事情是不可理喻的,但在杜兰看来,这反而对小女孩的未来有好处,至少卡洛琳不是什么飞扬跋扈如疯狗一般的贵族。 “好了,别吵了!我问你们,住在你们楼下的那个家伙,你们有谁认识吗?”杜兰督察呵斥一声,打断了这个闹剧,径直询问道。 集中靠在墙边的住民们,相互而视,竟都摇了摇头,其中一个大胆的年轻人用着颤抖的声音回答道:”警官们,我们都不认识楼下的那个家伙,他每次回来都醉醺醺的,要么就像这两天一样,直接不回来了,他也看不起我们,和我们几乎没有交集。“ “等下,你说他这两天都没回来!他昨天晚上也没有回来吗?”杜兰失声惊讶地问道。 他们如果扑了个空,就意味着他们已经来晚了,尸体也许因为冬日的寒冷延缓了腐败,受害人死亡的时间比他们估计的要早,而他们要抓捕的凶手早已趁着这段时间溜之大吉,混入茫茫人海之中无异于石沉大海,他们抓捕凶手的可能性也荡然无存。 仅仅在十几分钟之前,杜兰督察自己还拍着胸脯对着他身后的三个检察官保证到今天之内便能完结案件,也因为有着这份底气,杜兰督察非但没有好好招待这三个上司,还拉着三个贵族走近这样的贫民窟中观光欣赏了一番。 试想如果他身后的这三个人回去对着治安管理执行委员会的高管说些什么,不用人教杜兰自己也清楚,这问题到底有多么严重,停职调查都是轻的,这次抓捕行动的失败,将会使他面对一次重大的职业危机。 杜兰额头上冒出了冷汗,他还有很多事需要做,不能就毁在这里,他一刻也站不住了,径直冲下楼梯,撞在地下室的薄铁门上,企图强行破开地下室进去一探究竟。 刺耳的金属碰撞声回响在不大的小石屋内,杜兰的手下站在地下室楼梯的两旁,望着偏执疯狂的杜兰,想拉开他们的督察,上去帮忙,但却无人敢动手,只能干看着,直到丹尼斯的声音出现,杜兰督察才止住了他有些抓狂莽撞的行为。 “杜兰督察,不要着急,我们有足够的耐心,请你让你手下的警员们动手,以温和一些的方式进入,我们不希望看到一个被破坏的蕴藏着线索的关键场地。” 第五十三章 萨米尔 坎雷尔站在墙角,望着几乎挤满了整个狭小的地下室,蹲着站在手上拿着各式各样仪器记录取证的警员们,叹了口气。 这个地下室包括其上的石屋早已被在他们之后而来的大队警员封锁包围,但在他们的多方调查与走访后,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本案的第一嫌疑人瓦兰达,受害人的同事兼负债人,已经整整两天没有回家了,宛如人间蒸发一般只留下了这徒有四壁的地下室与其中一地的酒瓶子。 而他自然也没有回过他工作的地方,杜兰督察正是在走访瓦兰达与受害人的工作地点时,了解到瓦兰达已经旷工两三天了才火急火燎地赶来了这里,很有可能瓦兰达作案后已然扬长而去离开了曼斯特城,这件案件结案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这也是这里的气氛如此低沉的原因之一。 坎雷尔移步离开,他已经在这观摩警员们工作许久了,他需要去上边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 忽然,坎雷尔看到验尸官萨米尔正蹲在墙角,呆呆地望着地上的酒瓶,面色非常难看,长期带着这个不通风的地下室中可是会闷死人的,有些担心,主动走过去搭话道。 “嘿,萨米尔,你还好吗?” “哦,大人,不必担心我,我只是……感觉有些奇怪,按道理来说我们不应该会扑空的。” 萨米尔作为一个验尸官对于这次抓捕行动的失败也感到诧异,肯定有他自己的道理。 “为什么你会这么觉得?”坎雷尔好奇的问道。 “因为根据我的实验,对尸体皮肤变化速度与脏器停止后腐烂速度的实验的结果来看,案发的时间段应该在今天凌晨。”萨米尔说到这突然止住了,仿佛思考接下来要说的话花费了他的生命力一般,顿了好一会,萨米尔才满脸痛苦地继续接着道。 “然而事实告诉我我错了,仅仅半天的时间不足以让凶手回家收拾打包完需要的东西然后出逃,能将家里收拾得这么干净加上从案发现场回家的路程时间再加上处理身上沾染上的受害人的血迹,半天之内可办不完,事实证明案发时间在受害人工休在家的昨天甚至可能是前天晚上,我不明白我的实验到底哪里出错了。” 看着面前抱着头痛苦自省的萨米尔,坎雷尔脑子里浮现的,却是眼前验尸官每天对着躺在自家客厅的尸体观察记录实验的样子,强压下心中升起的一股恶寒,坎雷尔出口安慰道。 “嗨,别这么沮丧嘛,凡事都有两面性,嫌疑人逃了不正是作贼心虚的体现吗,说明我们还是快要接近真相了,你的实验出错并没有造成什么问题,下次吸取教训就好。” “哎,也对,现在的情况也证明了杜兰督察的推理都是正确的,就是那个家伙因为债务纠纷与死者发生冲突进而杀死了死者,我那份有错误的尸体检验报告并没有误导侦查方向,我的实验结果正确与否并没有产生什么影响。”萨米尔叹了口气,带着一脸不甘心的表情迎合道。 坎雷尔不住的点头赞同着萨米尔的想法,但每每止住下坠的下巴脑袋晃动的时候,坎雷尔心中的违和感却逐渐加深,如果真相真如杜兰说得一样,那么就有很多线索都讲不通,这个案件真的就这么简单吗? 疑问促使他开口问道:“萨米尔,你说凶手真的是这个失踪逃跑的家伙吗?” 坎雷尔突兀的话语让刚刚就有些神经叨叨的萨米尔一愣,他呆呆地转头望向坎雷尔问道:“你什么意思?” “别紧张,别紧张,我没什么别的意思,”坎雷尔对上萨米尔空洞的眼神,心中发虚,赶紧安慰道,随后才吞吞吐吐地说出自己的疑问,“只是有些地方我觉得想不通,比如为什么这次案件的现场与一年前的案件那么相似,两者一点联系都没有很没道理啊。” “你说得对。”令坎雷尔没想到的是,萨米尔在思考了一阵后,居然认同了他的看法,这个验尸官忽然站起身来,开始在这狭小的角落中神经质的来回走动,虽然他只能迈着碎步渡步在不足两米的空间之中,这也让他的动作看上去有些滑稽。 “如果凶手不是这个已经逃跑了的家伙,那么一切都解释得通了。”萨米尔半捂着脸,用着低沉的声音边思考边说道。 “什么就说的通了?”坎雷尔疑惑地问道,他不明白萨米尔在说些什么。 “我的实验结果没有错!错的是杜兰督察的推测,这个逃跑了的家伙根本不是凶手,相反他失踪了两天没有作案嫌疑才对!”萨米尔兴奋的抓住了坎雷尔的肩膀,出口的话语却让坎雷尔扶额叹息。 望着面前男人清秀的面庞中透出的狂热与自信,坎雷尔反应过来,这也不是个正常人,他被之前这男人温和得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欺骗了,他根本不关心案件的真相,他只是关心自己的研究的正确性。 望着突然转身就这么跑掉的萨米尔,坎雷尔已经不关心一个疯子的实验结论正确与否了,开始有些担心这个验尸官做实验用的尸体会不会是从医院里偷的,甚至是他自己去“制造”的了,这种诡异想法的出现令坎雷尔有些不寒而栗,因为他发现,这并不是不可能。 “嘿,萨米尔他怎么了?怎么看上去那么兴奋啊?”刚刚送走萨米尔,坎雷尔也准备走出地下室,迎面碰上了一脸疑惑的卡洛琳。 “啊,只是我们在讨论谁是凶手的问题,而萨米尔他认为凶手不是这个逃跑了的家伙,因为……”说到这,坎雷尔一顿,他发现不太好和一个贵族少女解释那样的事,支支吾吾了一会没想好怎么说,没想到面前的卡洛琳根本没有疑惑萨米尔不同寻常的想法,反而兴奋于找到了一个自己的同志。 “哼哼,没想到还有和我一样天才的人呐,”卡洛琳伸手刻意压低了自己头顶上的女式小礼帽,仿佛自己是个名侦探一般说道,“我也觉得真正的凶手不是这个地下室的主人,只是他比较倒霉出门未回家背上了这样的嫌疑。” 卡洛琳同样非比寻常的反应让坎雷尔一时呆住了,他有些发懵地问道:“那你觉得是谁?” “我觉得是案发现场楼上的那个住户,就是那个不注意个人卫生还拒绝我们问话的那个家伙。”似乎是想到那个男人的不配合,卡洛琳气鼓鼓地插起了腰,脸上露出了厌恶的表情。 “嘿,推理可不要带入个人情绪,我要是那个人听到你这种话可是会感到很冤枉的。”坎雷尔用着风趣的话语提醒道。 “不,一点都不冤枉!”卡洛琳指着面前的坎雷尔,仿佛那个语气恶劣的男人就站在她眼前,“因为他不配合我们的问话的话,我们没办法排除他作案的嫌疑,他的确有机会有能力作案的啊。”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五十四章 追查 “你想啊,丹尼斯带我们去看了那个水管,不就是告诉我们,凶手是从水管爬入作案现场的,和警察们判断得不一样吗,如果是那个住在楼上的男人作案,他只要沿着水管滑到楼下就行了,再简单不过了。” 坎雷尔愣住了,他没想到卡洛琳的推理并没有将他逗笑,反而让他忽然反应过来,他觉得卡洛琳说得没有什么问题,要是严格去排除的话,真的也没法完全排除那个男人的嫌疑。 因为现在连案发的时间段他们都没法确认,案发的时候也完全没有目击者,所以没人能证明受害人楼上的那个住户在案发时间段没去过案发现场,仔细想想,那个男人与受害人是邻居,从动机上而言邻里之间纠纷导致杀人也不是不可能,坎雷尔觉得办案简直是去猜一个毫无头绪的谜团的谜底,令人头疼。 “你说得没错,的确是这样······”坎雷尔低着头,陷入沉思,回答道。 “那我们就去警署,去找那个男人的笔录。“一旁的丹尼斯忽然出声道,出乎意料的提议将坎雷尔吓了一跳。 “啊?杜兰督察会给我们吗?“坎雷尔想到杜兰督察的那张臭脸,实在没法相信那个督察会配合他们的调查。 “嘻嘻嘻,现在可是我们掌握主动权,杜兰夸下的海口还没实现呢!”丹尼斯笑着带头走出了地下室,的确,他们现在可有了杜兰督察的把柄,让杜兰督察满足一下他们想要调查的好奇心未尝不可。 三人在丹尼斯的带领下走出了贫民窟,重新呼吸没有异味的空气让坎雷尔有些昏昏沉沉的大脑一震,一股直觉一闪而过,他觉得一年前的案件与这个案件有关联,虽然他目前还解释不出为什么。 三人走到一辆正在发动准备离开的警车前,表明了来意,希望搭个回去的顺风车,开车的警员是个年迈的老资历,他不像以杜兰督察为首的那帮年轻人一般,反感甚至敌视着他们贵族,反而笑着主动打开了车门,让三人进去。 卡洛琳走在最前面,兴奋地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似乎之前体验了后座并不满足,上车后便好奇地打量起了驾驶员前边的方向盘与成堆的一起表,那个三四十岁的老警员也不恼少女的兴奋,反而在启动车之后一边驾驶一边耐心地回答起卡洛琳的问题。 而坎雷尔与丹尼斯自然坐到了后座,坎雷尔在抓着扶手,紧张地度过了汽车启动的摇晃之后,才有心思打量起周围,他发现坐在他旁边的丹尼斯上车之后便聚精会神地打量起了手中的一件东西,皇族勾着腰仔细地盯着自己手中的动作也引起了坎雷尔的好奇,他也凑过头去,想看看丹尼斯正在观察什么。 那是一把掉落的老旧锁,坎雷尔只看一眼便知道,这是警员们破开地下室的大门时砸下来的锁,他疑惑地问道:“丹尼斯,这个锁有什么奇怪的吗?而且它应该也算是证物的一部分,就这么拿走了没问题吗?” 丹尼斯没理会坎雷尔的问题,发现坎雷尔也将头凑过来之后,他伸出手将手上的锁头递了出去,问道:“坎雷尔你自己看看,你看出这把锁有什么不同了吗?” 坎雷尔疑惑地接过丹尼斯递过来的锁,仔细端详了起来,这是一把随处可见的肮脏的挂锁,因为承受过巨大的撞击力,锁头的上方早已变了形,锁身锈迹斑斑,制造的商标都看不出来了,只能勉勉强强摸出一个圆形标志的轮廓。 这样的锁说实话根本防不住任何一个有经验的小偷或者暴徒,可所谓防君子不防小人,也就防防一楼的那些住户,不过想来也不会有人去贫民区闹事偷窃,那里的家伙不自己闹事就不错了,偷也偷不到东西。 坎雷尔翻转手上的挂锁,发现连锁的底部都已是布满了铁锈,钥匙孔周围还有一条条的划痕,不禁让人怀疑到底这个锁还能不能插得进钥匙。 坎雷尔将锁递了回去,实在没想明白丹尼斯想让他看什么,问道:“这就是一把用了很久的锁啊,有什么特别的吗?” “说说你看到了什么。”就像之前问坎雷尔的推理一样,丹尼斯又没头没脑问了一句。 坎雷尔也懂得丹尼斯是不会回答他的问题的,叹了口气,说道:“一把老旧的锁头,没什么特别的,锁的上半部分遭到严重破坏,锁眼老化严重,那周围还有一堆的钥匙刮痕,这个锁的主人肯定没有好好爱护这个锁,我都不知道还能不能插得进钥匙了。“ 坎雷尔用着幽默的语气调侃了一下那个酒鬼对于锁头的蹂躏,却并没有逗笑丹尼斯,皇族仍保持着之前的严肃,让车后的气氛有些压抑。 许久之后,丹尼斯叹了口气,好似自言自语,又好似对着坎雷尔小声地道:“希望是我想多了。” 没想到这句突然冒出的感叹正好插在前边卡洛琳与司机洽谈的夹缝之中,寂静的车内这句话尤为的引人注意,也让卡洛琳好奇地转头问道:”怎么了?你想到什么了?“ 坎雷尔刚想开口接上话,结果却发现他和丹尼斯之间没头没脑的对话不知道要从何与卡洛琳解释,一口气噎在了喉咙。 没想到这边的丹尼斯倒是接上话了:“不,我们只是在担忧杜兰督察的精神状况。” 坎雷尔一愣,他忽然想到了杜兰督察刚刚得知犯人失踪时的疯狂,那确实不太对劲,但他们刚刚没在说这件事啊,他疑惑地望向了身旁的丹尼斯,却发现皇族正向他使眼色,还瞟了瞟,驾驶座位上的警员。 坎雷尔瞬间便明白了丹尼斯的意思,皇族想从这个老警员口中套出杜兰督察的近况了解杜兰这个人,以备不时之需,况且他们等下还要去找杜兰督察提笔录呢。 “是啊,他会不会是工作太辛苦了,刚刚行动失败的时候那么激动可不好,都任职督察的人了,这样失态,下边的警员会怎么想?我们等下要好好查查。”坎雷尔装出一副叹息不满的语气,说道。 “大人们,或许这不是我的工作范围,我不应该多嘴,但是我还是想帮杜兰督察说说话,当然,最终的决定权在你们,结果如何与我没什么关系。” 那老警员果然开口,为杜兰说话了,可以看得出来,虽然杜兰督察脾气火爆,做事风风火火的,但是他作为一个真的想帮贫民区做实事的代表人物,还是赢得了他的大部分手下,平民出生的警员们的拥戴的,有不少怀揣着除暴安良的梦想的小伙子们都在杜兰督察的麾下得以施展拳脚。 第五十五章 白教堂 “杜兰督察虽然总是热血沸腾的,折腾我们这些老骨头,但那才是年轻人的生气,这是我们组的特色,受不了这个的早就被踢到别个组去了,留下来的都是心甘亲愿的,而且也干出了成绩摆在那,不会有人说闲话的。“果然,老警员的解释印证了坎雷尔的猜想,杜兰督察是个很受拥戴的督察。 “你们也不用担心杜兰督察不会照顾自己的身体容易病倒影响案件的侦破,他其实很会照顾自己的身体的,虽然他每天早上都会准点到警署一天不休息,但他每天下午都会离开办公室稍作休息,去······”老警员接着说起了杜兰督察的生活习惯,可说到一半,忽然愣住了,连手中的方向盘都顿了一下,叹了口气,才继续说道。 “其实你们看到的杜兰督察偏执失去理智的毛病,是一年前的那件案件发生后才出现的,他明天下午都会离开警署一段时间,你也知道我们组的警署是所有警署中离贫民区最近的,当初杜兰警署选择任职这个最棘手的警署接受,一方面是为了方便了我们组出动,另一方面也是方便杜兰警署吊唁他死去的部下。” 又是一年前的那宗案件,坎雷尔没想到了解了解杜兰的生活习惯也能扯到那件奇案,看来那次案件对于杜兰警署这个人真的造成了不可磨灭的冲击。 “一年前案件中殉职的五位警员,都被集中安葬在他们死前打击掉的那个黑帮据点处,也就是贫民窟中唯一的那座教堂,也是贫民窟中唯一的供逝者安息的地方,我们叫那白教堂,一来是为了纪念这几位英勇的警员伟大的功绩,二来也是为了震慑当地的黑帮分子,如果那件案件的凶手真的是黑帮,那我们这就是告诉他们,我们曼斯特城的警察是绝不会退缩的。” 接着,那老警员又止不住地叹了口气,才继续说道:“似乎是杜兰督察对于他曾经的五位手下的殉职心有愧疚,他每天下午都会走去白教堂一趟,去看看那五个小伙子的坟墓,或许这一年来杜兰督察都饱受着心灵上的煎熬,即使那宗案件早已被列为陈案放弃了追查,或许杜兰督察也从未放弃过对逍遥法外的凶手的追踪。” 这无疑是个悲剧,在老警员的话音落下后,车内的另外三个家伙,都各自低下头,丹尼斯与卡洛琳心中怎么想的,坎雷尔不知道,但他自己对杜兰督察这个人肃然起敬,不单单是敬重杜兰督察对于工作的尽职尽责,他甚至觉得,曼斯特城拥有这样一位警官,都是一种荣幸。 “那现在杜兰督察是在白教堂吗?”丹尼斯问道,他们三人刚刚离开贫民窟之前就已经确认杜兰已经离开了,他们是去找杜兰的,他们得先通过杜兰的许可才能提昨天的笔录,杜兰不在警署他们去了警署也没用。 “应该是的,我不确定,因为一般来说晚一些才到杜兰督察例行的休息时间,但今天也许不一样,因为每次杜兰情绪失控,比如愤怒地骂了哪个犯错的警员后,杜兰督察都会独自离开去白教堂寻求安宁,刚刚他情绪那样暴躁,现在应该也去了。”老警员想了一会,不确定地说道。 “那好,能把我们搭去白教堂吗?”丹尼斯说道,无论杜兰去没去那,他们保险都必须去确认一下,不然等会去警署扑了个空再回头去找会浪费更多的时间。 “你们想干什么?”老警员一愣,警惕的问道,他以为车上这三个检查组的贵族,只是想去他们警署检查检查他们工作场地的情况,但似乎并不是这样。 “去找杜兰督察,我们想和他聊聊,我们希望他的个人情绪不要影响到工作。”丹尼斯摆出一副横蛮的样子,用着贵族命令式不容商量的语气说道。 用力关上车门,车门震动的巨响让坎雷尔整个人都缩了一下,他可真害怕这样的力道将车子中精密的仪器整坏,但他没办法,这已经是他第四次关车门了,之前文雅一些的关法让车门都没关上。 望着老警员将车开走停到了一旁,坎雷尔才将目光移开,他们暂时滥用权力,征用了这辆警车和这个老警员,毕竟等下他们获得杜兰督察的批准可能还要回警署呢,没有车可不行。 抬头望向眼前高大的建筑,坎雷尔一时间有些被震撼到了,倒不是面前高大的建筑有多么特别,而是相比左右贫民连成片的矮蓬石砖房,如鹤立鸡群显得尤为宏伟。 教堂通体灰白,在肮脏的居民区内犹如黄金于砂石中一般,这应该也是为什么这栋建筑被大多数曼斯特城居民称为“白教堂”的原因,建筑全部为砖石结构,从教堂前边望去,三座老式的尖塔式建筑仿佛直入苍穹,中间那座四十多米高的尖塔更是整个贫民区唯一的钟楼,它精准的钟声,几乎是半数贫民衣食住行的参照。 在前边的丹尼斯与卡洛琳走远之后,坎雷尔才反应过来,低下仰起了许久的脑袋,走进了教堂中间那座上边写着“慈悲之门”的正门中。 踏入教堂,扑面而来的肃穆感令坎雷尔有些无所适从,他视野的末端正门正对的走廊的尽头,圣人的石像沐浴在神圣的光芒下,令大厅中的一切都默然失色。 大厅中两侧长椅上坐满了人群,有的衣不遮体,有的身着华服,但无一例外的,此时都虔诚的低下头,双手合十,对着面前的圣人像进行着祈祷,唯独闯入大厅的三人与这一切格格不入。 随着整齐的教语一齐从每一个祈祷的人口中说出,今天的信徒们的活动也圆满结束,每个人无论年龄面貌衣着都站起身来,与领座的’兄弟姐妹‘相视而拥,露出幸福的表情,无声地向外走去,而坎雷尔在声浪的冲击下,才从面前他从未见过的震撼场面中回过神来,他们是来找杜兰督察的。 难以想象,那样行事火爆的督察,居然会与这么多人一起,安静的沉浸在这样肃穆的场合之中,寻求平静。尽管坎雷尔有些惊讶,但他的眼睛并没有停歇,而是逆着离去的人流望里走,同时不断地在迎面走来的人脸中搜索那张颧骨突出大鼻头的消瘦脸。 可是令他感到奇怪的是,他守在门口,人都差不多走完了,他都没找到自己想找的人,忽然,一旁传来了丹尼斯的声音:“神父先生,我们是来吊唁逝者的,请给我们三朵菊花,谢谢。” 坎雷尔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丹尼斯面对着一个身着纯白衣服的教会人员说道,似乎是感受到坎雷尔疑惑的目光,丹尼斯朝这边打了打手势,指了指窗外,从这看去,正好能看见杜兰正坐在外边教会旁的公共墓地中的一块大墓碑前。 杜兰督察并没有参加这种教会仪式来寻求安宁,他只是单纯地来看看兄弟们的墓碑,能给这个坚韧的警察安宁的,或许只有他那些死去的兄弟们。 第五十六章 杜兰 目标的出现,让坎雷尔松了一口气,在丹尼斯跟随神父去取菊花时,他腾出双目,终于有时间去好好观察一番这个建筑的内部了。 环视四周,坎雷尔刚刚还未注意到,整个祈祷的大厅中,居然没有一盏油灯,但令人惊奇的是,即使是这样教堂中却依旧充满着光亮,教堂顶部画着圣母像的玻璃在阳光的照射下焕发出鲜艳的颜色,同时如蒸汽热能激发的高科技灯泡一般驱散了整个大厅中的黑暗。 玻璃上熠熠生辉的画像让坎雷尔不禁沉醉,这是人类智慧的结晶,在人类科技落后的过去,依旧能将想象中自己最尊敬的神的样子以最原始的素材展现在这世间,震撼人心,但坎雷尔想不明白,为什么能将如此奇怪变成平日中随处可见的场景的人类,要去敬仰虚无缥缈的神呢?他们自己不就是创造奇物的神吗? 直到丹尼斯携着菊花闯入坎雷尔的视界中,将一朵吊唁之花递到乡下小子的面前时,才将他从惊讶中拖出,坎雷尔接过菊花,整理了一番衣服,才依依不舍的从教堂中走出,毕竟他们可不是来参观这座贫民窟最雄伟的建筑的,他们是来找杜兰督察的。 三人排着队,在刻着五个名字的墓前,一一放下菊花,留下了自己的敬意,在鞠躬之后,坎雷尔直起身来,从左到右仔细地端详着每一个名字,他有一种冲动,他想记下这五名烈士每一个人的名字,他们值得被铭记。 “啊!你们来……”杜兰督察看到三个贵族现身在他面前,惊讶的吼叫便脱口而出,可杜兰的呵斥声还未出口,便被丹尼斯打断。 “我们只是来吊唁死者的,杜兰督察,这五名优秀的警员的殉职,直到今日,也是我们曼斯特城难以接受的损失。” 杜兰督察可以用尽他职位赋予他的一切权力反抗贵族的霸权,可唯独他心中最神圣的地方,他无力守护,没人能阻止一个人去吊唁一个死者,除了暴力与死者本人。 杜兰督察咧了咧嘴,好似露出了一个感谢的微笑,转过身去,或许在杜兰的心底,一切悲剧贵族都应该负上部分责任,因为贵族们掌握着权力却毫无作为,或者说做的不够好,而他面前的三个贵族吊唁的行为,简直是在当着他的面玷污他手下的那五个年轻的小伙子,没人配吊唁他的五个弟兄,连他自己都不配,所有人,整个社会,这个环境都应该为这五个人的死负责。 “杜兰督察,也希望您能节哀,不要让个人情绪影响到工作,我觉得这五个小伙子也不希望如此。”丹尼斯忽然转过面相墓碑的身子,对着这边坐着的杜兰说道。 “你什么意思?”杜兰回过神,直视着丹尼斯针锋相对的说道,但语气意外的平稳,似乎是他不想在他的弟兄们的墓前发怒。 “您今天在贫民窟的行动结果,不用我说您也知道,非常失败,可真正让我非常失望的是,您对于行动失败后的态度,这不符合白鸽议会对您的期望。”丹尼斯直视着杜兰的眼睛,一字一句用着不可商量的语气恐吓道,仿佛他真的身职检察官之位。 似乎是皇族极具威严的恐吓起了效果,杜兰督察一时间没吱声,额头上渗出了冷汗,他勉强撑起一口气,用着沙哑的声音说道。 “你们要干什么,撤我的职吗?” 丹尼斯嘴角露出点点笑意,他的目的快要达到了:“不,杜兰先生,我们想进行更深入的调查,请您配合,我们想要调用本次案件所有笔录,视你们的工作质量再做决定,请您配合。” “好的,没问题,你们给我个地址,笔录明天早上就送到,今天值班的都被我调用了,请容许我亲自去做这件事。” 意外的,之前一直显得很难缠不给面的杜兰督察居然就这么答应了,他的视野飘忽不定,好像是丹尼斯给他的压力太大了,他甚至不敢看着皇族的眼睛,只是不断地将视线飘向墓碑的方向,好像那五个名字才能安抚他的情绪。 他太依赖过去的回忆了。也许是感同身受,坎雷尔有些难受地想到。 丹尼斯告诉了杜兰一个坎雷尔从来没听过的地址,说起来他连自己宿舍的地址都不知道,这让坎雷尔有些好奇,丹尼斯作为一个皇族背后到底有多大的势力,他到这座城市可没多久,居然就有帮手了。 三人转身离开,杜兰似乎还未从刚刚的对话中回过味来,呆呆地坐在墓碑前,望着面前的石碑,这个颧骨突出的男人此刻显得眼窝深凹,更加憔悴,令人心疼。 “温馨的回忆,是我们前行的支柱,而不是我们逃避的梦想乡,杜兰督察,请保重,我们组长说得没错,你的五名弟兄不会希望看到您这样的。” 您这样刚烈,负责,特别的督察,如此脆弱的一面。这半句,坎雷尔没有说出口,说话有分寸,点到为止就好。 连坎雷尔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情,复述了一遍诺拉对他说的话,说了这样一番肺腑之言。 杜兰督察没回复坎雷尔好心的劝告,但他在他从他那惨白的面孔上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并对已经走出去有一段距离的检查三人组比了个大拇指,示意自己没有问题。 他又何尝不明白这种简单的道理,人活着即使自己觉得顶不住了,也不能真就不顶了,人从不可能只为自己活着。 坎雷尔也笑着回了一个大拇指,转过身去,朝教堂中走去。 重新回到这肃穆的大厅中,坎雷尔却感觉没了之前的那份沉重,或许是刚刚帮助疏导了一个人,让他的心情有些飘飘然了起来,以至于迎面走来一个手中端着东西的修女,他都没能及时避开。 “哦,对不起,真对不起。”两人手臂相撞,修女手中一盆洗好的衣物差点洒了一地,坎雷尔连忙出手扶住,赶紧道歉,眼睛正好对上了对方的双眼,他竟然发现,对方的面孔让他有点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而且不止一次! “等等!你是那个……” 第五十七章 艾斯特 “艾斯特,你真是个修女啊!以前你和我说的时候我还不信呢。”卡洛琳惊讶地尖叫道,手上接过修女手中端着的盆子,顺手放到了地上,拉着这个女孩便坐到了一边祈祷用的长椅上。 艾斯特在卡洛琳的牵拉下坐下,却显得非常不安,好像座椅上有钉子似的,刚刚坐下便想着站起来,但又不好强行挣开卡洛琳的手,只好勉强坐了回去,咬着嘴唇轻声“嗯”了一声,回应着卡洛琳的问话,视线却不断瞟向地上洗好了的衣服。 “那个…”艾斯特深吸一口气,刚想说话,又被卡洛琳的话语打断,不过这次是卡洛琳问向坎雷尔的。 “坎雷尔,你也认识艾斯特吗?”对上卡洛琳疑惑的目光,嗯,还能感受到那个修女,甚至是丹尼斯疑惑的目光,坎雷尔心中一慌。 的确,要说是丹尼斯认出了都不那么奇怪,如果皇族和卡洛琳坎雷尔说他记住了全校学生所有人每个人的资料,恐怕卡洛琳坎雷尔都不会觉得意外,但坎雷尔不一样,他这种又不记同学名字又从没和任何女生说过话的不起眼家伙,忽然准确地叫出了一个班上的女生的名字,还是在艾斯特恐怕对他都没多少印象的情况下,这着实不大正常。 坎雷尔在心中默默地回答了这个疑问,一个红色的女孩半夜进寝室告诉我的,她还舔了我的耳朵,我们还碰了额头,当然,出口的话就不一样了,他要是说实话,反而更没人信了。 “因为我看卡洛琳你和她说过话啊,所以我对这个同学有些印象。”坎雷尔觉得自己这么说也没什么错,他的确因为这样对这个艾斯特有些印象。 “嗯~是这样吗?对了,艾斯特……”卡洛琳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不再纠结,随后将头转回了身后艾斯特的方向,卡洛琳这忽然的动作将半站起身伸出手想偷偷拿回自己洗好的那盆衣服的小修女吓了一跳,赶紧坐回了座位上。 不知道为什么,坎雷尔觉得艾斯特似乎完全对付不来卡洛琳的样子,她的表现简直像一只被老鹰握在爪子里擒住的小鸡,战战兢兢的。 “那艾斯特你认识他吗?我给你介绍下,他叫坎雷尔,也是我们班的同学。”卡洛琳似乎完全没有发现艾斯特的异样,轻车熟路的介绍道,毕竟这个贵族女孩混迹于一群善于交际的人中间,这样打开气氛的交际说辞自然是不在话下。 “你…你好,坎雷尔先生,愿吾主祝福您。”修女在卡洛琳的注视下,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朝坎雷尔微微躬身,以示礼节。 “您好,艾斯特修女,”望着眼前比自己小了快两个头的修女小姐,坎雷尔笑了笑也微微躬身回礼,双目扫视,将对方的衣着样貌收入眼中,不知是客套还是真心的话语,坎雷尔在招呼后不由自主地加了一句,“庄严的黑白修女服很适合您,美丽的小姐。” “吼吼,坎雷尔,你还从来没有这样恭维过我呐。”卡洛琳叉着腰,气鼓鼓地打趣着坎雷尔道。平心而论,两个女孩容貌虽都说不上是倾城倾国,但说上漂亮清秀那也不是虚的,而贵族女孩自然比小修女懂得化妆与保养,对比过去容光焕发活力四射得多,小修女反而显得有些不起眼。 坎雷尔挠了挠脑袋,有些不知道如何回应卡洛琳的问话,只得转移话题道:“艾斯特,你别管我们了,你还有事,如果着急的话就先去忙,等会再回来。” 小修女听到这话,简直如蒙大赦,站起身来端起地上的洗衣盆一溜烟就跑掉了,还不忘回头朝坎雷尔他们鞠了个躬以示告别。 “你是抢过她的钱吗?她怎么那么怕你?”坎雷尔笑着向艾斯特挥了挥手,看着修女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后,转头问向卡洛琳。 “哪有,她性格就是这样的,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是去年开学那时候,她在我们学校门口想问教学楼的位置,站在那十几分钟,我去办公楼办入学手续都回来了她还站在那,愣是没拉住一个人,哎,太内向了。”卡洛琳摇了摇头,感慨道。 坎雷尔脑中回想着艾斯特从门那消失前留下的甜美笑容,默默想到,不是她艾斯特太内向,是你卡洛琳太熟络了吓着人家了,但坎雷尔并没有把思维停留在这种琐事之上,他想到了塞瑞亚,那个神秘的红色女孩与他的协议。 保护艾斯特,直到塞瑞亚再次出现,危险降临的预警信号是塞瑞亚假面上的微笑,报酬是诺拉,那个救了他坎雷尔一命的女孩的情报。 简单回顾过一遍协议的内容后,坎雷尔有些紧张起来了,他的任务是保护艾斯特,而一桩一年前的奇案,正巧在他接受协议的三天后再次续案,简直就像塞瑞亚预言了今天案件的发生一样,更何况一年前的五名受害者,此时正躺在这座教堂的旁边,严格来说,这整件案件,一共可以分为六部分,六个受害人,六个案发现场,一个动机,那······会不会有第七次呢? 这个想法一出,一股恶寒爬上坎雷尔的背,艾斯特倒在血泊之中,一旁教堂的墙上写着“复仇”血字的案发现场,浮现在坎雷尔的脑中,他有些慌了,但很快,他又强行压下了心中无谓的情绪,理性回归了他的大脑。 这整个案件,都没出现过笑脸的图案,没有出现塞瑞亚口中的警报图标。坎雷尔仔细回忆了今天事情所有的经过,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等等,倒是你,坎雷尔,你这种从没记过同学名字的家伙忽然叫出了艾斯特的名字,还这么为她说话,她今天还跑得那么快,平时都不会这样的,即使她手上还有事情的时候······不会你们早就认识,是情侣······” 卡洛琳的思维一如既往地让坎雷尔头大,他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贵族女孩会得出这样奇怪的结论,他摆了摆手,否认着卡洛琳奇妙的猜想,却挤不出一个微笑,去面对眼前的女孩。 他想到了另一种可能,他除了在塞瑞亚的假面上见过那种诡异渗人的笑容,又在哪见过那种笑容呢?那种那么特别少见的图案说不定他五年十年都再见不到一次,如果塞瑞亚不再现身的话,他又怎么能知道危险什么时候降临呢?再说了,塞瑞亚又怎么会知道危险降临的时候,会伴随着那个图案出现呢? 一种更令坎雷尔恐慌的猜想浮现在他的脑中,如果,当时塞瑞亚指着自己脸上的假面,说那是预警图案的时候,就是在暗示他坎雷尔,威胁到艾斯特生命安全的人就是塞瑞亚她自己。 如果坎雷尔与塞瑞亚的协议的真正意思是,他们两人之间来玩一个游戏,一个一人做杀手,一人做保镖,看谁能胜出的游戏的话,那么现在,坎雷尔他面对的敌人,就是神出鬼没,能力未知的红色女孩,他只能以一人之力,保护艾斯特,对抗那个少女。 仔细想想,这样的暗示性协议与强迫人接受的游戏,又怎么会不是那个恶趣味的女孩的手笔呢?而这样诡异奇怪的案件,除了那个女孩,又还有谁能做出来呢?坎雷尔的额头,渗出了冷汗,他看不到,自己的胜算。 第五十八章 第二天 在行政区附近告别了回去的卡洛琳,坎雷尔与丹尼斯也在夕阳西下之时回到了宿舍中,然后吃掉了卡洛琳带来的三人份的午餐后,两人便都躺到了床上。 花去了他们大半天的奔波还是让他们有些疲惫的,而大量的调查却只换来了杂乱的蛛丝马迹与一条被掐断的线索,也让两人有些沮丧。 查不明作案动机,就没法缩小嫌疑人的范围,死者的邻居,死者那失踪的仇人,甚至是塞瑞亚,都无不有作案的动机与作案的可能。 更不要说再联系上一年前的那宗惊悚骇人的五名警员失踪案后,更多不可解释的问题与线索杂糅在一起,真是令人毫无头绪。 坎雷尔丢开手上的笔,从书桌前站起身来,打算用白纸黑字理顺思路的他却发现,他根本找不到理清案件的开始点,坐在书桌前回忆了一遍今天的经历,眼前的纸张却仍是空无一字。 在进行了每日例行的锻炼洗漱之后,坎雷尔躺回了床上,在睡着之前,坎雷尔望了一眼坐在阳台的皇族,丹尼斯的眼瞳中映着校园中斑斓的灯火,似乎,已有答案。 一阵杂乱的纸质揉搓声响钻入坎雷尔的耳朵,将他从沉睡的黑暗国度中唤醒,他勉强撑起身子坐了起来,他昨晚睡得并不好,现在感觉有些头重脚轻的。 “哦,实在对不起,把你吵醒了吗,现在才早上六点,我们今天不上课,你可以再继续睡会。”丹尼斯的声音从餐桌前传来,语气中却透露出难掩的兴奋。 一种微苦的气味徘徊在房间之中,这种名为咖啡的提神饮料如果不是皇族经常在他面前喝,坎雷尔还从没听说过呢,不过直到三个月后的现在,坎雷尔也无法习惯这种味道。 “算了,我起来了,话说,你在干什么?”坎雷尔拒绝了继续睡下去的提议,昨天的调查让他有些心神不宁,他甚至影影约约感觉自己昨天晚上做过一个办案的梦,当然他也不确定了,已经忘光了,他抬头正巧看到丹尼斯手中正拿着一打不小的写满了密密麻麻小字的纸张,翘着二郎腿正看着纸上的内容。 “啊,我在读今天曼斯特城的早报啊,大概就是一群无聊的人付钱让人跑动在这个城市的街头巷尾为他们收集城市内最新发生的奇事然后全部印到纸上给自己看,同时也卖给其他镇上居民的一种东西。“ “你在说什么?”坎雷尔完全没听懂皇族对于报纸的解释,他一边叠着被子,一边问道。 “你看看就知道了。“皇族将手上的报纸甩到了坎雷尔的面前,一块块的标题看下来,无非就是一些平日学校里的同学喜欢讨论的无聊东西然后写到纸上再用夸张的标题夺人耳目,就在坎雷尔奇怪皇族什么时候开始也和他们那些无所事事的同学一样时,翻开下一页,一个鲜红的标题跃然出现在他的眼前。 一年前连环杀人案件下文:治安管理委员会下属五名警员的灵魂能否得到安息?是否是具有穿墙能力的幽灵再作案! 这是一篇事关他们昨天调查案件的报道,文章用夸张的语气描写了死者的惨状并添油加醋地抨击了曼斯特城的治安管理,呼吁居民不要再相信政府,要去自发想办法去对付那个“会穿墙的幽灵”,并大量但粗略的提及了一年前的案件,看起来这件案件的前因后果简直是人尽皆知。 “对了,死者楼上的那个男人的笔录送到了吗?”坎雷尔忽然想起这回事,抬头问向坐在一旁悠闲地吃着早餐的皇族。 “送到了,昨晚就到了,我都看过一遍了,没什么有用的信息,唯一还行的地方就是让我知道了案件发生的时候并没有发出什么声响,甚至包括死者倒地的响声,那个男人那几天都什么都没听到。”丹尼斯嚼着嘴里的干面包,有些含糊不清的说道。 望着丹尼斯发黑的眼袋与一沓不薄的笔录记录,坎雷尔问道:”你不会昨天晚上都没睡,晚上几点送到的?谁送来的?“ “我的确没睡觉,没办法,和城市中的老鼠为伍,就得有老鼠一样的作息。“丹尼斯现在看上去倒是不显疲惫,反而有些神采奕奕的。 “城市中的老鼠?那是你的合作伙伴吗?你不会是和城里的黑帮合作的!”坎雷尔惊讶的叫了出来,要知道城市中的黑帮成员还是他们这次案件中的拥有重大嫌疑的嫌疑人之一呢。 “不完全对,但也没差多少,”丹尼斯没有否认坎雷尔的说法,但也没解释清楚,而是直接转移了话题道:“到目前为止,你觉得眼前这宗案件怎么样?” 坎雷尔也懒得纠结,反正那不关他的事,反而案件的事他倒是更有兴趣一些:”一团乱麻,我看不到一点点真相,他就像昨天曼斯特城的天气一样,我永远也不知道十米之外藏着的是什么。“他老实说道。 “不,我的看法倒与你不太一样,我觉得,是时候结束它了,包括一年前的那宗案件。”丹尼斯站起身来,自信的笑道,“来,坎雷尔,让我们去看看这件事的结尾。” “怎么可能?难道那份笔录就足以让你确定犯人的身份了吗?”随着升降梯缓缓下落,坎雷尔能感受到一些失重感,但他现在可完全没心情注意这些。 丹尼斯说的话实在太不可思议了,而皇族看到的东西他坎雷尔也都看到了,唯独那份笔录,坎雷尔只能认为那份笔录上有一些重要的消息。 “我说了,那份笔录上真的没什么东西,再说了,我们手上都掌握了那么多线索了,难道还不足以让你有所发现,产生怀疑的对象吗,难道你就没觉得这件案件中的很多东西,很不合理吗?” 望着坎雷尔愣愣地摇了摇头,丹尼斯捂住了脸,长叹一口气,正巧,升降梯发出了“叮”的声响,大门开了。 两人快步往外走去,丹尼斯偏过头出声道:“我先问你个问题,坎雷尔,你觉得昨天的案件和一年前的案件是同一个凶手吗?” “不…不是。”坎雷尔犹豫了一番,否认道,他其实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他会否认六个案件是一人所为倒不如说,他不敢相信是一人所为,因为在他的认知中,恐怕只有一人,能做出这样的连环奇案,那就是塞瑞亚。 他有一种不明白的预感,他加上丹尼斯,都不足以与那个红色的女孩一较高下,而他,不想去证实这种预感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 第五十九章 推理(1) “主要我觉得,那个一年前杀了五个人的凶手,在警察查案的时候肯定逃了,不然为什么警察一点都查不到他,然后难道他会时隔一年后再回来然后再杀人吗?这不符合逻辑啊。”坎雷尔补充道。 “那你就没想过,那个人根本没走的可能性吗?”丹尼斯尖锐的目光直视着坎雷尔的双眼,问道。 “那你就没想过昨天的案件只是凶手玩的一手借尸还魂吗?或许凶手只是在报纸上看到过一年前的那宗案件,然后就照猫画虎伪造了作案现场混淆侦查吗?”坎雷尔不甘示弱地反问道。 或许,昨天的案件,让杜兰督察看到了报仇的希望,但也让所有人忽略了这种可能性,没人能保证事实不似坎雷尔说的那样。 “你也知道,死者楼上的那名住户,明明就住在案发现场楼上,笔录却没提供出任何线索,还抗拒我们的调查,这难道不可疑吗?还有死者那个失踪逃跑的酗酒负债人,难道不可疑吗?” 坎雷尔强硬的反问让丹尼斯回过头去,没再说话,以他们手上掌握的这些凌乱不成条理的线索,他们没法完全排除任何一个人的嫌疑。 眼前马路上的车辆呼啸而过,他们来到了学校后门前商业区的一条大马路上,一路上,一向自信的皇族却未再多说一句话,看起来,即使是丹尼斯也没法驳回这样的执意。 “哎~”坎雷尔打破了长久的沉默,主动出声为两人的下台搭建台阶,“主要这次案件我们仍没法确定凶手的动机是什么,无论怎么想,这六次凶杀的案发现场都太奇怪了。” 是啊,留有“复仇”两个那样明显的血字,却没有任何一个目击证人看到或听到凶手杀人时的动静,案发时间也就不得而知,也就无从以嫌疑人是否有作案时间这一点在死者的仇人中排查凶手。 还有一点也非常奇怪,六次凶案的现场也都没有打斗痕迹,总不可能六次受害人与他的仇人之间见面都没有任何一个受害者有所警惕。 但其他的动机又不太可能,你说凶手为财,任何值钱的东西都没从案发现场丢失,这算哪门子为财嘛,又或者说,难不成凶手是为色吗? 这些问题就从根本上让警方也好,他们也好无法排查嫌疑人人选。 “不,其实我们可以排查嫌疑人人选,你总是从单个案件,昨天的案件入手,又或者是一年前的那五个你都没见过的现场入手分析,当然无法得出任何关于嫌疑人的线索,但这是一个连续案件,我们要综合考虑六个案发现场,而不是一个个考虑。” 丹尼斯没有妥协,他固执的认为这就是一个一人所为的案件,也固执的就打算以他所说的连续性思维去推理。 “比如?你来教教我怎么连续性去分析?你来说说…!”坎雷尔有点置气地问道,他还真不信皇族能说出些实质性的东西了,不过他的质问还没说完,便被丹尼斯忽然的叫声打断。 “出租车!” 坐入矮小的小黑车中,坎雷尔揉了揉鼻梁,叹了口气,他已经意识到刚刚自己的情绪有些莫名的激动了,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害怕。 “你别那么激动,我们只是在讨论案情,等会我们就去验证我的猜想,如果我的猜想错了,我们立马就撒手放弃这个案件好,我也不想管了。”丹尼斯意外地用着有些疲惫的声音说道,他昨晚一晚没睡,还是有些累的。 “让我们来看看,这六件案件之间的共同点,”丹尼斯接着刚才的话题分析道。 “首先,六件案件都发生在受害人独居的家中,六名受害人在本市内都举目无亲,而六次案件都没有目击证人,都只知道大概的案发时间,而且案发现场都没有闯入打斗翻找的痕迹,墙上都写着一样的血字,对吗?” 坎雷尔点了点头,这都是他们共知的情报,没什么错。 “也就是说,我们的嫌疑人能够光明正大的进入任何一个人的家中,且还不会遭到主人家的提防,这样他才能偷袭受害者不是吗?而且他去的时间一般挑选在人群活动稀少的时候,这样他才能保证作案的时候尽量不会被看见。” 丹尼斯所说的这六次案件的犯人行动的两个共同点对应过来就是报纸上所说的,具有穿墙能力与夜晚行动的习惯,也就是所谓的,“能够穿墙的幽灵”。坎雷尔顺着丹尼斯的思路联想到。 而好巧不巧,这两个特点,不是完美契合那个红色的女孩,塞瑞亚的行动习惯吗?坎雷尔忽然想到,难道丹尼斯已经知道了塞瑞亚的存在了吗?但不知道为什么,坎雷尔反而心中一松,或许是不用再只是自己面对那个他难以对付的女孩了。 “我们再来看看两次案件最大的不同点,一年前案件五个受害人全部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而昨天那宗案件的受害人却留有尸体,对。”丹尼斯用着循循诱导的语气继续领着坎雷尔的思路说道。 “让我们仔细想想,这个按道理本应失踪,却被留下来的尸体,到底给了我们什么线索,一,它告诉了我们受害人的死法,死于刀伤,二,它明确了受害人的身份,一个流民,三,它让我们得以推理出案件发生的大概时间。” 坎雷尔点了点头,到目前为止,丹尼斯都只是在梳理人尽皆知的线索,没什么值得争议的。 “我的想法是,这具尸体,是凶手刻意留下来误导我们的,是凶手想让我们知道,受害者是个流民,所以和一年前的关系似乎没什么关系,是凶手想让我们知道死者死于刀伤,误导我们认为是凶手愤怒失手杀人,全部都是为了误导我们去认为这就是一桩普通的仇杀案。” 去误导我们所有人都去产生像你坎雷尔一样的想法。丹尼斯没把这半句话说出来,而坎雷尔也懂,两人视线交错,有的却不是针锋相对,有的,只是思维漩涡的碰撞。 两人都笑了起来,坎雷尔摆出一个请的手势,示意皇族继续说出自己的推理,他一点也不恼火,他从来就不是一个会恼火自己错误的人,反而皇族的想法让他感到了有趣,他也开始好奇起来这件案件的真相。 丹尼斯冷静的分析,让坎雷尔从害怕中清醒了过来,即使在这场游戏中,与他对弈的敌人是塞瑞亚,那他也只能依靠着像丹尼斯这样缜密的思维,一步步瓦解塞瑞亚的布局,逃避没有意义。 坎雷尔想到,既然那个塞瑞亚和他玩游戏,那就一定会给他赢面,只要有一丝希望,他也要抓住这点点可能,因为这不仅事关他的利益,诺拉的情报,这还事关着艾斯特那个修女,那个人类的生命,他必须勇往直前。 第六十章 推理(2) “于是,我顺着这样的想法,继续往下想,自然而然的,我注意到了死者的仇人,那个逃跑了的负债人。” 说到这,丹尼斯基本上就把该铺垫的说的差不多了,接下去几乎全是他的直觉,也可以说是他个人的妄想,他长出一口气后,望着车窗外一旁马路上飞驰而过与他们逆向而行的蒸汽车,休息了一会,仿佛做了一番决心后,才继续说道。 “然后,我发现了这六件案件的又一个共同点,这六次案件,全部都有失踪失联的人。” 坎雷尔一愣,他明白了丹尼斯的意思,也许第二件案件的受害人,是那个失踪了的负债人,而他们昨天发现的那名死于刀伤的死者,只是凶手为了掩饰真相而多杀了的一个人。 可这样的想法实在太过天马行空不走寻常路了,太不可让人接受了:“你又怎么能确定那个失踪的家伙不是凶手呢?万一那个家伙真只是单纯的畏罪逃亡失踪呢?”坎雷尔半信半疑地问道。 “因为昨天我们看到的那个流民,根本就不可能是那个酒鬼杀死的。”丹尼斯以着极其肯定的语气下了一个警方都不敢下的结论。 还未等坎雷尔的反问出口,丹尼斯便解释道:“你也去了那个酒鬼的家里,我们也看到了那个酒鬼家门的锁,你还记得吗?” 坎雷尔仔细回忆起他们当时坐在车子后座观察的那个锁的样子,回答道:“很老旧,还遭到了暴力破锁的破坏,哦,对了,锁孔插钥匙的地方布满了刮痕。”坎雷尔想到了这样一个细节,但他仍不明白丹尼斯的意思。 “我告诉你,任何一个没有酗酒吸毒习惯的清醒人他家的锁孔都不可能有那样多的刮痕,有那种刮痕只能说明家主人开家门的时候大多数情况下是不清醒的,而且他们因为恶劣的生活习惯,手会非常抖。”丹尼斯煞有其事的分析道,虽然听上去好像有些邪乎,但也的确有那么几分道理。 “你还记得萨米尔说那个死者是怎么死的吗,被一刀精准的刺穿了心脏,从死者的肋骨中准确找到夹缝击穿死者的心脏,你觉得一个手抖的酗酒工人,能做到那种事吗?”的确如此,坎雷尔意识到,也许丹尼斯真的就是最接近真相的那个人。 “也就是说,凶手隐藏了六具尸体,而这被藏起的六具尸体很可能,都并不死于刀伤。“ “凶手正是以此混淆了大家的想法,隐藏了真正的杀人动机。”坎雷尔补充道。 “对,没错,从动机上来讲,这起案件从来就不可能是一起谋财害命的案件,昨天的案发现场屋内虽然非常凌乱,但是我注意到死者家的阳台却整理得非常干净,说明死者是个很爱干净的人,而没有通水从楼底便断了的水管告诉了我,他们那整栋楼都停水了,也就是说死者家中的凌乱只是因为死者无法清洁个人卫生而造成的,我们进入死者楼上家的住户时同样也看到了凌乱堆放的衣物,这两条线索让我排除了凶手为财杀人的可能,而不是杜兰督察所说的那样理所当然缺乏依据的排除方法。” 丹尼斯肯定了坎雷尔的补充,并继续分析道。 “而从仇杀的角度去思考,也很不合理,首先就是最可能杀死死者的受害人的负债人也死了,难道他们两个一个酗酒住地下室,一个住在公寓中爱干净的两个明显生活的世界都截然不同的人,有共同的仇人吗?也许有,但至少在我看来很不合理,所以我也排除了这是一件仇杀案的可能。” “而这一切都排除了之后,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丹尼斯对于自己想法的阐述,戛然而止,剩下的话,懂的都懂,而且还不能说出来让还在前座的开车的出租车司机听到。 那就是坎雷尔最早排除的一种可能——血族所杀,血族作案。坎雷尔自然也明白过来,而夜间行动也很契合血族的行动习惯,似乎这六个案件,不对,应该是七个案件的一切都接了起来。 “当然,我说的不一定对,也可能没我想得那么复杂,所以我说,只要我证明了我的猜想的正确与否后,如本次案件不是血族作案后,我们立马撒手不管,毕竟那就是我们职责之外的事情了。”望着坎雷尔茅塞顿开后复杂敬佩的目光,丹尼斯连忙强调道,一切还未尘埃落定呢,现在可不是确定结果的时候。 “可我还是有一点想不明白,为什么凶手可以进入每个受害人的家中,而不被提防,简直就像透明的一样,这没有道理啊,无论凶手是不是血族,他都应该没有这种能力啊。”坎雷尔压低着声音,问道,他真的除了塞瑞亚,再想不到另一个人能做到这点。 难道塞瑞亚是个血族吗?坎雷尔忽然想到,之前他们之间达成协议的那天晚上,塞瑞亚问过他为什么讨厌血族的问题,那时,那个总是笑嘻嘻的红色女孩的眼中,泛着吓人的寒光。 “不,我的想法是,凶手,那个血族,有着一个可以让他进入受害人的家中而不被排斥的身份,是那个身份,让他得以自由地出入每个人的家。”丹尼斯望着摇晃着的汽车底部,用着不确定的语气说道。 “自由得像个幽灵?进入任何人的家中都不被排斥?有那样的身份吗?”坎雷尔疑惑地问道。 “我们面前就有个有这样身份的人,只不过他没那么厉害,但他与任何人接触,都不会被人排斥。”丹尼斯昂了昂头,示意正坐在前面开车的出租车司机,确实,只要他想,他这样的身份可以与任何人接触不被排斥,只要他去那个人的家门口等着那个人叫出租车的那天。 “那,到底那个犯人是什么身份呢?”坎雷尔想了想,却感觉自己的脑子好像短路了一样,除了丹尼斯说的眼前这个出租车司机的职业,一时间,他再也想不到任何身份能有这样的能力了,只好继续问道。 “我也不确定,我现在只是有个猜想,等我们到了地方,验证完我想的事情,才能和你和盘托出,这件事,需要慎重一些。”丹尼斯郑重地说道。 身份?不,也许是异能力呢?坎雷尔想到他与塞瑞亚见面的第一夜,莫名睡得像死人一样的丹尼斯,背后不禁渗出冷汗,到底要怎样破解那种力量呢?坎雷尔至今毫无头绪。 “到地方了。”在出租车司机沙哑的声音中,小黑车停了下来,坎雷尔透过玻璃,朝外望去,眼前是一栋雄伟高大的再特别好认不过的建筑,北城贫民窟白教堂。 到底丹尼斯想在这证明自己的什么猜想呢?坎雷尔疑惑地想到,毕竟他们可只来过这个地方一次啊。 第六十一章 验证 坎雷尔没想到,昨天他本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来的宗教之地,在仅仅一天不到后,他便又返回到这“仁慈之门”前,推开了教堂的正门。 他没想到的也不仅如此,教堂中的场景竟也和昨天一样,祈祷的信徒们站在长椅前,口中吟念着救赎之语,如果不是外边的晨光相交昨日的黄昏明亮许多,坎雷尔甚至会觉得自己做了个重新播放的梦。 丹尼斯学着前边的信徒们,也摆出一副双手合十的手势,朝视野尽头的圣像微微鞠躬,同时用手肘撞了撞一旁呆住了的坎雷尔,说道:“嘿,别发呆了,现在是早礼拜,既然来了人家的地盘就别显得那么特立独行。” 信徒们一如昨日在庄重的仪式后如潮水一般散去,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各司其职,站在往外涌动的人流中,丹尼斯解释道:“信徒们每日两次,在太阳升起与日落时都会聚集教堂,祈求上帝的保佑,别那么惊讶。” 随后,丹尼斯指了指他们身旁大门左右的两个小门继续为什么都不懂的坎雷尔解释道。 “看到这两个门了吗,它们后边是两个小房间,名为忏悔室,那是信徒们朝本教堂的神父倾诉,向他们的神忏悔的地方,如果哪天你抽时间来到教堂,看见里边走出个熟面孔,但你又想不起那到底是谁的时候,别感到奇怪,也许那是经常出现在报纸上的某个议员或者大富豪,也可能是我们与同校的学生,无论是谁从那里面走出,都是正常事,有些贵族甚至会把神父请到家中去聆听自己的倾诉呢。“ “不存在我感到奇怪的时候的,我没事来教堂干嘛?我又······”坎雷尔刚觉得丹尼斯突如其来的解说有些奇怪,正要不以为然的反驳时,忽然明白过来,皇族为什么要和他说这些,丹尼斯这是在告诉他,凶手的身份,可能是个神职人员,包括所有的神父修女,因为他们每日都大范围地接触大量的人,方便选定作案目标,而且他们也可以光明正大不被提防的进入陌生人的家中。 “难道你心目中已经有人选了?”坎雷尔低声问道,这样为什么他们会来到这个地方的原因就明了了,虽然在他的印象中,他们几乎没有接触过任何神职人员,除了那个看上去很不会说话的艾斯特。 “不,我只是告诉你有这种可能,让你做好心理准备。”丹尼斯摆了摆手,说道。 他们谈话的时间中,教堂里的信徒终于陆陆续续地走光了,唯独还剩一个人坐在离他们不远处的长椅上,那人头发整洁,衣冠整理得一丝不苟,看上去很是正式,而那人的背影,让坎雷尔觉得有些眼熟。 “嘿,萨米尔先生。”正当坎雷尔还在仔细回忆记忆中的熟人的身影时,一旁的丹尼斯早有预料的出声叫道。 “哦,大人们,你们可终于来了,这些信教的疯子们荒唐的神论都快把我弄疯了,请问你们呼唤我来,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吗?”丹尼斯的声音一出口,那个背影便站了起来,转过了头。 虽然话语中萨米尔夸张地说自己都快疯了,但实际上他依旧保持着彬彬有礼的微笑,每次与这个男人打招呼,坎雷尔都能感受到一种如沐春风般的舒适感,即便这并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了,可自从他得知萨米尔验尸官会在家中鞭笞尸体后,他便再也无法直视这个男人了。 “萨米尔验尸官,你能保证你的职业专业程度,专业到值得我信赖吗?”丹尼斯忽然一改之前的礼貌温和,用着极为严肃的语气说道。 “当然可以,我的大人,我敢保证,我对尸体的熟悉程度不亚于我对我自己的身体!”而萨米尔也一收脸上的笑容,用着极为认真的语气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那好,告诉我,本次案件的具体的案发时间,具体到小时。“丹尼斯盯着萨米尔的眼睛说道,严厉的眼神传达出去的意思不言而喻,皇族正在利用他的身份威胁这个验尸官,一旦验尸官的回答被查出有问题,那么萨米尔将会失去的工作。 萨米尔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这个问题,坎雷尔明白,萨米尔在犹豫什么,丹尼斯正好问道了萨米尔唯一的不确定的点,萨米尔需要做一个选择,是相信自己的实验结果,亦或是屈服于事实,随便瞎掰一个看上去合乎那个失踪了的死者的负债人作为凶手的杀人时间,毕竟不可能有人真的去查得清楚本次案件发生的精准到小时的时间,除非抓到了凶手,或者有人能穿越回过去。 “两天前的夜晚!晚上十一点,在大多数人刚刚进入梦乡,死者还未睡着的时候。”萨米尔终于给出了他的答案,他选择相信自己的实验结果,“我并不相信尸体腐败速度存在个体差异,请相信我,大人。” “很大胆的回答,你也知道你回答的答案,与我们目前调查出来的结果不同,仅仅一夜的时间不足以让凶手的负债人回家收拾完东西再逃跑失踪,验尸官,让我们拭目以待。”丹尼斯破有深意地看了萨米尔一眼,转过身去,继续说道,“现在带路,萨米尔,带我们去杜兰督察一年前捣毁的白教堂内的黑帮交易据点看看。 “如您所愿,我的大人。” 跟随者萨米尔的脚步,坎雷尔与丹尼斯从教堂的后门走出,来到了神职人员居住的教堂后院,在一片不小的菜园子后,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仓库前,三人停了下来。 “自从杜兰督察查封了这个仓库之后,这个仓库就搁置了,至今没有再次使用过,当时是黑帮人员在此处囤积交易违禁品,相当于一个小黑市。”萨米尔补充解说道,他那温润的声音,在这无人寂静的角落,格外清晰。 丹尼斯没有理会萨米尔的话语,而是低身让过封锁线,站在了贴上了十字封条的仓库门前。 “大人,没有白鸽议会治安管理委员会的授权,我们还是不要进去了,不然上头问下来撕成两半的封条可不能作为回答。”萨米尔有些担忧地提醒道。 “也许一切的真相就在这里面,如果不进去,我们又怎么能知道你这个验尸官称不称职呢?”丹尼斯半回过身,用着幽默的语气调侃道。 第六十二章 真相 撕下仓库上贴着的封条,推开陈旧的大门,时隔一年,光明重返这栋尘封的建筑中,灰尘扬起在晨光下,让走入房内的众人不住咳嗽。 坎雷尔一边挥舞着手臂,试图驱散鼻前的尘埃,一边环视着阴凉发冷的仓库中,试图找出丹尼斯口中所说的仓库中藏匿的真相。 仓库中非常空旷,想必当初黑帮在此囤积的货物早已被警局全部没收,展望而去,只剩几个长方形的木制箱子放在仓库的尽头,上边也贴上了白色显眼的封条。 “把这些箱子全部打开,不要理会这些封条,我会负责解释向上边解释的。”丹尼斯以命令的语气说道,并自己带头率先朝前那边走去。 坎雷尔望了望一旁也呆在原地的萨米尔,叹了口气,他很少看见皇族这样强势而······兴奋的时候,坎雷尔觉得自己应该没有看错,他在丹尼斯的嘴角看到了笑意,那种赌徒已然确认自己的胜出在结果揭晓前兴奋的笑,上一次他在皇族脸上见到这种笑容,是丹尼斯在利兹城与格兰特对峙,仿佛自己胜券在握的时候。 一把撕开箱子上的封条,坎雷尔双手将箱盖抬起,随着箱子的打开,一股腐臭钻入他的鼻翼,借着不多的光亮朝箱中看去,恶寒从他的背上升起,里边,是在阳光下发白的骨头,坎雷尔终于想到了什么,他连忙看向一旁丹尼斯也已经打开了的箱子,那里边同样也是满满一箱的白骨。 所有五个箱子,里边无一例外全是白骨,而且,经由萨米尔的鉴定,这里发现的所有骨头,都是人骨,不用多说,在场的三人心中都清楚,这应该就是一年前失踪的五名警员的尸首。 坎雷尔强忍着想吐的恶心冲动,用着低沉的声音问道:“应该还有一副尸首,会到哪呢?” “我不知道,其实我刚刚看到门上的封条那么老旧的时候,就觉得应该会出问题了,我想不通,杜兰会把一个刚刚杀了没几天的人藏去哪,而且就在这个教堂中。” 丹尼斯皱着眉头说道,刚刚的兴奋被这美中不足一扫而空,皇族不允许自己的推导有这样巨大的瑕疵,这无疑让他如吃了苍蝇一般难受,更何况,这五副白骨根本不能证明什么,他们可没有办法证明这就是那五名失踪警员的遗体,那个还未完全腐烂,还能辨认出身份的尸体,才是将杜兰绳之以法的关键证据。 事到如今,坎雷尔对于丹尼斯推理的结果,也没什么好疑问的了,只有杜兰,他有着督察的身份证,可以随意进入任何人的家中调查,也只有杜兰,负责这整片区域且负责捣毁黑帮据点这个案件的督察,才有能力在这个被早早封停的仓库中藏尸,正如当时黑帮在圣像之后进行着丧心病狂的黑色交易一般,谁又能想到一个如此正义勇敢的督察,会在上帝的眼皮下藏尸呢? 坎雷尔除了惊讶,更多的感受到的,还是痛心,谁又能想到一个被大伙称作“贫民区的希望”的英雄,居然是血族呢,往后对于贫民区的整治工作一定会因此不了了之,但就算如此,他们也不能就这样放任一个血族猖狂的活动在人类最重要的工业港口城市之中,血族必须死。 “对了,我想我知道最后一具尸体藏在哪了,如果不出所料的话,他应该就被埋藏在教堂后边的那个五人合用一个的英雄石碑下面,也就是杜兰每天都会去的那个地方。”丹尼斯忽然茅塞顿开,用着高昂的声调说道。 “那我们走。”不同于皇族的兴奋,坎雷尔显得非常疲惫,非常乏力,他不想看到贫民区的希望,黑帮的死敌就这样消失,但他别无选择,因为杜兰是个血族,他为了食物,已知就杀死了六个人了,而他一生的杀人数,绝对远远不止于此,他必须受到制裁。 “你们,想走去哪啊?”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仓库门口响起,伴随着极具节奏的鼓掌声。 “检察官先生,我真的小看你了,看你们这么年轻,我还以为你们也是靠关系爬上去的,你们真的很聪明,居然能看穿我的布局,也真的很不聪明,羊入虎穴岂能安身?” 杜兰笑了起来,阴恻恻地望着仓库内的三人,而皇族也不显慌乱,一时间倒有些对峙的意思。 “杜兰长官,这是怎么回事?”夹在两边中间的萨米尔疑惑地问道。 “你的杜兰长官是个血族,详细的情况,我们之后再说,而现在,我们最好想办法出去。”丹尼斯抢在杜兰的迷惑前抢话说道。 萨米尔一愣,他也不是个傻子,刚刚五具同僚的尸体还惊现被封闭的仓库,还有丹尼斯与坎雷尔之间的对话他也听到了,现在面前的检察官还和他说杜兰是个血族,那事情的前因后果自然就通了。 “哈!我就知道,尸体腐败速度不存在个体差异,不同人的尸体的构成本质一定是一样的。” 而自然而然他也知道,自己的实验结果是正确的了,谁也没想到,这个男人居然没管面前的血族,反而兴奋的大喊了出来。 “嘁,萨米尔你真是个疯子,等你将你的血液贡献给我后,你就能知道你的尸体的腐败速度了。” 杜兰对萨米尔的反应嗤之以鼻,他根本没把面前的三个人当作威胁,不说两个年轻人加个医生战斗素养能有多强,他面前的三人根本没有能威胁到他的秘银武器,只要面前的三人没一个走出去,他就有的是办法离开这座城,甚至还能抽出时间完成他的主人交给他的任务。 “我们可有三个人,你确定你这样营养不了的血族,搞得定?”丹尼斯虚张声势道。 他现在也很没底,来之前只是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根本没想到杜兰会出现到这里,他有些搞不懂,按道理来说杜兰现在不应该正在去警署上班的路上吗,怎么会出现在这把他们截在这个安静的角落,除非有人在给杜兰通风报信。 冷汗从皇族的额头流下,他闻到了一种熟悉的味道,名为阴谋的味道,他感觉到他们已然卷入了一场与帝国国土安全局有关的战争之中,虽然在加入这个地下组织之前,丹尼斯已有这样的心理准备,但如此真切的感受到危险从四面八方袭来,这是第一次。 一定有什么正在发生,而他完全不知道。丹尼斯推测到,他仔细回忆起他身边的每一个人这几天几个星期乃至一个月来的所有的举动,想找出一些违和感。 就如大雨将至森林中的蚂蚁便会开始往高处搬家一般,当一个人身处激荡的漩涡之中,他身边的人也不能置身事外,就算他丹尼斯第一时间没能注意到阴谋的靠近,那他身边那么多人,也一定有人注意到了,也一定有人做出了行动。 博卡,卡洛琳,班上的同学,老师,甚至只见过一次面的艾斯特还有那些他的合作伙伴,每一张丹尼斯来到曼斯特城后见过的面孔,都一一浮现在他的脑中,他却仍未能从中寻找出一丝端疑,难道是他想多了,一切都是巧合吗?丹尼斯有些动摇了。 焦虑之中他的视线不禁左右瞟动,忽然,一个人进入他的视线之中,那个一直以来都跟在他身边的傻小子,坎雷尔。 他想到了坎雷尔一天前精准的叫出了那个他都没印象,实在太没存在感的修女的名字,他知道,也许这个乡下小子,第一次走在他前面了,虽然皇族想不明白,这个一直生活在他眼皮底下的坎雷尔,到底做了什么,又知道了些什么。 第六十三章 战斗 丹尼斯长出一口气,虽然他们两个舍友的关系一直有些说不上熟也说不上不淡,不温不热的,但他们两人都清楚一个事实,他们互相待在一起的时间因为各种各样多方面的原因,无疑是最多的。 皇族也明白,坎雷尔既然预感到了又或是遇到了危险,这个乡下小子的脑子即使脑子再不灵光,也有无数个不受监视他们独处的机会,可以让坎雷尔把他解决不了的事情,告诉他丹尼斯,但这个乡下小子却什么都没说,直到现在。 要么是他坎雷尔也没摸到什么实质性的东西,要么他不能说,无论真相到底是什么,丹尼斯知道,他现在去问绝对问不出什么东西,况且现在,他们也没法纠结这种东西,最多只能花上个几秒想想,火烧眉睫的是,面前堵着他们的这个血族。 “你确定,你们有三个人吗?”话音还未落,杜兰突然暴起,冲向了面前三人,两边之间二三十米的距离在眨眼间便缩短了一半,坎雷尔被杜兰的速度吓了一跳,光光是这样的爆发速度,就不是他们之前杀死的那个血族能够比拟的。 坎雷尔忽然发觉自己实在是有些小看血族了,他一直知道血族的身体素质天生远远强过人类,但之前杀死的那个血族给了他一种与血族对抗并不是那么难得错觉,他第一反应与丹尼斯一样,开始后退,企图拉开与血族的距离,而三人也分散开来,没有经受过对抗血族训练,甚至之前根本没见过血族了解过血族的萨米尔,还楞在原地,自然而然也成了杜兰的第一个目标。 杜兰直接挥出一拳,轰击在萨米尔的那张不错的面皮上,萨米尔居然直挺挺的飞了出去,翻滚出几米,在地上留下一条血迹,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很难想象,萨米尔的脸已经变成什么样了。 “哈哈,真爽,现在,是一对二了。”杜兰满脸笑意的望向了这边剩下的两人,哈哈大笑道。 萨米尔如破布一般飞出的样子,让坎雷尔想到了那个麦田,那个缺脸的血族,一如既往,又是两个人对峙一个血族,坎雷尔的手紧紧握住,不住颤抖,他不想看到那样的场景再次发生在他的面前,可也不仅仅又害怕,更多的,还有兴奋。 这次他们两人都曾面对过血族,甚至杀死过血族,他们还接受过专业的军事训练,他们面对的还是一个营养不良的血族,这次的坎雷尔并不是只能单方面的逃跑,他们可以击破面前的血族,以血祭慰抚在阴影中绝望死去的亡魂。 坎雷尔眼前的一切仿佛都附上了一层不显眼的淡蓝色,仓库中的阴影都变成了一层蓝幔,其后虽然还是一片模糊不甚清楚,但一层蓝幔已不足以完全阻碍坎雷尔的视线,此时,他能看清整个仓库中所有的一切,即使是仓库尽头的角落此时窜过一只老鼠,他也能尽收眼底。 杜兰朝站在略前的坎雷尔冲了过来,一如他攻击萨米尔时的单一僵硬动作,以此坎雷尔也能看出,这个名为杜兰的血族,没有受过什么格斗训练,他能混入警察体系完全是白鸽议会私下由议员组织的治安管理委员会不甚严格的制度导致的,这就是自治的成果,远不如帝国的铁则正规。 而丹尼斯与坎雷尔也不是第一次这样直面血族了,这次他们两人面对血族的形势都与前一次那次考核时的情况差不多,自然坎雷尔现在那清明的脑袋也很清楚地想到了他们制胜唯一的方法。 面对杜兰在他眼中不甚快速,破绽极大的冲拳,坎雷尔摆开身体,轻易躲开,顺势从侧面擒住杜兰打出的手臂,用学校教导的关节技迅速锁住杜兰的半身,人类在正面对抗与他们力量相差极大的血族时,除了武器,能够仰仗的,就只有人类对源于自我身体的研究而创造的格斗技了。 一瞬间,杜兰便感受到剧烈的痛苦从沿着自己的手臂传了上来,他本能的屈服于这样的疼痛,不得已止住了全身所有的肌肉,顺着坎雷尔输出的力道半跪下去,但很快,这个血族反应过来,毕竟虽然他没学过,但他位职督察,见过很多受过专业训练的警员使用过这种格斗技。 他明白过来,这是人类花俏的小把戏,但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这些都毫无意义,他低吼一声,竟生生用着一种难以用力的姿势,出力对抗着坎雷尔的力量,将被坎雷尔扭曲的手慢慢原路扭动回去。 感受着手上的反抗力道,坎雷尔死死摁住自己抓住的关节,妄图就此制服血族杜兰,但却依旧难以阻止杜兰的挣脱,他的手指被一根根的反扭,坎雷尔不禁开始惊讶于血族的力量,他们面对的只是一个这种营养不良的血族,居然就有如此的蛮力。 难以想象,战场上的帝国士兵面对的都是怎样的怪物,在两军对抗的时候,这样的单兵素质差距简直令人绝望,他真切体会到上课时那些老师所说的,一旦人类的阵地被突破,剩下的士兵们面临的便是一场单方面屠杀。 “快开枪!” 伴随着坎雷尔焦急的大吼,丹尼斯那熟悉的蒸汽手枪的声音再次响起,回荡在不大的仓库中,感受到与自己较力的杜兰浑身一颤,坎雷尔知道这一枪应该已经命中,计划已经完成了,他连忙后撤几步,拉开与杜兰的距离,这样一次与血族的肉搏战,让他印象过于深刻了,深刻到他再也不想有一次这种经历。 半跪着双手都解放了的杜兰却没有第一时间追击刚刚给他带去了挫折阻挠的坎雷尔,他半跪在原地,双手捂住自己的胸口,暗紫色的血液从他的指尖低下,丹尼斯瞄准的地方是杜兰的左胸口,那里是人类的血液运输中枢,心脏,按道理而言,那里被子弹穿透应该已是无药可救。 难道奏效了?坎雷尔与丹尼斯第一时间都这么想到,这场遭遇战就这样结束,无疑是两个人所期望的。 可惜事实并不如两人的愿,那边的杜兰缓缓的站了起来,脚步有些虚浮晃动,可以看出来这个伤口给他带去了强烈的疼痛,但也尽显于此了。 杜兰轻笑起来,渐渐的,笑声越来越大,他拿开了捂住自己胸口的双手,得意的举了起来,他的双手上的确沾满了紫色的血迹,但心脏被击穿的出血量绝不仅仅如此,而坎雷尔与丹尼斯已经看不到杜兰的胸口还在向外涌血了,很可能是,血族的伤口已经愈合了。 “我还以为你们带了秘银子弹来,当枪声响起的那一刻说实话我还是害怕了那么一瞬间的,很可惜,一颗只能带来这么小创伤的穿透性子弹,对我来说实在太没用了。” 一股绝望蔓延上两个人类的心头,这是他们唯一的制胜武器,两人都清楚这点,而现在,它居然没用了,那他们到底应该怎么才能击败面前这个恐怖的血族呢?坎雷尔脑子有些发白,而丹尼斯也毫无办法,人类在这样的肉搏战中击败血族的可能性,实在太低了。 第六十四章 对抗 杜兰的目光在眼前的两人中徘徊,虽然枪械对他的生命不构成威胁,但剧烈的疼痛感,还是从胸口一抽一抽的从他刚刚受伤的地方传出,他决定,先解决带枪的丹尼斯,放弃一旁站得更近的坎雷尔,没人喜欢疼痛,即使是血族也一样。 坎雷尔一看杜兰有所行动,第一时间便后倾身体想继续拉开距离,却发现对方的进攻目标已然变更成了他身后的丹尼斯,坎雷尔心中一惊,连忙改变重心前移,毕竟他们现在最具有杀伤力的武器,毋庸置疑还是丹尼斯手上的枪,除了那个东西,他们甚至没有伤到杜兰的方法,坎雷尔侧跨而出,想拦截已经迈开步子直冲丹尼斯的杜兰,但可惜为时已晚,刚刚的错误判断太致命了。 当他冲到丹尼斯和杜兰中间的时候,他还是慢了一步,还未站稳脚跟的坎雷尔又怎么可能挡得住血族杜兰的冲撞呢?他被从身前而来的一股巨力,直接撞开,一屁股坐到了一旁的地上,而杜兰速度未减,逼近正在装弹的皇族。 丹尼斯用余光早早发现了这边的情况,看到坎雷尔被撞开在地,皇族第一时间也开始后撤退步,同时手上的动作不停,指头大小的弹丸被他用毫不发抖的手精准的从后枪口塞入枪管当中。 视线上方的杜兰已然越来越近,丹尼斯强行按下心中的焦虑,将目光放回视界中间的手枪上,并冷静的将新的小型蒸汽压缩罐横卡进枪身中,完成了装弹最后一步,他直抬手臂,对准近在眼前已经向他手中的枪伸出手的杜兰,扣下了扳机。 可同时,一股力量打在了他举着的枪上,丹尼斯没能稳住开枪的手臂,枪口被杜兰拍向一边,枪声回响在仓库之中,射出的金属弹丸却打在了地上,那子弹击中地面清脆的反弹声对于坎雷尔和丹尼斯来说无疑是一个噩耗。 皇族知道自己一枪击空,但他也不慌张,他的进攻手段可比坎雷尔多得多,他冷静的顺着杜兰打在手枪上的力道,放开了他们目前看来唯一的制胜武器蒸汽手枪,同时后撤步支撑身体转退为进,趁着杜兰被手枪开枪后的蒸汽挡住视野,看不清前边敌人的动作时,弯曲刚刚抬平开枪的手臂,迎着杜兰冲过来的力道就是一个肘击,直接撞在了血族的鼻子上,杜兰一时间头昏眼花,竟没比挨一枪好过多少。 杜兰的脑袋被为数不少的蒸汽围绕在其中,眼前发白,一股酸甜苦痛的感觉直往头顶上冲,他不由自主的后拉一步,想缓解一番眩晕感,找回平衡,却不料后边又一个向后的力道扯住他的肩膀,他本就有些站得不是太稳又重心偏后,这突如其来的拉动居然让血族直接翻倒到了地上。 而这股让杜兰始料未及的力道的来源,正是刚刚被撞开的坎雷尔,乡下小子看到血族与丹尼斯接触,急忙站起身朝这边支援过来,一把抓住了杜兰的肩膀企图阻止血族对皇族的直接攻击,结果误打误撞直接接上了丹尼斯对杜兰的攻击,让杜兰直接失去了平衡。 被两个原本在他杜兰眼中不足为道的年轻人类弄得这样狼狈,本就饥饿万分的杜兰杀心大起,他撑着地面,一把摸干净了脸上的鼻血,企图站起来,却又被一个圆柱状冰冷的东西顶着额头一屁股坐回到了地面上。 他顺着眼前的两条腿往上望,站在他身前,阻碍他站起的,正是丹尼斯,而一个黑洞洞的枪口赫然处于他视界中央,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是他陷入黑暗前最后的记忆。 “我们赢了吗?”看着杜兰硬直直的倒下,坎雷尔望向面前的皇族,却发现丹尼斯一边装着子弹,一边从他身边一溜烟跑过,朝着仓库门口而去。 “你傻了吗?我们根本没有能真正伤害到他的方法,快跑,去通知帝国国土安全局的人,找专业人士来!”在丹尼斯的提醒下,坎雷尔才反应过来,跟着皇族的步伐也往外跑去,不过,他想到一个也挺严重的问题,问道。 “喂!城市的警察系统中出现血族这种事情传出去,不会对曼斯特城的治安造成极大的破坏吗?我们是不是优先保证本次事件的秘密性啊?”也就是说,他们只能就在这栋仓库中,解决眼前的血族,不然事态扩大,他们的任务也算是一种失败。 “你脑子没问题?我们根本没有自主解决这次事件的能力好,我们留下只能是给这个血族送吃的,然后让这个血族继续逍遥法外,让更多的人死去,有意义吗,你能对我们自己的能力有个正确的预估吗?“丹尼斯有些气得不打一处来,他想不通他的舍友怎么能那么老实死板。 坎雷尔想了想,觉得丹尼斯说得也没错,把他们的命搭进去,也没啥用,说起来这次任务出问题最大的原因应该在于帝国国土安全局,明明让他们来查血族存在的可能这种具有危险性的任务,却不让有经验有战斗力的老干员带着,甚至都没给他们配发秘银武器,这就导致他们遭遇眼前这样的情况完全没有办法。 重新沐浴在阳光之下,丹尼斯与坎雷尔已经快踏出这阴暗危机四伏的仓库了,人类果然还是向光的生物,浑身由太阳传递而来的温暖让两人都微微松了一口气。 “那我们出去后应该去哪里找支援呢?还躺在里面的萨米尔又该怎么办呢?” 坎雷尔向着前面的丹尼斯问道,皇族应该独立曾经找到过帝国安全局的成员,但坎雷尔可从来没有过,他的眼中他的那帮同事可真有些神出鬼没的,以至于他只能被动地从安全局那边接到任务而从来没见过安全局的人。 可他等到的,不是丹尼斯的计划后续,相反,是一个来源于他身后,令他出乎意料,足以将他拖入深渊的声音。 “你还有能力担心别人吗?” 坎雷尔感受到自己的衣服被人从后边扯住,一股大力顺着他的衣服从他身后传来左右着他的身体,那一瞬间本就处于跑步姿态的坎雷尔根本站不住,竟直接侧滚出去,撞在了一旁装满着骸骨的木箱上。 腐烂的恶臭萦绕在坎雷尔的鼻翼,半躺在白骨之中,坎雷尔被摔得七荤八素的有些搞不清楚情况,他勉强撑起身子,正好看见,刚刚被击穿头颅的杜兰从仓库的阴影中伸出手,抓向了站立在仓库门口斜射而入的阳光下的丹尼斯。 第六十五章 戛然而止 “丹尼斯!小心!”坎雷尔不禁出声提醒道,同时挣扎着撑在凹凸不平的白骨上,试图站起来,但背后处的疼痛让他不得不又倒了下去。 坎雷尔此时心中焦虑万分,他明白他们两必须逃出去最少一个,不然他们两也都会化为一具白骨,被杜兰封在箱子里藏在某个阴暗的角落,并等着他们的同伴越来越多。 皇族也不是个傻子,身后那样的响动让丹尼斯对杜兰的复活追击早有察觉,但杜兰恢复的速度让他也感受到有些莫名其妙,他刚刚可是击中了对方的神经中枢啊,不说多,就算是血族最少应该躺一阵子。 蒸汽手枪的弹丸实在太小了,而且也不会残留在目标体内阻碍血族的再生恢复。这是丹尼斯能想到的对于这件诡异的事唯一解释。 匆匆将腰间携带的小型气罐取出,塞进手中的枪身后,丹尼斯转身回头,他必须再攻击杜兰一次,才能争取到让自己离开的机会,而上两次攻击了血族的两个要害,结果拖延的时间也不见得多,这次丹尼斯将枪口瞄准到杜兰的膝盖上,看看能不能取得更好的成效。 学校虽然强调过血族拥有很强的自我恢复能力,但可从来没提过到血族的不同部位的恢复能力有没有什么不同。 但丹尼斯对杜兰的速度的判断,稍稍出了一些小问题,皇族减速转身,回过头后却正好被杜兰追上,杜兰一把抓住丹尼斯手中的蒸汽枪械,赶在皇族扣下扳机前用力一捏,精巧的机械枪械便直接报了废。 不单单是齿轮之类的小型零件从杜兰的指缝中掉落到地上,发出叮叮当当细小的声响,手枪的金属制枪管也变了形,一看就知道根本没法再发射子弹了。 人类那惹人讨厌的小玩意终于彻底烂了,杜兰露出了舒心的笑容,他抬头望向面前的丹尼斯,想看到他的猎物绝望的表情,却没曾想,看到的却只有丹尼斯静如止水的双眸与冷淡的表情。 丹尼斯按照直接的计划,仍然扣动了扳机,微小型蒸汽气罐被撞针激发,压缩充满能量的蒸汽破罐而出,将几乎就握在气罐上的杜兰的手炸开了花。 杜兰的三四根手指都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向后弯曲着,完全骨折了,让人看着就感觉到手疼,他爆发出一声惨叫,用另一只手抓住了自己受伤的手,因为疼痛,一时停在了原地。 而开枪的丹尼斯其实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毕竟他的手离爆炸的气罐也很近,剧烈的震动让他直接松开了手,将报废了的手枪直接扔到了地上,鲜血沿着他的手掌上的纹理流下,他的虎口被震开了一个口子,当然远不止如此,但他现在也没时间检查自己的伤势,只得强忍着疼痛,转身先继续往外撤,他已经没有武器了,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啊!你小子!”人类的小玩意已经将这个血族折磨得相当恼火了,他决定等会抓到面前这个狡猾的小子时,一定要把他变成自己的血奴并保留他的意识,长久地折磨他。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丹尼斯也完全无计可施了,只能闷着头继续向前跑,能跑多快是多快,虽然他明白,自己不可能跑得过一个血族,但不到最后一刻,他都坚信,自己一定能活下去,他是皇家血脉,是王族血亲,是这个帝国的统治者,人类的未来,他不可能命绝于此。 忽然,丹尼斯的面前,仓库的门口站出一个身影,由于从皇族的角度外望,那人正好背光,丹尼斯完全看不见来者的面孔衣着,只能看到一个纯黑的魁梧身形轮廓。 难道是一个发现了封条被毁前来查看情况的过路人类?丹尼斯疑惑地想到,但他第一反应,不是想叫上这人一起逃跑,而是内心泛起一股意外之喜。 也好,这多出来的一人应该能为他的逃跑拖延最少一段时间。丹尼斯倾斜身子,一语未发,从这人的身边绕了过去,冲出仓库,留下这身份不明的一人独自面对冲过来的血族。 当头上再无仓库的屋顶,丹尼斯竟有种大难不死的激动感,他明白,自己有些失态了,这与皇家的从容并不相符,也与他对自己随时保持冷静的要求并不相符,但刚刚的生死一线,真的把他吓到了。 虽然心中沉积的压抑一散,但丹尼斯依旧不敢放缓脚下的步伐,只是他在向外狂奔之余,多了些胆子稍微撇过头回望那个突然出现的魁梧黑影对上血族时的惨样。 对于这样卑劣的行为他心中没有任何愧疚,王者之路上必然是骸骨累累,他能做的只是踩过这些白骨,等他走到这条路的末端后,然后再替这些他踩过的白骨,实现他们的价值。 而现在他需要估计一下那个倒霉的家伙到底能帮他拖多久的时间,以便决定他接下来的逃跑路线,可他看到的场景,实在太过于震撼,以至于他目瞪口呆,双腿都忘了继续迈出,他的步子从跑动减缓到走动,在无意识地缓步又走出几脚后,终于呆愣愣地停下,站在了原地。 在他的视线末端,之前徒手捏弯了金属制枪管,身体能力简直强到令他产生恐惧的杜兰,借着跑步的冲劲,对着那站在仓库门口处的大高个挥出的一击冲拳,居然被那黑影徒手接下,杜兰全力一拳打在那人手掌上,那人的手臂居然都纹丝不动,看上去简直就像一个成年人轻而易举地接住了一个小孩的一拳。 紧接着,那人收缩五指,握住杜兰打在自己手心的拳头,一阵令人牙酸的骨碎声中伴随着杜兰凄厉的呻吟,血族的手骨居然就被这么捏得粉碎。 那高大的黑影占了优势也不留余地,直接对着痛到几乎跪下的杜兰就是一个曲手下砸,手肘直接撞在了杜兰的头顶上,丹尼斯仿佛听到了血族天灵盖碎裂的声音,而血族的惨叫也由此戛然而止,杜兰就那么直挺挺地趴了下去,没了声响。 不仅是外边的丹尼斯,里边堪堪坐起的坎雷尔也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呆了,在他们面前力量大到不可战胜的血族,居然就被那男人这么轻描淡写的废掉了。 坎雷尔望向那只有轮廓的黑影,张了张嘴想表示感谢,却说不出任何话来,这场生死之斗结束的实在有些太过戏剧性了,让他完全不知道作何反应为好。 原来不是这个营养不良的血族力量就已经强到人类不可企及,只是他们的身体素质太弱了。 第六十六章 尾声(1) “博卡前辈,您怎么会出现在这。”丹尼斯望了一眼不远处被手臂粗细的铁链锁在了仓库柱子上的杜兰与站在他不远处看着的坎雷尔,转过头问向面前高大的身影,皇族终于知道,博卡的代号为什么是”破坏者“了。 “因为我们一直在观察你们对这次任务的完成能力,而你们遇到危险了,我自然就现身了。”博卡耸了耸肩说道。 “也就是说,本次的任务也是安全局入职考核的一部分?那我们完成的如何?” 丹尼斯心中一惊,他感到有些不耐烦了,照这么下去他们进入安全局的日子真可说得上是遥遥无期,不知道还有多少次考核,但他没有多说什么,因为这时候向前辈抱怨是没有意义的,只能徒增上边的反感,还不如问问这次的结果。 “等等,你们早就知道杜兰是血族了?”丹尼斯忽然想到,他感到有一些······失望,他一直以能在这次任务中如此精准的推理出杜兰的血族身份这份能力引以为豪,而现在居然有人告诉他早帝国安全局早就察觉了杜兰的身份,他所作的一切在组织的眼中都不过是应该的,这着实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他,伪装得不错,你们是怎么察觉到的?”丹尼斯疑惑地追问道,他有些不甘心。 “其实我们一开始也不知道,只是有个贵族匿名申请,希望我们能调查杜兰,没有说理由,我们估计是······杜兰在贫民窟做的事情太多了,这些贵族只是希望我们能调查出什么能让他们有理由制裁这个督察,没想到误打误撞就真的查出了东西,而我们发现这个案件非常考验你们的洞察能力,就零时决定交给你么了。”博卡解释道。 忽然,一旁坎雷尔的吼声打断了这边二人的谈话:“为什么!为什么你会是个血族!” “我天生就是血族,我以辉煌的黑夜帝国为荣,以血族身份自豪,庆幸我不是你们这些卑微的短生种,这理所当然的事情有什么为什么之说吗?”杜兰嘴角勾起轻蔑的笑容,回答着坎雷尔的问题。 “为什么你要辜负你手下的那些警员,那些贫民窟摸爬滚打脱颖而出想为自己的家园做点事情的小伙子们的信任?他们的期望怎么办?”坎雷尔蹲了下去,激动地提起杜兰的衣领,说道。 “不!我扪心自问,我从未辜负过他们,我遵照着他们的意愿,尽我全力想改变你们人类的社会,但是我却发现,你们这些畜生,果然缺乏秩序与管教,想要彻底改变你们人类这畸形混乱的社会,只有一种可能,将你们整个低劣的种族全部交给更优秀的种族统治,你们人类社会的劣根才可能被根除,而能帮你们人类做到这些的,只有我们血族······” 这样的疯狂之言,让坎雷尔怒从心起,他抬手对着杜兰那嘲讽满面的脸就是一拳,直接打下了杜兰的数颗牙齿。 “哈,恼羞成怒的废物,你看看你现在的自己,更从侧面证明了我的话,你们人类最大的毛病之一,就是极度的自负,在我们的种族苏醒之前,你们甚至认为自己就是这世上唯一的智慧生物,万物之灵,这样狂妄的称呼,只有你们能想得出来,而也正因为你们的狂妄,你才不愿意承认我的正确,你才如此排斥我,如此排斥异族。” 杜兰啐出一口血痰后,依旧摆着满脸笑容用着讥讽的语气说道,根本不在乎坎雷尔的攻击。 坎雷尔3面无表情默默地再次抬起手臂,准备给杜兰再来上一拳,反正血族的再生能力这么强,打几拳也没什么影响。 一声轰鸣的枪响回荡在教堂上空周围,尖顶型屋顶上停留着的白鸽被纷纷惊动,扑腾的翅膀声与惊慌地鸣叫紧随而至。 这声枪响丹尼斯听得相当耳熟,短暂而响亮,这无疑就是蒸汽枪械的激发声,相比他那已经报废了的蒸汽手枪,这枪声稍显沉闷却更加悠长响亮,只一瞬间,皇族便反应过来。 “是狙击枪!有狙击手!快闪避!”丹尼斯冲向呆愣半蹲在原地的坎雷尔,同时大声出声提醒道。 而坎雷尔被眼前忽然被打爆的杜兰的脑袋惊呆了,对方刚刚还在摆着一脸嘲讽表情的面孔此刻已然僵硬,额头上出现了一个不小的洞,迸出的黑紫血液溅了他半身,温润潮湿的触觉遍布他的胸口,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他感受到后边而来的丹尼斯架起了他的手臂,将他拖到了锁着杜兰的柱子的后边。 而博卡在枪声响起的第一时间,也侧身翻滚,跑进了从仓库门口内看看不到的阴影之中,同时大吼报位置道。 “狙击枪正对着仓库大门,距离大概是极限射击距离六百米。” 怎么会有狙击枪!丹尼斯感到想当的不可理解。 在以精准为优势,单发为特点的蒸汽制动枪械中,远距离用大型精确打击武器自然是其中的一个大类,丹尼斯自然有所耳闻,但也仅仅就停留在有所耳闻的阶段。 对于只能手工制造不能量产的蒸汽枪械而言,制作成品的规模越大,越需要制作者精湛深厚的制作技艺,一把大型的蒸汽枪械的制作可不是什么初学者能去尝试的东西,这也导致这种类型的枪械非常稀有,在丹尼斯的记忆中,只有帝都卫队中有成编制的有制式狙击枪配备的部队。 可为什么会有一把狙击枪出现在这?丹尼斯陷入了深思,这把狙击枪的首要攻击目标是被制服的血族,那很明显对方的目的就是为了杀死杜兰,避免被抓住的活血族被人类带回去研究,这毋庸置疑可以确认杜兰背后是有组织的,而由此可以猜想,也许血族相对于人类的渗透,也是有组织的,与他们的帝国国土安全局相对。 那么更深入一些想,有没有可能,杜兰无故被申请调查,原因并不仅仅是因为的杜兰的作为阻碍了贵族的利益,而是贵族中有血族的人,想以此为借口除掉最近比较张扬作案很有暴露危险的杜兰呢?丹尼斯感觉自己的脑袋杂乱胀痛了起来,因为这种可能并不是不可能,他们面对的情况实在太复杂了,而他们知道的情报,又太少了。 博卡浑厚的声音还回荡在仓库中,却仿佛离坎雷尔非常遥远,他在思考着杜兰最后的话语,他完全不能理解杜兰的想法。 帝国中的一切问题,难道不都是血族造成的吗,为什么他还能理所当然的那样说出那种人类应该被血族统治的疯语?为什么在他的眼中血族入侵人类仿佛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难道他们就不会对惨死在他们手下的人类心生愧疚吗? 第六十七章 尾声(2) 一脚踢开一旁滚烫的大型便携式激发气罐,男人重新调整了一个让自己舒服一些的姿势,再次将眼睛放到了面前手臂长短的蒸汽枪上端的瞄准镜前,果然,被镜片放大的仓库大门那边,只剩大门两侧仓库墙壁的阴影与正中央靠坐在木柱上的已然死去身下一滩血迹的杜兰。 不愧都是那里的人,瞬间就判断出了什么东西在攻击他们。男人点了点头,肯定了他的敌人们的军事素养。 作为一个拥有自己狙击枪的狙击手,他远距离杀死过的人实在有些数不胜数,其中不乏听到枪声后便不知所措的乡巴佬,甚至还有看到自己的同伴被莫名夺去生命后原地跪下向天求饶的呆瓜,和今天他面对的这三个人的冷静相比,相去甚远。 男人一点也不着急,他默默地将瞄准镜上的十字准心调整到那柱子的两侧,虽然镜中已经看不到人影了,但他刚刚眼睛从瞄准镜前移开换弹前看到了,一个人没入了左侧的阴影,还有两个躲到了那石柱后边。 他的目标转移到了石柱后的两人身上,他还是想试试能不能狙杀掉一个敌对组织的成员,反正他的任务目标已经完成了,多等这么一会也没问题,一个优秀的狙击手最不缺乏的就是等待猎物时的耐心。 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男人平稳的呼吸甚至没有一次波动,他眼中的十字准心也因此几乎没有移动过,就这么架死了仓库门后的石柱,他不怕就这么耗着,反正应该着急的,不是他。 忽然,他发现,一直完全静止的视野中出现了一个动物,瞄准镜左侧的仓库门边的阴影面积在增大,注意力高度集中的他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本能的便将枪口朝视线中有变动的地方移去。 是缓缓在关闭的仓库大门增大了他视线左侧的阴影面积,是那个跑进仓库左侧的家伙在关门,他反应过来,紧绷起来的精神也稍微松松。 对方的应对没什么问题,毕竟仓库门关上半边后他狙击枪的可攻击范围的确小了,但这并不能帮助他的那两个石柱后的目标脱身,因为即使左半边仓库门关上了,那整座石柱还是暴露在阳光之下,他的两个目标还是只能好好躲着,没法离开仓库正门他的攻击范围。 但他还是感觉有一些不对,他的敌人不会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他赶紧将枪口往回挪,想继续架住他的目标逃进左右仓库狙击盲区的路线,他明白,他上当了。 虽然关上的左半扇仓库门,不能阻碍男人对石柱的守架,但无疑让石柱后的两人从左进入狙击盲区的距离近了不少,石柱后的一个目标抓住了男人还未将枪口移回的石柱旁边的空隙,倾身冲出,一个黑影在石柱的影子与仓库左侧阴影之间短小的光亮中一闪而过,跑进了狙击盲区。 男人忍住了扣动扳机的冲动,连忙将瞄准准心移向了石柱的右边,左边的可狙击距离实在太短了,他也明白,更何况他的准心一开始还不是架在对方的跑动路线上,能命中从左边离开的敌人的可能性太低了,男人所幸直接放弃了从左边走的目标,将目标放在了与左边那个吸引注意力的家伙相对而跑的另一个目标身上。 他们一定要分一个人到右边去将另半扇大开的仓库门关上,这样他们才能彻底安全,经验老道的男人又怎么会不知道他的目标是怎么想的呢。 随着他对准心的快速移动,他的瞄准镜的右边缘,果然出现了一个朝着右边跑动的人影,男人只花了零点几秒的时间,便将自己的准心对上了那个跑动的人影的脑袋上,并随着目标的移动紧跟着,这种对远距离目标高难度的移动瞄准对于大多数人而言都不太容易,但对于这个男人而言却太简单了。 他微屈手指,只要微微下力,扣动扳机,他便能结束这个目标的生命,男人的嘴角勾起自信的笑容。 将手指按到底,男人、能感受到气罐爆裂的后坐力开始冲击他的肩膀,但他却没能看到他想看到的目标的倒下,他瞪大了眼睛,呆呆地望着瞄准镜那边的那个身影,那个不似之前那样拼命朝着仓库的墙后跑动,而是忽然刹车前倾身子,做出了一个标准的规避动作的身影。 男人明白,他失败了,他的全部想法都被那个黑影猜到了,那颗射出的子弹擦着那个身影的面前而过,击中了他身后的墙壁,而那个身影,直起身来,开始继续加速朝原本他前进的方向跑动。 这对于这个男人而言,无疑是奇耻大辱,他不顾滚烫的气罐表面,卸掉了刚刚激发的枪后的蒸汽气罐,顺着无比熟悉的肌肉记忆,男人快速完成了装填,他将瞄准镜放在了自己眼前,他什么也没能看到,他失去了最后的狙击机会。 望着逐渐开始关闭的仓库另一边大门,男人深吸一口气,压下了心中的愤怒,这样的情感对于一个狙击手而言是不应该的,他开始拆解自己的狙击枪,将一个个零件嵌入专用携带背包的凹槽中。 背起背包,男人从窗户前站起身来,准备离去,他最后回头望了一眼已经完全关闭的仓库大门,深吸一口气,没有人能成为他的目标后,还活着,而他不会允许这两个安全局的新人,成为这条铁则的例外。 更何况,这是两个危险的小子,有着这样的推断能力,判断能力,决策行动能力,日后必然会成为他们事业的大麻烦,不能放任他们成长,男人的眼中闪过深沉的杀意,虽然今天不是时候。 随着仓库的两扇大门完全合上,外界的一切光源都被阻隔在外,仓库中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丹尼斯靠在关上的大门上,支撑着发抖的双腿最后的力量也被抽空,他缓缓沿着大门滑下,坐到了冰冷的地面上,刚刚只差一点,他好似都感受到了那狙击子弹擦过面前的劲风。 还好他听从了自己的本能,感受到了那种被人盯着脊椎发凉的诡异感觉,做了一个闪躲动作,他活下来了。 第六十八章 入职 “我想,这应该是他们那么着急灭口的原因。” 明亮的解剖室内,杜兰的尸体卧趴在解剖台上,身上空无一物,而顺着博卡的手指望去,坎雷尔和丹尼斯能看到,杜兰的右上背部,刻着一个盾牌状的图案,盾牌中左上右上下方分别排列着三个花纹。 左右上的两个花纹看上去像一种文字,坎雷尔完全看不懂,而盾牌下边的线条优美地弯曲缠绕着,似乎勾勒出了一朵百合花。 “这个图案是什么意思?纹身吗?”坎雷尔疑惑地问道。 “不,这意味着我们错过了一个很好的机会,一个能让我们对血族有更多了解的机会,哎~”博卡叹了口气,惋惜的说道。 “这种样子的图案出现在一个血族身上意味着这个血族,不是个普通的血族战士,他是一名贵族。”丹尼斯接话解释道。 “血族的贵族们有一种很奇怪的仪式,他们会将他们的始祖赐予自己的贵族族徽刻在自己的身上,放弃对那部分的再生,并一代接着一代的传承下去,一般即使是一个血族贵族家族中也只能有一个人身上能有这样的刻文,而继承了这种族徽的那个人一定是那个家族的家主。” “盾牌上半部分的两个图案一般来说是始祖对他赋予的贵族的赞美词,一般血族贵族家族的名称也是从中而来,下方的百合是我们的敌人之一,血族的第九始祖,也是贵族名号赋予人的纹章,而这个百合花在是杜兰族徽上的意思是杜兰他的家族是隶属于第九始祖的下属贵族,展示着他们的忠诚。“ 丹尼斯拆解分析着杜兰背上的图案,说得头头是道,坎雷尔不禁连连点头,这让他涨了不少知识。 “而杜兰背上的族徽结构相对简单,能看出来杜兰的爵位不是很高,应该只是个没有势力的子爵,对吗,杜兰前辈?”丹尼斯转过头,问向站在一边看上去听得也相当仔细的博卡说道。 “说得好,这么细节的东西我也不知道呢。”没曾想,博卡居然就这么大方的鼓起掌来,也令他的两个后辈目瞪口呆,博卡作为上过前线,还回来深造了一年的老战士居然会不知道这种知识。 “所以我说,让这个傻大个回后方读书,完全没有必要。”收捕者有些尖锐嘲讽的声音忽然从一旁传来。 “这种东西教科书上都有写,你居然还要后辈来告诉你,博卡,你这书到底是怎么读的。”计量管清冷严肃的声音也从一旁传来,吸引去了坎雷尔与丹尼斯所有的注意。 博卡挠着头嘻嘻傻笑起来,看上去完全一副想蒙混过关的样子,看着依旧穿着着一副束身军装的计量管准备再度开口质问,丹尼斯连忙出声插入了一场对话,也恰到好处的给了博卡一个台阶下。 “计量管,收捕者,你们怎么会来这里?”五个帝国国土安全局相关人员为什么会相聚这么一栋城中央不大起眼的白鸽议会公立医院的地下停尸房,不过丹尼斯已经有些猜到他们为什么会来了。 “恭喜你们,坎雷尔,丹尼斯,不过从今往后,坎雷尔你的名字就是‘奏乐师’,丹尼斯你的名字就是‘谱曲人’了。”博卡大张的双手,高兴地说道,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就这么简单?就在这?一个公立医院的停尸房内,这也太过冷清了?”丹尼斯摸了摸脑袋,表现出一副难以理解的表情反问道,反正计量官已经知道他是皇族了,表演一下任性借此刺探一波情况也未尝不可。 况且这里的确是冷清得有些过分了,环视周围那些挂着标签里边躺着尸体的冷冻抽柜,坎雷尔能感觉到一种寒冷的感觉包裹着他的全身。 “阁下,请您见谅,因为工作性质的原因,在这个医院里完成这件事是最安全的,这个医院里穿插着大量的我们的人。” 看着丹尼斯抱怨,便抱起了手想看皇族笑话的两个前辈都惊了个呆,他们可很少看见计量官有这么恭敬的时候,计量官这个漂亮女人严厉而古板,这是收捕者与破坏者这两个向来不和的家伙少有的共同观点,而能让计量官去这让低身下气多说这么些多余的话,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丹尼斯的爵位肯定很高。 收捕者和博卡都没再说话,而是别有深意的瞥了丹尼斯一眼,计量官会恭敬说话的时候其实并不少,至少面对爵位高的大人物们时,这个女人都绝对遵从着贵族的礼仪制度,而相反,如果爵位低下的家伙无论再大权势,计量官都不会做任何让步,这是一个出生贵族的淑女素养的体现,而丹尼斯却在计量官铁一般的原则中获得了优待,原因自然显而易见。 “同样的,我们的工作没有工作证,没有欢迎仪式,您之后的工作也会像昨天一样,缺乏必要的情报与支援,困难而充满危险,我希望您能想清楚,您真的愿意加入我们吗?”计量官一字一句地提醒道。 “当然,计量官小姐,你们的工作处于阴影之中却是如此神圣,不为人知却无疑是帝国之栋梁,能加入你们,是我们的荣幸。”丹尼斯一收厌恶的表情,同样用着郑重的语气回答道。 接下来的一切自然都极度简化,为了在场的人的安全,也为了帝国,没有授勋,没有嘉奖,有的只是几句干瘪的鼓励和一大摞啰嗦却必要的保密条例的签署。 “在任务过程中,可以请求他人的帮助,也可以在无法独立完成任务的情况下请求我局其他人员的帮助,但不能让任何一个平民得知血族的存在,在面临危险之时也不能暴露其他成员身份信息,否则必须承担相应后果,平民的生命安全永远在第一位。” 看着这条保密条款,坎雷尔感觉到一阵头大,就这个条款来说,他们的任务过程除了上边可能指派过来的合作同事,完全没有任何其他援军可言,孤军奋战,调查的则是潜伏在暗处的有组织的敌人,这便是所谓人类守护者所面对的吗? 第六十九章 平日 “坎雷尔先生,您今天又来了。”有些柔弱的女声从一旁传来,打断了坎雷尔的思绪。 “是的,艾斯特修女,我的内心依旧混乱不堪,我期待着有朝一日,我能如神父所说,听到上帝那能令我平静的声音。”坎雷尔笑了笑,回复着一旁矮小迷你,却穿着这与她的可爱完全不相符的肃穆的修女服的艾斯特。 眨眼间,距离那个传说中的超能力者作案的奇案的结束,也是他们正式加入帝国国土安全局,拥有自己的代号的日子,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 那个欺骗了无数人的血族杜兰,最终被一颗子弹射爆了脑袋,而那个看似不可思议的事件的结尾,也一如这样痛快。 对白鸽议会下属北城区警察署的诸位而言,他们的领导者杜兰督察,只是被停职调查,他们最终在半个月前正式得到通知他们的上司被解任,尽管杜兰的下属们对此愤慨不已,甚至罢工抗议,但最终他们再也没能见到他们的督察杜兰先生一面,他们的领导杜兰就像他的那五个被他杀死的下属一般,就此失踪了。 一同失踪的还有他们的同事,验尸官萨米尔,他作为案件真相的目击者,安全局秘密接手了这个家伙,连坎雷尔和丹尼斯也不知道那个有着彬彬有礼的温润外表下却隐藏着疯狂的男人到底去哪了。 而对错过了一切真相揭秘与危险战斗却参与了事情开头的卡洛琳这边,坎雷尔与丹尼斯编了一套谎言负责解释,但聪明的女孩根本没信这两个男孩的鬼话,她敏锐地猜测到一些事情的真相,就比如她猜到了这次事件肯定与血族有关,从而主动放弃了一切追问。 她真正珍惜的,只是和自己的朋友冒险的新奇感,她可不想因为刨根问底的好奇心,损失掉以后接触这种新奇事件的一切机会与她的朋友,她毕竟是被安全局隔离过的人,明白底线。 “愿主能给予你仁慈,主欢迎每一个兄弟姐妹的加入,希望您能早日听到主的声音,从而进入我们的大家庭。”艾斯特满脸庄严地深鞠一躬,离开了。 其实从那个日子以后,坎雷尔每天都会来这个贫民窟的白教堂一次,为的就是完成塞瑞亚,那个红色女孩给他的委托,对艾斯特进行监视与保护,上次事件即使结束了仍旧有数不胜数的谜团没能解决呢。 就比如说杜兰为什么会出现在白教堂,坎雷尔到现在都不敢想象,如果没有丹尼斯,他没能揭开杜兰的真实身份,那么下一个受害者到底有没有可能是艾斯特呢?而将杜兰杀死,甚至有能力弄到狙击枪的杜兰背后的势力,又会是什么呢?这样多的问题,就怎么让坎雷尔能够安心呢? 而接近一个修女最好的办法,就是每日进入教堂礼拜,装成一个倾向于信仰宗教的可发展信徒,这样就不断会有神职人员与你交谈,而负责礼拜庭打扫事务还是坎雷尔的同学的艾斯特自然是首当其冲。 坎雷尔内心是完全不信神的,即使他这一个月天天来礼拜听教义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但他还是对神棍那套理论嗤之以鼻,人类的文明建立于人类的智慧之上,存立于英雄们的血肉之后,一切都是人类自己争取而来的,又关神这个只会收功劳啥事不干的家伙什么事呢? 但他对艾斯特的言语其实不虚,他的心的确一直在困惑,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世界能那么复杂,他记得他替卡洛琳吞下毒药时,丹尼斯眼中的嘲讽而非钦佩,他记得杜兰的下属提到杜兰时的神采奕奕,他记得杜兰提到下属的希望时,眼中对人类的失望厌恶。 他真的有太多不懂了。坎雷尔抬起头,直视着面前的圣像,圣人的双目炯炯有神地看着前方,而它什么都没告诉过他,这一个月来,它从未说过一句话。 坎雷尔转过头,一扫刚刚的迷茫,快步朝教堂的门外走去,路是自己走的,他不需要别人的指示。 而今天依旧是一切正常,没有看到那个笑脸。 回归到灰蒙蒙的天空之下,今天的曼斯特城已然不见雪了,前几天的大雪为这座城市送来的银装已然被悄然褪去,今天的行人格外的多,城中着实热闹了不少。 而坎雷尔在白教堂正门“仁慈之门”的前方,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却格外熟悉的身影。 “丹尼斯,你怎么会在这里?”坎雷尔惊奇的问道。 “我还想问你呢,坎雷尔,你天天不远跨过半座城的距离,天天跑来这个教堂是什么意思?”丹尼斯抱起手,嘲笑道。 “我是主的信徒,来聆听主的教导,驱散内心的仿徨的,不行吗?”坎雷尔张口胡说道。 “可别搞笑了,我们刚来曼斯特城的那三个月,我可从来没看见过你有任何宗教活动,现在忽然信教就变成每天来礼拜的忠实教徒了?你自己信自己吗?”丹尼斯差点没笑出声来,他嘴角止不住地上勾着弯,说道。 坎雷尔挠了挠脑袋,梗着脖子说道:“你咋知道不可能呢?”他明白,其实用信教这种理由接近修女,计划堪称完美,但有一个人他绝对骗不过,那就是知晓他一切生活习惯的丹尼斯,而他想要在有这种不寻常举动的情况下再骗过敏锐的皇族,几乎不可能,他的额头渗出了些许冷汗。 丹尼斯破有深意的朝白教堂的前厅望了望,其实坎雷尔最近拙劣的隐瞒行为,反而让皇族想不注意到坎雷尔的异常都难,而他也猜到了他所不知道的阴谋漩涡的关键点,应该就在于艾斯特那个修女。 但他今天不是来质问这件事的,丹尼斯清楚,坎雷尔这小子虽然看上去虚心请教,总是问着他人的意见但实际上特立独断,犟得不行,他认准的事谁也没法让他改,逼问他也没意义。 “走,我们去趟城东。”丹尼斯换了个话题,朝呆站在原地的坎雷尔招了招手,说道。 “去那干嘛?”坎雷尔疑惑地问道,去城东贸易区购物吗?皇族有余钱消费他坎雷尔可没有。 “去给你买套宴会服,今晚要用的,我出钱。” 第七十章 学妹 白色衬衫之外,束身的黑色宴会服贴住身体,坎雷尔习惯性的想抱起双手,却发现根本没法摸到自己的手臂,这礼服实在太紧了,稍微拉伸一下四肢便能感受到拘束感。 “咱们就不能换一件衣服吗?这衣服实在太傻了。”坎雷尔朝一旁同样装束的丹尼斯抱怨道,一席正装的两个行走在学院道路上的年轻人,实在是有些不同寻常受人瞩目。 “坎雷尔你个乡巴佬,买你身上这套衣服的钱能把你那不大的衣柜里的那几件可怜的破衣服全部买个十几遍,你却在这和我抱怨。”丹尼斯没好气的反驳道。 “但我愿意穿一辈子我那舒服的粗布衣,这种束手束脚的衣服实在太难受了。”尽管丹尼斯已经强调了无数次坎雷尔身上这套礼服的价格,但依旧不能阻止乡下男孩的吐槽。 “说到底,我们为什么要去参加那个在二号豪华食堂举办的该死宴会。“坎雷尔疑惑地问道。 “那是个新生欢迎会······”丹尼斯依旧想继续着之前的说辞,可惜“我们是老生,有义务参加去欢迎我们的学弟学妹“下半句这样的敷衍话,还没出口,便被坎雷尔出声打断。 “所以又有什么意义呢?”坎雷尔面无表情地继续问道。 “坎雷尔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们也是两未成年的孩子,我们风暴军事学院的学生,学校举行的大型交流活动我们应该多参加,多结识一些同学,总不能总是血族血族的,那多累啊。”丹尼斯继续闭着眼睛瞎说道。 “还不是和你学的,效率至上主义,带着我逃课的皇族先生就别说这种集体主义的垃圾话了。”坎雷尔挑着眉毛,不依不饶的追问道。 “坎雷尔你不懂,对于刚刚加入我们军事学院,懵懂不安的学妹们而言,一个一席正装,风华正茂的高大学长,不正是她们所期盼的吗?这次宴会可不是谁都能去的,高昂的入场费就足够刷掉家里没有实力的平民女孩了,剩下的都是值得我们去守护去追求的高质量花朵。” 丹尼斯顺畅地改换表情,又展现出这样花花公子的一面,一如当时暗杀卡洛琳时表现出来的略微带些轻佻的优雅,彬彬有礼的贵族习惯配上一张帅脸上嘴角略带痞气的笑容,对于很多刚刚出家门的小女孩而言,的确是颇具吸引力。 虽然坎雷尔有些看不出来这一面的丹尼斯到底是他的伪装的一种还是他的本性的一种,但他清楚,他面前的皇族绝不是这么无聊的人。 ”可别搞笑了,我们来曼斯特城四个多月了,期间学校中举办过的联谊活动数不胜数,我可从没看过你当过一次采花大盗,潇洒公子,就这次宴会忽然就来劲了?你自己信吗?“ 连句式都和丹尼斯在白教堂门口嘲讽他坎雷尔时说的话一样,坎雷尔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 “你真的一点都不信我说的话吗?”丹尼斯听到这话怎么可能会还不明白自己的搭档的意思呢?他摆出一副失望的样子继续问道,“你到底有多不信任我刚刚说的话呢?” “就像你不相信我会信教一样。”坎雷尔耸了耸肩膀,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他居然会用这个开玩笑,也许他对他的搭档,他“演奏”的乐曲的“谱曲人”,从心底上来讲就不太戒备。 两人相视一笑,不约而同都哈哈大笑出声,两人都不清楚对方在隐瞒什么,但都知道不要强行去问,这样的关系似乎也不错。 “丹尼斯学长!”一个清脆的女声忽然从一旁传来。 坎雷尔顺着声音的来源望去,入目的是一个消瘦的女孩,相比起艾斯特那样有些长不高显得的瘦小,这个女孩明显是营养不良造成的消瘦,她姣好的五官被有些下凹的脸颊破坏了美感,倒是相当可惜,如果面色健康一些,绝对也是学院中出名的美人之一。 但很奇怪的是,这女孩虽然看上去能否吃得上饭都令人担忧,却身着着一套得体的淡色漂亮长裙,看上去显得很是文静淡雅,让人不禁怀疑这女孩会不会是像很多贵族女孩一般节食减肥才搞成这幅不健康样。 “你好,利安达学妹,第一天入学的感觉怎么样啊?”丹尼斯回应着女孩的招呼,摆出一副优雅的笑容关心道。 坎雷尔一脸意外地上下打量起面前的丹尼斯,他没想到这个皇族真的钓上学妹了,还是在对方根本没入学之前,看着眼前的人一席精神的黑色礼服,面带礼貌笑容柔声回复学妹的样子,坎雷尔默默在心底骂了一句:衣冠禽兽。 “一切都很新奇呢,我还带了四五个我的同伴一起来玩,不过人太多了,我和他们走散了,他们应该都四散在了学院里。”那名叫利安达的学妹似乎相当兴奋进入这样一个新环境,用着雀跃的语气神采飞扬的回答道。 “要多少钱,说,他是自己人,不用避讳。”丹尼斯忽然一收满脸的笑容,恢复了往日的冷淡高效,指了指站在自己身旁的坎雷尔,同时直白地问道,而这个问题也把一旁的坎雷尔弄懵了,什么多少钱? “他们一个人一个银币,不贵,丹尼斯先生。”那学妹脸上也没了笑容,直白地回复道。 “不过我们之间的账怎么办呢?按道理我还得倒贴你金币呢,你不给我钱我也得帮你办事。”利安达有些为难的刺探道,她可生怕面前的男人忽然反悔叫她打白工,那她可真也一点办法也没有。 “我说了,帮你入学,是我对你的投资,我自愿的,无关乎人情,而叫你帮我办事,钱全部另算,我不会让你为难的,你只要维系好你的关系网,别进了学院学习就忘了,当然,学习也别落下,学习才是你通往更高层唯一的途径,能完成这些,你就不欠我的。” 丹尼斯笑了笑,用着轻松的语气回复道,同时五枚银币落入女孩的掌心,女孩转身离开了,走之前神色复杂的回头望了丹尼斯一眼,似乎她很不理解丹尼斯说的话。 “她是谁?”望着女孩走远的背影,坎雷尔不禁出声问道,他两这一段对话真把他听得有些云里雾里的。 第七十一章 “其实你们见过面,她还给你的手臂开了个口子呢。”丹尼斯耸了耸肩,笑道。 “啊?我有见过这号人物吗?”丹尼斯的话语竟没能引出坎雷尔的一丝回忆,坎雷尔开始仔细回忆起自己来曼斯特城这四个多月来的点滴,他来这座城市可没多久。 “等等,你说入学那天晚上我们在城西追捕的那个小偷?”那天的小巷实在太黑了,即使是在丹尼斯的提醒下回忆起来,印象中那个孩子的面容仍旧是一片模糊黑色。 “那是个女孩?嗯?”坎雷尔感觉有些莫名其妙,这都是些什么鬼。 “天哪,你真是个蠢货,还记得我们当时在集市区的水果摊跟丢了,后来他的同伴叫她逃跑时叫出了她的名字,利安达吗?那时候我就知道我们追着的是个女孩了。” 丹尼斯轻笑起来,虽然出口的是呵斥,但却没有多少气愤,似乎和这个乡下小子相处的过程中,一次又一次见识坎雷尔的愚蠢,已然成为了皇族的一种恶趣味。 “啊?为啥?”坎雷尔一面迷茫地追问道。 “利安达在曼斯特城这片地区原住民的神话中,是诡诈与欺骗女神的名字,一般不会有人将自己的孩子的名字与这种不好的意义联系起来,但这样的贫民窟的人们可不反感利安达女神,他们可还靠着利安达女神的手段谋生呢。” 丹尼斯再次展现出皇族广博的知识面,即使坎雷尔已经努力了四个多月,但在这方面坎雷尔依旧是望尘莫及。 “等会,先不说性别的问题,这样说来问题更多了?为什么你和她有后续的接触?你给她钱让那个孩子帮你做什么?是危险······”坎雷尔的问话还没有出口,便看到眼前的丹尼斯从口袋中掏出两条纸张,转过头,没有理会坎雷尔。 “两位,这是入场券,谢谢。”坎雷尔顺着丹尼斯的目光,望向前方,不知不觉中,他们依然走到了二号食堂门口了,站在打开的门前,坎雷尔便沐浴在通明的橙色灯光之中。 从门外的黑夜中往里望,坎雷尔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仿佛他面前是无尽的虚空中通往天国的大门一般,感受到周围过来的平民同学或者是没有入场券只能到一号普通食堂参加欢迎仪式的新生的眼光,乡下的小子莫名心中升起一种虚荣感,仿佛他是即将登临天国的幸运儿一般,当然这样无谓的感觉很快被坎雷尔自己的理智压了下去。 真是愚蠢。他不住的骂起了自己,自己竟然也会有一天站在那由无数贫民血泪堆砌而成的阶级差上享受特权带来的快感的一天,他的目标应当是从根本上摧毁这样给人类带去痛苦的制度,应当是击溃血族。 身着礼服站在门口的侍者接过了丹尼斯手上的两张票,躬身摆出一个请的手势,同时口中说道:“您好,斯派德子爵,坎雷尔先生,请进,需要我帮您拿外套吗?“ 丹尼斯望着那侍者伸出的一直准备挂住他的正装外套的手臂,皇族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假期一个多月都没人叫他的假名了,他自己都快忘记了。 “不用了,“这点小插曲不至于打乱皇族的步调,他呆了一会,似乎是装作想了一番侍者的提议,最终出声拒绝了,并回头向身后的坎雷尔说道,“坎雷尔,我们进去。” 跟随着皇族的步伐,坎雷尔进入金碧辉煌的大厅内,上次他们来这个二号食堂还是当时刚开学的时候呢,那个时候这个食堂的贵族气息就非常浓,安静的环境中优雅细致的家具装潢,足以满足大部分贵族子女的需求,但今天的这个食堂,颠覆了坎雷尔对这里的印象。 宴会中的二号食堂完全大变了个样,进门后入目的便是艳红的迎宾毯从脚下一直延生到视野尽头的食堂那端,曾经食堂中的木圆柱椅今天被铺上了洁白的桌布,如长廊一般排列在红毯两侧建筑的大理石支柱列内,每张圆桌中央都点缀着三层蜡烛架,仿佛如排列在大门两侧的仪仗队一般,欢迎着每一个入场的宾客。 仰头上望,大厅天花板上的中央,百支被托盘托起浮空燃烧的蜡烛照亮了托起他们的吊灯的支架,令手臂粗细的渡上了一层亮色粉的金属条焕发出夺目的光芒。原本典雅的墙壁雕饰嵌上了一层亮眼而不显庸俗的镀金粉,反射着橙色的烛光,照亮了整个大厅的每一个角落。 这也让大厅中的一切都是金色的,连圆桌上的葡萄酒中好像都参进了金粉,紫黑色的液体表面都反射起夺人眼球的亮色。 而行走在这金色背景的每个男人却都穿着反差极大的黑色束身礼服,拘谨的正装与每个人脸颊上都映着的亮色,显得每个参会的人都那么神采奕奕,风华正茂,而每个淑女都穿着着样式不尽相同的长裙,如花一般,点缀在金色的海洋之中,他们手中的酒杯碰撞与口中流出的笑声,正是这宴会的主基调。 突入这样环境中的乡下男孩,此时就显得相当格格不入了,坎雷尔甚至不知道将视线放在哪里为好,眼前华丽的一切都亮得晃眼,直到一旁的丹尼斯不动神色的推了推他,坎雷尔才反应过来,不要呆站在门口堵着后边的人了。 “所以还是不能告诉我,我们到底来这干嘛来了是吗?”坎雷尔朝丹尼斯问道,要是再不告诉他原因,最起码也要告诉他叫他来干嘛了。 “不,你个呆瓜,你眼前的一切已经把你想知道的告诉你了。”丹尼斯昂了昂头,用下巴示意了一番红毯尽头的讲台,那讲台后拉扯着一副大字:欢迎新生入学。 坎雷尔还是没明白丹尼斯的意思,他仔细的端详起那讲台后的每一个字,都快把那几个手写字的书写者惯用勾出的笔锋都要记下来了,正当他转过头,想要问个所以然的时候,他看到了一旁讲台边的两个人,两个人都那么眼熟,但坎雷尔却又记不起来这两个人到底都是谁。 又仔细端详了一会,坎雷尔愣住了,那两人其中一人估计是那讲台的使用者,也就是风暴学园的校长,那个与坎雷尔只有几面之缘,做事似乎相当敷衍的老者,坎雷尔都佩服自己居然还记得这号人物,他除了入学那次可就再也没近距离见过这个老者了,后边的几次见面都是老者站在高台上口若悬河,而坎雷尔在下边军姿听讲。 校长的出席并没有什么值得惊讶的,真正令坎雷尔感到不可思议的事,与校长谈笑风声的女人,居然是他们的上司,计量官,那个永远都是束身军服的严肃女人,今天居然穿着一套宴会华服,出入于他们的学校。 坎雷尔第一反应是惊讶,而第二反应,则是不安,计量官每次在他面前的出现的时候,都是有必要的事情需要她出现的时候,而今天,计量官居然会出现在这大庭广众之下,理由自然不言而喻。 第七十二章 宴会(2) “究竟是什么情况,值得我们的上司,那个女人,计量官亲自出马。”杜兰那样危险的潜入血族,可都没有让计量官露脸一秒,甚至直到最后一刻,才有帝国安全局正式人员出场,而今天,帝国安全局给他们的任务,会是什么呢? “我不知道,我们的任务仅仅是在宴会正式开始之后封锁大门,记录每一个出入人员的名字,而那边那两人,”说着,丹尼斯瞥了瞥身后,向坎雷尔示意了一番门口的两名黑衣侍从,“他们负责按着记忆中的照片,一一核对入场的人,确认谁没到场,记录人数。” “风暴学园一年的新生大概一千五百个左右,来参加这次难得的宴会的怎么样最少有二三百个,加上各种领导嘉宾,四五百个参会人员,他们怎么记得住那么多人的相貌?怎么核对?”坎雷尔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他回头望了望那两名看上去平平无常的家伙,难以置信地问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毕竟不是我的工作,”丹尼斯耸了耸肩,将话题拉回到眼前气场华丽的宴会,说道,“小心点,这次宴会可能会发生什么,我不知道,但这次宴会绝对不简单。” 皇族顿了顿斟酌了一番自己的用词,说道:“你也知道,我们学院是整个曼斯特城最大的军事学院,而且是唯一一所帝国与本土掌权的白鸽议会合办的学院,不仅有着很深的历史渊源,还有着外交意义。” 而在这些客观前提下,丹尼斯继续分析道:“这一年一度的新生欢迎仪式,帝国方面会来要员,白鸽议会作为东家也少不了来人,掺杂了各方势力要员的校方肯定也是全员出席,这么多人齐聚一堂,那些自认为出生上流社会认为自己是帝国栋梁的幼稚新生们,真的重要吗?” 坎雷尔听到这,也皱起了眉头,看着那些年轻的公子小姐,举着泛着光芒的酒杯,面带贵族礼仪中标准的笑容,安然得对着自己未来的同学做着自我介绍,坎雷尔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在这场华丽异常的宴会中,仿佛是主角的他们不过一块幕布罢了,真要和自己未来的同学交朋友,还不如一号食堂的聚会呢。 忽然,他们的身后,二号食堂的门口,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数双厚底靴子的同时踏在大理石地板上的脚步声,吸引了大厅中每一个人的注意力,觥筹交错杯光灯影的宴会,一时间竟安静了不少。 刚刚走入二号食堂的丹尼斯坎雷尔也不例外,两人刚想回头,看个究竟,却都被一只带着臂铠的手推开,退到了两旁。 两人的眼前,出现了一小队整装身着军礼服的强壮士兵,他们方正的帽子中央印着帝国的血狮标志,笔挺束身的军装上,金色的绸缎如老兵的勋章般彰显着士兵们肃杀之气,擦得发亮的长筒军靴反射着亮眼的烛光。 “等等!请出示你们的入场券。”背地里是帝国安全局正式成员的两位守门侍者,自然也被推到了一旁,本就不起眼的两人此刻出口的话更像蚊子一般小声没有底气,。 “我是帝国陆军部中将第三战区副指挥官,笛戎,你们这些贵族的狗腿子们滚,这里没你们什么事了,本次宴会的安全,由我们军部接管负责。”一个浑厚的声音从这队士兵后传来,还未见其人,坎雷尔便能感受到这人非同寻常的气势。 随着这洪亮的一声令下,六名强壮的士兵向左右分散而开,控制住了宴会会场的入口,这群训练有素的家伙即使分开来了也保证着整个会场只能听到一声军靴踏地的声音,他们的脚步如机器人一般保持着一致,应该说不愧为军部中的精锐吗。 “笛戎先生,本次宴会的安全由我们学生安保部与校方合作负责,请您相信我们,即使是参与这次宴会安保任务的学生,都是经常与警官们协作办案的老生,他们都有着丰富的经验对付不法分子。” 一个满头金发身披礼服,腰间却仍挂着在宴会中不应该出现的细剑的贵族学生拦在了这些士兵面前说道。坎雷尔对这个家伙有些印象,是一个认真得有些死板而讨人厌的家伙,当时他们入学那天回来晚了就是被这个家伙拦在漆黑的校园中盘问了半个小时。 不过这个金毛算是学院中比较标志的优等生了,家境富裕,成绩理论优良,体能方面也从未有过不及格的记录,积极参加院校活动,在一年前进入只有默认最大两届老生才能进入的学生安保部并在今年当上了部长,在学生中绝对称得上是有头有脸的名人物了。 不过很可惜,今天这个金毛面对的可不是与他同样的学生。 “你在说什么?难道你让我把生命安全托付在你们这些乳臭未干的毛孩身上吗?” 那个笛戎终于从士兵中间先生,走入坎雷尔眼中的,是一个身着绿色军装的高大壮汉,身上的肌肉几乎撑破了他可怜的衣服,脸上满是横肉,眼睛中迸发出只有上过战场的人才有的凶光。 这人浑身上下从头到尾都没有一点像是来参加宴会的意思,反而像是来打仗的,连军礼服都没穿的笛戎此刻与金碧辉煌的大厅真可谓格格不入。 “请您遵守宴会的秩序,不要妨碍我们的工作。”那金毛仰视着面前几近两米的壮汉,竟也毫不退缩,反而顶了上去,说道。 “哈,你们这些只会蜗居在后方幻想着自己多么勇敢的软脚虾负责的安全,让我怎么相信?如果今天这个宴会真的有血族来袭,你们能保证我的安全吗?哦,对了,你们还没见过血族把。” 笛戎咧开了嘴,郎爽的大笑道,可没人知道这个讨人厌的优越感笑容背后到底是嘲笑多一点还是讽刺多一点。 “我能承诺负责你的安全,笛戎,就不要和我们年轻的学员计较了。”校长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打断了这名军部中将的笑声,说道。 第七十三章 宴会(3) “卡尔上将,看见您还这么精神我可真是高兴,您是我们的前辈,尽管您已经退役了,可我依旧是您的下属,听从您的命令,但我仍对您的安排保持怀疑,这么重要的会议的安保竟然要让学生们参加凑数。” 风暴学院的校长格罗根·卡尔的出面,毫无疑问让这个笛戎收敛了不少,他挺直而礼,对着这位校长行了个军礼,恭敬地说道,坎雷尔惊讶得望向了那名看上去瘦弱而平平无奇的白须老者,他没能想到,他们的校长居然是军部出生,而不是哪个大贵族家庭。 “年轻人都需要历练,不是吗?笛戎,”那老者面对曾经下属的疑问,依旧如那日处理坎雷尔他们突如其来的入学信一半漫不经心,他保持着面上礼貌性的笑容,慢悠悠地说道,“就像曾经你第一次上战场手抖得连枪都没握住,打伤了与你同战壕的战友一样。” “哼,那时候您就在我身后。”在这样大庭广众之下被提及黑历史,这名笛戎中将居然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似乎怀念起了那段久远的时光。 “可历练也不应该选在如此重要的时候,这会毁了这些新人的。”沉默了一会后,笛戎还是没有让步,他依旧强硬地反驳道。 “笛戎,你要知道,这除了我们这些老家伙,还有这么多十三四岁的年轻人们呢,我们可不是今天的主角,这些国家未来的栋梁才是,你要相信白鸽议会对此的重视,更何况这里可不是前线,不会有血族的。” “我们先去二楼再说,科森上议员长还在等着呢,叫你的那些不错的小伙子们收队,他们会吓到孩子们的。”在格罗根·卡尔校长的劝说下,这位笛戎中将终于离开了一层,走上了通向二层的楼梯,临走前他将那六名士兵安排在楼梯口,封锁了上到二楼的唯一通道。 望着那六名如铁柱一般钉在那的士兵,坎雷尔不知为何,有些想笑,说是学生们主场的迎新会,但对学生们开放的只有二号食堂的一层,二三层都被完全封锁,实在是有些缺乏说服力。 靠在圆桌旁,坎雷尔看了看桌子中间暗紫色的葡萄酒,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选择了一旁无人问津的水果饮料,在这种大型宴会中,喝水果汁属实与这里的气氛不大相符,即使是家教很严从未喝过酒的小贵族们这时候都不会想往自己的杯中倒一杯白开水或者饮料的。 他们只用想着迎合着宴会的气氛,端着高脚酒杯和自己同龄的小同学找个相同的十三四岁孩子应该谈的话题就好,但坎雷尔不一样,他有工作,虽然从未喝过这种酒的他很想尝试一番,但现在不是时候。 正当他伸手想去拿面前的盛满水果饮料的瓶子时,一只手抢先很没礼貌的横插而过,阻在了坎雷尔与水果饮料之间,握住了一旁的葡萄酒瓶,一旁两个孩子欢快的聊天声,也伴随之传入坎雷尔的耳朵。 “哇,你看楼梯口那些士兵的装束,在《刚加尔英雄传》中也出现过,好帅啊,比那绿油油的军服好看多了。”坎雷尔皱着眉头侧头而望,那是两个衣着华丽的贵族孩子。 “呀!没想到你也看《刚加尔英雄传》啊?我也对这套衣服有印象,当时主角穿着它策马横穿一个血族联队,斩下了血族的一个爵士指挥官,那端真的写得超精彩······” 听到这,坎雷尔赶紧撇过头去,他有些没憋住,他实在没想到那些小说的作者可以那么无知,还敢瞎写,不说横穿血族联队是一件多么荒谬的事情,就算是他们所提到的那个“爵士”也不是血族有的爵位。 这群新生后辈不用半个学期就会学到比那些话本作者更多的相关军事的“常识”,便会发现这些东西的可笑了。坎雷尔想到。但一种难以言喻的分不清是愤怒亦或是悲伤的心情,随着嘴角笑容的消失,涌上心头。 曾经的英雄们以血肉堆砌而成的保护城墙后,对于战争的描写居然这样可笑,那本是士兵引以为傲的军服,让从未见过战争的幸运儿看见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感激这来之不易的幸福生活,也不是对于高大军人的憧憬,而是那些娱乐性的话本,这不也是一种可悲吗? 或许,他小时候从未接触过这个大世界,是另一种幸运,最起码,他发自内心的向往那个名为军队的集体,虽然他应该这辈子都没机会穿上那身衣服了,毕竟他已经知道了许多不该知道的东西,已经不适合集体了。 “学长,你要喝果汁吗?”一个声音从一旁传来,打断了坎雷尔的惋惜,他整理了一会情绪,望向了一旁的那个给自己手中的杯子满上后,向他递果汁的新生。 那是个高大的男孩,他那方正的国字脸能让任何第一次见到他的人从他身上感受到一种凌然正气,金色的短发与身上整洁的礼服凸显着他的贵族身份,看上去是个不错的小伙。 可他嘴角嘲讽的笑容实在与他这相当特征的脸庞带来的气质不大搭配,此刻他正一直手伸向坎雷尔举着果汁瓶,却完全没有将视线放在他的学长身上,仍环视着这个宴会。 “哦,我要,谢谢。”坎雷尔接过果汁,收回了打量对方的目光,开始往自己的杯子里倒饮料,同时随意地搭话道,“你不和他们一样,喝酒吗?” “学长你不是也喝的是饮料吗?”男孩耸了耸肩,收回了目光,反问道。 “那是因为······我们有工作,不能喝酒,这次宴会是属于你们的宴会,作为你们的学长,我们得让你们安心享受这属于你们的第一次宴会啊。” 坎雷尔被问得有些突然,一时间没想好怎么回答,不过他想到那个金发的贵族所领导的安保部,随意编了个理由假装自己也是那个学生安保部的成员说道。 “学长你也是这样想的吗?呵,这就是曼斯特城第一军事学院的暴风学院吗?”没想到,坎雷尔这样较为官方的回答,居然让这个男孩嗤之以鼻,他由此转过身,准备离开。 “这话是什么意思?”坎雷尔疑问地望向面前的男孩,问道。 第七十四章 遭遇 “看看这些无知的幼稚鬼,学长你不是不知道。”那新生回过头,嘴角本来还收敛着的笑容再不掩饰,对着周围那些欢声笑语,有些吵闹的他的同届生说到。 应该是他刚刚看到了自己嘴角同样露出的笑容,才这样过来搭话。坎雷尔猜测到。 “没想到这就是曼斯特城的第一军事学院的新生质量,真是可笑至极。” 这些新生对于英烈,对于血腥的战场毫无应有的尊重,这坎雷尔知道,但他不知道,面前这个显得有些特立独行的新生,想说什么。 “一群什么都不懂却幻想着成为英雄的急着上前线送死的笨蛋,真可爱不是吗?要是他们看到了真正的战场,恐怕统统都会吓得腿软,我觉得没一个正常人真正想上战场。” “是啊,真可爱,对英雄的背影怀着向往,即使对成为英雄的路一无所知,也朝着那个方向而去,勇敢地迈出第一步,进入我们学院。”坎雷尔有些听不下去面前新生的阴阳怪气了,他顺着眼前新生的话语反驳道。 虽然这些新生的确天真而幼稚,但坎雷尔觉得,这份追逐自己向往的背影的心,值得尊重,他感到有些愤怒,这份心不该被否认。 似乎坎雷尔与自己观点的冲突,让这个家伙有些出乎意料,他惊讶地看了一眼面前的学长,摆了摆手说道:“那好,如果你这么认为的话,就当我什么也没说过。” 那名新生转身便打算离开,结束这场他没能找到志同道合之人的对话,坎雷尔皱了皱眉头,出声问道:“那你为什么要进入风暴学院呢?”如果这名新生不是出于对战场的向往,而是怀着逃避之心的话,为什么他此时此刻会在这个宴会上呢? “当然是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即将沦陷的平原啊。”那个新生留下这句话便离开了,而坎雷尔望了一眼那高大,在他眼中却异常低矮的背影,没再理会,在这个上万人的学院中,他们两个恐怕再遇到的机会不大。 有这样自诩“正常人”的家伙太正常了,应该说,这样的人才是如今的大多数,只不过这样的“正常人”在这个愿者报名的风暴学园中较少,坎雷尔之前没遇到罢了他虽然有些气愤,但也不会过于较劲,要是这也较劲的话那恐怕他得累死。 这样的小插曲,肯定也不能影响到宴会的进程与坎雷尔的任务,在正式的入场阶段结束后,丹尼斯与坎雷尔两人摇晃着手中的高脚杯,默默地靠到了大门口两侧,开始记录出入人员。 不过相比丹尼斯是与一群人边聊天边监视,坎雷尔就像那种特立独行被孤立的家伙,一个人靠在桌子边,看上去相当显眼,毫无隐蔽性可言。 这种监视工作不得不说,相当的边缘化而无聊,宴会正式开始,校长毫无意义的冗长唠叨都结束了,坎雷尔发觉身边的环境从嘈杂到安静又恢复到欢声笑语,他眼前监视的大门仍空无一人,别说有人出入了,连鬼影子都没看到。 似乎是刚刚那个新生的话语在坎雷尔的脑子依旧萦绕不绝,无意识中,杯子中的饮料空了一瓶又一瓶,坎雷尔忽然有些发觉自己的下半身传来一股紧急感,他有些想上厕所了,怪不得说喝闷酒最容易醉,他都没发觉已经有那么多液体下肚子了。 望了望那边的混入人群中谈笑自若视野却依旧能保持频率地望向门口的皇族,坎雷尔笑了笑,毫无疑问,那边那个家伙总是比他靠谱,他已经有些习惯了,应该说他没怎么感到不舒服过,难道人家优秀你还不给人家优秀吗,这样也好,他去上个厕所稍微离开一会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从侧门离开宴会主会场,两侧平时囤放货物的地方此刻一个人都没有,连长廊的照明也仅有几盏老旧的油灯,昏暗的灯光不时摇曳,让少有的光明也因之闪烁,坎雷尔一个人的脚步声,成了这个世界唯一的声音,回响在走廊中。 厕所就在这两侧都是货房厨房的走廊的尽头,这是离大门最近的厕所,不过坎雷尔此刻有些怀疑,在这走廊尽头的厕所到底开门了吗? 怎么,一个人也没有? 立于那大门半掩的厕所门前,一股熟悉的味道铺面而来,是血腥味,坎雷尔没问过这味道几次,但只第一次,他便死死地记下来这味道了。 坎雷尔心中一沉,他推门而入,印入眼帘的,是一个明亮大气的洗手池,左边的墙壁上,还贴心地挂着丝绸的擦手布。 他稍稍倾身,朝更里边望去,似乎也没什么异样的,应该说太正常不过了,相比身后昏暗寂静得透出一股危险味道的走廊,这亮堂的小空间实在有些过于令人安心了。 但着充斥在鼻头的血腥味,是不会骗人的,坎雷尔谨慎摸了摸周身,却没找到一把乘手的武器,他现在可说得上是手无寸铁。 保险起见,坎雷尔决定往回走,转过身,他愣住了,一个黑影若隐若现的站立在门口,挡住了他出去的路线,而就在这时,这黑影伸出一只手,朝坎雷尔抓来。 坎雷尔的反应也不慢,他侧身躲过这一抓,后撤步,拉开了与黑影的距离,走廊上的那人为了抓住坎雷尔,也不得不从黑影中走出,暴露在灯光之下,这让坎雷尔看清了他的敌人。 那是一个身着礼服的服务生,黑领带白衬衫的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但坎雷尔看到,他嘴角留有血迹,这应该是个血族,再怎么样应该也是敌人,这浓浓的血腥味,可不是什么小伤口能弄出来的。 那血族看着格斗姿势的坎雷尔,却是轻松一笑,似乎并没有把面前的学生当做敌人,想说些什么,但坎雷尔根本没给他这个机会。 虽然身上的正装让他有点展不开手脚,但也没碍太多事,坎雷尔一个侧扫腿,踢不了正常的头部那么高便把目标瞄准了血族的后膝盖,一脚踢上去直接让没有防备的血族倒在地上。 坎雷尔乘胜追击,抬脚便踩向血族的脖子,想一击直接结束这场遭遇战,忽然,身后浓郁的血腥味伴着一声嘶吼声传来,那是血奴的声音。 糟糕,这么浓的血腥味,这血族一定吸食了人类的血液,同时制造了血奴,而血奴肯定被藏在了厕所深处,坎雷尔判断到,而他刚刚没来得及检查,此刻竟落入两面受敌的处境。 第七十五章 异样 坎雷尔赶紧侧身,拉出两人之间,以便观察身后的情况,可空间狭小,他只得靠在了一旁的墙壁上,被一个身着制服的工作人员血奴,与快站起的血族,围在了墙角。 怪不得,他刚刚攻击这个血族的时候,他根本没有还手,原来是有恃无恐吗? 坎雷尔打量起眼前的这个看似不起眼的服务生,这是个相当英俊的家伙,高挺的鼻梁上架着知性的眼镜,并没因为刚刚受到攻击而落下或歪斜,他消瘦的脸让他上看上去饱经沧桑颇为成熟,却不太显老。 坎雷尔此刻因为背光的原因,根本看不清对面眼中的神色,只能看到两片发白的镜面与对面从容不迫的笑面,他忽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他觉得面前这人像学校中的那些文化课老师,一副斯斯文文的样子,似乎没有什么危险的样子。 而他身旁的他手下的血奴,应该是收到了他的主人的命令,定在了原地,虎视眈眈着眼前的食物,却无奈站在原地,不能前进一分。 身处在一个实力不知深浅的血族与他的血奴的包围下,似乎已是死局,可坎雷尔并不打算坐以待毙,眼前昏黄的灯光逐渐化作淡蓝色,身上的肌肉已然紧绷,蓄势待发。 他冷静地仔细打量起血族身上的装束,以寻找出可以利用的弱点,但他现在也不敢轻举妄动,先发制人,毕竟他还是劣势,采取防守反击的策略会稳妥一些。 血族观察了面前的人类一会后,仍对面前小子有点不以为然,尽管他刚刚被自己小看的家伙击倒了一次,但似乎在他看来,这只不过是他大意所致,对付这些身居后方连血都没见过的小家伙们,血奴便足够了。 只见那血族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手下的血奴进攻,这也给了坎雷尔反击的机会,对付血奴,他早就得心应手了。 经过他的观察与几次和血奴的交手,他发现无论变成血奴的人类生前的身体条件如何,健康或身携疾病,高大或瘦小,成为血奴后基本都只剩本能,这也就表明血奴们发起攻击的第一姿势,都意外地相似。 基本都是像猎犬一样,双手前举地前扑,毕竟这是最快抓住猎物的方法,这便是这些血奴在一对一的战斗很难对人类士兵造成损伤的最大原因,他们太僵硬了。 跨步矮身上前,躲开血奴的扑击的同时钻入血奴没法顾及的破绽盲点,也就是血奴毫无防御的怀中,一记上手肘击直接砸在了那血奴的下巴上,血奴发出一声嘶哑的怒吼后便回退倒在了地上,他那用于撕咬的下巴已经碎了。 不过血奴感觉不到疼痛,这种程度的攻击根本无法令其失去行动力,坎雷尔也明白,但他没有急于对已然倒地的血奴进行追击,他把目标放在了还未回过头的那个血族身上。 刚刚转过身的血族发现转眼间自己的血奴便倒在了自己的脚边,不免惊讶万分,他赶紧回头,正巧对上了坎雷尔的双眼,那对双眸中充斥着学生不应该有的如死水一般的沉静,足以令看到这对眼睛的所有人,感受到从脚底升起的窒息寒冷。 血族本能得对着这双眼睛,挥拳反击而去,而这正好顺了坎雷尔的意,望着朝着自己面门直飞而来的拳头,坎雷尔侧身躲开,同时探手一把扯住了刚刚自己就看好的攻击部位,这血族正装的领带。 脖子下突如其来的拉力完全打乱了血族的搏击步伐,他紧张的抓向自己被握住的领带,而坎雷尔也趁此机会,转到了血族的身后,同时对着血族的后背就是一脚,让被迫酿跄几步向前缓冲这股力道的血族撞到了那刚刚要站起来的自己的血奴身上,滚到了地上。 坎雷尔没有趁着两个敌人都倒在地上的时机,趁胜追击,他瞅准机会夺门而出,没办法,他手上没有武器的话甚至没法摧毁血奴的中枢神经以彻底击杀血奴,更不要说伤害一个血族了。 必须马上通知计量官,宴会中混进了血族。 等等,坎雷尔明白过来,恐怕帝国安全局对于这次宴会全面的部署,都是因为预料到了这次的入侵,那么来参会的领导应该也早就收到通知转移了,所以,现在当务之急,是保住自己的性命。 狂奔在黑暗的走廊上,坎雷尔没花多长时间,便理清了来龙去脉,将注意力安心地放到了眼前。 前方的不远处大厅通过打开的大门透进这昏暗走廊的灯光,已近在眼前,坎雷尔甚至都没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但这非但没有让他欣喜,反而一股不安在心中蔓延开来。 这种潜入敌对国家领地进行破坏任务,无论行动事先有没有被敌方察觉,行动过程中,隐秘性毫无疑问必然都是任务最终能否成功的第一要素。 但那个血族竟然就放任他这么离开,等同于轻易放弃了自己方身处暗处的唯一优势,怎么看都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忽然,面前光影的中倒印出一个黑色的人影,又有人离开了大厅,进入了走廊,应该同样是和他坎雷尔一样,过来上厕所的家伙。 必须警告这个家伙,让他赶紧离开。坎雷尔自然而然地想到。 可灯光下,那人仅露出的半边脸庞,将坎雷尔吓了一跳,那是个带着眼睛的家伙,面庞异样的消瘦因此也带上了几分知性,这幅面孔,刚刚他才见过。 就在身后的厕所里! 这怎么可能?! 坎雷尔停下了脚步,站在了离开关卡的出口前,与最终的敌人形成对峙,但坎雷尔的心却难以专注于面前即将到来的战斗之中。 明明刚才这个男人还在厕所中被他击倒,这个昏暗的走廊这么狭小,不存在瞒过他坎雷尔还超过他赶到他面前堵住他的可能。 更别说面前的男人还换了套装束,这次换掉了服务生的工作服,换成了宴会中客人身着的礼服,面上依旧带着那副礼貌性的笑容,但这次,这个笑容让坎雷尔感觉到捉摸不透。 第七十六章 诡异 坎雷尔看不透面前的男人,但毫无疑问,这个男人绝对是敌人,在毫无敌人情报的现在,唯有这点,他非常确认。 那这就简单了,坎雷尔很喜欢这种目的明确的时候,他操起一旁观台上的花瓶对着那个男人的脑袋上就是一砸,没想到这男人居然和刚刚一样,不知道是没反应过来还是就是毫无防备,他硬生生地接下了这一击。 瓷器碎裂的声音响起在走廊上,扎人的碎片散落一地,而这个戴着眼镜的男人头上也应声流下了暗紫色的血液,这也证明了这个男人的身份,就是个血族。 坎雷尔没有给这个男人喘息的机会,凛冽追击,一拳挥在了男人的另一边脸上,直接将这个家伙击倒在了地上。 望着这又一次倒在自己面前的诡异男人,坎雷尔再次感觉到了奇怪,他能明显感觉出这个男人的动作非常僵硬缓慢。 也许是对方格斗技能力较弱的原因。坎雷尔猜想到。 “咕咕~” 可还未等坎雷尔松一口气,他便听到身后传来了这样似乎是血奴的声音。 是厕所出来的追兵吗? 坎雷尔赶紧回头,却什么也没看到,唯见脚下花纹华丽的地毯延伸入黑洞一般空旷的走廊深处。 既然确认了身后没有危险,坎雷尔也没时间多想,赶紧回过头,敌人可还近在眼前呢,但眼前令他震惊的一幕出现了,在大门处,大厅中透进的灯光下,根本就空无一人,别说什么身着礼服的男人了,只有几片瓷器的碎片躺在那,反射着光亮。 坎雷尔的背后冒出了冷汗,咽下一口口水,仿佛感觉到一股冷气灌入自己的衣领,这不怪他胆子小,这情况实在有些诡异,刚刚他的拳头和瓷器毫无疑问击中了那么一个人呐! 他不由得快步走出,试图回归到大厅与他格格不入的人群中,无论如何,身处一个个活人之间还是能令人感到安心的。 转出走廊,迎面而来的便是百支蜡烛夹杂着水晶反射的光芒,令刚刚身处阴暗的坎雷尔心中稍稍好受一些,但眼前的情况,又令他的心吊了起来。 原本人影窜动,人声鼎沸的大厅中,此刻安静得吓人,每支高脚杯,每瓶红酒都被规整地摆回了铺着桌布的大圆桌上,一众参加宴会的学生们不翼而飞。 整个大厅中唯剩的声音便是从留声机的大喇叭中流出的华美舞曲,却再没人因此起舞。 简直就像为鬼魂开的宴会一样。不知怎的,坎雷尔的心中冒出了这样的想法,竟一发不可收拾。 他告诫着自己不能自乱了阵脚,这指不定就是血族的花招,也许就像那个不可思议的红色少女,这次的敌人也有一些奇怪的能力呢,但仍压不住内心的惶恐不安。 坎雷尔快步冲到大厅中间,他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参加这次宴会的可有几百人呐,血族再厉害,也不可能就在他上个厕所的那么一段时间,就这么直接蒸发了几百个人。 而且单单留下他这么一个无足轻重的人,去恐吓他,去折磨他的精神,相当没有道理。 果然,坎雷尔找到了那些参加宴会的家伙们,在大厅的里端,靠近通往二楼的楼梯的地方,整个大厅中的椅子都被整齐地摆放在了那,而坎雷尔从这边能隐隐约约地看到,那些椅子上都坐着人。 但坎雷尔没有第一时间走过去,去急切地寻个安心,那其实是相当没有意义的行为,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那边的人恐怕都生死未卜,更有可能,那是个陷阱。 坎雷尔反而向后走去,他想打开大门去求援,这种目标为高层的暗杀行动出动的肯定不止他刚刚目击到的怪异血族,肯定还有更多更危险的家伙,他一个人不能解决。 而无疑这栋食堂的外围一定拥有着相当数量的安保部队,只要能把血族现身的情报带出去,不出二十分钟能挤满这整栋楼的精锐安保部队便能一拥而入,一切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哐当!” 即使是坎雷尔用尽全力的撞击,这被关上的食堂大门也纹丝不动,完全没有将要被打开的迹象,毫无疑问,坎雷尔的求援计划失败了,敌人封死了大门,现在,一切都得靠他自己了。 坎雷尔深吸一口气,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局面,他顺着大厅的地毯,走入千支蜡烛的光芒下辉煌的大厅中,恐怕他将面对的,可不是宴会这种轻松的事情。 越靠近那数排长椅,坎雷尔越下意识地压低着脚步,仿佛这几百号整齐无声的坐在椅子上的人们都只是睡着了,他生怕会惊醒某一个一般。 因为这种宴会椅颇高的椅背,即使走得很近了,坎雷尔也根本无法确认这些新生们,以及那些负责会场安保的老生们的生命特征究竟如何,只得走得更近,走近这几排椅子之中,一个个人去摸脉搏呼吸。 忽然,在封闭的室内,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风吹过,竟将整个大厅中千支蜡烛一并吹灭,一瞬间,金碧辉煌的宴会大厅陷入一片黑暗,连带着放着舞曲的留声机,也一并停下了。 立身于这黑暗空旷的寂静空间中,周身皆是不知生死如尸体一般的人,坎雷尔不觉有些毛骨悚然。 他紧绷起神经,紧张得攥起了双手,冷汗从他的手心渗出,似乎在他的眼睛适应这突如其来的黑暗之前,便会有什么东西从深渊一般的黑暗中冲出,将他变得和他身旁的这些家伙们一样。 眼睛渐渐适应了这黑暗,耳中还是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仿佛一切又归于平静,坎雷尔缓了缓精神,擦去了额头上渗出的冷汗,继续起刚刚的行动,在情况不明孤立无援的现在,他只能先确认情况,才能继续下一步的动作。 坎雷尔的手伸向一旁身着礼服坐在那的新生鼻前,他想先确定一番参会人员的生命安全。 如果参会新生今天要真的出事了,别说所有,就是死一两个,风暴学院从今往后就别打算开了。 这里的新生虽说不重要,但都是名贵富贾之后啊,总归有很深的影响力。 忽然,面前楼梯两侧扶手上的蜡烛又亮了起来,由下而上,仿佛指明了一条通往天堂的道路。 坎雷尔顺着根根燃起的蜡烛缓缓抬头而望,在那楼梯的上端,蜡烛之路的尽头,一个人正拄着手杖,头顶黑色高礼帽,一席燕尾服下白色衬衫的领口扎着一个蝴蝶结,站立在那,俯视着一楼的大厅。 第七十七章 白衣 坎雷尔微眯起眼睛,试图看清略显昏暗的烛光下,那个男人的面庞,可只一眼打量过去,坎雷尔的背后便冒出了冷汗。 他看到了,一张藏在帽檐与衣领后的白色面具,在那面具的下方,一弯在微弱烛光下半遮半现的渗人血红微笑,正对着自己,他能感受到那个男人的目光,也停留在了自己身上,一时间,他甚至觉得周身的空气都仿佛要凝固了一般,沁人骨髓的寒冷迎面袭来。 坎雷尔紧绷起全身的肌肉,摆出格斗的姿势,不甘示弱对峙着站在那边的那个男人,他的麻烦,恐怕有些大了,没想到这么快,也这么突如其来的,他就要去这样面对塞瑞亚口中的那个“失乐园”了,根本就毫无预警嘛。 所幸,那个男人对他这么一个无名小卒显然没什么兴趣,楼梯上的男人转过身去,倚着拐杖,一步步地走向了人类高层聚集的二楼去,根本没有看突然出现的坎雷尔一眼。 望着那渐远的黑色背影,坎雷尔握紧了双拳,他身为一个军人,此刻应该拼死向二层的上级传达危险的信息,要么冲上去与这个男人以死相博,杀死这个神秘的敌人。 但他知道,他的理智告诉着他,他一定做不到,能在数分钟之内,将一层的参会人员全部无声无息地撂倒在这的男人,绝不是他能对付的。 他按耐着心中的冲动,脑子里浮现而出的是丹尼斯的话语,他不能就这么毫无意义的死去,要用脑子,去破解面前这样的迷局。 尽管对他而言,恐怕去理清面前这扑朔迷离的情况,要比让他冲上去英勇就义都困难得多,他开始怀念起那个总是胸有成竹的皇族了。 丹尼斯他面对这样的情况的时候,会怎么办呢?坎雷尔不觉中想到。 可现在的情况,不容他去琢磨这种问题,坎雷尔听到他的左右有什么东西的低吼声传来,那种闷在嗓子里咕噜噜的吼声。 坎雷尔连忙四顾左右,发现一双双红色的眼睛正看着自己,那些与自己年龄相仿刚刚静坐在四周的参会新生们,此刻都抬起了头。 不,他们已不是某某家族光荣的后代,或是哪个商人家娇生惯养的千金了,更不是风暴学院今年的新生了,他们不再是人类了。 坎雷尔不由的惊怒交加,这些年轻的孩子们都是人类的未来,无论他们现在有多么幼稚可笑,但不能否认出声高贵的他们相比同龄人占有着更多的资源,也比大多数同龄人更加优秀。 他们通过层层考验,来到这所曼斯特城最好的风暴学院,眼中膨胀着的是建功立业的野心,心中所期盼的是充满希翼的未来,迎来的却是死亡。 坎雷尔的手骨被他捏得咔嚓作响,他难以抑制内心的冲动,怒瞪面前楼梯的上方,却没能找到这一切的源头,那黑衣男人早已不见,只留下了他与一个大厅的血奴。 这些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的无意识的捕杀机器,迫使坎雷尔将目光放回到了身前自己的处境上,他深陷上百血奴的包围,一个大意同样身死当场。 看着眼前血奴年轻的面孔,坎雷尔不禁有些心生悲凉,但远不至于手下留情,不如说,如果他能将这里的百名血奴屠尽,更合他的心意,让这些占着人类身体的血族奴隶肆无忌惮的行走才是对死者的亵渎。 让过一个血奴的扑击,坎雷尔一拳猛然击中他的面目,拳头上猩红的血液顺着手臂流入衣服之中,但坎雷尔根本管不了这些东西,他甚至来不及给倒下的血奴补上一下,彻底杀死他,更多的血奴便又围了上来。 这已经是他击倒的第七只血奴了,但随着血奴们逐渐的合围,血奴们的进攻强度只会更高,而在这包围圈中,坎雷尔退无可退,死亡似乎已然是注定。 坎雷尔喘着气,放下了发麻的手臂,面前的血奴离开还有一段距离,这让他得以稍微喘息。 忽然,他感受到自己被一个血奴从身后抱住了,坎雷尔心中一惊,连忙想将背后的血奴弄开,但对方紧紧从背后贴着自己的身体让他根本没法发力,双手都够不着那个血奴。 坎雷尔能感受到那血奴大张着的血盆大口呼出的热气,正喷在他的脖子上,一切都结束了,只要被咬上这么一口,无论你还有没有战斗力,只需要半个到一个小时左右,你就会化作他们中的一员,成为行尸走肉,更何况面前的血奴也在逐渐接近。 一旁一声枪响,突然传来,坎雷尔能感受到自己身后抱着自己的血奴随之一松,缓缓地倒了下去,坎雷尔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去,不禁感觉自己眼花了。 他看到一旁不远处黑压压的血奴群中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个一席白衣的人,他一边手平持着一把同样枪身白色的蒸汽手枪,一手斜举着一把银色的长剑,如洪流中的砥柱,傲然立于众血奴之中。 这么一声枪响自然也讲周围血奴的注意力全部吸引了过去,不一会,大厅中的血奴都开始以他为中心靠去,坎雷尔的压力自然少了许多,他将身后已然死去的血奴推开,朝着一旁突围,但也不忘打量一番这白衣救命恩人的情况,他的情况可比自己不妙许多啊。 这一眼望去,正巧是一副凶险的景象,那白衣剑士手中的枪早已没了子弹,却面临着三只血奴的同时攻击,眼看着他避无可避,危在旦夕,坎雷尔不禁想高声提醒,可话还未出口,便被惊讶得将话生生咽了回去。 那白衣剑士舞动起横在身前的银色剑刃,一道如半月般的银色弧线便出现在周身,接近他三米之内的血奴几乎全部同时倒下,坎雷尔甚至都没能看清他的出刃。 坎雷尔看着都有些痴了,他从未见过如此灵巧高明的剑术,倒不如说,他对武技的认识,只限于刚烈直接的军体拳,他所练的大开大合的拳法让他根本想不到这世间居然还有这样优美高效的杀人方法。 第七十八章 剑舞者 周身再次接近的低吼,提醒了坎雷尔,现在当务之急是离开这个大厅,与上百个血奴待在同一个大厅可不是什么令人享受的事情。 观察了一番,坎雷尔发现他离通往二层的楼梯可不太近,其中隔着数十个晃动的血奴,此时他最好的选择,是转身离开,躲到个小房间中等待今晚过去事情结束即可。 但如若他真的这么做,面前这些已然成为血奴的新生们的脸庞,必将萦绕于他的梦乡,他不允许自己这么做。 而他想参与到这个超越了他能力范围的事件之中,唯一的希望就只能寄托于那个突然出现的白衣人身上。 当机立断,坎雷尔摸过一旁桌子上的高脚杯,塞进了正朝着自己面庞呼呼喷着臭气血奴的血盆大口中,补上了一拳,喂他咽下了无数玻璃渣子后,跃上白布垫着的桌子,朝那白衣人靠去。 俯视着圆桌四周人头攒动的血奴群,坎雷尔没由来的忽然心底升起一股豪气,仿佛自己正是暴风雨中孤帆上一名与大海搏斗的水手,无畏不屈。 桌下已无落脚之地,但并不是没有办法,坎雷尔扯起身下的白桌布,一时间桌上玻璃器皿掉落碎裂的声音响成一片,他没回头看一眼,而是张开宽大的白布挡在身前跃下圆桌,跳到了两个血奴中间。 不得不说,他的动作的确非常胆大,避免不了被咬,坎雷尔感受到左肩膀上被狠狠的来了一口,但碍于质量上佳的白布阻挡,他竟没被咬出伤口,不过一阵生疼便了事了,这倒是一件幸运事。 坎雷尔顾不得肩上的疼痛,赶紧放倒了左右被白布遮住的血奴,硬生生在汪洋之中开辟出了一片立足之地。 那白衣人看到坎雷尔的行动,也明白了这个小子的意图,他也不再停在原地,朝这边靠来,在黑压压的血奴群中,竟如入无人之地般随意,想往哪边走就往哪边走,断肢与鲜血横飞,浸入他那白色的衣服,斑斑艳红,让身型略显细瘦的他竟如地狱中走出的恶魔一般。 坎雷尔趁此机会也没闲着,他一手提上一支葡萄酒瓶,也挥舞起来,横冲直撞,虽然衣服上可见被撕破的抓痕,但在玻璃瓶的保护下,他竟没被咬伤,算是有惊无险。 两人很快汇合,坎雷尔看到那人的面庞时一愣,第一反应是这恐怕是个女人,因为这白衣的五官实在太过秀丽了一些,分布在消瘦的瓜子脸上,如若不是他喉间因过于消瘦明显的喉结与他脸上沾上的血滴,坎雷尔完全无法确定面前这人的性格。 此刻两个人类在这样诡异的环境中相会,互相有了依托,理应高兴才是,但这白衣人依旧面色如霜,他的视线甚至没因为坎雷尔的靠拢而稍微移动,一直盯着周身的血奴。 在坎雷尔靠在那白衣人的身后后,忽然,他听到了一句凌厉而不带声调的质问传来:“奏乐师,为什么你擅离职守?” 听到对方对自己的称呼,坎雷尔属实是愣了一下,从被任职到现在,他始终没搞懂为什么帝国安全局会给他这种完全听不懂音乐的粗人这么一个文雅的代号,也相当不习惯被人这么称呼。 而面前这人所述的事实,让他无话可说,他擅离职守,习惯性的认为有那个皇子在一定就什么都不会发生,回想起来自己的这种心里,让坎雷尔感到莫名悚然,他什么时候对那个家伙有那么深的依赖感了。 他没看到这百名新生都是怎样被感染的,但毫无疑问,这里边他有一份责任,他是负责大厅安全的,需要他的时候他却不在场。 面对指责,坎雷尔没有反驳,他低下了头,承认道:“这是我的责任。” 讶然的表情从白衣人的面容上一闪而过,随即恢复面无表情,他没有接坎雷尔的话,而是继续说道:“我的代号是‘剑舞者’,我建议你放弃你的任务,退出这次事件,这次的事情,不是你们这种家伙能够参与的。” “不!”还未等剑舞者的话音落下,坎雷尔抬头反驳道:“请给我一个为我自己的失职将功补过的机会!” “眼前这淋淋血仇,绝不能就这么算了!”语气森森而又有些激昂,暗藏着愤怒与杀意。 “你看到刚刚那个黑衣人了吗?”剑舞者没有再劝,他抬起了手中仍滴着血液的剑,没头没脑地问道。 “当然,带着那么装模作样的高礼帽,让人不注意都不行呢。”虽然带着调侃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但坎雷尔脸上没有一丝笑意,血奴们又靠近了。 “哼。”白衣人的鼻子中喷出了一口气,他本来是想吓吓眼前这个新人的,但看来是没有必要了。 伴随着离他们最近的那名血族的前扑,白衣人的身影如箭一般离弦而去,冲入合围的血奴群中势不可挡,虽然坎雷尔格斗姿势也摆了,决心也表了,但很尴尬的跟着这白衣前辈跑就行了,唯一需要担心的是,不要被断肢死尸绊倒而已。 剑影之后,白衣人速度始终不减,任由周身的血奴怎样多,他连面色都不带变的,坎雷尔看得皱起了眉头,因为他根本看不清面前前辈的剑影,想学些剑术都学不到。 更关键的问题在于,他感觉这种用剑的方法,根本就不是人类可以做出来的,至少他从未看到过人能将剑挥得这样快,他并不是没有见过用兵器的高手,这座高级的学院中还是有不少能将这些铁器舞出花的老师的,而且不乏从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可从未见过有一个人类能做到这么夸张的事情。 两人很快冲破了百名血奴的包围,快步踏上阶梯,追着那黑衣人离开的方向而去,坎雷尔回头望了望下边大厅仍旧为数不少的血奴与几乎覆盖了地面一层的血液,有些难以置信,刚刚站在血奴中央的时候,觉得身边黑压压窜动的身影如一堵看不见尽头的厚墙,在剑刃下竟也不过如此。 如若人类的每个士兵都能有这样的单兵能力,那绵延千里的血奴军团可就真真正正的是炮灰军团了,想到这,坎雷尔不禁有些舌燥。 但很快,他冷静下来,如果那真的有可能发生的话,他一定不会是第一个想到的。 坎雷尔回过头,微眯起眼睛,打量着面前家伙的背影,他想到了那个黑衣人,更想到了红色的少女,他们背后到底影藏着什么样的秘密,以至于不论是血族,还是人类,都不约而同地封锁着相关消息? 第七十九章 二层 身后血奴嘈杂的嘶吼声渐远,但坎雷尔与这剑舞者已经上了数十个台阶,快到二楼了,仍没有在前边看到一点光亮,甚至是步入黑暗,两人不得不都起了疑心。 这是否意味着二楼已然变成了危机四伏的战场?那些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高层是否还健在?这些都变得没了底。 “给你,拿着。”白衣人将一把银色匕首,递到了身后的新进干员面前,这让坎雷尔一愣。 “秘银匕首,我是否可以认为这起事件已经可以被确定为是血族的战争入侵活动了?”坎雷尔接过了自己梦寐以求的武器,却不安的问道。 面前的剑舞者没有说话,继续向前走去,坎雷尔叹了口气,紧紧的将匕首握在了手中,既然这白衣人与他一样,也是看守一楼的,恐怕级别也不高,知道的应该不比自己多多少,搞清楚面前的情况看来指望不上他。 刚刚涉足二层,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便扑面而来,这让坎雷尔不得不惊叹带着他的白衣前辈经验之丰富。 在剑舞者的伸手阻拦下,两人都停在了原地,伴随着“嚓”的微弱声响,火柴被滑燃,微弱的光源出现在剑舞者手中,虽然是杯水车薪,但总好过当个瞎子。 靠着这微弱的光明,坎雷尔与剑舞者都能看到,就在他们脚前的台阶上,便摊着一片从他们面前的黑暗中延生而出的血泊。 剑舞者将手上燃烧着的火柴递出,又划亮了一根火柴,两人护着手上微弱的光芒,一左一右绕过面前的血泊,从两侧顺着血迹的来源往黑暗中探去。 不一会,数具人形的轮廓,出现在昏暗的黑色迷雾边缘,出现在两人的眼中,坎雷尔连忙疾步上前,面前的黑暗也随之被驱散些许,在微弱的光芒下,一具尸体正躺在血泊之中。 可让坎雷尔敢到惊讶的是,这躺在地上已经死透了的人,身着着帝国制式的陆军军服,看样子正是之前笛戎将军带来的六名卫兵中的一个,而他的死因,是肚子上插着一把帝国的制式长剑。 而在一旁的剑舞者那边,另一具尸体横呈于他的脚前,那具尸体死于割喉,这名士兵的气管被漂亮的一刀划开,无法将空气抽入肺部的他直到死亡的最后一刻都感受着绝望的痛苦,而他的手上死死地攥着一把剑刃带着红血的帝国军队长剑。 坎雷尔也看到了这边的情况,剑舞者抬起头,两人无言地相互对视着,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摸不着头脑的疑惑,笛戎将军带来的贴身卫士一定是最忠于帝国的士兵,但从眼前的情况来看,为什么他们好像死于自相残杀? 惊疑如驱之不散的阴霾,笼罩着坎雷尔的内心,直到手中的火柴燃尽,刺痛的灼烧感让坎雷尔反射性地将手中的小火团脱手丢出。 黑暗随着那即将燃烧殆尽的火柴掉入血泊中熄灭再次袭来,站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色迷雾中,坎雷尔紧紧地拧着眉头,想不出一个对于眼前情况合理的解释。 接过剑舞者又递过来的一根火柴,坎雷尔迫不及待地继续朝前方探去,他有了一种猜测:如果他们真的死于内斗,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笛戎下属的六名士兵中,有血族潜伏其中。 果不其然,剩下的三具尸体被接连发现,尽管死态各不相同,但无一例外全部死于战斗,却死活找不着第六具尸体,这死去的五名士兵都死于同袍的背叛! 立身于这些战死的士兵中间,坎雷尔没有一丝害怕,望着他们扭曲不甘却定格了的表情,坎雷尔只能感受得到深深的悲凉与畏惧,这些勇敢坚定,身经百战的士兵恐怕怎么也没能想到,他们会死在自己的兄弟手上。 试想如果人类中间处处潜伏着这些敌人,那在战场上,人类的防线就会不攻自溃,人类的高级指挥官无时无刻不暴露在敌人的视线当中,坎雷尔愈加认识到自己责任的重大,铲除这些敌人,断绝这些危机的责任,便在他的肩上。 出于对他们的尊重,也许还有些许不知从何未来的愧疚,坎雷尔蹲下身,为他们一一合上了眼睑,忽然,身后一道亮光袭来,坎雷尔反应很快,赶紧回过头,却不想是剑舞者不知道从哪搞了个装饰用烛台点亮了权当油灯用,倒是虚惊一场。 “只有五具尸体,他们被背叛了。”坎雷尔用沉痛的语气说道。 “快走。”剑舞者没有接话,甚至没有低头看一眼,他跨过尸体,朝前方走去,并催促道。 坎雷尔一愣,反应过来,如果那些高层们的护卫中都有血奴,那恐怕计量官他们是凶多吉少了,如果今天来参加这场宴会的人全死了,那他们两个恐怕就算能活着出去也得以死谢罪了,而且这对曼斯特城的发展而言,绝对也是一场难以估量的灾难,坎雷尔连忙站起身来,跟了上去。 两人顺着血迹离开了二层的前厅,进入了一条狭小的走廊,由于光源有限,坎雷尔只能跟在剑舞者的身后,背后的黑暗待火烛一离开便如影随形,前方的道路也如一张巨口般看不到尽头,双耳更是听不到除了呼吸声外的一丝声音。 再待在这种氛围下,坎雷尔简直感觉还没等人袭击,他就先疯了,他甚至期望着能来个血族打破这种沉默。 “剑舞者,”坎雷尔试探性地向面前的白衣前辈搭话道,以打破这样令人窒息的安静,随着前边人脚步的一顿,他转过头来,不过坎雷尔没能看到前辈那张中性化的面庞。 他只看到了一副面具,带着猩红夸张微笑的白色假面。 坎雷尔头皮一麻,几乎要叫出声来,但似乎那又是错觉,一瞬间白面消融,剑舞者前辈没有表情老练镇静的面容出现在他的面前,两人视线相对,坎雷尔只能从眼前前辈的那双眼中看到镇静与警惕,这让坎雷尔感到自愧不如。 似乎是在这份情绪的感染下,坎雷尔将心目中的恐惧与疑神疑鬼一扫而空,而刚刚的错觉归结于自己过于紧绷的神经给自己的大脑开的玩笑,两人继续向前走去,坎雷尔顺着刚刚的对话问道。 “我们有确切的目的地吗,剑舞者,你知道计量官他们的会议室在哪吗?” 不过坎雷尔暂时没有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剑舞者停下,挥手将坎雷尔拦在了原地,而他们前边的黑暗边缘,隐隐约约地看到一个人靠坐在墙边,不知是受伤的人类,还是死去的尸体,亦或是血族的埋伏。 第八十章 无尽的走廊 坎雷尔紧紧地握住了手中的匕首,剑舞者也将剑鞘中的银色长刃缓缓拔出,两人都下意识地压低了脚步,缓缓地朝前接近去。 有烛光的开路,那似躺似坐着的人从阴影中被拖出,那毫无疑问是一具尸体,坎雷尔只远远地看了一眼,便确定了。 因为这具尸体,根本不像是两人从远处望去的那样,是靠坐在墙角,他是肚子朝下,面朝墙壁躺靠在墙壁上,只不过是背部弯曲的角度实在是有些夸张,看上去像靠坐着罢了。 不过这具尸体真要只是靠坐在就好了,因为至少不会显得那样诡异,从这边看上去这具尸体的脊椎明显被什么巨力撞击断裂了,他的四肢也被什么东西拧成了人类根本不可能伸展成的样子。 他的肢体都扭曲了超过九十度,看起来四个关节都已然碎裂了,这名死者死前究竟承受了多大疼痛,坎雷尔简直无法想象,这具尸体简直就像一只被主人蹂躏后随意丢弃的布偶,凄惨而破碎,而这只布偶,被蹂躏至如此程度,身体内的血液甚至没有流出来一滴,整条走廊都是干干净净的。 而最让坎雷尔无法接受的是,这具尸体身着着帝国的军服,这是最后一具尸体,六名士兵都是战死的,但这就更加无法解释,之前看到的五具尸体手中的军刀上为什么会有人类的血迹了。 两人快步走近尸体,坎雷尔跨过尸体的双腿,望向这名军人最后的遗容,寄希望于此以求一丝线索,但随着灯光驱散阴影,他惊讶得差点出声。 他没有看到他意料之中的痛苦,也没有遭到背叛的不甘与愤怒,甚至不是饱含求生欲的害怕,他只看到了深深的恐惧,使一个人面目完全扭曲的恐惧,那种会被吓死的懦夫脸上才会出现的恐惧。 坎雷尔单手扶上了他的额头,缓缓地为这位战士闭上了眼睛,疑惑却更甚,他到底看到了什么?坎雷尔望向了依旧深不见底的走廊,心中的不舒服感愈加强烈,他感觉那里边,有一双眼睛正在注视着他们。 “走。”坎雷尔站起身来,却发现身边的剑舞者并没有移步的意思。“怎么了?” “你不觉得,有些不对劲吗?”剑舞者用着他那冷漠而深邃的眼神直视着前方的黑暗,好似闻到猎物的猎犬,正判断着气味来源的方向一般。 “你是指这具诡异的尸体吗?当然了······”坎雷尔理所当然地说道,却被打断了。 “不,我说的是,我们是不是走得有点太久了?”剑舞者如是说道。 坎雷尔一愣,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他们从前厅离开,走进这条走廊已经走了快十分钟了,他们可是在一栋占地有限的建筑里,走了一条十分钟不见尽头两边看不到门的直走廊,实在有些奇怪了。 “走。”忽然,他收起了远眺的目光,急促地说道,甚至没给坎雷尔反应的时间,就迈步朝前边走去。 “唉唉?”坎雷尔望着眼前的白衣男从他面前而过,才反应过来,跟了上去。 “小心~”一句清脆空灵的提醒,从身后有些缺乏实感地飘了过来,坎雷尔愕然回头,这声音,他莫名感到有些耳熟,但他回头后只能看见随着剑舞者手上的烛灯渐离正在向这边靠近的黑暗,其余的什么也没有。 “也许是错觉。”毕竟剑舞者好像什么都没听见,坎雷尔嘀咕着最后打量了一遍眼前的光景,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脚下的尸体稍稍改变了一下姿势,但剑舞者已经走远了,他不得不赶紧回头,小跑着追了上去。 接下去的行程,依旧是那样枯燥而重复,千篇一律的走廊装潢,一模一样甚至没有装饰品出现的墙,一如既往从脚下延伸至不知道何方的红色毛地毯还有寂静。 明明什么都没有,却这样越来越头皮发凉,到了最后,坎雷尔甚至祈祷着什么东西能够出现,而这个想法一出,好像立马被谁窥视到了一般,走廊上真的出现了新的东西。 烛光的尽头,那具躺靠着的尸体,又出现了,同样的帝国军服,同样的扭曲身体,同样的狰狞面容,唯一变化了的是,那双瞪得吓人,充满着恐惧情绪的双眼又睁开了,这次,他的头换了个方向,这次他直直地瞪着从走廊这边走来的两人。 坎雷尔要紧牙关,再次握住了那把秘银匕首,匕柄都布满了他的冷汗,刚刚第一次见到这样诡异的尸体内心都没有多少害怕的他此刻与这个目光的对视,居然有些腿脚发软。 他不怕与敌人的正面交锋,大不了就是一死,他已经见过比他优秀的人死在他的面前了,他就算战死了也毫不意外,他不害怕,甚至渴望一场可以放下一切,赌上性命的交手。 他更不怕藏身于人群中的敌人,尽管以他一个人的能力,很可能会被身后的匕首无声无息毫不知情的杀死,但他知道,敌人就在某个地方,而他的任务就是摸到敌人的动脉,并给那来上一刀。 但这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情况,真的令他有些害怕了,他很想朝着前边黑暗吼上一句:“来啊!出来啊!”但那毫无意义,他甚至不知道他如果真的喊出声了,他到底又想让谁出来。 眼前的尸体,好像勾起了嘴角,露出了一个微妙的笑容。 可这面前的尸体,并未让白衣剑舞者面露一丝怯意,他那中性的面容如戴了一副金属面具一般,似乎不会变化,这无疑让他身后的后辈坎雷尔安心了许多,这让这个乡下的孩子想起了自己故去的朋友。 两人依旧迈着同样速率的步伐跨过了这具尸体,就像刚刚前十几分钟走过了红色地毯一般,两人甚至没有蹲下看一眼这具尸体,这次坎雷尔也没有心情再为他合上一次眼睛了。 又往前走了一两分钟,这具尸体再次不厌其烦地出现在了两人眼前,这次他依旧瞪着双眼,看着从这边走来的两人,简直就像走廊中每隔一段时间便会重复的装潢样式一般,成了这不断重复的空间中的一部分。 不过这次,这尸体又有了少许变化,尽管他的四肢扭曲程度,无力垂下的位置都未发生任何变化,但这一次,这具尸体好心地抬起来了一只手,竖起了手指做起了向导,指向了两人即将行走的方向。 简直就像,在看戏一般看着两人重复在这段无尽的走廊之中。 第八十一章 破局 他们又一次经过了这尸体面前,且不得不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继续走去,这不知已是第几次循环了,但一切依旧毫无变化,包括这具之前还稍稍改变姿势的尸体,这就像一段无尽重复播放的录像,而他们两人只是录像中两个徒劳的角色。 坎雷尔他们也并不是没有尝试一些试图改变这种情况的动作,比如在墙壁上刻上刀痕,但当他们继续往前走,下次重复经过那面墙壁的时候,那刀痕便会不翼而飞。 绝望弥漫在空气之中,即使是身边剑舞者如冰山一般的沉稳,也无法压抑住害怕的感情在两人的心中漫出,他们毕竟都是人类,对生有着渴望。 继续走下去也毫无意义,在剑舞者的带头下,两人停在走廊之中,燃烧的蜡烛上火焰摇曳带动着走廊中的光芒微微颤动着。 “剑舞者前辈,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坎雷尔有些迷茫地望向了那张清秀的面容,他在那张面容上依旧能看到处变不惊的镇静,但同样也能从对方的眼底看到困惑,恐怕这种情况,是连他也没有遇到过的。 “握紧你的武器,奏乐者。”剑舞者用着对于男性实在有些轻柔的声音回答道,但也就于此并没有再多说一句,恐怕这就是他现在正在做也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剑舞者,你曾经遇到过这种情况?有什么头绪吗?”坎雷尔忍不住问道,反正立身于这走廊之中,也束手无策,还不如看看能不能从剑舞者前辈的经验中找出一些可能的破局方法。 “我曾经听说过。”可惜剑舞者明显很是不健谈,他淡淡的说了半句便又停口了。 坎雷尔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这么耗着也没有意思,他直截了当地问道:“前辈,您听说过‘失乐园’吗?” 坎雷尔这次没有得到任何回答,接下来死水一般的沉寂让坎雷尔的心揪了起来,他在反思自己是不是问了什么不该问的东西,显得他知道得太多了。 “当然,我和他们交过手,他们每次都能让我束手无策,就像现在一样,我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剑舞者不动的假面终于褪下,他轻轻地叹了口气,仍用着沉稳的语气说道,但坎雷尔能听出那言语中掩饰不住的颤抖。 这样的回答,让坎雷尔心中的猜想得以确认,那个白色的微笑假面,不是他的错觉。 这样的话,剑舞者应该能告诉自己更多关于‘失乐园’的事情。坎雷尔似乎看到了一线希望。 “那他们,到底是什么?”坎雷尔想问一些关于那个组织的情况,却发现自己真的只知道一个名字,想问什么倒也无从问起,最终只能问出这么一个暧昧不清的问题道。 “他们是一群怪物,行无踪去无影,他们的手段简直就像魔法一样令人不可思议,不可理解,战场上与血族厮杀的经验根本无法用于对付他们,这就是‘失乐园’。” 剑舞者用苦笑着这样说道:“我们对他们的了解实在太少了,甚至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不是那群吸血鬼,又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 “但无论多害怕,都要握紧你的武器,奏乐者,我们是最弱小的人类,失去了战斗的勇气,我们就什么都不剩了。”他看着自己紧紧攥在手中的剑柄,将刚刚说出的话语再次强调了一遍。 坎雷尔观察着剑舞者脸上微妙的表情,他有种直觉,面前的男人一定与其他面带微笑白面的家伙战斗过,才能说出这样的话,一时间,坎雷尔也不知道如何接话,走廊中恢复了寂静。 但在这前一刻还令人恐惧的死寂中,一种不同于恐惧的感情,同时从两人的心底喷薄而出,两人都是热血之人,这短暂的对话竟就将敌人费尽心思才铺垫在两人心中的畏惧一扫而空。 “让我们继续,这算是最后的尝试,在这蜡烛烧光之前。”剑舞者望着眼中烛台上快见底的蜡烛说道,两人都明白,这唯一的光源便是他们能继续行动的保障。 如果在黑暗来临之前他们仍然不能搞清楚‘失乐园’到底在玩什么把戏,那么等待他们的恐怕便是黑暗中致命的魔爪,届时他们只能如瞎子一般应战,然后屈辱死亡。 剑舞者的提议正和坎雷尔的意,男孩重重的点了点头,两人相视而望,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必胜的决心,一时间两人之间的生分戒备都消去了八九分。 剑舞者举着烛台,率先起步而走,坎雷尔紧更其后,可忽然,坎雷尔又听到了那刚刚提醒他“小心”的那声音,细声细语的呼唤道:“来这边。” 坎雷尔猛然回头,一个模模糊糊的矮小黑影似有似无地站在他身后的黑暗之中。 “来这边。”又这么说了一声后,那黑影忽然回头无声无息地没入了黑暗之中,仿佛告诉坎雷尔,这只是他的错觉。 但这次,也许是与身边剑舞者稍稍熟悉了一些,坎雷尔没有再隐瞒,他直接呼喊道:“剑舞者!你有听到什么了吗?” “你指的是?”剑舞者回过头,疑惑地问道。 看来他什么都听不见。坎雷尔判断到,因为刚刚的声音呼唤了两声,而且虽然声调很低,但声响可不低,更何况是在这么安静的环境中,这样一来,坎雷尔没法说服剑舞者转向,倒是麻烦了。 他那因为待在丹尼斯身边已经变得不习惯转动的脑子疯狂转动起来,那个黑影到底是敌是友?那句“在这边”又是什么意思?他到底在暗示什么? 他看丹尼斯一步步将杜兰揪出来的时候,可并不是什么就那么都没想就那么干看着的。 凝视着刚刚走过的路,那黑暗依旧如迷雾般令人看不透,电光火石,灵光一现,坎雷尔反应过来,他们一直都顺着尸体指着的方向走,那么反着走呢?那个黑影恐怕就是这个意思。 刚刚他们一直被那具时而有变化,时而又不变的尸体吸引了注意力,总想着快点再次看到那具尸体,看看那尸体会不会随着他们的行走轮回出现新的变化,竟忘记了去做这么一个简单的尝试。 “剑舞者,我们一直在往前走,从来没倒着走,反正时间不多了,就这么一直傻傻地走下去,恐怕也于事无补,不如我们试试往回走如何?”坎雷尔提议道。 而剑舞者也没有理由反对,他稍稍想了想就点了点头,刚刚他们一直重复走在这条走廊上浪费的时间的确已经够多了。 第八十二章 后厅 还是这条走廊,两人就算是往回走,也走了快五分钟,依旧是没能走出去,但两人此刻相视而望,却都看到了对方眼中根本无法抑制的喜色。 因为他们之前在决定了往回走时,刚刚经过一具尸体,而现在往回走了五分钟了,却仍没有看到那具尸体,就像一卷放映着的胶卷卡带了一般,他们停了在某一个瞬间,不似之前那样,一直重复播放了。 虽然事情并没有太多实质性的进展,但这说明了‘失乐园’的这种把戏是有漏洞的,既然知道这个局面有解,两人都安心了许多,得以将注意力放回到如何破解这个局面上,而不是绝望。 人就是这样的,有时候只看到一丝希望便能爆发出杰出超常的能力,两人在得出“有解”这个结论之后,便停下了脚步,一合计便发现了问题的所在。 如果将整条重复的走廊比作舞台,而他们是舞台上的演员,那么除了他们,就只有那么一样东西是同样在舞台上的,就是那具尸体。 两人心中了然,掉头开始往回走,不一会又见到了那具尸体,他依旧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动作靠在那,毫无生机的手指僵直地指着走廊另一边深处的黑暗。 但随着两人离这具尸体,坎雷尔不可避免地越加紧张了起来,如果他们的猜测是错误的,那么一切又回到了原点,但如果他们的猜测是正确的,那么他们又会遇到什么呢,这都不得而知。 坎雷尔默默地拔出了匕首,横在身前,似乎是这样的动作惊扰了什么,一股强风从走廊深处迎面吹来,剑舞者来不及护住手上的光源,刹那黑暗便包裹了他们。 坎雷尔全身的肌肉也随之僵住了,说不清楚是紧张还是戒备,大约是两者都有,他的视觉虽然就此被封住了,但听觉与嗅觉都变得格外好用起来。 他能感觉到,前边危险的降临,一股劲风迎面而来,坎雷尔一匕正准备刺出反击,既然看不到敌人,倒不如先手主动出击,可他身边的剑舞者显然也是这种想法,白衣人先一步跨步上前,抢先出手。 剑刃出鞘的声音响起,刀锋随着剑刃的出鞘而现,银色的轨迹划破黑色的幕布,仿佛只一瞬之间便在这昏暗的狭小空间留下了永久的痕迹。 “哼嗯!” 剑舞者砍到了什么,坎雷尔能听到面前传来一声压抑着的焖哼,接着便是一声愉悦的令人不明所以毛骨悚然的轻笑,逐渐远去,坎雷尔心中大急,正欲起步追去,却被剑舞者伸手拦了下来。 火烛被重新点燃,一切都恢复了正常,眼前仍躺着一具身着帝国军服尸体,但他只是靠坐在一片血泊之中,也根本没有抬手指向什么方向,而地上多出了一条暗紫色的血液,延伸至走廊的尽头。 剑舞者那一剑实在犀利,靠他那边的墙上都因刚刚那快速的拔刀一刃被斩出了一道刀痕,但剑舞者在刚刚黑暗里坎雷尔看不见的交锋中,也并不是完胜,此刻他正捂着侧腹的伤口,猩红的血滴渗出他的手指滴落。 “他不是你能对付的。”剑舞者这样解释道。 坎雷尔心中不满油然而生,但他没有说话,凡事行动证明,多说无益,反而毫不犹豫地撕下了身上的衣服做布条,递了过去让剑舞者处理伤口。 就是可惜了这套刚刚重金买下的名牌宴会服了,坎雷尔忽的想到了丹尼斯,那个皇族还活着吗,还是成为了楼下血奴中的一员呢? 虽然剑舞者受了伤,但看他的气色在包扎之后相当不错,似乎是伤势不重,而且看来对终于从那段重复压抑的空间中脱离而感到由衷地高兴。 他也并没有要求休息,甚至将烛台递给坎雷尔自己包扎伤口的时候都恨不得走起来,一边走一边包扎。 “快,事发之前计量官便下令收缩防御放弃了一楼的防守,现在他们应该还能安然无恙,但可能需要我们的支援,毕竟现在仍是情况不明。”他这样说道,也消除了坎雷尔对丹尼斯的担忧。 应该是集合了一楼的干员之后,发现少了一个人,剑舞者才专门回来找我的。坎雷尔猜想到。 那那个皇族应该正与计量官待在一起,想到这坎雷尔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尽管从刚刚的那六具尸体看来,情况很是不妙,但他相信这个帝国国土安全局分部的上级,那个他从未见过出手的计量官一定很强,强到不需要他去担心。 两人追寻紫色的血液继续往前走到,果然没有多久,便见到了光明,再走几步,被限制已久的视野豁然开阔,他们步入了二楼的后厅,可心情却没能因此舒畅起来,原因是眼前后厅中的景象,也实在不能令人愉快。 十多具身着黑衣尸体,混杂着碎裂的桌椅等物品横七竖八的散布在两人眼前,血液几乎溅满了这厅堂的每一个角落,打斗的痕迹更是目及之处既能找到,想必这里是发生了相当激烈的战斗。 而随着坎雷尔两人朝里走,果然,也不止黑衣人的尸体,还能偶能见两三具身着服务员制服或者学生装的尸体,这些应该都是安全局战死的干员,而刚刚他们追逐着的紫色血液早已混在猩红的血泊中不见了踪影,趁胜追击根本就是无从谈起。 于是两人都停下了脚步,剑舞者放下了手中的烛台,开始验起了周围的尸体,他们需要一个活人给他们解释一下,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站立在混乱的厅堂中央,璀璨的水晶灯下,周围都是一片死寂,只偶能听见血液滴落地面的声音,坎雷尔深吸一口气,入鼻尽是的血腥味。 他感觉自己不太冷静了,他的胸口宛若憋了一腔怒火,他想干点什么,将这么多人的牺牲带来的痛苦汹涌地反击在敌人的身上,但他做不到,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见过敌人,刚刚离敌人最近的一次剑舞者也先他一步挡在了他的身前。 更何况还有一大堆的问题根本无从解决,为什么这后厅中统共三十七具尸体,全部都是人类的,根本没有看到血族的踪影,甚至是那代表性的暗色血液,要不是楼下还晃荡着几十个血奴,这简直就像人类之间的内斗一样,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坎雷尔感觉这次的敌人就像藏在眼前迷雾中一般,总是只露个身影,却不与他们交锋,待他一击主动出手,又总是慢那么一步,只得看着敌人又消失在白雾之中。 第八十三章 会议室大门 “前边就是会议室了。”走出后厅,一旁的剑舞者出声提醒道。 在后厅只找到一片狼藉的两人依旧是完全无法猜测到前方的情况,但离会议室如此近的地方都经历了那样的战斗,恐怕前路也不简单,两人只得继续保持着警戒朝前进。 又走进一条狭窄的走廊后,坎雷尔不禁有些担心那个没露脸的“失乐园”成员会不会故技重施,不过在刚刚破解了那个故弄玄虚的家伙的局后居然一切就和结束了一样,两人走出了那么远也再也没遇到任何异常。 走廊中昏暗的烛光微动,地毯整洁,空气中楠木的香味沁入鼻中,倒像是那个家伙受伤以后逃了,一切都结束了。 直到两人走到了会议室宽大的大门前,浓厚的血腥味再次扑面而来,具黑衣人的尸体躺倒在会议室门口,走廊尽头,数柄刀刃将一位帝国安全局干员的尸体钉在了会议室的大门上。 看来这里又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攻防战,一名干员誓死断后,为高层全部撤回会议室争取了时间,而看会议室那被破坏了的门锁,看来敌人已经冲进去了。 两人将同僚的尸体从门上放下,为其合上了双眼,随后分别站在分为左右两页的门前,各伸出一只手扶上大门,事到如今了,倒有些不敢打开了,生怕打开里面尽是那些高层的尸首横呈在面前。 但终究站在门口也毫无意义,两人同时将力道送上手,推开了会议室的大门,厚重的大门被挪动,刺耳的摩擦声回响在空洞的走廊中,烛光透过打开的门缝,照亮了其中的一小片空间,剑舞者与坎雷尔两人同时小心地往里探头,以确认情况,却正好对上了两只黑洞洞的枪口。 两人的反应都不慢,连忙后撤步仰倒坐到了地上,下一刻,由数发子弹交织而成的死亡之网,在他们原本站着的胸口的高度形成,而他们身后的照亮会议室大门的蜡烛也被子弹击断熄灭,坎雷尔的视线又被黑暗包裹了起来。 在一轮射击之后,会议室里面的人似乎完全没打算给外边的人休息的时间,他们破门而出,原本就苟延残喘着的大门被粗暴撞开,化为木块。 袭击来得突然,而坎雷尔根本没有任何感官能去观察敌人,只知道敌人已经到眼前了,匆匆拔出匕首,凭着感觉接下了迎面而来的一击。 金属的摩擦声响起在身前,接着便感到手臂侧部一刺,坎雷尔知道自己还是被对方划出了一个伤口,他连忙翻身躲开对方接下来可能的追击,朝旁边爬去,给自己留出起身的空间。 而另一边也传来刀刃的撞击声,恐怕是剑舞者也与不知名的敌人对上了,坎雷尔趁着喘息之时,判断了一会局势。 这样黑暗中的遭遇战与他们很不利,如果对方是血族,那这样的黑暗对他们而言根本来说反而是铠甲一般,对方能从其中看见自己这边,而自己这边完全没有手段是窥视对方的进攻。 因为从后厅一路走来都是处于光明中的二人此刻眼睛根本不能适应突如其来的黑暗,世界一片黑色,简直就和瞎子一样,他们毫无胜算,生死攸关的时刻,坎雷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分析着。 但还有一种可能,因为一路走来他们见到的都是人类的尸体,这反而成了他们唯一的希望,如果对方是人类,即使他们早有准备,眼睛适应了黑暗,这片黑暗也势必对他们造成影响,只要拖出一点时间,让他们的眼睛也适应一会黑暗就能反击。 说时迟那时快,坎雷尔果断拿起匕首割开自己正装身前的扣子,一把脱下掷向身后的黑暗之中,再后退两步,身后已靠墙壁。 退无可退,坎雷尔索性闭上双眼,力求在一旁剑刃的碰撞声中辨析出混杂其中的自己衣服被掷出以后的下文。 那是杂乱无章的布料抖动声,一秒,两秒,三秒,这样的声音持续传来,对方被那如网一般的衣服缠住了,对面似乎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那突然盖过来的东西是什么,这也就说明,对方根本看不清黑暗中的东西。 对方是人类!坎雷尔得出这个结论,心中的欣喜与愤怒交织,但身处战场,下一瞬间,一切情绪都被生生压了下去,心如止水。 坎雷尔再次睁开双眼,锐利的视线穿透黑暗,前边不远处敌人的身形越发清晰,皮肤对周身环境所带来的每一份触觉都变得越发敏感,一旁的杂音在远去,全身的肌肉都在轻微的颤抖,它们渴望着战斗。 匕首滑过清冷的空气,直奔对方的喉头,这些人类的叛徒,必将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而另一边的那人刚刚挣脱盖住脑袋的衣服,便感受到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意,匆匆提剑应战,金属兵器间擦出点点火花,照亮了两人间的那么一小部分。 坎雷尔微眯起眼睛,他能看到对方的武器轮廓细长,似乎是一把贵族刺剑,感到有些奇怪,这种武器并不适合刺杀,而且之前死去的黑衣人尸体他们手上清一色用着无特征的短刺,两边用的武器完全不一样。 但交锋之间这样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根本来不及细究,几乎是本能的,坎雷尔略收武器,接以压制性地踹击,同时从另一个方向将手中的短匕送向对手的另一要害,根本不打算给对方留分毫喘息的机会。 而那人的长刺剑在这样的近身战中反而显得有些笨重,不能劈也不能砍,在这样暴风骤雨般的攻击下,倒很不好处理,他只得开始后退,为调整武器的位置留出时间。 而坎雷尔自然紧紧地咬了上去,武器从来都是一寸长一寸强,他清楚不过,他只有将战斗距离保持这样,匕首才有优势。 两刃碰撞的声音愈演愈烈,手持随身刺剑的他非但没有逐渐摸清对方的攻击轨迹,却越觉得心惊,在为挡住开始那两下攻击,不得不后退后,他发现这种妥协似的后推就开始没止境了。 他感觉他所对的面前黑暗中手持匕首的家伙的四肢仿佛都像有独立意识地一般,争先恐后的朝他一个人进攻着,但毫无疑问这四肢又都是一人操控着,他们协调地互相掩护着,为其他的肢体的后续攻击或多或少地打着掩护。 他感觉自己就像陷入了不利的泥潭,逐渐沉沦下去。 忽然,他的背顶在了什么厚实的东西上,他一愣,才反应过来,不觉中他竟后退得靠墙了,接着,他心中暗叫一声不好,在对方雨点般的进攻下,这一分神绝对是很危险的。 他赶紧偏头,高速利刃所带着的凛利的刀风擦过他的脸颊,在他的面庞上留下火辣辣刺痛的触觉后,“咚”的一声,钉在了他脑旁的墙上。 第八十四章 会议室 “咚!” 秘银匕首刺入墙壁的手感,让坎雷尔心中暗叫不好,寄予厚望的一击落空,也让他连贯的刺击动作一顿,他连忙想拔出匕首,将一直以来保持着的密不透风的进攻节奏继续下去。 可没想到,他用力一拔,插入墙上的匕首纹丝不动,倒是人差点向后倒去,匕首竟然卡在了木制的墙壁隔板中。 眼见着面前本来已是节节败退的敌人趁机重整了姿势,坎雷尔不禁焦急万分,索性心中一横,改变用力的方向,根本不把匕首拔出,顶着割裂木块的阻力,追着面前敌人的大脑砍去。 剑舞者给的秘银匕首倒是锋利,可惜,坎雷尔应变得果断,对方也是训练有素,进攻的节奏就因这么一顿,便再无机会了。 匕首碰上了对方贵族刺剑,黑暗中两人面目相对,虽看不清楚对方的样子,但都能感受到对方粗重的呼吸。 “奏乐师!谱曲人!停下!”旁边计量官的一声厉喝,让这场交手告一段落。 不知在什么时候,一旁剑舞者战斗的声音早已停下,坎雷尔专注于眼前的战斗,竟把这个变故忽略了。 火烛被点亮,光明重返了这个小小的空间,也照亮了坎雷尔面前的人的面貌,那是个熟悉的面孔,是那个总是满面从容,金发淡色眼睛的皇族,丹尼斯。 即使是看清了对方的面目,两人手持武器,僵在一起对峙的动作,却没有因此放下,两人的心中都被这场战斗勾出了真火。 坎雷尔其实在发现对方的武器是贵族刺剑之后,便隐约有猜测,与自己对抗的可能是守在计量官身边的丹尼斯了,更别说他其实早就察觉,对方使用的剑术是比较通用的贵族剑术,这完全不符合刺杀者的剑术更能说明与自己对抗的人的身份。 但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推翻这个总是高高在上,掌握全局的皇族对自己恍若了如指掌而对自己下的评判,又似乎是对对方那种漠视生命态度忍受许久压抑在心中的怒火此刻一股脑喷涌而出。 坎雷尔非但没在心中有些预感的时候便手下留情,反倒是进入了那种状态,顺从着自己压抑已久的战意,在这场黑暗中的遭遇战里,展开了前所未有的攻势,虽然最后对决被打断,未能分出胜负,但坎雷尔现在心中反而有种酣畅淋漓的畅快感,不愿停手。 但这场对决对于皇族而言,可说不上是什么好的回忆,首先被一件衣服打乱了自己的剑术节奏,随后从头到尾局面都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那种少有体验的深深无力感,让丹尼斯难以忘却。 他一直知道自己的搏击术是弱项,在离家出走之前,他还为此专门找老师训练过,这几个月以来,体能方面的训练也从未停过,也是初见成效了,本以为情况能有所改善,可在这今天这次战斗中,他居然还是落入了他不愿意见到的完全丧失主动权的局面。 在不清楚自己的对手是谁之前,他还能安慰自己,自己对抗的是训练有素经验丰富的刺杀雇佣兵,落于下风是正常的,但当他发现对手居然是他一直有些看不起的乡下小子坎雷尔,心中的落差感,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他康拉德?凡?韦廷公爵,从小接受最正统剑击训练的皇室成员,居然在剑术的对抗中,输给了一个学习剑术不到三个月的乡下小子! 尽管这场战斗不是往常的学院中的那种,两边互相鞠个躬,然后举剑战斗纯粹的剑术对抗,也不是贵族之间交换白手套的尊严之战,两边的武器甚至都不是对等的,但正因为是这样充满偶然考验综合素质的遭遇战,反而更让丹尼斯耿耿于怀。 皇族仔细回忆起刚刚那电光火石般的几分钟之内发生的事情,一开始他丹尼斯明明占据着绝对的先机,到底是怎么陷入被动的泥潭的呢?却越想越心惊,所有的转折就在于那件被掷出的衣服上,还是他帮坎雷尔正装。 对方对于情况的瞬间判断能力与应变能力,足以见其恐怖的冷静程度,丹尼斯自问在这样短促的交手中,他绝对没法像这个乡下小子一样做到如此完美果决的地步。 而在之后的进攻中,坎雷尔的进攻其实根本就杂乱无章,相比他丹尼斯娴熟的剑术不足为道,但坎雷尔几乎是本能地,死死地咬着自己匕首快速上的武器优势,让皇族的剑术根本没有用武之地。 这样没有理论知识基础,便能准确察觉出自己在战斗中的优劣点的能力,让丹尼斯有些心中发毛。 望着面前这个乡下小子,看着对方双眸中喷涌而出的战意,他明白,也许他真就有那么好的运气,真就遇到了一个必然不是池中之物的家伙,假以时日,让坎雷尔接受系统的训练,这个乡下小子就能一飞冲天。 强忍着心中百般情绪,丹尼斯率先放下了手中的刺剑,直起身来,拍了拍衣服,露出了一个往日礼仪性的笑容,将这场意料之外发生的战斗掩了过去。 坎雷尔也将匕首拔出墙壁收了起来,放松了紧绷的肌肉,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这两个往日可以说得上形影不离的家伙此刻真的默契了起来,两人同时朝一旁发声的计量官并肩走去,互相没有说一句话,连打招呼都没有,仿佛只是进行了一场例行的较量,得出了一个理所当然的结果。 而另一边,刚刚与剑舞者进行战斗的家伙倒也是个这边战斗的二人都熟悉的家伙,“收捕者”,烛灯一亮,他便开始了喋喋不休的抱怨。 “嗨呀,真累啊,我就说了,搞清楚情况再打不迟,为什么要这么不明不白的干一架啊,还是和‘剑舞者’这个变态打。” 但没有人理会他那有些聒噪的声音,四名干员汇集在一起,走进了会议室之中,首先印入坎雷尔眼中的,是一条延伸至房间那头的会议长桌。 桌子的那头站着的是学院的校长,他的左右的墙角不起眼的阴影中,还立着几名衣着各异的陌生面孔,而桌子的左右,分别站着孤身一人军装的将军与一名看上去是文职的军人,在其对面的是四五名身着宴会服的议员,倒是派系分立,立场分明。 而会议桌上,是几具被扒光了的人类尸体,看起来是被检查的不知名入侵者的尸体。 第八十五章 轰鸣 “你们说的都是真的吗?”许久而压抑的沉默后,房间的那头,校长低沉的声音传来。 “是的,亲眼所见。”坎雷尔再次确认道。 右手侧的几名议员中,一名身着西装,两鬓斑白的老男人颓唐坐下,刚刚就是他率先出声询问了楼下的情况,声音中气十足,铿锵有力,仿佛是一个正当壮年的中年人,而此刻,他太阳穴上边的白发显得格外显眼。 看来,这里已经有一个本次事件的受害者了。坎雷尔有些沉重地想到。 “咚!”左手侧的笛戎愤然捶了一下面前的会议桌,“敌人屠杀了我们后代,跨过了我六个兄弟的尸体,将刀刃抵在了我笛戎的头上,而我们居然丝毫查不出他们的身份,简直是对帝国的侮辱!” 的确,在检查了敌人的尸体,汇集了最后到来的坎雷尔所有的见闻后,在座的往日无所不知掌控全局的人类各方面高级官员,此刻无一例外地还被蒙在鼓里,令人绝望。 当然,坎雷尔在做汇报的时候隐瞒了遭遇“失乐园”成员的情况,他估计“失乐园”的存在恐怕都属于极高级的机密情报,至少他不认为右手侧的那几名曼斯特城议员可能知道。 “这次事件的发生应该有一个负责人,他要对那上百名孩子生命财产的损失付出代价。”议员中,一个脸颊内凹看上去显得有些狡黠的人阴恻恻地说道。 几乎是话音刚落,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会议桌那头的校长身上,他作为宴会的主办方,自然需要背负的责任最大。 坎雷尔立身于会议室门口,正对着那头的校长,将眼前家伙们的表现尽收眼底,那边的几名议员除了那名痛失后代的老男人,其他的几个家伙都目光灼灼地转头盯向了那边的校长,仿佛他们是正义的执行者,正看着一名罪大恶极的死刑犯。 但连坎雷尔都看得出来,他们哪里是痛心那上百名学生的逝去,在这种事情还未结束的时候就开始论责任,分明是自己不想担责,等事情结束以后出去对着报社那边一说:自己只是受邀与会的嘉宾,本次事件的治安管理与我无关。然后撇清一切关系罢了。 但连左手边的笛戎听到这句话,都转过了头去瞪着校长,令坎雷尔有些意外,但从那名将军的眼中,坎雷尔读出的是轻蔑与愤怒,恐怕笛戎将军此时想的是之前他建议校长改用军队保证治安却被拒绝而愤怒。 可现在的问题难道不是为什么参与袭击的是人类?而这些人类又是从哪里来的吗? 坎雷尔感觉有些烦躁,虽然他的父亲便是一镇之长,但这些手握权力的家伙如此漠视生命而效率低下令他很是反感恶心,不觉中双手弯曲微颤,他恨不得现在便转身走出这件房间,搜索整个二号食堂,追查凶手的下落,但他没有得到命令。 在众人的目光下,那个总是笑吟吟看上去祥和而······无能的老校长,用手将自己摇摇晃晃的身子从会议椅上撑了起来,用着勉强的声音说道。 “我宣布风暴学院即日起正式停课,直到诸位查清本次残忍的事情的真相,这次事情结束之后,我将主动辞去本校校长一职,并接受法律的制裁,请诸位放心。” 一番还算有担当的话仿佛抽走了这位老者全身的力气,说完这番话后,他便瘫软回了椅子上,再没有说一句话,而在场的各位得到了想要的回复,各自低下了头,思考着自己的事情,一时间会议室内无人再说话,仿佛事情已经结束了一般。 坎雷尔实在无法忍受了,那么他们这么多人下一步的行动呢?难道他们这么多干员,就站在这守着这几名高层直到外部救援来吗?他上前一步,他的动作也将场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这边,正欲说话。 忽然,一声撼天动地的巨响从房间下传来,所有人都为之一怔,甚至有一两名仍旧站着的议员扶住墙壁桌椅才勉强站住。 大地在震动,音波穿透建筑的墙壁冲击入每一个人的耳朵,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而坎雷尔的背后却渗出了冷汗,他明白过来,恐怕是刺杀小队的成员全部死在这里,任务失败了,对方决定炸毁建筑,不再强求所谓的隐秘性了。 这恐怕也是“失乐园”成员消失的原因,他去准备这场爆炸了。 “奏乐者,谱曲人,你们跟着收捕者从后楼梯下去,去找爆炸声的来源,剑舞者你受伤了先留下,响尾蛇,游隼鸟,你们清理二层可能存在的威胁,确认二层安全后封闭大厅通往二楼的楼梯随后支援先行的收捕者小队,既然敌人再次行动了,我们也不能继续求稳地龟缩在这了。” 一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说话的计量官此刻终于站了出来,她快速下达着指令,而房间那边墙角中的两人应声上前一步,五人几乎是同时对刚刚的命令做出了答复。 “是!” 坎雷尔的余光看到剑舞者的白衣因为失血已经被染上了斑斑红色,但此刻他还是挺直了身子,面不改色,仿佛没有感受到伤口的疼痛一般。 而一旁的收捕者则是点燃了一支烟,劣质烟草的气味与空气中的血腥味混杂在了一起,让那边本来就有些感到呼吸有些不顺畅的议员更加皱紧了眉头,而从收捕者口鼻中溢出的白色烟雾,也挡住了他本人的表情,让坎雷尔看不到这个他们即将要跟随的前辈的表情。 收捕者这次倒是没有多说一句话,而是叼着烟头,率先转过身去,坎雷尔与丹尼斯自然也不能落下,在最后的那几秒,坎雷尔微眯起眼睛,打量着会议室那头,代号为“游隼鸟”“响尾蛇”的两名他从未见过的同事。 可惜他什么也没能看清,一个相当瘦小,穿着一件显得宽宽松松的正装,颈脖见骨,微低着头,稍长而刺的头发挡住了他的面庞。 恐怕这位的代号就是“游隼鸟”了。看着这个平日中在平民窟的孩子间恐怕都不会太显眼的家伙,坎雷尔这么判断到。 因为另一个人,实在太令人印象深刻了,那是个身材均匀的高个子,身着着一件直垂过膝盖的淡色皮大衣,将自己全身都罩了进去,脖子上还围着一条围巾,在这温暖的屋内仿佛很冷一般,将自己的口鼻全都遮了起来,仅裸露出来的皮肤,也苍白得吓人。 这个男人还有着一双少见的竖瞳,坎雷尔之所以特意留意到了这一点,是因为他一眼打量过去的时候,那个男人马上抬起了头,两人双目对视,坎雷尔便从那双竖瞳中看见了自己,看见了宛若能将人置入暴风雪中央的寒冷眼神。 这不同于剑舞者之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只是给人以一种冷漠的感觉,这是一种能让人感觉自己成为了猎物一般的寒冷,在那双竖瞳中,你能看到自己的死亡! 第八十六章 黑衣人 所幸五人在离开会议室后,接到排除二层威胁的“响尾蛇”“游隼鸟”两人便各自离开了,用收捕者的话来说就是:“他们有他们自己的行事方式。”对坎雷尔而言,能与这两个会让他感到紧张的人分开执行任务,也让他松了口气。 “你们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么?”正在下楼梯的三人中,走在最前面的收捕者吐出一口白雾,说道。 坎雷尔一愣,不知道收捕者这句话指的是什么。 “是的,我们从这个食堂内部完全无法观察到外部,不光是会议室内的窗户不翼而飞了,连大厅的那些供人外视的玻璃仿佛都被人不知不觉中盖上了黑布,往外望就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楚。” 一旁的丹尼斯忽然出声道,这么一说也点醒了完全没有注意到这点的坎雷尔,坎雷尔愣了一会,回忆起他在一二楼的经历,主要他大部分时间都被困在黑暗走廊之中,的确也是没法注意到这点。 “玩这个把戏的家伙还没离开,他的任务我估计就是困住所有还在二号食堂中的人,阻隔内外部的消息交汇,以此杀死人类的高层。”收捕者敲了敲一旁漆黑的玻璃说道。 丹尼斯接过话头,继续分析道:“不过按道理来说,发生了那么响的爆炸早就应该惊动了校内的其他人员,而几乎所有的高层都在这栋建筑内,怎么可能我们还没遇到一个进来查看情况的家伙呢?他能囚禁食堂内的人员,又是如何阻绝外部的人进来的呢?” 说话间,三人已经下到了一层,丹尼斯的声音回荡在漆黑的一层食堂厨房后一般用于堆放食材杂物的后厅之中,望着眼前如未亮灯舞台上幕布前的黑暗,坎雷尔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仿佛是为了印证这个猜想一般,下一刻,这后厅之中又是一声轰鸣的爆炸,热浪扑面而来,眼前的一切随之骤然一亮,四周堆放的杂物赫然被统统引燃,三人一瞬间竟站在了火场中央。 “噼噼啪啪”的燃裂声中,一个头戴高礼帽,裹着密不透风的风衣的男人站立于三人眼前。 而他的身后,一个人影被挂于后厅中唯一还未被点燃,却也最高的杂物山之上,过于矮小的她被捆着双手,十字吊悬于半空之中,标志性的洁白修女服,整整齐齐的如帘幕一般坠下,仿佛下一刻便会被四周上窜的火星点燃,宛若神话中当年面临火焰审判的神之化身。 但她又身居那样高的位置,又仿佛是被火焰供奉在其上,身下高耸直顶天花板的杂物山被火焰众星拱月般环绕在其中,周身红色的火光如聚光灯一般将她照得透亮,在她那惨白的脸染上了一抹橙,毫无疑问,她便是这一幕的主角。 “他就是剑舞者刚刚报告中所述击伤的身份不明的家伙。”收捕者深吸了一口烟后,昂了昂下巴,指了指面前的黑衣男,有些漫不经心的说道。 “是的,而且恐怕,这栋建筑里的那些把戏,都是他搞的鬼。”坎雷尔却做不到像收捕者这样轻松,他如临大敌地说道。 “可他不像有伤的样子啊。”丹尼斯说道。 是的,这个高礼帽的黑衣人此刻正双手扶着身前的拐杖,直立在那如山一般的杂物堆前,挺直着腰板确实是没有半点受了伤的样子,而坎雷尔此刻却根本没心情关心这些,他的目光都被对方头顶挂着的人吸引了。 他的猜想都被证实了,之前走廊离提醒他们破局的矮小黑影,和眼前昏迷的她联系了起来,正是应该被他保护的修女艾斯特,她参与了这个事件还反而保护了他们。 坎雷尔不觉中上前了几步,心中疑惑万分,连他乃至剑舞者都被困入其中的局艾斯特这个小修女居然能瞒天过海在刚刚的走廊中帮助了他们,那艾斯特又是何方神圣呢? 可现在没有给他想这个问题的时间,坎雷尔出声呵道:“你到底是谁?快放了她!” “哼哼呵呵。”这黑衣人总算是出声了,低沉的嗓音如同舞台幕后的报幕人一般,嗡嗡入耳的笑声令人不寒而栗。 “坎雷尔!”忽然,坎雷尔的背后传来一声惊叫,丹尼斯竟顾不得此刻两人的身份与任务,直接将他的本名都喊出来了。 坎雷尔一愣,发现自己脚下的阴影正在延伸,转头一看,身旁一堆着火的杂物堆竟直直地朝他倒来,熊熊燃烧的火球往他的脸上招呼着。 根本容不得坎雷尔犹豫,他连滚带爬地朝前翻滚而去,两个跟头,还未起身,一声倒塌的轰鸣,坎雷尔便看到自己刚刚站着的位置被火焰覆盖了。 蔓延的火焰将坎雷尔与他的两个队友隔开,冲天而起的火星似乎都要把他的衣袖边给烫卷了,坎雷尔握紧了手中的匕首,直视着面前的男人。 “与我共舞······”那个男人用着愉悦的声调如是说道。 可坎雷尔根本不等这个男人说完,他便直接冲了上去,一匕便刺了过去,金属摩擦的声音响起在这后厅中央,那男人对坎雷尔的攻击根本不为所动,只微微抬起拐杖便挡了过去。 坎雷尔也没指望这么一击就能得手,他立马收力侧刺,同时腿脚用力,两边夹击,而那黑衣男身形仍旧是不为所动,他抬起拐杖连戳三下,刺向坎雷尔没有防备的正面。 应该说是坎雷尔根本没打算防御正面这钝器,匕首的优势就是进攻,不惜一切的进攻直到压制住敌人,这才是他的打算。 面前的黑衣人力气倒是大,三下戳在坎雷尔的大腿侧腹与肢体上,让他感觉到有如被刀刃刺伤一般的生疼,但他的进攻却没因此偏差分毫,直击对方的身体。 可就是这样以伤换伤的攻击竟然落了个空,坎雷尔向前踉跄两步,才勉强缓过力道站住,抬起头来,那黑衣人的身形消散又重组正站立于杂物山之上艾斯特的身边。 “让我们今天的这最后一场戏,开场。”头戴着高礼帽身着一身黑衣的他,宛若舞台前的主持人一般,拖着嘶哑的尾音,张开双臂面对着下方的三人宣布道。 “砰!”可惜有些人并不理会这一套,枪械开枪的巨响回荡在这后厅之中,坎雷尔几乎是肉眼可见的看见一道细微的白光划破空气,从面前的黑衣人的身体间穿透而过。 “切~装腔作势,真是脱开裤子放屁。”一个熟悉的声音用着粗俗的言语,以观众与批评家的视角嗤笑嘲讽着面前的舞台。 坎雷尔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一惊,蓦然回头,是收捕者开的枪,作为帝国安全局的老干员了,他手持着一把蒸汽枪械倒也不是什么奇事。 而黑衣人的身形竟随着白光的穿透为之一散,数片灰色的碎片漂浮在空气中从那高山而下又再次聚形在坎雷尔的身前,重新拼凑而成了这名“失乐园”的成员。 他似乎是有些恼收捕者的打扰,抬起手中的手杖,直指着坎雷尔,示意向了坎雷尔的身后,那丹尼斯与收捕者身后连通一楼正厅与后厅的大门,那大门便打开了,滞留在大厅的血奴们一时间纷纷冲向了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两个猎物。 “啊~肤浅的观众果然没有能力欣赏这大幕拉开前的片刻铺垫,那么就去做一些适合你们的无趣之事。”他似乎感到很是可惜,扶着额头痛心疾首地说道。 第八十七章 “救赎”之剧章(1) 看着搅兴的批评家陷入血奴的包围,倒是再也无法留神至面前的舞台了,再察觉到面前的坎雷尔敌视的眼神底急于救人的焦虑。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这男人似乎相当高兴的样子,剧烈的笑意让他蜷起了身子,一开始还能压抑笑声,到后面是根本无法自已,他扶着自己的面具,仰天长笑起来,全身都在肉眼可见的痉挛着。 “多么富有戏剧感呐,英雄救美,奋不顾身,火场的中央,正义与邪恶最后的碰撞。” “今日的主题,名曰‘救赎’。” 他终于是笑够了,仰视着空无一物的屋顶,喃喃自语着现场每个人都听不懂的话语,宛若一个沉醉其中的疯子,兴奋无比。 可坎雷尔可高兴不起来了,他的大脑高速旋转着,刚刚的短暂交手让他得出结论,面对眼前这个疯子想从正面突破是不可能了,他的右侧腹,左大腿,左手臂三个刚刚被戳击的点还生疼着呢,他们的近战能力恐怕都不是一个档次的。 更何况对方还有着那样化身为气,再移型聚而为身的奇诡能力,但坎雷尔并没有绝望,因为他们无论怎样说,都曾经在与对方的交锋中占到过便宜,剑舞者白刃上残留的暗色血迹便是证据。 既然剑舞者能伤到这个黑衣人,正说明这个黑衣人的能力并不是无懈可击的,但破绽又在哪里呢?坎雷尔感觉的思维又走进了一个死胡同,因为之前的两次攻击都说明对方可以用这个能力规避即将到来的伤害。 唯一的突破口还是在剑舞者之前走廊中与他的交锋上,那毕竟是他们唯一一次成功的伤到了这个“失乐园”成员。 坎雷尔缓缓地架起了匕首,面对着身前的黑衣人,似乎是准备在对方还未防备的时候冲刺而出,可实际上他的眼中仍没有一丝战意,在找不到对方的破绽时急于进攻无疑是自寻死路。 他在大脑中模拟,将自己再次置身于之前他们走过的那个无尽的走廊,而这一次他将站在剑舞者的位置,去直面那次交锋。 感受着迎面而来的劲风,随着身体的感知本能挥动匕首,与此同时侧腹刺痛感传来,黑暗中眼中的世界空无一物,只余手中武器击中对方的感觉······与侧腹的刺痛。 坎雷尔蓦然睁眼,一时间身体的感知重返这个灼热的火场,他明白了,对方进攻的同时也是对方无法使用能力散形漏出破绽的时候,只有在对方认为能击中自己的时候先一步击中对方才能赢下这场决斗,这便是他唯一的胜算。 可即使是想到这一步,洞察到了对方的弱点,坎雷尔仍是有些犯难,他展开掌心,望着躺在自己手中的匕首柄,他的进攻手段太少了,唯有手中的匕首这一个武器,连欺骗性的攻击都很是难做到,更别说骗过眼前这个神秘莫测的男人伤到他了。 此刻坎雷尔宛若手无寸铁的幼蛇面对着一只巨大的王八一般,本来就身处弱势,还无从下手,即使是知道对方的弱点了。 似乎是有人知道了坎雷尔的难处,一声微小的碰地声后,坎雷尔忽然感觉到了自己的腿后跟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他猝然回头,惊讶地发现,刚刚还在收捕者手中的蒸汽手枪此刻跃过了火墙被抛了过来,已然装填完毕现在正在他的脚下静静的躺着。 坎雷尔望了望前边似乎还没有注意到这边的黑衣人,同时默不作声的低身捡起了脚下的手枪揣进了怀里,顺便向同样陷入了危机的后边两人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不过那掷枪的家伙被血奴重重包围倒不是很紧张,收捕者甚至朝着这边挑了挑眉头,倒是皇族丹尼斯找了两块布将自己的手臂包裹了起来以防被咬做着准备。 坎雷尔倒不是很担心这两人的生命危险,收捕者可是帝国国土安全局的正式干员啊,不可能连血奴都对付不了,与其担心他们,还不如多想想自己呢。 多了一样武器无疑胜算大了许多,坎雷尔的嘴角勾起了些许笑意,眼中锐利不言而喻,如针芒一般直视着眼前的敌人,他已经想好进攻的手法了,怀中对方不察觉的枪械就是他的杀手锏,而只有一发子弹,他必须一回合内分出胜负。 倾身而发,胜负在此一举,对方显然对坎雷尔不自量力的主动进攻不屑一顾,坎雷尔甚至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丝丝失望,如果演员的素质太过低下,必将影响舞台的整体演出效果啊。 黑衣人举起手杖,依旧抱着之前的打算,将坎雷尔拒之于匕首的攻击范围之外,坎雷尔欺身切入,又上演了一出以伤换伤的把戏,手臂上再挨一下,同时人撞入对方的怀中。 近乎将匕首送入对方的胸膛之时,果不其然黑衣人身形一散,再次出现在危险距离之外的杂物堆的山脚。 “你除了不要命还有点别的吗?”黑衣人居高临下,省视着坎雷尔不悦地说道,甚至放弃了之前低沉的声线故作玄虚,似乎他非常讨厌这样单一的攻击方式。 坎雷尔一笑,扶了扶钝痛不已的手臂,对于对方的问题置之不理,看似毫无逻辑的继续往前冲去。 真是对不起呢,虽然还没找到这条命的价值所在,但在找到之前也并不想就这么舍弃了啊。 抬手上刺,坎雷尔这一刃的目标仍旧直指对方的身体,也仿佛仍旧毫无目标,毫无章法。 “哼。”那站在高处的黑衣人似乎对于这样的进攻已是极为不屑,既然面前的小子给不了他理想的演出,那他倒不如不再收力,因为再让这场戏演下去也只不过是玷污他精心准备的舞台罢了。 黑衣人抬起手中的拐杖全力往坎雷尔的头顶跺去,凭他血族的力量,只要砸中坎雷尔的脑子,恐怕就是一个西瓜开瓢的场面,而稍一估算,他的拐杖远比坎雷尔的匕首长,两人的武器交错而过,他已经赢了。 此刻,坎雷尔的嘴角也勾起了笑容,他藏起的右手已然扣住了扳机,枪口直指斜上方黑衣人的脑袋,秘银子弹将会穿透“失乐园”的面具,击杀这名血族,为他们揭开这神秘组织的面纱。 一人在上,一人在下,两人四目相对,坎雷尔骇然发现对方的眼中也充斥着笑意,那是一种将对方玩弄于股掌之中而产生的嘲讽之笑,可手指已然来不及控制停下,扳机扣动,唯一一颗秘银子弹脱膛而出。 “不!” 第八十八章 “救赎”之剧章(2) 黑暗,无边的黑暗包裹着她。 这是哪?艾斯特伸出双手,却找不到一处可以依托的地方。 漂浮在其中,艾斯特不禁去想她到底是怎样到这个地方的,她好像是参加了学校的新生欢迎会,然后······出事了。 她反应过来,她是被那个纠缠不清的男人拖入这样的黑暗之中的,她焦急得环顾着四周,如果她出不去那个男孩,整个曼斯特城就危险了,只有她了解那个男人的把戏。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周身的环境愈来愈热,她仿佛被置于火焰之上烤着一般,令她不禁想抬手擦去额间的汗水,漆黑的虚空深处不知什么时候也开始传来点点嘈杂声,宛若恶魔的低语,一开始似乎离她很是遥远,越来越近,越来越响,那声音反而变得有些耳熟起来。 “不!”坎雷尔惊慌地喊道。 突然,艾斯特感到胸口处一阵绞痛传来,仿佛是心脏被什么东西穿了个透,又好像是心被撕裂,让她的泪水不受控制地充溢而出,顺着脸颊滑落。 她睁开了双眼,入目便是下方坎雷尔,那个这个月她熟悉了不少的小子惊愕的面庞。 两人四目相对,她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惊讶与无措,她愣了愣,有了一种预感,她低头看向了自己仍抽痛不已的胸口,果然如此,在那,一注暗紫色的血液缓缓喷涌而出,将洁白的修女服染得变了色。 隐藏了那么久的身份就此泄露了呀。 刚刚坎雷尔下意识地喊出那一声“不”是发现自己被黑衣人戏耍了,发泄着他在开枪的最后一刻察觉了的黑衣人就是在引导他亲手射杀上边挂着的艾斯特的打算而他竟就那么毫无防备的上当了时的万分懊悔与误杀救过自己的人类的痛苦情绪。 但在看到艾斯特胸口喷涌而出的并不是人类的血液时,坎雷尔在惊讶之余却反而卑鄙地送了一口气,仿佛那个被挂在上面的女孩不再是一个可怜的修女,一个救过他的人,一个他应该保护的人一般,而只是成了一个单纯的该死的血族。 他被自己的这种心态转变吓了一条,他从未发现,原来他也是如此的冷血。 两人四目相对,坎雷尔被自己这样的心态吓得有些不敢直视上面那个修女,他能看到艾斯特的眼中尽是涟漪的泪水与不解询问,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他的心乱了,不敢直视这样的质问。 坎雷尔这种心虚的表现却恰巧证实了刚刚醒来的艾斯特的猜想:这个情况的起因一定是坎雷尔这名帝国安全局干员发觉了她隐藏的血族身份,而狠心开枪企图射杀自己。 她想起了最近这一个多月突然开始经常出没在教堂的坎雷尔,原来从一个多月前帝国安全局就开始怀疑她的身份了呀,而出没在教堂的坎雷尔只是为了监视她的行动。 一股子的委屈感不可避免地涌上了她的心头,在得知“失乐园”的行动后,她可是纠结了很久到底要不要冒着暴露身份的风险来参加这场宴会,而在这之前,她还很庆幸她来了,既没让坎雷尔看到他的正脸,又真的帮到了忙。 而一切的好心与小心翼翼在身份暴露后却只换来了一颗子弹,这怎样不让她心寒,她想起了教堂的那些被她救治却不会道一声谢的孩子们,百般不解。 一人因为自己的迷茫而心虚不已,而另一人则被眼前的情况所蒙蔽,误会便这么产生了。 火焰蔓延至艾斯特身下的杂物山,习于上窜的火焰迅速点燃了整座小山,却恰到好处的无法触及到被吊起的艾斯特,随着黑衣人的挥手而下,外围的火焰猝然熄灭,舞台边缘的血奴与战斗着的丹尼斯收捕者二人只余一群晃动的黑影,再看不见人面。 缓慢而清脆的钢琴乐从燃烧着的焰山后的黑暗中缓缓流出,宛若述说着艾斯特复杂的心情,被火焰从下而上照亮的修女悲伤的面庞此刻被点点阴影点缀着,显得格外狰狞,可她居高临下凝视着坎雷尔的眼神中却看不到半分忿然,反而有种悲悯的意味。 好似典籍中记载的当年被钉在高处凝视着背叛了自己的门徒的神之化身。 坎雷尔被身后血奴绊倒的声音惊醒,从自己的思绪中清醒过来,没有了火焰墙的阻隔,血奴会争先恐后地从四面八方也朝他袭来,那些散布成弧形晃动的身影,仿佛围观着这戏剧性一幕的观众一般。 他反应过来,嗫嚅着嘴唇,却想不到能解释眼前这误会的词句,还未出声,便被一旁的黑衣男抢白。 “这就是你守护的人类啊!他们就是这样极端排外的畜生,为了眼前的东西能将仁义礼智信都抛弃的低级生物,你看清了吗?” 坎雷尔紧紧地握着手中枪膛还发烫的蒸汽手枪,张口结舌,不知所措。 “艾斯特,为什么你仍执守于此,身着着这样滑稽的服装,做着这些懦弱的生物幻想出来的神的代言人,不觉得这就像用着最出色的演员在最简陋的舞台上演出一般可笑可惜吗?” 黑衣人的身形散而再聚,出现在艾斯特的身边,为她解开了束手的绳线,将虚弱的她小心翼翼地扶了下来。 “你我都天生拥有着卓尔不凡的能力,我们才应该是这个世界的神,接受我的‘救赎’,脱离这痛苦的夹缝,你的能力不应挣扎于此,加入我们一起立于这个被诸神遗弃的世界之上。” 不觉中,环绕在房间中的钢琴曲变得激昂而高速,如艾斯特激烈的思想斗争一般,将一切推向高潮,迎来精心准备的终章。 乐曲的尾声,躺在那高大的黑衣人怀中的轻捂着伤口的艾斯特终于抬起头来,对着那副戴着面具的脸庞,粲然一笑,似是想通了一切,放下了一切。 随即艾斯特将目光转向了低处的坎雷尔,似要终结的乐章骤然又起,单簧管与提琴等乐器急促的乐符加入了钢琴曲的序列之中,风暴一般狂躁恢弘的交响乐铺面而至,预示着由艾斯特压抑已久的对人类的厌恶点燃的复仇焰火,将如一场暴风雨席卷吞噬在场的所有人类,直至将一切化为灰烬。 此刻,坎雷尔能做的,已然只剩握紧自己的武器了。 他的大脑恢复了运作,判断着局势,恐怕艾斯特在异能上是能和黑衣人较量的,她的实力在之前她能出入被黑衣人完全控制的空间时就能显出一二。 如果说艾斯特所具有的能力是与那个黑衣人一个档次的话,那恐怕再来两三个他捆成一扎去面对上边那两个人也是一样死路一条,一个黑衣人已经让他够束手无策了。 身后的丹尼斯与收捕者上前来汇合了,而四周的血奴自然也在逼近聚合,他们已经被包围了。 第八十九章 “救赎”之剧章(3) 感受到她的终于目光从自己身上收了回去,坎雷尔竟感觉自己仿佛气息总算是通顺了一般,长出一口气,目光却不敢从上边二人的身上移开半分,毕竟他们的命可算是掌握在那个修女身上了。 只见那个娇小虚弱的身影扶着那黑衣人的肩膀,勉强而缓慢却坚定地站直了身体,被秘银子弹击穿胸膛即使是对高阶血族而言也是一个不轻的伤,那颤抖的身影,不禁让人揪心不已。 艾斯特最后看了一眼下边背靠着背站在一起商量着什么的三人,艰难的想攀上身旁那黑衣人的耳边,似乎是要下达什么指令一般,引得那黑衣男人也不禁低身倾听,宛若一对亲昵而互相信任的恋人一般。 “心灵的‘救赎’,不是他人能赋予的······” 在坎雷尔的注视下,异变突生,那黑衣人被突然推开,坠下数米高的杂物上,而他的身下便是燃烧的火海。 艾斯特低头注视着一脸茫然与震惊的黑衣男人,苍白的面庞上,嘴角勾勒出一丝复杂又似乎单纯不已的安详之微笑。 “不受自我所承认的‘救赎’,是无意义的······” 艾斯特说得很轻,气若游丝,这声音却如有灵一般,清楚的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甚至于站在远处的坎雷尔。 话音初落,转瞬间已然变得不合时宜的激烈乐曲骤然而停,原本被不知名力量固定在杂物山中底部的火焰也开始蔓延开来,重新点燃了围在舞台四周的杂物,四周的血奴也仿佛被定身了一般,停止了动作。 那黑衣人不知道为何,似乎是被震撼了一般,没有来得及使用他那奇异的能力,竟直直地摔在了火焰之中,从杂物山上翻滚而下,趴在了燃烧的焰山之下。 头戴的黑色礼帽已然不翼而飞,外套已被火焰点燃,他赶紧起身,将身上的礼服脱下甩到一边,白色的衬衫在黑色的裤子上被焰光映衬得格外显眼,之前刻意保持着的优雅一扫而空。 他凝视着仍立身于杂物山之上,几近与冲天的火焰融为一体的艾斯特,却未开口做任何回应,仿佛思考着什么一般。 突然,那高高在上的白色身形竟原地一散,化作无数白色的碎片,俯冲而下,重新汇聚在黑衣人的面前,坎雷尔三人与焰山之间,就像之前黑衣人的移形换位那般。 重新出现在四人眼前的艾斯特身上的修女服又恢复了之前的纯白,没有了暗紫色的血迹,仿佛从未受伤一般,直立在那黑衣人身前,未出一言,却自有一份与她的身形不相符的威严与肃穆。 相比之下,那现在身着白衬衫的男人就显得很是狼狈,衣冠不正,微微弯着腰警戒着做出一副防御姿势。 可还未见艾斯特做些什么,她就那么静静地直立着,注视着,突然,那名“失乐园”成员就像被什么击中了一般,暗紫色的血液从他的胸口喷涌而出,洒在了二人之间,他甚至顾不上隐藏身份,赶忙伸手将脸上取下,一口鲜血便不受控制地脱腔而出。 “咳······啊!” 收捕者与丹尼斯已经完全懵了,面对眼前这情况,他们几乎是下意识地惊疑出声,但坎雷尔却大吃一惊,别人看不出,但他可看得明白,那黑衣人胸口突然出现的伤口是一道横向的剑伤口子。 那是之前在走廊剑舞者出剑造成的伤口。 “今日的主题,名曰‘救赎’。”不久前黑衣人的话语再次回响在坎雷尔的耳旁,如醍醐灌顶一般,他明白了一切。 之前坎雷尔与剑舞者能在走廊与这个黑衣人产生交锋并不分伯仲,是因为他们当时的目标是去救在会议室生死未卜的众人,恐怕也算擦到了这个所谓的主题的边。 而如今眼前,似乎黑衣人失去了所有的能力,而艾斯特获得了所有的能力,也是因为相比黑衣人,艾斯特的‘自我救赎’更契合这个舞台的主题。 反观另一边的黑衣人,他自认为的对艾斯特的‘救赎’,被艾斯特本人全盘否定,他所行的事也就与这舞台的主题八竿子到不着一块了,自然失去了所有被这个舞台所赋予的能力。 这应该便是黑衣人的能力与他口中喃喃的剧场的真相。 也就是说,只要在黑衣人划定的舞台中做出更符合舞台所属主题的行为,就会成为舞台的主角,受到剧场的青睐,而击败黑衣人自然也就轻而易举。 这么想来,为什么所有发生的事都局限在这个食堂的范围,为什么这个黑衣人之前能控制周边环境甚至是控制火焰范围凭空产生音乐这种奇事,为什么黑衣人之前的能力现在全部嫁接到了艾斯特身上,为什么之前剑舞者造成的剑伤现在才突然显现等诸多疑问都能得到解释了。 真相竟是如此的匪夷所思,他们一切的战斗竟都是在争夺这个剧场的主角之位,而他们与黑衣人的交锋一直处于下风,竟是因为这个黑衣人在此刻之前一直是这剧场,这舞台的主角,他所有的能力都不是他自身所有的,都是眼前这个舞台所赋予他的。 而现在,主角光环在艾斯特身上,一直显得那样难缠的黑衣人自然就显得如此不堪一击,构建了这样一个能以“主题”为基准,自动抉择主角并赋予其能力的舞台却在这座舞台上脱手了主角光环的他,此刻无疑是作茧自缚了。 但,他却没有一丝恼意,突然,匍匐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失乐园”的他,仰天长笑。 “哈哈哈哈哈哈,这竟是我最优秀的一场剧作,主题的转移升华,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我的剧作为什么一直看上去如此浅薄生硬,原来是这样,主角不必是我······哈哈哈哈。” 艾斯特用着可怜的眼神望着眼前的男人,她能感受到突然赋予自身的力量是多么的澎湃庞大,此刻她仿佛无所不能,她只要伸出手,便能杀死面前构建了这个舞台的男人,而这个舞台,那个谁也看不到的剧本,也正这样要求着她的。 第九十章 剧终(1) “不!我还不能死,优秀的剧作不值得一提,我必须达到完美!我将在一座完美的舞台上得到升华。”读出艾斯特眼中的杀意,他这样说道。 异变突生,那掉落在地上的微笑假面爆发出异色流光,原本似乎无碍的艾斯特捂住了自己刚刚胸口受伤的地方,暗紫色的血液再次从指缝中流出。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连忙挥动手臂,指向面前的黑衣人,仿佛指挥着什么不可视的力量,面露杀机。 但什么也没有发生,也好像发生了什么,那黑衣人捂着自己胸口的伤,缓缓倒下,随后被面具所爆发出的光所淹没。 而刚刚那振臂挥手的动作好似也消耗掉了受伤的艾斯特浑身的气力,她也跪坐倒在了地上,轻喘着气,而在她的胸口,秘银子弹造成的伤口仍止不住地外流着血,甚至将她的袖子都染变了色。 那异光外的三个人类,都面面相觑,完全搞不懂现在的情况,坎雷尔踌躇着,他想去扶这个又一次救了他的修女一把,但却不知道该不该接近。 “‘收捕者’小组,‘响尾蛇’‘游隼鸟’在二层发现了大量引线被点燃的炸弹,你们的任务取消,立即就近从后门离开这栋建筑。” 一个沉着的声音从楼梯处传来,告诉了他们接下去该怎么做,不过这次,剑舞者的声音中带上了几分焦急与不可违抗。 四人立即动身,朝后厅尾部的后门跑去,他们四个人,都看到了那奄奄一息端坐于火场中央,仰望着被熊熊燃烧的火焰点亮了的天花板的修女,却没人伸出一只手,只因那暗紫色的血迹。 “仁慈的主啊,我的路,到底在哪······” 错身而过时,坎雷尔听到了这样一句,下意识的,他的脚下顿了一下。 蓦然回首,浓烟滚滚的密室中,燃烧的火焰山下,奇异刺眼的光芒已然消失,本次事件的罪魁祸首,隶属“失乐园”的神秘黑衣人不知踪迹,但他的所作所为仍历历在目,欢迎新生的宴会成了白鸽议会成立以来最大惨剧,眼前这豪华的二号食堂孜然已成一片废墟。 不久前还热闹非凡的建筑内此刻一片死寂,只剩爆裂的燃烧声不时响起,热浪铺面而至,令人窒息。 待他们撤走之后,这个食堂最终的命运便是在爆炸声中彻底消失,而能见证这个事件直到最后一刻的,不是帝国安全局的某个干员,更不是白鸽议会的议员,甚至不是这片土地的主人人类,只有解决了事件的她,隶属白教堂的修女艾斯特。 她独身坐于燃烧的火山之下,望去只能看到一个黑色的瘦小身影,在庞大如柱般冲天的火焰下,是那样的渺小,那样的······孤独。 是夜,冲天的光芒照亮了半座曼斯特城,轰鸣的爆炸声唤醒了曼斯特城每一个人类,敲响了战争的警钟,席卷而过的气浪如变革之风般,将曼斯特城的过去与往后划做两页。 当然,这是后话了,现在,惊醒在这座繁华之都的人们迷离的双眼中还只有疑问与愤怒,不见恐惧呢。 几乎同一时刻,一句同样的话从曼斯特城两个不同地方的两个人口中蹦出:“多么漂亮的烟花啊,不是吗?” 却只有一句回应,那是一个一如既往似机械般冷清的女声:“恕我依旧难以苟同您的想法,牧羊人先生,这毫无疑问不是一场漂亮的行动,差点将您都搭进去了。” “哈哈哈哈哈,但这也是个大胆的计划不是吗,计量官,至少它成功了,而我还站在这。” 走出室内,屋外早春的空气还是有些寒冷的,坎雷尔下意识的紧了紧身上已经破成一条一条的西服,赶紧跟上了前面的人。 惊慌的呼喊与嘈杂的声响逐渐远去,那边应该已是议员高层们发表高见,指挥慌乱的学生们灭火的世界了,没人注意到这边不起眼的角落的四人没入黑暗之中,这便是帝国安全局干员们的路。 确认四周已然无人,丹尼斯率先离队,拐回了校内,他与那个贫民窟的小家伙似乎还有什么协议呢,而收捕者也不知道目的地为何,抽着那令痴迷他的烟卷一个人走在前面渐行渐远,直到在坎雷尔的视野中他的背影完全被黑暗吞没。 海风吹佛,剑舞者与坎雷尔两人一前一后,缓步向前。 “你还不回去吗?坎雷尔,你们的居住地应该在学校里。”剑舞者忽然停住了,这样说道。 “不,我走走,反正我也不急着嘛。”坎雷尔楞了一下,回答道。 “那你继续走,我就在这了。”剑舞者转过身来,面色如常看不出什么情绪,但这句话就把坎雷尔堵得有些尴尬了,他张了张口,发现一句话也接不上,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你有什么想说的直说,别兜兜转转的。”剑舞者破解了这种僵硬,转而望向大海,随意地说道,仿佛根本没有经历过刚刚的任务。 “那个女孩······”坎雷尔始终无法忘怀,离开那个已经消失了的二号食堂时印在眼底的最后一幕,多少有些愧疚。 “你想救她是吗?” “对······” “但她是血族,有目共睹。”剑舞者仍望着海的方向,面色不变。 “对······所以······” “所以你想救她,为什么想救她?” “她救了你我,在走廊的时候,是她提醒了我换方向走,她刚刚还救了收捕者和丹尼斯。”这是事实,如果不是艾斯特执意对抗‘失乐园’的那个家伙,刚刚那个局面,他们三人绝对是十死无生。 “是吗?但她仍是血族不是吗?” 剑舞者回过头,眼中透着坚毅,面色冷漠:“我们是帝国安全局成员,是在一线保护人类的战士,不能对敌人有任何恻隐之心,我们的脚下,即是国门,你应该想想她游荡在人类城市中残害的人类,奏乐者。” 如此官方的回答,换丹尼斯听了,恐怕会一笑置之,当做废话,但对此时的坎雷尔而言,却如圣言,眼前前辈的铿锵之音,打除了他心中的犹豫,应该说,是坎雷尔自己,自发的,自愿的消除了这份让他头疼,不愿去想的纠结。 “是!”坎雷尔回答道,语气中不再有顾虑困惑,反而有些雀跃。 他不太聪明,那些门门道道的复杂东西,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好不容易得出一个结论,也被人说是错的,可将“血族视为敌人”这个他自己得出的死理,他是认准了,也不再愿去改了。 即便这与他的良心产生了对斥。 第九十一章 剧终(2) 海风呼啸而过,剑舞者独自立身于黑暗之中,侧头而望,无月的黑幕中,已经看不到那个离开的孩子的身影了,他长出一口气,继续等待着。 不知过了多久,路的那头,学院方向,两盏明灯如初阳一般破晓天际,逐渐而快速的接近着,那是一辆蒸汽车,咆哮的发动机声远远传来。 一阵略微刺耳的刹车声后,那汽车,停在了剑舞者的面前,黑色的车门打开,如来自幽冥之地的末班车为剑舞者打开了大门,可惜下来的不是什么死神,而是一位身着束身红褐军装大衣的漂亮女子。 那是计量官,脸上架着眼镜,表情一如既往的严肃,果然还是这幅装扮更适合她,而不是那变扭的长裙礼服,剑舞者由衷的这样感叹着,他简直没法想象出眼前的这幅面容端着盛满红酒的高脚杯红着脸抹着妆流连在高官间的样子。 “向您致敬,计量官女士,帝国安全局干员——‘剑舞者’归队,请指示下一步行动。”剑舞者紧身而立,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没人知道,他是今天早上才刚刚从前线赶回到这座城市的,还未见到他的上级一面便直接接到了负责宴会会场一层安全及一层干员生命财产的指令。 也没人知道,在几天前,在危险的城市废墟战场中,接到这份来自于帝国安全局直接下达的紧急调回令时,他有多么诧异,那正是那场城市保卫战役最胶着的时刻。 可无论如何,他回来了,完美地完成了上层突然给他的指令,这份军礼中,蕴藏着一份自豪。 “欢迎回来剑舞者,可形势紧急,如你所见,恕我们无法对你在上一个任务中优异的表现进行嘉奖,有个新任务需要你立即完成。” “是。”剑舞者没有多说什么,如寒霜般严峻的表情中看不出他的任何情绪。 “我们将组建数个战斗队伍,负责肃清城中本次行动浮出水面的潜伏者,同时确保城中治安,与白鸽议会的巡逻部队明暗配合行动,专职处理战争间谍,而其中一个小队,我想由你来负责,行动过程中甄别城中的吸血鬼也全权交给你来判断,可以吗?” “当然,老本行了。”剑舞者轻松地笑了笑,回答道。 “不,这次任务不太一样,那个孩子你觉得怎么样?”计量官向前走了两步,错开了剑舞者的视线,与他并肩站在了一起,面向着黑暗中看不见的大海。 “哪个?” “就是你从一层救回来的那位。” “不听从命令,步伐松软,战斗基础薄弱,战术意识尚未可知,不过怎么看,都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孩子,对于自己想做的事没有明确的感念,更提不上信仰。” 剑舞者逐字逐句慎重地评价着。 “但也并不是一无是处,至少胆子很大,而那场战斗,他在会议室门口与另一个生面孔的战斗,有可取之处,虽然另外那个生面孔也是对战斗生疏得紧,但最少有模有样的,好歹也算有点战斗力。” 剑舞者脑子里尽是走廊里发生的事,不过他一句也未提,在他的观念中,他对坎雷尔的全部印象,便是他与坎雷尔第一次见面时对那个男孩说的话,他觉得和血族战斗根本不是他们这样的非专业人士应该参与进来的。 于私心,他也不希望这些孩子参与进来,至少帝国安全局的干员们,绝大多数都没有回到后方的可能,说“绝大多数”都是好听了,至少据他所知,至今没有。 “我没搞懂为什么上面现在连这些家伙都收了,等等,关他什么事吗?” “他会被编入你麾下的小队,顺便希望你能指导他一些战斗之道,在这方面,我们不能强求你,但我希望最少以后让他面对需要独当一面的情况时不至于当场牺牲,我不对抱他保有希望,但我仍希望,他能让人类的终末延后一些,一秒也好。” 说这句话的时候,计量官的语气仍没产生任何波动,但言语中,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压抑。 “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吗······”剑舞者难以置信地道,他看不见计量官的表情,却不禁被某种气氛感染,有些······悲哀。 “你是刚刚从前线下来的,你应该比我们这的所有人都清楚,还需要多久,战争就能来到这座城市前,不要自欺欺人,那没有意义,我们只需要战斗到最后一个人类死去为止。“ “他,奏乐者,便交给你了,我希望他能成长为三级成员,如果没有那样的可能,那么不久的将来我们便只能将他当做五级成员使用,也就是炮灰,那是对忠诚的一种挥霍,却也是我们不得不做的抉择。” “是,我明白了。”剑舞者挺直了腰,心情复杂。 “顺便,那个在会议室与奏乐者对战的家伙,他的代号是谱曲人,他是一名零级成员。” “什!!!”剑舞者惊得瞪大了眼睛,如深井一般沉静而老道的他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 “为了确保他的安全,请你重复一遍零级条例,剑舞者。”计量官不带情绪的声音再次传来,仿佛什么都没说过,却也确认了她刚刚传入剑舞者耳中的话语。 “当遭遇零级成员时,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他直至零级成员脱离危险为止,并马上将零级成员情况尽快报告给所知上线,不得延期,除非接收到零级指令,特注:零级任务优先度大于保护零级成员,也是唯一一个可以放弃保护零级成员的特殊情况。” “很好,一字不漏。”计量官不禁夸赞道,虽然她的语气中听不出任何赞美之意,简直就像无机质的金属音。 “过几日,我再来通知你关于战斗小组的确切事务,我们就此别过。” 计量官转身而走,没有一丝拖泥带水,却被剑舞者出声叫住了。 “每次接到任务后的那个······可以吗?”剑舞者的话语间支支吾吾的,仿佛遮掩着什么。 “你就不能等到正式接手战斗小队后吗?”计量官的语气出现了波动,有着些许无奈,但更多的是蕴藏着的高兴。 “那是另一个任务了不是吗,我这次只接到了保护零级人员的任务。” “呵,保护零级人员这种事是默认条例啊,可不是需要特别下达的任务。” 第九十二章 城外 数日之后,曼斯特城城郊,一栋废弃的违章房屋深处,黑暗的空间中伸手不见五指,但对于血族而言,却根本不是问题。 在房间中唯一完好的家具——一张桌子上,曼斯特城全城的地图展开其上,一个瘦高的,身着较为传统的黑色血族礼服的男人,双手撑在桌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眼前这张被做了诸多标记的地图。 他的身旁,还有两个身着白色礼服的血族在桌子两侧背手而立,可整个房间中,除了这个完全融入房间黑暗中的男人不断屈指敲打桌子的声音外,悄然无声。 突然,大门被“砰”地一声大力推开,灿烂的阳光通过被打开的门,涌入房间中,将空气中漂浮着的尘埃都照得发亮。 瘦高的男人直起腰来,微眯起眼睛,抬手扶额,试图遮住一些这令人生厌的阳光,虽然他早已不再是那种被阳光照射便灰飞烟灭的卑微血鬼了,但他仍会下意识地回避着这样的阳光,一看到这样的阳光他仿佛便能听见自己的皮肤正被“滋滋滋”的灼烧着。 他也不是应该活在阳光下的生物。 “安文侯爵,还有多久你才能完成你的考察,那位大人派我来告诉你,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刺眼的光芒中,一个身着制式白色礼服的高大男人站立在大门间,他还未进入房间,便迫不及待地对着房间深处的瘦高男人急切地喊道。 如果此刻,坎雷尔站在安文伯爵的位置上,恐怕会被来者吓得不清,这踢门而入的男人的面庞,与之前指挥屠杀坎雷尔家乡,在他面前杀死了诺拉的缺面血族的容貌,实在有些过于相像,五官同样孔武而面廓神似,除了那脸上显眼的缺块部分被填上了。 这瘦高的男人也着实被这突如其来的阳光晃眼得不轻,直到听到这嗓音,才辨别出来者,他慢条斯理地回答着,脱口而出的话语的语气中却完全听不出他的厌光情绪在其中,他面带着贵族式的微笑,相比来者,他的修养厚积而薄发于举手投足之间。 “稍安勿躁,我的奥利弗伯爵,每一名圣国战士的生命都是宝贵的,万全的准备才能最大化的减少我们精锐的圣国战士的伤亡······” “圣国的战士也是无畏无敌的!软弱的人类甚至无法阻挡我们的一次冲锋,请相信那位大人麾下的我们,最精锐的我们!”高大的男人自豪地拍了拍自己那充满肌肉的胸膛,充满自信。 “不要将懦弱与智慧混为一谈,奥利弗伯爵,到时候自有你们的发挥空间,我始终是站在后边的人,不会有机会和你们抢这种事的,在那之前,请让我完成我的职责,向那位大人献上我的忠诚。” 安文耐心地劝导着自己的同袍,而奥利弗也没再说话,只是撇了撇嘴,稍显稚嫩的脸上溢满着不屑一顾的意味,他明白,在那位大人眼中,面前这个文绉绉的男人的话还是比他好使得多的,这争辩,毫无意义。 “不过你来得也正是时候,因为我相信,虽然那位大人叫你来协助我,你还是不会好好听我的命令去干那些你觉得不明所以的事情的,这次你也不用去干那些事情了······” “那?!”奥利弗眼前一亮,迫不及待地打断了安文的话语,“快派我行动,离开前线那么多天,我手都痒了。” “不,你什么都不用干······” “切~”安文望着眼前颇具孩子气的男人,不禁笑出了声,这稚嫩脸上的表情看着着实还有些可爱呢。 “你只管看戏就好,我准备再试试这座城市人类的防御反应,”说着,这个男人唤来了一旁的一名白衣血族,从抽屉中拿出一个装满了紫色液体的注射器,“顺便再完成那位大人吩咐于我的实验,看看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用。” 说着男人将注射器放到了旁边待命血族那戴着白手套的掌心中,并问道:“联系得上那个人吗?” “当然,大人。”一旁侍从的回答,让这个瘦高的男人,转过身去,继续将目光放到了地图之上。 “呵呵呵,这座城市在人类之中很特别,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这座城市将会有很多可乘之机,攻陷这座城市甚至会比之前的任何一座城市都简单。” “啊?那不是更没乐子了吗?好歹这么大一座城啊。”年轻的血族嘟囔道。 ······ 此刻,曼斯特城中,工厂区以北,坎雷尔正立于塞瑞亚所述的那座工厂下,来之前他还有些担心,这座废弃了很久的工厂如果长期没有人管,任由涂鸦的话,恐怕早就找不到一个地方是空的供他涂标记了。 但到了这工厂前,他才发现自己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似乎工厂拥有着——某个资本家,仍抱着转手将工厂卖出去的想法,一直有派人清理着工厂的围墙,与里边。 恐怕那个资本家也是穷途末路了,现在越来越不太平,生意也不好做了,军工产业才是大头。 坎雷尔来这里之前曾经收集过这个工厂的资料,因为噪音问题被贫民区的人集体抵制,被数次无视后这些贫民少有的团结一致,在数个帮派的带领下,一举摧毁了工厂中系统化的工业生产线,赢得了这次斗争的胜利。 连白鸽议会政府对这次暴动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到底是这个资本家背景不够深厚,亦或是派系之间的争斗结果,那就不得而知了,但至少,最后的赢家,少见的是贫民们。 沿着工厂的围墙而行,各式的涂鸦均跃然于土色底的墙壁之上,有些就很简单,就是用喷漆写得字,或是简单的图案。 但坎雷尔看到了更复杂的东西,由很多很多种颜色,构成的画,引得他驻足而观。 有些像美丽的彩虹,还有些像凶恶可怖的骷髅,作画者的情绪如实质一般,冲击着每一个站在这面墙前的路人,就像某些挂在艺术馆里的大师画作一样,只不过,这里的东西更加随意,更加混乱。 但这里的每一条喷漆痕迹,无一例外的,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他们都非常的新,有些好像就是刚刚才涂抹上去的,而不远处,坎雷尔还能看见有那种穿着简陋的小子,正在绘制着新的画作。 但恐怕,这有的完成的,还未成型的,或者更晚一些时候才开始出现的,明天都会消失不见,在明天早上,这里的墙壁又会像新的一样,等待着更多人来进行创作,简直就像一张巨大的,能自我清洁的供艺术纸一样。 路人行过,将坎雷尔从沉思中惊醒,他来这还有正事,他移步而行,走入了已经杂草丛生的厂房之中。 第九十三卷 涂鸦 阳光透过破洞的工厂屋顶,斜入厂房之中,遍地的绿草将当年贫民一拥而入冲入厂房中的痕迹掩盖殆尽。 厂房中的空气中无时无刻不弥漫着一种铁锈的味道,庞大的机器被粗鲁的手法拆解放倒在地,布满着的铁锈将入目的一切都染成了红褐色,在这,坎雷尔不觉有些鼻头发痒,咳嗽连连。 随性走出一步,便能感觉到鞋底搁上了散落的齿轮,坎雷尔花了些时间才找到上楼的楼梯。 踏上摇摇欲坠的金属阶梯,坎雷尔不禁侧目而视,如此近距离的观察流水线系统对他而言还是一件较为新奇的事情。 那边平躺在角落的,便是产生的蒸汽的锅炉了,而那边都生草的煤山旁,便是燃烧炉,将上课新学的知识在这一一与东西对应起来,不觉中也成了一种乐事。 一段不长也不短的距离后,脚下每踏出一步,反响上来的终于不再是“瞪瞪”的金属声,坎雷尔走上了工厂的砖石天台。 猛然抬头,视野豁然开阔,却没有一点壮观之意,成片的篷瓦房连成一片,根本看不见淤泥石板混杂的道路,砖石墙间拉起的白雨布在阳光下格外刺眼,站在这,虽是眼前的一切尽在脚下,但巨人观蚁,岂又能起壮观之叹呢? 这便是这座工厂的地理位置,塞瑞亚曾经提过,位于贫民窟与工业区之间,直面贫苦的一切,自然,眼前的便是贫民窟的全景。 没由来的,坎雷尔叹了一口气,默然回身,已没了之前在工厂下欣赏各类涂鸦的兴致,却不想,已有些时候未见的涂鸦又蹦出在眼前。 那是一根由工厂内而始破顶而出的烟囱,由红褐的砖石堆砌而成,坎雷尔站在在它脚下,仰头才可视其全貌,而就是它被熏得发黑离这数米高的囱身上,各类涂鸦有如蟑螂一般分布其上,恐怕是清扫人员够不着那样高的位置,索性就随它去了。 在高高的空中,不同涂鸦的各种颜色杂糅在一起,红的黄的灰的绿的,混得谁也看不清谁的了,可真是邋遢至极,有损市容。 可坎雷尔却好像从其中看到了一张巨大的笑容,这种感觉很奇怪,这让他想起了塞瑞亚脸上的那副微笑面具,明明弧线夸张而猩红可怖,但戴在那个女孩身上,却仿佛真真正正代表了那个家伙的表情,她就是那样笑着的,像个恶鬼,又像个惹人恼怒,自己开心的小孩。 而这副涂鸦也一样,它比之前坎雷尔任何在宽阔刚刚清理过的墙上看到的一副完整的涂鸦画都混乱而看不出宗旨,毕竟有太多的人将自己的想法加诸在这段小小的墙壁之上了,却像贫民窟的旗帜一般,树立在贫民们斗争胜利地的上方,像是自嘲般望着自己的居住地,又好像咧着嘴,嘲讽着这整个繁华的都市。 目及之处,坎雷尔的心情倒好了些,他想起了自己来这的目的,从口袋中掏出准备好已久的红色喷漆罐,循着记忆中那个面具,画了起来。 不过他的画功实在有些令人不敢恭维,简单的线条在他的手上都变得扭曲不已,好不容易画出个轮廓,坎雷尔直起腰,擦了擦满头的汗,顺便揉了揉自己酸胀的腰,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他与塞瑞亚只约定过艾斯特可能出事时的警示标志,那艾斯特已经出事了,他该画什么样的图标呢? 想了想,坎雷尔又弯下了腰,在自己的画作上,添上了一个大大的红叉,忽然,他的眼前又浮现出那个火场,那个女孩······ “唉~” 许久之后,坎雷尔叹了口气,随手将空空的喷漆罐脱手扔出,“叮铃”的金属撞地声响渐远,他反身走到天台边,俯视着工厂前人群熙攘的道路。 这里的道路是贫民区中少见的能够让汽车开过的道路,也是非贫民进入贫民窟唯三的道路之一,因为对于非原住民而言,贫民窟其他的那些曲曲折折的小道,实在是太危险了,一个人的话基本上是进去了就别想出来了,各种意义上的会被留在里面。 忽然,坎雷尔一愣,他发现他的视线之中,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的面前,是许久未见的丹尼斯。 自从上次事件出现后,风暴学院被迫停课,而在第二天紧急召开的白鸽会议中,风暴学园的校长——奥斯汀?瓦伦议员遭受弹劾,在上层议会四弃权,三十一赞同几乎全员一致的意见下,当天便被踢出议会。 他的退出,同时也是白鸽议会中帝国插入势力彻底消亡的标志,在白鸽议会众人的心满意足下,议会后续还组建了新的巡逻队体系,重点保护商业区与行政区治安。 而因为暴风学院的停课,自然学院中的宿舍也被停用,但在帝国安全局的运作下,坎雷尔还是能住在其中的,只不过由于房间多了,皇族丹尼斯申请搬出了宿舍,改成了一人一间,当然,这件事坎雷尔不确定,他只知道,在某天他从训练房回来时,所有皇族的行李都不翼而飞了。 那个晚上,便是他与丹尼斯到现在为止的最后一次见面,而现在,丹尼斯突然出现在这,贫民窟的入口,着实是很令人意外了。 他要干嘛?只一瞬间,坎雷尔便决定跟踪上去了,他转身便往楼下跑去,几乎是从三四米高的金属高台一跃而下,可当他绕出工厂,跑到那条大道上的时候,丹尼斯还是早已不见,被人群淹没了。 望着两侧偶见乞民,肮脏的道路的那头,坎雷尔微眯起了眼睛,他想起了上次事件发生前,丹尼斯莫名其妙的安排了那个小偷利安达混进学校,如果有什么事情能让这个皇族主动往肮脏的贫民窟跑,那一定也与利安达相关。 仔细回忆起上次的那个宴会爆炸事件,毫无疑问是蹊跷颇多,无论是人类袭击者,还是最后突然出现的火药,包括“失乐园”成员的莫名参与,无不是到现在还未解决的谜团。 皇族又从中察觉了什么吗?或者说······他的权限较高相比自己从帝国安全局那边多得到了什么指示或情报吗? 坎雷尔收回了视线,逆着人流而返,朝着自己的住所——风暴学院走去。 第九十四章 白教堂凶杀案 坎雷尔的生活并没有因为校园生活的结束与帝国在曼斯特城的活动的结束而空闲出来,相反,他的每一天仍然忙碌至极。 在宴会事件后,一家独大的白鸽议会迅速通过了对议员以及商业区段加强保护的议案,帝国安全局的干员们,也由此成为了议员们的便衣护卫。 而坎雷尔这样的无名小卒,根本无法理解这些让他不得不每日无所事事将所有时间浪费在街道上,盯着保护着那些根本不需要被保护的议员的议案,这一度让坎雷尔感到非常的焦虑。 在经历了这么多事件后,变强的欲望愈加燃烧在他的心底,只有强大,才能猎杀更多的血族,才能彻底驱逐血族,才能彻底断绝那些悲剧的再发生。 不过所幸,这样被浪费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令坎雷尔意外的是,剑舞者在他的任务之余,承担了他学院里未完成课程的教师,这也让坎雷尔的每天充实起来。 白天,他行走在曼斯特城的大街小巷,愈加熟悉这座隐藏在迷雾中的城市,当太阳开始西落之时,他便开始在无人的学院中接受剑舞者的指导。 时间从不曾因为发生了什么,或者因为谁停下过脚步,很快坎雷尔明白了白鸽议会通过这道草案的原因,在盛夏时节,曼斯特城迎来了一大批不速之客。 茫茫多的难民开始驻扎在曼斯特城的外围,这座曾经如世外桃源一般不受战争影响的城市终于也笼罩在了战争的阴影之下。 曼斯特城所有的港口在一瞬间完全运作了起来,一艘又一艘的大蒸汽船拉着一船又一船的难民离开,却仍赶不上难民们涌入曼斯特城的速度。 很快,来客已经不只是难民了,先是伤兵与战争物资囤积在了城市中,然后是散乱溃败的士兵,最终,是成建制的军队。 这里,是帝国在平原地区扼守的最后据点,似乎,帝国也打算在这座城市,与血族进行一场决战。 几乎比原住民更多的人流涌入,无可避免地造成了城内的极度混乱,绝望的难民,疯狂的黑帮,即将上战场或刚刚下战场急需发泄的士兵······一切都疯狂了。 这时候,曼斯特城白鸽议会数月前的决策就显得尤为的具有先见之明,在这种情况下,曼斯特城的商业区与行政区仍旧那样的井井有条。 在军队,帝国安全局,商行私兵的三重保护下,曼斯特城的贸易在远征军以及战争后勤需求的刺激下更为的如火如荼起来,甚至于是岗位位于商业区的安全局成员都能大捞油水。 但这种赚钱的活计对于新人“奏乐师”而言,闻所未闻。 坎雷尔的巡查范围在这个月初变更为了行政区,那里议员的狗身上都能薅下来两根金毛,但这都与他坎雷尔无关,他每天的任务就是穿着便装在整洁得连落叶都没有的平整大道上巡逻。 坎雷尔低着头,与一个身着华丽的贵妇错身而过,浓烈的香水味将他熏得差点晕了过去,也让坎雷尔排除了对方是血族的可能性。 他长叹一口气,这样没有营养的任务他已经做了几个月了,他甚至怀念之前复杂危险的任务。 坎雷尔郁闷得想找块石头,和自己自娱自乐一下,却悲哀地发现,贵族豪宅前的大道上,连块石头都没有。 他的倔性子上来了,他还真就不信了,那些仆人病态到连一颗石子都不留,打扫得干干净净,他以前被父亲操着木棍看着打扫卫生时刻都没能做到这种地步,直到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坎雷尔下意识地抬头,出口就是对不起,为了任务方便,他现在的服饰是贵族的服饰,却毫无相应的礼节,像个粗俗的小贵族。 抬头却发现,他撞见的是个许久未见的熟人——丹尼斯。 “哟,奏乐师先生,好巧啊,请问你的任务是什么?”丹尼斯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说道。 “对不起,这是机密,无可奉告。”坎雷尔倒也不尴尬,一脸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丹尼斯的问话。 “我看像是打扫地面,保证帝国公民的健康安全也是我们安全局工作的一部分嘛。”丹尼斯嘲讽道,几个月未见,这种功夫倒是不见退步。 坎雷尔也习惯了,他冷哼一声,懒得回应面前的皇族,转身就走,丹尼斯的一句话,却让他不得不停下了脚步:“你还想做这种任务吗?” “什么意思?”坎雷尔无法自控地转身问道,这样平静的生活确实让他快疯掉了。 “哦,我当然知道,你对惊心动魄的任务的寻求,与扑朔迷离的谜团后的血族角斗的渴望,所以我来找你了。”丹尼斯笑道。 “你有麻烦事了吗?”坎雷尔心领神会,同样笑了起来。 “当然,而且我希望你依旧能站在我身边······听我废话,哈哈哈哈。” 坎雷尔离开了自己的岗位,不如说反正他在不在那,唯一的区别就是路上会不会少个石子。 他跟着丹尼斯,这个熟悉又陌生的朋友,返回了他曾经再熟悉不过的地方,贫民窟。 “这次是什么情况?”望着疾步走在前带路的背影,坎雷尔不禁问道。 “一桩离奇的杀人案,是这两个月来唯一一件凭直觉我就能确定肯定不是普通人作案的案件,到了现场,你就知道了。”丹尼斯没有直接回答,反而还卖了个关子道。 “那案发时间呢?还有,我们这是去验尸房还是现场?这你总得告诉我。”坎雷尔皱了皱眉头,没有理会友人的恶趣味,锲而不舍地继续问道。 “案发时间就是昨天晚上,几点没法知道,我们去的是现场,因为我觉得没人敢保证能在不损毁证据的前提下挪动那具尸体,尸体一定还在现场。”丹尼斯这样说道。 “那我们离案发现场还有多远呢?”坎雷尔环顾着四周,他发现,他们快回到曾经艾斯特待的那个白教堂了,那可是贫民窟的标志性建筑,这片他已经很熟悉了。 “就在前面,过了这个拐角,对了,你先把这个别上。”丹尼斯递过来的,是一个白鸽议会会徽章,坎雷尔闻言接过别在了胸口。 果不其然,转过这个弯,随着白教堂印入眼帘的,还有大量的警察,将面前这个仅供两人并肩的而行的小巷挤得水泄不通。 扒开数人的肩膀而过,两人终于看到了现场,面前一个年轻,而面孔熟悉的负责人似的警官正观察着尸体,拿着纸笔记录着什么,与此同时,浓烈的血腥味,铺面而来。 他转头看见来人,霎时间面露怒色,狠狠地盯着面前的两人。 第九十五章 现场 坎雷尔根本没有认出这个满面怒容的家伙是谁,直到一旁的丹尼斯提醒了他一句,他才想起来,他们的确见过面,在之前字迹案中那次失败的贫民窟搜捕行动中,有过一面之缘。 这年轻的警员是杜兰曾经的手下,想必对他们两个有什么误会,坎雷尔很快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两位检察官大人,你们还来这做什么?杜兰督察被你们怎么了?”年轻的警员愤怒的质问着面前的两人,根本没有丝毫顾及二人的贵族身份,果然是什么样的将领就会带出什么样的兵。 “不要把我们说得像人贩子一样好吗,我们与你同样也是白鸽议会下属的警部成员,又怎么会对杜兰督察做什么呢?他现在很健康,在新的岗位上继续为曼斯特城的建设贡献着他的力量呢。”丹尼斯倒没有对此无礼感到生气,面带着礼仪性的笑容。 “不要把我们一并而论,我为与你们这些人面兽心的家伙穿着同样的制服而感到悲伤与痛心,杜兰督察被你们弄走了,现在贫民窟中充斥着黑帮与毒品,应该没有人阻碍你们贵族的地下生意了,还来干嘛?” 丹尼斯的笑容并没有让他们之间的关系缓解半分,但相比于杜兰的强势,这名年轻的警官也不敢对贵族动手脚,也明白自己没有办法驱赶他们,只能过过嘴瘾了。 “这个案子已经捅到白鸽议会了,影响极为恶劣,我们奉命来监督此案的侦破,只是恰巧这件案子也在你们辖区内罢了,希望我们能有个愉快的合作,对了,请问怎么称呼?”丹尼斯向前一步,伸出手,解释道。 望着丹尼斯递过来的手,那个年轻的警官没有半分握手的意思,转过身去,说道:“切贝尔。” “那么好的,切贝尔督察,能让我们看看现场吗?” “轻便,”切贝尔让开了身体,“你们想看无所谓,但记住,什么都不要碰门外汉们,至少不要影响我们取证。” 那具躺在这白教堂后巷的尸体也展现在丹尼斯与坎雷尔面前,似乎丹尼斯在来之前便已经知晓了大概情况,并未对眼前的景象展露出多少惊讶,但坎雷尔却差点吐了出来,酸水涌上喉头,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这一幕,冲击力实在是太大了。 躺在地上的,是一个强壮的男人,依稀还能看出是个强壮的男人,他的面容已经完全被血污所遮盖,根本看不出是谁。 尸体的喉咙被一刀划开,他的头颅几近与身体断开,他的身体则像是被狗熊这样的大型生物摧残过一般,不知是什么种类的刀痕布满他的全身。 这些刀痕也将他的肚子完全剖开,他腹部中的绝大部分内脏都被割裂搅动得看不出原本的形状了,与浓稠发黑的血液混在一起,缓缓从他的肚子中流出,在他的身侧形成了一个腥臭骇人的血泊。 眼前的场景实在太过血腥,让坎雷尔下意识倒吸一口冷气,移开视线,仰头而望,眼前的,是被贫民窟杂乱的绳线细分成数块的灰蒙蒙的雾都曼斯特城天空,压抑至极。 坎雷尔无法想象,凶手究竟是怀抱着怎样的一种心情,在死者的肚子里以血肉内脏调制了一腔混合均匀的液体,才扬长而去的。 这具几乎不成人型的尸体,实际上能得出的信息更少,因为坎雷尔甚至看不出死者的致命伤口是哪一处,更不用说凶器和死者身份了。 “案件是什么时候发生的,现场周围有凶手留下的痕迹吗?”丹尼斯皱着眉头,冷静地问道。 “案件应该是昨天晚上发生的,今天凌晨四点多的时候,有个早起的码头工人路过这个巷子,发现了这具尸体。” “这个巷子平日里没什么人走动,所以没有目击证人,我们挨家挨户地问了,也没有人听到了动静······” 那个名叫切贝尔的警察望着笔记本,有些抗拒地说道,让人有些怀疑到底是他不想告诉这两人线索,还是真的没有线索。 “那说明,很可能受害人是被从身后一击毙命的。” 丹尼斯打断了切贝尔的话语,推断道,因为在城内涌入了大量难民后,实际上贫民窟的人口密集已经达到了一个非同寻常的地步,这样竟都没听到什么动静,只能说明,要么凶手非常专业,要么······这个强壮的男人面对能够撕裂他的凶手,连反抗都做不到。 “那痕迹呢?弄出这么多血迹,凶手身上肯定沾满了血迹,就算周围没人目击到了可疑人员,最起码也应该有滴落的血迹以及血脚印什么的。”坎雷尔诧异地问道。 他有一些猜想,这很有可能是冲动后的情绪作案,虽然案件现场的情况以及尸体的破坏程度有些匪夷所思,但坎雷尔并不认为是血族作案。 一般来说,血族猎杀人类都是为了食物,但这样的杀人手法会导致巨大的出血量,以至于血族本身根本饮用不到多少血,没道理血族会如此大动干戈。 只是有一点,坎雷尔有些想不通,凶手到底是用什么利器把尸体搞成这样的,还刻意进行了泄愤式的解剖,要知道,这是相当废体力且耗时的,难道凶手在这样开放的街道上干这种事,就不怕被人目击吗? “没有,我们什么都没发现。”切贝尔不耐烦的话语让坎雷尔与丹尼斯都愣住了,也就是说,几乎没有一条实质上可用的线索,就像是一件无头案。 在这盛夏时节,坎雷尔竟感到背部有些发凉,这个案子,实在有些诡异。 丹尼斯突然笑了起来,笑容中带着些许不明不白的意味,坎雷尔也不太能读出这个皇族的意思。 “简直就像地狱中的恶魔爬了出来,在黑暗的小巷中将倒霉的目标撕得粉碎,然后再趁着无人目击,回归地狱,不是吗?” 这简直就像是个幽默的冷笑话,如果来自深渊的恶魔真的能爬上来,那么他们在这绞尽脑汁,又有什么意义呢? “哈哈,”不知为何,那个名为切贝尔的警官也跟着笑了起来,“如果真是地狱中的恶魔做的案,那我倒不用头疼了,从白教堂里拉个牧师来用圣水洗洗地就行了。” “不过被来自地狱的审判而杀死这样的死法,倒也正好契合这名死者。”切贝尔冷笑道。 “你们已经知道这个死者的身份了吗?”丹尼斯望向这个年轻的警官。 切贝尔回过身去,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将坎雷尔和丹尼斯撂在原地,去指挥后续的现场清理了。 第九十六章 另一个调查方向 “我觉得我们来一趟现场和没来没有什么区别。” 坎雷尔摊了摊手,苦笑道,他能很明显的感觉到,那个年轻的警官能忍住不辱骂他们两个已经就是极限了,更不要期望对方能够配合了,以至于,他们现在根本没拿到一条能够顺着摸下去的线索。 “不不不,至少你对这件案子的惨烈程度有了非常直观的了解。”丹尼斯倒是乐观,不知是开玩笑还是真心的说道。 “对了,按照一般情况,就算拿不到线索,你丹尼斯应该也会自己去走访一遍周围的居民再看一圈现场外围啊,现在我们是去哪?”坎雷尔回忆着上次案件中丹尼斯的处理,问道。 两人正一前一后,走在小巷中,朝着未知的方向前进着,坎雷尔甚至怀疑他们又迷路了,七拐八折地让他分不清方向,只有看着越来越远的白教堂,他才能勉强知晓,他们正在远离案发现场。 “不行,这次不能像上次一样,还记得我们到达案发现场之前,巷前巷后堵着的那么多人吗?”丹尼斯解释道。 坎雷尔稍作回忆,便想起来了这点,他也很快明白过来丹尼斯的意思:“也就是说,周围就算有少量的线索,也会被大量的人流造成的痕迹所掩盖。” “没错,上次案发是在室内,而这次是在开拓空间,而且走访也不现实,你还记得上次在贫民窟看见的景象吗?” 一个狭小的可供避雨的房间中,挤满着睡在各式垃圾上的贫民,贫民们的生活全在那么几平米的地方,连上厕所也是。 “那些贫民的流动性非常大,今天可能找得到位置睡觉,明天位置就被别人占去了,我们根本无法核实昨晚到底有谁睡在案发现场巷子外的房间中,走访需要花费的时间精力一定是得不偿失的。”丹尼斯解释道。 “那我们现在去的是哪?你已经有办法了,丹尼斯?”坎雷尔问道。 “当然,从案发现场找线索,只是一条思路,我当然还有第二条思路,放弃案发的那个时间与空间,从那之前的时间去找寻蛛丝马迹,一场凶杀不可能没有任何预谋,这点无论对于死者和凶手而言都一样。” “既然现在还没有怀疑对象,那自然只能从死者的人际关系中去排查出我们想要的信息。”丹尼斯解释道。 “可我们往贫民窟深处去干嘛?我们也还不知道受害者的身份。”坎雷尔跨过一个坐在路边的人伸出的脚,环顾四周,问道。 贫民窟中的景象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在逐渐靠近居民区的地方,钢筋建造的正式房屋在逐渐变多,虽然环境仍然非常肮脏拥挤,但是也算是可供出租的地方了。 “寻找一只城中的老鼠,要么去找猫,但是猫对我们不太友好,那么只能去下水道里去找老鼠的同类了呀。”丹尼斯有些无奈的说道。 说着,他转身进入一栋公寓楼中,坎雷尔没太想明白皇族的意思,但也默默地跟入公寓中。 眼前的景象有些微妙,房屋的结构有些像上次凶杀案中的公寓楼,阴暗而潮湿,如果几天没人居住坎雷尔相信墙角一定能长出蘑菇。 似乎是看出了坎雷尔的想法,丹尼斯笑着解释道:“贫民窟这边的房子大部分是之前战争重建统一建造的,所以样式相仿,但是随着城市发展,外来人员越来越多,他们混乱建造搭建帐篷才逐渐形成的贫民窟。” 两人沿着楼梯上到了三楼,丹尼斯自然而然的敲响了一件住户的大门,坎雷尔好奇地打量着周围,这就是一件相当普通的贫民窟边的出租房,老旧的蒸汽供应管道如蛇一盘盘踞着墙角,带着斑斑锈迹,他有些好奇,丹尼斯敲响的门后,出现的会是谁。 敲门声响起后的两分钟,丹尼斯与坎雷尔依旧站在这大门之后,令人怀疑是不是皇族敲错了门,以至于丹尼斯又一次敲响了这不大的公寓门,这一次,他敲得很用力,而且一直没停。 终于,半分钟后,一个人打开了大门。 坎雷尔看见看门的人,愣了一下,那是个十岁出头的男孩子,身上的衣服很是破旧,还带着一些大部分贫民都会带的汗臭味,眼眶中带着血丝,沉默着看着门口的不速之客。 “你好,卡森,能让我们进去吗?”丹尼斯面带亲善的笑容说道,说实话,坎雷尔从未看见丹尼斯脸上出现过这种感觉的笑容,如此的平易近人,仿佛他不是一个皇族,或是面带礼仪假面的贵族,只是邻家的哥哥一样。 但不知道是不是贫民窟的孩子天生就对贵族没有好感,或是对政治家的变脸戏码的嗅觉较为敏感,那个孩子仍旧非常警戒,他盯着丹尼斯看了一会,又看到了身后的坎雷尔,没有打招呼,指着坎雷尔问道。 “这是谁?” “放心,他是······我的一个朋友,没有危险的。”丹尼斯解释道。 “那好。”那个孩子招了招手,将他们叫了进去,“小声点,他们还在睡着。” “利安达也是吗?”丹尼斯问道,脱口而出的熟悉名字,总算是让一头雾水的坎雷尔知道了这个皇族的意思。 坎雷尔走入了房间中,不算宽阔的公寓空间因为混乱的物品置放显得更加狭小,在客厅的里侧,还有两个十多岁没比坎雷尔与丹尼斯小多少的孩子躺在棉絮和报纸堆上,身上一股臭味,简直就像那些贫民窟混乱的平房中那些人一样。 “是,她还在睡着。”比坎雷尔与丹尼斯矮一个头的卡森跟在两人身后,老老实实地说道。 “我的天哪,我不是告诉你们要每天洗一次澡吗?我不是和你们说了,这的蒸汽供应是二十四小时的吗,随时都有热水,你们自己不难受吗?”房间中的气味让丹尼斯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可惜,这帮孩子显然没有感觉到身上脏会难受这一点,只意识到了洗澡非常麻烦,卡森对于丹尼斯的抱怨只得无奈地耸耸肩,不置可否。 第九十七章 四大帮派 丹尼斯在客厅中找了个还算感觉的沙发,坐了下去,翘起二郎腿,环顾着四周,而坎雷尔则有些尴尬了,他找不到好的座位,只好站在了丹尼斯旁边,倒像是个保镖。 “需要我叫醒利安达吗?”那个名为卡森的青年问道。 “当然,我们可是顾客。”丹尼斯倒是没再伪装出同情与善良,直白而冷漠地说道。 似乎丹尼斯脱掉假面,反而让卡森轻松了许多,他微微点头,说道:“如您所愿。”说着,转身正准备去一旁的卧室中叫人,结果,关闭着的卧室门却自己打开了。 “你们说话这么大声,我怎么睡得着啊。”利安达轻笑着走了出来,她同样穿着一套男式的衣服,戴着的帽子压低遮掩着额头,让本就极为消瘦的她看上去像个假小子。 不过利安达好歹是个女孩,相较旁边睡着的和猪一样的两位以及面前的这个卡森,干净得多了,不过她的黑眼圈以及铁青的面色暴露出了她睡眠不足的事实。 “你们昨晚干什么了?怎么全员未眠?”丹尼斯皱着眉头问道。 “丹尼斯先生,你们难道不知道快天亮的时候,贫民窟发生的事情吗?”利安达解释道。 “什么事情?我今天没来过这边。”丹尼斯皱了皱眉头,搜索了一下今天的经历,似乎并没有找到一处违和的地方。 “好,那我得解释一下,不过可能话有些长,你们知道分辖贫民窟的四大帮派吗?”利安达问道。 “我知道,但他不知道,”丹尼斯解释道,并指了指身后的坎雷尔,“从头到尾解释一遍。” “那好,整个贫民窟,因为缺少直接的行政管理,事实上属于一种无人管辖的状态,特别是从今年年初开始,警察的存在感就越来越低了。” 坎雷尔几乎不可避免地想起了杜兰,心中泛起些微妙的感觉。 “所以原本贫民窟最大的四个黑帮,逐渐接管了贫民窟中的实际控制权,划分地盘,形成对峙,然后在几个月的清扫行动后,那些中小规模的黑帮几乎全部被并入这四大黑帮,这四大黑帮也趁着难民的涌入大量招收新人,逐渐做大,生意也是逐渐红火。” 利安达笑了笑,继续说道:“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曼斯特城的经济越繁荣,黑帮也就越富裕,不是很讽刺吗?” “这四大黑帮的名称都是根据其起家的产业而命名的,分别是‘曼瑰’‘命运红骰’‘梦影’‘海栈’,他们分别掌握着曼斯特城所有的嫖妓,博彩,毒品以及走私渠道······” 突然,利安达说到这,停了下来,她朝着丹尼斯眨巴眨巴眼睛,那神情很是深情,坎雷尔愣了愣,没看出来这是什么意思。 但皇族毕竟是个和这些贫民打交道的老手了,他翻了翻白眼,从兜里甩出五枚铜币,他倒不在乎这点钱,只是很不喜欢这些家伙做事一半收钱的习惯。 “嘻嘻,价格公道,五枚铜币在外边可就只能买硬面包,花在我这肯定不亏,只要你们想联系上这五家的哪一家,随时可以来找我,我有渠道帮你们找到他们的联系人,这也是这五枚铜币包含的服务。” 利安达似乎是对恩人收钱感到了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脑袋解释道。 “继续说。”丹尼斯靠在沙发扶手上,单手撑在下巴下,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我们这也不是卖情报的,只是负责引导感兴趣的人‘观光’曼斯特城的独有景区——贫民窟的,所以如果你们想要更加深入一些的情报,都要找这四家,他们才掌握着独家机密。” “‘曼瑰’他们一直和贵族勾勾搭搭的,似乎是提供女仆,所以基本上贵族圈的独家信息你们都能从‘曼瑰’那买到,而‘命运红骰’则是拥有城内最大的实体产业,不止赌场,几乎所有的酒以及旅店都有他们的影子,他们手下似乎有职业杀手,如果你们有什么难以解决的麻烦,只要有金钱,都能找他们搞定。” “‘梦影’那边则是吃得最开,上到议员富商下到路边的乞丐工人,可能都有他们的人,毕竟对于瘾君子而言,他们对‘梦影’的信仰可比白教堂里的主教对他的神都虔诚,几乎大大小小的事他们都知晓一些。” “而‘海栈’,则是负责整个黑市的运作以及黑市价格的定价,还有大部分的奴隶买卖,别看现在是文明社会,内陆的大贵族大老爷们可人人都有奴隶,人人都要奴隶,特别是这边平原的异族和内陆北部高原的高原族人,极为抢手。” “‘海栈’应该是四家中最富裕的一家了,听说他们最近最红火的生意便是偷渡,将难民偷渡到帝国境内,如果你们早一点来找我,我估计我还能有办法帮你们弄到离开这个鬼地方的船票,可惜,现在不行了。” 利安达很是可惜地摇了摇头,无奈地摊手道。 “为什么?”坎雷尔不禁问出口,偷渡这个生意几乎傻子都知道绝对是现在的曼斯特城中最为抢手的生意,没道理会停下这份生意的呀。 而且总不至于太抢手了所以才没有船票,实际上大部分身无分文的难民,除非是卖身去内陆当奴隶,否则根本没有那个钱上船,再加上这两天可没有前线的消息,不至于如此夸张。 似乎是有人好奇的接话让利安达很是满足,她狡黠一笑,将手一伸,又是五枚铜板,才继续说道。 “因为今天早上,‘海栈’的头死了。” 这个消息,让原本靠在沙发扶手上的丹尼斯不由得正坐起来,问道:“怎么回事?” “这也是我们昨晚全员都没机会睡觉的原因,昨天‘海栈’的领地被其他三家黑帮疯狂吞噬,而‘海栈’内部也在瓜分财产,偷了船扬长而去的,拿着财产投奔别家的比比皆是,几个黑市的场子一片混乱,混乱可是我们的最爱,混乱中的人们,最好下手了。” 似乎是还在回味昨晚的收获,利安达搓着小手,兴奋地道,可惜冷酷无情的丹尼斯并不关心这件事,他直接了当的问道。 “‘海栈’的头是谁?是怎么死的?尸体在哪?” 第九十八章 邀请(2) “我们不知道,其实只是这么听说了。”看着丹尼斯突然来了兴趣,利安达反倒支支吾吾起来,毕竟客人不认真听的稍微吹吹也无伤大雅,但认真要情报的话她肯定就得实事求是了,好歹是门生意。 “因为昨天整个‘海栈’区都乱了,我们在那边混的兄弟立马将消息带了过来,我们才临时决定掺一脚,‘海栈’老大死了也是昨天混在‘海栈’的场子里无意间听到的,如果你感兴趣我立马联系‘海栈’那边的人,他们一定知道得更多。” “去做。”丹尼斯挥手又是五枚铜币,皇族不缺钱,基本上还是在用“币”的范畴,他都不会眨一下眼,哪怕是最昂贵的帝国金币,但他过来之前甚至还专门用银币找零了一百个铜币带在身上。 “快去,快去!”利安达连忙打发一旁站着的卡森,语气中掩饰不住的财迷与兴奋,以至于那眼布血丝的青年只得半推半就极为不情愿地推门而去。 “还有什么吩咐吗,丹尼斯先生?”女孩小心翼翼地将几枚铜币藏进兜里,谄媚地靠在皇族一旁说道,由于女孩尚且青涩年幼,再加上缺乏营养,展现不出多少妩媚之意,倒是有些可爱。 “你们每天都生存在饥饿的边缘,问一下,你觉得生存是什么?”突然,丹尼斯八竿子打不着地转话题问道。 “生存?生存不就是吃饱喝足吗?”利安达天真无邪地笑道,看上去似乎从来没思考过这个问题。 “哈哈,你说的没错,但如果生存仅仅如此,你又为何如此追求金钱去照顾那么多的孩子呢?”丹尼斯随意地说道,却把坎雷尔弄懵了,没听懂这是什么意思。 利安达收敛了脸上装出的天真,愤恨的说道:“你永远不会明白的,你永远不会明白在这黑暗的角落中,隐藏着多么恐怖的人性,人人都是一样的恶心,每个人之间都在互相利用,就像你我之间一样。” “唯独孩子,还未长大的孩子就像白纸一样,在毫无知觉中便一脚踏入这黑暗的漩涡,沉沦其中,在各种心计中迷失自我,一辈子没有机会仰头看清一次纯洁的天空,我觉得一辈子都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便被捅死街头的家伙是最可悲的。” “既然你们这些家伙每日酒池肉林,那些已经陷入其中的家伙又以人为食,沉溺其中,那么就由我们孩子来创造未来,我认为,亲手锻造理想中的国度,才是生存的意义,生命注定短暂,但人人向往的理想国必然不朽。” 坎雷尔有些沉默,他听懂了利安达的想法,这个仅仅十岁出头的女孩已然不再信任任何人了,但她想缔造一个人人之间都能互相信任的时代,如此宏图,他竟不如一个比他小的贫民窟女孩。 那么,他的理想国,又在哪呢?不,如若不赶走血族,那么无论是谁的理想国,都将只能处于奴役之下。坎雷尔攥紧了双拳。 “好!有志气。”皇族为利安达的想法拍掌喝彩,“如此帝国,疮痍弥目,垂垂老矣,每日做的事情皆是剜肉医疮,可笑至极,理应被新生的政权替代。” “但我说的‘生存’意义并没有那么大,你说的那是理想,我认为生存就是克服不安和恐惧以求心安理得地活下去,不论是赚钱以备不时之需,还是结友交朋,甚至是你培养的那些还未成熟的孩子,首先,他们都是你未来的保障。” 丹尼斯站起身来,看着眼前的女孩,嘴角若隐若现的勾起化为自信的笑容。 “成为我的耳朵,我能让你永远安心,我们将一同建造你心目中的那个理想国,这样,从现在开始你便可以起手开始策划颠覆白鸽议会,你也不用还我给你们的房租钱,还能让那些孩子们从小都生活在更好的环境中,更早看清广阔的天空与脚下的泥潭。” 房间之中,陷入了沉默,丹尼斯给出的条件其实对于这个从小饥一顿饱一顿的女孩而言,极具诱惑力,在面前男人的资助之前,她只不过是个小偷,每日出入“曼瑰”的领地,在男女之间互换,只为拿到更多的钱。 她没有食物,没有住所,更住不上这样的公寓房,享受不到丝毫蒸汽为人类社会带来的好处,而她的那些兄弟,同样是自顾不暇,那些孤儿,永远在吃着白教堂的救济,过了十岁便被踢入贫民窟,她永远只能就那么看着。 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她的女身被“曼瑰”发现,然后被卖去内陆,或者成为某个贵族的女奴,一生不过如此,或许最后终究会妥协,会相信,纯净的天空始终是那么遥不可及,不可染指。 是面前的男人改变了一切,给了她重生的机会,出于报答,出于理想,她都不应拒绝,面前这个神秘的男人,可以满足贫民窟出生的孩子所能想象到的一切条件,而她个人,能力非常有限。 尚且年幼的她唯独对这一点认识地无比清晰:有限到,也许她一辈子都迈不出走向理想国的第一步。 但她不信任面前的男人,她不相信有一个人会对她带有善意,现在的她,只要离开这座城市,便毫无价值,她所有的价值便是生活在这个地方十几年对这个混乱的贫民窟的熟悉以及生活在这个地方的经验。 她害怕,如果她现在答应了,会面临两个结果,要么在这座即将沦陷的城市被放弃的那一刻,她也被抛弃,面前的男人现在给予了她希望,届时又会无情地将她按入黑暗的漩涡中。 要么,一脚踏入面前男人的陷阱,成为这个有钱的男人的私人玩物,她听说,有很多贵族就喜欢这样年纪的女孩,而这样的女孩一生都将被关在一个封闭的小屋中,被玩弄致死,或是最终抛弃,再被转手当做奴隶卖出,她宁可死,也不愿成为一个连自己身体都无法掌控的人。 利安达紧紧地咬住嘴唇,面临着这个几乎将影响她一生的抉择,颤抖着,徘徊着。 突然,大门被推开了,卡森回来了。 “我打听到了希科洛还在‘海栈’旗下的燕麦酒馆做工,他昨晚也正好在酒馆里睡觉,他应该清楚一些事情。” “希科洛吗?好,我们走。”不知是听到了“希科洛”这个名字,还是因为可以暂时逃避做这个重大的选择,坎雷尔发现面前女孩的双眼都兴奋得放光了。 第九十九章 酒馆后 “‘海栈’的老大本名我不知道,但道上的人喜欢叫他“海上神父”,因为他每个星期都会去白教堂祷告,四大黑帮四个老大中属他最奇葩,是宗教的狂信徒,而且他起家时用的海上走私通道走的就是教会的门路。” 走在路上,卡森在前边带路,而利安达则趁机先告诉丹尼斯与坎雷尔,他们打听的人的一些基础资料。 坎雷尔认真听着,虽然这些都是些不太有用的边角料个人信息,可毕竟很可能案件相关,但贫民窟狭小的道路实在难走,脚下的路坑坑洼洼,稍不留心就会一脚踩进泥水里,人又多,极为拥挤,汗臭味顺着鼻腔冲上脑袋,很是难受。 “对不起。”坎雷尔扒开几乎与他撞在了一起的一个人,倾身而过,跟在丹尼斯之后,站在了燕麦酒馆前。 “等等,”突然,丹尼斯回头,望向了坎雷尔刚刚扒开的那个人,说道:“把你裤兜里那个东西拿出来,那个东西应该不是你的。” 那个男孩回过头,但却没有任何抵赖,直接将手中的钱包按在了坎雷尔的手中。 “先生,这个东西我不能要,小偷也是靠手艺过活的,我不是难民或乞丐。” 坎雷尔沉默的接过钱包,他的手上除了钱包,还有诺拉吊坠,而他的口袋下,被划开了一道口子,事情不言而喻,坎雷尔在被窃后不动声色地拿回了诺拉的吊坠,却将钱包送给了面前的男孩。 “你明明看到我和利安达在这,你还动手偷我们的客人?”卡森怒然道,却不动神色的打量了一眼坎雷尔,眼底有些别样的意味,他发觉,面前的这两个贵族估计都不好对付,不同于那些愚蠢的纨绔子弟。 “对不起,卡森大哥,他跟得比较远,我以为和你们没关系。”那个男孩焦急地解释道。 “没事,没事的,我们进去,‘海栈’的事才是大事。” 坎雷尔摆了摆手,倒是一副息事宁人的样子,卡森见事主如此,自然也不好太过追究,只好教训一番,并给予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惩罚后,将那个男孩赶走。 四人走入酒馆,酒馆中混乱丝毫没有因为昨日的混乱而变差,就是不知道在坐的这些是不知昨日“海上神父”的死亡,亦或是装作不知道呢? 喧嚣的声音扑面而来,卡森微眯起眼睛,与利安达一同寻找他们的伙伴身在何处,却不料肩膀突然被拍了拍,下意识回头,竟发现是那个刚刚被偷窃,沉默寡言的坎雷尔。 “卡森兄弟,刚刚那个孩子叫什么?”坎雷尔面带微妙的表情问道。 “他叫波特图,是我手下的一个孩子,也是个职业小偷,怎么了?”卡森思量着抛出一些信息,却不知坎雷尔突然问这个是什么意思,有些警惕。 “啊,就是问问,你们这个组织大概是怎么样的,这些孩子,晚上都睡在刚刚我们去过的那件屋子里吗?屋子不够大把。”坎雷尔脸上无疑充满了担忧。 卡森愣住了,他没想到对方会问这方面的事情,随即放下戒心回答道。 “这就不需要你来操心了,你可是顾客,房子不够大也不会成为我们不能完成任务的理由,我们之前的环境更差,只要付了钱,我们一定会完成任务,放心。” 显然,卡森下意识地认为坎雷尔担忧他们不具备打听消息的能力,误会了坎雷尔的意思,坎雷尔只得叹了口气,也不便再多问。 一旁,利安达焦急地拉住了一名侍者,问道:“希科洛在哪?” 那名似乎昨夜酗酒还没缓过劲来,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勉强睁着眼睛,打量着面前拉住他的女孩,当然,利安达现在的形象是个男人,有些懵地问道:“你是谁?” “我是希科洛的兄弟,希科洛人呢?”利安达勉强收起了语气中的焦急,只是有些急促。 “他好像刚刚在厨房后门被一群人拉走了。”那个中年男人转动着他那如浆糊一般的脑袋,回忆道。 话音未落,利安达便三步做两步朝着酒馆深处的厨房走去,将身后男人“厨房不给外人进出的警告”抛在脑后,卡森也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唯独留下丹尼斯与坎雷尔有些不知情况的面面相觑。 两人也只得跟上,在利安达的身后,跟入厨房,腐臭的垃圾味伴随着粗制烤肉的香味混在一起,实在算不得什么好闻的味道,油盐遮蔽了两人的视线,也让他们晃眼间便跟丢了利安达和卡森,不过一个声音传来,为他们指引了方向。 “小子,你准备什么时候还我们的钱!说话啊,加上利息,已经二十多枚金币了,你这辈子都还不上!” “对不起,各位大哥,我现在不就在尽力打工吗,一定能还上的。” 这是两个陌生的争吵声,穿过白色的烟雾,坎雷尔看到,酒馆的后门边,一个消瘦的男孩,正被两个带着布帽,撸起袖子的混混堵在门边,男孩摊开手,手心便是他上个月工资除开吃穿后剩下的仅剩的钱——六枚铜币。 两个男人一把将六枚铜币收入囊中,愤然道:“连利息都不够,臭小子,我要你好看!” 说着,一个男人突然上前,对着男孩的肚子就是一拳,男孩忍受不住这样的疼痛,痛苦地蜷缩起身子,接着,另一个男人按着他的头,直接将他的脸按在了一旁的厨余垃圾上,油污的残食涂抹在他的整张脸上,掩住了他的表情。 “快停下,别打了。” 利安达急切地冲上前道,连一直隐藏的女声都略微显现,两人男人惊讶回身,却发现眼前的孩子不是他们耳朵听出的女孩,是个矮小的男孩,心中扭曲的期待化为乌有,更是愤怒。 “希科洛的欠款都是他爸欠的,和他没关系。” “父债子偿听说过吗?”一个男人不屑的回应道,“你又是他的谁,要替他还钱吗?” “我这还有十五枚铜币,你们先放开他。”利安达拿出了刚刚丹尼斯给她的全部报酬,毅然道。 眼前的钱终于让两个男人的表情稍微好看一些,他们拿过这些钱,放开了希科洛,说道:“好了,这个月的利息还上了,下个月我们会再来的,快点筹钱!”随即,扬长而去。 他们其实也明白,希科洛这种孩子,怎么有能力还上那样的巨款呢,只是他们两人手头缺钱了,过来打个秋风罢了,拿到暂时够玩乐的钱,自然就走了,什么时候手头缺钱了又会再来,没完没了。 “希科洛,你怎么样了?”两人从后门一走,利安达连忙上前,扶起满面油污沾满着恶臭垃圾以及蛆虫的男孩, 眼前这名为希科洛的男孩的遭遇,让坎雷尔出离的愤怒,男孩明明从头到尾都未还手过,那两名男人下手却依旧毫不留情,他打定主意,如果事出无因,他就追上去,揍那两个家伙一顿。 第一百章 响尾蛇 “这是什么情况?”坎雷尔朝着卡森,压低着声音问道。 似乎是听出了坎雷尔压低着的声音中的愤怒,卡森连忙解释道。 “这是希科洛的家事,希科洛的父亲是个老酒鬼了,长年借钱酗酒,负债累累,近年又因为饮酒过渡瘫痪在了床上,讨债的人没有办法,只能找到了希科洛。” 这个故事,就像一出黑色的戏剧,却又如此真实,让坎雷尔有些······无奈,胸中燃烧的怒火随之一熄。 欠债还钱,确实也是天经地义,面对一个毫无还债之意的酒鬼,他们手段不激烈一些又有什么办法呢?讨债,又有什么错呢? “对不起,利安达,那十五枚铜币算我欠你的。”男孩用手擦了擦脸上的脏东西,呢喃着,“对不起。” 似乎是明白,这样的自己到底是有多么可笑,多么儒弱,他愤然将拳头砸在一旁的桌子上,面色狰狞。 “有朝一日,我一定将我身上的债款全部还清的,绝对。”这个名为希科洛的男孩咬牙切齿地说道,但无论是利安达,卡森,亦或是坎雷尔,丹尼斯,都感到······有些酸楚。 “利安达。”丹尼斯突然说道,让那个女孩一愣,不知道顾客先生是否要节外生枝。 “先让这个孩子去洗洗,我们不急,我们先去外边等着。”丹尼斯板着一副顾客那种事不关己,毫不通人情的脸,却意外地说出了这样的话,不禁令利安达,甚至是那个名为希科洛的男孩,都另眼看了他一下。 三人鱼贯而出,卡森跟在两位身后,倒是不知道说什么,让顾客遇到这种情况属实有些尴尬。 但是坎雷尔似乎倒是没有感到什么尴尬之处,甚至似乎没有丝毫察觉到这个凝固的气氛一般,开口说道:“你觉得这是一场普通的黑帮之间争权的仇杀吗?” 连丹尼斯都是一愣完全没有转过弯来,找了一张桌子坐下,要了三瓶饮品后,才狐疑地看向了陷入思考的坎雷尔,这个乡下的小子做事未免太认真了一些,他注视着面前乡下男孩的双目,终于发现,这双眼睛变了。 不同于刚刚见面时,如惊弓之鸟似的小心,更不如刚刚入学时的迷茫,此刻坎雷尔的眼中,只有毅然与坚定,不觉中,皇族已经不再能俯视这个家伙了。 “没道理,权势争夺谋杀不可能做到如此残忍的地步,就像挑衅着秩序一般,我从那个杰作中,看出了行凶者的愤怒与兴奋······不,现在所知道的线索太少了,想这些没有意义。” 丹尼斯推理到一半,极为严谨地推翻了一切推论,没有事实依据的东西,都是臆想。 “但目前看来,有两个疑点很值得我们注意啊,”坎雷尔说道,“一个是‘海栈’老大的祷告习惯人人皆知,他作为一个黑帮的老大,不可能没有任何防备,但是现场我们也看到了,那就像一个横死街头的平民,他的手下都不见踪影······” “不,”丹尼斯打断了坎雷尔的话语,“不要默认死者身份,我们还不确定死者的身份呢。” 这番话听得卡森云里雾里的,但他也大概猜到这两个人的身份了,也接不上话,只沉默作罢。 等待过程中,坎雷尔与丹尼斯有些无所事事,抿一口桌上的麦芽酒,不论是乡下小子还是皇子,都锁起了眉头,对于皇族来说,这东西实在比马尿好不到哪里去,而坎雷尔依旧喝不惯这种苦苦的东西,于是只得放下杯子,打量起了周围。 突然,丹尼斯看到了一个人,那个人压低着帽子,只露着半张脸,那人正好也看向了桌子这边,两人视线交汇,那人朝这边坐着的皇族招了招手。 “卡森,告诉利安达,我今晚在老地方找他,”丹尼斯随手丢下了数枚铜币,连他自己都没数到底多少枚,算是付了这一次的酒钱,站起身来,在与坎雷尔错身而过时,拍了拍坎雷尔的肩膀,说道:“走了。” 坎雷尔有些不明所以,但是还是跟着皇族站了起来,回身自然也看到了那个男人,两人跟着那个男人走出了酒馆,七拐八折,随着周围的人越来越少,直到走入一个无人的小巷子中。 “‘响尾蛇’,怎么了?”丹尼斯压低着声音问道。 站在前边,大热天还穿着一身大衣的男人回过身来,望着身后的两人,他的面孔依旧是一半埋在大衣的衣领中,还有那标志性的苍白皮肤,终于,坎雷尔想起来这面前的男人是谁了,之前见过的,代号“响尾蛇”的安全局成员。 “你们知道,为什么我叫响尾蛇吗?”这个男人突然阴恻恻的说道,他缓缓地将手伸向他那戴在脖间的围领,似乎要将围领摘下来。 这是坎雷尔第一次听到这男人的嗓音,这极为低沉冰冷的说话声仿佛千万般丝线滑过坎雷尔的脖间,没由来的,让他毛骨悚然。 “不······不知道。”丹尼斯没明白面前这位说出此话的意思,但他觉得,这个环境很不妙,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心生警惕。 “那你们很快就能知道了。”那个男人一把扯下自己脖子上的围领,英俊修长的面容上居然刻着一个盾牌状的图案,那是据说只有血族贵族才拥有的标志。 那个标志随着围巾的掉落,爆发出暗红色的光芒,坎雷尔看到,那个男人的双手竟无故渗出血液,猩红的液体顺着指尖滴落。 紧接着,那个男人从大衣袖中抽出一把小臂长的无柄刺剑,他横握着这把凶器,轻柔而缓慢地用着带血的手掌,拂过刀刃,整把刺剑很快便完全被染成了红色,这时,这个男人终于看向了面前的二人,但依旧是面无表情,只是在猩红之血的承托下,男人的面色更为苍白罢了。 “你们居然没有逃跑,这令我有些意外。”出乎意料的,这个男人竟没有直接动手,反而话痨起来,与他本人那寒冰似的气场有些格格不入,但某种程度上来说,倒正好与他的外号相符合。 响尾蛇,冷血,极具危险,聒噪,都是它的特点啊。 “你们还是不要还手了,据我所知,你们连血咒都没有,还都只是最低级的外围成员,本来这次事情都不会牵涉到你们的,但你们却正好出现在了那个地方,那么多杀两个也无所谓,不是吗?” 那个男人将剑指向面前的两人,如一根上弦的弓箭,蓄势待发。 第一百零一章 响尾蛇(2) 坎雷尔从怀中摸出一把匕首,横在胸前,摆出了格斗架势,他可不会束手就擒,不如说,他现在反而有些兴奋,他终于能够检验一番,这几个月的成果了。 “切,是‘剑舞者’那小子的下属吗?真是有够麻烦的,不过让我来看看,你的前辈是如何教你的。” 响尾蛇几乎是一眼便看出,坎雷尔的持刀架势来源于何处,但他倒是不太恐惧,毕竟这种半大的小子,怎么可能会有那个久经沙场的老将半分棘手呢? 两人同时出手,沾血的刺剑直逼坎雷尔的心窝,但坎雷尔倒不见丝毫退后,他反手持匕,从侧面弹开了刺剑的进攻,同时身体偏侧,进行躲避。 两把兵器交错,坎雷尔用匕首沿着对方的刀刃朝刺剑的后端滑去,他的目标便是利用对方奇特武器的特性,断掉对方的手指,无柄的武器本就不应该用于正面交锋。 “小子,是我赢了!”响尾蛇也是个老道的战士,怎能不明白对手的想法呢,他看着坎雷尔如此出招,随即笃定的笑道。 出乎意料,对方竟直接放开手中的铁器,这让坎雷尔猝不及防,他连忙抽回匕首,企图回防,但为时已晚。 对方的另一只手朝他的胸口探去,望着那只直取他面门的手,坎雷尔下意识的用另一只手防御,两手相触的一刹那,灼烧般剧烈的疼痛沿着他的手臂神经,冲上他的脑门,他连忙后退一步,拉开与响尾蛇的距离。 “你已经死了。”那个面色冷漠的男人用望着死人一般的眼神望着面前的坎雷尔,“十分钟之内,你便会在痛苦中逐渐虚弱,然后死去,除了同为血咒的力量,没有东西能够对抗血咒,不可能有哪个医生能够挽回你这以秒倒数的生命。” 果不其然,对方的话音未落,坎雷尔便开始出现了眩晕感,以至于他几乎站不稳,跪坐在了地上,他看向自己的手臂,那刚刚与对方接触的地方,现在如淤血一般,皮肤下充斥的黑红的血污,而这血污,还在不断扩大。 “下一个就是你了,‘谱曲人’。”响尾蛇捡起了掉在一旁的刺剑,望向了站在坎雷尔身后的皇族,杀气外露。 面对这样的挑衅,皇族没有回应,他手上只有一把手枪,他藏在口袋中,枪口正对着面前的响尾蛇,这是他唯一的攻击手段。 手上渗出的血液带有剧毒吗?这就是响尾蛇。丹尼斯想到,他只有一发的机会,必须一击命中对方的要害,不然陷入近战会相当棘手,毫无胜算。 “嘭!”子弹出膛,丹尼斯连忙将枪从口袋中拿出,以免烫伤,但他没有像以前一样立刻装填子弹,经过上一次,他明白,没有秘银子弹,想靠枪械击毙吸血鬼,根本是不可能的。 “啊!!!”响尾蛇抬起手臂,将受伤的眼睛埋入手肘之中,右脑剧烈的疼痛加上单眼的失明,一时间让他无法看清眼前的情况。 “你居然······”响尾蛇愤怒的说道,可话音未落,突然,他的双腿腘窝处都被划开两道深深的口子,以至于他根本无法直立,仰倒在地。 “喂,我还没死呢。”坎雷尔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可能是由于爆发式的剧烈动作,他左手的血毒已经将他的整个左手都染变了色,无力地垂在身侧,但他的牙缝间,流出了丝丝血液,他咬伤了自己的舌头,以保持清醒,抓住了这出其不意的一枪造成的机会。 响尾蛇自觉轻敌了,立刻冷静下来,思考对策,他想与这两个小子拉开距离,等待伤口愈合,失去一只眼睛对他的视觉造成了极大的影响,但是又顾忌丹尼斯的子弹装填,不愿再给对方一次攻击他的机会,这时,他微微抬头,又看到了,中毒的坎雷尔。 既然这小子还没死,那还可以利用一下。这便是响尾蛇的想法。 响尾蛇计算了一下双方的距离,大概三米左右,这个距离在平时就是两步,但是如今对失去行动力的他而言,却是鸿沟,但他自有办法,而不远之处的坎雷尔神情恍惚,似乎并未注意到,这恶毒的眼神。 手上黑红的血液顺着指尖,在崎岖的地面上汇成一颗血滴,流向坎雷尔,如同一条恶毒的毒蛇跟随着他的猎物一般,匍匐在冰冷的地面上,无人知晓。 血毒已然爬上坎雷尔的脖子,将他的半边身体侵蚀摧毁,他眼前的世界已经因此变了色,千百条毒蛇狂舞着,从视线的下方升起,将他的世界染成了红的,紫的,蓝的。 他没有察觉到,一颗血珠,逆着地面,爬上了他的脚踝,在他的脚踝上,缠上了一条血痕,就像毒蛇缠在了猎物的喉颈处,如同一条冰冷而致命的围领。 “哈哈哈,果然是两个乳臭未干的毛孩,我来忠告你们一句,永远不要对任何一个血咒者放松警惕,我们控制着血液,扼住了生命的咽喉!”响尾蛇的话音未落,坎雷尔竟突觉自己的一只脚失去了知觉,就像断了一般,不可避免地倒了下去。 那滴血珠,是浓度极为高的血毒,就如同毒蛇的毒囊中最为精华的猛毒一般,猛地扎入坎雷尔的皮肤之中,致命至极。 响尾蛇翻身而起,将要扑向坎雷尔,他要用这个家伙的血,恢复他所受到的创伤,突然,他侧目而视,竟发现一旁的丹尼斯正举枪瞄准,他心中震撼,不过短短几秒,按道理来说蒸汽手枪不应该装填如此迅速。 但他害怕自己完全失去视力,不敢冒险,连忙将手中的刺剑掷出,瞄准的便是丹尼斯的胸口。 可响尾蛇没想到,他只是抬手,对方便抛下了手枪,朝他的方向冲来,他警醒自己中计了,连忙调整手中的力道。 刺剑飞出,虽然半途调整力道,导致刺剑的飞行弹道并不是那么理想,但他还是得逞了,按照丹尼斯的行动轨迹,刺剑依旧能勉强扎在皇族的身上,只是刺不到要害罢了。 可是对于响尾蛇来说,这又有什么所谓呢,只要刺剑擦伤了“谱曲人”,他涂抹在刺剑上的血毒就能让对方在短时间内彻底失去战斗力。 第一百零二章 血咒盾章 响尾蛇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但嘴角刚刚勾起,便僵在了脸上,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掷出的刺剑,几乎与丹尼斯的身体重合,擦过他的衣服,却飞了过去,他居然射偏了! 极端的自我怀疑涌上了他的心头,他也是一名老练的战士,怎么可能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呢?但下一秒,他想起了什么,醍醐灌顶,他下意识地抬起胳膊,捂在了那只被枪械击穿的眼睛上,冷汗布满了额头。 他瞎掉的一只眼睛,影响了他对物象的判断,这便是他会失误的原因,再结合丹尼斯虚晃一枪的射击动作,如果这一切都是眼前的两个小子算好的,引诱他进行远程射击的话,那么······ 仅仅一瞬之间,思绪还未理清,眼前那似乎已经完全被血毒所侵蚀,失去战斗力的坎雷尔骤然暴起,迎着响尾蛇扑过来的身体,钻入他的怀中,任由响尾蛇两只带毒的手掌,抓在他的背上,手中利刃没入血族的胸口,击穿了他的心脏。 怎么可能?这是响尾蛇失去意识前最后一刻的想法:没人能在他的血毒蔓延全身后,还保持着战斗力,这个小子是怎么做到的? 直到他对上了那双眼睛,他从中读出了坚毅与勇气,读出了能够不输任何痛苦,与生俱来的人类意志,引起了他的思考,他一生追求力量,选择了血咒,是否错了,可惜,他得不到答案了。 两人同时倒下,坎雷尔终于被寒冷的世界所吞噬,也陷入了黑暗之中。 “坎雷尔!” 皇族有些慌张地跑了过来,血毒已然漫上了这个乡下小子的面容,看上去如大片的烧伤一般,极为可怖,而响尾蛇那受损的半边脸庞以及腘窝处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恢复,可怕的血族随时可能会恢复意识,卷土重来,最令人绝望的是,他们手中现在没有任何秘银制品,无法趁着敌人失去意识之时,了解他的生命。 但丹尼斯自有办法,他手中拿着的,是响尾蛇抛下的围领,这是他刚刚捡的,他有一个想法。 他注意到,响尾蛇两次捂住受伤的眼睛,都是抬起胳膊,用手肘挡住的,而一般人肯定是更习惯用手掌,那么很可能,响尾蛇自身也无法免疫自己的血毒,丹尼斯想用敌人自己的血咒,杀死自己。 他将响尾蛇的围领绑在那毒手的手腕上,拉着那只带毒的手,将其按在了响尾蛇自己的皮肤上。 突然的遇袭,可怕的能力,诡秘的血咒,这短短十多分钟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连丹尼斯也无能为力,只能祈求出现一些奇迹了。 但终归是有些好事发生了,血毒在响尾蛇自己的身体上急速地蔓延着,而响尾蛇的身体,也随着血毒的蔓延,逐渐化作灰白的尘硕,随风而去,而一旁坎雷尔皮肤上的血毒在阳光下也肉眼可见地消退着。 响尾蛇的肉身消失了,最终,只在地面上,留下了一枚不知何种材质做成的诡异盾章,盾章上端,一只展翅的蝙蝠,用着散发着幽绿光芒的双眼,紧盯着看着盾章的人。 盾章表面刻着的图案,与之前响尾蛇脸上发光的图案一模一样,不用想,这应该就是所谓的血咒了。 丹尼斯将血咒收入囊中,背起坎雷尔,他准备将坎雷尔交给利安达他们照顾,晚上再去把他捞回宿舍,在那之前,他要拿着这个血咒去与安全局对峙,最起码要把相关情报问道。 既然今天出现了这样光明正大的袭击,那么就说明,白教堂后的谋杀案一定是什么的开端,丹尼斯对此并不敢兴趣,但就算是趋利避害,也需要相应的情报。 ······ 四无窗户的房间中,这里的景象就像煤矿底部的作业现场一般,众多的工作人员在沉闷而封闭的空间中,躬身在巨大的东西下,如矮人一般工作着,他们的头上都布满了汗珠,如果无人提及,没有任何人会相信,此处的诸位,都是帝国最为优秀的研究员。 庞大的差分机如一座山一般,矗立在房间中央,半隐没在白雾中,错综复杂的铜质零件,如火车一般相互连接着,驶向存在着真理的彼端,以米度量长度的精密齿轮零件,不眠不休地工作着,这的空气粘稠无比,充斥着机油味。 离地足有十多米的白色房顶上,上面吊着差分机的少数驱动皮带,以及数条蒸汽管道,这些蒸汽管道直接连通在高耸的铁柱上,为这如巨兽一般的复杂机械提供动能。 “法诺恩子爵,皇家学术院还需要几天的时间?我需要一个准确的数字。”不同于这个房间中火热的温度,一个冰冷而毫无感情的声音问道。 法诺恩是个出生贵族的学士,不同于大部分皇家学术院的成员,他的爵位不是因为他的学术贡献而封赐的,是世袭而永传的,因此,他非常不满面前的女人对他竟如此无礼,可却又有些无可奈何,他也明白,此刻局势的紧张。 “我们最少还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分析机的储存器部分是次核心部分,如果因为赶工出现了差错,导致帝国的失败,我们都将无颜面对我们的君主。” 面对法诺恩的威胁,计量官不屑一顾,她冷哼一声,道:“一个月······太长了,我要求你们在三个星期之内完成储存器部分理论数据的计算以及打孔成册,帝国的士兵等待不了你们一个月的时间。” 法诺恩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起来,他强忍着怒气吼道:“你这是对科学的亵渎!分析机这样重大工程的工程时间是不应被压缩的!时间应该是你们军部单方面的问题,难道你们这些军人,连这么点时间都争取不来吗?你们这些废物,简直是帝国的耻辱!” “我回去以后,一定会向皇帝申请,取缔你们军部······”法诺恩叫嚣着威胁道,但实际上他自己都明白,这样的威胁,真的单纯的只是口头上的气话罢了,皇家学术院向来归属皇权派,与军部就没好过,学术院申请取缔军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突然,一把利剑横在了这个咄咄逼人的学者喉间,令他将接下去想说的话生生吞了回去,一身白色军服的剑舞者,从房间的角落,蒸汽白雾中显出身形,他毫无表情的面容,隐藏不住喷薄而出的愤怒。 帝国的疆域是由士兵的鲜血勾勒的,没人能够侮辱战死沙场的无上荣耀,特别是这些大腹便便不见用处的皇家学术院成员,军部看这些家伙不顺眼也很久了。 第一百零三章 血咒盾章(2) “剑舞者,放下你的剑。”计量官挥手,将利刃挡了下来,毫无商量之意的继续说道,“法诺恩子爵,二十天后,我们会安排将您接走的船只。” “什么······”法诺恩一时哽住,竟不知道说些什么,他突然意识到,这恐怕不是军部在刁难他们皇家学术院,而是······人类又失败了。 望着计量官离开的身影,他无语凝噎着,终究是什么都没说出口,那个讨人厌的女人说话从来如此,总让他读不出任何话语外的多余情绪······不,仔细想想,大多数士兵都是如此,沉默而坚韧。 ······ 夕阳之下,风暴学园静谧而无声,一个白色的身影独自站在无人的操场上,脚下的影字被拉得颇长。 他迟到了。剑舞者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那个孩子从未迟到过,甚至每次都比他早到。 剑舞者猛然回身,他发现,操场边缘,一个面孔熟悉的家伙走了过来,他认识那个家伙,是那个零级人员。 “你好,剑舞者。”丹尼斯主动打招呼道,面露轻松的笑容,就像一次普通的寒暄。 剑舞者微微点了个头,没有说话,他没有搞清楚这个家伙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这。 “他来不了。” 剑舞者瞬间明白,“他”指的是谁了。 “怎么了?”剑舞者皱着眉头问道,冷硬的声音加上啊他眉间如剑一般的皱痕,很容易让周围人觉得他发怒了,这让丹尼斯觉得不舒服,他有些佩服,坎雷尔居然能跟着这样的老师学习几个月。 于是,丹尼斯收敛了笑容,直奔主题,举起了血咒盾章,安全局的人估计都知道他的身份,他不用带着伪装:“这个东西,是什么?” “响尾蛇······也是叛徒吗?难以置信。”剑舞者先是叹了一口气,但却也并未太过惊讶,这让丹尼斯明白,安全局有叛徒已是不争的事实,无数种猜想霎时间出现在丹尼斯的脑中。 但剑舞者此刻心中也是波澜迭起,这两个孩子居然杀死了安全局的正式成员,说实话,在昨晚,整个曼斯特城安全局分部几乎瘫痪,而零级人员遇刺也是人员排组的疏忽,在此情况下,面前的孩子居然还能站在他面前与他对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我们将你手上的东西,称为‘血咒’,是属于血族的,可以以鲜血为养,换取奇迹的东西,据说每个盾章上的花纹都是血族的某个始祖的一部分力量,从盾章的花纹上也能看出这个血咒来源于具体的哪个始祖,但是由于我们对血族了解过少,这方面的信息还不够多。” “也就是说,血族可以消耗血液,通过血咒使用某种血咒自带的能力吗?”丹尼斯直白的说道。 剑舞者倒是有些意外,这些贵族出生的家伙会将话理解得如此直白,但也没有什么错,点了点头以示正确,但却被丹尼斯接下来的问题问得一愣。 “那么这血咒中的力量,能为人类所用吗?”这大概就是人类完全不敌血族的原因,丹尼斯回忆起响尾蛇所展现出来的诡秘力量,一个血族战士便能轻易杀死数个用大量钱财培养,并在血与火中磨炼出来的人类老兵,更不用提一个血咒战士了。 战争本质是经济与国民的忍耐能力,而在一个力量至上的国度中,国民的忍耐力是可以被无视的,而如此看来,人类不可能在经济上占优,如果剑舞者口中吐出的回答是“不能”,丹尼斯立马就会开始思考如何投靠血族了,利用他的皇家血脉,说不定还能混个好日子过。 “血咒又是怎样在血族的贵族中传代的呢?一个血族能带有多个血咒吗?”皇族继续问道。 丹尼斯想到了,血族中如果流动着大量这种的东西,那么这个东西反过来也一定是血族社会结构构成的核心,一个血族家族中拥有越多的血咒,越多的“牲畜”,那个血族家族自然在血族社会中的地位便会高。 至于后一个问题,他自有答案,血咒不太可能一人多带,不说负担的问题,如果能多带,血族的超级战士早就骑在帝国的王座上,拎着那个老头的项上人头了,但他想知道,一个血族最多有几项能力,这是日后必须防备的。 “血咒的力量,当然能为人类所用,不如说,如今人类抵抗血族的核心力量,便是人类自己的血咒战士。”剑舞者回答道。 “血咒有两种使用方式,一种是以自己的血激活血咒盾章,这也是血咒盾章在血族之间传递的方法。”剑舞者说到这,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他望向了夕阳,长舒一口气,面露惆怅。 “但绝大部分人都不会使用这种方法,因为发动血咒是需要消耗鲜血的,如果这么做就相当于以自己体内的血液为祭,连血族都受不了频繁的使用血咒,高强度作战时需要以吸血补充血液,更不要提无法补充血液的人类了,一般人类只要开着血咒十分钟,就会成为皮包骨的骨架,被血咒吸干而亡。” “而且可以想象,人类的血咒战士不似血族的血咒战士,血族因为体质强壮,自带的强愈合能力以及物种天性,可以极大程度上抵抗血液缺乏导致的身体虚弱,但是人类不行,人类的血咒战士在作战过程中越发动能力,身体就会越虚弱。” “那么,另一种方式呢?”丹尼斯有些阴沉的问道,如此看来,血咒的存在完全就是为血族量身定做的,也怪不得,血族方面会如此大方的将不那么有用的血咒给予响尾蛇这样人类的叛徒,人类在这方面劣势极大。 但血咒又绝对是能够打破常理的超然力量,不可能不用,第二种自然便是人类想出的利用血咒的方法了。 谁知丹尼斯话音刚落,面前的剑舞者居然拔出了腰间的长剑,丹尼斯这才注意到,一席白衣的剑舞者腰间居然插着一把红鞘黑刃的剑,在白色的衬印下,这把黑刃剑妖异至极。 “来攻击我,您不同于其他皇族,在外游荡如此多年,我相信您身上一定时时刻刻带有武器。” 说着,剑舞者解开外套的白色军大衣,露出其中的黑色背心,而在大衣下的军裤腰带上,他居然还别着一把相比长剑稍短的秘银军刀。 军刀出鞘,银色的刀刃在夕阳下熠熠生辉,不消说,这是一把好刀。剑舞者将两把利刃交叉在自己身前,黑白双刃交相而过,极强的压迫感铺面而来。 第一百零四章 血咒武器 丹尼斯叹了口气,既然对方如此,他也不好推脱,他抽出腰间的蒸汽手枪,举起示意给不远处的剑舞者看,随即放到了一边,枪械还是非常危险的,这种切磋不宜使用。 不过他全身上下也就这把枪械好用了,丹尼斯极为不具从武天赋,即便他从前在家中就开始接受贵族剑的教育,但到目前为止,也就学成了一个样样武器都能把弄几下,但实际上样样武器用得都那样的杂耍战士。 丹尼斯对自己很有自知之明,所以面对剑舞者,也没太紧张,他倒是想看看,作为精通单种武器的剑术大师,剑舞者的战斗力到底有多强。 从腰间拔出匕首,横在身前,朝着面前早已做好架招的剑舞者冲去,随着那一席白衣的男人在眼前越来越近,两人相距近两米之时,丹尼斯似乎是太过紧张,步子迈大了一步,差点失衡倒下,整个冲刺也为之一顿。 剑舞者却没有丝毫感到笑意,面前的孩子不久前刚刚击败了血族化的响尾蛇,虽说估计响尾蛇血族化时间较短,身体对于血族的力量还不大适应,但也是一个拥有极强战斗力的战士,不至于会被出现这种新兵才有的可笑失误的孩子击败。 果不其然,丹尼斯的指间一闪,一根手指粗细的特制钉锥便朝着剑舞者面门而去,丹尼斯在装作步子打滑时躬身从鞋内侧摸出了这把利器,而滑步停顿的距离也正好卡在剑舞者的长剑之外,也只有在这种切磋之时,他才敢玩这种小聪明。 剑舞者抬手挡住了这一下攻击,几乎是同一时刻,丹尼斯举着匕首,对着剑舞者的腰间刺去,可这样的进攻,对于剑舞者而言,实在是有些小儿科了,他将黑刃一横,轻松挡住了上下同时到来的进攻。 丹尼斯手中的匕首与黑刃相交,并未觉得有何异样,这让皇族更加疑惑,剑舞者另一只手拿着的就是量产的秘银军刀,不太可能与血咒有关,如果有什么玄机,大多在这把黑刃上,但至少目前看来,黑刃也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可交锋之时,瞬息万变,不容丹尼斯多想,剑舞者手中的银刃挡下暗器后横挥而出,丹尼斯只好向后躲闪,拉开与剑舞者的距离,但剑舞者并不放过,紧追而至。 丹尼斯只觉眼前光芒一暗,高举的黑刃背着夕阳,在他的脸上投下阴影,正欲朝他劈下,剑舞者不亏为安全局最为核心的战力之一,暴风骤雨般的剑刃攻击会令任何一个与他对峙的人难以喘息,丹尼斯躲无可躲,只得抬手准备正面接下这一击,再后跃拉开距离。 可下一秒,他眼睁睁看着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眼前,黑刃居然并未与他的匕刃相撞,而是直接穿过了他的匕刃,横在了他的脖间。 “这便是血咒的另一种用法,以血咒盾章锻造武器,将血咒的能力附在武器之上。”剑舞者的声音随之传来,丹尼斯这才注意到,眼前刚刚还是黑色的刀刃现在居然散发着暗红色的妖异光芒。 而在刀柄上,血咒印痕一如响尾蛇当时那样,散发着红色的光芒,几条如吸血虫一般的长条从印痕中生长出,蠕动着扎破剑舞者手上白色的手套,狠狠地刺入手腕上崎岖匍匐着的青色动脉中,伴随着剑舞者每一次心脏地跳动,搏动着。 “这把剑的血咒在发动之时只能被血肉之躯所触碰,没有任何防具能够防御这把剑的攻击。”剑舞者继续解释道,将剑刃一收。 “黑色的不祥之刃吗?”丹尼斯若有所思的想到,仅仅一个回合,他便体会到了这把剑的危险之处,极具迷惑性的剑刃几乎可以在一个照面内杀死任何敌人,而且可攻可防,没有缺点。 剑舞者将剑刃收入剑鞘之中,眼尖的丹尼斯发现,那似乎被刺穿的手套居然并无损坏,血族的东西,果然无法用常理解释。 “奏乐师,怎么样了?”剑舞者将手扶在剑柄上,突然问道,丹尼斯一惊,望向剑舞者,却发现他的表情依旧如面具一样,雷打不动,但是语气,却有些软了,剑舞者还是在担心坎雷尔那个小子的呀。 “他估计还在昏迷着,如果血咒效果会随着血咒战士的死亡而失效,那么他应该没事,只是精神上需要休息。”丹尼斯如实回答道。 “我们需要秘银武器,我们申请持有秘银。”未等剑舞者作何反应,丹尼斯突然说道,这是一个如此理所当然却一直没有得到回应的要求,甚至差点导致了他们的死亡,而丹尼斯的意思,剑舞者自然一听便明白,他没有理由拒绝。 “当然,殿下,您的安危也是我们安全局工作的重中之重,需要我们加派护卫吗?”剑舞者问道。 “算了。”丹尼斯轻笑道,虽然他是皇室成员,但是他这个皇室成员的分量估计还没有一个伯爵重,也只是名义上的重量级人物罢了,更何况这边还有个极为重要的保护任务,虽然皇族并不知道详情,但几个月来对这边人员调动的动向做了打探,大概猜到了一些。 “让奏乐师跟着我,别让他闲逛了,其他的人我要估计你们也不会给我。”丹尼斯说道。 “不,实际上奏乐师这种级别的人我们还是有许多空闲的,如果您需要的话······”剑舞者话刚说一半,便被打断了。 “也就是说,我也就只能要求这种级别的人了是,要那么多干嘛,我觉得如果你们保证我的身份不暴露,远比你们调一群垃圾来围着我安全得多,不是吗?”丹尼斯讪笑道,话说得太过直白,倒是让剑舞者有些不知如何作答。 “需要将这个上交吗?”丹尼斯举起手中的血咒盾章,转移了话题,问道。 “不······不用,按照规定,血咒这样的东西必须上报,血咒的能力也会被记录在案,但谁缴获就归谁,不过锻造血咒武器的能力只有帝国才有,如果交给我们,我们会帮你锻造一把血咒武器,再还给你,我们激励战士们缴获血咒,需要我们帮你锻造什么武器吗?” 毕竟战场上多一份力量生存的机会就更为大一些,强行收缴恐怕也会引起战士们的不满。 “那好,我暂时还没想好要用什么武器,之后再和你说。”丹尼斯转身,正欲离开,身后的剑舞者叫住了他。 “奏乐师醒了以后,帮我转告他,让他回来找我一趟,告诉他老时间,他明白的,我有事告诉他。” 第一百零五章 赌徒 黑暗的深处,坎雷尔似乎闻到了什么味道,是蔬菜沸煮后溢出的味道,还掺杂着些,难以言喻的臭味。 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坎雷尔想到,但是他的脑袋似乎僵住了一般,根本难以转动起来,猝不及防的,海水一般的记忆涌入完全黑暗的世界中。 包括那个已经血族化的响尾蛇。 “啊!!”坎雷尔嘶吼着,猛然起身,手中握着匕首挥出,却发现,手上根本没有武器,而自己正躺在一件房子中,躺在沙发上,肮脏的沙发上散发的恶臭味直冲鼻腔。 环顾四周,这里是之前他们来过得,利安达住的那个出租房,而他睡着的沙发,正是他们当时过来时看到的两个青年躺的地方,而现在,那两个青年,加上利安达,卡森等七八个半大的孩子,都围在房间中的桌子周围,而坎雷尔的吼叫,也让所有人回过头来。 坎雷尔看着面前数个熟悉的面孔,不免皱起了眉头,急声问道:“利安达,丹尼斯呢?” 利安达耸了耸肩,朝这边走了过来,而其他的几个青年少女都回过头,继续围在桌前,坎雷尔注意到,一个相比这些孩子稍大一些的留着两撇胡子的男人坐在人群的中央,手边一打扑克,正在给周围的两三个少年发牌。 “丹尼斯他说十分钟后就会过来,你先吃完饭。”利安达将桌上的蔬菜汤与黑面包挪到了坎雷尔面前。 “是吗?”坎雷尔看着面前的黑面包,没有动手,面露疑色。 叛变的响尾蛇能够盯上他们,有三种可能,一种是安全局那边出了问题,另一种是响尾蛇便是剖尸案的凶手,他们二人出现在凶杀现场后便被盯上了,最后一种可能是······贫民窟的这帮孩子向血族出卖了他们的情报,如果是最后一种情况,他已经被响尾蛇抓住了,没杀他估计是想问出些关于皇族,关于安全局的情报之类的。 但利安达会错了意,女孩的脸上露出了不屑的表情,道:“不吃就算了,这餐蔬菜汤还是特异帮你煮的呢,真是浪费。”说着,便打算将坎雷尔面前的食物端走,看来,女孩是认为坎雷尔嫌弃他们的食物了。 不过坎雷尔倒不在意女孩的想法,他端坐在沙发上,发现自己的外套没了,一搂口袋,除了那条诺拉的项链,其余的东西都没了,包括他的武器,心中的不安愈烈。 “啊!”桌子边传来了惨叫与爽朗的笑声,“马蒂斯哥好狡猾啊,一定又出千!” “你可不能凭空污蔑我,”那个穿着整洁的服饰,与周围的孩童格格不入的男人笑着说道,“没有被揭穿的千术,也是赌博的一部分。” 坐在对面的青年愤恨地说道:“下次再也不和马蒂斯哥玩扑克了。” “哈哈哈哈,对了,那边那位朋友,是新加入的吗?”那个名为马蒂斯,留着两撇胡子的男人突然微眯着眼睛,看着这边的坎雷尔问道。 “不,他是顾客。”利安达笑了笑,回答道。 “是吗?让我来猜猜,是白教堂的事情对?”那个男人笑了起来,两撇胡子下深深的法令纹让这个男人看上去深不可测。 “你是谁?”坎雷尔警惕地问道,这个男人,一举猜对了他的来意,一定与血族的事情有关。 “‘命运红骰’,赌师马蒂斯。”那个男人将手中的牌合为一打,站起身来,微微倾身,极为有礼貌地说道,可这份礼仪,却更令坎雷尔感到不安,坎雷尔观察着面前的男人。 直垂到大腿的外侧漆黑内侧猩红的燕尾服,年少老陈的扑克面容,还有放在胸前,摆出标准贵族礼仪的手,坎雷尔的视线打量到那,就再也离不开了,面前的男人手上雪白的白色手套手背上,竟编制着一个猩红色的盾章。 他察觉到,他那不安的来源了,面前的男人,给予了他一种极为危险的感觉,他也有所谓的血咒。 “我代我的朋友,来确认你的安全。”马蒂斯双唇微动,场中,竟只有坎雷尔听到了这句话,周围的人明明都睁着眼,醒着,却在这一刹那,从他们两人身处的空间断裂开一般。 话音一落,温暖的房间中恢复了喧嚣,孩子们不服气的喊叫声,年长一些的孩子训诫以及安慰的声音,唯独坎雷尔,全身发冷,仿佛陷入了某个陷阱之中。 “如你所见,我是一名赌师,要不我们来一把,对我们赌徒而言,与新朋友熟悉最快的方法便是赌博了。” 马蒂斯笑着说道,周围的声音也随着他的话语一熄,众多的孩子们不可思议地望向马蒂斯,似乎惊讶于他会提出这个提议,与客人赌博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单纯的玩玩倒无所谓,但如果客人较真起来,就进退两难了。 不知道为什么,坎雷尔就像被俯身了一般,竟毫无异议的果断点了点头。 “那好,我们来玩什么?”马蒂斯笑道。 坐在桌前的孩子们纷纷站起身来,嬉笑着看着坎雷尔,他们正期待着面前的坎雷尔会在他们的马蒂斯哥手下陷入何等的窘境之中,以至于后悔于答应这次赌局。 “马蒂斯哥,还是算了,和他赌博,我们来就够了,何况您这样的专业人士。”利安达露出为难的神色,虽然话说得不好听,却紧紧地拉着坎雷尔。 她害怕马蒂斯玩开心了,将坎雷尔的内裤都赢走,那难做的是他们这帮卖情报的,这个坎雷尔怎么说也是他们最大的资助者以及顾客的朋友。 虽然马蒂斯是他们的前辈,也是从他们孤儿帮出去的大哥,为他们的成长提供着资金,但现在也加入了“命运红骰”,立场终究是不一样了。 “别紧张,利安达,我们就是玩玩,”马蒂斯将扑克分为两打,左右手各拿一打,双手间,两打牌堆在一秒内一张隔着一张地合为了一打,“对。” “是。”坎雷尔沉沉地应下了这声,拉开凳子,坐在了马蒂斯的对面,说道:“玩点简单的,我不会扑克。” “好,如你所愿。”马蒂斯笑着道,“我们,来玩硬币。” 第一百零六章 赌徒(2) “我们赌师能从开盘时对手细微的表情,察觉到对方的心理变化,也能从对方的每一次选择中,猜测出对手的性格,抓住每一丝信息,是一个赌师最基本的素养,您希望得到一盘简单的赌局,所以我可以认为你的性格较为的爽直冲动吗?” 马蒂斯将一枚硬币排在桌子上,意味不明地说道,此刻的他状态,与进入工作状态时无异,这样无意义的询问,也是试探的一部分。 “也许。”但坎雷尔不吃这一套,他沉默得反倒像第一次去赌场不知所措的孩子,往日显得稚嫩的表现,现在愈发像是变成了一种习惯性的隐忍,坚韧的沉静。 “我们就用这枚硬币定胜负,这枚硬币将被抛起,我们猜硬币落下是正面,还是反面如何,只要我选错了,就算你赢。”马蒂斯将硬币夹在手中,举到了两人之间视线的交叉处,如此说道。 “可以,简单明了。”坎雷尔点了点头,他接过硬币,仔细检查了一番,这就是一枚随处可见的帝国铜币,质地极新,就像是为这次赌博而准备的。 “那么由谁来抛起这枚硬币,而赌注又是什么呢?”坎雷尔问道。 “利安达,你来,你是这里的头。”马蒂斯笑着道,利安达接过了硬币,马蒂斯继续说道:“而赌注,就用你最珍视的东西,那枚吊坠,怎么样,我赢了,你把吊坠给我,我输了,我将为你解释你所面临的凶杀案的真相。” “用我的能力。”马蒂斯刻意翻转了手套,用那刻了血咒的那面,对着坎雷尔。 坎雷尔意识到,他刚刚将吊坠取出端详的时候,被马蒂斯看到了,而他,连想都未想,便拒绝了这个提议:“我拒绝。” 那个吊坠,对他而言,意义非凡,他一直坚信着,只要他带着那枚吊坠,便等同于带着诺拉的眼睛,与她一同行走在这世间,他看到的,也是她所见,他不可能在这个他无法掌控的赌局中,压上他最宝贵的东西。 似乎是惊于坎雷尔的反应如此激烈,马蒂斯愣了一会,才摇头苦笑着说道:“是吗?命运不是那么好斩断的呀。” 没人听懂了这番话的含义,就连坎雷尔也是,正当坎雷尔想要发问之时,马蒂斯却又发声了:“我刚刚说过了,赌博中的抉择能够看出一个人的性格,如此看来,您是不喜欢将赌注压向赌桌的谨慎派角色啊,还是说,因为这个吊坠本不是你的,才如此呢?” 随着坎雷尔点了点头,马蒂斯突然站了起来,双眼圆瞪,血丝密布,极为亢奋地说道:“那这样,在此压上你的生命,那总是完全属于你的东西了,而相对的,我也将压上我的一切,我的性命!” 周围的孩子都被吓到了,唯独卡森,利安达,面不改色,这就是马蒂斯,一个真正的赌徒,一个可以将生命置之度外寻求刺激的疯子。 “您不觉得,赌博与命运间,有着非常微妙的联系吗?”马蒂斯喘着粗气笑道,疯狂的表情对比对面桌坎雷尔的扑克脸,竟有些滑稽。 面对坎雷尔这样的业余选手,马蒂斯不像个掌握主权的专业赌师,反而像个即将滑落深渊,手上砝码尽失的赌鬼。 “人生就是由一次次的抉择而造就的,一个即使再讨厌赌博的人,也会在人生的交叉路口,被迫面临一次又一次的选择,这种选择,何尝又不是一种赌博呢?人生中那些拼出一切,做出的抉择,又何尝不像赌鬼将手上所有赌注压在赌桌上呢?” “来!坎雷尔先生,这是我人生中面临的最具有挑战性的一次赌博,我马蒂斯愿意将一切压在此处!” 所有人,包括坎雷尔都认为,这个家伙已经疯了,没人明白他在说什么,这明明只是一次简单的投掷硬币猜正反面的游戏而已,正面反面都具有二分之一的可能性,简简单单,而马蒂斯,却像面临着什么一样,不可理解。 “不,不行,我不能答应这个筹码,因为我的生命,和这个吊坠,同属一个人。”坎雷尔表情冷静,双眼透着清明,如此说道。 “是吗?你们的命运早已是共同体了,我竟没有察觉到······”马蒂斯如霜打的茄子一般,瘫坐在凳子上,蔫了下来,“坎雷尔先生,你还真是扫兴啊。” “对不起,”坎雷尔彬彬有礼地道歉道,“请换一个赌注,我只会用只属于我的东西来做赌注的。” “那好,我说最后一个赌注,如果你不答应,这场赌博就算了。”马蒂斯叹了口气,说道。 “什么?” “你的身份,‘奏乐师’。” “什么?”这次轮到坎雷尔站了起来,听到这个名字,他几乎一窒。 “如果我赢了,辞去你的职务,如果我输了,我将告诉你,你命运的真相。”马蒂斯说道。 “什么叫做,命运的真相?”坎雷尔有些不明白的问道。 马蒂斯笑了笑,用手握住了那只带着血咒手套的手的手腕,用手指轻敲着那猩红的血咒,说道:“我能够大概的预知到未来的事情,只不过越远越模糊,但是,赢下这次即将到来的赌博,太简单不过了。” 坎雷尔也笑了,他们之间的气氛突然又回到了正常的道路上,好像他们就是一对无聊到要抛硬币解瘾的赌徒,此刻正在互相开玩笑一般,但无论是坎雷尔还是马蒂斯都明白,互相的意志。 马蒂斯想要斩断什么。坎雷尔能非常明显地感觉到对方的意志,但他不明白,面前的男人究竟看到了遥远的未来的什么,如此恐惧。 “也就是说,如果我答应下来了,就将要进行一场必输的赌局喽?” “但你仍会答应下来的,你今天一定会与我展开一场赌局,只不过我不知道赌注是什么,因为命运是绝对的,它是这么告诉我的。”马蒂斯又敲了敲他手上的血咒,坚定地说道。 “是吗?我确实准备答应这场赌博,”坎雷尔笑着笑着,竟有些愤怒地说道,“但才不是因为什么命运!我不相信可笑的命运一说。” 第一百零七章 赌徒(3) “如果命运真的存在,那么诺拉就注定在颠沛流离中度过半生,然后年纪轻轻便死在麦田里吗?那么奏乐师就注定在血族的入侵中失去一切,流浪世间吗?如此命运,也太可悲了!” “让那些该死的命运去死,人世间的一切理应由人类谱写,来,马蒂斯,选择一面,然后我们一起来见证你那所谓的可笑命运!”坎雷尔铿锵说道,气魄竟压倒了面前的赌师。 “命运是注定的,无论理由如何,他都会发生,我选择正面,开始。”马蒂斯倒是冷静了下来,冷冷地说道。 硬币被高抛在了空中,正反面都在煤油灯之下泛着橙色的光,聚焦着万众的视线,孩子们期待着结果,但参与赌局的二人,却都不约而同的,居然想让这一刻永远的,在即将到来的结果面前,人类却反而想选择退却。 突然,赌师的手套上,猩红的血咒爆发出刺眼的亮光,将此刻背对着煤灯的硬币反面,照得血红,坎雷尔警惕地看着面前的男人,攥紧了拳头,以防面前男人的暴起发难,不知道他究竟想干嘛。 “即便堵上一切,我也要改变即将到来的命运。”马蒂斯沉沉地说道。 坎雷尔注意到,面前的赌师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老化着,整张面容都褶皱起来,那嘴边的两条法令纹更如被刻刀刻上的一般,显眼无比,最终,这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额边的双鬓,居然发白了。 短短两秒的时间,对于马蒂斯来说,却如过了十余年一般,而这两秒,在坎雷尔看来,也无比漫长,他轻言见证了这血咒带来的诡异衰老,再次见证了血咒那足以改变时间的力量,他似乎明白,面前的男人显得苍老的原因了。 但无论马蒂斯做了什么,硬币仍在自然下坠后掉落在了桌面上,令人惊奇的是,这枚硬币此刻竟立于桌面上,旋转着,似乎在犹豫以哪一面朝上地倒下,这让马蒂斯不禁屏住了呼吸。 他终于在这么多年后,再次品尝到了赌博的滋味,对于真正的赌徒而言,最刺激他们的永远不是巨大风险后巨额的回报,而是在结局揭晓前的不确定啊。 终于,硬币停下了,他就这么直直地立在了桌面上,没有倒下,自然也没有哪一面朝上,哪一面朝下的说法。 “居然是······平局。”“我从未见过马蒂斯哥没有赢的赌局啊。”周围的孩童以细碎压低的声音讨论着这个令人遗憾的结果,但原本绷直着身体,坐在桌前的马蒂斯却长出一口气,靠在了椅子上。 “我输了。”这个留着两撇胡子的男人全身的力气,似乎都随着这一句的出口,消散在空中了,这个男人伟岸的形象,极具职业素养的气质,在这一刻,皆是轰然倒下。 坎雷尔点了点头,认同了这个男人的认输,因为这个男人说过,如果硬币最终不是他选择的面朝上,他便输了,在场只有他与利安达,卡森,注意到了这一点。 但没有人明白,这个男人为何如此消沉,这只不过是一场玩乐性质的赌局,他就算真的输了,也只是需要预言一下“坎雷尔的命运”,准不准又谁知道呢?毕竟未来的事情,又有谁能确定呢?这场赌局,从头到尾就是个玩笑。 但马蒂斯自己再清楚不过,他输掉了人生中最重要的赌局。 “我曾无数次操弄赌局的结果,却也无法挑战如此厚重的命运吗?人类终究是无法抗衡命运啊。”马蒂斯面露苦笑,无奈地自嘲道。 “你到底在说什么?”坎雷尔问道,他注意到,马蒂斯的两鬓一如刚刚见面的那样,仿佛刚刚那两秒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一般。 “我说过,这场赌局输了,我便会将你的命运告诉你。”马蒂斯没有理会坎雷尔的疑问,反而抬起头,恢复了一开始扑克脸上戴着的礼貌性的笑容。 “对,没错,你该履行你的诺言了,我倒想看看,你到底想对我说什么?”坎雷尔抱起双臂,有些玩味地轻笑着道,他证明了所谓命运的不存在,因为他刚刚在赌局中战胜了一个自称能预知命运的神棍,这是他完全的胜利。 “我当然会履行的我的诺言,赌徒也有赌徒的尊严。” 马蒂斯站起身来,将那只戴着刻着血咒的白手套的手,放在身前,有些诡异的红光骤然亮起,这次的红光比之前血咒任何一次的发亮都夺人视线,如同无底的漩涡一般,强制地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入其中。 坎雷尔骇然起身,冥冥之中,他好像真的看见了什么,在这红色的漩涡之中,他不安的四顾,却发现,周围站立着的孩子们,甚至利安达,卡森,都如同化作了蜡像一般,保持着栩栩如生的表情以及前一刻的动作,顿在了空气中。 “你将获得永生,在数年之后,你将高举着你的双手,一手划开黑暗的幕布,为芸芸之众生,带来新启的时代,而以另一只手,亲手铸就不见尽头的永夜。”轰鸣的声音响起在坎雷尔的耳畔,他几乎听不出来,这是马蒂斯的嗓音。 一切,都在妖异的红光消失的瞬间,恢复到了正轨,杂乱的声音填充入坎雷尔的耳中,蒸汽供热汽温暖了他冰冷的脊梁。 “咳,哈······”马蒂斯就保持着那个动作,突然咳出了大口的鲜血,浓稠而猩红的液体,洒在了那枚硬币,以及扑克之上,那枚硬币也随之倒下,是正面,如果早是这个结果,马蒂斯就赢了。 “马蒂斯哥!”“喂!” “你做了什么?”一个高大强壮的青年冲了过来,拉住了坎雷尔的衣领,马蒂斯可是他们尊敬的大哥。 “丘恩,放开。”卡森连忙上来拉住了这个冲动的家伙,但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众人的视线中,个影子般的角色从窗户,从门外冲了进来,直接将这间不大的房间所有的出口封死,房间中小一些的孩子不由得噤若寒蝉,大一些的孩子们也是全身僵硬,就连坎雷尔面前那个名为“丘恩”的青年,都不知所措了起来。 坎雷尔意识到,眼前这个名为马蒂斯的男人,恐怕不如他所说,利安达所说,只是“命运红骰”下的一个赌师。 这个名为马蒂斯的男人摆了摆手,示意周围的所有人,自己没事,抬起头看着面色发冷的坎雷尔,居然面露笑容,森然说道:“永夜即将降临,所幸,我没有机会看到它的到来了。” 第一百零八章 马蒂斯 “你到底什么意思?”坎雷尔没有理会周围的一切,厉声质问道。 但马蒂斯明显没有回答坎雷尔问题的打算,他站起身来,拿起桌旁的帽子,扣在了脑袋上,整了整衣服,又成为了一名彬彬有礼的赌师,迈开步子,朝门口走去。 坎雷尔连忙绕过桌子,意图拦住马蒂斯,他感觉,刚刚的事情,的确有些不对劲,但他一动,十余道极具杀气的目光,立马聚集在了他身上,几乎实质而凝固的杀意包裹着他,让他意识到,如果他强行拦住这个马蒂斯,恐怕会被他的护卫当场截杀。 他想起来之前去酒馆的路上,利安达的解说,四大黑帮中,“命运红骰”手下养着一批职业杀手,想必这些家伙就是了。 坎雷尔僵在原地,只得眼睁睁的看着马蒂斯离开了房间,也许在日后的某一天,他能在“命运红骰”的场子里遇到这个赌师,到时候再说,也只能如此了。 “刚刚那个人,是谁?”几乎是马蒂斯一出门,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是丹尼斯,恐怕他过来之时,便察觉到了房间周围作为保镖的杀手们,才游离在外围观望,一直等到那个赌师走了才现身。 坎雷尔转过头,顺着丹尼斯的视线,也望向了利安达,所有的目光一时间全部集中在了这个女孩身上。 “而且,那个希科洛呢?我有告诉过你,我会这个时间来取走情报,是你想现在和我在价钱上敲竹杠,还是说······”丹尼斯冷冷地望着利安达,冰冷的要求出口,就连坎雷尔都觉得如此有些紧迫了。 毕竟刚刚发生的事情,大概率也是意外,他注意到,只要马蒂斯在场,本来极为俏皮胆大的利安达,就会变得极为沉默,几乎成了一个随处可见的安静小女孩,就像在家主面前的贵族孩子,老师面前的学生,这不单单是尊敬,恐怕还有畏惧。 “对不起。”利安达环顾四周,很明白丹尼斯所说的道理,咬着牙道歉道,同时给了个眼神给卡森,那个男孩立马会意。 “别看了别看了,你们不困吗,不困的今晚继续工作去,把床腾出来,当班的该出发了,刚刚回来的都去休息去。”卡森扬声道,在他的指挥下,无论是半大的孩子,或是青年,都披上了他们工作场所的制服,鱼贯而出。 有的戴上了工人帽,有的拿上了指虎,棍棒,有的披上了破烂的短衫,这就是利安达所在的孤儿帮,他们谋生存的地方各不相同,但是无论是黑暗还是白天,他们随时都可以回来,回到这个家。 他们也许都不算一个组织,但这个家庭的成员,遍布这座城的每一个角落。 没几分钟,聚会一般的房间中没再剩下多少人,沙发又被占领,成为了两个青年的酣睡地,而卡森,利安达,坎雷尔,丹尼斯四人,无声无息地走上了这栋公寓的天台,那里是周围最安静,也最适合谈话的地方。 “根据燕麦酒馆的老板所述——就是希科洛所在的酒馆的老板所述,昨晚并不是‘海栈’老大出门祷告的一般时间,而且‘海栈’昨晚并无特别的指令,其他再多的,就不知道了,甚至不知道老大名字,这种底层渠道仅仅只能如此,不过我们联系到了‘梦影’的人,如果你们需要更加详细的情报,我们可以从‘梦影’手上买。” 利安达汇报着,她似乎并不想谈及马蒂斯,直接跳过了刚刚丹尼斯的第一个问题,而是直接接着早上的事说道。 “暂缓,警方的差分机应该很快便能查到死者的身份,如果真的是‘海栈’的老大的话,一定有前科,而警方的差分机很快便能对比上指纹。”丹尼斯摆手,拒绝道。 不过虽然皇族是这么说的,但他心中实际上是有些畏惧的,他意识到,自己正深入某个巨大的漩涡之中,以他个人的力量去查这个阴谋的漩涡,无疑是送死,有第一个响尾蛇,必然就能有第二个“响尾蛇”,他可能会将孤儿帮在内的所有人带入深渊之中。 而这个深渊的底部,一定是血族的正规军,是直接受命于血族始祖的某支力量,无力感充斥着他的心头,他好不容易,积蓄起了一些真正属于他自己的力量,他不允许这一切就此葬送,他必须更谨慎一些。 天台上在短暂的对话后安静了下来,四人各怀心思,站立在一片星空下,不约而同地沉思着。 “那个男人是谁?”突然,坎雷尔出声问道。 利安达面对这个疑问,愣住了,她顿了很久,坎雷尔甚至一度认为,面前的女孩并没有听清他的话语,正准备再说一次的时候,她说话了:“这个是另一个情报,得······加钱。” 声音有些干涩,远没有以往收钱之前的雀跃与兴奋,这是她的人生哲理与感性之间的冲突,她的人生哲理告诉她自己,什么都可以出卖,在钱面前,没有对错优劣之分,金钱就是力量,而弱肉强食,是贫民窟的生存之道,她无比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她在感性上,仍反感谈及那个男人。 坎雷尔手上没有一分钱,也犹豫着,要不要进行这次交易,一旁的丹尼斯,却伸出了手,递出了五枚铜币,黑夜中,利安达望着那五枚铜币,忽然间有些明白,在‘曼瑰’的地盘里,遇到的那些挣扎在生命线上的女人们的感受了。 “你亲口承诺的,只要肯买,你什么都卖,利安达,不会到这时候,你反悔了,你应该早有这样的觉悟,况且这并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皇族就像一个完全不认识面前女孩的顾客,他逼迫着说道。 “只是故事有些长,我得想想,从哪里开始说起。”利安达接过了硬币,勉强摆出一个坚强的笑容,将从前的故事,娓娓道来,她很抗拒谈及自己,谈及从前,曾经那个只能举着手接受恩惠的自己,令她无比厌恶,她也如此渺小,自己的过去,更是不值一提,但这是交易,她不能拒绝。 “马蒂斯,曾经是我们的头,我们的大哥。” 第一百零九章 孤儿帮 “大概是六七年前······我快要被卖到‘曼瑰’的时候,认识了马蒂斯,他当时和我现在差不多大,他救了当时的我。”利安达以自己的第一视角,准备将所知的所有有关马蒂斯的情报,和盘托出。 “那个时候,也是我第一次知道了,这个这个‘孤儿帮’,这个家庭,这个家庭的根基其实不是我们所在的供成员休息的住所,而是白教堂名下的救济院,有八成的孩子都来自那个救济所,因为那个本应在神之庇护下的地方,却在人之恶下,成为了吃人的地狱。” 说到这,利安达似乎有些生气,即使她并不是在那个救济所长大的,语气终于是带上了些感情,这样的形容却让坎雷尔有些不舒服,但也不至发作,只得继续听下去。 “救济院有个规定,只能收留十岁之下的孩子,毕竟空间有限,那个救济院也很小,但在那个混账院长的管理下,整个救济所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如果救济所中收养的孤儿直到十岁还未被领养,那么他将被强制决定命运,男孩卖去工厂,女孩卖去妓院,而卖来的钱,全部进了那个院长的腰包。” “男孩在黑暗且没有任何保护措施的工厂中,基本上不到一年,有时候只一个月,便会无声无息地消失,而女孩们的命运,更不用说了,如同奴隶一般,永远失去自由,大部分孩子都会在十岁之前逃出来,但院长也发现了这个趋势,也做了大量的措施防止这样的事情发生。” “也就是说,那几乎等于一个人口贩卖场所,里面所有的孩子,都是被贴上标签的商品。”利安达不知道带着什么样的感情述说着这样一个坎雷尔不敢想象的地方。 “但马蒂斯不一样,他是个极为聪明的男人,”说到这,利安达的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崇尚之情。 “年仅十岁的他便成为了一个驰名赌场的老千手,被当地的黑帮看中,院长自然也不好与当地的黑帮撕破脸皮,不如顺水推舟,将马蒂斯放了出来,而马蒂斯在一年后,联合曾经照顾他的修女,将那个院长杀死在了他自己的办公室中。” “据说那个院长的死亡最终被警方定为猝死,院长多年贩卖人口积蓄的钱财也不翼而飞,没人找到过。”利安达笑着,述说着这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结果。 “这个本质上是互助组织的‘孤儿帮’也是那个时候成立的,帮助所有十岁后被迫离开救济院的孩子,直到他们适应了社会,可以独立生存,不过我们也不算什么特别严谨的组织,基本上松散地很,纪律在各个聚集点都各不相同,比如在我们这,就是不能破坏公物,先到先得。” “但是,”利安达顿了一下,说道:“唯有一点,是所有孩子都认同的,就是马蒂斯是我们的头,他解放了那个救济院,他还教了我,卡森,我们这一辈的孩子在贫民窟能够独立谋生的手段。” “但人总是会长大的,随着马蒂斯年龄的长大,与他同龄的孩子们逐渐都有了自己的出路,有的人愿意反哺,但更多的人选择离开,人来人往,也无人统计,很多熟悉的面孔无声无息的就永远消失在了我们的视线中。” “就在前两天······我还见到了一个熟面孔,穿着贵族的服装,应该是被某个贵族收为养子,或是被发现是某个贵族的私生子,行走在大街上,看到我们的乞丐,厌恶的皱了皱眉头。” 利安达的笑容似乎有些悲伤,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这是人之常情,但站在选择留下来照顾下一代的利安达的角度,多少还是会觉得有些寒心。 “不用说,连我都遇到了这样的情况,比我更长一辈的马蒂斯更是如此了,他在年龄的增长中越来越将精力投入黑帮的事业中去,虽然他本人是个赌徒,但却格外的看淡钱财之类的身外之物,他在最初还经常给我们送钱,只是回来的时间越来越少,自然就渐行渐远了。” “所以他今天回来,我们是完全不知情的,我们已经四年没有见到马蒂斯了,我们这些小一辈的孩子甚至不知道马蒂斯到底是为哪个黑帮工作,恐怕只有当时这个‘孤儿帮’刚刚出现的时候,最初的那帮人知道,不过那些哥哥姐姐们,都如星星一般散在了这片天空下,很多当年的人甚至都离开了曼斯特城,无从找起了。” “在当时,即使是现在,在他们眼里我们都是一些还未长大的孩子,这就是我所知道的一切了。” 利安达诚恳地将他们的由来和盘托出,跨度数年的故事背后透露而出的只有四个字:物是人非。让人感慨,但却没有多少价值,当坎雷尔仍沉浸在故事所带来的同理心中时,丹尼斯突然问道。 “那你为什么要那么怕他,他没对你们做过什么,可以说只有恩,没有过。” “因为······贫民窟的人之间是没有信任可言的,在金钱与权力面前,任何人都没有是非对错,但我知道一点,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能在人吃人的黑帮中脱颖而出,在年仅十岁,便设计一出完美的谋杀案,这样的人,越了解,我只会对他越警惕。” 利安达没有任何犹豫,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了这个问题,在贫民窟这种环境下长大的她,将永远不知道什么叫做放松与信任。 这一刻,皇族的心中也再一次肯定了一个结论:想要收服野狼,让它们认识到自己的善良与伟大,还不如让它们明白,跟着自己最有利,自己能提供它们最需要的东西。 而坎雷尔看向面前女孩的背影,不自觉中带上了些许怜悯,但他也很明白,利安达不可能接受他的这份怜悯,甚至不会理解怜悯的由来,对此,坎雷尔只得长叹一口气。 一时间,虽然两人什么有用的讯息都没得到,但却都陷入了各自的思绪之中,无人语言,不过丹尼斯突然想起什么,说道。 “对了,坎雷尔,你的老师还在老地方等你,我和他见过面了,他让我转告你,他有些事情要和你交代。” 坎雷尔明白,丹尼斯口中的“老师”指的一定是剑舞者,他也预感到,一块横跨整座曼斯特城的黑色幕布正在落下,他将要迎来属于自己的使命了,为了不让剑舞者等待,坎雷尔立马转身便走,在最后,他听到了丹尼斯的下一个问题。 “那个救济院在哪?” 第一百一十章 入侵者 见过剑舞者之后,坎雷尔独自一人回到宿舍,血咒的真相,还有那个毫无头绪,直到现在他们还没确定死者身份的凶杀案,响尾蛇的背叛,一股脑的信息混杂在他的脑中,竟让他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不知来源于何处的危机感也越来越重,让他根本无法安心入眠,整栋只有他一人居住的公寓楼此刻竟显得如此恐怖,黑暗中,坎雷尔长出一口气,起身走到了阳台上,俯视着面前这座陷入重重危机的城市。 似乎越是这种时刻,人们也越不知道消停一般,坎雷尔的视线越过黑暗而静谧的校园,便能看到繁华的商业街仍是灯火通明,数条因燃烧大量煤炭保证蒸汽供应而升起的黑烟直冲云霄,在更远处,是成片的难民帐篷,以及密集的居民楼。 突然,坎雷尔注意到,一个人影出现在校园中,被黑暗包裹的他手上提着一根散发着微弱光明的小火柴,虽然亮光极小,但这样从高向低地仰视下去,实在是显得过于明显了。 坎雷尔不由得皱起眉头,这个时间点来到这个校园实在是有些奇怪,要知道,这个偌大的校园中除了他坎雷尔就只剩一些安保人员以及公共设施的维护人员,他微眯眼睛,想看清这个鬼鬼祟祟走在校园中的家伙的面容,但很可惜,周围实在是太黑了。 不过,令坎雷尔更加惊讶的事情还在后面,只见那个家伙走到大道上,挥了挥手,居然个人从周围的草丛中钻了出来,在校园绿化带中的小径上围坐了一团,似乎在商量着什么。 本就精神紧绷的坎雷尔几乎是刹那间便进入了战斗状态,他第一反应是这座学院之下恐怕有着什么,毕竟虽然发生了宴会的事情,但是直接封锁整座学院也是一件很令人不可理解的事情,只能说明安全局在保护着什么。 而这些半夜溜进来的家伙没有惊动安保人员,要么是极为了解地形,要么根本是那些军事素养有限的安保人员无法发现的潜入者,无论是哪种,都一定是非法侵入者。 想到这时,坎雷尔已经将平日的衣服穿在了身上,拿起了刚刚拿到的秘银武器,那是一把制式军刀,二十厘米左右的长度不算太长也稍稍超过匕首的范畴了,细长的刀身在月光下泛着银光,较短的刀柄恰到好处地保护着使用者的手。 老实说,坎雷尔有些犯难了,这个不算剑也不算匕首的东西,理论上是可以绑在军用的黑火药枪械的枪管下以作近战的,这么单独发给他他别在腰间也不像剑,藏衣服里又有些大了,只好绑在腰后,推门而出。 匍匐在低矮的灌木绿化之中,不知是汗水,还是蚊虫,让坎雷尔裸露在空气中的皮肤上隐隐感觉到一种瘙痒的触感,但这种感觉丝毫不影响他的潜伏,缓慢地朝着记忆中的方向摸去。 到达刚刚在楼上看到的那个位置时,估摸着已经过去十分钟了,果然,那个地方早已不见人影,黑夜中的一切都是那么安静,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但坎雷尔清楚,他的视觉不可能出错,他思考着,想要破解一个阴谋最根本的思路便是判断其目的,因为无论敌人做出多么匪夷所思的事情,其根本原因一定仍是掩盖其目的。 是图书馆,还是军事设施?坎雷尔站在敌人的角度思考着,移步朝着图书馆出发,那里储存着许多宝贵的一手资料。 图书馆在教学楼的后面,也是为了方便学生前往学习,坎雷尔不觉中脚步逐渐加快,对方的人数不止一个,如果对方同一时间对多个目标进行打击,凭他坎雷尔一人是肯定防不过来的。 教学楼渐近,思索中,坎雷尔在灌木中竟是撞到了什么,对方闷哼一声,坎雷尔一惊,也立刻拉开距离,拔出腰间的刺刀,站了起来,而那被撞到的人显然也接受过训练,立刻回身,腰间的细剑出鞘。 今晚的月亮格外的黯淡,以至于两人这样面对面都难以看清对方的面容,只能勉强看清对方的身形轮廓,而双方都不知道对方的底细,更是不敢轻易出手,竟就站在绿化带的灌木中对峙而视。 且不论对方心中是什么打算,陷入这样的对峙对坎雷尔而言是极为不利的,毕竟对方人数众多,说不定很快对方便会差距到自家有个成员未能在计划时间到达指定位置从来寻过来呢,不得已,坎雷尔决定率先出手,倾身而发。 而对方竟不退不移,迎着坎雷尔的剑刃,毫无拖延时间的打算,显得极为自信,但即便如此,坎雷尔在交战之初也有些吃力,对方手上的细剑远远长过坎雷尔手中的刺刀,在这样的正面对抗中,短武器自然吃亏,更何况坎雷尔还急于进攻。 剑刃数次交错,坎雷尔竟没有找到破绽,对方的剑术极为精湛正规,数次挥剑,就像在身前织成一张大网一般,看似处处漏缝,却是滴水不漏。 坎雷尔越是急切,冒险倾身内探,以图攻击对方的躯体,反而越容易被这张网缠住,导致自己被划伤,不得已,坎雷尔只好后退,暂时与敌人拉开距离。 而对方似乎也发现了坎雷尔的无奈之处,更不打算让坎雷尔喘息,只见那黑影将一只手背在身后,挺着胸膛,高昂着脑袋俯视着面前的坎雷尔,一副标准的击剑姿势,以刺为攻朝坎雷尔突击而来。 刺击如雨点一般遍布在坎雷尔的面前,只要他有所失误,身上立马便会穿上一个洞,而坎雷尔手上也没有诸如盾牌类的可以格挡的装备,只能用细长的刺刀挑开对方的刺击,抵挡地格外吃力,毕竟陷入这样的局面,肯定是进入了对方更为擅长的领域,难免吃亏。 但很可惜,这并不是什么贵族家院子里的击剑练习,而是生死之争,坎雷尔后退一步,佯装滑倒,躲过数击,空闲的右手趁机甩出两把匕刃,对方猝不及防下,只得收刀防守,攻击节奏也因此不可避免地断掉了。 待他弹开那两把飞刃,重新将视野转回身前,却发现与自己对峙的人早已不见踪影,四周的草丛中,窸窸窣窣的声音四起,那入侵者终于放下了背在身后的手,举刃四顾,却无从出手,冷汗滑落,竟是陷入被动。 第一百一十一章 施瓦茨 黑暗中,两道细长之影闪过,那入侵者举刀横扫,两条树枝便在半空中断做了两截,窸窣细响仍在四起,独立于绿化带中央的男人不禁冷哼一声,这样的雕虫小技在他看来实在是可笑至极,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这些伎俩就像小丑的余兴节目,不过是在浪费时间罢了。 “快出来,不要再浪费时间了,”那男人竟朗声道,“阁下如此行径实是有损你的姓氏,我们一番交手,相信阁下对我们双方的实力已经有所评估,无论如何你是不可能赢下此局的,体面的投降。” 似乎是回应男人的傲慢,灌木中两把匕刃而出,闪着银色的寒光直刺站在绿化带之中的男人,但却毫无机会,即便是那男人正在说话,“叮叮”两声脆响,两把匕刃被挡下,落入绿化带中。 那男人冷哼一声,这样毫无荣誉感可言的跳梁小丑实在是让他心生厌恶,骑士之间的交锋,理应当赌上荣耀与家族。 忽然,周围一切的声音都停了下来,那男人也察觉到,似乎是躲在灌木中的坎雷尔准备发动最后一击,他将细剑竖在身前,做好了抵御来自四面的攻击。 “哗啦!”沙草扬起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出,男人也立刻回身,在一秒之内,飞扬在空中的每一片草叶的中心都被刺剑穿了一个洞,透过这个孔洞,男人却没有见到预料之中的敌人,他骇然回身,发现敌人已近在眼前,而他竟没有察觉出对方的丝毫气息,甚至······没有杀气。 坎雷尔的眼睛中透出的,只有清冷与极端的冷静,仿佛不是在生与死的战斗,而是在做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 侵入者滑步后撤,意图拉开距离,重掌局势,但坎雷尔又怎会给他这种机会呢? 刺刀紧追而至,所有的交锋都被压缩在了二十厘米之内,刚刚细剑带来的距离优势眨眼之间便成为了劣势,过长的剑刃在这样的近距离战斗中反而显得碍手碍脚,而他最具入侵性的刺击更是再无用武之地。 不出十秒,侵入者的额上便爬满了汗珠,一轮接一轮的刺刀攻击就像沼泽一般,将他逐渐拖入泥潭,他愈发觉得对方的攻击节奏越来越快,而自己抵挡得越来越吃力,甚至于正统剑术的一招一式都散了,不出多久,连防守都将会成为问题,更不要说进攻取胜了。 他从未想过,自己竟会陷入这般狼狈之中,他的骑士之荣耀不允许他输给这般可耻的小人,他的家族荣耀更不允许他战败于此处,如若因他为他的家族蒙羞,令他的师父以他为耻,那还不如教他去死。 愤怒逐渐吞噬了理智,明明正规的剑术对抗,对方远不及他! 男人怒吼一声,后倾横剑,细剑的剑尖直指坎雷尔的眉心。 “死!” 但他能够有余地这样后拉开身位,得以摆出突刺的架势,何尝不是坎雷尔故意为之的呢? 坎雷尔举刃,将这最终一击堪堪弹开,他的脸上也为之一凉,估计是被开了一道口子,但坎雷尔毫不在乎,他的眼中更没有丝毫迷茫,他的匕刃顺着对方的细剑,一路滑至对方的剑身后,而后,直指对方的喉颈。 那男人感受到坎雷尔这一招的杀意时,已经来不及做出任何应对了,他想后拉开身体,但他自己这全力一击带来的惯性又怎会那么容易的被消除呢? 黑云密布的夜空恰逢此刻拨云见月,皎洁的月光照亮了大地,秘银制的刀具在月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寒光。 此刻入侵者的脑子霎时间便降下了温度,他甚至感觉,身体中的血液潮水般的褪去,恢复了冷静,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把秘银刺刀直逼自己的喉咙。 这昭示着他的败亡的一刹那在他眼中却是如此的漫长,但出乎他意料的是,这把刀刃最终竟停了下来,甚至没在他喉咙的皮肤上留下些许印记。 “是你······”入侵者的声音有些干涩,他那头金发在银色的月光下显得格外扎眼,他记得面前的坎雷尔,那个总是坐在教室角落一个人,要么就与丹尼斯一同不出现的家伙。 “你······是谁?”但坎雷尔倒是对面前的人毫无印象,他觉得面前的人极为眼熟,但是却想不起到底是在哪里见过这号人物,这也让他不敢放下手中的匕首。 而这一声询问,让这个金发的贵族面色瞬间变成了酱紫色,在这所暴风学院之中,他应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人物,学校安保部的部长,年纪轻轻便有机会接受过实战训练,是整座军事学院中少有的真正面对过血族的男人。 从个人上而言,他成绩优异,体格健硕,英气逼人,家族更是掌握着白鸽议会下属大部分军权,他的父亲与他的哥哥都在白鸽议会中任职议员,可以说是整座曼斯特城最为超然显赫的家族。 而现在,他施瓦茨?朗杰罗德,居然被人将匕首架在脖子上羞辱,可性命在他人手上,他还又真不好发作,只得抽搐着面部肌肉,将心中的火气压了下去。 “坎雷尔!”一个熟悉的女声传来,让坎雷尔不由得将注意力转移开来,而施瓦茨也趁机脱身,不过没所谓了,在绿化带外,坎雷尔看到了卡洛琳,那个性情活泼而温和的女孩,还有三四个学生模样的家伙,坎雷尔心中了然。 他看到的应该都不是什么侵入者,估计就是这么一帮贵族学生,因为怀念校园,偷偷溜进来看看,至于进来的路线,作为安保部的贵族少爷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坎雷尔,”施瓦茨低吼的声音,在喉咙中隆隆作响,他咬着牙,强忍着汹涌在体内的耻辱感,此刻仍保持着贵族做派,体现的已经是他作为人的尊严了,“赌上朗杰罗德家族的荣耀,我要求与你决斗,再决胜负。” 说着,他将手上的白手套脱了下来,甩在了坎雷尔的身前,同来的两男两女都吓坏了,他们不知道施瓦茨竟已愤怒到如此地步,他们也不知道,刚刚见到的那一幕是怎么回事,他们根本不相信坎雷尔能击败这位风暴学园的最强战力。 第一百一十二章 邀请函 在众目睽睽之下,坎雷尔弯下腰,似乎准备捡起抛过来的白手套,这一举让一旁的卡洛琳不禁着急起来,她想出声阻止坎雷尔,因为坎雷尔绝对不可能在剑术上赢取施瓦茨半分的,却被眼前的女孩瞪了一眼,不得不将到嘴边的话语咽了下去。 来玩的,除了跟来的她,其他都是议员子女,即使是被发现也不可能有什么责罚,卡洛琳讨好都来不及,如何能得罪这些人呢。 但令所有人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坎雷尔将手套捡了起来,抛回给了施瓦茨,将刺刀收了起来,转身而去,贵族们回过神来,他们发现,似乎这个平民根本不知道决斗礼。 四个年轻男女发出轻蔑的笑声,唯有两人没有沉浸在这种嘲弄的气氛之中。 卡洛琳赔笑着,虽然她刚刚没有看到施瓦茨和坎雷尔的战斗过程,但她相信那一幕一定不是巧合,她明白施瓦茨精湛的剑术在决斗中所向披靡,但是不一定在战斗中好用,她恐怕是在场的贵族中唯一一个相信坎雷尔能够击败施瓦茨的了。 而另一个则是呆呆地望着手中被抛回的手套的施瓦茨,坎雷尔无论知不知道决斗礼,一定都听到了他刚刚的话语,但那个家伙却什么都没回应,而且,他还注意到了,坎雷尔手上的秘银军制刺刀。 “喂,坎雷尔。”施瓦茨出声再次叫道,这次,坎雷尔总算是没有装傻了,他回身看着金发的贵族,不带任何感情的说道。 “施瓦茨阁下,我是不会与您决斗的,我的剑刃只面对帝国的敌人,还有,请您带着您的朋友们离开,这里现在算军事禁区。” 坎雷尔处理得有些油滑,他将自己的身份立场摆在了帝国的士兵上,根本就不和施瓦茨玩同学游戏,也就让这场由意外以及小贵族意气而发的决斗没有了对手,不过换做一年前的他仍会这么处理,只是现在是有意识的理解了这种人际关系。 面对坎雷尔的拒绝,施瓦茨还想说些什么,但是还未开口,坎雷尔便补上一句,让他彻底断了这个念头:“而且如若不是天气太暗了,我也不会对阁下刀剑相向的,我们的交手只是我的职责所在,您的剑术在我之上,我承认这一点,不必比试。” 望着坎雷尔冷峻严肃,如士兵一般的面容,施瓦茨竟不知道说些什么,对方的让步以及这坦坦荡荡的气场,更是让他那中烧的怒火直接消散在了胸腔中,毕竟是他们先闯进来的,这点毋庸置疑。 他受过良好的家族教育,也不是什么纨绔子弟,应该说在风暴学院这座氛围较为艰苦以及校风较为良好的学校中,纯粹的纨绔子弟基本很难找到,可以作为学生代表的施瓦茨是讲道理的。 但可惜之情不免浮现在施瓦茨心头,平心而论,他在刚刚的交锋中被坎雷尔近身后陷入了泥潭般的劣势,这点施瓦茨心中明了且承认,他在学院中根本不能遇到能让他陷入这般局面的人,除了他真正面临过的那些恶徒血族,其余学生的剑术在他眼里也不过是过家家。 他也不止一次陷入过死斗,一旦陷入过那种双方都憋着一口气,谁先喘息谁便会死去的局面,学院中那些用木剑模型互击的训练就有些不入眼了。 他从未想到,居然这个学院中还有人能与这样的他在剑术上不分伯仲,这让他颇感惊讶外,还有生出一种急切感,他迫切的希望能与这个对手再来一局,这种急切的心情也是愤怒的来源之一,但他也明白,既然对方拒绝,便不好强求,强人所难不是绅士所为。 “这样,坎雷尔先生,下个月能来朗杰罗德家族的住地——巴尔赫德堡参加朗杰罗德二少爷的宴会吗?”突然,一个有些细微的男声从黑暗的一旁中传来。 坎雷尔猛然回身,望向身影的来源,他根本没有察觉到这个人的存在,视线中,一个戴着眼镜的看上去实在有些弱不禁风的男人直立在月光下提议道。 他那刀削般消瘦的面容在月光下简直像饿了几个月的吸血鬼一般,苍白而毫无血色,浑身淡色的衣服在银月下反射着惨白的光芒,整个人的气质像一个漂浮的幽灵,即使没有存在感也不会让人感觉到危险感,反倒让人感觉此人奄奄一息。 但此人双眸中透出的锐利,让坎雷尔实在不好小觑,他想说些什么,摆脱这些麻烦,可还未开口,便被一旁的施瓦茨抢先。 “对,没错,明天你来我们的宴会,届时我们再切磋切磋。”说着,施瓦茨递出了一枚硬币,上面刻印着一把利刃,是朗杰罗德家族的家徽,也是巴尔赫德堡的通行证。 坎雷尔面露苦笑,他面前站的好歹是曼斯特城第一贵族的二子,他要是再甩别人冷脸就显得太不近人情了,只得接过那枚硬币,可嘴上仍不住推脱着:“我明晚不一定有时间,也许要出任务······” “没事,我只是发出了请帖,客人来去自如,你有时间便来。”似乎是施瓦茨铁了心要邀请坎雷尔,直接将硬币塞进了坎雷尔的手里,“对了,你可以带你的朋友来,最好把那位神出鬼没的也带来。” “那位神出鬼没的”不需要解释,坎雷尔也知道指的是丹尼斯,在这些学生眼里,他坎雷尔最多就是旷旷课,孤僻一些,那丹尼斯可真算是神秘至极。 “我很期待你们的到来,以及与你的决斗。”施瓦茨爽朗地笑道,坎雷尔忽然发现,面前的这个贵族倒也不难相处,也就只是自尊心强了些。 “我不会用贵族剑啊······”坎雷尔挠了挠脑袋,实在为难。 “我们家什么武器都有!你随便挑,只要答应与我再打一场就好。”施瓦茨神采奕奕地说道,脑中似乎已开始模拟击败坎雷尔的对策了,朗杰罗德家族,向来尚武。 “对了,”朗杰罗德的二少爷似乎突然想起什么,朝着那细瘦的眼镜男愤愤然地问道,“哈迪尔兄,你怎么开始决定在我家开的宴会的与会成员邀请了?” “哈哈哈,那不是我的宴会吗?是你朗杰罗德二少爷亲口答应为我举办的送行宴,与会人员我来确定不为过。”那名为哈迪尔的消瘦男人扶了扶眼睛,嘴角带着些许笑意道。 第一百一十三章 又一起 巴尔赫德堡,坎雷尔对这个地名有印象,整个曼斯特城雄伟瑰丽的名胜建筑有很多座,但整个行政区能被冠以“堡”之名,且不属于白鸽议会的宅邸,只有巴尔赫德堡一座。 因为曼斯特城的军备大半被掌握在巴尔赫德堡的拥有者,朗杰罗德家族手上,巴尔赫德堡代表着不仅是一座宏伟住宅的名字,更是朗杰罗德家族的超然地位以及其盾章上的荣耀。 坎雷尔有些头疼,他还有许多工作未完成,巨大的谜题还未解开,却莫名卷入了这种贵族的游戏之中。 就在刚刚,他亲手将几个夜晚回学校冒险的同学送出风暴学院,回到了宿舍,整理着刚刚所得的情报。 从卡洛琳口中,坎雷尔得知,那个戴眼镜的瘦高男人,是朗杰罗德家族的盟友,伊顿家族的独子,哈迪尔?伊顿,两个家族不仅在议会事务上步调高度统一,他们的后代也是混在一起长大的。 不过相较于施瓦茨?朗杰罗德的健康,强壮,光辉刺目,哈迪尔?伊顿则显得病弱以及缺乏存在感,哈迪尔父亲在议会的强势表现,也经常让人遗忘这个即将继承伊顿家族的儿子。 而下个月的送行宴,也是为哈迪尔?伊顿准备的,据说是伊顿家族预感局势不妙,准备将病弱的独子哈迪尔秘密送回帝国内陆,这无疑是一场保密的移送,所以虽然开了送行宴,但与会人员极为单纯,都是些风暴学院的学生。 可那个锐利的眼神,坎雷尔不可能看错,他感觉那个男人并不像大多数人所想的那么简单,那么缺乏存在感形似空气。 坎雷尔不禁苦笑出声,倒在柔软的床上,他发觉今天自己真是太过于阴谋论了,什么都疑神疑鬼的,相比昨天的凶杀案,这个贵族的宴会简直可以说是纯净健康了。 也许是一天内接收了太多讯息,导致精神过于紧绷了。坎雷尔调侃着自己,放空了脑袋,进入了梦乡。 ······ 脚步,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接触与地毯的皮靴传来的每一声碰撞都轻盈而有力,无疑是受过训练的家伙。 坎雷尔蹭的一下从床上站了起来,秘银刺刀握在了手上,于此同时,他的宿舍门门锁被钥匙扭动推开了,出现在门口的男人与黑暗的房间中摆着战斗姿态的坎雷尔相视,不经意露出丝丝满意的微笑。 “又出什么事了?”坎雷尔将刺刀收回鞘中,打量着在如此深夜,面容上却不见丝毫倦意的剑舞者,抑制着心中强烈的不安,问道。 “我是来确认你的安全的,”剑舞者说着,从兜里拿出一张照片,“这个人,你认识吗?” 坎雷尔打开了灯,疑惑地接过了照片,照片上赫然印着一个极为熟悉的人。 “他怎么了?”坎雷尔吞下唾沫,小心翼翼地问道。 “小心他,他是我们确认的安全局叛徒。” 剑舞者的回答让坎雷尔一时间张口结舌,哑然失声,仿佛喉头被什么堵上了一般,其实当响尾蛇袭击他们,坎雷尔就猜想过这个可能的存在,但当时那只不过是不着边际的猜测,现在在眼前变成了现实,带来的效果仍旧如此震撼。 “证据呢?我认识他快一年了,我和他第一次见面是在远离这里的,现在已经沦陷了的利兹城,一路走来,我并没有发现他有投敌倾向。” “就在刚刚,他杀死了与他一起行动的队友,然后失踪了,我们现在根本找不到他。”剑舞者道。 失踪。又是失踪!自从杜兰那件案子后,坎雷尔对失踪一个词格外的敏感,这让他不由地反驳道:“可失踪不能定性啊······” “我们还认为,他是你在调查的那桩凶杀案的凶手,‘海上神父’的杀死者。”剑舞者仿佛语不惊死人不休,打断了坎雷尔的质疑,如此断言道。 “什么······”这下,坎雷尔再也说不出任何怀疑之词了,他现在倒是好奇,为什么安全局会把叛变的成员联系到那宗案子里去了,“为什么你们会这么觉得。” “因为我们死去的那位成员,‘保护者’的尸体,是这么告诉我们的。”话已至此,坎雷尔瞬间便明白了剑舞者的意思,恐怕那位素未谋面的同事保护者,死于被不明物体的撕裂,他不由得想起了昨天见到的那具惨烈尸体,背后发凉。 “可是,为什么?即便是他叛变了,也不至于一定要将曾经的同袍的尸体撕碎。”坎雷尔有些不明白。 “我们认为,是他暴露了‘保护者’的位置与身份,导致‘海栈’案中的凶手精准地偷袭了毫无防备的‘保护者’,再加上当时与‘保护者’站在一起的他的突然倒戈,导致了‘保护者’的死亡。”剑舞者继续解释道。 “方便告诉我保护者平时的表面身份是什么吗?他的被害现场又在哪?是什么让你们做出了这样的判断?”坎雷尔思考着,问道。 按道理来说,剑舞者是不能透露如此多的信息给一个五级成员的,但不知是出于私心,还是出于对坎雷尔的培养,剑舞者如实答道。 “代号‘保护者’的干员真名为桑塔尔,表面身份是黑帮‘梦影’的一个高级干部,负责贫民窟地区的毒品贩卖,是我们在贫民窟的重要情报员,他死在了‘梦影’的一座毒品仓库中,现在警察已经封锁了那座仓库,而他之所以在夜晚去到那座仓库,就是被那个叛徒约出来的。” “最重要的是,现场没有打斗痕迹,‘保护者’是持有血咒武器,拥有丰富实战经验的老干员,他不可能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除非踏入了陷阱。” 坎雷尔没有再接话,他说不出一句话了,从目前得到的讯息,确实,真相就应该是如此,但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总之,你不要尝试去抓捕他,他手上应该也持有血咒武器,我来这只是告诉你,小心他,不要因为他是熟人就信任他,现在安全局内出现了变故,白鸽议会的分部这边很多人都散了,我们暂时腾不出手,等过一阵子,我会亲手解决他的,交给我们。” 剑舞者阴沉的说道,词措中充斥着对叛徒的杀意,但坎雷尔也听出了他的老师话语中的潜意思:他这样的孩子,没有实力去解决这种层次的敌人,保护自己就行。这让他有些不服气,又有些无奈,毕竟他没有血咒武器,剑术造诣也不过入门,确实没有资格面对那样的敌人。 第一百一十四章 疑点 天边乏起淡淡的白色,坎雷尔捂着脸,脑袋有些晕,但却毫无睡意,格外的清醒,明明他昨晚基本上可以说是没怎么睡。 他叹出一口气,站起身来,索性穿上了衣服,准备出门进行例行的晨练,刚到楼下,一旁建筑的阴影中闪出一个矮小的身影,坎雷尔定睛一看,这不速之客不是别人,正是贫民窟的卡森。 “丹尼斯先生正在等您。”说着,这个孩子递出了一张纸,上面写着一张地址,正是昨夜剑舞者告诉他的“保护者”身亡的那个仓库。 有些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 坎雷尔深吸一口气,问道:“那个凶杀案我已经知道了,而你们又是怎么知道的。”这是个不太重要的问题,但卡森这帮孩子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快到和警察无异,实在不同寻常,让坎雷尔不由得心生敬佩。 “我们无所不能。”卡森这个显得有些早熟的孩子露出神秘的笑容,才算是有些孩子样。 坎雷尔耸了耸肩,不再深究,终是压抑不住心中的焦虑,迈步走了出去,而卡森自然不用跟着,他的任务只是送信,在目送坎雷尔离开后便回贫民窟找活去了。 经过二十分钟的路程,坎雷尔来到了那个地址,周围的一切都如同昨天的现场一般,被隔开了,这一次,除了围观的贫民,成片的记者举着那名为“相机”的大木盒子,贫民窟的连环变态杀人案,简直是作为报纸头条的绝佳新闻,如若不是伪造的证件,坎雷尔一个人可进不去这个现场。 黑暗的仓库中显得比外边冷阴冷许多,除了少数警察提着煤油灯清点着仓库中毒品的数量,没有多余的人员,也因此,只站在门口,坎雷尔便听到了仓库深处的争吵声。 “丹尼斯先生,请您离开,您已经妨碍到我们的公务了,我们现在准备将尸体运离,请您让开。” “让我再看看尸体,你不觉得这两件案子很蹊跷吗!”皇族执着地声音响起。 听说尸体要运离第一现场了,坎雷尔连忙上前,在白布盖上的最后一刻,他见识到了尸体的真容,那是个身形健硕的男人,果然如剑舞者所说,不可能没有抵抗便被杀死。 而这具尸体,简直就像屠夫案板上的牲畜,他的大腿肌肉被层层剥离,他的内脏被块块分明的摆在尸体旁,仿佛是刚刚被屠宰完成的牲畜,他的面部也被损毁严重,根本难以看出死者生前的五官。 一样的残忍,一样的血腥,果然是与昨天那宗案件一模一样的手法。 “丹尼斯先生,请您不要和外边的那些记者一样,办案时脑中充斥着妄想,执法凭借着是证据,疑罪从无。” 坎雷尔让开身,眼睁睁地看着四个警察将这惨烈看不出丝毫安宁,无法安息的肉体抬了出去。 “这宗案子非常明显,死者身份已经非常清楚了,这次甚至用不到差分机,我们询问了昨晚看守仓库的那个小子,死者名为桑塔尔,是这个仓库的所有人,也是‘梦影’的干部。” “根据我多年办案的经验,这就是黑帮分子内部利益分配不均导致的凶杀,周围毫无打斗痕迹以及仓库中的货物,还不能证明这点吗?”曼斯特城贫民窟警长,切贝尔言之凿凿地说道。 “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切贝尔督察。”丹尼斯都快要被气得跳起来了,“那你如何解释两次案件如出一辙而又如此非同寻常的血腥现场,你居然会认为这是一场普通的凶杀,我的老天啊。” “我觉得这单纯的就是凶手在一时愤怒,杀死自己的大哥后,因为害怕,同时又想起了早上刚刚看到的案件,便做出的一次模仿案,以此误导我们的判断。” 切贝尔坚定地道,随后不再理会丹尼斯,迈步离开了,将两个多管闲事的家伙留在了血腥的空气中,与坎雷尔错身而过之时,还瞪了一眼来晚了的坎雷尔。 “对了,我奉劝你们还是不要试图找凶手了,这种黑帮内部的事情,大多没有下文。”仓库中回荡着切贝尔冷冷地声音,仅仅一年前,他们还不至于如此无奈。 “丹尼斯。”坎雷尔出声朝着同伴打招呼道,出口的刹那间,他忽然发现自己的声音变得如此沙哑。 “真可惜,你来晚了,我只能口述给你听我找到的线索了,”皇族摇了摇头,继续道:“不过没办法,要不是我叫利安达他们找人盯着警局大门,我也没法如此迅速地追踪到这个案子,等等,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丹尼斯关切地望着面前的同伴,这才注意到坎雷尔血丝遍布的双眼。 “咳咳,我没事,你继续说。”坎雷尔清了清嗓子,摆了摆手示意安好,说道。 “那好,你应该刚刚也听到了不少,现场也没给我们太多信息,总结起来就是,没有打斗痕迹,尸体被精细解剖,死者身份特征被完全破坏,不过这次还好有人可以问。” “根据看门的那个小子说的,死者名叫桑塔尔,他在夜间大概凌晨两点的时候与一人结伴来到这个仓库,说是要清点货物,然后十多分钟后,那个与桑塔尔一道的人独自离开了,等了约莫两个小时,见桑塔尔还未出来的仓库看守觉得情况有异,进来便看到了这一幕。” “那个看门的小子应该和黑帮无关,这次案子就是他报的案,他也根本不知道自己看守的是什么货物,他只知道他是从黑帮那拿钱养家糊口的,据他所说,那个与桑塔尔一道来,具有重大作案嫌疑的家伙身材消瘦,不过太黑了,其他的体貌特征他也没看太清楚。” “有没有可能就是那个小子作案,并假装无辜,还编造了这么一个故事。”坎雷尔抬起头,问道。 “我觉得不太可能,因为他看到那个尸体,还以为是上天给予他的天罚,让他提前看到了地狱之景,我们费了老大劲才从他嘴里问出些东西,而且,问他的时候,他一裤子尿骚味,那味道,可不太好闻,那样子不太像装出来的。”丹尼斯似乎回忆起了什么,皱着眉头说道。 “而且······”丹尼斯微眯起了眼睛,语气沉了下来,坎雷尔明白,他接下来要说的,才是真正的重要信息。 “那个家伙根本不具备作案条件。” 第一百一十五章 叛徒 “这次的案件与上次不同,上次需要的作案条件是凶手精神亢奋,极具体力,胆大心细,但这一次,反而需要凶手极为冷静,甚至具备一定程度上的医学知识,两次作案人的特征是相冲突的。” 丹尼斯分析道,也一语点开了坎雷尔的困惑,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何感觉如此不对了。 这次就像专业人士的屠宰现场,内脏片片分明,被切断摆放,剥开死者大腿肌肉的手法也是,凶手明明是在极为冷静地享受这一过程,就像在燃烧着蜡烛的宴席上摇晃着红酒杯,优雅地切开带血的牛排。 一股恶寒爬上坎雷尔的心头,这次案件的性质,一定比上一次更加恶劣。 “从某种程度上,我赞同切贝尔督察的观点,但这作为一宗模仿案,实在是有些拙劣了。”丹尼斯眼中透着寒光,想必他将自己放在了凶手的角度,去考虑这个问题。 坎雷尔明白,皇族说的没错,如果这是一宗模仿案,那么实在显得有些太笨拙了,模仿得显然过于精细,以至于刻意了,但皇族的话语还有一半没有说出来,坎雷尔也明白。 如果这不是一起模仿案,那么就只能说明,凶手从上次屠杀中,找到了某种乐趣,甚至是享受了起来。 矗立在黑暗而封闭的仓库中,坎雷尔恍然突觉,煤油灯外的阴影中,有一双眼睛正盯着他,一条冰冷的视线扫视着他,正等待着时机,等待着将他碎尸万段,肚肠剖开的那一刻,露出期待,而兴奋的笑容。 不由地,坎雷尔将另一只手扶在了腰后刺刀的刀柄上。 “哦,对了,那个蠢材督察告诉我,关于昨天的死者,差分机已经分析出结果了。”丹尼斯一拍脑门,突然想起道。 “是‘海栈’的头,海上神父艾豪斯是。” “啊,”丹尼斯没想到被抢答了,很是惊讶,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是剑舞者告诉我的,他还告诉我,昨天案件的凶手,已经被安全局锁定了。”坎雷尔直视着面前皇族的双眼,思绪复杂,一字一顿地说道。 “是吗?” ······ 独自一人走在清晨雾都的小巷中,坎雷尔实在显得过于悠闲,马车的声音从稍远处的马路上传来,又逐渐远去,而坎雷尔则随着周围的逐渐安静,停下了脚步。 一个人影从浓浓的白雾中隐现,与坎雷尔一并站在了小巷之中。 “哟,少见啊,除了任务你居然会联络我,找我有什么事吗?”只见那人点燃了一只香烟,出声问道。 坎雷尔没有说话,而是直愣愣地望着面前的人,他们这几个月在许多任务中都有合作过,虽然他常常吊不郎当的,还经常摆着前辈的架子,打发他去做苦力,但是他仍与众多干员并肩站在保卫人类的第一线,坎雷尔从未想到过,他会背叛。 收捕者点烟的手顿住了,火柴停在了他的烟前,将他消瘦的面庞染成了橘黄色,他望着面前的同事,冷然道:“没想到你是第一个,勇气可嘉。” “这么说,剑舞者说的都是真的吗?”坎雷尔咬着牙问道,手已握住了背后的刺刀。 “是剑舞者告诉你的吗?看来安全局已经秘密发布了对我的通缉令了,不过话说回来,你还真是个笨蛋啊,知道我联络方式的人那么多,你却是第一个找来的,说明安全局对我另有计划,你不觉得你擅自行动打草惊蛇了吗?”收捕者嗤笑道。 “因为我想找你对质,我想知道剑舞者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我想知道真相。”坎雷尔铿锵地说道。 “你是傻子,那我问你,你自己觉得剑舞者说的是不是真的?”收捕者将手插进了口袋里,冷漠地看着坎雷尔,就像看着个死人。 收捕者的问题将坎雷尔问倒了,他沉默着,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哈哈哈哈,你看,你自己心中不是有答案吗,”坎雷尔的样子将收捕者逗笑了,“安全局可是军部直属隐秘机关,手眼通天,内部人员加上我们这些外围干员人员不计其数,怎么可能会犯这种严重的误判错误,我说的对吗?” 收捕者的话,正中坎雷尔心中的想法,令他无法反驳。 “那么我说什么,又有什么意义,什么用吗?”收捕者将双手从口袋中猛然抽出,他的手上拿着一把匕首,那匕首的样式有些奇怪,匕柄的两段都有两个拳大小的木制圆饼,作为护手显得太大而且难看了些。 而匕刃极为短小,约莫只有手指长短,即使将匕刃完全没入敌人的身体,想必也无法杀死敌人。 不过,这柄兵刃本就不是用于伤敌的,只见匕首底部圆形的柄底上,猩红的光芒闪耀,收捕者毅然将匕刃刺入自己的手臂中,血流不似平时,一股脑澎涌而出,反倒是坠挂在收捕者的手臂上,细细的血流如绳线一般轻飘飘的,随风摆动。 而更多的血流,缠上了极短的匕刃,顺着匕刃爬满了整支匕首,完全不同于血液的淡红的血丝散发的黯淡的红光,布满了收捕者的两只双手,看上去诡异至极。 “来,你不是来杀我的吗?”收捕者说道。 “不,我不想和你动手,我只是想听到你的回答。”坎雷尔被迫拔出刺刀,但仍锲而不舍地问道。 “我的回答?对,没错,我叛变了,这下你死心了吗?”收捕者轻蔑地笑道,他张开双臂,数条淡色血丝缠绕在他的双手之间,如丝线,又似拥有生命的触手。 “为什么?”坎雷尔将刀刃举至身前,既然如此,他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如果你每日混迹在贫民窟,做着为国为民的大任务,但却连自己的家人都保护不了,你就知道为什么了,不单单是周围的人认为你是个混混,甚至你的家人都当你是个不顾家庭的混蛋,那种万夫所指的眼神,你能理解吗?” 收捕者低沉的说道,语气中没有什么泄愤的情绪,就像在说着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但也正是这样,才最令人心寒。 “为了人类的未来,个人的得失根本就无所谓。”坎雷尔坚定地说道,眼神中不见一丝动摇。 “哈哈哈哈哈,为了未来?我的后代的生活都无法得到保障,我如何相信人类有未来?”收捕者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 “安全局那么做也是为了保护你啊。”坎雷尔反驳道,安全局无法给予干员生活上的保障,不是做不到,而是不敢如此啊。 “帝国如若真的伟大,又为何如此畏手畏脚!?这只不过是艘快要沉没的船,我只是想为我的家人谋个救生圈,不要怪我。”话语至此,收捕者的眼中的杀意不再遮掩。 第116章 血丝 只见收捕者轻抖手腕,数条一端缠在他指尖的血丝便朝着坎雷尔飞来,这淡色的丝线在空气中就像羽毛一般,速度很慢,显得轻飘飘的,似乎下一秒便会被不知哪来的一阵强风吹开,毫无危险性。 但即便如此,坎雷尔面对这种看上去毫无威胁的东西,也丝毫不敢放松警惕,这血丝的来源可是血咒,掌握在敌人手上的,不知能力的血咒。 飘扬的血丝渐近,坎雷尔挥动手中的利刃,一刀试图斩断这看上去弱不禁风的丝线,却发现这血丝比想象中柔韧得多,刀刃撞击在血丝上,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血丝在空中后移,空气为其卸去了大部分力道,以至于这么一刀竟没能斩断这条血丝。 只见抓住血丝那端的收捕者见机弹动手指,猛然拉紧丝线,两条飘扬在空中的血丝相交配合,杀机骤现。 坎雷尔见机不对,连忙想后撤收刀,但终究是慢了一步,他的刺刀刹那间竟被两条紧绷的血丝死死缠住,即使是使劲猛拔,也纹丝不动。 “比我想的还要轻松。”收捕者轻蔑道,他现在宛如一个操纵着玩偶的操偶师,十指上都缠着丝线,而那把血咒兵刃被数条血丝吊在半空中,原本是匕柄的地方被层层血丝包裹。 坎雷尔恍然发觉,那根本就不是武器,那是用以汇聚血丝的操作器,真正的杀器是这些血丝。 只见收捕者猛然拉动缠住坎雷尔刺刀的两根血丝,但却只肉眼可见的看到刺刀在半空中颤抖了一下,并没有发生什么,收捕者面色阴沉地道:“没想到才短短一年你就拿到了秘银武器,剑舞者那个家伙还真是宠你啊。” 坎雷尔没有接话,他明白,如若自己手上的不是秘银武器,那么血咒的力量会将他手上的武器直接撕成数段,秘银能一定程度上抑制血咒的力量,秘银就是血族的自然天敌。 而这么一接触,坎雷尔也稍微明白了一些收捕者手上这血丝的特性了,他是天生的战斗天才。 只见他将刀一转,刀刃面对自己,猛然一拉,紧绷的血丝便被轻易条条切断,就像普通的绳线一样,越是紧绷的地方,越是容易断裂。 收捕者也察觉到坎雷尔已经明白了他的武器特性,不由得冷哼一声,猛然一震手臂,数十条血丝在空中竟织成一张大网,交错的淡色绳线令人眼花缭乱,同时朝着坎雷尔的方向而去。 这场景不由得让坎雷尔皱起了眉头,他意识到,只要不破开这如茧蛹一般的层层丝线,他就永远攻击不到收捕者的本体,也就永远无法取得胜利,他不由的想起了上一个遇到的血咒使用者,响尾蛇。 虽然这血丝远没有血毒直接致命,但这可比响尾蛇难对付太多了,他现在有种在水里与人打架的感觉,浑身是劲,但根本使不出来。 收捕者张开了他的网,但坎雷尔可不是坐以待毙的猎物,困兽还会死斗呢。 只见坎雷尔不退反进,主动撞上了这张大网,就像闯进了蛛网中心的昆虫,收捕者手指一动,四面八方的血线便朝坎雷尔包裹而去。 但坎雷尔怎么可能送死呢?他将自己撞向的那几条血丝绷紧切断,就趁着周围血丝还未包裹过来的这么几秒时间差,从血网中脱身而出,直奔收捕者的本体而去,不得不说,这个计划大胆至极。 收捕者都为之一愣,这么多年,他从来未见过撞破血网的对手,虽然情况不利,他也远不至慌张,他只双手一挥,眼见一张血网又将在他身前成型,可坎雷尔都走近到了五米之内,又怎么可能让他如愿呢? 两把飞刃从袖中飞出,目标正是收捕者的两臂手腕,逼得收捕者连忙操纵身旁的血线,挡下了两把匕刃,但这么一挡,对周围绳线的操作也就一顿,让坎雷尔又找到了机会。 他环视周身包围着他的血网,一眼便看到了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血丝较为稀疏的地方,一刀挥出,再次从这看似天衣无缝的绝境中脱身而出,坎雷尔明白,决不能再次给对方操纵丝网的余地,一柄飞刃再从手中脱手,一匕一人,一前一后,直逼收捕者的肉身。 血网的操纵者眼见自身逐渐滑入危境,却不见急切,白雾之中,收捕者的嘴角勾勒起若隐若现地笑容,望着那一抹冷笑,坎雷尔惊觉自己就像是冲入猎人陷阱中的猎物,根根毛发倒竖。 只见收捕者拉动手指,一根散发着猩红光芒的血丝从他脚下的土地中拔地而出,这一根不同于其他的,颜色极为鲜艳的,被隐藏在泥土中的血丝,无疑透着浓厚的杀机。 坎雷尔眼睁睁地看着飞在自己身前,被自己掷出的瞄准着收捕者脑门的匕首,直直地撞上了这根血红的丝线,然后······就像撞上了利刃的纸片,一瞬间便被分作两半,掉落在地上。 眼见着那根绷直的散发着红光的血丝以骇人的速度直逼自己而来,坎雷尔连忙刹住脚步,起身后跃,在那一刹那,坎雷尔看见了,收捕者眼底的笑意。 收捕者猛然抬起手臂,连接着他的手指的五根猩红血丝破土而出,这五根血丝埋伏的位置,皆在此刻坎雷尔身下正对着的土地中。 一时间,六根猩红的血丝从四面八方,直逼还悬在半空之中,无法做出任何动作的坎雷尔,一秒之后,坎雷尔便会毫无悬念地大卸八块。 从猩红的血线现身,到这个局面,总共不到五秒,没人能想到,收捕者还藏了这么一手杀招。 “嘭!”白雾之中,一声蒸汽枪械的枪声响起,收捕者应声倒下,但散布在小巷中每一个角落的血丝都未消失,只是失去了控制,纷纷飘飘然的落在了地上。 收捕者被枪击伤了,并不是致命伤,况且,这么短的时间,就算是丹尼斯打在致命部位,也根本不可能来得及。 皇族给倒在地上的收捕者补了一下,确保将他击晕后,连忙跑向白雾那端,在能见度五米左右的雾都中,他看不见坎雷尔站立的身姿。 第116章 血丝 只见收捕者轻抖手腕,数条一端缠在他指尖的血丝便朝着坎雷尔飞来,这淡色的丝线在空气中就像羽毛一般,速度很慢,显得轻飘飘的,似乎下一秒便会被不知哪来的一阵强风吹开,毫无危险性。 但即便如此,坎雷尔面对这种看上去毫无威胁的东西,也丝毫不敢放松警惕,这血丝的来源可是血咒,掌握在敌人手上的,不知能力的血咒。 飘扬的血丝渐近,坎雷尔挥动手中的利刃,一刀试图斩断这看上去弱不禁风的丝线,却发现这血丝比想象中柔韧得多,刀刃撞击在血丝上,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血丝在空中后移,空气为其卸去了大部分力道,以至于这么一刀竟没能斩断这条血丝。 只见抓住血丝那端的收捕者见机弹动手指,猛然拉紧丝线,两条飘扬在空中的血丝相交配合,杀机骤现。 坎雷尔见机不对,连忙想后撤收刀,但终究是慢了一步,他的刺刀刹那间竟被两条紧绷的血丝死死缠住,即使是使劲猛拔,也纹丝不动。 “比我想的还要轻松。”收捕者轻蔑道,他现在宛如一个操纵着玩偶的操偶师,十指上都缠着丝线,而那把血咒兵刃被数条血丝吊在半空中,原本是匕柄的地方被层层血丝包裹。 坎雷尔恍然发觉,那根本就不是武器,那是用以汇聚血丝的操作器,真正的杀器是这些血丝。 只见收捕者猛然拉动缠住坎雷尔刺刀的两根血丝,但却只肉眼可见的看到刺刀在半空中颤抖了一下,并没有发生什么,收捕者面色阴沉地道:“没想到才短短一年你就拿到了秘银武器,剑舞者那个家伙还真是宠你啊。” 坎雷尔没有接话,他明白,如若自己手上的不是秘银武器,那么血咒的力量会将他手上的武器直接撕成数段,秘银能一定程度上抑制血咒的力量,秘银就是血族的自然天敌。 而这么一接触,坎雷尔也稍微明白了一些收捕者手上这血丝的特性了,他是天生的战斗天才。 只见他将刀一转,刀刃面对自己,猛然一拉,紧绷的血丝便被轻易条条切断,就像普通的绳线一样,越是紧绷的地方,越是容易断裂。 收捕者也察觉到坎雷尔已经明白了他的武器特性,不由得冷哼一声,猛然一震手臂,数十条血丝在空中竟织成一张大网,交错的淡色绳线令人眼花缭乱,同时朝着坎雷尔的方向而去。 这场景不由得让坎雷尔皱起了眉头,他意识到,只要不破开这如茧蛹一般的层层丝线,他就永远攻击不到收捕者的本体,也就永远无法取得胜利,他不由的想起了上一个遇到的血咒使用者,响尾蛇。 虽然这血丝远没有血毒直接致命,但这可比响尾蛇难对付太多了,他现在有种在水里与人打架的感觉,浑身是劲,但根本使不出来。 收捕者张开了他的网,但坎雷尔可不是坐以待毙的猎物,困兽还会死斗呢。 只见坎雷尔不退反进,主动撞上了这张大网,就像闯进了蛛网中心的昆虫,收捕者手指一动,四面八方的血线便朝坎雷尔包裹而去。 但坎雷尔怎么可能送死呢?他将自己撞向的那几条血丝绷紧切断,就趁着周围血丝还未包裹过来的这么几秒时间差,从血网中脱身而出,直奔收捕者的本体而去,不得不说,这个计划大胆至极。 收捕者都为之一愣,这么多年,他从来未见过撞破血网的对手,虽然情况不利,他也远不至慌张,他只双手一挥,眼见一张血网又将在他身前成型,可坎雷尔都走近到了五米之内,又怎么可能让他如愿呢? 两把飞刃从袖中飞出,目标正是收捕者的两臂手腕,逼得收捕者连忙操纵身旁的血线,挡下了两把匕刃,但这么一挡,对周围绳线的操作也就一顿,让坎雷尔又找到了机会。 他环视周身包围着他的血网,一眼便看到了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血丝较为稀疏的地方,一刀挥出,再次从这看似天衣无缝的绝境中脱身而出,坎雷尔明白,决不能再次给对方操纵丝网的余地,一柄飞刃再从手中脱手,一匕一人,一前一后,直逼收捕者的肉身。 血网的操纵者眼见自身逐渐滑入危境,却不见急切,白雾之中,收捕者的嘴角勾勒起若隐若现地笑容,望着那一抹冷笑,坎雷尔惊觉自己就像是冲入猎人陷阱中的猎物,根根毛发倒竖。 只见收捕者拉动手指,一根散发着猩红光芒的血丝从他脚下的土地中拔地而出,这一根不同于其他的,颜色极为鲜艳的,被隐藏在泥土中的血丝,无疑透着浓厚的杀机。 坎雷尔眼睁睁地看着飞在自己身前,被自己掷出的瞄准着收捕者脑门的匕首,直直地撞上了这根血红的丝线,然后······就像撞上了利刃的纸片,一瞬间便被分作两半,掉落在地上。 眼见着那根绷直的散发着红光的血丝以骇人的速度直逼自己而来,坎雷尔连忙刹住脚步,起身后跃,在那一刹那,坎雷尔看见了,收捕者眼底的笑意。 收捕者猛然抬起手臂,连接着他的手指的五根猩红血丝破土而出,这五根血丝埋伏的位置,皆在此刻坎雷尔身下正对着的土地中。 一时间,六根猩红的血丝从四面八方,直逼还悬在半空之中,无法做出任何动作的坎雷尔,一秒之后,坎雷尔便会毫无悬念地大卸八块。 从猩红的血线现身,到这个局面,总共不到五秒,没人能想到,收捕者还藏了这么一手杀招。 “嘭!”白雾之中,一声蒸汽枪械的枪声响起,收捕者应声倒下,但散布在小巷中每一个角落的血丝都未消失,只是失去了控制,纷纷飘飘然的落在了地上。 收捕者被枪击伤了,并不是致命伤,况且,这么短的时间,就算是丹尼斯打在致命部位,也根本不可能来得及。 皇族给倒在地上的收捕者补了一下,确保将他击晕后,连忙跑向白雾那端,在能见度五米左右的雾都中,他看不见坎雷尔站立的身姿。 第117章 俘虏 终于,友人的肉体在蒸汽的那端浮现,没有想象中的骨肉分离,大卸八块,血洒遍地的恐怖场景,反而见到坎雷尔大张着四肢,躺成一个大字,横在路中央,丹尼斯只觉有些好笑,没好气地道。 “你怎么还活着?我还以为要找安全局来收尸了呢。” “啊,真是完败啊。”坎雷尔有些不甘心地道,两人都明白,如若不是收捕者最后收手了,谁都无法救活他。 “哼,真是大胆的计划。”丹尼斯晃了晃手中的手枪,说道。 “不不不,如果不是开战前他说了那些话,我绝对拔腿就跑。”坎雷尔苦笑道,他留了两手后手,一手是赌收捕者没有叛变,另一手是丹尼斯保底,就算被迫陷入战斗,丹尼斯也能保证他的存活,他可没有在这牺牲的打算。 俗话说,了解自己手上的剑刃的同时,也要了解对手身上的盔甲。 在主动联络收捕者之前,坎雷尔和丹尼斯二人就通过警察局的差分机调查过了保护者的个人讯息,而安全局发布了对收捕者的通缉令的同时,也公布了收捕者的个人信息。 他们从中了解到,收捕者根本没有家庭,但保护者有,他们还发现保护者的女儿在保护者死亡的同时就失踪了,但在贫民窟中并未引起骚动,即使报案了也并未被重视,“曼瑰”一年光明正大绑走的少女实在太多了,多到警察根本没有精力一个个查。 可毕竟失踪的人和失踪的时机都颇为蹊跷,这很快吸引了坎雷尔的注意,也是坎雷尔会主动联络的收捕者的原因,但他一个人来毕竟是不保险的,所以坎雷尔找到了丹尼斯合作。 而当听到了收捕者的话语时,坎雷尔便知道,自己应该是安全了,才主动接触,选择接战,意图摸出对手的血咒能力,这一切都是预谋之中的。 “哎,对付血咒战士,真的是再谨慎也不为过。”坎雷尔叹息道,他想起了剑舞者对他介绍血咒时说的话语。 在涉及血咒的战斗中,如果不能保证对敌人的一击必杀,那么宁可不要出手,血咒能力不分强弱,只分用途。血咒,终究是超越人类认知,不为人类所掌控的力量啊。 “你变了。”丹尼斯望着面前男人的眼睛,不知为何,竟觉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因为我听从了你的意见啊。”坎雷尔大方的笑道,并不在意,将皇族抛在身后,走向晕倒在地上的收捕者。 ······· 下腹与脑后的疼痛将他从昏迷中唤醒,他想起了自己在小巷中,面对奏乐师的战斗中遭人偷袭倒下了。 应该是安全局的人。收捕者猜想到,他有些太小看那个小子了,按常理他不会犯这种如此低级的错误,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应该是被安全局带回去了,安全局对待叛徒的手段,他比谁都明白,等待着他的,是地狱般的无尽与黑暗。 唯一有些可惜的是,他在最后一刻还对那个小子留手了,没有取走他的性命,毕竟在这件事上,那个小子是无辜的。 收捕者睁开了眼睛,一片黑暗,不禁令他怀疑自己是否真的睁开了眼睛,但大抵是他所处的房间中太过黑暗了,以至于他根本看不到任何东西。 双手被束缚住了,收捕者使劲动了动,反而差点让他坐的凳子翻倒下去,绑的人很专业,但奇怪的是,这里的设施太简陋了,这肯定不是安全局的内部。 就在收捕者心中下了定论的同时,房间的门被推开了,刺入的阳光照亮了整个房间,收捕者借机趁此观察自己所处的环境。 四周的墙壁都由冰冷的石块堆砌而成,看不见窗户,收捕者判断出自己应该是在某个地下室之中,房间中空无一物,不见任何刑具,只空荡荡地放着一张桌子,他的武器不在他身边。 没有血咒武器,他也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人类,没有通天本领与超人的巨力,想通这一点,收捕者便潇洒地放弃了越狱的想法,靠在了木椅上,会沦落到这个局面,在他做出那个选择之时,就想到了,自然也没什么惊慌可言。 何况现在情况还不算太坏,没有落到安全局手中,只要两天,只要坚持两天,收捕者心中重复着这个念头,将目光投向从门口进来的熟人,谱曲人丹尼斯。 “哟,你醒了,睡了半天了,舒服吗?”丹尼斯就像去年在马车时那样,语气平平地打招呼道,顺手便拉了个板凳,坐在了桌子对面,一坐下来,就打开了手中的书,根本没有看收捕者,虽然两人隔桌对峙着,但气氛倒是意外地轻松。 “嘿,你别说,我一晚上没睡,精神紧绷着,现在倒还舒服了。”收捕者笑道,他抬起脚,想将双腿搭在面前的桌子上,却碰到了下腹的枪伤,一抽痛,只得作罢。 “收捕者,你不是最怕麻烦,怎么会趟到这种浑水里去了,我至今都不相信啊。”丹尼斯将自己摆在了收捕者朋友的立场,闲聊般试探道,言下之意就是:我不相信你叛变了,所以没有把你交给安全局。在表达友好之意的同时,也算是一种威胁。 既然丹尼斯摆出这种态度,收捕者本人就更不着急了,他眨了眨眼,暗示一番后,道:“你想听故事吗?至少得给我点上一根烟。” 丹尼斯耸了耸肩,似乎这个要求根本就是预料之中的,他拉开面前桌子自带的抽屉,从下面拿出了从收捕者身上搜出的香烟与火柴,点燃一根后,递给了收捕者。 收捕者深吸一口,贪婪的回味着鼻腔中的刺激,不由的发出一声赞叹:“呼哇。” 不过他接下来说的话,就会让双方都不高兴了:“你们别废心思了,我是什么都不会说的,即使你们把‘审讯者’找来了都一样。” 收捕者笑道,安全局的干员之间流传着一个笑话,传说曼斯特城下的安全局总部里,有个长年生活在黑暗中的,浑身穿着黑皮套,拿着皮鞭的美女施虐狂,代号“审讯者”,专门对付血族与背叛者。 当然,由于其人生活在黑暗之中,往往能见到其人的干员都不能活着走出那间屋子,所以究竟是不是美女那可就不知道了,但从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黑色幽默,谁不希望自己在临死之际,看到天使呢,哪怕是插着白色翅膀的恶魔也好。 “倒不如说,你们两个孩子还是快点把我交给安全局,这件事不是你们两个能够解决的,不然事情晚了,就是办事不利,引火烧生,我现在就是个烫手的山芋,拿太久了小心把手烫肿哦。”收捕者阴恻恻地笑道。 “不,”突然,丹尼斯合上了书,站了起来,倒将收捕者惊了一跳,只见皇族说道,“我们不会为难你的,收捕者前辈,你想说多少就说多少,谢谢你提供的情报。” 第117章 俘虏 终于,友人的肉体在蒸汽的那端浮现,没有想象中的骨肉分离,大卸八块,血洒遍地的恐怖场景,反而见到坎雷尔大张着四肢,躺成一个大字,横在路中央,丹尼斯只觉有些好笑,没好气地道。 “你怎么还活着?我还以为要找安全局来收尸了呢。” “啊,真是完败啊。”坎雷尔有些不甘心地道,两人都明白,如若不是收捕者最后收手了,谁都无法救活他。 “哼,真是大胆的计划。”丹尼斯晃了晃手中的手枪,说道。 “不不不,如果不是开战前他说了那些话,我绝对拔腿就跑。”坎雷尔苦笑道,他留了两手后手,一手是赌收捕者没有叛变,另一手是丹尼斯保底,就算被迫陷入战斗,丹尼斯也能保证他的存活,他可没有在这牺牲的打算。 俗话说,了解自己手上的剑刃的同时,也要了解对手身上的盔甲。 在主动联络收捕者之前,坎雷尔和丹尼斯二人就通过警察局的差分机调查过了保护者的个人讯息,而安全局发布了对收捕者的通缉令的同时,也公布了收捕者的个人信息。 他们从中了解到,收捕者根本没有家庭,但保护者有,他们还发现保护者的女儿在保护者死亡的同时就失踪了,但在贫民窟中并未引起骚动,即使报案了也并未被重视,“曼瑰”一年光明正大绑走的少女实在太多了,多到警察根本没有精力一个个查。 可毕竟失踪的人和失踪的时机都颇为蹊跷,这很快吸引了坎雷尔的注意,也是坎雷尔会主动联络的收捕者的原因,但他一个人来毕竟是不保险的,所以坎雷尔找到了丹尼斯合作。 而当听到了收捕者的话语时,坎雷尔便知道,自己应该是安全了,才主动接触,选择接战,意图摸出对手的血咒能力,这一切都是预谋之中的。 “哎,对付血咒战士,真的是再谨慎也不为过。”坎雷尔叹息道,他想起了剑舞者对他介绍血咒时说的话语。 在涉及血咒的战斗中,如果不能保证对敌人的一击必杀,那么宁可不要出手,血咒能力不分强弱,只分用途。血咒,终究是超越人类认知,不为人类所掌控的力量啊。 “你变了。”丹尼斯望着面前男人的眼睛,不知为何,竟觉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因为我听从了你的意见啊。”坎雷尔大方的笑道,并不在意,将皇族抛在身后,走向晕倒在地上的收捕者。 ······· 下腹与脑后的疼痛将他从昏迷中唤醒,他想起了自己在小巷中,面对奏乐师的战斗中遭人偷袭倒下了。 应该是安全局的人。收捕者猜想到,他有些太小看那个小子了,按常理他不会犯这种如此低级的错误,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应该是被安全局带回去了,安全局对待叛徒的手段,他比谁都明白,等待着他的,是地狱般的无尽与黑暗。 唯一有些可惜的是,他在最后一刻还对那个小子留手了,没有取走他的性命,毕竟在这件事上,那个小子是无辜的。 收捕者睁开了眼睛,一片黑暗,不禁令他怀疑自己是否真的睁开了眼睛,但大抵是他所处的房间中太过黑暗了,以至于他根本看不到任何东西。 双手被束缚住了,收捕者使劲动了动,反而差点让他坐的凳子翻倒下去,绑的人很专业,但奇怪的是,这里的设施太简陋了,这肯定不是安全局的内部。 就在收捕者心中下了定论的同时,房间的门被推开了,刺入的阳光照亮了整个房间,收捕者借机趁此观察自己所处的环境。 四周的墙壁都由冰冷的石块堆砌而成,看不见窗户,收捕者判断出自己应该是在某个地下室之中,房间中空无一物,不见任何刑具,只空荡荡地放着一张桌子,他的武器不在他身边。 没有血咒武器,他也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人类,没有通天本领与超人的巨力,想通这一点,收捕者便潇洒地放弃了越狱的想法,靠在了木椅上,会沦落到这个局面,在他做出那个选择之时,就想到了,自然也没什么惊慌可言。 何况现在情况还不算太坏,没有落到安全局手中,只要两天,只要坚持两天,收捕者心中重复着这个念头,将目光投向从门口进来的熟人,谱曲人丹尼斯。 “哟,你醒了,睡了半天了,舒服吗?”丹尼斯就像去年在马车时那样,语气平平地打招呼道,顺手便拉了个板凳,坐在了桌子对面,一坐下来,就打开了手中的书,根本没有看收捕者,虽然两人隔桌对峙着,但气氛倒是意外地轻松。 “嘿,你别说,我一晚上没睡,精神紧绷着,现在倒还舒服了。”收捕者笑道,他抬起脚,想将双腿搭在面前的桌子上,却碰到了下腹的枪伤,一抽痛,只得作罢。 “收捕者,你不是最怕麻烦,怎么会趟到这种浑水里去了,我至今都不相信啊。”丹尼斯将自己摆在了收捕者朋友的立场,闲聊般试探道,言下之意就是:我不相信你叛变了,所以没有把你交给安全局。在表达友好之意的同时,也算是一种威胁。 既然丹尼斯摆出这种态度,收捕者本人就更不着急了,他眨了眨眼,暗示一番后,道:“你想听故事吗?至少得给我点上一根烟。” 丹尼斯耸了耸肩,似乎这个要求根本就是预料之中的,他拉开面前桌子自带的抽屉,从下面拿出了从收捕者身上搜出的香烟与火柴,点燃一根后,递给了收捕者。 收捕者深吸一口,贪婪的回味着鼻腔中的刺激,不由的发出一声赞叹:“呼哇。” 不过他接下来说的话,就会让双方都不高兴了:“你们别废心思了,我是什么都不会说的,即使你们把‘审讯者’找来了都一样。” 收捕者笑道,安全局的干员之间流传着一个笑话,传说曼斯特城下的安全局总部里,有个长年生活在黑暗中的,浑身穿着黑皮套,拿着皮鞭的美女施虐狂,代号“审讯者”,专门对付血族与背叛者。 当然,由于其人生活在黑暗之中,往往能见到其人的干员都不能活着走出那间屋子,所以究竟是不是美女那可就不知道了,但从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黑色幽默,谁不希望自己在临死之际,看到天使呢,哪怕是插着白色翅膀的恶魔也好。 “倒不如说,你们两个孩子还是快点把我交给安全局,这件事不是你们两个能够解决的,不然事情晚了,就是办事不利,引火烧生,我现在就是个烫手的山芋,拿太久了小心把手烫肿哦。”收捕者阴恻恻地笑道。 “不,”突然,丹尼斯合上了书,站了起来,倒将收捕者惊了一跳,只见皇族说道,“我们不会为难你的,收捕者前辈,你想说多少就说多少,谢谢你提供的情报。” 第118章 救济院 “愿神佑护您。” “谢谢您的祝福。”丹尼斯低下头,对着面前的修女道谢道,那装模作样的虔诚样,丝毫不像刚刚从关了个人的救济院地下室走出来。 “喂喂喂,不愧是皇族啊,出手真是阔绰,一天就成了这所救济院的赞助者之一了。”坎雷尔站在地下室门口,等待着丹尼斯,有些羡慕地道,但他可不会赚钱,更搞不清楚丹尼斯的钱都是哪里来的。 “有利安达牵线,很容易获得信任,而且这家救济院在那个院长死了以后,就完全脱离了黑帮,成了教会名下的一家正规的救济院,没有油水可捞,怎么会有人注意到这个破破烂烂的地方呢?” 丹尼斯不以为然地笑道,他现在投资的这些东西,人也好,地方也好,基本上都是完全没有竞争的高风险投资,相比他的兄长姐姐们,他在这些人身上全部的投资,都不足他们争夺某个大贵族所花的钱的九牛一毛。 他只有在无人重视最底层打下根基,才有机会赢下未来,因为向上的一切,都物有所属了。 丹尼斯与坎雷尔并排着从祈祷室走了出去,在石砌的走廊上,两侧神像面容肃穆,两人却在交谈着,与神完全没有关系的事情。 “所以,收捕者果然什么也没说,同我们两人预料得一样,但他透露出的口风,很有意思。” “这件事还远远没到结束的时候,是吗?”坎雷尔当时就站在铁门外,也听到了收捕者的话语,不过这种事,不用想都知道,保护者的女儿至今下落不明,而通过利安达,坎雷尔和丹尼斯两人第一时间便拿到了保护者女儿的资料。 保护者的女儿名为艾维雅,是个内向的女孩,她的母亲长年对她实施家暴,而她的父亲长年不在家,这样的孩子,自然是孤儿帮重点拉拢的对象。 但就在昨晚,她人却像蒸发了一般,今天利安达的人去艾维雅家找她的时候,就发现她的母亲像疯了一样,而小女孩根本找不着了,就在前天晚上,她的母亲还打过这个可怜的女孩,所有人都认为是这个内向的小家伙不堪其辱连夜出走了,然后被“曼瑰”拐走了。 但现在城内“海栈”的老大刚死,城内偷渡价格涨得直接升了天,如果是收捕者将艾维雅接走的,那么用于购买送走艾维雅的偷渡船票那么一大笔异常资金流动,安全局不可能一无所知。 更何况将一个小女孩独自送往内陆,与将她送进地狱里也没区别,大概率在走私船上就连人带行李都没了,找都不可能找得到的。 而如果艾维雅还在曼斯特城内,她是不具备独立生存的条件的,收捕者被抓到这却丝毫没有表露出对女孩的担心,这也是不合常理的。 还有一个最根本的问题,就是为什么拯救友人的孩子,要将孩子的父亲以那样的方式杀死,根本就不合常理,总不可能是保护者和收捕者之间还有一段关于女人的恩怨纠葛。 “所以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她跟着你来了吗?”一旁的皇族突然出声,打断了坎雷尔的思考,他指了指某个正扮着鬼脸,和缺牙的小孩们打成一片的女孩,问道。 坎雷尔耸了耸肩,在将收捕者制服后,回了一趟宿舍换衣服,取东西,结果就被蹲伏在门口的卡洛琳抓住了,他没想到他只在校园现了个身,便被这个聪明的女孩猜到他还住在学校里了。 不过也是他大意了,整栋宿舍楼的阳台,只有他坎雷尔的阳台上挂着衣物,明显有人生活的痕迹,更何况女孩本就对坎雷尔与丹尼斯两人极为在意,肯定记住了他们宿舍的位置,当时被一眼看到,也不奇怪。 坎雷尔想着,反正卡洛琳也不知道他们能在救济院的地下关个人,而且卡洛琳大概率就是想见见丹尼斯,索性就把她带过来了。 远远地,看着丹尼斯与坎雷尔的出现,卡洛琳朝这边招了招手,丹尼斯也极具绅士分度的回了礼,倒是坎雷尔有些僵硬,连个笑容都勾不起来。 “算了,别想了,”丹尼斯用手肘撞了撞坎雷尔,道:“你带来的麻烦,最少你也要装到最后啊。” “事件还没有解决啊,我们尚不知敌人的目标到底是什么。”坎雷尔苦着脸道。 “但只要对方还没有停手的打算,就一定会露出马脚,而据我所知,一个变态连环杀手被捕之前,都是不会停止的,但我总觉得这个连环杀人案之下还藏着什么,那才是关键。”丹尼斯分析道。 “不过我们现在想什么也没用,手上的条件还是少了,不足以拼凑出真相,没有太多事是我们能做的,况且我们就算将收捕者给安全局,现在这个焦头烂额的安全局一定也分不出足够多的人手来关注这个案件,在他们眼里,这个案件和收捕者的背叛估计是两件事。” “最重要的是,收捕者肯定也吐不出什么东西,暂且不说他守着某个时限,人心中一旦有个明确目标,意志力就会一下变得异常恐怖,他就算说了,也不一定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丹尼斯宽慰着坎雷尔,迎上了卡洛琳。 “呀,真是好久不见啊,”卡洛琳向丹尼斯回过贵族礼后,有些大大咧咧地拍了拍坎雷尔的肩膀,朝着二人抱怨道:“你们上次去我家还和我说知道我家的位置,会去找我玩的,结果几个月了,根本没有看见人。” 丹尼斯与坎雷尔相视尴尬一笑,不知道作何回答,但所幸卡洛琳本身就不是很纠结的性格,似乎根本没有在意面前两人的表情,转而道。 “不过没想到你们还这么有爱心啊,居然会资助救济院,以前我在家的时候就想过这些事,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做啊。”卡洛琳稍微低身,摸了摸一旁围着的孩子的脑袋。 从各种意义上来说,他们资助都不是做慈善,在这件事上,坎雷尔与丹尼斯二人更加不好说话,趁着卡洛琳被孩子拉了拉衣角,背过身,坎雷尔连忙伸手打了一下一旁的一个孩子,将他手中的东西抢了回来,塞回了卡洛琳的口袋里。 这的孩子不到十岁,一个个却都精地像鬼一样,稍一放松,就会被偷走什么。 第118章 救济院 “愿神佑护您。” “谢谢您的祝福。”丹尼斯低下头,对着面前的修女道谢道,那装模作样的虔诚样,丝毫不像刚刚从关了个人的救济院地下室走出来。 “喂喂喂,不愧是皇族啊,出手真是阔绰,一天就成了这所救济院的赞助者之一了。”坎雷尔站在地下室门口,等待着丹尼斯,有些羡慕地道,但他可不会赚钱,更搞不清楚丹尼斯的钱都是哪里来的。 “有利安达牵线,很容易获得信任,而且这家救济院在那个院长死了以后,就完全脱离了黑帮,成了教会名下的一家正规的救济院,没有油水可捞,怎么会有人注意到这个破破烂烂的地方呢?” 丹尼斯不以为然地笑道,他现在投资的这些东西,人也好,地方也好,基本上都是完全没有竞争的高风险投资,相比他的兄长姐姐们,他在这些人身上全部的投资,都不足他们争夺某个大贵族所花的钱的九牛一毛。 他只有在无人重视最底层打下根基,才有机会赢下未来,因为向上的一切,都物有所属了。 丹尼斯与坎雷尔并排着从祈祷室走了出去,在石砌的走廊上,两侧神像面容肃穆,两人却在交谈着,与神完全没有关系的事情。 “所以,收捕者果然什么也没说,同我们两人预料得一样,但他透露出的口风,很有意思。” “这件事还远远没到结束的时候,是吗?”坎雷尔当时就站在铁门外,也听到了收捕者的话语,不过这种事,不用想都知道,保护者的女儿至今下落不明,而通过利安达,坎雷尔和丹尼斯两人第一时间便拿到了保护者女儿的资料。 保护者的女儿名为艾维雅,是个内向的女孩,她的母亲长年对她实施家暴,而她的父亲长年不在家,这样的孩子,自然是孤儿帮重点拉拢的对象。 但就在昨晚,她人却像蒸发了一般,今天利安达的人去艾维雅家找她的时候,就发现她的母亲像疯了一样,而小女孩根本找不着了,就在前天晚上,她的母亲还打过这个可怜的女孩,所有人都认为是这个内向的小家伙不堪其辱连夜出走了,然后被“曼瑰”拐走了。 但现在城内“海栈”的老大刚死,城内偷渡价格涨得直接升了天,如果是收捕者将艾维雅接走的,那么用于购买送走艾维雅的偷渡船票那么一大笔异常资金流动,安全局不可能一无所知。 更何况将一个小女孩独自送往内陆,与将她送进地狱里也没区别,大概率在走私船上就连人带行李都没了,找都不可能找得到的。 而如果艾维雅还在曼斯特城内,她是不具备独立生存的条件的,收捕者被抓到这却丝毫没有表露出对女孩的担心,这也是不合常理的。 还有一个最根本的问题,就是为什么拯救友人的孩子,要将孩子的父亲以那样的方式杀死,根本就不合常理,总不可能是保护者和收捕者之间还有一段关于女人的恩怨纠葛。 “所以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她跟着你来了吗?”一旁的皇族突然出声,打断了坎雷尔的思考,他指了指某个正扮着鬼脸,和缺牙的小孩们打成一片的女孩,问道。 坎雷尔耸了耸肩,在将收捕者制服后,回了一趟宿舍换衣服,取东西,结果就被蹲伏在门口的卡洛琳抓住了,他没想到他只在校园现了个身,便被这个聪明的女孩猜到他还住在学校里了。 不过也是他大意了,整栋宿舍楼的阳台,只有他坎雷尔的阳台上挂着衣物,明显有人生活的痕迹,更何况女孩本就对坎雷尔与丹尼斯两人极为在意,肯定记住了他们宿舍的位置,当时被一眼看到,也不奇怪。 坎雷尔想着,反正卡洛琳也不知道他们能在救济院的地下关个人,而且卡洛琳大概率就是想见见丹尼斯,索性就把她带过来了。 远远地,看着丹尼斯与坎雷尔的出现,卡洛琳朝这边招了招手,丹尼斯也极具绅士分度的回了礼,倒是坎雷尔有些僵硬,连个笑容都勾不起来。 “算了,别想了,”丹尼斯用手肘撞了撞坎雷尔,道:“你带来的麻烦,最少你也要装到最后啊。” “事件还没有解决啊,我们尚不知敌人的目标到底是什么。”坎雷尔苦着脸道。 “但只要对方还没有停手的打算,就一定会露出马脚,而据我所知,一个变态连环杀手被捕之前,都是不会停止的,但我总觉得这个连环杀人案之下还藏着什么,那才是关键。”丹尼斯分析道。 “不过我们现在想什么也没用,手上的条件还是少了,不足以拼凑出真相,没有太多事是我们能做的,况且我们就算将收捕者给安全局,现在这个焦头烂额的安全局一定也分不出足够多的人手来关注这个案件,在他们眼里,这个案件和收捕者的背叛估计是两件事。” “最重要的是,收捕者肯定也吐不出什么东西,暂且不说他守着某个时限,人心中一旦有个明确目标,意志力就会一下变得异常恐怖,他就算说了,也不一定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丹尼斯宽慰着坎雷尔,迎上了卡洛琳。 “呀,真是好久不见啊,”卡洛琳向丹尼斯回过贵族礼后,有些大大咧咧地拍了拍坎雷尔的肩膀,朝着二人抱怨道:“你们上次去我家还和我说知道我家的位置,会去找我玩的,结果几个月了,根本没有看见人。” 丹尼斯与坎雷尔相视尴尬一笑,不知道作何回答,但所幸卡洛琳本身就不是很纠结的性格,似乎根本没有在意面前两人的表情,转而道。 “不过没想到你们还这么有爱心啊,居然会资助救济院,以前我在家的时候就想过这些事,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做啊。”卡洛琳稍微低身,摸了摸一旁围着的孩子的脑袋。 从各种意义上来说,他们资助都不是做慈善,在这件事上,坎雷尔与丹尼斯二人更加不好说话,趁着卡洛琳被孩子拉了拉衣角,背过身,坎雷尔连忙伸手打了一下一旁的一个孩子,将他手中的东西抢了回来,塞回了卡洛琳的口袋里。 这的孩子不到十岁,一个个却都精地像鬼一样,稍一放松,就会被偷走什么。 第119章 救济院院长 眼见着自己到手的烤鹅就这么飞走了的孩子,撅起了嘴,就要使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绝技,丹尼斯连忙掏出一颗糖果塞到了那个孩子手里,替换了他刚刚被拿走的东西。 但这么一干,坎雷尔丹尼斯都发觉,周围的孩子虽还在应付着卡洛琳,目光却都放到了他们两人身上,好像他们两人是一块肥肉一般。这让坎雷尔看着卡洛琳笑嘻嘻的背影,实在觉得这女孩有些格格不入。 “她是活在阳光下的人啊。”丹尼斯低语感叹道,坎雷尔听得出来,皇族的语气中,有一些羡慕。 坎雷尔则下意识地将手摸到了腰后的刀柄上,紧紧的攥着他的武器,为了保证更多的人可以永远生活在阳光之下,他才选择了这条道路啊。 “有谁要吃水果糖的吗?”丹尼斯大大方方的举起了手,笑着对着面前的孩子堆道。 “我!我!”孩子们争先恐后地道,不得不说,这些还未出去在贫民窟内真正摸爬滚打过的孩子们还是有可爱之处的呀。 “我!”令坎雷尔没想到的是,这声音中还混杂进了一个女孩的声音,卡洛琳居然也回过身来,高举着手喊道,在玻璃外透进的阳光下,那笑容格外耀眼,“有草莓味的吗,我要吃草莓的!” “噗呲,哈哈哈。”坎雷尔不禁笑出了声,突然,一旁一个声音传来,让闹腾的孩子们声音一顿,都收了声。 “还不快谢谢丹尼斯先生。”那是个不那么年轻的女声,与活泼的气氛有些格格不入。 丹尼斯连忙转过身来,以面对圣职者特有的礼仪行礼后,道:“您好,伊耶芙娜修女。” 那个名为伊耶芙娜的女人也微微低头,回应了丹尼斯,同时也像坎雷尔与卡洛琳打了招呼。 坎雷尔学的有模有样,低下头回礼,也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修女,那是个风华绝代的女人,年过三十,却丝毫不显老态,成熟的风韵与其圣职者特有的清寡忧郁的气质相结合,有如圣母亲临般的高尚感,几乎颠覆了少见多怪的坎雷尔对女性的认知。 此刻,恰巧伊耶芙娜修女抬起头来,坎雷尔正好与那冰蓝色的双眸对视,不知道为什么,坎雷尔突觉,面前的女人皮肤在阳光下格外惨白,那双冰蓝色的眼睛更是令他脊背发凉,却又吸引着他的眼球,不像修女,更似魔女。 坎雷尔下意识的后退半步,移开了视线,却听伊耶芙娜扬起她那宛转悠扬的嗓音,笑道:“啊啦,今天来的客人还真是多呢,没想到我这小地方,有朝一日都能聚集这么多的客人,这位先生,可以请教您的名字吗?” “我叫坎雷尔。”坎雷尔望着眼前的女人,莫名觉得那看上去似乎皮笑肉不笑的笑容下,隐藏着什么意味。 “很荣幸见到您,坎雷尔先生,我会在全知的主面前,为您祈祷平安的。” “感激不尽。”坎雷尔简直像松了一口气一般,结束了对话。 随着伊耶芙娜将视线转向坎雷尔身后的卡洛琳,女孩像完全没感觉这修女的不凡一般,抢先说道:“我叫卡洛琳?菲尔德,您好,伊耶芙娜修女。”坎雷尔则默默地后退了一步,让出了位置。 “这是现在的救济院院长,”丹尼斯一边分发着糖果,一边在坎雷尔的耳边悄悄说道,“也是当年与马蒂斯一起,酝酿了那场谋杀案的修女。” “也就是说,那一年,她也才二十岁左右吗。”坎雷尔觉得有些苦涩,一个十岁的孩子,与一个二十岁的女人,在那时的救济院中经历了什么,简直是难以想象。 一个从小开始便以日计算自己的生命,另一个则不断将自己亲手抚养的孩子送向地狱,明明自己信仰着天国的主。 “是啊,都不是善茬啊,”皇族叹息着道,“你不觉得,马蒂斯和这个伊耶芙娜,在气质上,有些相似的地方吗?” “不易察觉的冰冷感与距离感,他们漠视着一切,与一切都保持着距离。”坎雷尔回忆着道,他早就有这种感觉了,无论是马蒂斯还是这个伊耶芙娜,看着身旁的孩子,甚至是看到他们两的生面孔的时候,眼中都没有流露出丝毫感情,保持着机械一般的礼仪。 简直就像传说之中的蒸汽魔偶,按照着发条与齿轮的运动轨迹而动。 “是啊,他们拥有着极厚的伪装,这种角色,实在难以对付。”丹尼斯为难地道。 伊耶芙娜修女轻笑着,将孩子们从房屋中赶了出去,让他们拥抱午后温暖的太阳,一同出去的,还有和孩子们混在一起的卡洛琳,安静的房屋中,只剩下了伊耶芙娜与坎雷尔,丹尼斯。 “丹尼斯先生,不要宠坏了这些孩子们啊,现在吃糖等下就吃不下晚饭了。”伊耶芙娜摆出一副温柔的笑容,眼中的冰霜却没有丝毫消融的意味。 “那么,请问您今天的到来,意欲为何呢?”伊耶芙娜说道,她不可能不知道收捕者现在就被绑在救济院的下面,她的意思很明显,不要将孩子们卷进危险的事情中,丹尼斯作为资助者,可以自由使用救济院的一部分设施,但并不代表着救济院会站在他那一边。 “是这样的,我再次带来了一些赞助金,想为这里的孩子们······”丹尼斯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鼓鼓的信封,其中装着什么,不言而喻。 救济院一定是很缺钱的,他们除了教会分配的固定资金外,没有额外的属于自己的收入,或许孤儿帮每个月会给他们不少,但也是杯水车薪,能看到,周围孩子们睡的床,救济院的设施,都完全老化了。 “不,请不要这样,丹尼斯先生,神会看到您的善行的,而高尚的灵魂不需要用以金钱的份额所衡量。” 出人意料的是,伊耶芙娜拒绝了丹尼斯手上的钱,意思极为明确,救济院的立场不会动摇,皇族很明显会错了意,碰壁了。 “是吗?那我便进行一次例行的祈祷,愿我主能佑护我在接下去凶险的未来中平安无事,为我等指点迷津。”丹尼斯见收买不成,转向问道。 “是怎样的迷雾阻挡在您的眼前,如果是凡事,不妨去问利安达,那群孩子不是还挺勤快的吗?如若是迷失了方向,便在这祈祷,在这神像之前,神对于虔诚的人是非常宠爱的,一定会接受您的疑问的。” 第119章 救济院院长 眼见着自己到手的烤鹅就这么飞走了的孩子,撅起了嘴,就要使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绝技,丹尼斯连忙掏出一颗糖果塞到了那个孩子手里,替换了他刚刚被拿走的东西。 但这么一干,坎雷尔丹尼斯都发觉,周围的孩子虽还在应付着卡洛琳,目光却都放到了他们两人身上,好像他们两人是一块肥肉一般。这让坎雷尔看着卡洛琳笑嘻嘻的背影,实在觉得这女孩有些格格不入。 “她是活在阳光下的人啊。”丹尼斯低语感叹道,坎雷尔听得出来,皇族的语气中,有一些羡慕。 坎雷尔则下意识地将手摸到了腰后的刀柄上,紧紧的攥着他的武器,为了保证更多的人可以永远生活在阳光之下,他才选择了这条道路啊。 “有谁要吃水果糖的吗?”丹尼斯大大方方的举起了手,笑着对着面前的孩子堆道。 “我!我!”孩子们争先恐后地道,不得不说,这些还未出去在贫民窟内真正摸爬滚打过的孩子们还是有可爱之处的呀。 “我!”令坎雷尔没想到的是,这声音中还混杂进了一个女孩的声音,卡洛琳居然也回过身来,高举着手喊道,在玻璃外透进的阳光下,那笑容格外耀眼,“有草莓味的吗,我要吃草莓的!” “噗呲,哈哈哈。”坎雷尔不禁笑出了声,突然,一旁一个声音传来,让闹腾的孩子们声音一顿,都收了声。 “还不快谢谢丹尼斯先生。”那是个不那么年轻的女声,与活泼的气氛有些格格不入。 丹尼斯连忙转过身来,以面对圣职者特有的礼仪行礼后,道:“您好,伊耶芙娜修女。” 那个名为伊耶芙娜的女人也微微低头,回应了丹尼斯,同时也像坎雷尔与卡洛琳打了招呼。 坎雷尔学的有模有样,低下头回礼,也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修女,那是个风华绝代的女人,年过三十,却丝毫不显老态,成熟的风韵与其圣职者特有的清寡忧郁的气质相结合,有如圣母亲临般的高尚感,几乎颠覆了少见多怪的坎雷尔对女性的认知。 此刻,恰巧伊耶芙娜修女抬起头来,坎雷尔正好与那冰蓝色的双眸对视,不知道为什么,坎雷尔突觉,面前的女人皮肤在阳光下格外惨白,那双冰蓝色的眼睛更是令他脊背发凉,却又吸引着他的眼球,不像修女,更似魔女。 坎雷尔下意识的后退半步,移开了视线,却听伊耶芙娜扬起她那宛转悠扬的嗓音,笑道:“啊啦,今天来的客人还真是多呢,没想到我这小地方,有朝一日都能聚集这么多的客人,这位先生,可以请教您的名字吗?” “我叫坎雷尔。”坎雷尔望着眼前的女人,莫名觉得那看上去似乎皮笑肉不笑的笑容下,隐藏着什么意味。 “很荣幸见到您,坎雷尔先生,我会在全知的主面前,为您祈祷平安的。” “感激不尽。”坎雷尔简直像松了一口气一般,结束了对话。 随着伊耶芙娜将视线转向坎雷尔身后的卡洛琳,女孩像完全没感觉这修女的不凡一般,抢先说道:“我叫卡洛琳?菲尔德,您好,伊耶芙娜修女。”坎雷尔则默默地后退了一步,让出了位置。 “这是现在的救济院院长,”丹尼斯一边分发着糖果,一边在坎雷尔的耳边悄悄说道,“也是当年与马蒂斯一起,酝酿了那场谋杀案的修女。” “也就是说,那一年,她也才二十岁左右吗。”坎雷尔觉得有些苦涩,一个十岁的孩子,与一个二十岁的女人,在那时的救济院中经历了什么,简直是难以想象。 一个从小开始便以日计算自己的生命,另一个则不断将自己亲手抚养的孩子送向地狱,明明自己信仰着天国的主。 “是啊,都不是善茬啊,”皇族叹息着道,“你不觉得,马蒂斯和这个伊耶芙娜,在气质上,有些相似的地方吗?” “不易察觉的冰冷感与距离感,他们漠视着一切,与一切都保持着距离。”坎雷尔回忆着道,他早就有这种感觉了,无论是马蒂斯还是这个伊耶芙娜,看着身旁的孩子,甚至是看到他们两的生面孔的时候,眼中都没有流露出丝毫感情,保持着机械一般的礼仪。 简直就像传说之中的蒸汽魔偶,按照着发条与齿轮的运动轨迹而动。 “是啊,他们拥有着极厚的伪装,这种角色,实在难以对付。”丹尼斯为难地道。 伊耶芙娜修女轻笑着,将孩子们从房屋中赶了出去,让他们拥抱午后温暖的太阳,一同出去的,还有和孩子们混在一起的卡洛琳,安静的房屋中,只剩下了伊耶芙娜与坎雷尔,丹尼斯。 “丹尼斯先生,不要宠坏了这些孩子们啊,现在吃糖等下就吃不下晚饭了。”伊耶芙娜摆出一副温柔的笑容,眼中的冰霜却没有丝毫消融的意味。 “那么,请问您今天的到来,意欲为何呢?”伊耶芙娜说道,她不可能不知道收捕者现在就被绑在救济院的下面,她的意思很明显,不要将孩子们卷进危险的事情中,丹尼斯作为资助者,可以自由使用救济院的一部分设施,但并不代表着救济院会站在他那一边。 “是这样的,我再次带来了一些赞助金,想为这里的孩子们······”丹尼斯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鼓鼓的信封,其中装着什么,不言而喻。 救济院一定是很缺钱的,他们除了教会分配的固定资金外,没有额外的属于自己的收入,或许孤儿帮每个月会给他们不少,但也是杯水车薪,能看到,周围孩子们睡的床,救济院的设施,都完全老化了。 “不,请不要这样,丹尼斯先生,神会看到您的善行的,而高尚的灵魂不需要用以金钱的份额所衡量。” 出人意料的是,伊耶芙娜拒绝了丹尼斯手上的钱,意思极为明确,救济院的立场不会动摇,皇族很明显会错了意,碰壁了。 “是吗?那我便进行一次例行的祈祷,愿我主能佑护我在接下去凶险的未来中平安无事,为我等指点迷津。”丹尼斯见收买不成,转向问道。 “是怎样的迷雾阻挡在您的眼前,如果是凡事,不妨去问利安达,那群孩子不是还挺勤快的吗?如若是迷失了方向,便在这祈祷,在这神像之前,神对于虔诚的人是非常宠爱的,一定会接受您的疑问的。” 第120章 马蒂斯的过去 “不,是有些事,只能询问您,伊耶芙娜修女,这世间恐怕只有您知道。”丹尼斯突然转过身,面对着眼前的修女,笑道。 伊耶芙娜修女惊觉她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她是圣职者,在神像面前,她不能撒谎,不过她没有露出丝毫多余的表情,随即便展颜笑道。 “您找我这个修女能有什么事呢?我已经十年没有走出过这所救济院了,恐怕难以回答您的问题,但您不妨问,我一定知无不言。” “我想问您的,正是十年前的事情,就在这所救济院里发生的事情。”丹尼斯笑道。 终于,伊耶芙娜的表情动了动,露出了些属于人的情绪,看得出来,她的信仰是她的底线,而那场不应让神知道的凶杀案,更是她不愿提往事,如若让她在神像之前述说那场往事,恐怕对她也是一种折磨。 对于那件事,伊耶芙娜并无悔意,如果放到今天,让她再选择一次,她依旧会毫不犹豫地杀死那个畜生院长,而这,也恰恰正是不应在神的面前提起那件事的原因,她应该向神忏悔她的罪过,她对她的神毫无保留,却唯独那件事,她无法做出真正的忏悔,忤逆了神的教诲。 不过丹尼斯不便让两人都太难堪,这所救济院中的孩子也是他投资的对象,昨天刚刚下的投资,还没回本呢,现在闹翻了可就亏了。 丹尼斯善解人意的道:“我不是想过问详情,那件事的对错就留给全知的主去定夺,我想问的是,关于您当年的同谋,马蒂斯的事情,这个世界上,恐怕没有人比您更了解他了。” 这让伊耶芙娜稍微松了口气,她回答道:“您说的没错,马蒂斯,他是我第一批看着长大的孩子,说起来,那个时候我都是个半大的孩子,呵呵。” 似乎是回忆起什么,伊耶芙娜不经意间露出了些微的笑容,但她很快便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将笑容敛回了伪装的面容之下。 “不过,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未与我联系了,我根本无从知道他的近况,或许,他站在我面前,我都会认不出他来了,恐怕您的问题,我难以回复。” 坎雷尔与丹尼斯听到这种说辞,都下意识的看向了自己的同伴,都从自己的同伴眼中看到了震惊,当然,他们并不怀疑伊耶芙娜在说谎,此刻怀疑伊耶芙娜说谎就等于怀疑一个独守破旧救济院十余年的修女的虔诚。 他们只是惊讶于马蒂斯的绝情,利安达他们只是推崇着他的后辈,断绝了关系还说得过去,但是与自己从小一起长大,亦姐亦母的最亲密的修女都断绝了联系,这可不太寻常,四处询问,竟没有一人能说出那个赌师的近况。 坎雷尔想到了某种可能,连忙插嘴道:“大概是什么时候,您与他失去了联系,伊耶芙娜修女。”这样有些失礼,但坎雷尔现在脑袋飞速转动着,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让我想想。”伊耶芙娜皱起了眉头,回忆着那似乎已经是非常久远的事情,坎雷尔在沉默中等待着,数十秒后,不由得想出声,替她说出那个答案:是四年前吗? 却被伊耶芙娜抬手打断了话语,那只苍白纤细的手显得格外笃定,成熟的修女此刻身上居然散发出一种极具气魄者才独有的气势,让坎雷尔只得生生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六年前,没错,是六年前。”伊耶芙娜肯定的说道,她想起了过去一件在她的记忆中极具标志性的事件,伴随着那件事在回忆中的复苏,大量沉睡中的记忆都被唤醒。 这个答案与利安达口中的答案不同,令作为听众的两人有些失望,伊耶芙娜也看出了这点,所以也并未出声,等待着面前二人接下去的反应。 坎雷尔因为思考中的猜测被打破,再次陷入了沉默,所以又换做了丹尼斯进行接下去的对话:“那请问您知道,马蒂斯与‘命运红骰’之间的故事吗?” 这个问题一出口,伊耶芙娜便流露出了惊讶之情,这引起了坎雷尔与丹尼斯的注意,果不其然,伊耶芙娜接下来的回答,给予了他们一个很重要的线索:“我不清楚,但在我的记忆中,我第一次听到‘命运红骰’这个名字的时候,正巧是马蒂斯与我断绝联系的时候。” 坎雷尔的眼前几乎是一亮,他将时间串了起来,马蒂斯在六年前,断绝了与曾经的自己所有的相关联系,以已经从救济院离开的兄弟姐妹为基础,吸收了利安达等一些生活在绝望中的孩子,组建了一个只属于他的帮派。 在接下来的两年,他都用利安达这些帮派外围人员间接吸收帮助从救济院出来的孩子,壮大自己的帮派的同时,依旧与曾经的自己完全断绝。 而且,在同时期,他身处的“命运红骰”快速崛起,两个帮派,一个明面强势,一个暗中撒网,丹尼斯很快便意识到,如果“命运红骰”也是马蒂斯的帮派,那么在那个时期,马蒂斯酝酿并实施着一个能够完全掌控整个贫民窟的充满野心的计划。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四年前,马蒂斯完全放弃了刚刚成型的孤儿帮,并将帮派交给了下一辈的利安达,又因为这个暗中建立的帮派并未建立组织性,又缺乏一个拥有足够威望的继承人,孤儿帮单纯的成为了一个反哺他幼时成长的救济院的一个互助性组织了。 相比坎雷尔,皇族天生对这种组织的建设统筹更加敏感,在坎雷尔还一头雾水,只感觉抓到了一丝丝线索的时候,皇族已经将一切都想清楚了。 整个时间线中,有三个疑点,一个是为什么马蒂斯选择与救济院,选择与他亲手解放的地方,最亲近的人断绝关系。 第二是为什么四年前马蒂斯选择断绝了与自己亲手建立起来的地下帮派的关系。 第三自然是,“命运红骰”究竟是如何崛起的。无论马蒂斯是个怎样天才的少年,一个组织的崛起,都是需要底蕴的,奇迹也是需要基础的。 而且他们几乎问过了所有与马蒂斯较为亲近的人,都没有听说曾经的马蒂斯拥有某些不可理解的能力,无论是利安达还是伊耶芙娜,都表现出对血咒一无所知的状态。 第120章 马蒂斯的过去 “不,是有些事,只能询问您,伊耶芙娜修女,这世间恐怕只有您知道。”丹尼斯突然转过身,面对着眼前的修女,笑道。 伊耶芙娜修女惊觉她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她是圣职者,在神像面前,她不能撒谎,不过她没有露出丝毫多余的表情,随即便展颜笑道。 “您找我这个修女能有什么事呢?我已经十年没有走出过这所救济院了,恐怕难以回答您的问题,但您不妨问,我一定知无不言。” “我想问您的,正是十年前的事情,就在这所救济院里发生的事情。”丹尼斯笑道。 终于,伊耶芙娜的表情动了动,露出了些属于人的情绪,看得出来,她的信仰是她的底线,而那场不应让神知道的凶杀案,更是她不愿提往事,如若让她在神像之前述说那场往事,恐怕对她也是一种折磨。 对于那件事,伊耶芙娜并无悔意,如果放到今天,让她再选择一次,她依旧会毫不犹豫地杀死那个畜生院长,而这,也恰恰正是不应在神的面前提起那件事的原因,她应该向神忏悔她的罪过,她对她的神毫无保留,却唯独那件事,她无法做出真正的忏悔,忤逆了神的教诲。 不过丹尼斯不便让两人都太难堪,这所救济院中的孩子也是他投资的对象,昨天刚刚下的投资,还没回本呢,现在闹翻了可就亏了。 丹尼斯善解人意的道:“我不是想过问详情,那件事的对错就留给全知的主去定夺,我想问的是,关于您当年的同谋,马蒂斯的事情,这个世界上,恐怕没有人比您更了解他了。” 这让伊耶芙娜稍微松了口气,她回答道:“您说的没错,马蒂斯,他是我第一批看着长大的孩子,说起来,那个时候我都是个半大的孩子,呵呵。” 似乎是回忆起什么,伊耶芙娜不经意间露出了些微的笑容,但她很快便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将笑容敛回了伪装的面容之下。 “不过,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未与我联系了,我根本无从知道他的近况,或许,他站在我面前,我都会认不出他来了,恐怕您的问题,我难以回复。” 坎雷尔与丹尼斯听到这种说辞,都下意识的看向了自己的同伴,都从自己的同伴眼中看到了震惊,当然,他们并不怀疑伊耶芙娜在说谎,此刻怀疑伊耶芙娜说谎就等于怀疑一个独守破旧救济院十余年的修女的虔诚。 他们只是惊讶于马蒂斯的绝情,利安达他们只是推崇着他的后辈,断绝了关系还说得过去,但是与自己从小一起长大,亦姐亦母的最亲密的修女都断绝了联系,这可不太寻常,四处询问,竟没有一人能说出那个赌师的近况。 坎雷尔想到了某种可能,连忙插嘴道:“大概是什么时候,您与他失去了联系,伊耶芙娜修女。”这样有些失礼,但坎雷尔现在脑袋飞速转动着,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让我想想。”伊耶芙娜皱起了眉头,回忆着那似乎已经是非常久远的事情,坎雷尔在沉默中等待着,数十秒后,不由得想出声,替她说出那个答案:是四年前吗? 却被伊耶芙娜抬手打断了话语,那只苍白纤细的手显得格外笃定,成熟的修女此刻身上居然散发出一种极具气魄者才独有的气势,让坎雷尔只得生生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六年前,没错,是六年前。”伊耶芙娜肯定的说道,她想起了过去一件在她的记忆中极具标志性的事件,伴随着那件事在回忆中的复苏,大量沉睡中的记忆都被唤醒。 这个答案与利安达口中的答案不同,令作为听众的两人有些失望,伊耶芙娜也看出了这点,所以也并未出声,等待着面前二人接下去的反应。 坎雷尔因为思考中的猜测被打破,再次陷入了沉默,所以又换做了丹尼斯进行接下去的对话:“那请问您知道,马蒂斯与‘命运红骰’之间的故事吗?” 这个问题一出口,伊耶芙娜便流露出了惊讶之情,这引起了坎雷尔与丹尼斯的注意,果不其然,伊耶芙娜接下来的回答,给予了他们一个很重要的线索:“我不清楚,但在我的记忆中,我第一次听到‘命运红骰’这个名字的时候,正巧是马蒂斯与我断绝联系的时候。” 坎雷尔的眼前几乎是一亮,他将时间串了起来,马蒂斯在六年前,断绝了与曾经的自己所有的相关联系,以已经从救济院离开的兄弟姐妹为基础,吸收了利安达等一些生活在绝望中的孩子,组建了一个只属于他的帮派。 在接下来的两年,他都用利安达这些帮派外围人员间接吸收帮助从救济院出来的孩子,壮大自己的帮派的同时,依旧与曾经的自己完全断绝。 而且,在同时期,他身处的“命运红骰”快速崛起,两个帮派,一个明面强势,一个暗中撒网,丹尼斯很快便意识到,如果“命运红骰”也是马蒂斯的帮派,那么在那个时期,马蒂斯酝酿并实施着一个能够完全掌控整个贫民窟的充满野心的计划。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四年前,马蒂斯完全放弃了刚刚成型的孤儿帮,并将帮派交给了下一辈的利安达,又因为这个暗中建立的帮派并未建立组织性,又缺乏一个拥有足够威望的继承人,孤儿帮单纯的成为了一个反哺他幼时成长的救济院的一个互助性组织了。 相比坎雷尔,皇族天生对这种组织的建设统筹更加敏感,在坎雷尔还一头雾水,只感觉抓到了一丝丝线索的时候,皇族已经将一切都想清楚了。 整个时间线中,有三个疑点,一个是为什么马蒂斯选择与救济院,选择与他亲手解放的地方,最亲近的人断绝关系。 第二是为什么四年前马蒂斯选择断绝了与自己亲手建立起来的地下帮派的关系。 第三自然是,“命运红骰”究竟是如何崛起的。无论马蒂斯是个怎样天才的少年,一个组织的崛起,都是需要底蕴的,奇迹也是需要基础的。 而且他们几乎问过了所有与马蒂斯较为亲近的人,都没有听说曾经的马蒂斯拥有某些不可理解的能力,无论是利安达还是伊耶芙娜,都表现出对血咒一无所知的状态。 第121章 邀请函(2) “哼哼~”走在前面的卡洛琳今天的心情似乎格外的好,轻哼的不知名的曲调,坎雷尔与丹尼斯两人各有所思,沉默地走在后面,直到快要分别的交叉路口。 “你们两个怎么今天都不说话啊。”卡洛琳有些好奇地回过头,问道,坎雷尔露出礼仪性的微笑以示回复,丹尼斯也差不多,这让女孩颇感无趣。 “那些孩子们还挺可爱的不是吗?”卡洛琳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却又没有直接出口,随意地寒暄道。 “是啊。”丹尼斯回应道,但却没有接话,很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哎,可惜见不了他们多少面了,也见不了你们多少面了。”卡洛琳突然有些惆怅地说道,终于引起了二人的注意。 “什么意思?”精神紧绷的坎雷尔几乎是脱口而出,但他很快便放松下来,不至于所有的事情都卷入了阴谋之中,至少与卡洛琳相处的时候,还是活在阳光之下的,只是阳光的味道令他有些不习惯了。 “其实不只是伊顿家族,大部分曼斯特城的贵族商人都在撤离,我也是下个月的船票,坐教会的船只前往内陆。”卡洛琳道出了一个贵族圈内默认的事实。 “对了,丹尼斯你还不知道下个月在巴尔赫德堡的送行宴。”卡洛琳突然想起这么回事,转而问向皇族。 “我知道了,坎雷尔和我说过了。”丹尼斯回答道,说话的时候还瞥了一眼坎雷尔。 嗯,坎雷尔之所以因为那件事去找他,是因为这个乡下的小子确实没有爽约的打算,但受邀的本人又特别不想去,有包括毫无礼仪知识在内的诸多疑虑,于是向他抱怨过他们这些贵族我行我素的作风。 “那你打算去吗,丹尼斯?”卡洛琳几乎是眼前一亮,紧接着便问道。 说实话,皇族并不想参与这些学生之间的游戏,连坎雷尔会去的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因为坎雷尔本人也想和施瓦茨再次交手,皇族则完全没有想去的理由,况且朗杰罗德已经明确了其在皇族议会上的态度,也没有争取的可能。 丹尼斯以沉默表达了自己的态度,卡洛琳自然明白,这算是意料之中的回答,她有些羡慕地道:“伊顿这些大家族真好啊,能够随意邀请自己想邀请的朋友,再大的宴会也能在自家的院子里举行······” “不,一点都不好,庭院中来来往往的大部分都是与你不相关的人,即使好不容易见到一个熟悉的面孔,也只能礼仪性的一笑,擦肩而过,根本不必羡慕这种悲哀的形式宴会,更何况只要你想,你也可以举办只一个属于你自己的送行宴。”丹尼斯忽然出声,打断了卡洛琳的话语道。 “那还是算了,和伊顿家的少爷同一时间举办同性质的聚会,我可不想看到请帖全部发出去然后家里空荡荡的尴尬场面,况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和伊顿家少爷一并举行送行宴,不也是一种荣幸吗?”卡洛琳倒是不太在意,明明是这样苦涩的话语,她却能笑着说出来。 “哎,不知道以后到内陆,我们还有没有机会相见。”卡洛琳有些夸张地重重的叹息了一声。 真是狡猾啊,连坎雷尔这个木头脑袋都看出来了,卡洛琳如此强调那场送行宴也许是他们最后的相见,又表示出自己并不想在最后高调一番的意愿,意思非常明确了。 她根本不在乎那个送行宴在哪开,什么样的排场,甚至是不是她身为主角,她只是想在最后的时刻里,丹尼斯能出现在她的身边,以朋友的身份,了结他们在曼斯特城的这一段邂逅,便足够了。 他们三人是本不应该有所交集的路人,如果不是刚进入曼斯特城那天的巧合,从众的卡洛琳根本不可能与特立独行的二人有一句交流。 哪怕是利安达,都是被卷入了阴谋,与他们二人注定相识的人,但卡洛琳不一样,她完全不应该与这边的世界相交。 坎雷尔与丹尼斯都明白这一点,所以哪怕他们都明白女孩的心意,也不会在这件事上多提一句,更不会照顾卡洛琳的感受,他们是注定擦肩而过的陌路人,他们之间越产生羁绊,对卡洛琳而言,反而越危险。 况且他们两人也一直认为,卡洛琳对皇族有好感只不过是因为女孩憧憬的影子英雄幻想,恰巧与皇族帅气的外表相重叠了,女孩在自己心中自主单方面的为皇族塑造了一个过于高大的形象罢了。 但他们二人一直都没想到,面前的女孩其实也明白,他们是不应相交的陌路人,而且恰恰因为明白这一点,女孩更加珍惜他们三人的相遇,哪怕这份相遇为她带去了委屈与危险,她仍感谢着那天的邂逅。 曾经有过,总比从未有过好。 而到了当她与坎雷尔和丹尼斯注定要分别的那天,她也没有胡搅蛮缠,横蛮任性的想强行延续,或是进一步发展他们之间的关系,她只是默默的站在分别的交叉路口,挥挥手,祈求一个拥抱。 出生贵族的女孩,学会的却尽是卑微。 “会的。”丹尼斯接话道。 “啊。”卡洛琳惊讶地抬起了头,望向了皇族离开的背影。 “我会去朗杰罗德家的宴会的。”丹尼斯转过头来,轻松地笑道。 卡洛琳也被那笑容感染,不禁也将些微的伤感一扫而空,兴高采烈的用力点了点头。 “啊~啊~啊~真是耀眼啊。”坎雷尔面无表情地拖着长音说道,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丹尼斯与卡洛琳都是一愣,一开始并没有明白坎雷尔的意思,但卡洛琳终究是混迹社交圈的,虽然是最边缘角色,但也很快明白了坎雷尔的意思,脸唰的一下便红了,嚷嚷着道。 “什么呀,你那天不也去吗!多去一个人热闹些啊。” 丹尼斯也反应了过来,他倒没有丝毫扭捏之态,反而调笑道:“没错,你确实是挺耀眼的。” 没人知道他这句话,是单纯的玩笑,还是某种承认,但在分别后,丹尼斯望着卡洛琳远去的背影,喃喃着。 “这是你的选择,但愿你以后不要后悔。” 第121章 邀请函(2) “哼哼~”走在前面的卡洛琳今天的心情似乎格外的好,轻哼的不知名的曲调,坎雷尔与丹尼斯两人各有所思,沉默地走在后面,直到快要分别的交叉路口。 “你们两个怎么今天都不说话啊。”卡洛琳有些好奇地回过头,问道,坎雷尔露出礼仪性的微笑以示回复,丹尼斯也差不多,这让女孩颇感无趣。 “那些孩子们还挺可爱的不是吗?”卡洛琳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却又没有直接出口,随意地寒暄道。 “是啊。”丹尼斯回应道,但却没有接话,很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哎,可惜见不了他们多少面了,也见不了你们多少面了。”卡洛琳突然有些惆怅地说道,终于引起了二人的注意。 “什么意思?”精神紧绷的坎雷尔几乎是脱口而出,但他很快便放松下来,不至于所有的事情都卷入了阴谋之中,至少与卡洛琳相处的时候,还是活在阳光之下的,只是阳光的味道令他有些不习惯了。 “其实不只是伊顿家族,大部分曼斯特城的贵族商人都在撤离,我也是下个月的船票,坐教会的船只前往内陆。”卡洛琳道出了一个贵族圈内默认的事实。 “对了,丹尼斯你还不知道下个月在巴尔赫德堡的送行宴。”卡洛琳突然想起这么回事,转而问向皇族。 “我知道了,坎雷尔和我说过了。”丹尼斯回答道,说话的时候还瞥了一眼坎雷尔。 嗯,坎雷尔之所以因为那件事去找他,是因为这个乡下的小子确实没有爽约的打算,但受邀的本人又特别不想去,有包括毫无礼仪知识在内的诸多疑虑,于是向他抱怨过他们这些贵族我行我素的作风。 “那你打算去吗,丹尼斯?”卡洛琳几乎是眼前一亮,紧接着便问道。 说实话,皇族并不想参与这些学生之间的游戏,连坎雷尔会去的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因为坎雷尔本人也想和施瓦茨再次交手,皇族则完全没有想去的理由,况且朗杰罗德已经明确了其在皇族议会上的态度,也没有争取的可能。 丹尼斯以沉默表达了自己的态度,卡洛琳自然明白,这算是意料之中的回答,她有些羡慕地道:“伊顿这些大家族真好啊,能够随意邀请自己想邀请的朋友,再大的宴会也能在自家的院子里举行······” “不,一点都不好,庭院中来来往往的大部分都是与你不相关的人,即使好不容易见到一个熟悉的面孔,也只能礼仪性的一笑,擦肩而过,根本不必羡慕这种悲哀的形式宴会,更何况只要你想,你也可以举办只一个属于你自己的送行宴。”丹尼斯忽然出声,打断了卡洛琳的话语道。 “那还是算了,和伊顿家的少爷同一时间举办同性质的聚会,我可不想看到请帖全部发出去然后家里空荡荡的尴尬场面,况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和伊顿家少爷一并举行送行宴,不也是一种荣幸吗?”卡洛琳倒是不太在意,明明是这样苦涩的话语,她却能笑着说出来。 “哎,不知道以后到内陆,我们还有没有机会相见。”卡洛琳有些夸张地重重的叹息了一声。 真是狡猾啊,连坎雷尔这个木头脑袋都看出来了,卡洛琳如此强调那场送行宴也许是他们最后的相见,又表示出自己并不想在最后高调一番的意愿,意思非常明确了。 她根本不在乎那个送行宴在哪开,什么样的排场,甚至是不是她身为主角,她只是想在最后的时刻里,丹尼斯能出现在她的身边,以朋友的身份,了结他们在曼斯特城的这一段邂逅,便足够了。 他们三人是本不应该有所交集的路人,如果不是刚进入曼斯特城那天的巧合,从众的卡洛琳根本不可能与特立独行的二人有一句交流。 哪怕是利安达,都是被卷入了阴谋,与他们二人注定相识的人,但卡洛琳不一样,她完全不应该与这边的世界相交。 坎雷尔与丹尼斯都明白这一点,所以哪怕他们都明白女孩的心意,也不会在这件事上多提一句,更不会照顾卡洛琳的感受,他们是注定擦肩而过的陌路人,他们之间越产生羁绊,对卡洛琳而言,反而越危险。 况且他们两人也一直认为,卡洛琳对皇族有好感只不过是因为女孩憧憬的影子英雄幻想,恰巧与皇族帅气的外表相重叠了,女孩在自己心中自主单方面的为皇族塑造了一个过于高大的形象罢了。 但他们二人一直都没想到,面前的女孩其实也明白,他们是不应相交的陌路人,而且恰恰因为明白这一点,女孩更加珍惜他们三人的相遇,哪怕这份相遇为她带去了委屈与危险,她仍感谢着那天的邂逅。 曾经有过,总比从未有过好。 而到了当她与坎雷尔和丹尼斯注定要分别的那天,她也没有胡搅蛮缠,横蛮任性的想强行延续,或是进一步发展他们之间的关系,她只是默默的站在分别的交叉路口,挥挥手,祈求一个拥抱。 出生贵族的女孩,学会的却尽是卑微。 “会的。”丹尼斯接话道。 “啊。”卡洛琳惊讶地抬起了头,望向了皇族离开的背影。 “我会去朗杰罗德家的宴会的。”丹尼斯转过头来,轻松地笑道。 卡洛琳也被那笑容感染,不禁也将些微的伤感一扫而空,兴高采烈的用力点了点头。 “啊~啊~啊~真是耀眼啊。”坎雷尔面无表情地拖着长音说道,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丹尼斯与卡洛琳都是一愣,一开始并没有明白坎雷尔的意思,但卡洛琳终究是混迹社交圈的,虽然是最边缘角色,但也很快明白了坎雷尔的意思,脸唰的一下便红了,嚷嚷着道。 “什么呀,你那天不也去吗!多去一个人热闹些啊。” 丹尼斯也反应了过来,他倒没有丝毫扭捏之态,反而调笑道:“没错,你确实是挺耀眼的。” 没人知道他这句话,是单纯的玩笑,还是某种承认,但在分别后,丹尼斯望着卡洛琳远去的背影,喃喃着。 “这是你的选择,但愿你以后不要后悔。” 第122章 来自夜晚的求助 又是忙忙碌碌的一天,回到校园中,坎雷尔蓦然抬头,望着渐沉的太阳,竟突然有种他明明还什么都没干,但好像又干了许多事情的微妙感。 推开宿舍,将衣服褪下,简单的洗漱之后,坎雷尔躺在了柔软的床上,虽然时间还早,但他的当务之急是查清那宗连环杀人案,明天早上他还要去警局一趟,去查查一些边角线索,再加上昨晚休息的也不好,所以也并未看书,而是选择了直接休息。 但愿今晚不要发生什么。抱着这样的祈祷,坎雷尔陷入了黑暗之中,昨天晚上实在是太折腾了。 月夜无声,宁静的夜晚却被刺耳的鸣笛声划破,坎雷尔猛然起身,已经是深夜了,由于昨天的疲惫,坎雷尔的脑子早已陷入了深层睡眠,如今突如其来的噪音简直就像重锤一样,击碎了坎雷尔可怜的理智。 “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快开门!”门外一个粗犷的男声扯着嗓子喊道。 坎雷尔一把将武器从枕头底下摸出,藏在身后,打开了大门,尽可能地装出了一副铁一般冷静的面孔,盯着门外的来。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不速之客竟是身着白鸽议会制服的警察,他们也板着脸,手持武器,警惕地望着开门的坎雷尔,仿佛他不是在自己宿舍睡觉,而是罪大恶极的逃犯。 “各位警官,这是怎么了?现在是凌晨两点,距离你们上班还有四五个钟头。”坎雷尔寒暄道,但却丝毫没有放松,要是穿上了白鸽议会制服就是正版的警察,那他和丹尼斯早就是督察了,谁知道这帮人想干嘛。 “大人,我们追捕今晚贫民窟凶杀案的嫌疑人。”站在最前的那名负责交涉的警官如此说道,似乎是因为坎雷尔居住的地方与较好的衣着,警官将他误认为了准备离开曼斯特城的,暂住在学院中的内陆贵族留学生。 而跟着他的两名队友则不断地探出头,窥视着坎雷尔的房间内,这让坎雷尔颇为反感。 “贫民窟?没搞错,贫民窟隔着这边半座城,怎么会查到这里来的。”坎雷尔有些惊奇的问道,简直是不合逻辑的理由······又是贫民窟,坎雷尔背后已然渗出了冷汗,这个地名一瞬间让他清醒了过来,他连忙问道:“是剖尸的凶杀案吗?” 警官们互视着,他们肯定有些惊讶坎雷尔听说过那件案子,不过也是情理之中,那件案子毕竟是上过了报纸,他们在犹豫要不要把今晚的案情告诉坎雷尔。 “第四起了,是吗?”坎雷尔忽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的,他想喝口水。 “不······其实不是的,今晚只是一起黑帮冲突,我们到达现场的时候,一片混乱,而参与者四散而逃,导致了如今的情况,全城的警察都被发动起来了,我们亲眼看到了某个嫌疑犯进入了这栋楼。”警官如此解释道。 “我们的到来也惊动了这个封闭的学校的管理员,通过询问后得知,整栋楼只有您一个住户,您认识的人中有人生活在贫民窟周边,参与黑帮活动的吗?” 嚯,这个问题答案就多了,坎雷尔想了一下,他能叫出的住贫民窟的家伙,十个指头都数不过来,但问题是,是谁被卷入了纷争,被迫来找他了。 不过,虽然他们知道坎雷尔的住所并不奇怪,坎雷尔也没有隐瞒,他们只要想调查就能调查得到,但应该也只是几个当头的秘密调查,毕竟宣扬客人的私人信息对他们的生意可没有半分好处,这么想来,人选范围倒缩小了不少。 “没有,警官,我只是个学生,就算学校关闭了我被困在这也不会无所事事到那种程度,这座城现在这么混乱,我一个人去贫民窟不是找死吗?”坎雷尔摊了摊手,装出一副疑惑的样子回答道,出于各种考量,坎雷尔选择将面前的警察支走。 “是吗?”警官狐疑的看了坎雷尔一眼,在他的印象中,神经病一般的纨绔子弟简直多得不能再多,那些从小便从未挨过饿的家伙脑回路不是普通人能够理解的,但坎雷尔这番话说得倒是显得很正常,这让他打消了闯入搜查的念头,他不想得罪一个来路不明的贵族。 “那好,大人,您自己小心些,我们再去别层找找,那个嫌犯应该就躲在哪个走廊的尽头,但是如果有事,马上报告我们。”那个警官压了压帽檐,以示礼节后,便带着他的下属转身离开了。 关上房门,坎雷尔回过身,一眼便看见,一个穿着蓝色礼服的身影直立于阳台之上,如瀑似的及腰粉发,在黑夜中与银色的月光融合,散发着一种遥不可及却又勾人心魂的妖异气息。 但坎雷尔并没有沉靡于面前突然出现的华丽景象,他立马转身打开了宿舍门,准备将刚刚离开的警官找回来,果不其然,明明一秒钟前还正常的锁,现在就打不开了。 “哈哈哈哈,反应真不错,你就这么害怕我吗?”跟随在银铃一般笑声后的,还有那么一句无情的嘲讽。 “不不不,我对擅自闯入者都是这个态度——找警察解决问题。”坎雷尔仿佛开玩笑一般说道,这次是真的极为冷静,一个成熟的战士不会因为敌人的到来而动摇,即便这个敌人在这个战士看来,不可战胜。 坎雷尔根本没有丝毫察觉到这个家伙的到来,这次他还是醒着的,不仅如此,警察们也是如此,而对方还在这么一秒中,将他困入了如此境地。 “对不起,塞瑞亚,艾斯特的事情我感到很抱歉。”坎雷尔低头道,塞瑞亚多半是来责难的,明明做了承诺,却没能做到,被怨恨也是理所当然的。 但这也侧面说明,艾斯特最起码是塞瑞亚很重要的一个朋友,此刻坎雷尔突然提到已经死去的艾斯特,便是打算动摇塞瑞亚的心智,以此争取先机。 对于艾斯特的事情,他只有违背承诺的愧疚,却并无杀人的悔意,因为艾斯特是血族,她必须死。 偷袭的飞刃已滑入掌心,坎雷尔绷紧着全身,蓄势待发。 “真是无趣啊,你变得和他们一样了。”塞瑞亚从阳台上轻盈跃下,直至脚踝的宴会长裙上褶皱层层,在空中扬起,如一朵绚丽的蓝色紫阳花,华丽绽放在了坎雷尔的阳台。 坎雷尔笑了笑,接话道:“是我变成熟了?” 他现在已经知道了面前的女孩神秘力量的来源,他更加清楚面前的女孩有多么危险,但也明白,面前的女孩,并非虚无缥缈的妖精,并非不可击败。 “变得和他们一样,擅用肮脏的手段。”塞瑞亚语气有些复杂,她的手中,也亮出了一把短匕首。 第122章 来自夜晚的求助 又是忙忙碌碌的一天,回到校园中,坎雷尔蓦然抬头,望着渐沉的太阳,竟突然有种他明明还什么都没干,但好像又干了许多事情的微妙感。 推开宿舍,将衣服褪下,简单的洗漱之后,坎雷尔躺在了柔软的床上,虽然时间还早,但他的当务之急是查清那宗连环杀人案,明天早上他还要去警局一趟,去查查一些边角线索,再加上昨晚休息的也不好,所以也并未看书,而是选择了直接休息。 但愿今晚不要发生什么。抱着这样的祈祷,坎雷尔陷入了黑暗之中,昨天晚上实在是太折腾了。 月夜无声,宁静的夜晚却被刺耳的鸣笛声划破,坎雷尔猛然起身,已经是深夜了,由于昨天的疲惫,坎雷尔的脑子早已陷入了深层睡眠,如今突如其来的噪音简直就像重锤一样,击碎了坎雷尔可怜的理智。 “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快开门!”门外一个粗犷的男声扯着嗓子喊道。 坎雷尔一把将武器从枕头底下摸出,藏在身后,打开了大门,尽可能地装出了一副铁一般冷静的面孔,盯着门外的来。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不速之客竟是身着白鸽议会制服的警察,他们也板着脸,手持武器,警惕地望着开门的坎雷尔,仿佛他不是在自己宿舍睡觉,而是罪大恶极的逃犯。 “各位警官,这是怎么了?现在是凌晨两点,距离你们上班还有四五个钟头。”坎雷尔寒暄道,但却丝毫没有放松,要是穿上了白鸽议会制服就是正版的警察,那他和丹尼斯早就是督察了,谁知道这帮人想干嘛。 “大人,我们追捕今晚贫民窟凶杀案的嫌疑人。”站在最前的那名负责交涉的警官如此说道,似乎是因为坎雷尔居住的地方与较好的衣着,警官将他误认为了准备离开曼斯特城的,暂住在学院中的内陆贵族留学生。 而跟着他的两名队友则不断地探出头,窥视着坎雷尔的房间内,这让坎雷尔颇为反感。 “贫民窟?没搞错,贫民窟隔着这边半座城,怎么会查到这里来的。”坎雷尔有些惊奇的问道,简直是不合逻辑的理由······又是贫民窟,坎雷尔背后已然渗出了冷汗,这个地名一瞬间让他清醒了过来,他连忙问道:“是剖尸的凶杀案吗?” 警官们互视着,他们肯定有些惊讶坎雷尔听说过那件案子,不过也是情理之中,那件案子毕竟是上过了报纸,他们在犹豫要不要把今晚的案情告诉坎雷尔。 “第四起了,是吗?”坎雷尔忽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的,他想喝口水。 “不······其实不是的,今晚只是一起黑帮冲突,我们到达现场的时候,一片混乱,而参与者四散而逃,导致了如今的情况,全城的警察都被发动起来了,我们亲眼看到了某个嫌疑犯进入了这栋楼。”警官如此解释道。 “我们的到来也惊动了这个封闭的学校的管理员,通过询问后得知,整栋楼只有您一个住户,您认识的人中有人生活在贫民窟周边,参与黑帮活动的吗?” 嚯,这个问题答案就多了,坎雷尔想了一下,他能叫出的住贫民窟的家伙,十个指头都数不过来,但问题是,是谁被卷入了纷争,被迫来找他了。 不过,虽然他们知道坎雷尔的住所并不奇怪,坎雷尔也没有隐瞒,他们只要想调查就能调查得到,但应该也只是几个当头的秘密调查,毕竟宣扬客人的私人信息对他们的生意可没有半分好处,这么想来,人选范围倒缩小了不少。 “没有,警官,我只是个学生,就算学校关闭了我被困在这也不会无所事事到那种程度,这座城现在这么混乱,我一个人去贫民窟不是找死吗?”坎雷尔摊了摊手,装出一副疑惑的样子回答道,出于各种考量,坎雷尔选择将面前的警察支走。 “是吗?”警官狐疑的看了坎雷尔一眼,在他的印象中,神经病一般的纨绔子弟简直多得不能再多,那些从小便从未挨过饿的家伙脑回路不是普通人能够理解的,但坎雷尔这番话说得倒是显得很正常,这让他打消了闯入搜查的念头,他不想得罪一个来路不明的贵族。 “那好,大人,您自己小心些,我们再去别层找找,那个嫌犯应该就躲在哪个走廊的尽头,但是如果有事,马上报告我们。”那个警官压了压帽檐,以示礼节后,便带着他的下属转身离开了。 关上房门,坎雷尔回过身,一眼便看见,一个穿着蓝色礼服的身影直立于阳台之上,如瀑似的及腰粉发,在黑夜中与银色的月光融合,散发着一种遥不可及却又勾人心魂的妖异气息。 但坎雷尔并没有沉靡于面前突然出现的华丽景象,他立马转身打开了宿舍门,准备将刚刚离开的警官找回来,果不其然,明明一秒钟前还正常的锁,现在就打不开了。 “哈哈哈哈,反应真不错,你就这么害怕我吗?”跟随在银铃一般笑声后的,还有那么一句无情的嘲讽。 “不不不,我对擅自闯入者都是这个态度——找警察解决问题。”坎雷尔仿佛开玩笑一般说道,这次是真的极为冷静,一个成熟的战士不会因为敌人的到来而动摇,即便这个敌人在这个战士看来,不可战胜。 坎雷尔根本没有丝毫察觉到这个家伙的到来,这次他还是醒着的,不仅如此,警察们也是如此,而对方还在这么一秒中,将他困入了如此境地。 “对不起,塞瑞亚,艾斯特的事情我感到很抱歉。”坎雷尔低头道,塞瑞亚多半是来责难的,明明做了承诺,却没能做到,被怨恨也是理所当然的。 但这也侧面说明,艾斯特最起码是塞瑞亚很重要的一个朋友,此刻坎雷尔突然提到已经死去的艾斯特,便是打算动摇塞瑞亚的心智,以此争取先机。 对于艾斯特的事情,他只有违背承诺的愧疚,却并无杀人的悔意,因为艾斯特是血族,她必须死。 偷袭的飞刃已滑入掌心,坎雷尔绷紧着全身,蓄势待发。 “真是无趣啊,你变得和他们一样了。”塞瑞亚从阳台上轻盈跃下,直至脚踝的宴会长裙上褶皱层层,在空中扬起,如一朵绚丽的蓝色紫阳花,华丽绽放在了坎雷尔的阳台。 坎雷尔笑了笑,接话道:“是我变成熟了?” 他现在已经知道了面前的女孩神秘力量的来源,他更加清楚面前的女孩有多么危险,但也明白,面前的女孩,并非虚无缥缈的妖精,并非不可击败。 “变得和他们一样,擅用肮脏的手段。”塞瑞亚语气有些复杂,她的手中,也亮出了一把短匕首。 第123章 争分夺秒 坎雷尔霎时间便明白,塞瑞亚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察觉到了他的偷袭。 于是,坎雷尔也放弃了伪装,他将刺刀拔出,飞刃拿在手上,朗声道:“成事者,不择手段!只要能达成目的,结果是好的,过程根本不重要。” 话音未落,坎雷尔竟觉得眼前一晃,远在阳台的女孩刹那间便出现在自己面前,印入眼中的姣好面容,没有一丝血色,那对散发着淡淡的莹绿色的竖瞳中流露的,是犹豫与悲伤。 接着,他看到额前刃光闪过,坎雷尔在那一瞬间意识到,自己的生命恐怕要结束了,他想起来了,为什么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最后问了那个问题。 “你刚刚哼的曲调,有名字吗,它的名字叫什么?”他从当时那个摇晃着双腿,轻哼着小曲的女孩眼里,看到了悲伤,一种隐埋在快乐之下的怀念。 一秒后,没有意想之中的疼痛与死亡,坎雷尔定眼一看,他竟被塞瑞亚用弹指打了一下额头,而塞瑞亚的匕首,被她反手拿在手上,匕间背对着他。 “装什么帅啊,明明只是个胆小鬼。”塞瑞亚的声音,变得很轻,透着虚弱,但坎雷尔还是听见了,“正确的结果,只能由正确的过程结出,肮脏的手段永远结不出正义的果实······” 坎雷尔皱着眉头,仔细听着,却忽然惊觉,面前的人全身软塌了下来,向下倒去,坎雷尔连忙上步接住女孩,摸在女孩背上的手,一片温润,他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视线中的手,附满猩红。 直到这一刻,坎雷尔才意识到,恐怕千里迢迢从贫民窟来找他的,不是那帮孩子,就是眼前的塞瑞亚。 “喂!”坎雷尔急声呼唤着塞瑞亚,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这个无所不能的小恶魔在他面前失去了意识。 如果是丹尼斯站在他这个位置,丹尼斯会怎么做?慌乱中,坎雷尔下意识的想到,接着,他全身在那一瞬紧绷了起来,只要放着塞瑞亚不管,那么她在这种出血量下很快便会自然死亡。 而他便能拿到塞瑞亚手中的血咒,面前女孩展示在他眼前无所不能般的诡异能力就是他坎雷尔的了,而他还会因此少一个可能的敌人,简直是百利而无一害。 坎雷尔缓缓地将塞瑞亚放在了自己的床上,脑中一片混乱的他已经顾不得血污了,他重新拔出了腰间的刺刀,走向了不省人事的女孩。 坎雷尔捏起女孩已经被血浸得透湿的礼服,用刀一下划开,人命关天,已经顾不得男女之间的距离与衣物的贵重了,坎雷尔学过战场急救,虽然只限于毛皮,每个士兵都需要了解的那部分,但处理外伤也还能派得上用场。 将衣服小心分开在两边,女孩背上血红的伤口在白皙皮肤的衬托下,触目惊心,如一道猩红的裂口狞笑着绽放,目及之处,全是鲜血,这让坎雷尔回忆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坎雷尔长舒一口气,眼前的伤口每分每秒都在消耗着花季少女的生命力,他不能犹豫,他更不能放任再一条生命从眼前流逝。 初步判断,是割裂伤,也许是刀,但坎雷尔不禁想到,这几天的连环凶杀案中死者的刀伤也大多像是如此,也许断定是刀伤有些武断了。 伤口不宽,但非常深,而且这个出血量坎雷尔难以判断到底有没有伤及内脏,往最坏的情况假设的话······塞瑞亚必死无疑,这里距离最近的医疗设施也有上千米距离,以这种出血量,毋庸置疑,还没等到医院,眼前的女孩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亡。 而且,以塞瑞亚的身份,就算把她送到了医院救活了,第二天安全局的人就得找到她,也许是能活下来,那也将永远失去自由。 坎雷尔恍然发觉,自己能做的,依旧那么少,他也就只能简易的止血了,但尽管如此,他也决定将能做的都做了。 手上开始行动起来,忽然,塞瑞亚的衣服中,一个东西坠落,坎雷尔连忙接住发现,那竟然是一块老式的机械怀表,在蒸汽革命后就难以见到的手工怀表,坎雷尔一愣,意识到了什么,打开表盖,果不其然,表盖的内侧,一个纹路极为复杂的血咒刻文,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如果说能出现什么奇迹,那么奇迹的来源一定是这塞瑞亚持有的未知力量的强大的血咒。 坎雷尔没有丝毫犹豫,他猛然划开自己的手腕,如涓流一般的血液便顺着他的手臂滴下,淋在了那枚血咒上。 老旧的怀表爆发出了刺眼的红光,几乎照亮了整个房间,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感席卷了坎雷尔,他一瞬间感觉自己进入了一个冰寒无比的世界,万般皆止,唯有那血红的辉光一轮接着一轮地闪耀着,成了这死寂的世界中唯一的活物。 坎雷尔突觉,在这寒冷的世界中,一个视线注视着他,仿佛要将他一口吞下一般,攀附在深渊的边缘,随时准备将他永远的拖入这个世界,恐惧逐渐侵袭着第一次闯入这个世界的年轻人的心扉。 坎雷尔立即伸手关上了表盖,耀眼的猩红光线都为之一收,一切似乎都恢复了正常,但坎雷尔着实送了一口气,在那一轮轮的红光下,坎雷尔竟有种直接触碰到了死亡的感觉,那种寒冷的感觉他并不是第一次体验了,自然非常熟悉。 他立即意识到,这个怀表,血咒,会吞噬生命,不愧是血族的东西,利用血族的力量,无异于与恶魔做交易,一旦被力量所蛊惑,因恶魔的恫吓而迷失,失去理智的瞬间,便会滑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但坎雷尔别无选择,他必须和这不知身处何处的血族恶魔玩得起,还必须玩得赢! 坎雷尔毅然打开了表盖,红色的光芒再次照亮了整个房间,也将他吞噬。 巨大的眼球高悬在他视觉永远无法企及的身后,凝视着他,无法理解的语言低吟在他的耳畔,以分秒而计地侵蚀着他的理智,但他将这一切置若罔闻,毅然背起了重伤的塞瑞亚。 改变时间,这便是塞瑞亚血咒的真相,也是救活塞瑞亚的唯一办法,在他的血液接触了这个血咒的刹那,血咒中的恶魔便告诉了他这个世界的秘密。 第123章 争分夺秒 坎雷尔霎时间便明白,塞瑞亚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察觉到了他的偷袭。 于是,坎雷尔也放弃了伪装,他将刺刀拔出,飞刃拿在手上,朗声道:“成事者,不择手段!只要能达成目的,结果是好的,过程根本不重要。” 话音未落,坎雷尔竟觉得眼前一晃,远在阳台的女孩刹那间便出现在自己面前,印入眼中的姣好面容,没有一丝血色,那对散发着淡淡的莹绿色的竖瞳中流露的,是犹豫与悲伤。 接着,他看到额前刃光闪过,坎雷尔在那一瞬间意识到,自己的生命恐怕要结束了,他想起来了,为什么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最后问了那个问题。 “你刚刚哼的曲调,有名字吗,它的名字叫什么?”他从当时那个摇晃着双腿,轻哼着小曲的女孩眼里,看到了悲伤,一种隐埋在快乐之下的怀念。 一秒后,没有意想之中的疼痛与死亡,坎雷尔定眼一看,他竟被塞瑞亚用弹指打了一下额头,而塞瑞亚的匕首,被她反手拿在手上,匕间背对着他。 “装什么帅啊,明明只是个胆小鬼。”塞瑞亚的声音,变得很轻,透着虚弱,但坎雷尔还是听见了,“正确的结果,只能由正确的过程结出,肮脏的手段永远结不出正义的果实······” 坎雷尔皱着眉头,仔细听着,却忽然惊觉,面前的人全身软塌了下来,向下倒去,坎雷尔连忙上步接住女孩,摸在女孩背上的手,一片温润,他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视线中的手,附满猩红。 直到这一刻,坎雷尔才意识到,恐怕千里迢迢从贫民窟来找他的,不是那帮孩子,就是眼前的塞瑞亚。 “喂!”坎雷尔急声呼唤着塞瑞亚,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这个无所不能的小恶魔在他面前失去了意识。 如果是丹尼斯站在他这个位置,丹尼斯会怎么做?慌乱中,坎雷尔下意识的想到,接着,他全身在那一瞬紧绷了起来,只要放着塞瑞亚不管,那么她在这种出血量下很快便会自然死亡。 而他便能拿到塞瑞亚手中的血咒,面前女孩展示在他眼前无所不能般的诡异能力就是他坎雷尔的了,而他还会因此少一个可能的敌人,简直是百利而无一害。 坎雷尔缓缓地将塞瑞亚放在了自己的床上,脑中一片混乱的他已经顾不得血污了,他重新拔出了腰间的刺刀,走向了不省人事的女孩。 坎雷尔捏起女孩已经被血浸得透湿的礼服,用刀一下划开,人命关天,已经顾不得男女之间的距离与衣物的贵重了,坎雷尔学过战场急救,虽然只限于毛皮,每个士兵都需要了解的那部分,但处理外伤也还能派得上用场。 将衣服小心分开在两边,女孩背上血红的伤口在白皙皮肤的衬托下,触目惊心,如一道猩红的裂口狞笑着绽放,目及之处,全是鲜血,这让坎雷尔回忆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坎雷尔长舒一口气,眼前的伤口每分每秒都在消耗着花季少女的生命力,他不能犹豫,他更不能放任再一条生命从眼前流逝。 初步判断,是割裂伤,也许是刀,但坎雷尔不禁想到,这几天的连环凶杀案中死者的刀伤也大多像是如此,也许断定是刀伤有些武断了。 伤口不宽,但非常深,而且这个出血量坎雷尔难以判断到底有没有伤及内脏,往最坏的情况假设的话······塞瑞亚必死无疑,这里距离最近的医疗设施也有上千米距离,以这种出血量,毋庸置疑,还没等到医院,眼前的女孩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亡。 而且,以塞瑞亚的身份,就算把她送到了医院救活了,第二天安全局的人就得找到她,也许是能活下来,那也将永远失去自由。 坎雷尔恍然发觉,自己能做的,依旧那么少,他也就只能简易的止血了,但尽管如此,他也决定将能做的都做了。 手上开始行动起来,忽然,塞瑞亚的衣服中,一个东西坠落,坎雷尔连忙接住发现,那竟然是一块老式的机械怀表,在蒸汽革命后就难以见到的手工怀表,坎雷尔一愣,意识到了什么,打开表盖,果不其然,表盖的内侧,一个纹路极为复杂的血咒刻文,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如果说能出现什么奇迹,那么奇迹的来源一定是这塞瑞亚持有的未知力量的强大的血咒。 坎雷尔没有丝毫犹豫,他猛然划开自己的手腕,如涓流一般的血液便顺着他的手臂滴下,淋在了那枚血咒上。 老旧的怀表爆发出了刺眼的红光,几乎照亮了整个房间,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感席卷了坎雷尔,他一瞬间感觉自己进入了一个冰寒无比的世界,万般皆止,唯有那血红的辉光一轮接着一轮地闪耀着,成了这死寂的世界中唯一的活物。 坎雷尔突觉,在这寒冷的世界中,一个视线注视着他,仿佛要将他一口吞下一般,攀附在深渊的边缘,随时准备将他永远的拖入这个世界,恐惧逐渐侵袭着第一次闯入这个世界的年轻人的心扉。 坎雷尔立即伸手关上了表盖,耀眼的猩红光线都为之一收,一切似乎都恢复了正常,但坎雷尔着实送了一口气,在那一轮轮的红光下,坎雷尔竟有种直接触碰到了死亡的感觉,那种寒冷的感觉他并不是第一次体验了,自然非常熟悉。 他立即意识到,这个怀表,血咒,会吞噬生命,不愧是血族的东西,利用血族的力量,无异于与恶魔做交易,一旦被力量所蛊惑,因恶魔的恫吓而迷失,失去理智的瞬间,便会滑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但坎雷尔别无选择,他必须和这不知身处何处的血族恶魔玩得起,还必须玩得赢! 坎雷尔毅然打开了表盖,红色的光芒再次照亮了整个房间,也将他吞噬。 巨大的眼球高悬在他视觉永远无法企及的身后,凝视着他,无法理解的语言低吟在他的耳畔,以分秒而计地侵蚀着他的理智,但他将这一切置若罔闻,毅然背起了重伤的塞瑞亚。 改变时间,这便是塞瑞亚血咒的真相,也是救活塞瑞亚的唯一办法,在他的血液接触了这个血咒的刹那,血咒中的恶魔便告诉了他这个世界的秘密。 第124章 恐惧 狼犬的狂吠划破了寂静的贫民窟,一个还未成年的熟睡孩童,被自己同伴突然的狂态惊醒,他连忙起身安抚颤抖的伙伴,同时,将视线投向了黑暗的小巷的尽头,在那他看不到任何东西的存在,更不明白自己的伙伴为何如此紧张。 但下一瞬间,他明白了,席卷而来的寒冷从脚到头,将他完全包裹,他感觉得到,一个庞然大物,位于他的身前,凝视着他,但他明明,看不见任何东西。 “呜呜呜~”胆大无比的狼狗此刻在如此威压之下,竟发出呻吟,顺从着自己的本能,丢弃了主人而逃,不知所措的孩子仍站在原处,等待着未知的命运来临。 夜风刮过雨布的沙沙声响,大地的低哝,盘旋蝙蝠的吱吱叫唤,如同宣读讣告一般,引渡着迷途的亡魂。 终于,黑暗的尽头,一个人影隐现,就是普普通通的一个人,从外表上看去,甚至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的一个人。 “你好。”那黑影主动打招呼道。 这个孩子才反应过来,慌忙起身,来的是熟面孔,是客户,根据利安达大姐的交代,不能怠慢。 “您有事吗?”这个孩子想起来,他似乎知道面前来者的名字,坎雷尔,他无意间听到过,“坎雷尔先生。”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自己独自站在这个人面前的时候,自己是如此的渺小,他在回想着,之前自己见到这个人,有这种感觉吗? “我找你们的利安达大姐有事,能麻烦你带个路吗?” ······ “我的天呐!”利安达勉强收拾收拾了面容,一屁股坐在了木桌的对面,“你和丹尼斯怎么都是这样,你们晚上不睡觉的吗?” 坎雷尔露出有些文质的微笑,静静的看着面前的利安达,等待着她安静下来,看到面前的顾客如此反应,利安达也安静了下来,她微眯起眼睛,注视着面前熟悉的面容。 “你是谁?你不是坎雷尔。”或许是出生野蛮的孩子,能够保有些许原始的本能,利安达凭着直觉,断言道。 “不······”但她又有些不确定,毕竟面前的男人,在一年之内变化颇大,说不定只是眼前的他与当时那个刚刚进城的乡巴佬差别过大,以至于他单独一人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觉得和第一次见面的形象对不上也说不准。 “你在说什么啊,利安达。”坎雷尔保持着那样的笑容,说道,但从小便精通察言观色的贫民窟女孩,感觉得出,这是一种皮笑肉不笑的笑容,一股恶寒爬上了她的脊背。 她猛然发觉,那个不知来历的老板丹尼斯身边跟随着的坎雷尔,居然也是如此深不可测,而她之前居然都未怎么注意到这个人的存在。 “坎雷尔先生,这么晚了,你找我们有什么事?”利安达也整了整精神,谨慎了起来。 “当然是找你们查一件事情。”坎雷尔摊了摊手,“除此之外,我还能找你们做什么。” “可是······”利安达有些犹豫,似乎有什么隐情。 “钱不是问题,对了,”坎雷尔翘起了二郎腿,很是镇定,他看到利安达的模样,笑了起来,微眯起眼睛说道,“你们这对待客户都是平等的。” 言外之意很清楚,坎雷尔也明白,利安达很可能会将他半夜到来的消息告诉那个皇族,他倒是不太有所谓,但是理论上,利安达他们是中立的组织,顾客的资助都是自愿的,不会因为资助钱财的多少而倒向谁。 他们不信任任何人,也不愿意隶属任何人,但他们不明白,没有人的立场能够永远中立,妄想处身事外还赚事里的钱无疑是极为孩子气的幼稚想法,墙头草在真正激荡的风云中只会被搅得粉碎,特别是,他们手上还没有力量的时候。 利安达也是个聪明的孩子,她未必不懂这样的道理,坎雷尔意图很明白,就是催促他们做抉择,完全倒戈他们,还是就这么保持现状。 “当然,在我们这任何顾客都是平等的,我们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将一个客户的相关信息透露给另外的任何客户,我们是无害的影子,只是偶尔充当金钱的眼睛,这是我们全体一并讨论出来的结果,除非解散,不然不会有所变动,你就放心。” 利安达极为肯定的说道,在她看来,坎雷尔一定是担忧自己的行踪被自己的同伴知道,所以她的肯定让坎雷尔安心的笑了起来,但对于坎雷尔而言,他的笑另有意义,他找到了某种机会。 “那好,这我就放心了,帮我调查今晚的黑帮冲突事件双方的人员,以及他们在冲突中使用的武器,我需要详情。”坎雷尔说道。 “今晚?”利安达有些疑惑地说道,但她很快想起来,之前远处响起的警笛,刹那间便了然。 “没问题坎雷尔先生,用尽手段,我也会在明晚之前,给您那个时间确切的信息。”利安达保证道。 “那就好,”坎雷尔站起身来,天快亮了,他估摸着,那位也应该度过危险期了,“我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利安达注视着坎雷尔的背影,微眯起眼睛,她在揣测着,坎雷尔与丹尼斯的关系,之前看来,就像一对贵族和保镖,但从今晚看来,却完全不是,倒像是一对互相算计的合作伙伴。 似乎是坎雷尔回头了,利安达感受到一双视线刺入她的眼中,与她对视着,利安达下意识地撇开了头,与他人的视线长期相对是极为不礼貌的,但是,她却猛然发觉,坎雷尔根本没有回头,那股与他人对视的感觉仿佛错觉一般,在她意识到这点后,便消失无踪。 那半隐没在黑暗中的身影,从始至终根本就没有动过,只是在逐渐变小罢了,但利安达很确信,就在刚刚,她和某双眼睛对视过,那种宛如凝视着禁忌的深渊的感觉,令她双腿发软,几欲跪下。 就算那种直觉,是她个人一时的幻觉,那她双腿的知觉,也绝不会是错觉。 她曾经以为,她这辈子即使是见到那个该死的皇帝,也绝不会因为恐惧而卑躬屈膝,更不会因为对方身处高位,而慌张不已。 但那双眼睛不一样,那双眼睛中,充斥着轻蔑,但那种轻蔑,与大多数贵族看他们这些贫民的不屑厌恶眼神完全不同······那是一种,上位者俯视着棋子的不在意,智慧生物观察着低等生物的轻视。 那是一种,无法抑制的,人类刻在骨子里最本能的自我保护机制中,自带的恐惧。 第124章 恐惧 狼犬的狂吠划破了寂静的贫民窟,一个还未成年的熟睡孩童,被自己同伴突然的狂态惊醒,他连忙起身安抚颤抖的伙伴,同时,将视线投向了黑暗的小巷的尽头,在那他看不到任何东西的存在,更不明白自己的伙伴为何如此紧张。 但下一瞬间,他明白了,席卷而来的寒冷从脚到头,将他完全包裹,他感觉得到,一个庞然大物,位于他的身前,凝视着他,但他明明,看不见任何东西。 “呜呜呜~”胆大无比的狼狗此刻在如此威压之下,竟发出呻吟,顺从着自己的本能,丢弃了主人而逃,不知所措的孩子仍站在原处,等待着未知的命运来临。 夜风刮过雨布的沙沙声响,大地的低哝,盘旋蝙蝠的吱吱叫唤,如同宣读讣告一般,引渡着迷途的亡魂。 终于,黑暗的尽头,一个人影隐现,就是普普通通的一个人,从外表上看去,甚至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的一个人。 “你好。”那黑影主动打招呼道。 这个孩子才反应过来,慌忙起身,来的是熟面孔,是客户,根据利安达大姐的交代,不能怠慢。 “您有事吗?”这个孩子想起来,他似乎知道面前来者的名字,坎雷尔,他无意间听到过,“坎雷尔先生。”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自己独自站在这个人面前的时候,自己是如此的渺小,他在回想着,之前自己见到这个人,有这种感觉吗? “我找你们的利安达大姐有事,能麻烦你带个路吗?” ······ “我的天呐!”利安达勉强收拾收拾了面容,一屁股坐在了木桌的对面,“你和丹尼斯怎么都是这样,你们晚上不睡觉的吗?” 坎雷尔露出有些文质的微笑,静静的看着面前的利安达,等待着她安静下来,看到面前的顾客如此反应,利安达也安静了下来,她微眯起眼睛,注视着面前熟悉的面容。 “你是谁?你不是坎雷尔。”或许是出生野蛮的孩子,能够保有些许原始的本能,利安达凭着直觉,断言道。 “不······”但她又有些不确定,毕竟面前的男人,在一年之内变化颇大,说不定只是眼前的他与当时那个刚刚进城的乡巴佬差别过大,以至于他单独一人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觉得和第一次见面的形象对不上也说不准。 “你在说什么啊,利安达。”坎雷尔保持着那样的笑容,说道,但从小便精通察言观色的贫民窟女孩,感觉得出,这是一种皮笑肉不笑的笑容,一股恶寒爬上了她的脊背。 她猛然发觉,那个不知来历的老板丹尼斯身边跟随着的坎雷尔,居然也是如此深不可测,而她之前居然都未怎么注意到这个人的存在。 “坎雷尔先生,这么晚了,你找我们有什么事?”利安达也整了整精神,谨慎了起来。 “当然是找你们查一件事情。”坎雷尔摊了摊手,“除此之外,我还能找你们做什么。” “可是······”利安达有些犹豫,似乎有什么隐情。 “钱不是问题,对了,”坎雷尔翘起了二郎腿,很是镇定,他看到利安达的模样,笑了起来,微眯起眼睛说道,“你们这对待客户都是平等的。” 言外之意很清楚,坎雷尔也明白,利安达很可能会将他半夜到来的消息告诉那个皇族,他倒是不太有所谓,但是理论上,利安达他们是中立的组织,顾客的资助都是自愿的,不会因为资助钱财的多少而倒向谁。 他们不信任任何人,也不愿意隶属任何人,但他们不明白,没有人的立场能够永远中立,妄想处身事外还赚事里的钱无疑是极为孩子气的幼稚想法,墙头草在真正激荡的风云中只会被搅得粉碎,特别是,他们手上还没有力量的时候。 利安达也是个聪明的孩子,她未必不懂这样的道理,坎雷尔意图很明白,就是催促他们做抉择,完全倒戈他们,还是就这么保持现状。 “当然,在我们这任何顾客都是平等的,我们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将一个客户的相关信息透露给另外的任何客户,我们是无害的影子,只是偶尔充当金钱的眼睛,这是我们全体一并讨论出来的结果,除非解散,不然不会有所变动,你就放心。” 利安达极为肯定的说道,在她看来,坎雷尔一定是担忧自己的行踪被自己的同伴知道,所以她的肯定让坎雷尔安心的笑了起来,但对于坎雷尔而言,他的笑另有意义,他找到了某种机会。 “那好,这我就放心了,帮我调查今晚的黑帮冲突事件双方的人员,以及他们在冲突中使用的武器,我需要详情。”坎雷尔说道。 “今晚?”利安达有些疑惑地说道,但她很快想起来,之前远处响起的警笛,刹那间便了然。 “没问题坎雷尔先生,用尽手段,我也会在明晚之前,给您那个时间确切的信息。”利安达保证道。 “那就好,”坎雷尔站起身来,天快亮了,他估摸着,那位也应该度过危险期了,“我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利安达注视着坎雷尔的背影,微眯起眼睛,她在揣测着,坎雷尔与丹尼斯的关系,之前看来,就像一对贵族和保镖,但从今晚看来,却完全不是,倒像是一对互相算计的合作伙伴。 似乎是坎雷尔回头了,利安达感受到一双视线刺入她的眼中,与她对视着,利安达下意识地撇开了头,与他人的视线长期相对是极为不礼貌的,但是,她却猛然发觉,坎雷尔根本没有回头,那股与他人对视的感觉仿佛错觉一般,在她意识到这点后,便消失无踪。 那半隐没在黑暗中的身影,从始至终根本就没有动过,只是在逐渐变小罢了,但利安达很确信,就在刚刚,她和某双眼睛对视过,那种宛如凝视着禁忌的深渊的感觉,令她双腿发软,几欲跪下。 就算那种直觉,是她个人一时的幻觉,那她双腿的知觉,也绝不会是错觉。 她曾经以为,她这辈子即使是见到那个该死的皇帝,也绝不会因为恐惧而卑躬屈膝,更不会因为对方身处高位,而慌张不已。 但那双眼睛不一样,那双眼睛中,充斥着轻蔑,但那种轻蔑,与大多数贵族看他们这些贫民的不屑厌恶眼神完全不同······那是一种,上位者俯视着棋子的不在意,智慧生物观察着低等生物的轻视。 那是一种,无法抑制的,人类刻在骨子里最本能的自我保护机制中,自带的恐惧。 第125章 塞瑞亚 身体沉入无尽的黑暗,塞瑞亚明白,自己的一生就这么结束了,但她竟没有料想中那般的不甘,那般的愤恨,明明她最终一事无成,想要做的事情一件都未能做到。 在死亡面前,她释怀了,虽然一直都明白,在时间前,她是如此的渺小,越是控制时间,越是明白这点:在不见终末的时间长河中,她不过是随着水流飘动,不知何时便沉底永远停留的砂砾罢了。但在此时,这种认知却前所未有的深刻。 她突然明白,在超越时间的不朽前,任何一个人,哪怕是永生的吸血鬼,都是那般的渺小脆弱,无论她做怎么样的努力,都是无用功,但她的释怀,却不是出于放弃。 而是她开始相信,总有一天,会有人踩过她的尸骸,延续她的意志,在某种意义上彻底战胜时间,或许是留下光明常驻的理想国,或许是留下指引众生前行的思想史诗,或许是留下取之不尽的遗产。 其实很多人类面对死亡,都有这种战胜时间的信念,他们相信自己的后代,自己的家族能荣耀永存,相信自己努力的成果都将被子孙所继承,代代积累,哪怕他们至死都看不到他们想象中的光景。 但塞瑞亚却又不同于他们,她选择相信人性,相信诸多素不相识的同类,相信无缘无故坚信自己最终能够战胜自然,战胜时间的人类,相信人类始终向往着光明的本质,就如同她在生命的最后,选择了相信那个关于坎雷尔的预言。 “你将获得永生,在数年之后,你将高举着你的双手,一手划开黑暗的幕布,为芸芸之众生,带来新启的时代,而以另一只手,亲手铸就不见尽头的永夜。” 她相信,坎雷尔那双手,能够带来新启的时代,而不是毁灭,她坚信,只要时代在进步,一切都会慢慢变好,因为恐怕没有比当前这个黑暗绝望的时代更坏的时代了,人类的社会,始终是在螺旋上升的。 所以她最终只留下了一句劝告,而不是终结这个具有两面性的预言。 塞瑞亚送了一口气,彻底放松了下来,她做了一切能做的事情,她作为沙硕的使命已经完成。 意识渐沉,生前的记忆从她眼前闪过,温暖的家庭,安全的学校,青春洋溢的同学们·····接触到各种书籍,任性的出走,意气风发大谈志向,她不禁笑了起来,明明只过了年,当时的自己,多么幼稚啊。 她好想哭,她想家了,自从跑出来,加入了“失乐园”,就再也没回去过了,远在内陆的家人,会想她吗? 那些总是教训她的哥哥姐姐们,少个能教训的孩子,会寂寞吗,那个总是抬着头,呆呆的望着她,不明白她在说什么的妹妹,应该也长大了。 父母他们身体还好吗,他们······会责备她吗? 突然,黑暗的尽头亮起了光,刺得塞瑞亚不禁微眯起了眼睛。 她就要回家了吗?塞瑞亚想到,不过,她听到了什么声音,那声音,令她浑身的血液在一瞬间都凝固了起来,她听到了,来自深渊的话语。 陌生的嗓音低吟着人类无法理解的话语,红色的漩涡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光芒的尽头,仿佛要将塞瑞亚的意识都拖入其中。 塞瑞亚明白,那是她的那个血咒中隐藏的恶魔,她一直对抗着那个存在,一直压制着那个存在,因为任何人类接触到那种存在,都会在第一时间明白,那存在于深渊之中的东西,对于人类而言,绝对是不可企及的禁忌。 而现在,她死了,那个恶魔也就再也无法被控制了,绝望代替了安宁,占据了塞瑞亚的内心,她明白,恐怕她将永远也无法登临天堂。 她将在红色漩涡的尽头,到达深渊底部,在恶魔的失落帝国里,在破碎的世界中遭受永无止境的奴役,作为她生前借助这些存在的力量,玩弄世界规则——时间的代价,这是她在与血咒签下鲜血契约之时,便达成的交易。 她不可控制地逐渐接近了黑色尽头的红色漩涡的中心,但她的心中却不见悔意,如果给她再来一次的机会,她仍会毅然决然地再次选择这条道路——为不朽之史诗,献出自己的一切。 她猛然睁开了双眼,下定决心,准备面对那些她一直在打交道,却从未真正见过,甚至未理解过其存在的恶魔,却发现,无论是红色的漩涡,还是无尽的黑暗都消失了。 眼前是白净的天花板,一抹温暖的阳光透过一旁半开着的窗帘,斜射入房间中,漂浮的灰尘在金色的光束中上下沉浮,眼前的一切,一片静谧,唯有那种来源于深渊的语言,还在如世界的背景音乐似的播放着,让眼前的安宁,如被刻入灰白的老照片中凝固了一般诡异。 难道这就是深渊中的世界吗?塞瑞亚想起身,可身体格外虚弱,根本就用不出任何力气,而且稍微移动,背上难以忍受的钝痛便阵阵传来,折磨着她的神经。 忽然,那个该死的呢喃之音终于停了下来,随着一声书本被关上的响声后,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了塞瑞亚的耳朵。 “啊,你醒了吗?要喝水吗?” 那是坎雷尔的声音,塞瑞亚无法起身,自然也无法看到对方的表情,但女孩明白,自己还没死,被救了,原本准备好面对深渊的一口气霎时间松了下来,她竟感到头部一阵眩晕,差点再次昏睡过去。 “喂,你哭了,怎么了吗?”随着几声脚步,坎雷尔那张只能说得上端正平平无奇的脸出现在塞瑞亚的视野中。 “我哭居然没死成,还要回来受罪啊。”塞瑞亚勉强打起精神,开玩笑道,她可不想显得太软弱,她是黑夜中最为神秘华丽的萱花,不接受怜悯的月下美人。 但她注意到,坎雷尔没有笑,他的表情一直很严肃,没有憨憨的高兴,也没有因为她那不尊重生命的笑话而恼怒,就这么看着她。 塞瑞亚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她困惑了,因为她发现,她根本无法理解这个表情下,深邃的意义。 她意识到,那副面容下,包含着不属于人类的感情,蕴藏着人类不能理解的意识。 她也终于明白,在黑暗之中,听到的宛若来自深渊的低吟,恐怕······正是面前坎雷尔,在使用着禁忌的语言。 第125章 塞瑞亚 身体沉入无尽的黑暗,塞瑞亚明白,自己的一生就这么结束了,但她竟没有料想中那般的不甘,那般的愤恨,明明她最终一事无成,想要做的事情一件都未能做到。 在死亡面前,她释怀了,虽然一直都明白,在时间前,她是如此的渺小,越是控制时间,越是明白这点:在不见终末的时间长河中,她不过是随着水流飘动,不知何时便沉底永远停留的砂砾罢了。但在此时,这种认知却前所未有的深刻。 她突然明白,在超越时间的不朽前,任何一个人,哪怕是永生的吸血鬼,都是那般的渺小脆弱,无论她做怎么样的努力,都是无用功,但她的释怀,却不是出于放弃。 而是她开始相信,总有一天,会有人踩过她的尸骸,延续她的意志,在某种意义上彻底战胜时间,或许是留下光明常驻的理想国,或许是留下指引众生前行的思想史诗,或许是留下取之不尽的遗产。 其实很多人类面对死亡,都有这种战胜时间的信念,他们相信自己的后代,自己的家族能荣耀永存,相信自己努力的成果都将被子孙所继承,代代积累,哪怕他们至死都看不到他们想象中的光景。 但塞瑞亚却又不同于他们,她选择相信人性,相信诸多素不相识的同类,相信无缘无故坚信自己最终能够战胜自然,战胜时间的人类,相信人类始终向往着光明的本质,就如同她在生命的最后,选择了相信那个关于坎雷尔的预言。 “你将获得永生,在数年之后,你将高举着你的双手,一手划开黑暗的幕布,为芸芸之众生,带来新启的时代,而以另一只手,亲手铸就不见尽头的永夜。” 她相信,坎雷尔那双手,能够带来新启的时代,而不是毁灭,她坚信,只要时代在进步,一切都会慢慢变好,因为恐怕没有比当前这个黑暗绝望的时代更坏的时代了,人类的社会,始终是在螺旋上升的。 所以她最终只留下了一句劝告,而不是终结这个具有两面性的预言。 塞瑞亚送了一口气,彻底放松了下来,她做了一切能做的事情,她作为沙硕的使命已经完成。 意识渐沉,生前的记忆从她眼前闪过,温暖的家庭,安全的学校,青春洋溢的同学们·····接触到各种书籍,任性的出走,意气风发大谈志向,她不禁笑了起来,明明只过了年,当时的自己,多么幼稚啊。 她好想哭,她想家了,自从跑出来,加入了“失乐园”,就再也没回去过了,远在内陆的家人,会想她吗? 那些总是教训她的哥哥姐姐们,少个能教训的孩子,会寂寞吗,那个总是抬着头,呆呆的望着她,不明白她在说什么的妹妹,应该也长大了。 父母他们身体还好吗,他们······会责备她吗? 突然,黑暗的尽头亮起了光,刺得塞瑞亚不禁微眯起了眼睛。 她就要回家了吗?塞瑞亚想到,不过,她听到了什么声音,那声音,令她浑身的血液在一瞬间都凝固了起来,她听到了,来自深渊的话语。 陌生的嗓音低吟着人类无法理解的话语,红色的漩涡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光芒的尽头,仿佛要将塞瑞亚的意识都拖入其中。 塞瑞亚明白,那是她的那个血咒中隐藏的恶魔,她一直对抗着那个存在,一直压制着那个存在,因为任何人类接触到那种存在,都会在第一时间明白,那存在于深渊之中的东西,对于人类而言,绝对是不可企及的禁忌。 而现在,她死了,那个恶魔也就再也无法被控制了,绝望代替了安宁,占据了塞瑞亚的内心,她明白,恐怕她将永远也无法登临天堂。 她将在红色漩涡的尽头,到达深渊底部,在恶魔的失落帝国里,在破碎的世界中遭受永无止境的奴役,作为她生前借助这些存在的力量,玩弄世界规则——时间的代价,这是她在与血咒签下鲜血契约之时,便达成的交易。 她不可控制地逐渐接近了黑色尽头的红色漩涡的中心,但她的心中却不见悔意,如果给她再来一次的机会,她仍会毅然决然地再次选择这条道路——为不朽之史诗,献出自己的一切。 她猛然睁开了双眼,下定决心,准备面对那些她一直在打交道,却从未真正见过,甚至未理解过其存在的恶魔,却发现,无论是红色的漩涡,还是无尽的黑暗都消失了。 眼前是白净的天花板,一抹温暖的阳光透过一旁半开着的窗帘,斜射入房间中,漂浮的灰尘在金色的光束中上下沉浮,眼前的一切,一片静谧,唯有那种来源于深渊的语言,还在如世界的背景音乐似的播放着,让眼前的安宁,如被刻入灰白的老照片中凝固了一般诡异。 难道这就是深渊中的世界吗?塞瑞亚想起身,可身体格外虚弱,根本就用不出任何力气,而且稍微移动,背上难以忍受的钝痛便阵阵传来,折磨着她的神经。 忽然,那个该死的呢喃之音终于停了下来,随着一声书本被关上的响声后,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了塞瑞亚的耳朵。 “啊,你醒了吗?要喝水吗?” 那是坎雷尔的声音,塞瑞亚无法起身,自然也无法看到对方的表情,但女孩明白,自己还没死,被救了,原本准备好面对深渊的一口气霎时间松了下来,她竟感到头部一阵眩晕,差点再次昏睡过去。 “喂,你哭了,怎么了吗?”随着几声脚步,坎雷尔那张只能说得上端正平平无奇的脸出现在塞瑞亚的视野中。 “我哭居然没死成,还要回来受罪啊。”塞瑞亚勉强打起精神,开玩笑道,她可不想显得太软弱,她是黑夜中最为神秘华丽的萱花,不接受怜悯的月下美人。 但她注意到,坎雷尔没有笑,他的表情一直很严肃,没有憨憨的高兴,也没有因为她那不尊重生命的笑话而恼怒,就这么看着她。 塞瑞亚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她困惑了,因为她发现,她根本无法理解这个表情下,深邃的意义。 她意识到,那副面容下,包含着不属于人类的感情,蕴藏着人类不能理解的意识。 她也终于明白,在黑暗之中,听到的宛若来自深渊的低吟,恐怕······正是面前坎雷尔,在使用着禁忌的语言。 第126章 堕落的协议 她愤怒了,她想起身,抽坎雷尔一巴掌,却只得挣扎着在床上动动身体,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呵斥道:“你到底做了什么?你和他们,交换了什么?你那只属于人类的灵魂吗!” 其实这个问题,塞瑞亚没有问出口,便已知晓了答案,对于那样的存在而言,能让他们屈尊到来的唯一理由,便是有趣的人类。 灵魂也是坎雷尔这个家伙,唯一能够与那种存在交易的筹码。 塞瑞亚用尽全身的力量,无视疼痛,将上半身撑了起来。 坎雷尔见塞瑞亚如此激烈的反应,连忙上前,小心翼翼的不触及塞瑞亚的伤口,将她扶了起来。 “不要激动,你背上的伤才被缝上,还好没有伤及内脏,才能由我处理,如果伤口再次开裂,你就必须得去医院了!” 但塞瑞亚就像没有听到坎雷尔的话语一般,紧紧地盯着坎雷尔的眼睛,质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做?” 塞瑞亚的声音中,竟在不觉带上了哭腔,她相信的,是未来预言中具有完整人类灵魂的坎雷尔,只有人类才有在黑暗中找到一丝光明的能力,只有人类,才能创造人类的未来。 面对塞瑞亚的质问,坎雷尔没有说话,他的眼中复杂的感情闪烁而过,简直就像走马灯一般,变幻的面容甚至让塞瑞亚怀疑,与她对话的东西,到底还是不是具有“人类坎雷尔”意志的坎雷尔,还是说,是单单拥有“人类坎雷尔”记忆的深渊怪物。 塞瑞亚长出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了下来,她已经猜到了这场坎雷尔进行的交易中,坎雷尔可能要求的东西。 “我的怀表呢!”塞瑞亚伸出手,不偏不倚地盯着坎雷尔的双眸,气势汹汹地说道,没有显出丝毫重伤虚弱的样子,“还给我,我要走了。” “为什么?”坎雷尔愣住了,一时间都没有搞清楚这个女孩到底想干嘛,说到底,她现在这样,根本就没法走路,怎么可能走得了呢? “都是你的错,你太无趣了,根本不理解我的想法,快点给我,那是我的怀表。”塞瑞亚有些任性地道。 坎雷尔同样注视着面前的女孩,视线交错,坎雷尔眼睛,却被塞瑞亚那往次见面总涂抹着艳红唇膏,唯独这次没有,显得苍白无比的小巧嘴唇所吸引,他从中看不到丝毫血色,如同吸血鬼的双唇一般。 明明都已经这样了,从中吐出的语言,却仍是那般轻佻强势,令人不容反驳。 坎雷尔无奈,从怀中,拿出了那印有血咒的怀表,他根本就没打算私吞这个血咒,不如说,没有必要,他拥有禁忌的知识,所以他能理解血咒的原理,他根本不需要害怕任何血咒战士。 塞瑞亚接过了怀表后,第一个动作,便是打开了怀表,她仔细端详着这个她自视最宝贵的血咒宝具,那认真的样子,就好像传家之物失而复得了一般,让坎雷尔有些摸不着头脑。 “时停了两个小时!你怎么做到的?”塞瑞亚突然抬起头来,一脸愕然地望着面前的男人,没头没脑地说道,这种时长的停止,几乎颠覆了她的认知。 突破世界的规则是很难很难的,即使是对这些源于深渊的血咒来说,能够改变世界秩序也是不可能的,据他们“失乐园”所知的资料显示,“他们”屈尊来到这个世界,就是在破坏世界的规则,需要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即使他们只是将自己的影响力以血咒的形式扩散至世间。 因此直到现在,“他们”也没有能以肉身出现在人类的视野之中,“他们”也遵守着世界的秩序,所以即便以“他们”的力量,也只能短暂地改写世界的规则,应该说是短暂地欺骗世界,更为合适。 而且不说这种能够改写世界规则级别的血咒极为稀有,对于血咒主而言,欺骗世界的代价也极为昂贵,就比如塞瑞亚的这枚血咒,她发动这枚血咒能够让时间停止,而代价则是,在时停期间,她的心脏也会停止跳动。 虽然多年以来,她已经习惯了在胸口发闷全身发软的感觉下尽量活动,但她最长的时停时间,也不过五秒,她不敢再试着长下去了,她害怕自己的大脑会因无法接到血液而死亡。 也许让一个吸血鬼来使用这个血咒,时停的时间能够延长一些,但也不过几秒,时停两个小时,便意味着心脏停动两个小时,这根本是不可能的。 坎雷尔也一愣,他猛然回头,望向了身后挂在医务室门口的钟,他明白过来,塞瑞亚为什么那么挣扎,也要坐起身来,就是为了看他身后的时钟。 她手上刻有血咒的怀表,是不会因为血咒力量对世界的欺骗而被影响的,也就是说那个怀表能在血咒影响世界的情况下仍如常运作,而现在,那个怀表,比墙上挂着的钟表快了两个小时,也就是说,坎雷尔时停了两个小时。 坎雷尔即使明白血咒的原理,都没有想到怀表的这一点特性,而塞瑞亚却仅凭经验注意到了,这让坎雷尔自叹不如,他也索性没有抵赖,而是点了点头,确认了这个颠覆塞瑞亚认知的事实。 粉发的女孩感到一阵眩晕,欺骗世界两个小时的代价,将是多么昂贵啊,她无法想象坎雷尔与“他们”到底达成了什么样的协议,她想开口说些什么,却感到浑身脱力,她的身体不由她控制地倒了下去,她的身体已经无比虚弱,终究是强弩之末。 坎雷尔连忙起身,扶住了塞瑞亚,却发现,这个倔强的女孩,已经昏了过去,他缓缓地将这纤细一碰便触骨的身体,平放在了白色的床上,为她盖上了被子,准备离去,他还有很多事没有完成。 望着就像做着噩梦一般,即使在昏迷中仍紧锁着眉头,面容苍白得像纸一样令人心疼的塞瑞亚,坎雷尔叹了口气。 他终究没敢告诉她,他时停的不是两个小时,而是五十个小时,那个怀表,比现实中的钟,多走了四圈又两个小时。 时停五十个小时······不,哪怕只是时停两个小时,都已是对世界规则的绝对破坏,仅仅靠欺骗世界的把戏,是根本做不到那个程度的。 唯有“他”——虚空中的柱神,阴影之主,伊赫阿莱德,亲自登临这个世界,才能做到这一点。 他缓缓的伸出手,似乎是要触碰那副如玩偶般的苍白面容,但终究是,将手顿在了半空中。 “哼,你才是,有什么资格教训我,如果不是不择手段,你已经死了。”仿佛是嘲弄,又或许只是孩子似的赌气,坎雷尔对着面前的塞瑞亚说道,尽管她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 走出宿舍的大门,初升黎明的阳光迎面而来,刺眼得让坎雷尔不禁微眯起了眼睛,这场景恍惚间让他有一种错觉,仿佛他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见过太阳了,某种意义上而言,也的确如此。 他是虚空柱神们中的一员,也是具有人类坎雷尔记忆的化身,也是深渊柱神行走在世间的代言人,他自愿如此,因为他与他们目的相同,利益一致。 第126章 堕落的协议 她愤怒了,她想起身,抽坎雷尔一巴掌,却只得挣扎着在床上动动身体,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呵斥道:“你到底做了什么?你和他们,交换了什么?你那只属于人类的灵魂吗!” 其实这个问题,塞瑞亚没有问出口,便已知晓了答案,对于那样的存在而言,能让他们屈尊到来的唯一理由,便是有趣的人类。 灵魂也是坎雷尔这个家伙,唯一能够与那种存在交易的筹码。 塞瑞亚用尽全身的力量,无视疼痛,将上半身撑了起来。 坎雷尔见塞瑞亚如此激烈的反应,连忙上前,小心翼翼的不触及塞瑞亚的伤口,将她扶了起来。 “不要激动,你背上的伤才被缝上,还好没有伤及内脏,才能由我处理,如果伤口再次开裂,你就必须得去医院了!” 但塞瑞亚就像没有听到坎雷尔的话语一般,紧紧地盯着坎雷尔的眼睛,质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做?” 塞瑞亚的声音中,竟在不觉带上了哭腔,她相信的,是未来预言中具有完整人类灵魂的坎雷尔,只有人类才有在黑暗中找到一丝光明的能力,只有人类,才能创造人类的未来。 面对塞瑞亚的质问,坎雷尔没有说话,他的眼中复杂的感情闪烁而过,简直就像走马灯一般,变幻的面容甚至让塞瑞亚怀疑,与她对话的东西,到底还是不是具有“人类坎雷尔”意志的坎雷尔,还是说,是单单拥有“人类坎雷尔”记忆的深渊怪物。 塞瑞亚长出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了下来,她已经猜到了这场坎雷尔进行的交易中,坎雷尔可能要求的东西。 “我的怀表呢!”塞瑞亚伸出手,不偏不倚地盯着坎雷尔的双眸,气势汹汹地说道,没有显出丝毫重伤虚弱的样子,“还给我,我要走了。” “为什么?”坎雷尔愣住了,一时间都没有搞清楚这个女孩到底想干嘛,说到底,她现在这样,根本就没法走路,怎么可能走得了呢? “都是你的错,你太无趣了,根本不理解我的想法,快点给我,那是我的怀表。”塞瑞亚有些任性地道。 坎雷尔同样注视着面前的女孩,视线交错,坎雷尔眼睛,却被塞瑞亚那往次见面总涂抹着艳红唇膏,唯独这次没有,显得苍白无比的小巧嘴唇所吸引,他从中看不到丝毫血色,如同吸血鬼的双唇一般。 明明都已经这样了,从中吐出的语言,却仍是那般轻佻强势,令人不容反驳。 坎雷尔无奈,从怀中,拿出了那印有血咒的怀表,他根本就没打算私吞这个血咒,不如说,没有必要,他拥有禁忌的知识,所以他能理解血咒的原理,他根本不需要害怕任何血咒战士。 塞瑞亚接过了怀表后,第一个动作,便是打开了怀表,她仔细端详着这个她自视最宝贵的血咒宝具,那认真的样子,就好像传家之物失而复得了一般,让坎雷尔有些摸不着头脑。 “时停了两个小时!你怎么做到的?”塞瑞亚突然抬起头来,一脸愕然地望着面前的男人,没头没脑地说道,这种时长的停止,几乎颠覆了她的认知。 突破世界的规则是很难很难的,即使是对这些源于深渊的血咒来说,能够改变世界秩序也是不可能的,据他们“失乐园”所知的资料显示,“他们”屈尊来到这个世界,就是在破坏世界的规则,需要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即使他们只是将自己的影响力以血咒的形式扩散至世间。 因此直到现在,“他们”也没有能以肉身出现在人类的视野之中,“他们”也遵守着世界的秩序,所以即便以“他们”的力量,也只能短暂地改写世界的规则,应该说是短暂地欺骗世界,更为合适。 而且不说这种能够改写世界规则级别的血咒极为稀有,对于血咒主而言,欺骗世界的代价也极为昂贵,就比如塞瑞亚的这枚血咒,她发动这枚血咒能够让时间停止,而代价则是,在时停期间,她的心脏也会停止跳动。 虽然多年以来,她已经习惯了在胸口发闷全身发软的感觉下尽量活动,但她最长的时停时间,也不过五秒,她不敢再试着长下去了,她害怕自己的大脑会因无法接到血液而死亡。 也许让一个吸血鬼来使用这个血咒,时停的时间能够延长一些,但也不过几秒,时停两个小时,便意味着心脏停动两个小时,这根本是不可能的。 坎雷尔也一愣,他猛然回头,望向了身后挂在医务室门口的钟,他明白过来,塞瑞亚为什么那么挣扎,也要坐起身来,就是为了看他身后的时钟。 她手上刻有血咒的怀表,是不会因为血咒力量对世界的欺骗而被影响的,也就是说那个怀表能在血咒影响世界的情况下仍如常运作,而现在,那个怀表,比墙上挂着的钟表快了两个小时,也就是说,坎雷尔时停了两个小时。 坎雷尔即使明白血咒的原理,都没有想到怀表的这一点特性,而塞瑞亚却仅凭经验注意到了,这让坎雷尔自叹不如,他也索性没有抵赖,而是点了点头,确认了这个颠覆塞瑞亚认知的事实。 粉发的女孩感到一阵眩晕,欺骗世界两个小时的代价,将是多么昂贵啊,她无法想象坎雷尔与“他们”到底达成了什么样的协议,她想开口说些什么,却感到浑身脱力,她的身体不由她控制地倒了下去,她的身体已经无比虚弱,终究是强弩之末。 坎雷尔连忙起身,扶住了塞瑞亚,却发现,这个倔强的女孩,已经昏了过去,他缓缓地将这纤细一碰便触骨的身体,平放在了白色的床上,为她盖上了被子,准备离去,他还有很多事没有完成。 望着就像做着噩梦一般,即使在昏迷中仍紧锁着眉头,面容苍白得像纸一样令人心疼的塞瑞亚,坎雷尔叹了口气。 他终究没敢告诉她,他时停的不是两个小时,而是五十个小时,那个怀表,比现实中的钟,多走了四圈又两个小时。 时停五十个小时······不,哪怕只是时停两个小时,都已是对世界规则的绝对破坏,仅仅靠欺骗世界的把戏,是根本做不到那个程度的。 唯有“他”——虚空中的柱神,阴影之主,伊赫阿莱德,亲自登临这个世界,才能做到这一点。 他缓缓的伸出手,似乎是要触碰那副如玩偶般的苍白面容,但终究是,将手顿在了半空中。 “哼,你才是,有什么资格教训我,如果不是不择手段,你已经死了。”仿佛是嘲弄,又或许只是孩子似的赌气,坎雷尔对着面前的塞瑞亚说道,尽管她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 走出宿舍的大门,初升黎明的阳光迎面而来,刺眼得让坎雷尔不禁微眯起了眼睛,这场景恍惚间让他有一种错觉,仿佛他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见过太阳了,某种意义上而言,也的确如此。 他是虚空柱神们中的一员,也是具有人类坎雷尔记忆的化身,也是深渊柱神行走在世间的代言人,他自愿如此,因为他与他们目的相同,利益一致。 第127章 新的线索 “切贝尔警官,你看上去脸色可不太好啊。”在警局门口,丹尼斯与坎雷尔正好遇见了从警局中匆匆而出的警督切贝尔,皇族主动打招呼道。 “贫民窟里黑帮简直就像不知休息的疯子,即使是在这种非常时刻,亡命之徒也完全不惧不知藏在何处的连环杀手,哎。” 切贝尔没有说明详情,只是顺势抱怨道,语气中透露而出的疲倦,让他就像一个普通的奔波在上下班路上的公务员一般,毫无警督的神气,倒有些令人可怜。 丹尼斯和坎雷尔都未感到奇怪,他们都知晓了昨晚发生的事情,也都不约而同地拜托了利安达调查了昨天事情的始末,不过相对于丹尼斯对于昨天事情的好奇,坎雷尔对昨天参与冲突的人更感兴趣。 而他们也明白,切贝尔大概率不会告诉他们昨晚相关的事情,索性根本不问,他们今天来的目的也根本不是昨晚的事情。 “听说,白教堂后的凶杀案的凶手是一只大型猎犬?”丹尼斯突然转而问道。 切贝尔闻言一惊,他可什么都没和前面的二人说,他有些紧张地问道:“你们从哪里听到这个消息的?” 丹尼斯举起了手中的报纸,这是早晨从一个孩子手上买来的,头条便是:连环凶杀案目击人向报社披露真相。 “这些都是那些贫民为了骗些报酬,向那些记者添油加醋说的,他大前天的晚上睡不睡在白教堂后边,都无法证实。”切贝尔皱起眉头说道。 “可据我所知,这个消息可是你们警局的警察朝报社透露的。”丹尼斯这一句直接让切贝尔的脸涨成了酱紫色,他骂骂咧咧的诅咒着那个多事的下属,并宣称一定要扣除那人的奖金,最终,无奈的说道。 “昨天,在我们挂出线索悬赏之后,有个自称是目击者的贫民到来,他向我们举报了白教堂当晚他听到的一些动静。” “据说他当天晚上被呼啸的夜风中伴随着的犬吠吵醒,当他探出头,在漆黑的小巷中看到了一个穿着长裙的女孩,可当我们问他在漆黑的环境中时如何看清小巷中站着的是女孩的以及女孩与犬吠有什么关系,是哪种类型的猎犬的声音,他一概说不清,我们就把那个骗赏金的无赖赶走了。” “确实,简直就像奇幻故事里的情节一样,”皇族轻笑着附和道,“我简直难以想象他形容的那个场景,这么想来,讲给那群记者让他们编些不切实际的故事也无妨。” “嚯,是这样的,别放在心上,先生,贫民窟中这种骗赏金的家伙多了去了,你无法去计数这边混乱的建筑里边到底有多少这种人。”切贝尔也如此说道。 两人的不以为然却引起了坎雷尔的注意,长裙少女······在港口的凶杀案中也出现过一个瘦弱的身影,这让他不禁想起了某个人。 既然将疑惑地事情打听的差不多了,两人自然也就没有必要进警局了,在与两晚没能睡个好觉的可怜的警督切贝尔督察道别后,两人转到去见了利安达,他们极度缺乏线索,接二连三的事情实在发生得太巧了,不得不引人猜想他们之间有什么样的关系。 “昨晚发生冲突的,是‘命运红骰’的杀手在执行任务,但出于某种情况,他们少见的失手了,才造成了骚动,昨晚是‘命运红骰’的隐秘任务,我们没法打听到更多的情况,我们从收尸的人那里打听到,昨晚死的全是‘命运红骰’的杀手,我们甚至无法打听到他们的对手是谁,实在对不起。” 利安达说道,三人就在救济院中碰面,一旁的修女正在安排吵闹的孩子们有序的洗漱吃饭,这这有些温情的场面旁讨论凶杀,倒有些黑色幽默的意味。 其实利安达没必要道歉,这种隐秘行动详细消息无法打听很正常,只有坎雷尔明白,这声道歉是告诉坎雷尔他的委托无法完成了。 “但现场的情况极为诡异,据说发生冲突周边的墙壁以及屋檐上有巨物冲击的裂痕,也是如此动静闹得太大了,才让贫民将案件捅到了警局,一般黑帮的械斗根本不会让警方介入的,而这已经不是械斗级别了,据昨晚的目击者所言,他们甚至看到了不属于人类的东西。” “不属于人类的东西?”这话让丹尼斯感觉有些微妙,他刚刚才听到了一个相关了的笑话。 “······一只巨型的犬类动物。” 喂喂喂,这可就不好笑了,丹尼斯和坎雷尔的脸色都难看了起来,其实在白教堂后发生的第一次案件中,所有人都想到了非人类作案的可能,但是当真不是人类作案,又不太可能。 怎么可能会有人在人口这么密集的城市中饲养一只猎杀人类的大型凶犬,饲养所需的庞大位置不可能是一个贫民能够负担得起的,而且猎杀人类的凶犬为了保持其野性,势必要用新鲜的生血肉饲养,这是不可想象的一笔巨大开销。 况且将一只凶犬养到这种地步,然后此刻才放出来,特意让他啃食杀死凶手控制的被害人,又意欲为何,这简直是多此一举,不可理解。 而坎雷尔则想得更多了,贫民窟的猎犬,受伤的塞瑞亚,马蒂斯的“命运红骰”,他们纠缠到了一起,一定有什么事正在发生,而塞瑞亚是参与者甚至是主导者。 “啊!!!”一个孩子的恐惧的嘶喊从前庭传入屋中,三人皆下意识地起身,冲出屋外。 院墙内,远处几块白色的床单在阳光下随风飘动,三三两两的孩子们散布在绿茵茵的草地上,眼前的场面一片静谧,如果,不是一个孩子,瘫坐在地上,指着远方的话。 顺着孩子指着的方向,众人皆转头望去。 视线越过院墙,归功于贫民窟中少见高楼,几乎全是低矮的房屋,从这能看到不远处白教堂苍白的墙壁以及尖顶的建筑,还有整个贫民窟中唯一的钟楼。 而在教堂的顶部,一具破碎的尸体,被捆在教廷的标志物上,随风飘动着。 第127章 新的线索 “切贝尔警官,你看上去脸色可不太好啊。”在警局门口,丹尼斯与坎雷尔正好遇见了从警局中匆匆而出的警督切贝尔,皇族主动打招呼道。 “贫民窟里黑帮简直就像不知休息的疯子,即使是在这种非常时刻,亡命之徒也完全不惧不知藏在何处的连环杀手,哎。” 切贝尔没有说明详情,只是顺势抱怨道,语气中透露而出的疲倦,让他就像一个普通的奔波在上下班路上的公务员一般,毫无警督的神气,倒有些令人可怜。 丹尼斯和坎雷尔都未感到奇怪,他们都知晓了昨晚发生的事情,也都不约而同地拜托了利安达调查了昨天事情的始末,不过相对于丹尼斯对于昨天事情的好奇,坎雷尔对昨天参与冲突的人更感兴趣。 而他们也明白,切贝尔大概率不会告诉他们昨晚相关的事情,索性根本不问,他们今天来的目的也根本不是昨晚的事情。 “听说,白教堂后的凶杀案的凶手是一只大型猎犬?”丹尼斯突然转而问道。 切贝尔闻言一惊,他可什么都没和前面的二人说,他有些紧张地问道:“你们从哪里听到这个消息的?” 丹尼斯举起了手中的报纸,这是早晨从一个孩子手上买来的,头条便是:连环凶杀案目击人向报社披露真相。 “这些都是那些贫民为了骗些报酬,向那些记者添油加醋说的,他大前天的晚上睡不睡在白教堂后边,都无法证实。”切贝尔皱起眉头说道。 “可据我所知,这个消息可是你们警局的警察朝报社透露的。”丹尼斯这一句直接让切贝尔的脸涨成了酱紫色,他骂骂咧咧的诅咒着那个多事的下属,并宣称一定要扣除那人的奖金,最终,无奈的说道。 “昨天,在我们挂出线索悬赏之后,有个自称是目击者的贫民到来,他向我们举报了白教堂当晚他听到的一些动静。” “据说他当天晚上被呼啸的夜风中伴随着的犬吠吵醒,当他探出头,在漆黑的小巷中看到了一个穿着长裙的女孩,可当我们问他在漆黑的环境中时如何看清小巷中站着的是女孩的以及女孩与犬吠有什么关系,是哪种类型的猎犬的声音,他一概说不清,我们就把那个骗赏金的无赖赶走了。” “确实,简直就像奇幻故事里的情节一样,”皇族轻笑着附和道,“我简直难以想象他形容的那个场景,这么想来,讲给那群记者让他们编些不切实际的故事也无妨。” “嚯,是这样的,别放在心上,先生,贫民窟中这种骗赏金的家伙多了去了,你无法去计数这边混乱的建筑里边到底有多少这种人。”切贝尔也如此说道。 两人的不以为然却引起了坎雷尔的注意,长裙少女······在港口的凶杀案中也出现过一个瘦弱的身影,这让他不禁想起了某个人。 既然将疑惑地事情打听的差不多了,两人自然也就没有必要进警局了,在与两晚没能睡个好觉的可怜的警督切贝尔督察道别后,两人转到去见了利安达,他们极度缺乏线索,接二连三的事情实在发生得太巧了,不得不引人猜想他们之间有什么样的关系。 “昨晚发生冲突的,是‘命运红骰’的杀手在执行任务,但出于某种情况,他们少见的失手了,才造成了骚动,昨晚是‘命运红骰’的隐秘任务,我们没法打听到更多的情况,我们从收尸的人那里打听到,昨晚死的全是‘命运红骰’的杀手,我们甚至无法打听到他们的对手是谁,实在对不起。” 利安达说道,三人就在救济院中碰面,一旁的修女正在安排吵闹的孩子们有序的洗漱吃饭,这这有些温情的场面旁讨论凶杀,倒有些黑色幽默的意味。 其实利安达没必要道歉,这种隐秘行动详细消息无法打听很正常,只有坎雷尔明白,这声道歉是告诉坎雷尔他的委托无法完成了。 “但现场的情况极为诡异,据说发生冲突周边的墙壁以及屋檐上有巨物冲击的裂痕,也是如此动静闹得太大了,才让贫民将案件捅到了警局,一般黑帮的械斗根本不会让警方介入的,而这已经不是械斗级别了,据昨晚的目击者所言,他们甚至看到了不属于人类的东西。” “不属于人类的东西?”这话让丹尼斯感觉有些微妙,他刚刚才听到了一个相关了的笑话。 “······一只巨型的犬类动物。” 喂喂喂,这可就不好笑了,丹尼斯和坎雷尔的脸色都难看了起来,其实在白教堂后发生的第一次案件中,所有人都想到了非人类作案的可能,但是当真不是人类作案,又不太可能。 怎么可能会有人在人口这么密集的城市中饲养一只猎杀人类的大型凶犬,饲养所需的庞大位置不可能是一个贫民能够负担得起的,而且猎杀人类的凶犬为了保持其野性,势必要用新鲜的生血肉饲养,这是不可想象的一笔巨大开销。 况且将一只凶犬养到这种地步,然后此刻才放出来,特意让他啃食杀死凶手控制的被害人,又意欲为何,这简直是多此一举,不可理解。 而坎雷尔则想得更多了,贫民窟的猎犬,受伤的塞瑞亚,马蒂斯的“命运红骰”,他们纠缠到了一起,一定有什么事正在发生,而塞瑞亚是参与者甚至是主导者。 “啊!!!”一个孩子的恐惧的嘶喊从前庭传入屋中,三人皆下意识地起身,冲出屋外。 院墙内,远处几块白色的床单在阳光下随风飘动,三三两两的孩子们散布在绿茵茵的草地上,眼前的场面一片静谧,如果,不是一个孩子,瘫坐在地上,指着远方的话。 顺着孩子指着的方向,众人皆转头望去。 视线越过院墙,归功于贫民窟中少见高楼,几乎全是低矮的房屋,从这能看到不远处白教堂苍白的墙壁以及尖顶的建筑,还有整个贫民窟中唯一的钟楼。 而在教堂的顶部,一具破碎的尸体,被捆在教廷的标志物上,随风飘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