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皇帝会读心》 第1章 “码农”文晓荼之死 文晓荼昨晚加更到半宿,直到现在脑子都是混混沌沌的,如果不是冰箱空了、肚子也瘪了,她真想好好睡个饱饱的回笼觉。 半个小时后,文晓荼从超市出来,手里只举着一杯快要喝完的奶茶,过量的糖分安抚了她的五脏庙,让她感到身心愉悦。 至于超市采买的那些果蔬生鲜、粮油米面、零食日用,她趁着上厕所的时候就顺手丢进了芥子空间里。 文晓荼小时候因为一次意外事故,激发了芥子空间这项特殊能力,虽然空间小到仅有一立方米,但也救过她的小命,在随后的这些年,则充当了她的移动小库房,说实在的,还真是蛮方便的。 小时候,芥子空间是捉迷藏最佳藏身之处。 长大了,芥子空间就是她的行李箱。 她可以把芥子空间里的空气抽干,让这一立方米空间变成真空保鲜室。 虽然用途多多,但其实很鸡肋。空间太小,没法作为物流工具赚钱,除非她去卖那些白白的粉末状物。 太过有违做人底线的事情,她还是干不来的。 好,主要还是因为她家境还算富裕。 不过——三年前抚养她长大成人的外祖母罹患宫颈癌,最终落了个人财两空。可即使那段时间日子稍微困顿了些,文晓荼也没想过不干人事。 文晓荼慢吞吞踱步到垃圾桶跟前,把空奶茶杯扔了进去,她哈欠连天,好在已经完结了,她总算可以稍微歇息一阵子了。 文晓荼在大学期间就当了一名光荣的网文作者——这一行,说得好听点叫作家,说难听点儿就是码农——码、字、民、工。 大城市的生活成本太高了,或许她应该把手里这套仅有的小房子租出去,然后回外祖母的乡下老家的祖宅……静谧的小镇、古色古香的中式合院——那是外祖母前些年经济富裕的时候特意修缮的,本打算养老用,可惜…… 文晓荼感叹之余,觉得自己很需要去乡下养老。 手上这套小房子的房租,足够她在乡下小镇的开销,再偶尔码点儿字,完全可以过上轻松宽裕的日子——前提是不要结婚、不要生孩子。 这辈子唯一会对她催婚的外祖母已经无法在她耳畔叮咛,而那对不称职的父母,让她实在没有结婚生娃的念想。 回老家。 文晓荼这样想着。 热闹得有些喧嚣的车水马龙的街道上,突然传来一声声嘶力竭的、尖锐的吼声,“去死!你这个脚踩两条船的女人——” 文晓荼甚至都来不及懵逼,她只感觉到后心窝子处传来剧痛。 利刃从后背将她穿透,她低头便看到,自己的心口偏右的位置冒出一抹带血的刀刃。 血,像喷泉般涌出。 她倒在了地上,微微有些糟乱的长发被风吹拂开,露出一张五官端正、眉眼还算清秀的苍白的小脸。 脚踩两条船?她母胎单身二十五年好伐?!她这是……遇上神经病了? 那位面孔扭曲的年轻人狰狞的脸瞬间呆滞,“你……我……我捅错人了……” 文晓荼:我有一句p不值当讲不当讲! 尖叫、混乱。 繁华的街头沸反盈天。 捅人凶手第一时间跑得没了影。 文晓荼倒不担心那人会逍遥法外,她只担心自己的小命休已! 这出血量,应该已经到了休克的临界线了。 她不想死啊!! 文晓荼内心发出呐喊。 耳边嗡嗡作响、眼前明暗忽闪,她甚至已经出现了幻听。 “我不想活了……” “爹、娘!女儿不孝!大哥二哥四弟五弟,要替我尽孝啊!” 那是少女凄婉的哭诉声。 谁啊?文晓荼只觉得浑身发冷,意识也在渐渐模糊。丫的,好端端寻死觅活?你不想活,姐可还想向天再借五百年呢! 突然脑海深处发出了“叮”的一声长音,像是微波炉热好饭菜的提示音。 “坚持住!救护车来了!” “噗通”一声,似乎是重物落入水中的声音。 下一秒,迎接文晓荼的是冰冷与黑暗。 好冷、好黑、无法呼吸。 这是死后的世界吗? 等等,不对啊! 为什么她胸口不疼了? 她怎么好像在水底?? 水压积压着她肺部仅存的一点空气,冰凉的水灌入她的口鼻! 失血过度,还会导致人出现幻觉??? 文晓荼虽然闹不懂,但是,身体求生的本能在她脑子反应过来之前已经手脚并用,顺着投射到水中的那一抹稀薄的月光拼命游了上去。 几秒钟后,湿漉漉的脑袋破水而出。 文晓荼咳嗽着,口鼻并用贪婪呼吸着深夜微凉的空气。 她狗刨式刨到了岸边,像是落水狗似的趴在潮湿的岸上,大口喘息着。 良久之后,她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既不疼,也没有伤口。 更重要的是,她的胸部——居然、缩水了!!!! 她惊悚了! 宏伟的高楼大厦,转瞬变成了低矮的平房。 挺拔的山峰,咻地化作了平坦的荒漠戈壁! 她被打击得良久才回过神来。 写过无数狗血网文的她瞬间就明白了状况,她、文晓荼、穿越了。 等等,她这么平,那她现在的性别该不会已经发生了改变?! 文晓荼心肝乱颤,这年头的穿越事故,那可是千奇百怪,只有读者想不到,没有作者编不出来,穿男穿女、穿猫穿狗、穿妖穿魔……别说性别,物种都能给你改了!! 文晓荼忽的发现,自己长发湿漉漉贴在身上,顿时松了一口气。 但转念一想,不对啊,男的留长头发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在加上自己的衣着,虽然暂时无法辨析到底是哪个朝代,那明显是古装。 古代男人,也都是留长头发的啊! 文晓荼急忙想要仔细确认自身性别,却有人提着灯笼寻了过来。 提灯的是个穿着月白袄、绿褶裙的少女,梳着简单的双丫髻,小脸带着泪痕,“才人,奴婢可找到您了!” 才人?!文晓荼一愣,这貌似是后宫嫔妃的一个低级位份?也就是说她的的确确是个女人。 只不过,这个身份……文晓荼内牛满面,原来这里是皇宫啊! 第2章 才人温如荼 才人。 这个位份,貌似很多朝代都有。 唐朝、宋朝、明朝……还有其他小朝代。 总之是个不高,但起码并不垫底的中下层嫔妃。 被那绿裙宫女搀扶了起来,文晓荼只觉浑身乏软,半个身子都依偎在了这个小宫女身上。 “才人不是说出来透透气吗?怎么竟落水了?”宫女小脸上满是惊诧。 文晓荼含糊地道:“天黑、不小心失足……” 她被刀捅后,曾隐隐约约听见一个声音,此身原主,应该是投湖自尽,只不过在很多朝代,嫔妃自戕貌似是会连累家人的。而死去的原主,寻死之际,心中最惦念的还是自己的父母兄弟,所以才想要“失足溺毙”。 也不晓得这位才人为何这般想不开,是被其他嫔妃欺负,还是受到冷落……不管怎么说,她也因此捡回了一条命。 那小宫女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她连忙扶稳了自家才人,“才人以后再别一个人出门了。” 嗯?听这口气,明显并不认为“她”是不慎落水…… 文晓荼眼观鼻鼻观心,只说了句“知道了”。 那小宫女一边打着灯笼,一边扶着她,穿过一小片竹林,便抵达了一座小巧精致的院落。 红漆大门内探出个太监衣着的年轻人,“才人小主这是怎么了?” 文晓荼没说话,扶着她的那个小宫女便已经答话了:“小主不小心掉进了太涵池里。” 这太监眼里颇有几分狐疑,但嘴上没有多说什么,连忙关上院门。 月光朦胧之下,文晓荼依稀瞧见宫苑正堂外悬挂着“衍庆堂”的匾额。 堂中一个小宫娥迎了上来,“红果姐姐,才人怎么浑身都湿透了?” 红果??文晓荼内心止不住吐槽:这是什么鬼名字? 扶着文晓荼的小宫女红果连忙道:“小主是失足掉进了太涵池,碧莲,你赶紧去北膳房,盯着熬一碗姜汤来。” 文晓荼嘴角抽搐,红果就够雷人的了,这碧莲什么的,这是有仇吗? 其实恰恰相反,这红果碧莲是原主最青眼的两个宫女,原先是叫小红和碧儿,被原主特特赐了红果、碧莲的大名,提拔做贴身侍女。 文晓荼被红果扶进了堂中,这红果手脚倒是十分麻利,先是取了干爽的毛巾,给她包住湿漉漉的头发,然后寻了干净的贴身衣裤,帮她换上。 碧莲端了姜汤进来的时候,文晓荼已经猫在被窝里,红果刚换了第三条毛巾帮她擦拭头发。 古代可没有吹风机,只能用干爽的巾子一遍遍擦拭。 见碧莲进来,红果连忙又换了一条干爽的毛巾帮文晓荼再度把六七分干的长发拢起包裹。 “才人快趁热喝了。”碧莲忙递上热腾腾的姜汤,“春寒料峭,太涵池的水肯定冷得很,万一着凉了可就不好了。” 文晓荼只默默接过姜汤,吹着热气小口喝着。 碧莲满脸歉疚,“都怪我不好,明知道小主心里难受,我应该寸步不离紧跟着小主的。” 心情不好?嗯,的确是,都想不开轻生了呢。 文晓荼很想旁敲侧击打探此身寻死的缘故,但她今天实在是太累了,不只是身体疲乏,连精神都很衰弱,就像是熬了三天三夜没睡觉似的。 红果自然也看出才人精神萎靡,便低声道:“才人若是累了,就先睡,奴婢会帮您把头发擦干的。” 堂中烛火黯淡,文晓荼萎软在温暖柔软的被窝里,转瞬便沉入了梦乡。 这一觉,她睡得无比漫长。 梦中,她看到了一个女孩短暂十七年的人生。 记忆约莫从三四岁开始,她生在一个勋贵之家,祖父温辙是二等子爵,父母恩爱,上有一对双胞胎哥哥,貌似还曾有一个孪生姐姐,但在她记事以前便染病夭折了。 因怕她也夭了,所以父亲温祺给她取名如荼,自小家里人便唤她阿荼。 温如荼。 阿荼。 这孩子有着和她一样的乳名呢。 五岁的时候,她又添了一对双胞胎兄弟——话说这位母亲大人简直就是职业双胞胎孕妇啊! 总之,童年的岁月对温如荼而言是极其幸福的,有父亲母亲疼爱,有大哥二哥呵护,还有一双活泼可人弟弟…… 后来祖父温辙去世,大伯父温礼袭二等男爵,温祺携妻儿搬出了祖宅,但日子过得还是一如往常。 温如荼十五岁的时候,父母忙活完了前头两个儿子婚事,就开始私底下为她相看未来夫婿。可没想到后来发生了一连串的丧事,大房的堂兄年纪轻轻竟病殁了,大太太卢氏承受不住丧子之痛,也随之去了,不过半年光景,温家老太太也去了。 所以温如荼到了十七岁竟还未定下婚事。 也是因缘际会,这一年开春,太后便下懿旨,召见京中尚且待字闺中的闺秀入宫陪她赏花,名为赏花,实则是一场变相的选秀。 温如荼虽然容貌标致,但还算不上国色,在无数顶级贵女和绝色佳人面前,自是没什么自信可言,也不曾奢望能雀屏中选。 可没料到,太后对温如荼……的母亲非常满意。 徐氏夫人三胎生下六个子女,也着实是京中的一段奇闻了,双胞胎或许算不上多稀奇,但连生三对双胞胎,那可就太稀罕人了! 所以温如荼就这样被太后留在了宫里,还被封为才人,独独分配到了衍庆堂居住。 衍庆,螽斯衍庆啊。 原主温如荼也不是个矫情的女子,能够入选宫嫔,在她看来是莫大的荣耀。而且,她明显已经讨了正牌婆婆、太后娘娘的欢心,日后哪怕不得宠,好好伺候太后娘娘,在后宫里也总还是有一席之地的。 不得不说,这孩子还是太单纯了。 太后的格外青眼,恰恰成为了旁人最妒忌之处。 温如荼倒也不是完全没有防备之心,在温家,她也不是没见识过妻妾之争,她的父亲也是有侍妾的,只不过都在母亲的强大生育能力和悉心经营之下,两位姨娘一直没什么存在感,但大伯父一房一直多有宠妾…… 只不过,为妻不同于为妾,更何况温如荼的位份不高,只是个五品才人,所以原主一直小心翼翼。八位新人中,无论位份高低,她都是客客气气,不愿得罪任何一人。 离开了舒心自在的温家,到了宫里,一切都不一样了。 每日小心逢迎,对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儿而言,终究是紧张而疲累的。 好在这宫里,她还有有一个亲人。 正是此番同被太后选中的方婉仪。 这方婉仪乃是江南省提督学政方清儒之女,方清儒早年曾为东宫讲师,算得上是皇帝的老师了,方氏姿容秀丽,且才学出众,乃是众多新人中佼佼者。无论家世、门第、容貌、才华,都在温如荼之上,因此位份也是新人中最高的正三品婕妤。 巧的是,方婉仪的母亲也姓徐,与温如荼的母亲徐夫人是有着同一个祖父的堂姐妹。 也就是说,方婉仪是温如荼的表姐。 在一片陌生面孔中,却有一个有着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表姐,这对原主温如荼而言,简直就是天降的亲人。 第3章 婕妤方氏 漫长的记忆,愈是接近,愈是清晰。 婕妤方氏温柔大方,脸上永远带着和气的微笑,哪怕对待宫女太监,她亦是温和如水。入宫未久,便赢得了后宫上下的赞许。 相比之下,新人中另一位婕妤可就实在不好招惹了。这位婕妤姓贺兰氏,闺名凤翎,乃是晋宁大长公主的孙女,亦是嘉荣县主与庆阳侯嫡出之女,她明艳张扬,连后宫位份最高的林贤妃都不怎么放在眼里,何况是其他新人了。 众多新人中,贺兰婕妤最厌恶方婕妤,似乎是觉得方氏与她平起平坐是辱没了她。平日里,多有挑衅,明里暗里亦多有恶言。方婕妤自然只得一一忍了。 以上是背景。 然后便是原主记忆里最痛苦的一日,那一天,方婕妤送来了一盒色泽鲜艳、花香浓郁的胭脂。 “太后亲自出面,训责了贺兰婕妤,还责令贺兰婕妤向我赔礼道歉呢。这不,一大早,贺兰婕妤就送了两盒胭脂给我,据说是南越国的贡品呢。虽然贺兰婕妤一脸的不情愿,但送来的赔罪礼倒真真的极好。我听说这南越胭脂十分不耐存放,需尽快用完,所以我特意拿了一盒来送你。” 这个宫里,温如荼最是信赖这位表姐,自然没有多心。 但是,她用了这胭脂之后,脸蛋便开始麻痒红肿,虽然连忙洗掉,但面部还是开始溃烂…… 而后太医赶到,为她开药治疗,虽然脸上的溃烂慢慢愈合,但最终还是留下了坑坑洼洼、斑斑驳驳的痕迹。 太医说,只能尽力,但是……恐怕不能恢复如初了。 十七岁的花季少女,一张标致的脸蛋就此彻底毁了!! 何其歹毒! 更令原主温如荼绝望的是,送出南越胭脂贺兰婕妤只是被太后下令幽禁思过,除此之外,再无惩处。贺兰氏仍旧是婕妤之尊。 温如荼的脸毁了,害她毁容的凶手竟然只是不痛不痒地被关了起来。 记忆中,原主曾哭着跑去颐年殿求太后严惩贺兰氏,可没想到,一直对她素来青眼有加的太后娘娘连见都不肯见她一面。 温如荼只是区区五品知州之女,而贺兰婕妤的父亲是庆阳侯、祖母更是据说与太后早年颇有交情的晋宁大长公主。 所以,原主彻底绝望了,她在绝望中,举身赴清池。 太涵池的水,真的很冷。 醒来后,文晓荼这个旁观者都觉得心口一阵压抑。 文晓荼只觉得脑海深处有一股残余的怨与恨,那是那个十七岁的女孩的怨恨,怨自己弱小、怨太后包庇、恨自己无能、恨贺兰氏狠毒。 温如荼……她想报仇,想讨还一个公道。 这就是温如荼留给她的最后一道残念。 文晓荼心中嘟囔,看样子她还得想法设法替原主报仇。 只是这件事,却没那么简单。 原主单纯,一心认为是贺兰婕妤所为,太后所调查的结果自然也指向了贺兰氏,否则太后也不会令贺兰氏幽禁思过。 但是……自始至终,都有一个穿针引线的人。 “方婉仪。”文晓荼揉着眉心,想到了脑海记忆中那个始终带着和气微笑的方婕妤。 素来不睦的贺兰婕妤赠送的胭脂,难道方婕妤竟不检查一下?还立刻转手就送给了表妹一盒? 这方婕妤,怎么看都让人觉得可疑。 或许,方氏早就知道那胭脂有问题。 或许,方氏的目的,就是要借贺兰氏之手彻底绝了温才人日后获宠的可能!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啊! 这样的猜测,无疑是最合理的。 但是,没有证据。 更要命的是,或许根本就不可能有证据! 方婕妤只是把南越胭脂转送给了温才人而已! 原主的记忆中,对这位方婕妤印象也是极好,美丽、温柔、落落大方,远比贺兰婕妤更具大家闺秀之仪……原主面部溃烂,旁人都唯恐避之不及,唯有方婕妤时时来看望,回回都是泪落连珠致歉。 “才人,方婕妤来看望您了。”小宫女红果低声禀报。 文晓荼这才回过神来,方婕妤啊…… 她是该用自己的眼睛亲眼瞧瞧,“快请。” 碧莲连忙捧着面纱近前,“奴婢替您戴上。” 文晓荼一怔,是了,她如今据说容颜已毁呢。 轻薄的面纱软软覆在脸颊上,清凉丝滑,隔着这道面纱,她依然能够抚摸到脸上那凹凸不平的触感。 这张脸……也不知是何等骇人的模样。 话说,这衍庆宫貌似一面镜子都没有……显然是被身边的宫女特意贴心地收了起来。 红果碧莲倒是忠心。 心思起伏间,便瞧见一个穿着银红贡缎褙子的女子被宫女搀扶着走了进来,那女子约莫十七八岁,面如美玉,杏眸微红,泪光点点,她快步扑了上来,一把执着文晓荼的手,“妹妹,我听说你昨夜落水了,你该不会是想不开——” 文晓荼一愣,嘴上立刻道:“只是走夜路没看清,不小心掉进去的。” 说着,她眯了眯眼,“婕妤怎么知道我落水了?” 文晓荼不悦地扫了一眼红果和碧莲,“是不是你们俩多嘴了?” 红果碧莲均是摇头不迭。 文晓荼做出疑惑之态,小声喃喃:“那就奇怪了,婕妤是如何知道我落水了?” 方婕妤面带婉怜之色,“是今儿一早,我宫里的小太监禀报说,昨夜里瞧见你湿漉漉的样子……” 文晓荼眼睑微垂,“这样啊……” 方婕妤怜惜地叹了口气,“这段日子,我真真是……生怕你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说着,方婕妤又开始落泪,她呜咽着道:“你若是有个万一,可叫我怎么跟姨母交代呀。” 文晓荼瞧着方婕妤悲切哀婉的样子,倒真是看不出一丝破绽,她忙道:“婕妤放心,我此番不慎掉落太涵池,反倒是想通了。太涵池的水那么冷、池底那么黑,我不想让家中的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 方婕妤泪眸怔忡了片刻,旋即她露出了笑容,“好,你能想开是再好不过了!你放心,太医们的医术那么精湛,一定能治好你的脸的。” 文晓荼挑眉,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又絮叨了几句,方婕妤留下了一盒据说能滋阴养颜的上等官燕,便离开了衍庆堂。 宫女红果犹犹豫豫道:“才人,昨晚回来的路上,奴婢一直警醒着,并未察觉有什么人瞧见了咱们……” 文晓荼只“嗯”了一声,她也没发现有什么小太监…… 如今她身边伺候的,只剩下两个宫女和两个太监,宫女是红果和碧莲,太监是小钱子和小元宝,昨晚是小钱子负责守夜看门。 若非红果、碧莲泄密,便是这个小钱子给方婕妤通风报信了。 文晓荼心知肚明,好在原主不喜内监,素来不叫进内室伺候,只叫做些粗活杂活。小钱子便先放着,以后好生留意盯着便是。 第4章 残念啊… 文晓荼脑子里才塞进了一个十七岁少女一生的记忆,这会子太阳穴还有些发胀。她一时半会还真想不出什么法子替原主报仇雪恨……想到此,心口竟有些不适。 原主残念啊…… 想也是,若换了是她,被毁了容,凶手却还逍遥法外,也必定意难平。 文晓荼头大如斗。 宫女红果似乎察觉了自家主子面色不佳,连忙柔声问道:“才人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奴婢去请太医来瞧瞧。” 文晓荼轻轻摇头,“没事,我只是有些累了,想歇会儿。” 红果柔声道:“小元宝已经去提膳了,才人用了早膳再歇息。” 文晓荼瞧瞧摸了摸自己的干瘪的肚子,大清早起来,粒米未进,那方婕妤便登门了,这会子已经是前胸贴后背了。 虽说此身只是一介才人,但也有两个宫女和两个太监伺候,二等宫女红果和碧莲,粗使太监小钱子和小元宝。其实原本不止这几个,但因原主容颜不复,好几个都另寻了高枝。 说话间,一个瘦巴巴的小太监便提着个硕大的食盒回到了衍庆堂。衍庆堂只是后宫的一处小宫苑,没有独立的膳房,一日三餐都要去北面的大膳房领取,好在路途不远,膳食提回来尚且热气腾腾,只是菜色就比较单调了,一碗粳米饭、配两碗素菜,外加一碗豆浆。 碧莲忍不住直皱眉头:“怎么又是这般清汤寡水?!” 小元宝小声道:“膳房说……才人小主病着,需吃得清淡些……” 碧莲柳眉倒竖、杏眼圆瞪,“什么?!” 红果急忙瞪了碧莲一眼,又连忙柔声宽慰道:“才人别生气,北膳房那边……要不,还是去打点一下?”——位份低微又居于小宫苑的嫔妃,膳房自然是要看菜下碟的。早先小主得太后青眼,北膳房自然不敢慢待,可是自打才人损了容颜,这一日三餐便一日不如一日了。 文晓荼揉了揉眉心,原主入宫,倒是带了些私房银子,如今还剩下四百多两,一时半会儿倒也不至于为钱犯愁,便道:“红果,你拿二十两银子送去膳房打点一下。” “是!”红果忙应了声。 文晓荼这会子腹中饥馑,顾不得饭菜寡淡,忙摘了面纱,将就着用了些。 填饱了肚子,便兀自去东侧寝室歪着,一边梳理着脑子里的记忆,一边琢磨眼下的境况…… 如今不是历史上任何一个朝代,而是国号为宣的架空朝代,皇帝姓明氏,是从蒙古人手上夺回了汉人的江山……大致可以对标明朝。 如今的皇帝是宣朝第四代皇帝,年号天泽,今年是天泽十年,这个皇帝……因御驾亲征去打鞑靼了,所以原主这个嫔妃连皇帝的面儿都不曾见过,也不晓得是圆是扁。 不过貌似这位皇帝很喜欢御驾亲征,登基十年,这已经是第三次跑出去打仗了。 而且这个天泽帝貌似不好女色,别看如今后宫也有十几号嫔妃了,但其中八个是太后娘娘趁着皇帝不在偷偷选的…… 天泽帝的后宫里原先就只有林贤妃、辛昭容和陆婕妤三个嫔妃,膝下则只有一位公主。——也难怪太后要偷偷选秀。 其实天泽帝原本是有一个儿子的,而且还是皇后所出。 可是三年前,天泽帝御驾亲征西南平叛,西南之乱倒是轻而易举平息了,但西南溽热,皇帝竟不慎染了疟疾,据说性命垂危,甚至还传出过皇帝已经驾崩在西南的噩耗。 彼时京中大小事务悉交由皇帝的弟弟晟王总揽,而皇长子景瑞年幼,尚且不曾被立为太子。万一皇帝真的驾崩,若晟王有不臣之心,还没断奶的景瑞如何争得过总揽朝政的皇叔? 所以,皇后就一不做二不休,假传皇帝密诏,并说服太后,一同扣押了晟王之母陈贵太妃,然后矫诏传位,扶持皇长子登基。 可没想到,皇帝竟然平安归来了!! 所以,皇后因假传圣旨、形同谋逆被赐死,差点登基的皇长子景瑞虽然只是个无辜的奶娃娃,也被剥夺了皇子身份,出继旁支。 所以,天泽帝没有儿子,而且又一次跑出去打仗了,并且又又一次把朝政托付给了弟弟晟王。 可想而知,太后得急成什么样子。 若是天泽帝有个万一,晟王都不需要谋反,人家特么滴就是第一顺位继承人! 所以太后心一横,趁着皇帝不在、没法提出反对意见,便索性迅速举办了一场变相选秀,还一下子选了足足八个秀女,火速册封了位份! 纵然皇帝回来,也只得捏着鼻子认了。 这事儿有点好笑、有点荒谬,但对于文晓荼而言实在不是个好消息。 她们这些新人,是未经皇帝允许就进了后宫的,可想而知,皇帝陛下的心情肯定不佳。 尤其是像她这样连一张赏心悦目的脸蛋都没有的嫔妃,以后的境遇可想而知会很凄凉。 如此一来,莫说是报仇雪恨了,只怕是连容身之所都没有了。 唉,真是越想越愁! 一时想不出办法,文晓荼便顺手摸出搁在小空间里的化妆镜,话说,她的衍庆堂连面镜子都没有,她至今为止还不晓得自己脸毁成什么惊世骇俗的模样了呢。 小巧而明晰的镜子,清晰地倒映出她如今的容颜。 一张鸭蛋脸坑坑洼洼宛若月球表面,因为结痂脱落而留下了无数星星点点肉红、黑沉的印记——简直就是重度青春痘外加螨虫肆虐过境!! 文晓荼捂脸,若是搁在现代,倒是还可以通过激光手术祛除,但搁在古代,这张脸基本上是没救了。 不过她的小空间里倒是存放了几瓶淡斑美白的精华,只不过也顶多就是淡化一下印记,对于坑坑洼洼是没辙的。 文晓荼叹了口气,能捡回一条命,她倒是并不嫌弃这张脸。但是,原主留下的记忆以及那一抹残留的执念,若不解决,只怕这辈子也没法好好过日子了。 有了银钱打点,文晓荼的午膳立刻就提升了一个档次,一盅滋补的党参汽锅鸡,一碟清炒玉兰片、一盘胭脂鹅脯,还有一碗珍珠燕窝——燕窝正是方婕妤送她的那盒。 文晓荼吃了个肚皮滚圆,此时此刻,她才真正感受到身为后宫嫔妃的滋润日子。这才是娘娘该过的日子嘛,吃香喝辣,还有人伺候。 额……差点忘了,娘娘也不是什么嫔妃都能当得起的,那起码得是九嫔。 本朝的后宫跟唐朝差不多,四妃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女御,四妃是贵淑德贤,九嫔是昭仪、昭容、昭媛、修仪、修容、修媛、充仪、充容、充媛,然后婕妤、美人、才人各九员,合称二十七世妇,最后是宝林、采女、选侍各二十七人,正好是八十一女御。 啧啧,当皇帝真性福。 老娘也好想当皇帝耶。 第5章 皇帝明昭 盥手漱口后,红果第一时间为她佩戴上面纱。 其实文晓荼很想说,反正是在室内,又没有外人…… 但想到原主就是为此才想不开,自己突然这么想得开了,似乎不大正常。 算了算了,反正面纱轻薄透气,比戴口罩舒服多了。 天泽十年四月,已经是百花盛开,值此之际,天泽帝明昭终于班师回朝,不日将抵达京师,整个后宫也处处洋溢着欢喜的气氛,后宫娘娘小主们可说是久旱盼甘霖——不过这并不包括文晓荼。 伤害原主温才人的两个凶手——贺兰氏和方氏,一个是皇帝表妹、另一个是皇帝的师妹。 表妹明艳娇丽如玫瑰、师妹端庄秀丽如牡丹,而她……脸蛋跟月球表面似的! 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皇帝不可能站在她这边!! 文晓荼磨牙霍霍,这个动不动就撂下朝政跑出去打仗的皇帝,怎么也没战死沙场?! 清凉山行宫,此地距京师不过五十里,凯旋的皇帝陛下此刻就驻跸于此,打算略作修整,再正式回京。 此番在西北追着鞑靼打了大半年,总算是拿下了鞑靼王庭——北方的游牧民族居无定所,连王庭的地点也时常变动。此番能解决西北大患,主要还是运气不错。鞑靼部族几乎年年骚扰边关、掳掠无数,可若是出兵去打,鞑靼人便跑得比兔子都快! 前后两次亲征漠北,吃了不知多少风沙,耗费的国帑更是不计其数,更有无数将士葬身西北…… 好在此番总算是拿下了鞑靼王的人头。 虽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但至少二十年内,鞑靼是没法卷土重来了。 清凉山行宫乃是宣朝的避暑行宫,建在清凉山脚下,依山傍水,最是清凉宜人,更难的是这里还有温泉。 在西北吃了大半年的风沙,总算能安安静静泡个澡,皇帝明昭着实觉得身心舒坦。 但一想到在他离开的这大半年,宫里发生的事情,明昭便觉得头疼欲裂。 “母后啊母后……” 又是一堆烂摊子。 这时候,外头大太监梁琨玉扯着嗓子禀报:“皇爷,晟王殿下已经抵达行宫,此刻正在前头海晏殿侯见。” 皇帝明昭揉了揉眉心,一双剑眉这才略略舒展,他扬声道:“知道了!” 里头应了声,梁琨玉这才敢招呼一众宫人捧着巾帕衣物进去伺候皇帝陛下擦身更衣。 梁琨玉是打东宫时候就伺候的旧人了,皇爷有个怪脾气,不喜奴婢近身伺候——莫说是奴婢了,哪怕是嫔妃,也等闲近不得皇爷的身儿。 七八个宫女太监低眉顺眼进来,皇帝明昭刹那间脑子里便嗡嗡乱叫,像是有一群鸭子游了过来,他忍不住蹙了蹙眉——真是愈发严重了啊…… 海晏殿是皇帝在清凉行宫的寝殿,在暮色之下,巍峨的殿宇如流金溢彩般华美。 晟王明永曜一袭宽敞的天青色广袖常服,头戴玉冠,面如美玉,这位亲王殿下,观之不过十八九岁的模样,身量纤细修长,眉宇间还有一抹少年稚气,白里透红的小脸上挂着笑容,他双手一拱,唤道:“三哥!” 见到幼弟,皇帝明昭黑黢黢的脸稍微和蔼了些,他挥手屏退了宫人,瞬间只觉得耳边清静了不少,神色也瞬间可亲了许多,他打量着晟王,“长高了些。” 晟王嘿嘿一笑,旋即又露出苦色,“三哥可算是回来了,这大半年,太后娘娘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乱臣贼子。”——又不是他想监国的! 提到太后,皇帝明昭也觉得苦恼得紧,“母后她……唉!” 晟王笑容灿烂得像个孩子,“不过三哥此番总算是拿下鞑靼王庭,也算是了却了心头之患。”——只要三哥不再御驾亲征,他也不用做监国亲王了。 明昭露出无奈之色,五弟哪有那份野心?分明成天只想着偷懒,母后却把他当家贼般防备着。 晟王忽的道:“对了,宫里的事儿,三哥打算怎么办?”——太后突然要做主选秀,他虽然是监国亲王,但也管不到后宫,只能眼睁睁看着太后给三哥纳了八个美人。这也就罢了,可没想到太后居然把贺兰氏也一并纳入后宫,才惹出了后头一系列乱遭事儿。 皇帝明昭脸色瞬间漆黑无比,“能撵的撵走,撵不走的……” 明昭再一次揉了揉眉心,“朕也只能养着了。” 晟王同情自己三哥之余,又莫名觉得有点可乐,他小声道:“其实这事儿也不全怪太后娘娘,三哥你可是皇帝,一直没有子嗣,也难怪太后娘娘心急。” 皇帝明昭一脸不快:“景瑞难道不是朕的儿子?” 晟王无语凝噎,半晌才道:“三哥,你早就把阿瑞过继给我当儿子了!” 那个被废后胡氏拥立的皇长子景瑞被皇帝下旨出继——正是出继给了亲弟弟晟王为嗣子。 晟王狐疑地瞅了瞅黑了不少的亲哥哥一眼,“三哥,你该不会是想选我……”选他当皇太弟? 皇帝明昭沉默,他的确是有这个打算,他如今是愈发不想亲近女色了,这后嗣……只怕也就只有景瑞了。这孩子虽然是被裹挟……但终究是谋逆了。所以,他不可能立景瑞为太子。 除此之外,便只有五弟是最有资格的人选,而且五弟的确是处理政务的一把好手,虽然身子弱了点,但当皇帝,其实也并不需要个个都御驾亲征。 晟王见自己亲哥一副默认的态度,瞬间苦了脸,“三哥,你饶了我!我还想多活几年呢!你看我,又瘦又弱,监个国,都快把我给累死了!” 说着,这位年轻的监国亲王殿下竟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的亲哥大腿,跟着孩子似的呜呜哭了起来。 他只是监国,太后就恨不得吞了他。 三哥若是立他当储君,太后还不得把他大卸八块了? 而且,当皇帝有什么好的?瞧瞧他三哥,应付完前朝还得应付后宫,因为没有后嗣,被前朝后宫轮番唠叨,受不了唠叨便跑去西北打鞑靼,把自己整得又黑又糙…… 相比之下,当亲王就舒坦多了。 本朝的亲王,位高俸多,清贵显赫,既有封地、还可久居京师,只要不谋反,犯再大的过错,也都是小事儿。 亲王这份工作,搁在现代,那就叫事少钱多离家近,位高权重责任轻,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 看着自己弟弟孩子般耍赖皮的样子,皇帝明昭觉得脑壳又痛了。 “好了好了,说一下政事。” 第6章 林贤妃 红果捧着一件桃红圆领小袄,笑着说:“皇上马上就要回宫,才人不如就穿这件衣衫。” 文晓荼挑了挑眉,“我现在这副样子,你确定太后还会让我去面圣?” 红果怔住了,皇上凯旋,颐年殿自然要家宴庆贺,按照规矩,嫔妃都应前去。但才人如今毁了容颜,先前才人去颐年殿求太后做主,尚且不得进不得殿门,更遑论是那般大喜的日子。 文晓荼道:“算了,不用忙活了。” 碧莲有些不服气:“小主也是正经赐了位份的嫔妃,凭什么不能面圣?等皇上回来,肯定会给才人做主的!” 文晓荼笑了笑,碧莲这孩子,真是单纯啊。 不过,皇帝到底会如何处置,又能否看清方婕妤绿茶真面目,她倒也拿不准。 主要是她不了解这位天泽帝,据说这位是不好女色且铁面无私的主儿……文晓荼只盼望传言是真的。 碧莲小声哼哼:“听说皇上就要凯旋,这方婕妤都七八日没来了呢,听说正忙活着整治新衣裳、新首饰呢!” 文晓荼浅浅一笑,她倒是巴不得方婕妤永远别来烦她。 红果轻声道:“不来也好。”说着,红果便将那件桃红缠枝袄子收了起来,又重新沏了一盏茉莉花茶奉上。 文晓荼抿了一口这花香浓郁的绿茶,满口馨香,真是好茶,这还是月前太后娘娘赏赐的呢。 在原主没有毁容之前,太后对原主可真真是极好。 寝室的房门被咚咚敲了两下,太监小元宝在外头禀报:“才人,贤妃娘娘宫里的大宫女佩兰来了。” 贤妃?这可是后宫的一号人物了,因皇后胡氏谋逆而死,故而大公主之母贤妃便是六宫中位份最高之人,又奉皇帝之命打理六宫事物,可说是她顶头上司了。 现在顶头上司派人来看她,她自然要麻溜接见。 她忙抄起被她仍在枕边的烟粉色面纱戴上,理了理衣鬓,走出了寝室。 佩兰是个约莫二十岁的宫女,眉目清秀,亦是一袭绿裙,不过发型不似红果碧莲那样梳着双丫髻,而是挽了个朝云近香髻,髻上还簪了一双赤金海棠簪子,一看就知不是等闲小宫娥。 佩兰规规矩矩做万福问安,“请温才人安。我家娘娘一直挂心才人身子,可偏生大公主这两日又犯了咳嗽,实在抽身不得。” 文晓荼端坐在扶手椅上,眼睑微微垂着,露出虚弱颓败的样子,“劳贤妃娘娘惦念,我的身子……也就这样了。” 说着,文晓荼又是一副勉强打起几分精神的样子,柔声道:“大公主是金枝玉叶,有上苍庇佑,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 佩兰忙道:“多谢才人吉言。” 说着,佩兰眼珠子一转,忽的道:“说来,方婕妤似乎有些日子没来看望才人了。” 的确已经七日没来了,文晓荼眸子微垂,不欲多言。 佩兰温温吞吞一笑,“是了,皇上这会子已经到了清凉山行宫,略作修整就能回来了,方婕妤为了见驾,自然要好生拾掇着。” 文晓荼只淡淡“嗯”了一声,没精打采道:“这也是应该的。” 佩兰打量着温才人这副半截身子如土的样子,暗暗一啐,她忙近前两步,低声道:“其实娘娘心里一直很心疼才人小主,此番新晋宫嫔,就属您脾性最好。原先娘娘也是求了太后,想让您去景宜宫同住,可惜太后娘娘另有安排,指了这衍庆堂给您——” 佩兰声音又更低了几分:“才人是知道的,新晋林选侍可是我们娘娘未出五服的族妹,林选侍想去景宜宫,我们娘娘都没应允呢。” 文晓荼只默默看着佩兰,林贤妃先前的确很看重原主。 大宣后宫里的规矩,起码得是九嫔才有资格抚养皇子。 林贤妃想把温才人整去景宜宫,图的就是温才人的肚子。 贤妃虽是如今后宫位份最高之人,但也只是四妃之末的贤妃,到了这个份儿上,若是心里不想着更进一步才怪。 文晓荼听得有点没了耐心,便直截了当问:“是贤妃娘娘想让我挪去景宜宫吗?”——说实在的,若是到了这个份儿上,贤妃还有拉她过去住的心思,她倒是巴不得。 景宜宫又大又宽敞,哪怕只是住偏殿,也比衍庆堂强多了。虽然头顶上多了个上司——但贤妃本来就是后宫嫔妃的顶头上司。再加上贤妃代掌宫务,在她手底下,起码份例用度不会被克扣。 佩兰被温才人这话给噎住了,她笑了笑:“才人小主忘了,衍庆堂是太后娘娘指给您的。我们娘娘哪能随便给您挪宫?” 文晓荼瞬间更加没精打采了,“哦,那佩兰姑娘可否告诉我,贤妃娘娘到底是何意?我这个人笨,听不大懂姑娘方才姑娘话是什么意思。”——原主那么轻易就被方婕妤给算计了,可见城府太浅,这会子她装笨正合适。 佩兰暗自腹诽,这温才人还真是个草包,但面上只得扬起一个和善的微笑,“才人此番受了天大的委屈,可太后娘娘毕竟要顾念庆阳侯府、顾念晋宁长公主。故而,贺兰婕妤如何处置,我家娘娘也说不上话,但是……方婕妤……她先前与贺兰婕妤那般不睦,缘何贺兰婕妤送的胭脂,她竟分毫不疑心,竟都不检查一下,便转送了才人您?” 文晓荼定定看着佩兰,看样子贤妃也在怀疑方氏啊……如此正好。 文晓荼垂下眼睑,她咬了咬嘴唇,“你是说……不、不会的,方婕妤与我是血亲,她怎会害我?” 佩兰连忙蛊惑道:“据奴婢所知,方婕妤的母亲徐夫人与才人的母亲也只是叔伯姊妹而已,算来也只是远亲。况且方婕妤自由长在南省,与才人您自幼并不熟识……” 文晓荼并不擅长演戏,但好在她如今轻纱遮面,她又忙掩面低泣:“别说了!没有真凭实据,你这些话,我一个字也不信!” 佩兰暗暗蹙眉,那方婕妤手段缜密,娘娘暗中调查过了,着实是查不出什么真凭实据,连太后娘娘也只是查出那胭脂是被贺兰婕妤混入了有毒的一品红…… “奴婢言尽于此……”佩兰屈膝一礼,“才人不妨想想,此番之事,谁最得利,便可见一斑了。” 见佩兰已经盈然离去,文晓荼这才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心下却是略松了一口气,看样子报仇之事,也并非不可能了。 贤妃……贤妃虽然膝下只有一女,但显然并不希望日后有人威胁她的地位。 方婕妤的父亲方清儒可是昔年东宫讲师,也就是天泽帝做太子时候的老师之一,所以天泽帝登基后,方清儒很受重用,如今已经是江南省提督学政。所以,她这位表姐,可算是皇帝的小师妹了呢,论情分,比起贺兰婕妤这位表妹也是不遑多让的。 也因此,太后才给了方氏正三品婕妤之位。 婕妤距离主位仅一步之遥,只消承宠侍寝,皇帝若是喜欢,就可以直接位列九嫔。可说是距离四妃之位不远矣,日后若是再生下一儿半女,居于林贤妃之上、甚至问鼎后位也是大有可能的。 所以林贤妃巴不得这两个婕妤通通倒霉。 第7章 流言蜚语 景宜宫。 贤妃林氏如今不过二十四五岁的年纪,可说是风华正茂,她一袭银红广袖织金袄子,怀里抱着一只狮子猫,那猫儿浑身雪白无暇,更难得是双眸金黄明透,宛若琥珀,着实惹眼。 大宫女佩兰躬身在侧,低语禀报:“……只是那温才人并不相信。” 林贤妃抚了抚云鬓,“不打紧,哪怕只是她在心头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也好。” 佩兰微微迟疑:“娘娘,这事儿……真的是方婕妤蓄意而为吗?” 林贤妃轻哼,“她是不是蓄意,很重要吗?” 佩兰一怔,旋即道:“是,奴婢明白了。” 林贤妃笑着拢着怀里乖巧的猫儿,柔声细语道:“她既沾了手,就别想洗清嫌疑。”——明明那贺兰氏是冲着方氏下手的,偏生方氏没事,倒是那温氏毁了容,这方氏又能干净到哪儿去? 林贤妃忽的觉得甚是可惜,那温氏模样算不得多出挑,性子又软和,原是个极好的人选…… “真是……可惜了呢。” 皇帝离京不过五十余里,按理说一日即可归来,但清凉山那边的御驾却迟迟未起行,后宫这头没把皇帝盼回来,倒是先传出了流言蜚语。 有人说,方婕妤早就知道那南越胭脂里加了有毒的一品红,才故意送给温才人,就是想借贺兰婕妤之手毁了温才人的容颜。 这种话也不知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传得有鼻子有眼。 这也就罢了,紧接着又冒出一个更耸人听闻的版本——说是贺兰婕妤送的胭脂原本是好东西,但方婕妤得手之后便偷偷加入了一品红,然后转手送给了温才人,以此嫁祸贺兰婕妤,一石二鸟。 碧莲一脸惊恐地跑来跟她汇报这个新惊人的传言,“才人,这方婕妤……可是您的表姐啊!” 表姐?在后宫这种地方,亲姐妹只怕都未必靠得住。 红果蹙了蹙眉,她低声道:“之前的传言也就罢了,今儿突然冒出了这番言论,未免耸人听闻了些。” 文晓荼默默喝着茶,是啊,她自然是倾向于前者,这贺兰婕妤本就不是什么善茬,后一种传言,倒更像是贺兰氏故意传出的…… 这时候,太监小钱子快步跑了进来,“才人,方婕妤来了!” 文晓荼默默吐槽:来得倒是够快的。 片刻间,便瞧见方婕妤步履仓促走了进来,她今日妆容不似上次来的时候那般精致华美,只挽了个圆髻,不过脸上的神色却十分完美,脂粉薄施,眼眸微红,一副蒙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妹妹——” 文晓荼忙盈盈福了福,“给婕妤请安。” 方婕妤泪眼婆娑,忙上前亲手将她搀扶了起来,“如今宫里的闲言碎语,妹妹……想必也有所耳闻了,姐姐我,当真是有口莫辩啊!” 不,我瞧着你挺能辩的…… 文晓荼柔柔弱弱道:“既是闲言碎语,婕妤大可不必理会,只当是耳旁风便是了。” 方婕妤泪眼怔忡,她旋即点了点头,“只要妹妹信我就好。” 文晓荼:我可没说信你……不理会闲言碎语,只是因为这些没凭没据的闲言碎语终究不可能把方婕妤给怎么样了。 倒头来,贤妃不过就是发动流言攻势罢了,反倒是贺兰氏趁此机会,也散步出了对自己有利的甩锅流言。 两项合并,后宫议论纷纷,所以方婕妤这才急了。 文晓荼忙客客气气请了方婕妤去西侧次间落座,又叫碧莲奉了一盏清香四溢的绿茶。 方婕妤饮了两口绿茶,心下略略安定了几分,不管怎么说,只要能笼络住温氏就好…… 方婕妤面色柔婉,叹息连连,“咱们姐妹自入宫以来,大事小事不断,不是冲着你,便是冲着我,也不知是得罪了什么人……” 还能得罪了什么人,方婕妤这话分明是引她去怀疑禁足的贺兰氏。 文晓荼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难不成是贺兰婕妤?可她不是被太后禁足了吗?” 方婕妤露出自嘲的神色,“贺兰婕妤的确是被禁足了,但她背后有庆阳侯府、有嘉荣县主,还有晋宁大长公主,把黑的说成白的,难道还是什么难事不成?” 说着,方婕妤又红了眼圈,“她的心肠未免太歹毒了!害妹妹容颜尽毁,竟还不肯罢休!她这是想要咱们姐妹俩的命啊!” 文晓荼端详着方婕妤此刻悲愤欲绝的样子,这演技还真是绝了,怪不得原主到死都不曾怀疑这位方表姐。 文晓荼柔声道:“万事都有太后娘娘做主呢。” 方婕妤泪眼通红,她一边拭泪,一边哽咽道:“谁不晓得,太后娘娘最念旧情,她老人家就算不顾及庆阳侯和嘉荣县主,也不能不顾晋宁大长公主昔年恩情。” 话说,这位晋宁大长公主于太后到底有什么昔年恩情?? “太后……跟晋宁大长公主?”文晓荼露出好奇的神色。 她只知道这位大长公主是皇帝的姑奶奶、先帝的亲姑姑,至今已经是古稀高龄,无论辈分还是身份都是一等一的贵重。 方婕妤叹息着道:“妹妹你不晓得,先帝的时候,咱们皇上虽然早早被立为太子,但太后娘娘……却迟迟没有被立为皇后。直到先帝病重之际,是大长公主亲自去求先帝,太后娘娘这才登上后位。” 文晓荼暗道,原来如此,那太后可真是欠了大长公主天大人情。所以,别说贺兰婕妤只是害了一个小小才人毁容,哪怕是害了几条人命,只怕也没人敢叫她抵命。 就因为有这般身份、这般情分,所以贺兰婕妤入宫以后,才敢如此嚣张,嚣张到明目张胆把一品红胭脂送给其他嫔妃。 贺兰氏有恃无恐,觉得自己就算毁了方氏容颜,也没人能把她怎样。 文晓荼叹气,活脱脱一个被惯坏了大小姐啊。这样的女子,若嫁给寻常富贵人家,凭借着母家,的确可是任性一辈子。 但这里是后宫,家世门第再高贵,能高贵得过皇帝太后? 人情这个东西,也早晚有耗空的一日。 第8章 皇帝回宫、休遣宫嫔 正在此时,小宫女碧莲欢喜地进来,飞快福了一福:“禀婕妤、才人,清凉山行宫传来圣谕,说皇上明日回宫!” 文晓荼面无表情,倒是方婕妤已经攥紧了手心里的锦帕,原本端庄持重的脸上也露出祈盼,以及隐隐几分不安。 皇上才一回来,便有这等对她不利流言蜚语……方婕妤偷偷瞄一眼温才人,好在温氏相信她,太后亦信任她们方家的家风,皇上……那样信重父亲,应该也会相信她? 文晓荼心下狐疑,你瞅我干啥? 方婕妤掩了掩嘴唇,“之前皇上不在,贤妃娘娘又太过仁厚,才纵得后宫不成样子。如今皇上回来了,肯定会为妹妹做主的。” 文晓荼心下暗叹,但愿。 送走了方婕妤之后,颐年殿那边又传出消息,太后申斥了打理六宫事物的贤妃,责怪她约束后宫不利,并命白芍姑姑前去清羽阁训诫禁足中的贺兰婕妤,并对方婕妤加以安抚,也算是草草按下了这次的流言风波。 当朝阳再次普照大宣宫之时,亦是天泽帝凯旋之时,晟王作为监国亲王自然少不得领文武百官出城十里迎接圣驾,接下来据说还要连续三日为皇帝庆贺战胜。 作为儿子,皇帝明昭回宫第一件事,自然要前去颐年殿拜见太后。 母子分别大半年,容太后自是百感交集,眼里的泪珠打着转便掉了下来,当即便拉着皇帝的衣袖喋喋念叨:“怎么瘦了这么多?人也憔悴了!战场上刀剑无眼,没受伤?” 皇帝明昭虽然已经褪去戎装,一袭锦衣华服,但周身硬挺板正,看着仍然不像个皇帝,反而更像个武将,“母后放心,儿子一切安好。” 容太后擦着泪水道:“你叫哀家怎么能放心?前朝有那么多武将,你又何苦御驾亲征?” 皇帝明昭心中甚是无奈:“御驾亲征又不是亲上战场!”——虽然实际上,他的确身先士卒、亲自上了战场……但这些,没必要让母后知道。 容太后嗔怨地瞪了自己儿子一眼,“就算不必亲自动刀动枪,可西北苦寒,一个不小心,便会染上风寒。” 说着,容太后神色一紧,“这次出征,没有染病?” 明昭无奈地道:“儿子很好,不曾有恙。” 容太后松了口气,“哀家也知道你畏热不畏寒,但儿行千里母担忧,你又是去征战,叫哀家怎么能不担心?听为娘一句劝,永昭啊,以后就别御驾亲征了。” 永昭,天泽帝本名明永昭,继位后,本该由亲兄弟改字避讳,但天泽帝嫌麻烦,又嫌弃这个“永”字多余,便直接去之。故而晟王唤做明永曜,皇帝却叫明昭。 “知道了。”一举拿下鞑靼王庭,伺候起码可享数十年太平。西北太平,自然也就不需要御驾亲征。 容太后眉宇瞬间舒展,她笑着说:“哀家叫贤妃和辛昭容筹备了宫宴,到时候,一块热闹热闹。” 一听“家宴”二字,皇帝明昭便直皱眉头,他最讨厌人多的地方,尤其是女人一多,嘈杂得堪比一群鸭子。 明昭抬眼凝视着容太后:“从前母后总嫌弃宫里冷清,如今终于遂了您的心意,热闹起来了!” 容太后老脸尴尬,心中又有些恼羞,哀家费心费力,还不是为了你?! 明昭揉了揉作痛的眉心,“宫宴就不必了,还是尽快处理后了宫琐事。” 容太后叹了口气,“是哀家不该选贺兰氏入宫。”——要是不选贺兰氏,后宫也不会闹出这么多不像样的事儿,皇帝也不会如此反感后宫添了新人。 “皇帝打算如何处置她?”容太后忙问。 明昭微微沉吟,“好在没有闹出人命,朕自然不会要了她的性命,褫夺位份便是。” 容太后脸色一变,“贬为庶人?贺兰氏好歹是大长公主的孙女。” 明昭冷冷道:“她从前就是庶人,如今朕也只是让她变回从前而已。” 容太后露出不忍之色,“若连名分都没有,以后在后宫里哪里还有他容身之所?” 明昭不咸不淡道:“看在大长公主的份儿上,朕可以格外开恩,让庆阳侯府将贺兰氏接回去。” 容太后瞪大了眼睛,“皇帝要将贺兰氏休遣回母家?!” 明昭面容冷峻:“有何不可?朕又没有召幸过她!” 容太后苦笑:“皇帝是不曾召幸贺兰氏,但哀家先前已经赐了她婕妤的位份,若是发还侯府,贺兰氏便是弃妇了,而且还是皇家弃妇。皇帝难道就不能留在她宫里,给她一口饭吃吗?” 明昭深吸一口气,“母后若执意让贺兰氏留下,自然也无不可。” 容太后一愣,她没想到皇帝竟然肯松口,这可不像他的性子。 下一刻,明昭冷哼道:“只是,既然褫夺位份,她一介庶人,自然不能居于后宫。按照规矩,庶人要安置于永巷!” 容太后心中一惊,永巷是宫人居住之地,除此之外,也是关押废黜嫔妃的地方,皇帝这是要叫贺兰氏去冷宫住啊! 明昭字字冷硬:“贺兰氏若是肯回侯府,日后可以另行聘嫁,若是不肯走,就去永巷了此残生!让她自己选便是了!” 容太后苦笑,自己选?庆阳侯府哪里还有别的选项? 若是那些爱惜名声胜过疼爱女儿的人家,自然是宁可叫女儿老死冷宫,但贺兰氏那可是庆阳侯的掌上明珠。皇帝就是料准了庆阳侯府不舍得女儿去冷宫吃苦受罪。 容太后叹息:“皇帝当真不介意贺兰氏改嫁?” 明昭腹诽:朕巴不得这八个新人全都改嫁!! 但想也知道是不可能的,如今他是能撵一个算一个。 “朕并不介怀。”明昭板着脸,冷冷说。 容太后心道,皇帝这是有多讨厌贺兰氏。 “贺兰氏的处置,母后既然没有异议,那就这么定了。”皇帝明昭以不容置疑的口吻道。 容太后苦笑。 明昭又继续道:“还有方氏——” 容太后老脸巨变,皇帝让贺兰氏改嫁还不够?难不成连方氏也要休遣回娘家?! 容太后急忙道:“先前的流言蜚语,哀家调查过了,是贤妃起的头,贺兰氏又从中推波助澜。” 明昭冷冷淡淡说:“但这并不代表方氏清白无辜。” 第9章 贺兰庶人 容太后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皇帝的疑心是有多重?连方氏都信不过? 明昭眉心一皱:“不是朕疑心重,而是方氏……的确有很多疑点。” 容太后连忙道:“皇帝不是很信任方清儒吗?方家教养素来严苛,方氏入宫以来,处处贤惠得体,又与那温氏姐妹情深,她怎么会害自己的亲表妹?这种事情,怕是连温氏自己都不信!” 此时此刻,衍庆堂中,正在描红的文晓荼突然觉得鼻子痒痒的,她用帕子擤了擤鼻子,扫了一眼西窗外的暮色,已经是傍晚了啊。 碧莲笑嘻嘻走了进来,“才人,颐年殿传话六宫,说是今晚的宫宴取消了呢!” 文晓荼笑道:“宫宴取消了,你高兴个什么劲儿?” 碧莲嘻嘻道:“宫宴取消,有些人便白忙活一场,难道还不好笑吗?” 红果端着茉莉花茶走上来,她狠狠瞪了碧莲一眼,“若是出了衍庆堂,还这般胡沁,有你好果子吃!” 碧莲只是个十五岁的小丫头,满脸孩子稚气,她吐了吐舌头,“我又不傻,只在才人面前才这么说,出了门,我便是锯了嘴儿的葫芦。” 文晓荼不禁感叹,多好的两个贴身宫女,原主怎么就脑子一抽,给赐名红果碧莲了?红果就算了,碧莲也是在太…… “我说碧莲啊……”叫出这个名字,文晓荼莫名觉得亏心得慌,“你这么忠心,要不我给你改个名,叫碧心可好?” 比心哟~听着就贴心。 又被改名的小丫头碧心一脸懵懂,“多谢才人赐名。” 这时候,太监小元宝提着食盒走了进来,“才人,奴婢回来的路上看到方婕妤乘着肩舆往颐年殿去了。” 碧心一脸不解:“宫宴不是取消了吗?” 文晓荼眯了眯眼,是啊,连她都知道宫宴取消了,方婕妤不可能不知道,那唯一的可能就是太后或是皇帝传召了方婕妤。 忽的,太监小钱子快步跑了进来,“才人,太后宫里的陈公公前来传召,请您即刻前往颐年殿。” 文晓荼心道,看样子是要处理她毁容一事啊。 这个天泽皇帝,未免也忒心急了点儿,这才刚回宫!连宫宴都不办,就先办后宫争风吃醋的事儿。 内心腹诽,她看着刚刚取来的晚膳,脸色有点苦,她晚饭还没吃呢…… 太后传召,谁又敢耽误? 红果第一时间取了件厚实的贡缎披风给她披上,然后就麻溜伺候她往颐年殿方向去了。 文晓荼不比方婕妤位份高,可没人抬着她,只能用一双蹄子走着去,再加上传信也晚了一筹,因此哪怕她一路紧赶,也比方婕妤晚了足足一刻钟。 暮色已经降临,颐年殿已经掌灯。 文晓荼看了一眼紧张兮兮的红果碧心,她理了理脸上的面纱,低声嘱咐道:“你们在外头等着就是了。” 然后便随着陈公公步入了颐年殿正殿。 刚进宫的时候,原主温才人还曾是这里的常客,颐年殿巍峨恢弘,明灿的八角琉璃宫灯一溜成排高悬,照得殿内甚是亮堂。 丹凤朝阳的扶手椅上,是神色已有些倦怠的太后娘娘容氏。侍立在太后身侧,一袭崭新妃红蹙金珍珠纽扣广袖袄、云鬓雾鬟的端庄秀丽女子正是婕妤方氏。而坐在太后身旁那架紫檀如意宝座上的,是一位皮肤黝黑、剑眉星目的青壮男子,不消说,正是天泽帝,皇帝一身团龙纹紫青长袍,腰上的红宝石带扣在烛火下鲜红如鸽血,如此一身富贵奢华衣着,穿在他身上,竟莫名叫人觉得有些格格不入。 文晓荼也只是匆匆瞅了一眼,就连忙垂下脑袋,恭恭敬敬见礼,“嫔妾温氏,给太后请安、给皇上请安。” 匆匆被传召,她自然来不及好生装扮,只穿着个柳绿色掐牙小袄,配一条碧波褶裙,临走前又被红果披上了一件青云出岫贡缎斗篷,看上去十分素雅,简直就是陪衬方婕妤的一片绿叶。 方婕妤看到她,立刻绽开笑容,“妹妹可算是来了!” 容太后微微有些不悦:“怎么才来?” 文晓荼内心腹诽,她离得远,传话去的时候就慢了一拍,她又没有肩舆,当然会比方婕妤来得晚。 文晓荼也只敢在偷偷腹诽,面上只得愈发恭顺,她低头屈膝:“臣妾来迟,请太后恕罪。” 颐年殿中常年弥漫着迦南香的气息,敦和悠远。容太后虽然还不满五十,但身子骨一直不太好,故而常年礼佛,性子也还算敦厚。 看着温氏那覆了面纱的脸庞,烟粉色的面纱轻而薄,将大半张脸遮掩,但眼梢处仍有褐色斑驳无法盖住,容太后不禁心生惋惜,便摆手:“罢了。” 容太后看了一眼身旁宝座上的皇帝,皇帝方才发话,要召见方氏和温氏这两个当事人问询,却不知皇帝到底要问什么。这事儿明明已经查清楚了…… 皇帝明昭心底冷笑,查清楚的,不过就是些表面罢了。 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五弟和母后分别寄了家信相告,内容是差不离的,只不过五弟只是陈述事由,未加置评,而母后的家信……倒是啰啰嗦嗦写了不少,无非就是贺兰氏嚣张跋扈、心狠歹毒,已经人赃并获、证据确凿,而方氏幸免于难,温氏则只是被殃及的池鱼。 这件事,方氏本来就透着可疑,不过念想着方清儒的刚正秉性和方家的教养,皇帝明昭才不敢直接下决断,所以才要召见当事人。 容太后道:“此事贺兰氏虽然一直砌词狡辩,但哀家早已搜出物证,并且审问了贺兰氏身边宫人,也已经有了人证。对此,皇帝还要什么疑虑?” 皇帝明昭黑着一张冷漠的脸,眸子里好似藏着利刃,就这么冷冷扫过侍立于太后身侧的婕妤方氏,“贺兰庶人送你的那两盒胭脂动了手脚,你当真事先不知?” 文晓荼一脸懵逼:贺兰庶人??贺兰婕妤啥时候成庶人了? 方婕妤脸色忽的白了几分,她努力定了定心神,敛衣跪拜,“当日,贺兰庶人是奉太后娘娘之命向臣妾赔礼,臣妾哪里能想到,她竟在赔罪礼的胭脂里下了一品红?” 容太后亦道:“贺兰氏入宫以来,多有失礼之处,哀家忍无可忍,才训斥了贺兰氏,并命她向方婕妤赔罪。” 文晓荼暗道,这前因后果她自然也省得,但太后的这些话,也同样不能证明方氏不知情。 正想着,忽的发现,方氏已经含泪看向了她,皇帝和太后的目光也转向了她。 殿中没有半个宫人,只有太后、皇帝、方氏和她。太后皇帝坐着,方氏跪着,而她……站着杵在这儿,貌似成了焦点。 皇帝明昭眯了眯眼,这个温氏……好安静啊,自打进殿,就一直安静得不可思议。 第10章 朕的读心术失灵了 皇帝明昭自幼就异于常人,他能听到他人的心声。 年幼时候,只要有人与他发生碰触,他就能听到对方心中所想。 这种异于常人的能力,随着他年龄增长而日益增强,到他当太子的时候,但凡有人接近他,他就能听到,离得越近,听得越是清晰。 再然后,等他当了皇帝,听取心声之能进一步加强,只要同处一室,不管有多少人,他都能听见这些人的心声。只不过人多了,便宛若置身闹市,叽里呱啦一片,便很难听清谁说了什么。 这种能力,看似的确是很厉害、很有用。 但是,皇帝明昭本人早就受够自己的这项能力。听到旁人心声,的确能够避免被人欺瞒,亦是御下好手段。 但是,自负的皇帝陛下并不认为没有这项能力,他就当不了太子、做不得皇帝! 尤其这项能力,也同样给他带来越来越多的烦扰!他其实一点也不关心后宫嫔妃心里想什么,总是听到女人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聒噪,偏生还不能命令闭嘴!这种烦躁,当真是无处排揎! 所以皇帝明昭才越来越不愿意亲近女色! 身为皇帝,他不可能身边没人伺候,但只要有人在身边,他耳根子就别想清静!尤其到了晚上,想清清静静睡觉都不成!! 没错,这读心术,一天十二个时辰不间断! 只要是人就会有心声! 哪怕是疯子傻子,哪怕是小婴儿,也总会想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哪怕是睡着的人,也会有梦中心声! 哪怕是不爱胡思乱想、脑子空空如也的蠢人,也不会一直都没有心声! 没有心声的人,只有可能是死人! 皇帝明昭看着眼前这个貌似低眉顺眼的温氏,显然,她还活着。 那为什么,温氏没有心声呢?! 皇帝明昭很疑惑,虽然他巴不得每个人都是这般脑子空空如也宛若智障,但冷不丁真出现这么个人,他就忍不住想,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温氏脑子有问题,还是朕的读心之术出了问题? 但是,他明明能听见母后和方氏的心声。 容太后:皇帝怎么突然就不说话了?? 方婕妤则心如鼓锤,怦怦乱跳,皇上这是在怀疑她?!她明明手上干干净净,和温氏这蠢货也一直亲如姐妹,皇上为什么怀疑她?!她好不容易才挑唆起了贺兰氏的敌意,并且让贺兰氏知道了一品红混入胭脂中难以察觉……连温氏都对她深信不疑,皇上为何会怀疑她? 皇帝明昭揉了揉眉心,所以说,朕对方氏的怀疑是对的。家风严谨,不见得教养出来的女儿就一定良善! 皇帝明昭看着那个被方氏视为蠢货的温氏,那么轻易就信了方氏,被毁了容,可见脑子的确不怎么灵光。 可就是这么一个脑子不灵光的女子,为何朕却听不到她的心声?? “温氏——”沉默良久的皇帝陛下突然开口,他嗓音低沉幽邃,“朕已决定,将贺兰氏贬为庶人,发还母家。” 文晓荼瞬间瞪大眼珠子,“发还母家??”——还有这种好事?! 明昭皱了皱眉头,这副表情,明显可见内心十分惊讶,起码此时此刻,温氏不可能脑子里空空如也。 也就是说,不是温氏脑子空荡荡,而是朕真的听不到她心中所思所想。 温氏脑子没毛病,所以……是朕的读心之术出了毛病? 跪在一旁的方婕妤也吃了一惊,方才她来的时候,太后只告诉她,要将贺兰氏褫夺位份……没想到,还要休遣回母家?! 皇帝明昭冷冷道:“朕的后宫,容不下这种心思歹毒的女子!” 的确,不管贺兰氏想害谁,也不管她是否是被人挑唆教唆,这动不动就要毁人容颜,的确是太过歹毒了。 但文晓荼还是忍不住有些好奇:“贺兰……庶人,肯乖乖回母家吗?” 皇帝明昭凝着眸子看着眼前的温氏,“朕给了她两个选择,要么去冷宫,要么回庆阳侯府。” 文晓荼:你牛! 不过,犯了错的嫔妃,还能回到娘家,也算是不错的结局了。 容太后道:“皇帝还恩许贺兰氏日后可以改嫁,庆阳侯府也该知足了。” 文晓荼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还可以改嫁?!大宣朝的嫔妃还可以这么自由、这么幸福的吗?!这个架空的宣朝风气竟如此开放? 这位脸若非酋,看上去很不好惹的皇帝陛下居然意外地宽宏大度啊!! 其实哪怕在封建时代,也不是每一个朝代都严格限制妇女改嫁的。丧夫之后,二婚三婚什么的,很多朝代并不会被人歧视,哪怕是程朱理学盛行的宋朝也出过二婚的皇后! 宋朝以前,那就更开放了,比如有位丞相,就喜欢别人的老婆…… 真正贯彻“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这种腐朽观念的,其实是明清两朝。 但现在,别说秃瓢清朝了,连明朝都木有了。 大宣明氏的祖宗可不是朱熹,自然也就不会推崇程朱理学,所以民风之开放,丝毫不逊色宋朝。 嫔妃改嫁这种事儿,在宣朝也不是头一遭,本朝太宗就曾效法汉文帝,病重之际,曾留下诏书,凡是没有生育过的嫔妃,都可以离宫改嫁。 所以当皇帝提出准许贺兰氏改嫁,太后也没有太过讶异。 皇帝明昭皱了皱眉头,这个温氏虽然盖住了大半张脸,但眼睛分明很是惊讶,甚至似乎还有些……羡慕?嗯……这一定是朕看错了。 皇帝明昭不禁反思,朕是不是太依赖读心之术了?以至于察言观色的眼力劲都有些不足了? 算了,先处理了方氏再说。 皇帝明昭看了看还跪在地上眼前泛红的方氏,他没兴趣与方氏理论,只冷冷淡淡道:“你不杀伯仁,伯仁因你而死。” 文晓荼心中不忿:别瞎举例,我还活着呢!! 额……不过嘛,原主温如荼的的确确可说是被方氏给害死的。 方婕妤暗暗松了一口气,她连忙露出自责的神色,“臣妾愧对温妹妹!都怪臣妾一时不查,害了温妹妹!” 这一声哀婉的“温妹妹”直叫文晓荼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皇帝明昭一直悄悄观摩着那温氏的表情,此时此刻温氏的模样,倒不像是对方氏深信不疑。 皇帝明昭眯了眯眼,“温氏,方氏说她只是一是不查,你可相信?!” 文晓荼:……鬼才信她!! 第11章 改嫁! 文晓荼先前一直维持着原主对方婕妤几乎一般无二的信任,而如今,貌似已经到了可以背刺一刀的时机了。 这位皇帝陛下,似乎很多疑啊。 文晓荼低声道:“臣妾只信真凭实据。” 方婕妤又松了一口气,眼下的太后已经查出了能够证明贺兰氏害人的真凭实据。 容太后微微颔首,贺兰氏也算是重惩了,看样子温氏对此并无异议。 文晓荼幽幽看向了方婕妤,“所以,婕妤可有真凭实据证明自己清白?” 方婕妤整个人都呆住了,“什么??” 文晓荼被盖住的唇角微微一扬,是啊,没有证据证明你做了什么,但同样你也证据证明你是清白的!! “婕妤若无证据能够证明自身清白,那么……妾身不信任您,也是理所应当的?”文晓荼柔声款款道。 听到这样的话,皇帝明昭嘴角翘起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这个温氏……看样子并没有蠢到家。 容太后微微蹙眉,这种事情,方氏哪来的证据? 方婕妤震惊之余,立刻落下了凄婉的泪水,“妹妹这是觉得,我与那贺兰庶人沆瀣一气吗?” 文晓荼:不,贺兰庶人哪有资格跟你沆瀣一气?贺兰庶人只是你的工具人罢了。 文晓荼柔柔弱弱道:“昔日,我曾对婕妤深信不疑,也亦因此容颜尽毁。故而,我如今只信真凭实据。” 这话把方婕妤噎得面色涨红。 皇帝明昭心底发出笑声,这个温氏,声音柔弱,言辞却句句戳中要害!人家之前信你,故而毁容,所以如今不信了。 方婕妤咬了咬嘴唇,“因我没有真凭实据证明自身,所以妹妹便觉得我有罪吗?!” 文晓荼挑眉,哟呵,这句反驳得犀利! 文晓荼垂下眼睑,柔声道:“婕妤是否有罪,非我所能定。只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故而,妾身不敢再轻信任何一人。” 我不定你的罪,我就是不信你而已!! 方婕妤心中大为慌乱,她原本还指望着温氏在皇上太后面前为她说好话,没想到…… 方婕妤急忙朝着皇帝太后磕头,“臣妾着实冤枉!还请皇上太后明鉴!” 看着温氏那柔柔弱弱的样子,容太后着实也说不出什么苛责的话,“遇到这种事,也难怪温氏多疑多思……” 方婕妤见太后信任自己,便如抓到浮木般含泪两行,“臣妾明白,臣妾不敢责怪温妹妹。” 文晓荼听了这话,鼻子都要气歪了,责怪我?!你丫的脸皮真厚! 不过,这会子文晓荼的确有些苦恼,她也明白,没有真凭实据,也就没法治罪方氏。但她今日言语,已经等同与方氏撕破了脸。所以,就算不能搬倒方氏,也决计不能让方氏成为皇帝的宠妃! 偷偷瞄一眼这位皇帝陛下……其实人长得挺帅的,就是黑了点。 小麦色的皮肤,黑得还蛮均匀的,额头上若是贴个月亮,都能扮包公了。 可惜不是她的菜。 她喜欢小鲜肉~~ 白白净净、斯斯文文那种。 现在,就看皇帝是什么态度了。 皇帝明昭何其警觉,立刻就发现温氏偷偷瞧他,他皱了皱眉头,这个温氏,脑子在想什么?是盼着朕做主?还是对朕有所倾慕? 若是前者便也罢了,若是后者……朕对一个毁了容的女人着实没有半分兴趣。 皇帝立刻板起脸来,冷冷拒绝:“温氏,你莫要妄想!” 文晓荼瞪大眼:????妄想啥?我顶多就是希望方氏别得宠而已啊!这也算妄想?! 皇帝明昭,这个表情……难道朕猜错了? 他突然觉得,读心术失灵,有点麻烦。 一旁的方婕妤看在眼里,心中窃喜,面上却连忙哀求道:“皇上息怒,温妹妹从前不是这样的,她只是一时糊涂,才胡思乱想。” 文晓荼:你好绿茶啊! 皇帝明昭脸更黑了,你可比温氏能胡思乱想多了!! 在温氏来之前,这个方氏脑子里妄想之放肆无耻,实属罕见!甚至这方氏还妄想着得到朕的宠爱,生下皇子立为太子,然后当上皇后呢!! 相比之下,温氏估摸着顶天了就是对朕有所倾慕罢了。 方婕妤此时此刻已经彻底放心了,她觉得无论太后还是皇上都信任她,那如此一来,温氏的言语便是大放厥词! 等她得了宠,一定要想法设法料理了温氏!哼,居然还敢在皇上太后面前说她的坏话,作死的贱蹄子!不过就是有个母猪般能生的亲娘,居然就能获选入宫,还比她更得太后欢心! 皇帝明昭:母猪般能生的亲娘是怎么回事??? 方婕妤脑海里仍然在恣意狂想,皇帝这般疼爱回护,可见是喜欢我…… 皇帝明昭只觉得犯恶心,原想着,看在方清儒的份儿上,可以考虑在后宫里留她一口饭吃,如今……这种恶心货色果然还是赶紧想法子料理了! 眨眼间的功夫,方婕妤已经再次畅享着独占君恩、诞下皇子、母仪天下的风光了。 皇帝明昭顿时反感至极,虽然后宫嫔妃中,有这般妄想的,方婕妤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但旁人也没有方氏这般歹毒啊! 明昭深吸一口气,冷冷道:“温氏的容颜因你而毁,你可觉得愧疚?” 方婕妤泣泪两行:“臣妾实在无颜面对温妹妹,只恨不得以身替之!”——早知道温氏竟能反咬她一口,当初就该直接弄死她! 看着方氏那哀婉的面容,心底里说的却是这等极恶之言,皇帝明昭只觉得反胃到了极点。 皇帝明昭忍着心头的反感,冷冷道:“你既然觉得无颜面对,那以后就不要面对了!” 方婕妤微微一怔,皇上的意思是……想到被皇上发还母家的贺兰婕妤,难不成皇上是要顺手打发了温氏,让温氏回娘家改嫁? 不怪方婕妤这么想,文晓荼也联想到了这种可能,若是回温家……此身父母十分疼爱这个嫡亲的女儿,四个同胞兄弟与她关系也甚好。就算毁了容嫁不出去,想必温家父母兄弟也不介意养她一辈子。 貌似,回温家是个不错的选择。 但是如此岂非要眼睁睁看着方氏这个罪魁祸首逍遥法外? 想到此,文晓荼只觉得心头那一抹含冤的执念再次令她心口一阵压抑。 第12章 皇帝的自绿猫病 皇帝明昭听到了方婕妤心中所想,不由心下冷哼,虽然朕不喜欢温氏,但温氏入宫前好端端的,入了宫却被害成这般模样,朕撵谁,也不能撵她回娘家。 皇帝明昭板着脸道:“此番选秀,本就不是朕的意思。” 容太后脸色瞬间有些尴尬。 皇帝明昭阴着脸看着心口不一的方氏,“新晋的这些嫔妃,朕都不曾召幸。朕可以恩赐你重归母家,另行婚配!” 一瞬间,方氏惊呆了,皇上这是对她说的? 皇帝明昭:没错,说的就是你!!给朕滚! 容太后陡然疾言厉色,“皇帝!” 皇帝明昭看了太后一眼,没好气地道:“母后放心,朕不至于全都恩赐归家!” 容太后很是不忿:“方氏并无过错,皇帝为何要将她休遣?” 方婕妤潸然泪下,她连忙叩首:“臣妾只是无心之过,求皇上宽恕!” 文晓荼已经懵圈了,这是什么节奏?她只是想让方婕妤别得宠而已,怎么皇上又要让嫔妃改嫁了?!这个皇帝怎么这么热衷于让自己的小老婆改嫁? 这是何等严重的自绿倾向! 这个皇帝莫不是脑子有猫病! 皇帝明昭居高临下看着哭得可怜兮兮的方氏,“你不是说自己无颜面对温氏吗?既如此,不如回归母家,那日后便不必再面对了!” 文晓荼都无语了:你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方婕妤已经呆住了,她内心泛起惊恐,“求皇上收回成命!臣妾母家家风严苛,百年以来,方家从无出妇,如是被皇上休遣回家,父亲她……如何能容得下这等丢人现眼的女儿?”——只怕轻则落发出家,重则便是三尺白绫! 明昭蹙眉,方清儒的确刻板不近人情了些…… 方婕妤急忙叩头,“方家不比贺兰家,皇上若是让臣妾归家,只怕臣妾是活不成了!” 说着,方婕妤呜呜落泪,此时此刻哭得才真真是伤心无助,颤抖的眼眸中满是惶惶不可终日。 忽的,方婕妤忽的一把扑向了过来,竟抱住了文晓荼的大腿:“妹妹,我当真不是故意的!求求你,看在咱们血脉情分上,就宽恕我这一回!” 文晓荼黑线,又不是我要撵你出宫、让你改嫁! 而且,你哪来的逼脸求我?你要是当初有丁点儿念血脉情分,也不会毁了温如荼容颜,害得那个女孩在寒冷春日里投身太涵池! 她没有资格替温如荼原谅方婕妤! 文晓荼柔柔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不管婕妤有意还是无意,你毁去是我父母亲所赐之身的容颜,所以婕妤该去求家父家母原谅,而非求我。”——温祺与徐夫人,已经永远失去了她们的女儿。 坐在上头的皇帝明昭诧异地扫了温氏一眼,这个温氏颇有几分巧辩之能,不过言辞倒是十分在理。 方婕妤咬了咬嘴唇,低低啜泣:“我对不起姨母姨父,可我真的不是有心的……” 容太后露出不忍之色,“皇帝,方氏只是无心之过,你又何必这般不近人情?” 明昭只觉得太阳穴都作痛了,是啊,好一个无心之过!! 他显然无法说服太后,又思及方清儒在江南省兢兢业业之功,若明正典刑,且不说需要证据,方氏百年清誉也会毁于一旦,略一沉吟,便道:“既如此,便叫方氏去浴佛殿为母后祈福!”——先关起来。 “皇上……”方婕妤却仍不甘心,无凭无据,她凭什么要被幽禁?! 明昭已经受够了这个面慈心狠的方氏,便冷冷道:“你骗得过太后,骗不过朕!” 方婕妤不由浑身一颤,皇上……自始至终都没有相信她半分吗? 文晓荼内心“卧槽”了一声,难道这个皇帝打一开始就没有相信方氏? 容太后一脸惊讶:“皇帝,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皇帝明昭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直接扬声唤道:“梁琨玉!” 旋即,乾安宫宫殿监梁太监一溜小跑进来,“奴婢在!” “将方氏押去浴佛殿,就说是方氏自请为太后祈求安康,即日起,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叨扰浴佛殿!” 皇帝面无半分怜香惜玉之色。 接下来,梁太监唤了两个膀大腰圆的太监,将这位哭天抢地大喊冤枉的婕妤小主生生给架了起来,很快,哭喊声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良久之后,容太后仍然一脸的不相信,“皇帝这是怀疑方氏是蓄意而为、借刀杀人?” 明昭:不是怀疑,而是确信! 明昭看了一眼夜色,“天色也不早了,母后还是早些歇息。方氏……母后就只当宫里没她这个人。至于其他人……” 一想到还有六个新晋嫔妃,明昭就觉得耳朵里嗡嗡乱叫。 容太后急得,她嗖地站了起来,“皇帝休遣了贺兰氏、幽禁了方氏还不够吗?你还想休了谁?!” 皇帝明昭沉默良久,“罢了,那六个,容后再说。” 见皇帝居然真的存了这份心,容太后又急又燥,但好在顾忌着旁边还杵着个温氏,她深吸一口气,吩咐道:“温氏,你先退下!” 文晓荼这才缓过神来,话说……她这已经算是报仇雪恨了?贺兰氏被赶出宫,方氏被判了个无期徒刑,忽的,她只觉得心口压着那块石头骤然没了。 原主想要的,也不过就是如此而已。 她释然一笑,“是,臣妾告退。”——这会子她才察觉自己肚子饿了,腹中饥馑,她也顾不得皇帝还想对她们剩下六个嫔妃怎么处理,只想早点回去祭奠自己的五脏庙。 她屈膝一礼,正要退却,皇帝明昭忽然冷冷道:“无论贺兰氏还是方氏,朕只是秉公处置。温氏,你不要因此心存妄想!” 才行了一半礼的文晓荼:又是妄想?在你的脑补中我到底妄想了个啥子?? 文晓荼斟酌了一下道:“臣妾虽然不大明白皇上的意思,但臣妾会安守本分,绝不主动惹是生非。”——当然了,要是有人来欺负她,她可不会忍气吞声。 明昭暗暗蹙眉,瞧着样子,难道是朕多心了?? “如此再好不过!”明昭挥手,“你可以退下了!” 这个皇帝果然脑子有猫病?! 文晓荼默默腹诽,麻溜退下了。 第13章 请皇爷翻牌子! 文晓荼回到衍庆堂已经是二更天了,晚饭早就凉透了,而北膳房早在半个时辰前就关门歇业了——这可不是高位嫔妃宫殿里的专属小厨房,不会十二个时辰营业。 看着桌子上的冷菜冷饭,生活不易,阿荼叹气:“有热水吗?” 太监小元宝忙点头道:“有有有,奴婢这就去茶水房取!” 好在茶水房各宫各院都有,毕竟位份低的嫔妃也总不至于起夜连口热水都没有。只不过茶水房也只能烧点热水,并无配备锅碗瓢盆和灶台,只是在炭盆里燃炭烧水。 后宫嫔妃无论位份高低、无论春夏秋冬,都有份例炭,夏天用来烧水,冬天用来取暖。其中烧水用的炭是寻常黑炭,取暖的则是价比白银的银炭。 一会功夫,小元宝就从西侧耳房拎了一大壶热水来,文晓荼用热水泡这冷饭和冷菜,温乎乎填饱了自己的肚子。这米饭用热水泡倒也无妨,可菜这么一泡味道就实在寡淡。 但文晓荼早就饿了,也顾不得挑剔,足足干了两大碗热水泡饭。 唉,好想要个小厨房啊。 起码能吃上一口热饭…… 然鹅,想要有小厨房,除非搬出北宫区域,搬进离着皇帝更近的东六宫或者西六宫。虽说未必得是九嫔以上,也可以以偏位的身份跟着某位主位娘娘混。就像陆婕妤,住在辛昭容的昭华宫偏殿,不也蹭上了辛昭容的小厨房么。 这偌大的后宫,也就只有林贤妃和辛昭容两位主位娘娘住在东西六宫,她们这一批新晋宫妃都被安置在北宫大大小小的院落,她住衍庆堂是太后恩赐,其余新人则都是贤妃一手安排。 文晓荼严重怀疑,林贤妃是故意的。让新人都离得皇帝的寝宫远远的。 摸了摸肚子,文晓荼这会子倒想抱个大腿,但是以她现在的脸蛋,林贤妃自是不屑一顾了,另外一位辛昭容,虽说性子不错——要不然也不会接纳陆婕妤,但是原主温才人跟人家辛昭容又没什么交情,她有什么资格开这个口? 再加上,她的衍庆堂还是当初太后指派的,若想挪宫,还得去求太后。谁会愿意为了一个无亲无故的人,特特去太后面前开这个口?人家辛昭容虽然位高,但毕竟不得宠,一不小心惹了太后不悦,以后日子怕是也会不好过。 唉,虽说已经帮原主报了仇,但自己的未来,还是令人堪忧啊。 夜色沉寂,文晓荼怀着苦闷的心情入睡了,而颐年殿还灯火通明。 偌大的内殿中,只剩下太后和皇帝明昭母子二人。 太后叹息着道:“这个温氏,也着实可惜,若皇帝实在不喜宫里一下子添了这么多人,便把温氏放归母家。”——若皇帝嫌弃六个新人还是太多,便舍了温氏。 皇帝明昭眉头狠狠一皱,“温氏虽也不曾侍寝,但她容颜尽毁,归家之后焉有出路?!只怕是一个想不开,寻死的心都有了!”——嫔妃不敢轻易自戕,但若返还母家,便不再是嫔妃,自戕亦不会连累家人。 皇帝明昭面有愠色:“她虽然出身小门小户,但也是正经人家的姑娘,进宫之前好端端的,进宫之后却成了如今的模样!母后竟还要赶她出宫?” 太后不禁有些心虚,“皇帝既有仁心,留下她也无妨,后宫里也不缺她一口饭吃。” 说罢,太后又连忙找补:“这些新人里头,哀家原本最喜欢的就是她。她母亲徐氏很有生养之福,这个温氏有两对双胞胎兄弟呢!” 皇帝明昭:朕总算明白,方氏心声所言的“母猪般的亲娘”是什么意思了…… 太后再一次遗憾地叹了口气:“真是太可惜了……” 皇帝明昭一脸黑线,“天色不早了,请母后早些歇息,儿子明日再来给您请安。” 太后颔首,目送皇帝离去之后,便立刻唤了管领太监朱四常进来,“快去吩咐敬事房,立刻去乾安宫。” “是,奴婢明白!” 一旁的大嬷嬷白檀忍不住道:“太后,今儿料理了这么多事儿,只怕皇上没这份心情。” 太后微微不悦:“皇帝都大半年没近女色了,血气方刚的年纪,哀家就不信,看着那些绿头牌他能无动于衷。” 皇帝明昭前脚回到自己的寝宫,后脚敬事房便巴巴凑上来了,也不管是否热脸贴了皇帝陛下的冷屁股。这敬事房大半年没开张了,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皇上给盼回来了,虽说皇上没有传召敬事房,但太后娘娘那是发了懿旨的! 乾安宫的宫殿监,也就是御前大总管梁琨玉弓着腰,讪笑道:“皇爷,敬事房总管太监孙安禄跪在殿外,说是太后的吩咐……” 皇帝明昭黑着脸眉毛一拧,又是母后! 梁琨玉小声恳劝道:“太后娘娘也是关心您……要不,叫敬事房进来,您随便翻一张,就当是哄太后开心了。” “罢了,让他滚进来!”皇帝明昭压着怒火道。 孙安禄年约五十,先帝在世的时候,便在敬事房供职了,彼时他还只是个副领事太监,但如今做大总管,倒是不如当初做小领事油水多了!唉,皇上嫔妃少,还总不翻牌子! 皇帝不爱翻牌子,最愁的自然是太后,其次便是这位孙大总管了。 皇上嫔妃少,加上前阵子太后选的新人,这会子也只有八张绿头牌而已,正是贤妃林氏、昭容辛氏、婕妤陆氏、美人余氏、才人洛氏、宝林江氏、选侍林氏、选侍崔氏。 贺兰氏不消多说,方氏新被禁足,自然不能侍寝,还有那位温才人……虽然无过亦无病,但孙安禄连温才人的牌子都没制。 “请皇爷翻牌子!”孙安禄舔着笑脸捧着一盘子绿头牌奉到皇帝陛下身侧,这八个绿头牌,其中离皇帝最近的,却不是位份最高的贤妃,而是位份最低的林选侍。 谁让这林选侍赏的银子最多呢。 皇帝明昭的黑脸更黑了,他冷冷吩咐:“以后这绿头牌的排次,按照位份高低从右到左排列!” 孙安禄笑容凝固,下一秒,这位敬事房大总管都快哭了!若是如此,以后嫔妃绿头牌的位置固定,那他以后岂不是连这点油水都没有了? 皇帝再扫了一眼绿头牌,目光在林贤妃、辛昭容和陆婕妤这三个旧人之间徘徊,贤妃……前阵子蓄意散播流言蜚语,惹了太后不喜,还是算了,辛昭容……满后宫属她聒噪!还是陆氏。 第14章 陆婕妤 才人,奴婢瞧见,敬事房的轿子抬了陆婕妤去往乾安宫了。”宫女碧心鬼鬼祟祟附耳禀报。 文晓荼:丫的才刚回来就翻牌子,这个皇帝看样子并不像传闻中那么不好女色啊。 转念一想,皇帝跑去西北打鞑靼,都大半年没近女色了,二十来岁血气方刚的年纪,想开荤也属正常。 “昭华宫里的陆婕妤啊……”看着自己宫里的偏位去承宠,也不晓得辛昭容能否宽然看待。 文晓荼打了个哈欠,不过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吗?与其关心皇帝陛下睡嫔妃的破事儿,不如想想贺兰氏…… 虽说皇帝已经下旨褫夺了贺兰氏位份,但这大晚上的,总不至于连夜把人送走了,这会子贺兰氏还住在清羽阁,最快也得等明日才能被发还母家。 这位嚣张跋扈的大小姐,只怕是不肯认命服软。 明儿,怕是有得闹腾。 夜色沉沉,辛昭容站在昭华殿的月台上看着敬事房的暖轿载着陆婕妤远去,辛昭容的眼神,不但不见羡慕嫉妒,反而充满了同情和怜爱。 大宫女惊鹊将一件云锦斗篷披在辛昭容肩膀上,“那么多新人巴巴瞅着,皇上却翻了陆婕妤的牌子,回头还指不定怎么被酸呢。若是娘娘和贤妃这样的身份也就罢了,偏生陆婕妤她……” 陆婕妤是潜邸旧人,亦是宫女出身。后宫的嫔妃,没有比她家世更低的了。 辛昭容面色冷傲:“咱们这位皇上啊,从来不知怜香惜玉为何物。”——偏生却生得那么英俊潇洒,让人忍不住心肝荡漾。陆婕妤若真能侍寝,回头被人酸、被人妒也就罢了,偏偏…… 敬事房的暖轿缓缓停在了乾安宫的后殿圣安殿外的月台下,陆婕妤面容秀雅温婉,眼中无喜无悲,扶着太监的手背,纤纤细步走进皇帝的书房。 乾安宫后殿圣安殿原本是皇帝安寝之地,但明昭却特在此也设了书房,此时此刻正埋头案前翻看这阵子晟王替他所朱批的奏折,虽说要紧事物,晟王都一一禀报了身在边关的皇帝陛下,但毕竟不可能事无巨细。 陆婕妤不敢出声打扰皇帝,因为她知道,皇上最讨厌聒噪,故而陆婕妤连走路都是几乎无声。 但皇帝明昭还是知道陆氏进来了,便淡淡说:“朕今晚不批折子,只是看看。你在这里呆半个时辰,就直接去偏殿歇息。” “是。”陆婕妤恭顺应声,除此之外,半个字也不敢多言。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便只有奏折翻动的声音,皇帝不批折子,便不需要用笔墨,陆婕妤也不用上去伺候笔墨,便乖乖立在一丈外,甚至都不敢靠得太近。 这个距离,虽然还是会听到一些细碎的心声,但比起贤妃的妄想还有辛昭容的聒噪,已经算是安静的了。 不过……还不是如她安静。 皇帝明昭忽的顿了顿,朕怎么突然想起那个温氏了? 正在此时,陆婕妤也在想,贺兰婕妤被废为庶人,方婕妤也幽禁,可见皇上铁面无私,可是温才人的容颜再也不复从前了……陆婕妤忍不住心生怜悯,想到昔日温才人那温婉如水的样子,她才十七岁啊,这么年轻,后半辈子算是完了。皇上再疏冷女色,别的年轻貌美的嫔妃,总还有机会,而温才人……后半生还有什么指望?怪不得她会寻短见。 皇帝明昭的持着奏折的手一僵,寻短见?!温氏寻过短见?!怎么没人告诉朕? 晟王虽为监国亲王,但为避嫌,当然要对皇兄的后宫敬而远之,自然也就不晓得温才人落水一事。而太后正为贺兰氏的事儿头疼不已,温氏曾失足落水这等小事,底下也就没有上报。 至于陆婕妤缘何知道此事,自然是辛昭容私底下告诉她的。辛昭容乃是已故的永定侯辛武义之女,论出身、论门第,贤妃都大有不及,再加上昭华宫离着太涵池又近…… 皇帝明昭很想问问温氏到底是什么时候寻短见的,为何竟瞒得这般严实? 但转念一想,嫔妃自戕是要连累母族的,朕若发问,便不啻是问罪了。 再想到今日温氏瞧着也不像是要死要活的样子,想必是想开了? 大不了朕回头给她晋个位份。 想到此,皇帝明昭便安心了,扫了一眼有点碍眼的陆氏,便吩咐道:“你去偏殿。” 陆婕妤微微一惊,她忍不住小声提醒道:“皇上……才一刻钟呢……” 她要是这么快就从皇上寝殿出来,若是被太后知道了,搞不好就要传太医了呢! 一刻钟!衣裳如此繁琐,穿衣脱衣也得差不多一刻钟? 读取到陆婕妤内心的想法,皇帝明昭的脸很黑很黑,她很想让陆氏滚出去,但敬事房还候在殿外等着记档呢!若记上个一刻钟,朕一世英名可就毁了! 忍!! “你离朕远点儿!”皇帝明昭怒道。 “是!”陆婕妤心肝一颤,连忙退缩到墙角。 陆婕妤心惊胆战,内心惊恐的细碎之声也都落入了皇帝陛下耳中,虽然离得远,心声也小,但叽里咕噜不间断,也着实令皇帝陛下烦躁。 远远看着皇上那不佳的脸色,陆婕妤只盼着半个时辰赶紧过去!她死死盯着西洋摆钟上时辰,只觉得半个时辰竟是如此的漫长! 就这样罚站了一个小时之后,陆婕妤连忙道:“皇上,臣妾先退下了。” 明昭揉了揉眉心,终于滚了,世界清静了。 原本觉得,陆氏比林氏和辛氏安静不少,如今看来,也挺啰嗦。 朕的后宫里,难道就没个安静的女人来给朕充充数,好敷衍一下敬事房吗? 忽的,皇帝明昭脑海中跳出一个人。 温氏,静默无声的女子。 没有人比她更安静了。 但明昭旋即蹙眉,温氏之前寻过短见,朕若召而不幸,温氏岂不是要更加想不开了? 唉,还是算了。 熟睡中的文晓荼尚不晓得,自己差一点就要被皇帝陛下翻牌子了。 她在古色古香的榉木围子床上舒服地蠕动了两下,砸了咂嘴,然后继续酣睡。 第15章 晋宁大长公主(加个更) 翌日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 文晓荼毁了容,每日都佩戴面纱,自然也就没必要擦脂抹粉,只洗洗脸、梳个头也就是了,女人不化妆,着实省时间。 早膳很精致,有一碟煎饺、一碗鸡笋粥、一盘珍珠鱼丸、还有两道素炒并一笼小笼包,大早晨的,还挺丰盛。 不过这丰盛的早餐,却是她拿二十两银子换的,以后若想天天吃好喝好,少不得月月给北膳房塞银子。虽然一时半会儿她不至于坐吃山空,但如此也不是长远之计。 一个五品才人,一年的俸禄只有一百二十两,每月才十两银子。虽说其余吃喝拉撒都有份例,但若是不得宠,份例当然是要大打折扣的。其中食材里的猫腻最多,嫔妃们按照位份高低,每月可享用的鸡鸭鱼肉各不相同,但哪怕是八品的选侍,也能顿顿吃肉。 但这些食材都是要送去膳房烹饪的,烹饪之后是什么样子,那还不是膳房说了算? 文晓荼叹气,她上辈子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也从来没为一口吃而犯愁。 “才人,清羽阁那边儿闹起来了,贺兰氏寻死觅活,非要上吊呢!”宫女碧心小跑着进来。 文晓荼刚刚吃饱喝足,不由眉毛一挑,她就知道贺兰氏不甘心。 前儿还是正三品的婕妤,一下子就被贬为庶人,而且还要休遣回母家,贺兰氏进宫那可是奔着皇后的宝座去的,如今让她灰溜溜回娘家,她怎么肯? 虽说这贺兰氏想害的人是方氏,而且还是害人未遂,搁在现代估摸着都不够判刑,但这可是封建时代,皇帝的话,就是法律! 碧心又道:“晋宁大长公主和嘉荣县主已经进宫了呢。” 哦?亲奶奶和亲妈都来了,这个贺兰氏,后台是够硬的。 但现在,皇帝已经下旨了,咋滴,乃们这是要抗旨啊? 文晓荼低声道:“皇上不管管吗?” 红果无奈地道:“这个时辰,皇上应该是去上朝了。” 所以贺兰氏的亲奶奶和亲妈去闹太后了? 文晓荼眯眼笑了,她露出了看好戏的眼神,但下一秒,她就笑不出来了。 太后宫里的白芍姑姑来了,而且还火急火燎的,“温才人,太后传召,请您即刻前往颐年殿!” 文晓荼黑线,这关我什么事儿?! 哦,对了,她是受害者来者…… 文晓荼头皮发麻,想也知道来者不善啊!她能不去吗? 文晓荼很想哭,但还是乖乖披上件斗篷,乖乖往颐年殿去了。 穿越后,第二次造访颐年殿,文晓荼的心情很操蛋! 富丽堂皇的颐年殿中有三位不好惹的大佬,上头紫檀宝座上的是太后,太后右手边的绣墩上还坐着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太太,想也知道,这位就是皇帝的姑奶奶、太后的姑婆婆、晋宁大长公主是也!! 这位老太太衣着富贵、满头金玉,那叫一个奢华,那张橘皮老脸看她的眼神分明透着鄙夷,“你就是那个温才人?” 听着这不善的语气,文晓荼内心骂娘,就是你的姑奶奶我! 文晓荼请了太后的安,然后才朝着这位大长公主屈膝一礼,“妾身温氏,见过大长公主。”又瞄了一眼立在大长公主身后那么面容悲戚的中年妇人,想必就是贺兰氏的母亲、嘉荣县主了。 不过文晓荼并没有给这位县主见礼,她虽然位份很低,但毕竟还算是天子世妇,依礼只需向宗亲长辈公主见礼。若是晚辈公主,则可平起平坐,互见平礼即可。 没等大长公主说什么,嘉荣县主已经忍不住含泪道:“皇上既已经下旨幽禁了方婕妤,想必温才人也明白,毁伤你容颜的是方氏,而非我儿。” 嘉荣县主语气急促,但还算客气,文晓荼便点头道:“是,正如县主所言。” 嘉荣县主松了一口气,旋即泪落两行:“既如此,那凤翎何至于被废黜位份,休遣回家?” 晋宁大长公主一脸不快:“是不是你在皇上面前进了谗言?!” 文晓荼心中骂娘,进你妹的谗言!就算她进谗言也只是进了方氏的谗言! 文晓荼温声道:“昨日皇上问讯,都是太后娘娘的面,妾身言辞,不曾有只言片语涉及贺兰庶人。” “贺兰庶人”四个字登时叫晋宁大长公主变色,嘉荣县主脸色也是一白。 太后眼瞧着大长公主一副要发作的样子,顿时心生不满,这里是颐年殿,她念及往年情分,才传召温氏,原以为,大长公主与嘉荣县主婆媳是要设法与温氏和解,没想到大长公主竟是要以势压人! 太后立刻正色道:“如何处置贺兰氏,都是皇帝的意思!温氏没有插嘴过!” 说着,太后又正色道:“但贺兰氏在宫中下毒,意欲谋害宫妃!她虽不是有意针对温氏,但温氏的容颜也因她而毁!如此歹毒,皇帝如何肯留她?” 面对太后,晋宁大长公主倒是不敢托大,她立刻老泪纵横:“太后娘娘也是看着凤丫头长大的,这孩子虽然任性了些、娇气了些,但绝非心肠歹毒之辈啊!还请太后彻查此事,还凤丫头一个清白啊!” 太后的年岁还不满五十,一头秀发保养得乌黑润滑,平白显年轻了不少,观之不过四十上下的模样。此时此刻,容太后只觉得脑仁生疼,“毁人容颜的一品红早已从她殿中搜了出来!她又哪儿来的清白?!” 这个贺兰凤翎何止是心肠歹毒?更蠢笨至极!直接下手害人,连证据都没处理掉,就明晃晃搁在自己寝殿呢! 晋宁大长公主低声咕哝道:“焉知不是什么人故意放进去的……” “大长公主就少说两句!”容太后有些不耐烦,“哀家与皇帝念着与大长公主昔日情分,才没有重惩贺兰氏,她还不曾侍寝,你们速将她领过去,等这阵子过去了,还可再婚配良人。” 听了这话,嘉荣县主微微有些意动,“太后娘娘,凤翎真的还可以再改嫁?” 一旁大长公主立刻瞪了儿媳妇一眼,又朝着太后哭闹:“忠臣不事二主,好女不侍二夫。凤丫头可是太后娘娘懿旨赐封的婕妤啊!” 太后板着脸道:“皇帝已经下旨褫夺了她的位份,她如今不是婕妤了。” 大长公主抹泪道:“老身已经是半截身子如土的人了,图也不过就是儿孙安好……”大长公主枯槁的老脸上露出哀戚的神色,“凤丫头年纪小不懂事,还盼着太后娘娘好歹在皇上面前求求情。好歹留她在宫里有一口饭吃。” 太后头疼不已,“皇帝说了,贺兰氏已经是庶人,若要留在宫里,便只能去永巷住!” 大长公主震惊之余,不由暗自埋怨皇帝竟如此心狠! 嘉荣县主心疼不已,连忙道:“母亲,要不还是把凤翎接回去。”——身为母亲,嘉荣县主哪里舍得让女儿去冷宫吃冷饭? 大长公主咬一咬牙,低头恳求:“求太后开开恩,哪怕留凤丫头一个选侍的位份,让她日后好生服侍您,就当是给她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太后叹道:“不是哀家不念旧情,皇帝已经下了旨,圣旨如何能收回?” 大长公主老脸上带着几分盘算,低声道:“就算褫夺了位份,太后再赐她位份便是了……” 太后脸色瞬间难看了,这是要哀家跟亲儿子唱反调吗?!这个大长公主,未免太不知所谓了!! 文晓荼:呵呵哒。被这么个祖母养大,也怪不得贺兰氏会那般张扬跋扈! 第16章 蠢笨的女人! 嘉荣县主倒是有几分眼色,她连忙劝阻道:“母亲,毕竟是凤翎有错再先,皇上太后又许了她可以改嫁……”——虽然日后是只能低嫁了,但也总比留在宫里强。皇帝威重,还是见好就收! 晋宁大长公主狠狠瞪了一眼这个只会拖后腿的儿媳妇。 太后面色和缓:“还是县主识大体些。” 晋宁大长公主一张橘皮老脸瞬间紫胀,太后这话岂不是再说她这个大长公主不识大体?! 文晓荼一旁默默偷笑。 然后,无处发泄这位大长公主再一次盯上了她,一双老眼锋锐地盯着她:“温才人对此有何看法?” 文晓荼温声细语道:“妾身一切都听皇上和太后的。”——所以,你有本事就去让皇帝收回成命啊!盯着我有毛线球用?! 大长公主手里紧紧攥着一根紫檀凤首杖,苍老的面庞上带着居高临下的怒意:“你既是皇帝嫔妃,就该恪守妇道,好生劝慰皇上宽待宫妃,而不是装聋作哑!” 文晓荼微笑着道:“皇上和太后本来就十分宽待六宫啊,难道大长公主觉得皇上太后刻薄了谁去吗?” 清澈的声音虽不响亮,但字字清晰,字字如刀,戳在大长公主心口。 “你——”大长公主老脸紫青,“贱人安敢放肆!!”说着,晋宁大长公主便扬起手中的紫檀凤头拐杖,朝着文晓荼头上便作势要打。 卧槽!文晓荼内心骂娘,这紫檀木坚硬沉重,若是挨上这么当头一杖,只怕当场就要血溅三尺、一命呜呼!她才刚捡回一条命,才不想又挂了! 求生的本能在她回过神来之前,就已经飞快一闪一退,躲开了大长公主的当头一拐杖。 好在这位大长公主已经老态龙钟,动作慢,所以她才可以轻松闪避。 但是,她这一后退,后背却撞了到了什么东西——宽阔的、高大的,貌似是个男人。 回头一瞄,文晓荼瞬间面如土色,妈耶!居然是面黑如包公的皇帝陛下!! 文晓荼触电般嗖地闪开,连忙屈膝请罪,然鹅她请罪的话还未说出口,便听见近在咫尺的皇帝陛下冰冷中带着薄怒的声音响彻颐年殿:“朕的后宫,还轮不到大长公主越俎代庖来管教!” 然后便听得“嘭”的一声闷响,那沉重的紫檀木凤首拐杖已经落地。 文晓荼偷偷瞄见,大长公主此时此刻哪里还有方才那气势汹汹、不可一世的样子?整个人都瑟缩了,完全就是个怕事的老太太的模样。 大长公主面色讪讪:“皇帝怎么来了?” 皇帝明昭面色黝黑:“朕再不来,只怕大长公主就要拆了母后的颐年殿了!” 大长公主讪讪赔笑:“温氏无礼顶撞,老身上了年纪,只是一时气性大……” 皇帝明昭没心情听这位大长公主辩解,他抬了抬手,冷漠地打断了大长公主的言辞:“大长公主既上了年纪,入宫觐见这等辛苦之事,以后就不必承受了!” 大长公主一张老脸瞬间如枯萎,“那凤丫头……” 皇帝明昭脸色更冷,身上威势更盛,此时此刻的他,宛若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若是大长公主不愿意带走贺兰庶人,永巷里也不缺她一口冷饭吃!” 嘉荣县主急了,哪怕皇帝此刻威势骇人,她还是急忙站出来,硬着头皮屈膝道:“臣妇这就把凤翎带回去!” 皇帝明昭脸色这才略略和缓:“县主深明大义,日后便好生教导贺兰氏!否则,即使朕和太后允准她改嫁,只怕也未必有人肯娶一个毒妇!” 大长公主老脸紫胀,却是一句都不敢辩驳了。 嘉荣县主见状,连忙上前扶着大长公主,含泪恳求:“母亲,咱们带凤翎回家。” 大长公主虽然仍旧面有不甘,但看看皇帝,终究是没敢开口,她无力地叹了口气,“好,回家。” 文晓荼不禁咋舌,这就偃旗息鼓了?这位皇帝陛下是有多可怕,把他亲姑奶奶吓成这样?明明刚才在太后面前,大长公主都敢倚老卖老呢。 目送大长公主那伛偻的背影远去,文晓荼松了一口气,可算是打发掉了。 更令人欣慰的是,以后在后宫里,她不会碰上这位老公主了。 可喜可贺。 太后此刻心情也是松了一口气,皇帝既发了话,让晋宁皇姑日后不必辛苦入宫觐见,那哀家的耳根子也能清静些了。 皇帝明昭腹诽,母后明明早就受够了大长公主聒噪,早下懿旨,不许入宫不就是了! 刚刚落座的皇帝陛下忽的开口:“母后怎么又把温氏叫来颐年殿了?”——其实他早就来了,只是一直都在外头听着,结果是越听越气。 太后苦笑:“是大长公主非要见见,哀家还以为她是想与温氏大事化小……”——没想到竟是兴师问罪、以势压人。 文晓荼腹诽:太后您可真会坑我…… 太后又看了她一眼:“不过,你倒是很好。” 皇帝明昭心道,这个温氏看似言语温和,却很会戳人要害。 文晓荼忙道:“臣妾只是实话实说罢了。”说着,她又连忙再度屈膝做万福,“臣妾方才冒犯皇上,还请皇上恕罪。” 皇帝明昭一愣,冒犯?哦,说得是刚才躲闪大长公主,不慎撞进朕怀里啊……那会子温氏是背对着朕,自然不可能是蓄意。 “无妨!”皇帝面上古井无波,心情却兴起一丝微澜,这温氏……有些瘦弱,撞的那一下,亦是软绵无力。 太后暗暗扫了一眼,看样子皇帝并不讨厌温氏,若是温氏容颜尚在,说不准明年就能给哀家添皇孙了……唉,实在是可惜了。 皇帝明昭默默瞅了自己母后一眼,您想多了! 太后抬手道:“罢了,你且先退下。” 文晓荼屈膝一礼,正要应声,一旁的皇帝陛下却忽的道:“此番你为人所害,平白受了灾秧,朕瞧着你还算识大体,你可以适当提个要求,就当是补偿了。”——只要不过分,朕可以应允。 文晓荼一愣,跟谁提要求?跟谁要补偿? 嗯……作为受害者,理所当然是跟加害者索取补偿? 文晓荼恍然大悟道:“皇上的意思是……臣妾可以跟方家还有贺兰家索赔?” 皇帝明昭:…… 太后容氏:…… 看着皇帝陛下和太后那奇怪的神色,文晓荼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实在不大懂皇帝的脑回路,总不可能让她跟皇帝提要求、要补偿? 人家皇帝陛下又没亏欠她什么。 太后面露无奈之色,“皇帝,这个温氏……性子单纯了些。不如哀家赏赐些她金银珠玉。” 文晓荼内心卧槽了,居然还真是跟皇帝提要求?! 她内心那叫一万个后悔啊,早知道皇帝是这个意思,她就应该求个小厨房的! 她感觉自己错过了一个亿! 看着温氏那懊悔的样子,皇帝明昭忍不住撇嘴,终究还是个蠢笨的女人。 看着温氏那悔得肠子青了的模样,皇帝明昭心底忍不住偷笑。 第17章 大花笼子里的皇帝陛下 “太后赏赐的织金缎这么漂亮,才人怎么一点也不高兴?”碧心抚摸着那光华耀眼缎子,很是不解。 文晓荼这会子只心疼自己那失之交臂的小厨房!哪里还有心思欣赏这些缎子? 嘴上只得道:“我容颜尽毁,这么好的衣料给我也是浪费了。” 碧心不安地道:“都怪奴婢多嘴,小主别往心里去。” 文晓荼置之一笑,吩咐道:“你挑两匹颜色鲜亮的,送去景宜宫和昭华宫。”——林贤妃和辛昭容是后宫里唯二的主位,还是交好为上,尤其贤妃,手里可还握着后宫大权呢。 碧心应了一声“是”,麻利地挑出四匹大红大紫的织金缎,又叫了小元宝一起去跑腿儿。 红果快步近前,低声道:“才人,小钱子这几日缩头缩脑的,才人还是尽快打发了为上。” 文晓荼唔了一声,这个二五仔小太监啊……贺兰氏已经被嘉荣县主带回了侯府,方婕妤也被幽禁在了浴佛殿,她也是该料理了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了。 “叫他进来!”文晓荼淡淡撂下手中的茶盏。 “是!” 片刻后,红果便领着缩头哈腰的小钱子走了进来,小钱子大约也是察觉气氛不对,不由更压低的身子,“不知才人有何吩咐?” 文晓荼噙着冷笑:“吩咐可不敢当,我不过就是个容颜残损的才人,哪里敢使唤钱公公?” 如此口吻,小钱子登时额头便沁出冷汗,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主子折煞奴婢了!奴婢不知做错了什么,还请主子明示!” 文晓荼也懒得欲这种二五仔多费唇舌,只冷冷道:“我这里庙小,容不下钱公公这尊大佛,公公还是去浴佛殿投奔你真正的主子!” 小钱子脸色瞬间灰败,温才人果然知道了! 虽说方婕妤对外宣称是自请为太后祈福,但分明才刚传出方婕妤毒害温才人容颜的流言蜚语,方婕妤便去了浴佛殿,还是被御前的太监押送去的,这明摆着是方婕妤失宠幽禁了!小钱子这几日正惶惶不安呢,没想到,终究还是暴露了! 小钱子只是个粗使太监,没钱更没后台,要不然也不会被方婕妤的小恩小惠给收买了,这会子温才人没扣他个罪名,打发他去永巷牢狱,已经是开恩了。 小钱子不做多言,他咚咚磕了两个头,“奴婢谨遵才人吩咐。” 见这小钱子既不辩驳也不反抗,文晓荼暗忖,如此,倒是省了他的事儿了。 小钱子灰溜溜走了,红果叹气,“早先就跑了好几个,这下子衍庆堂人手就更少了。才人,不如奴婢去永巷走一趟,叫再补几个人来。” 文晓荼倒不觉得人少,但转念一想,起码守夜太监总得两个人轮流换班,还有这里里外外的洒扫也不轻松,便道:“拿二十两银子去打点。” 又得花钱了! 一个月进账才十两,这月月负收入实在不是个事儿。 有了银钱打点,永巷那边儿才给派了两个太监来,一个叫小金子、另一个叫小锞子,在加上她这儿的小元宝,听着倒是有钱得紧。 哦,对了,她这个才人小主,还得给这两个新来的太监赏赐,钱包又缩水了! 骤雨过后,天气又暖煦了不少,碧心捧着一盆不开花的兰花摆在临窗的花几上,见自家小主正歪在美人榻上翻着账册直皱眉,便笑着上前福了福身子,“才人,今儿外头晴好,要不奴婢伺候您出去透透气?” 文晓荼屈指一算,穿越过来之后,她除了太涵池底一游之外,便只去过太后的颐年殿。总这么宅着,也的确是怪无聊的。 在现代,她能宅得住,是因为有电脑有手机有网络,这个时代,连点像样的娱乐都没有。搁在芥子空间的手机、充电宝也早就被她玩得没电了。 所以也只能翻翻账本,结果是越翻越头疼。开支远大于收入,存款一直在缩水,真是叫人肝疼。 “唉,那就出去走走。” 碧心麻利地给她取了件云罗披袄为她穿上,轻轻扣上鎏金梅花子母扣,“虽说都入夏了,但早晨的风还是有些冷。” 这些日子被红果碧心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地伺候着,文晓荼赶脚自己快成废人了。 在太涵池西北面,十几座不大的宫苑错落有致,便是低级嫔妃所居住的北宫区域了,这里没有巍峨宽敞的宫殿,但胜在精巧雅致,尤以太涵池边风光最好,亭台水榭、假山游廊,宛若江南水乡,颇为可观。只不过她前阵子刚刚太涵池底游览过,所以便去了西面的小花园遛弯。 西花园略显偏僻,素日里也甚少有人来,自然清静。 而文晓荼图的就是个清静。 而皇帝明昭也恰巧喜欢清静。 皇帝明昭闲暇的时候,最喜欢撵开伺候的宫人,独自一个人找个僻静的地方让自己耳根子清静一会儿。 碧心笑嘻嘻道:“这西花园虽然不及御花园繁华热闹,但前头的凌霄十分茂盛,那亭子都快密不透风了!” 明昭:说的可不就是朕这里么! “才人不如去亭子里歇歇脚。”碧心笑道。 才人?!明昭蹙眉,朕后宫里的才人,只有洛氏和……温氏。 皇帝明昭信手挑开错落的凌霄花枝,果然瞧见一个面覆轻纱、衣衫素雅的女子,可不就是温氏么! 怎么这么巧?皇帝蹙眉,这温氏好端端的跑来西花园作甚? 皇帝倒是不曾疑心温氏窥探圣踪,一个小才人还没这个本事。 便听得脚步声已经近了,那主仆二人倒是有说有笑。 文晓荼瞧着这亭子被凌霄花团团爬满,便笑着说:“怎么也没人修剪一下,好端端的亭子,被凌霄都缠成个大花笼子了!” 大笼子里的皇帝陛下:…… 正在此时,皇帝却听得脚步声突然止住了。 “嫔妾温氏见过贤妃娘娘!” 皇帝明昭脸色一冷,温氏会出现在此地,十有八九只是巧合,但贤妃来这里,只怕就不是巧合那么简单了! 果不其然,贤妃的心声在皇帝耳边响起:不是说皇上来西花园了吗?怎么也不见人影? 皇帝明昭:朕在你面前的大花笼子里呢! 第18章 躲猫猫、皇帝猫 贤妃林氏今日穿戴甚是鲜妍,一袭嫣红织金广袖长袄,宝髻上金玉交辉,耳上南珠熠熠,衬得她面庞雍容秀雅,又不失娇艳。 贤妃虽是东宫潜邸旧人,但论年纪也不过才二十五岁,比起那些新晋的小宫嫔们,别有一股成熟韵味。 文晓荼满脸都是费解,“贤妃娘娘怎么来西花园这么偏远的地方?”——而且眼神四处瞟,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贤妃拿帕子掩了掩樱唇,眸子淡淡瞥了她一眼,“温才人,你怎会在此?” 文晓荼温声道:“嫔妾瞧着今日天气不错,所以出来走走,因不喜人多的地方,故而就来了西花园。”——但是,贤妃的景宜宫位于东六宫,想要来西花园,那可是要跨越大半个后宫!贤妃大老远跑到这里作甚?总不能也是随便溜溜弯? 贤妃轻轻咳嗽了一声,心道,这里瞧着似乎除了温氏便别无旁人了,看样子是消息有误。 贤妃蹙了蹙眉,便随口胡诌道:“哦,是本宫的琥珀不见了。” “琥珀?”文晓荼不解,谁啊? 身旁的碧心连忙附耳低语:“是贤妃娘娘的养的狮子猫。” 文晓荼恍然大悟,她忙道:“嫔妾倒是没瞧着这附近有猫儿出没,许是贪玩,躲到什么隐秘的地方也未可知。贤妃娘娘还真是宠爱这只猫,还特特亲自出来寻。” 不知是怎样可爱的一只小可爱。 贤妃是来“偶遇”皇帝陛下的,自是没心情与温氏这种无关紧要的小角色闲聊浪费时间,便骄矜道:“看样子琥珀不在此处,本宫还是去别地儿寻。”——既然皇上不再此处,她还是去周围转转,兴许能寻到。 大花笼子里的皇帝陛下脸色黝黑,贤妃嘴上的话与心声一比对,直叫他觉得十分放肆! 文晓荼连忙屈膝恭送,瞧着贤妃的步辇远去,这才直起身子,嘴上忍不住嘀咕,“瞧贤妃娘娘这心急的样子,哪里像是丢了猫,倒像是大公主不见了似的。” 碧心也微微狐疑:“奴婢也没听说贤妃娘娘有这般宠爱琥珀呀……” 文晓荼秀眉一颦,“该不会是大公主逃学了?贤妃怕被皇上太后知道,所以才推说是猫不见了。” 碧心笑着说:“才人多心了,大公主素来乖巧懂事,怎么可能逃学?” 原主入宫未久,倒是不曾接触过大公主,只知道是个才七岁的孩子。话说,貌似皇帝也才二十五岁,也就是说……皇帝与贤妃十八岁就生了个闺女。 内心默默吐槽这个早婚早育的时代,信手折了攀援在亭外的凌霄花苞,这个时令,凌霄才刚刚结了花苞,因此整个亭子看上去绿葱葱的,嫣红的花苞星星点点并不起眼,与其说是个大花笼子,倒更像是个大绿笼子。 “诶,对了,大公主叫什么名字呀?”文晓荼随口问,再度迈开腿,正要步入亭中。 碧心低声道:“大公主闺名谨言。” 文晓荼止步,很是讶异,“谨言慎行?” 碧心点头,“是啊。” 文晓荼无语凝噎,她小声嘀咕:“好端端的女儿家,给起这样的名字……皇上难道不喜欢大公主吗?” 碧心飞快扫了一眼周围,心道,幸好周围没人,要不然这种背后议论皇上的话让旁人听见了可怎么是好? 皇帝明昭:…… 碧心急忙道:“才人您可别乱说,皇上可疼爱大公主了。贤妃娘娘正是因为诞育了大公主才位列四妃。” 正在此时,一阵疾风卷来,吹起一串串凌霄花枝,甚至亭中也有一簇绿枝扫向皇帝陛下的脸庞。 明昭连忙抬手甩开,发出窸窣的声响。 文晓荼耳朵一动,“亭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难不成是……” 文晓荼快步绕到凌霄花枝没有唯一没有缠绕满的一处空隙,脑袋一探,脱口道:“琥珀??” 然鹅,绿荫遮蔽的亭中没有琥珀猫儿,却赫然杵着一尊宛若狮子般的大家伙! 文晓荼当场石化! 这、这、这不是那位有着自绿猫病的皇帝陛下么! 他怎么会在这儿? 而且还是一个人!! 皇帝身边,不应该是乌泱泱一堆宫女太监吗?!皇帝出行不应该浩浩荡荡吗?!怎么皇帝陛下一个人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吹凉风?! 莫不是脑子有病?? 文晓荼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她听见动静,还以为是贤妃的猫猫躲在里头,没想到这凌霄团绕的亭子里居然猫着一只皇帝陛下!! 她只听得噗通一声,原来碧心小可爱已经吓得跪倒在地了。 文晓荼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敛衣参拜:“给皇上请安!皇上……您怎么会在这儿?” 明昭面庞冷峻,“怎么?朕不能来这儿吗?” 文晓荼连忙讪笑:“怎么会呢?您是皇上,整个皇宫都是您的地盘。” 明昭嘴角一抽,朕的地盘……虽然的确如此,但朕听着怎么就那么别扭呢?! 这个温氏,言语还真是与众不同。 忽的,文晓荼想到了什么,“贤妃难道是……”——不是找猫,也不是大公主逃学,而是来勾搭皇帝陛下的??也就是说,贤妃探查到了皇帝的行踪?妈耶,贤妃胆子真大!居然还监视皇帝! 明昭鼻孔出气冷哼了一声,“她手伸得倒是够长的!” 文晓荼飞快低下头,看样子贤妃是收买了乾安宫的人啊……她心肝一颤,“那臣妾就不打扰皇上的雅兴了,臣妾告退!” 她还是赶紧溜! “慢着!”皇帝陛下突然出声。 后退中的文晓荼连忙止步,她急忙解释道:“皇上,臣妾绝对没有监视您的行踪!臣妾的衍庆堂离着这里很近,所以才过来溜达的。” 明昭无语了数息,才道:“朕知道!” 文晓荼松了一口气,她可不想被皇帝陛下扣上一顶窥伺圣踪帽子,她担不起啊! 明昭淡淡说:“你觉得,谨言的名字不好?” 文晓荼不由一个激灵,急忙道:“怎么会呢?大公主的闺名庄重典雅,是臣妾不懂得欣赏!” 明昭纳罕地瞅了温氏一眼,“前些日子在母后面前,朕瞧着你不卑不亢的,怎么今日……”畏畏缩缩的? 文晓荼都快哭了,大哥、大爷!我的头不铁!在明知道自己说了得罪皇帝的话的时候,她哪来的勇气不卑不亢?! 就算她是个有着平等自由愿景的现代人,但都穿越到封建时代了,她可不想得罪封建皇帝! 第19章 阿曜与阿策 看着温氏那哭丧般的眼睛,水润润的、可怜兮兮,明昭挑了挑眉,觉得甚是有趣,“朕看上去很可怕吗?” 文晓荼腹诽,可不是么,就跟那非洲草原上大狮子似的,特凶猛。 文晓荼赔笑:“没有、没有,皇上和蔼可亲。” 明昭的嘴角不易察觉地又抽搐了一下,“和蔼可亲?朕看上去很老吗?” 文晓荼只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巴掌,她怎么就随口来了这么个成语?! “怎么会,皇上还年轻着呢!”——这话倒是真心,皇帝陛下的实际年龄比她还小呢。 只不过,皇帝长得成熟,再加上脸又特别黑——诶?怎么好像没那么黑了? 记得七八日前在颐年殿,皇帝那脸色……简直就像是有非洲血统! 但现在仔细一瞅,貌似也只是小麦色而已。 整整白了一个色号! “怎么了?”明昭狐疑地瞅了这个温氏一眼,你瞅朕作甚?! 文晓荼连忙低下头,小声地道:“皇上,您好像……没那么黑了。” 明昭:……??? 跪在地上的碧心用颤抖的小手揪了揪自家才人小主的裙角。 文晓荼急忙纠正话语:“臣妾是说您的脸变白了。”——这不还是一个意思?? 明昭:观察得倒是很细心……这个温氏,该不会真的对朕心存妄念? 明昭立刻板起脸来,“你不要胡思乱想!” 文晓荼:我真的很想知道我胡思乱想了个啥! “日后谨言慎行,退下!”皇帝明昭板着脸,一副不近人情的样子。 文晓荼松了一口气,也就是说今天的事儿不计较了?她连忙福了福身子,“是,臣妾告退!” 顺手揪起软在地上的碧心,主仆俩以逃跑般的速度远离了西花园。 看着那个仓促的背影,明昭皱了皱眉,难道是朕多想了? 片刻后,梁琨玉硬着头皮小跑着近前,“皇爷,晟王求见。” 乾元殿是乾安宫的前殿,也是皇帝处理政务、接见朝臣的地方,不过晟王今日并未着朝服,只穿了件玉石蓝色的织金圆领长袍,腰间松松系着玉带,勾勒出纤细的腰身,晟王的只是中等身量,加之肤白脸嫩,看上去不像是快要及冠,倒更像是十五六的美少年。 “三哥!”见到皇帝回来,晟王小跑着应了上去。 皇帝明昭扫了一眼弟弟面白皙若好女的脸庞,淡淡“嗯”了一声,大步步入殿中。 忽的,明昭脚步一顿,回首又瞅了幼弟一眼,不禁拧眉,“五弟,朕……变白了吗?” “啊?”少年脸上带着懵逼之色。 愣了一会儿之后,晟王忙瞅了瞅兄长的脸,然后点头,笑着说:“几日没见,三哥捂白了不少。照这架势,不消两月,便能如从前那般了。” 只不过三哥本来的肤色也只是蜜色,还是不如他白。晟王傲娇一笑,忽的觉得自己三哥不太对劲,“三哥怎么突然问这个?”——三哥的性子,怎么会在乎肤色? 皇帝明昭一副肃穆的脸:“没什么,随便问问。”然后大步走进御书房,端然坐在蟠龙纹宝座上。 晟王快步跟上,心下不禁更加怀疑了,不对劲…… 少年眼珠子咕噜一转,滴溜溜凑到宝座前,低声道:“难不成有什么人胆大包天,还敢嫌弃三哥太黑了?” 皇帝陛下脸色微微一僵,貌似那个温氏……就不大喜欢肤色黝黑的样子…… 晟王瞅着自己哥哥的脸色,心下窃喜:三哥如今这副黑不溜秋的样子,难不成是被后宫哪位娘娘给嫌弃了? 皇帝陛下的黑脸更黑了,他冷冷抬眼:“你进宫有什么事?!” 晟王笑嘻嘻:“就是循例入宫觐见太后,三哥也知道,太后不待见我,我请个安就直接过来了。没想到三哥这么勤于政务的人,居然大白天不在乾安宫!难不成……三哥去后宫了?”晟王一双秀气的蛾眉抖啊抖,分外灵动。 皇帝陛下冷冷瞪了弟弟一眼,他没有反驳,西花园……的确地处后宫。 晟王不但不惧怕,反而嘴角翘得更高了,“三哥是属意了哪个新晋宫嫔吗?我突然入宫,是不是打搅到三哥了?” “闭嘴!”明昭黑着脸打断了永曜嘴上和心里那些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朕谁都没有属意!” 晟王显然不信,他继续笑嘻嘻道:“若是太后娘娘能抱上孙子,想必日后看我也能顺眼些了。”——就是不晓得皇兄看上了哪个,余美人?洛才人?还是江宝林,或抑是林选侍、崔选侍?哎呀,皇兄后宫真是单调,就这么几个人,他都能数得过来。 明昭:你倒是没猜到温才人身上! 等等,朕为什么会想到温氏,朕又没有看上温氏! 揉了揉眉心,“再废话,朕就给你选个王妃!” 晟王浑身一个激灵,他瞬间怂了,“不要啊三哥!” 明昭冷哼了一声,“不想娶王妃,就管好的嘴巴,人前人后,不许胡说八道!” 晟王小鸡啄米般点头,“三哥你放心,不管你宠爱哪位小嫂子,我保证不多说一句!” 明昭脸色又黑了几分,朕谁也不宠! 深吸一口气,皇帝陛下不悦地道:“你都快二十岁了,不娶王妃也不纳侧纳妾,整日就只知道跟那个姓傅的厮混,外头已经传得很不像样了!” 晟王一副混不吝的样子:“我不在乎,阿策也不在乎!” 皇帝陛下只觉得额头隐隐作痛,这个姓傅的,简直就是个男狐狸精! “你好歹纳两房庶妃,就当是装装样子。”明昭忍着怒火劝慰。 晟王低声道:“何必呢,娶回来叫人家姑娘独守空房,这也太缺德了。” 明昭鼻子都要气歪了,居然敢含沙射影骂朕,“你说什么?!” 晟王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巴,然后很小声地道:“三哥,我是不知道你到底身子怎么了,你不想说的事儿,我也不会追问,但你……好歹跟太后娘娘通个气。” 晟王心道,三哥身强体健,也不像是有什么毛病的样子呀……难不成也跟他似的…… 明昭脸色黑得滴水,朕跟你不一样!!! “你所谓的通气儿,就是胁迫太医,蒙骗贵太妃,说自己不能人事?!”明昭冷冷迫视着自己的这个被男色迷惑得失了智的幼弟。 晟王也知道,他做的事,瞒得过任何人,唯独瞒不过三哥,他小小声道:“若不如此,母妃肯定还会让我娶王妃……我不想娶王妃,我只想跟阿策一辈子在一起。” 明昭无奈地叹了口气,“阿曜啊……”当真是鬼迷心窍了。 第20章 草包美人余烟霏 宫殿监梁琨玉在御书房外咚咚敲了两记,“皇爷,敬事房奉太后懿旨,来请您翻牌子。” 明昭揉了揉眉心,清闲了没几日,便又来烦朕! “还是陆氏!”——辛氏太烦,林氏更是胆大包天、窥伺朕踪,还是陆氏安分恭顺。 皇帝陛下回宫不到十日,一干新人连龙颜都不曾见过,反倒是嫔妃中年级最大的陆婕妤已经接连两次侍寝,这下子,可有人坐不住了。 文晓荼因昨儿在偏僻西花园碰见了皇帝陛下,今儿也不敢再往西边儿去了,只好去太涵池边儿溜达,心想着,太涵池那么大,后宫嫔妃又少,这大晌午应该不会碰上谁。 结果…… “哟!这不是陆婕妤么!”高大的太湖石假山之侧一个穿着芙蓉串枝披袄的窈窕女子正拦在青石路的正中央,生生拦住了陆婕妤的去路。 这女子的语气颇有几分尖锐,一张娇媚冶丽的脸蛋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嫔妾给婕妤娘娘请安了!”——说是请安,却分明是想要咬人一口的架势。 陆婕妤着一身烟青色潞绸褙子,蛾眉微蹙,“余美人慎言,宫里的规矩,需九嫔以上方才当得起娘娘的尊称。” 这位娇媚尖酸的女子正是先前与文晓荼一同获选入宫的余烟霏,因其美艳绝伦,故而太后赐了她正四品美人的位份,仅次于贺兰氏与方氏。先前贺兰氏与方氏争得你死我活,倒纷纷忽略了这位姿容冠绝后宫的余美人。 没了贺兰氏和方氏、温氏也已经是个容颜尽毁的丑八怪,余美人原以为自己必定是头一份的恩宠,没想到,皇上回宫都快十日了,余美人莫说侍寝,连皇上的面都没见过呢! 今日来太涵池边散步,原想着兴许能碰上皇上,结果不但没遇见皇上,倒是迎面碰见了陆婕妤! 陆婕妤的姿色并不算太出众,加之穿着素雅,与年轻娇媚的余美人一比,自是高下立判。 眼瞧着这个姿容、出身都远不及自己的老女人居然如此得宠,余美人登时妒上心头,便拦住了陆婕妤的去路。 余美人讥笑道:“陆婕妤如此得宠,还愁没有封嫔做娘娘的一日吗?!住在辛昭容的偏殿,可真真是委屈了婕妤娘娘您了!” 陆婕妤眉心蹙得更紧,“我还要去给太后请安,没空与美人拌嘴皮子!” 说罢,陆婕妤转身便欲绕行,没想到余美人箭步上前,再一次拦住了陆婕妤的去路,余美人嗤笑逼问:“婕妤怎么独自去给太后请安,怎么也不与辛昭容娘娘结伴?难不成是昭容不待见婕妤了?” 陆婕妤脸上透着几分不悦:“余美人,这与你有什么干系?” 余美人忍不住咯咯作笑:“嫔妾只是关心婕妤,婕妤可不要狗咬吕洞宾啊!” 文晓荼听得愈发头疼,她虽然已经闪避在了一株古树后头,这状况,她是赶紧溜呢,还是溜呢? 陆婕妤脸色愈发难看,“美人请让开,否则误了给太后请安,可不是你能担待得起的!” 余美人忍不住“嗤”地讥笑一声,“太后娘娘是什么身份,还稀罕你去请安?!” 话音刚落,便瞧见太后身边的白芍姑姑快步而来,白芍一头热汗,却还不忘屈膝见礼,“给陆婕妤请安!” 白芍擦了擦头上的汗水,“婕妤可叫奴婢好找!”太后娘娘昨夜得知,陆婕妤又蒙召幸,所以今日一大早就叫太监去昭华宫传了话:等陆婕妤一回来,就立刻去颐年殿。不成想陆婕妤却迟迟未去。 “奴婢去昭华宫,昭容娘娘说您早就动身了。哎哟,您怎么在这儿耽误上了?”白芍姑姑狐疑地瞥了余氏一眼,“余美人怎么也在?莫不是美人拦着不让婕妤去给太后娘娘请安?” 余美人娇丽的脸蛋早已僵了,这个陆氏,也不早说太后传召!!她忙挤出个笑容,“怎么会呢?只是偶然瞧见婕妤,所以略说了两句话。” 陆婕妤掩了掩唇角,眼中尽是嫌恶,“罢了,白芍姑姑,还是快些去颐年殿。” 白芍见陆婕妤不欲计较,便也不多言,她屈膝朝着虞美人福了福,便跟着陆婕妤朝着颐年殿方向去了。 看着陆婕妤背影远去,余美人又气又妒,狠狠跺了跺脚,神气什么!余美人狠狠啐了一口,“一个二十六岁老女人,还能得意到几时?!” 躲在古树后头的文晓荼:扎心了老铁! 现代世界的她也同样已经二十六了! 她一直觉得自己还年轻着呢! 但转念一想,这位余美人貌似才十六岁,人家当然有底气嫌弃二十六岁老。 忽的,便瞧见余美人沿着青石路愤愤而来,文晓荼连忙扭着身子,把自己躲藏得更严实些,但却忽略了,她身边还跟着个红果。 古树粗壮,藏一个人倒是足够,两个人便有些不够用了。 余美人只瞥见了一抹绿色的棉布裙子,这是宫女的制式,余美人登时脸色铁青,掐腰怒吼道:“大胆贱婢!居然敢躲在树后偷听!还不快滚出来!!” 文晓荼:……我特么就不应该躲在树后看戏!早点溜掉不就好了? 红果一咬牙,独自站了出来,朝着柳眉倒竖的余美人福了福身子,“奴婢只是路过,并非有意冒犯,还请美人恕罪。” 余美人冷眼扫了一眼这个宫女,穿着打扮俱是次等,便更加没好脸色,“你是哪个宫的奴婢?这样没规矩?!犯了错,居然还敢砌词狡辩!” 红果低下头,“奴婢、奴婢……” 红果忠心,说是说出自己的衍庆堂宫女,只怕余美人便要去寻才人麻烦了! 文晓荼着实不忍,本就是她偷听,红果只是跟在她身后,事发被捉住,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红果一个人受过? 于是,文晓荼理了理衣鬓,徐徐走了出来,“她是我的宫女!” 说着,她福了福身子,“给余美人请安!” “才人……”红果又是惊讶又是感动,连忙上前将她搀扶了起来。 文晓荼突然冒出来倒是叫余美人多少有些吃惊,看着文晓荼脸上的面纱,余美人登时撇了撇嘴,“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温才人!真没想到,你还有脸出来见人!” 余美人这小嘴儿着实有够刻薄。 文晓荼到底活了二十六年,心理素质还算不错,若换了是原主温才人,只怕寻死的心都有了。 文晓荼温文道:“嫔妾的确没打算出来见人,哪怕看到美人拦住陆婕妤去路,也不曾出来露脸。” 余美人重重一哼,“你分明是故意躲起来偷听!” 文晓荼:……说来也的确算是偷听。只不过,丫的光天化日、公众场合,你可以大喊大叫,我就不能在一边偷偷听着? 余美人抬了抬下巴,“温才人,你眼里还有尊卑吗?!” 文晓荼,是你眼里没有尊卑?一个美人,堵住一位婕妤的去路,还尖酸挤兑,人家陆婕妤脾气好才没跟你计较,要不然告到贤妃跟前,少不得治你一个目无尊卑的罪名,轻则罚俸,重则禁足。 余美人毫不客气地道:“你若识趣,便自己去景宜宫请罪!” 文晓荼无语了三秒钟,“美人既然都这么说了,嫔妾自然无有不从,只不过,若是贤妃娘娘问起前因后果,嫔妾自然是要如是回答的。”——我要是目无尊卑,你也一样。 余美人先是一愣,然后才回过神来,登时怒极:“你——要去贤妃娘娘面前告我的状?!” 文晓荼微笑道:“嫔妾去与不去,美人说了算。”——你选,是咱俩一起受罚,还是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余美人咬了咬贝齿,“你、你给我走着瞧!” 撂下这句狠话,余美人气呼呼扬长而去。 第21章 赏花宴=拉皮条宴 看着余美人气呼呼远去了,文晓荼叹气,“我怎么每次出来,都惹上麻烦?” 红果一脸不解,“才人,您上次出门,也遇上麻烦了?” 她上次和碧心去西花园遛弯,碰见皇帝的事儿并未告诉任何人。 “碧心不是说,只是遇见贤妃娘娘了吗?难道贤妃娘娘给您脸色瞧了?可贤妃娘娘处事素来还算公允,应该不至于。”红果愈发费解了。 文晓荼支吾了一声,“我说的是上上次出门,一个不小心落水了,也是麻烦得紧。” 说到落水之事,红果立刻不敢多言了,她偷偷瞧着自家才人,神色十分淡然,难不成……才人小主那晚真的只是不小心落水,不是寻死? 或许……才人只是心情不好,所以才到太涵池边一个人单独冷静,因天色太黑,所以落水的? 红果不禁松了一口气。 颐年殿。 容太后打量着温和沉静的陆氏,不由笑得和蔼,“你月信是什么日子?” 陆婕妤面色微囧,但太后的问话不能不回,便低声道:“回太后,是月底。” 太后微微颔首,“若是月事迟了,一定要立刻传召太医。” 陆婕妤心中万分尴尬,皇上并不曾召幸她,她又怎么可能有喜? 但这种事情,陆婕妤是万万不敢说破,只温顺地应了一声“是”。 太后指了指身旁的花梨木绣墩,和蔼地道:“坐。” “谢太后。” 太后忍不住细细端详着陆氏的容颜,虽然并非绝色,但眉宇温顺,很是顺眼,皇帝回宫这些日子,就只召了陆氏,可见是对哀家选新人入宫一事仍旧心存不满啊。 太后忧愁地叹了口气,“皇帝念旧,自然是好事。只是那些新晋的宫嫔,到现在还都没侍寝,皇帝这是在跟哀家置气啊。” 陆婕妤连忙道:“怎么会呢?皇上才刚回来,忙于政务,难免分身无暇。等日后,皇上瞧见新妹妹们各各如花似玉,定会喜欢的。” 太后苦笑:“可到现在为止,这几个新人连皇帝的面都不曾见过呢!” 陆婕妤心道,温才人不早就面圣过了?可惜温才人毁了容颜,太后自是全然不加考虑了。 陆婕妤柔声道:“皇上每日都来给太后请安,新晋的妹妹们也常来您跟前尽孝,时日久了,总能碰见的。” 这话说的在理,余美人、江宝林、林选侍和崔选侍都是每日晨昏定省,还有贤妃也是每天傍晚都会带上谨言来请安。 可惜回回都跟皇帝错开,倒像是皇帝知道嫔妃什么时候来给哀家请安似的…… 总是这样不巧。 太后忽的心下一动,若是机会不来,便制造机会,“今日牡丹芍药开得姹紫嫣红,哀家打算办个赏花宴。” 陆婕妤面色微囧,皇上不能不给太后请安,太后如此把嫔妃们都留在自己宫里,皇上便再也避不开了。 有时候,太后娘娘是真的很有主意。 另一头,文晓荼才刚回到衍庆堂,小元宝和小锞子已经拎了午膳回来,文晓荼看得食指大动,“今日的膳食倒是丰盛。”——午餐和晚餐通常都比早餐丰裕些,且多荤菜。 一张榉木八仙桌,林林总总摆了半桌子——主食是白莹莹的粳米饭、并一笼千层馒头,一只硕大的紫砂瓮中是一整只小母鸡,汤汁清澈,香气四溢,里头还配了菌子,还有粉蒸肉、小酥肉、爆炒羊肉和两道素菜。 碧心服侍自家才人盥手,忍不住小声嗔道:“您可是正五品的才人,按照份例,每月有小牲口十只、鱼十尾、猪肉三十斤、羊肉二十斤,哪怕天天这样吃,也颇有富裕!”——北膳房收了才人的银子,也只是少克扣些罢了! 文晓荼苦笑着自我安慰:厨子不偷,五谷不收。 膳房,是宫中油水最多的几个部门之一了。 哪怕看不惯,还是得给塞上“暖灶钱”,她每日吃得好了,身边宫女太监也能跟着享福。 虽说宫女太监也有专门的膳房,但那里的伙食比猪食强不了多少。填饱肚子还是得指望吃上一口娘娘小主们的一口剩饭。 吃饱喝足,文晓荼擦了擦嘴角,小鸡炖蘑菇倒是十分入味,跟现代那些饲养鸡不可同日而语,不过羊肉实在膻腥得慌…… 她低声道:“这些你们拿下去分了。”——小鸡炖蘑菇她用了两碗,但还剩了大半,葱爆羊肉只吃了一口,小酥肉和两道素菜根本没动筷子。 碧心心花怒放:“多谢才人!” 文晓荼不由心生怜意,这些小宫女小太监进了宫,光凭自己的份例用度,想吃口肉都难。 歪在书房的美人榻上消了消食,便叫红果替她铺纸磨墨,她继承了原主的记忆,这记忆里也包括原主学识和技能。 原主的父亲温祺是进士出身,温氏也算是书香门第了,故而哪怕是温家的女儿也是自幼延请先生,教导经义、史书,自然了,也少不了针黹女红。只不过读书上,对女儿的要求不高,熟读知意即可。 因此原主也算不得才女,不过倒是练得一手娟秀的小楷书。 文晓荼想试试。 “才人,墨磨好了。”红果禀报道。 文晓荼这才徐徐起身,走到书案前,回忆着原主在温家女子学堂练字时候的感觉,精致的兼毫毛笔落在洁白的宣纸上,游刃有余,横平竖直,这仿佛是已经印刻在肌肉上的记忆…… 片刻后,文晓荼看着宣纸上娟秀精致的小字,忙与记忆中对比了一下,嗯,八九分,差不离。 嘴上便道:“许久没写字,都生疏了。” 红果却羡慕地道:“才人写得字已经是极好了!奴婢写的账本,都狗爬似的,以后可不敢给您瞧了。” 文晓荼笑了笑,现代的她,毛笔字只怕连红果都不如。 小楷写了半张有余,颐年殿的白芍姑姑便来了,“三日后,太后娘娘要在颐年殿办赏花宴,介时后宫嫔妃皆可前去。故而奴婢特来问问才人是否要前去,奴婢好早做安排。” 文晓荼心道,又是“赏花宴”? 听到这仨字,文晓荼脑子里就不自觉地替换成“拉皮条”了! 无他,太后上次举办赏花宴,实则是一场变相选秀,给皇帝陛下一口气选了八个小老婆! 太后设宴,后宫嫔妃焉可缺席?但却给了她选择的去或不去的权利。 文晓荼又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岂会听不懂白芍姑姑话里的深意? 文晓荼垂下眸子,低声道:“承蒙太后抬爱,只不过……我素不爱出门,去了怕是会饶了太后娘娘和诸位嫔妃的雅兴。” 白芍颔首一笑,“是,奴婢明白了。” 第22章 拉皮条宴(上) 颐年殿,殿前宫人来往忙碌,将一盆盆姹紫嫣红的牡丹摆到月台和抄手游廊上,偌大的殿前庭院已经是满园花香。 容太后正坐在临窗的昼榻上,微微颔首,“她很懂事,比余氏强多了。”——昨日余美人以下犯上之事,白芍姑姑在陆婕妤走后,便禀报了太后。 白芍姑姑只笑了笑。 容太后幽幽叹息:“哀家老了,眼光不行了。” 白芍姑姑忙道:“怎么会呢?余美人却系绝色佳人,至于言行,太后日后多加教导便是了。” 容太后摇了摇头,皇帝性子何其挑剔? “哀家只盼着,剩下的那几个能争气些。”容太后喃喃道。 三日光景一晃而过,转眼便是太后赏花宴的日子,各宫嫔妃们都心知肚明今日之宴为何,故而一个个都精心装扮,务求尽善尽美,各宫的宫女太监也少不得跟着忙得脚不沾地,唯有衍庆堂还是一如往日。 小金子、小锞子不疾不徐洒扫庭院,小元宝将吃光的餐盘碗碟清洗干净,碧心伺候文晓荼磨墨铺纸,红果则坐在廊下朝阳的美人靠上,绣着一方鹅黄面纱。 作为贴身宫女,除了贴身服侍,还需给娘娘小主做针线活,主要是贴身的衣物鞋袜。宫中虽然设有绣院,里头绣娘们针黹手艺自然更加出众,但想要绣院自然要首先紧着高位的、得宠的娘娘小主,若是像文晓荼这样的,想差遣绣院,少不得又要塞银子。 谁不喜欢漂亮的汉服? 无奈钱包日瘪,不必要的开销只得削掉。 而且红果的女红很好,只要不是太繁琐的、太高级的刺绣,红果都能搞定。 这个时代的女人,都是优秀的裁缝。 甚至包括她自己,也具备给自己做新衣的技能,只是绣工平平、自己又懒得动手罢了。 内廷绣院搁在现代那叫高定! 用了午膳,文晓荼全无困意,便带上红果,又去西花园遛弯了。这一次她倒是不担心会碰上皇帝,这会子后宫嫔妃都去了太后的颐年殿,太后肯定要把皇帝叫去,那场面,必定是莺莺燕燕环绕,皇帝陛下才没心思来这破西花园呢。 几日没来,凌霄花已经开了不少,硕大的亭子这会子当真是个大花笼子了。文晓荼径自走入亭中,这里头绿荫遮蔽,无半点阳光,防晒一流。 红果飞快擦了擦亭中的汉白玉石墩,这才扶着自家才人小主坐下,她笑着说:“这里倒是个好地方,透气又凉快。” 眼下虽还不到炎炎暑热之时,但古人穿得多,哪怕是夏日,也是半寸肌肤都不可露。文晓荼今日便穿了一套桃花缠枝衣裙,粉嫩的颜色温柔喜人,宽大的琵琶袖里藏了手帕、香囊、钱包和点心等物——她估摸着,塞上手机平板什么的也不在话下。 文晓荼从袖子里掏出一只比拳头还大的圆鼓鼓的荷包,里头装了十几块绿豆糕,是午膳的菜色之一,她没吃完,又着实喜欢这口甜食,便特特装起来慢慢吃。 虽说绿豆糕不是什么金贵的点心,但糖在这个时代还是很贵很难得的,以才人的位份,每月只能享用两斤白糖。 小巧的绿豆糕一口一个,入口一抿,瞬间满嘴松糯香甜,甜食——当真是会叫人身心幸福的东西。 文晓荼一口气吃了三块,忽的发现红果在偷偷咽口水。 她忍俊不禁,险些忘了,红果还是个未成年的小姑娘呢。 便笑着捏了一块绿豆糕搁在她手心里,“吃。” 红果看着手里突然出现的这枚小巧可爱的绿豆糕,一时颇为诧异,“可是,才人不是很喜欢绿豆糕吗?” 文晓荼指了指自己的荷包,“这里还有不少呢。” 红果抿了抿嘴唇,没能经受住甜食的诱惑,“多谢才人。” 小小的甜点,红果可不舍得一口吞,她小心地咬下一点,在口中细细抿着,一张小脸上浮现出难以言喻的欢愉。 宫女的份例里头可没有甜食,红果入宫五年,吃甜的次数屈指可数。 虽说宫女也有俸禄,但二等宫女一年不过六两银子,按理说倒是可以自己花钱去膳房买,但有哪个宫女会这般奢侈?要么就是寄给家里,要么留着贿赂管事太监,给自己另觅高就。 主仆二人享受着难得的甜食,颐年殿那边儿却是果饼糕点玲珑满目,吃都吃不完。 赏花宴虽不算正式的宴席,但茶水点心还是如流水般不断,嫔妃们吃茶赏花,莺声燕语奉承着太后娘娘,在牡丹芍药簇拥中,端的是一派人比花娇。 余美人艳冠群芳,奉承起太后,嘴巴也是极甜,“太后娘娘的颐年殿就是比别处地气好、福泽深,所以开出来的花才这样雍容华贵!” 一旁的陆婕妤忍不住掀了掀眉毛。 坐在一旁美人靠上的辛昭容拿团扇遮挡,低声对陆婕妤道:“听听,这不是挺会说人话的么。” 陆婕妤掩唇低笑,“是啊,小嘴跟抹了蜜似的!” 坐在廊下宝座上的容太后笑呵呵问道:“辛昭容和陆婕妤在说什么瞧瞧话呢?” 辛昭容连忙放下团扇,起身福了福:“回太后的话,臣妾和陆婕妤方才说太后这里的点心就是甜,这余美人吃了,小嘴竟变得这样甜!” 容太后如何听不出辛昭容笑语里暗藏的讽刺,只笑而不语。 余美人咬了咬红唇,面对这位出身侯府的昭容娘娘,又是在太后面前,余美人可没半分胆子顶嘴。 说笑间,崔选侍袅袅上前,盈盈福了福,将自己刚绣好的富贵花开团扇奉上。 太后看在眼里,笑容绽开,“这女红甚好,绣得也喜庆。这是苏绣?” 崔选侍娇声软语应道:“是,嫔妾的母亲精于苏绣,嫔妾自小跟着母亲学的,技艺还多有不足,让太后见笑了。” 侍立太后身旁的贤妃林氏忙笑着称赞:“崔妹妹绣的牡丹雍容华贵,上头落的那只蝴蝶像是要飞出来似的!” 崔选侍忙盈盈向贤妃一礼:“娘娘过奖了。” 立在贤妃身后的选侍林芳蕤娇滴滴道:“崔姐姐苏绣精湛,不像我,笨手笨脚的,想给贤妃娘娘和大公主做些绣活都拿不出手。” 贤妃林琇莹淡淡理了理衣襟,容色淡漠疏离,她飞快瞥一眼东侧廊下书案前的才人洛氏,然后笑着道:“太后娘娘,洛才人似乎已经画好了。” 林选侍俏脸悻悻。 第23章 拉皮条宴(下) 今日虽说是赏花宴,但也不能干巴巴只赏花,但凡脑子不傻,就知道得借机表现一二。虽说皇上还没来,但若能在太后面前露一手,博得太后喜爱,也是极好的。 就如先前的温才人,没毁容之前,太后时常恩赏,那可真真是后宫里的独一份。 故而,崔选侍绣了牡丹图,出身书香门第洛才人也被太后点名作画一幅。 洛才人眉眼清润,双手捧着一幅墨迹尚未完全干透的画作纤纤细步上前,洁白的宣纸上也是一幅牡丹图,不过是墨牡丹,除了深深浅浅的墨色,便再无半点色彩。 容太后读书不多,扫了一眼,只觉得寡淡,便问道:“贤妃和昭容瞧着如何?” 贤妃是礼部员外郎之女,琴棋书画皆有涉猎,看着宣纸上的墨牡丹,惊诧之余,暗生警惕,新人里头还真是人才辈出啊……她笑着说:“这牡丹枝叶舒朗,很是不俗。” 辛昭容脸上亦是称许不已:“洛才人这幅墨牡丹,落墨淡雅,用笔清秀,风姿不凡。” 容太后暗忖,看样子却是不错。 贤妃却忽的话锋一转,笑问道:“不过臣妾还是更喜欢崔妹妹的牡丹绣图,大红大紫,富丽堂皇,看着便叫人心中欢喜。” 太后这把年纪的老人家,自然也更喜欢鲜艳富贵。 贤妃又笑着问洛才人:“太后这里的颜料极好,怎的洛妹妹都不用一下?” 洛才人秀眉微颦,“嫔妾更喜欢墨牡丹。” 贤妃掩唇颔首,“嗯,人各有所好。”——这样性子,决计不是所好。 容太后也微微蹙眉,这洛氏……性子冷了些,怕是皇帝不会太喜欢,想到此,容太后不禁有些不耐烦:“皇帝怎么还没来?白檀,你且再去催一催。把崔选侍的绣图和洛才人的画作也一并带去。” 虽然洛氏性子不讨喜,但画想必是真的画得不错,想必能入得皇帝的眼。 贤妃暗暗心道失算。 乾安宫、乾元殿。 梁琨玉战战兢兢近前,“皇爷,太后娘娘……正催您过去呢,还叫白檀嬷嬷捎了两样东西来。” 说着,他飞快将画作和绣图呈上。 早已批阅完奏折的皇帝明昭仍旧正襟危坐,他冷眼睨了梁琨玉一眼,“就说朕忙着!” 梁琨玉心道,您明明一个时辰前就处理完政务了……太后娘娘那里,你若是不去,她老人家只会一遍又一遍地催促…… 明昭揉了揉发胀的眉心,以母后的性子,的确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啊! 梁琨玉忙扯出一张谄媚的笑脸,“皇爷,您瞧瞧,这绣的牡丹,多喜人呀!” 明昭冷眼瞥了一眼乌木托盘上的大红大紫的牡丹,一脸嫌弃:“俗艳!” 梁琨玉听了这话,连忙把搁在旁边的那幅画作展开,“你瞧瞧的这幅墨牡丹,一点也不俗艳!” 明昭斜眼睨了一眼,倒是我微微一怔,“秀雅天然,还不错。” 梁琨玉笑容灿烂:“禀皇爷,这是洛才人所作。您……要不要去瞧瞧?” 明昭冷脸,“没兴趣!” 说着,他撂下手中的茶盏,“朕出去走走,谁都不许跟来!” 梁琨玉急了,太后娘娘那儿可还等着呢!这可如何是好?颐年殿那边明明都是些如花似玉的美人,怎么在皇爷眼里,倒像是一群母老虎? 明昭脸色一黑,母老虎朕倒是不怕,反倒是女人一多,聒噪得简直就像是一群鸭子,直叫人脑壳都疼! 西花园,凌霄花亭。 红果良久才吃完了那一小块绿豆糕,脸上仍是回味无穷,“奴婢听说,太后娘娘宫里的小厨房最擅制点心甜汤,光做甜点的厨子便有五六个呢!” 文晓荼把荷包扎紧,将剩余的半包又塞回琵琶袖里,“今天,颐年殿赏花宴上点心必定多到吃不完。” 红果笑了笑,低声道:“才人是不是后悔没去?” 文晓荼笑着摆手:“太后才不希望我去呢!” 红果一怔,她叹了口气,“原先,太后是最疼爱才人的了。” 都说了,那是“原先”。 文晓荼道:“其实,太后现在对我也很不错了。”——管她吃、管她住,等于白养她后半辈子。 在亭子外,明昭赫然止住了脚步,这个声音……温氏?母后对她很不错?? 明昭不屑地撇撇嘴,母后先前还想着把你赶出宫呢!若不是朕仁慈,你早就被撵回母家了! 红果一脸苦恼,心中更是愁苦不已:太后亲自做媒牵线,余美人又是艳冠后宫的姿容,一旦入了皇上的眼、得了宠,日后还指不定怎么欺负才人呢。 明昭脸色一沉,才撵了贺兰氏、禁了方氏,怎么又冒出一个不安分的? 文晓荼笑了笑:“我倒是瞧着洛才人气度卓然,比余美人更有机会得宠呢!” 红果略一思忖,道:“洛才人也是个美人,不过性子清冷,怕是……”唉,哪个男人不喜欢妩媚娇柔的美人呢? 明昭脸色一黑,朕不喜欢妩媚娇柔的女人! 文晓荼笑嘻嘻道:“好了好了,余美人、洛才人、江宝林、林选侍、崔选侍,一共五个漂亮美人,到时候争宠起来,哪里还有心思理会我这个毁了容的才人?余美人再貌美,那也是神拳难敌四手!” 红果点头:“是了,等她们承了宠,必定针锋相对,到时候后宫可就热闹了。”——但愿才人能置身事外。 明昭觉得自己的脑袋又作痛了,那种状况,恰恰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 文晓荼低低笑了:“皇上还真是艳福不浅!红果啊,你说太后办这赏花宴,我瞧着,怎么跟拉皮……” 话未说话,红果就吓得够呛,她顾不得尊卑,连忙一把捂住了自家才人的嘴巴,“才人,这话可不能乱说!” 明昭脸色更难看了,这个温氏,居然躲在这种地方偷偷讥笑朕! 放肆!实在是太放肆了!明昭气得鼻子都歪了。 文晓荼笑着推开红果的手:“放心,这个时辰,皇上和嫔妃们都在颐年殿呢,才没有人会来这种地方呢!” 红果叹气,“奴婢只盼着,咱们衍庆堂日后能过上清静日子,不求富贵,但求安宁。” 文晓荼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明昭心中更加恼怒:你想要安宁?朕偏不遂了你的心意! 第24章 昭容辛若芝 颐年殿。 新旧嫔妃们无不衣着鲜艳、妆容精致,娇声软语奉承着太后容氏。但皇帝迟迟不来,容太后不免有些不快,嫔妃们也不禁有些心焦。江宝林献上的一段《潇湘水云》琴曲,也未能令太后容色转圜,只得悻悻抱琴退下。 正在此时,管领太监朱四常带来了喜讯:“太后娘娘,皇上来了!” 容太后瞬间转怒为喜,嫔妃们也纷纷展颜,余美人匆忙理了理新簪在鬓角的那朵赵粉牡丹,江宝林、林选侍、崔选侍更是偷偷擦脂抹粉,生恐容颜不够娇艳,倒是那洛才人只理了理衣袖,神色淡雅从容。 在新旧一众嫔妃们的瞩目中,皇帝陛下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颐年殿。 这位年轻的皇帝陛下论相貌也着实算得是高大英武、俊朗不凡,小麦色的肌肤虽然还是黑了些,但肤色均匀、五官英朗,眉宇之间别有一股威武赫赫之气,这般卖相、再加上这般身份,的确足够叫许多年轻小姑娘心脏怦怦乱跳了。 莫说余美人、江宝林、林选侍、崔选侍四人,哪怕是性情冷淡的洛才人眸色也微微一滞,连忙垂首。而辛昭容虽然已经入宫三年,但算来已有大半年未见龙颜,顿时只觉得皇帝比去年更具男子汉气概,身形也似乎更加健硕了。 辛昭容“嘭”地红了脸,顿时心潮涌动,心中不禁想,皇上黑了些,但似乎更有男人味儿了——已故父兄皆是武将的辛昭容自幼便喜欢这类英武不凡、威武大气的男子。 才刚走进颐年殿,皇帝明昭只觉得耳边一片嗡嗡乱叫,就像是耳朵里钻进了一群蜜蜂!而这其中叫得最大声的正是辛昭容! 等等,貌似有人说朕——没那么黑了??嗯?这句话的意思,如今回想起来,莫不是在嫌弃朕面色太黑?! 瞬间,皇帝明昭更加恼怒了,好你个温氏!!你给朕等着! 一众新旧嫔妃已经盈盈万福,娇滴滴的声音参差响起:“给皇上请安!” 明昭冷眼扫了这一群女人,朕不安,朕耳朵都快被你们给吵聋了!! 明昭深吸一口气,压下烦躁与怒火,上前向太后问安:“母后。” 容太后笑逐颜开,“哀家还以为皇帝忙于政务,今儿不打算来给哀家请安了呢!” 明昭:朕本来的确没打算来的! 容太后笑盈盈看着一众风姿绰约的嫔妃,和蔼地道:“好了,你们也别拘着礼了,都起身抬头,让皇帝好好瞧瞧你们!” “是,太后娘娘!”这一刻,声音更加娇柔婉转。不消说旁人,连洛才人脸颊都微微泛红了。 这对于一众新人而言,这可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皇上、她们的夫君。 皇帝明昭只投以冷冷的目光。 这眼神,足以让绝大多数女子心声敬畏,众人又纷纷微垂黔首,唯独余美人勇气可嘉,不但没低头,还扬起一个妩媚动人的灿烂笑容,“皇上,嫔妾是美人余氏!” 这就是那个据说容色冠绝后宫、据说一定能得到朕宠爱的余氏?!哼! 明昭冷冷斥道:“朕没问你话,谁许你多嘴了?!” 娇滴滴的美人巧笑倩兮自我介绍,结果换来皇帝陛下的冷语申斥,这叫自负美貌的余美人傻了眼,登时眼圈一红,泪水盈盈,端的是梨花带雨,可怜不胜。 一旁微微垂首洛才人忍不住秀眉颦蹙,虽然余氏轻浮,但皇上……未免太不怜香惜玉了些。 皇帝明昭原本并不怎么在意女子心中的小抱怨,但偏生今日他心情极为糟糕,洛才人这一声无伤大雅的心声便格外叫皇帝不痛快了。 “余氏旁边那个,你又是哪个?”——胆子倒是不小!居然跟温氏似的,敢偷偷数落朕!! 洛才人一怔,忙上前一步,福了福身子:“嫔妾才人洛氏。” 容太后也很不解,皇帝今天怎么这么暴躁?余氏也只是争宠心急了些。 皇帝明昭离着太后最近,太后心声自然也听得最为明晰,他顿时更加暴躁了,真是不好意思,母后,您生了个暴躁儿子!! 容太后忙笑着说:“洛才人作画一绝,那墨牡丹皇帝可瞧了?” 明昭冷冷道:“瞧了,画得很是不怎么样!” 洛才人自幼最喜书画,自小父亲便为她聘请了书画双绝的大儒为师,尤其作画上,所下苦工最多,连家中兄弟都自认不如,如今却被皇上数落“很是不怎么样”,心性骄傲的洛才人瞬间心中委屈万分,眼圈一红,当场便落下泪来。 容太后扶额,得嘞,又训哭了一个! 辛昭容看在眼里,心中大为惊骇,皇上这是怎么了?吃了枪药了? 这个时代,倒是已经有了火枪,称之为鸟铳,威力不大,只能用来打鸟。 明昭:放肆!! 明昭怒极反笑,“辛昭容。” 辛昭容浑身一个激灵,像是赴战场一样战战兢兢站了出来,“臣妾在。” 明昭微笑颔首:“朕不在京中的这些日子,你一直都规规矩矩,没有惹是生非,这很好。” 辛昭容呆滞,怎么回事?皇上居然夸我?皇上这是气得脑子都糊涂了?皇帝平日里不是最厌烦本宫吗? 明昭心中冷笑:你倒是有几分自知之明! 但是!你居然敢腹诽朕脑子糊涂了?朕还没老呢!放肆! 明昭笑容愈发温和,“你没有辜负你父亲的教导,也没有让朕和太后失望。” 容太后看在眼里,不禁喜出望外,皇帝这是突然又欣赏起辛氏来了?虽说辛氏生得不够娇柔,但胜在年轻体健,一看就是个好生养的! 明昭心中一噎,母后心中,所思所念永远只有生生生!! 被催生的皇帝陛下心情更加烦躁了,“母后,儿子瞧着贤妃打理宫务屡出纰漏,不如叫若芝帮着一并打理!” 若芝是辛昭容的闺名。 昭容辛若芝眼珠子瞪若铜铃,什么?让本宫分贤妃的权?那贤妃还不得恨死本宫了?不要啊! 容太后笑着颔首:“若芝这孩子出身侯府,对她,哀家很放心。”——论出身、论门第,辛氏是后宫里最好的。 辛若芝吓坏了,她看了一眼贤妃那震惊恼怒交加的脸,连忙上前两步,噗通一声跪下,“求皇上太后收回成命!臣妾年轻不懂事,哪里就管得了宫务了?贤妃娘娘资历深厚,打理后宫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容太后微微诧异,辛氏倒是个不贪权的。 明昭心中冷笑,现在还想推掉,门都没有! 明昭面容温和依旧,“正因为贤妃辛苦,朕才要让你为贤妃分忧。” 辛若芝急忙道:“皇上,贤妃娘娘精明强干,应该不需要臣妾分忧!” “哦?是吗?!”皇帝明昭冷眼睨了贤妃林氏一眼,你若是嘴里敢蹦出来半个不字……那便连一半宫权都没有了。 贤妃浑身一个激灵,日前,给她传递消息的小太监已经被御前以“手脚不干净”的罪名打发去慎刑司挨了板子,小命去了半条,这会子……皇上这是要敲打本宫啊!本宫若是敢说个“不”字,只怕是头上便要扣上一桩“窥伺圣踪”的帽子,莫说宫权,只怕是妃位也保不住了! 贤妃连忙屈膝:“多谢皇上体恤,若芝妹妹聪慧伶俐,有她帮衬,臣妾自是求之不得。” 这一声“若芝妹妹”直叫辛昭容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谁是你妹妹,能不能别叫得这么亲昵?我们不熟啊! 看着辛氏那块一副快哭了样子,明昭顿时心中愉悦了不少。 第25章 帝王隐疾 自入宫以来,辛昭容与林贤妃的关系一直淡淡,加之辛昭容并无野心、亦不得宠,因此二人一直互相礼敬。贤妃礼敬辛昭容的家世门第,辛昭容礼敬贤妃的位份资历和生养,二人也算能和平相处。 但这一刻,所有的好感度一瞬间清零,而且进一步下降到了负数。 哪怕知道皇上这只是对她的敲打,但贤妃还是忍不住对辛氏生出恨意,你有那么好的家世门第,你已经有永定侯府可依靠,为何还要来与我争夺宫权?! 更可恨的是,这个辛氏何时竟赢得了皇上的圣心?皇上素来不苟言笑,今日却对辛氏和颜悦色、笑语款款! 嫉妒的火焰在贤妃心底燃烧,几乎要将她的理智焚烧殆尽。 心情愉悦的皇帝陛下躬身一礼,“前头还有不少政务要处理,儿子先行告退了。” 虽然没让皇帝瞩目新人,但辛氏貌似得了皇帝欢心,也是个不错的结果,容太后微笑颔首,表示理解:“朝政要紧。” 这样的结局,除了太后,大约没有哪个嫔妃会欣然接受。 余美人和洛才人眼睛都还红红的,最惨是辛昭容,辛若芝心中充斥着哀嚎,为什么皇上总是针对她! 众人恭送了皇帝,这才纷纷起身,贤妃强撑着仪态,“辛妹妹可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到底是出身侯府、又这般年轻,贤妃心中又酸又涩,日后若是诞下皇嗣,莫说封妃,只怕后位都指日可待了! 辛昭容也只得扯出个笑容,只是那笑,比哭难看。 容太后笑呵呵道:“时辰也不早了,都散了。辛昭容回去好生拾掇打扮一下。” 这分明就是叫辛昭容等着被翻牌子。 一时间直叫余美人酸得心口作痛,这辛昭容,不如她年轻、更不及她貌美,怎么皇上偏偏就青眼了呢? 余美人妒火中烧,眼珠子都眼沁血了。 贤妃冷眼看在心里,她不急,这会子妒忌得要死的人多了去了!这一回,便叫旁人出头去!左右,那辛氏命硬,也不是个有福气的主儿! 昭容辛若芝与婕妤陆蘅芷才回到昭华宫,便屏退了左右,辛若芝当场便哭了起来,“我当真不想跟贤妃争权啊!皇上今天这是怎么了?” 陆氏柔声道:“许是因为先前散步流言蜚语之事……” 辛若芝皱眉道:“且不说太后已经申斥了,贤妃所散流言却也没有污蔑那方氏!皇上不至于为这点小事秋后算账?” 陆氏喃喃道:“嫔妾瞧着,皇上更像是针对贤妃,许是贤妃背地里做了什么得罪皇上事儿?” 辛昭容又哭了:“可这关我什么事儿?”这简直是无妄之灾! 陆氏面露怜色,“如今也只能等皇上消了气,娘娘再择机会辞了这宫权。” 辛昭容哀叹不已。 陆氏又忙道:“不过这会子娘娘真该拾掇一下了。” 辛昭容转身坐在一旁的美人榻上,哼道:“拾掇什么?若真能侍寝,我得罪贤妃也算是值了。” 陆氏苦笑,忽的,她低声附耳道:“娘娘,皇上虽然不常翻牌子,但每月总有那么三四回,咱们俩都已经两三年没侍寝了,贤妃娘娘……会不会也没侍寝?” 辛昭容露出诧异之色:“怎么会呢?贤妃可都生了大公主了!若皇上没碰她,她哪来的女儿?” 陆氏娇嗔瞪了辛昭容一眼:“娘娘又说笑!大公主可都七岁了,嫔妾说的是这两三年间。”——早些年的时候,她自然也是侍寝过的,只是没福气,不曾怀上一儿半女。 辛昭容蹙了蹙眉,这两三年间,皇上对她和陆婕妤是差不离的,每个月也就一次两次,贤妃也是如此。 陆氏秀眉紧蹙:“若是贤妃这两三年也不曾侍寝,那皇上的龙体……该不会是……”她心中早就隐隐有了这种揣测,只是一直不敢深想,更不敢跟旁人提及只言片语。但辛昭容她还是信得过的。 辛昭容震惊了,“不可能?我瞧着皇上身量壮硕、步履昂堂,气色也甚好,怎么看都不像是有恙!” 陆氏低声道:“皇上不再召幸咱们俩,似乎是胡氏被废之后?” 辛昭容点头,三年前,皇上亲征西南之际,传来病重驾崩的消息,胡氏便矫诏拥立皇长子景瑞即位,可没想到……皇上平安归来。胡氏自然因此被废赐死,自那之后,皇上便更加冷待后宫了。 后宫里本来就没几个嫔妃,早年秦淑妃难产一尸两命,胡氏又被废黜,后宫便只剩下她们三个。 陆氏低声道:“娘娘,会不会是当年皇上出征西南受了伤,所以才日渐冷落后宫。” 辛昭容惊得呆若木鸡,“这种话,若是传出去,咱俩可都活不成了!” 陆氏连忙握住辛氏的手,“娘娘放心,这些话,嫔妾日后绝不再提只言片语!” 辛昭容叹了口气,“许是你多心了,昔年皇上很是爱重皇后,胡氏谋逆,还带累了大皇子,皇上许是太过伤心,才无心后宫。” 陆氏也叹气,但愿如此。 二人相视一眼,相顾无言。 辛昭容暗忖,看样子,以后她被翻牌子,得老实点儿了,别总琢磨着勾搭皇上。若皇上真是有心无力,那她的勾搭,只会叫皇上更加恼羞成怒! 等等!难道就是因为这个,所以皇上才这般讨厌要她?! 辛昭容心肝乱颤,她觉得自己不幸猜中了真相。 此时此刻,乾安宫的皇帝陛下只觉得鼻子痒痒,不由冷哼,肯定又有谁背地里对朕心存妄想了! 大太监梁琨玉笑眯眯走进来,“皇爷,敬事房来了。”——真是难得,皇爷一回来就叫传召敬事房!看样子太后的苦心,皇爷还是领会了。 明昭脸色黑沉沉的,朕不想领会!! “传!”皇帝明昭冷冷吩咐,这脸色,不像是传召敬事房,倒像是战营里传召将领!那叫一个杀气腾腾。 不一会儿,敬事房大太监孙安禄便亲自捧着后宫新旧娘娘小主们的绿头牌谄笑着走了进来,此时此刻的绿头牌已经是规规矩矩从右到左、位份从高到低排列。 明昭正要翻牌子,手却僵住了,因为、托盘上、没有温氏的牌子!! 皇帝陛下龙颜宛若黑云压顶,“为什么少了一张?!”——好像前两次,也没有温氏的牌子? 孙安禄惶恐而不解,“后宫可以侍寝的娘娘小主的牌子都在这儿了,皇爷……说的莫非是浴佛殿的方婕妤?”——方婕妤不是您亲自下令送去浴佛殿的吗? 明昭冷冷道:“朕说的不是方氏!” 孙安禄跟费解了,那就没别人了呀?还是说,皇爷想召幸哪个宫女? 明昭:胡说八道! “朕说的是温氏!”蠢货,非要朕亲口点名吗? 孙安禄震惊了,那双不大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皇、皇爷……”——皇爷这是怎么了?温才人容颜尽毁了啊! 明昭气得鼻子都歪了,“她染病了吗?” 孙安禄摇头:“那倒是不曾。” 明昭继续冷冷追问:“那她可曾犯错被幽禁?” 孙安禄忙回话:“也不曾。” 明昭冷哼:“那她可是正值月信,不能侍寝?” “这……”孙安禄忙噗通跪下,“这个奴婢着实不知!”——而且内务府也根本没有制温才人的绿头牌啊! 孙安禄都快哭了! 混账东西,朕就这几个嫔妃,你都能有所疏漏?! “自己去领二十板子!”明昭压着怒火,冷冷道。 “是,奴婢遵旨!”孙安禄哭着退下去自己去找杖刑太监了。 第26章 可怜的敬事房总管 御前这动静,着实惊动了六宫。 皇上不但没有翻辛昭容的牌子,还打了孙安禄廷杖! 这让贤妃心中妒火顿消,看样子,皇上并非对辛氏有意,只是在敲打她罢了。 辛昭容得知这个“喜讯”,终于破涕为笑,可以安心睡觉了。 至于孙安禄为什么被打了板子,两位娘娘并不care。 反正皇上看敬事房不顺眼,也不是第一天的事儿了。 唯独太后娘娘关心得紧,连夜传召了屁股带伤的孙安禄问话。 孙安禄当场就哭了,哭诉着自己的疏漏。早知如此,顺手多制一个绿头牌也不费事啊! 太后娘娘眉头紧锁,“皇帝这是什么意思?午后跑到哀家这里一通发作,独独对辛氏和颜悦色,传召敬事房,却不翻辛氏的牌子,反倒说起了温氏?” 反正太后娘娘不信皇帝是真的想翻温氏的牌子。 太后叹了口气,“皇帝不过就是寻个由头,给你点颜色瞧罢了。” 孙安禄:可不是么!皇上这是嫌他烦啊! 可是,大多数时候,都是太后娘娘点名让他去御前的啊! 孙安康面如苦瓜,“太后娘娘,奴婢可都是听您的吩咐办事啊!”——您得护着奴婢啊! 太后老脸微微有些异色,皇帝这是嫌弃孙安禄总跑去御前,所以才发作的呀! 太后苦涩叹息,皇帝这哪里是对敬事房不满,分明是对哀家不满啊! 孙安禄小心翼翼道:“太后娘娘,俗话说得好,强拧的瓜不甜。这事儿,还是要婉转些为上。” 太后挑眉,这个狗奴婢,这是想不听哀家吩咐了? 太后板着脸道:“你以后仔细办差,别让皇帝挑出毛病便是!皇帝脾气再大,也不能无故发作你!” 孙安禄苦得像是地里的一颗小白菜。 “哦,对了,温氏绿头牌的事儿,你不必对外宣扬。这丫头,也怪可怜的。”太后面露怜色,都毁了容了,还能被皇帝拎出来做筏子,若是叫后宫那些个拈酸吃醋的知道了,只怕她更没好日子过了。 孙安禄:太后娘娘您也可怜怜奴婢我啊! 因没有绿头牌而暂时逃过被翻牌子的文晓荼这会子正舒舒服服泡着澡。 在这个时代,洗澡是一件相当麻烦的事情。 虽然衍庆堂有热水房,但只能烧炭、且没有锅灶,因此只能去北膳房打热水,虽说距离不算太远,但一桶桶提过来,别提多费时费力了。小金子、小锞子没来之前,她都是凑合着在热水房烧一壶水,然后擦擦身子。 哪怕现在身边有两个宫女、三个太监,文晓荼也依然不常泡澡。 泡在一个硕大的浴桶里,水里还洒满了花瓣,红果站在后头给她搓背捏肩,这滋味,别提多舒服了! 红果一脸无奈,才人别的地方素不讲究,唯独有些洁癖,天天洗澡还不够,还经常要泡澡。 没错,这个时代,用热水擦擦身子,居然也算是洗澡!文晓荼心中吐槽。 唉,没有太阳能、没有热水器,就算能打来热水,泡了还不到半个钟头就有些凉了,现在可是夏天,到了冬天,只怕她连泡澡这项爱好也得取消了。 哦,还有洗头更麻烦! 头发又长又多,哪怕用干爽的巾子仔细一遍遍擦拭,也得再晾上两个时辰才能干透! 她甚至都不敢洗澡的同时洗头,洗澡可以安排在晚上,洗头就只能在白天,而且最好是天气晴好、阳光暖煦的日子。 故而,第二天上午,文晓荼在红果、碧心两个宫女的帮助下,忙活了半晌,才终于搞定了自己的头发。 红果先后用了十几条巾子为她擦头发,然后才将又长又多的头发轻轻搭在美人榻前的架子上,阳光透过轻薄的窗户纸透照进来,落在那瀑布般的三千青丝上,一点点蒸干。 文晓荼歪在美人榻上,看着自己的长发,现代的她只有一头披肩的中短发,而且因为熬夜而发量日稀,时常担心自己会秃,如今她可真真是长发及腰了!而且发量也不可小觑! 但她现在是在没心情欣赏自己秀丽的长发,只头痛于等天冷了怎么办?好想剪头发! 不过想也知道,古代头发是不能乱剪的!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啊! 而且,这可是原主温如荼花了十七年养出来的头发!从小到大,细心养护,哪怕掉了跟头发,也得捡起来,好生收着。 碧心正弯腰蹲在地上,捡拾她掉落的头发。 剪头发,这种事,只有穷苦人家的女孩子才会不得已而为。 文晓荼嘟囔:“头发又长又多,洗个头太费事了。” 碧心手里捧着七八根长长的青丝,忍不住笑着道:“才人的头发生得这样好,旁人羡慕都来不及呢,您倒是嫌弃上了。” 文晓荼扶额,“我就是有些头疼,到了冬天该怎么办呀?” 红果连忙道:“如今天暖,才人洁癖些也就罢了。冬日天寒,可是很容易着凉的!就算真的要洗,也得提前预备好足足的炭火,先将屋子烘热,然后才能洗澡。若是洗头,更得注意保暖,头发需得用炭盆一点点烘干才行。” 文晓荼头大如斗,听着就觉得相当麻烦! 乾安宫、乾元殿。 皇帝明昭下朝之后,已经是日头老高,他正要批阅今日刚刚送来的奏折,忽的想起还有个温氏未曾教训一下,便淡淡吩咐:“去传温氏来侍奉笔墨!” 梁琨玉目瞪口呆,“皇爷……”——您怎么就瞅准温才人了?温才人多可怜啊…… “少废话,去传!”明昭没好气地道,她可怜?敢背地里说朕的坏话,朕看她就是日子过得太松快了! 梁大太监对这位小才人掬一把同情眼泪,连忙吩咐干儿子梁万贯去衍庆堂传话。 衍庆堂这边,文晓荼还在继续晒头发,百无聊赖的她都有些困了。 正在此时,提神的事儿来了。 太监小元宝飞奔进来,“才人,御前的梁公公来了!” 文晓荼惊了,虽然原主也不熟悉御前的太监,但谁都晓得,乾安宫的宫殿监、也就是御前大总管叫梁琨玉! 红果也是一惊:“梁大总管?!” 小元宝急忙摆手道:“不不不,是梁大总管的干儿子,副领事太监梁万贯、梁公公。” 红果松了一口气。 文晓荼也松了一口气,但又不禁觉得奇怪,御前太监来找她作甚? 第27章 皇爷召见 “快请他进来。”就算不是梁琨玉,那也是有品级的御前的太监,副管领是正八品,算起来跟选侍同级呢。 红果急忙道:“才人,您头发还散着呢!奴婢先帮您挽起来。” 文晓荼忙拢了拢才七八分干的头发,伤脑筋,还没干头就梳起来,想也知道肯定会不舒服,便道:“别叫御前的人等着,拿跟丝带帮我扎起来就是了。” 红果虽觉得不妥,但更怕得罪了御前得脸的太监,便飞快去取了两根根鹅黄织金丝带,用梳子飞快给她扎了一个高高的马尾,然后飞快旋拧绕了上去,然后再用丝带绑紧。 文晓荼:结果还是给她梳起来了…… 红果梳头的手速真不是盖的,文晓荼都来不及说什么,只觉得头皮一紧、脑袋一沉,就挽好了头发。 那梁万贯是个脸蛋圆乎乎的年轻太监,看着去有富态又和气,一进来就忙拱手问安,“给温才人请安了。” 文晓荼端正坐在椅子上,“公公是御前的人,怎么突然来北宫这边了?” 梁万贯笑眯眯说:“皇爷有旨,召您前去伴驾。” 皇爷?? 貌似是这个朝代宫女太监们对皇帝的尊称。 文晓荼顾不得深思这个称呼,就被“召见”二字惊呆了,“皇上……召见我?!” 梁万贯笑得像个弥勒佛似的,“是啊,小主,您——”梁万贯打量了一下这位温才人,面覆轻纱,只露出一双惊愕的大眼睛,倒是水灵可人,可头上怎么竟随便一挽,一头青丝乌黑,却不见半点金玉首饰,素净得不像个才人小主。 “您还是赶紧拾掇一下!”梁万贯委婉地提醒了一声。 红果小脸激动,她连忙解释道:“公公有所不知,我家才人方才刚洗了头,正在晾头发,您就来了。所以奴婢才只得草草为才人挽了头发。” 梁万贯暗忖,原来如此,他笑着说:“那你们快伺候才人梳妆,别叫皇爷久等。” “是是是!”红果连忙应声不迭。 梁万贯躬身一礼,便去外间候着了。 小元宝见状,已经飞快去沏茶招待这位御前太监,红果碧心则一齐下手,拆开文晓荼后脑的丝带,七手八脚开始帮她梳头。 碧心飞快道:“小主的头发又长又多,不如梳个高髻!”——贤妃娘娘就常梳高髻,衬得整个人都贵气得紧。 红果一边梳理着那三千青丝,一边道:“不成,梳高髻,需得用华贵的首饰装饰才成,而且太费时了,梁公公可还在外面等着呢。” 文晓荼连忙道:“梳一个简单大方的就成了!我的脸又不能见人!”——费那力气捯饬复杂发型作甚?! 红果神色一黯,低声应了声“是”。 碧心打下手,红果双手翻飞,不到一刻钟功夫就给她梳了个狄髻,插上顶簪、挑心、分心、发箍、掩鬓,一整套的鎏金首饰,也金灿灿的,看着倒也贵气。 衣裳倒是不曾换,还是那套桃花缠枝袄裙,跟着梁万贯,一路往皇帝的乾安宫而去。 却不曾想,路途竟然如此遥远。 她穿着垂至鞋面的褶裙,可不敢大步急行,万一踩到裙角,那可是要摔得难看喽。甚至于,红果还得小心扶着她。故而走了半个钟头,她还没走出后宫呢! 文晓荼又是烦躁、又是不安,忍不住问:“梁公公,皇上传召我,不知有何事?”——她脑袋想秃了也不明白皇帝为毛召见她! 梁万贯笑着说:“奴婢就是个传话的,哪里晓得皇爷圣心?小主去了,自己亲自问便是了。” 文晓荼心中骂娘,麻蛋,为毛皇宫修得这么大?北宫为毛离皇帝寝宫辣么远?! 梁万贯催促道:“才人,咱们还是快一些,若是叫皇爷等急了,您怕是要吃挂落。” 文晓荼内心腹诽,挂落你妹!我的北宫离得那么远,我又没有肩舆暖轿,我哪里快得了?! 只得瞧瞧拎起一点裙子,这才稍微加快了一点速度。 饶是如此,还是走了一个钟头才终于抵达了目的地,乾安宫……的后殿。 乾安宫其实个巨大的“工”字型殿,前殿、后殿之间被一个长长的穿堂连接,前殿曰乾元、后殿曰圣安,前朝后寝,因前殿则属于前朝范围,嫔妃们不得前去,因此连正门都是走不得的。因此文晓荼奉诏前来,只能走侧门进入前往后殿。 雕梁画栋、殿宇巍峨,她自西门甫一入乾安宫,便发现此处的宫女太监比别处更加安静,人来人往,却都低眉顺眼,几乎无人言语,一看就知道乾安宫规矩大。 梁万贯进了乾安宫也立刻低眉顺眼起来,不敢乱瞟,只低声道:“才人请这边来!” 脚步加快,领着她沿着西侧抄手游廊绕行至乾安宫后殿前的月台上。 梁万贯上前,飞快给月台上的宫殿监梁琨玉见了礼,唤道:“干爹,温才人来了。” 文晓荼险些当场倒喷,之前在颐年殿她虽然匆匆见过御前大总管一眼,但来不及细看,如今瞧着这梁琨玉看着也就三十来岁,比梁万贯顶多大个十岁八岁的!这都能认干爹? 文晓荼哪里晓得,人家梁大总管何止有干儿子,想给他当干孙子的小太监都海多了去了! 梁琨玉点了点头,面露温和之色,“才人稍等,奴婢这就进去禀报。” 温如荼嘴角抽搐了两下,“劳驾。” 梁琨玉深吸一口气,这才小心翼翼推开殿门,又小心翼翼关上,脚步轻盈,低眉顺眼走进了东侧书房,“皇爷,温才人已在殿外侯见。” 皇帝明昭挑了挑眉,淡淡道:“传她进来。” 梁琨玉连忙一溜烟退下,正色转告温才人:“才人请进,皇爷就在东侧书房内。” 她点了点头,被红果搀扶着正要进去,梁琨玉急忙道:“才人自己进去便是!皇爷传召,如无特许,是不许带奴婢进去的。” 红果一个激灵,连忙后退两步,“奴婢该死!” 文晓荼腹诽,见皇帝规矩还真严! “多谢公公提点,红果,那你就在外头等我。”文晓荼温声细语道。 梁琨玉暗道,这个温才人倒是泰然自若,丁点儿也不惶恐。 第28章 皇爷的磨墨工阿荼 文晓荼先推开正殿殿门,发现门槛还挺高,只得提起裙子,侧身小心地迈了进去,然后正打算回身关上殿门,却瞧见梁琨玉已经飞快地在外头关上了门。 文晓荼:…… 话说,这大白天的,殿门有必要时时刻刻关紧吗?? 文晓荼很不理解。 后殿也是明间开门,也就是说,进来之后是一个又宽又深的大厅,西侧万福万寿落地罩下垂着珠帘,东侧则是紧闭的隔扇门。 文晓荼暗忖,这隔扇门后,应该就是皇帝所在的书房了。大白天的,把自己关在两层门里头,不嫌闷得慌吗? 因已经通传过,文晓荼便没有多嘴多舌,直接轻轻推开了隔扇门。 里头是一个光线柔和的宽敞书房,南侧靠窗户处有一架硕大的罗汉榻,北侧是通天接地的巨大书架,书架前有一架红木大案,案上摆满了各种奏折,而案前正襟危坐的正是皇帝陛下。 书房内异常安静,只有个小太监立在御案旁正低头磨墨,整个书房内,就只有刷刷磨墨的轻微声响,以及朱笔落字的沙沙轻音。 总之,就是贼安静! 这么安静,文晓荼也不敢制造噪音,提着裙子轻手轻脚上前,低声道:“给皇上请安。” 正在批折子的皇帝明昭朱笔一颤,他愕然抬眼,“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文晓荼无语凝噎,你是您让我进来的吗?!惊讶个毛线球啊! 明昭这才恍然:原来朕已经习惯了在有人进来之前,就提前先听到心声。 这是一次,有人靠近了、自己出声了,朕才察觉。 明昭揉了揉眉心,扫了一眼旁边的安静的磨墨太监:“你退下!” “是!”那磨墨太监瞧着有些木讷,应了声,便躬身退了出去。 文晓荼小声请示:“不知皇上传召,有何吩咐?” 明昭冷眼睨了眼前的温氏一眼,倒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丁点儿看不出竟敢背后说出那种放肆之言。 他冷言道:“磨墨!” 文晓荼:????? 愣了三秒钟,文晓荼心中骂娘,你把专门磨墨那个小太监遣出去,就是为了让我接他的班儿?! “您、传臣妾来,就是为了让臣妾磨墨??”这个皇帝脑子有猫病?! 明昭面色愈冷:“在朕跟前伺候,最要紧的就是安静!朕没问你话的时候,就给朕闭上嘴!” 文晓荼:她不只是要当磨墨工,还得当个哑巴磨墨工? 文晓荼内心骂娘,面上却只得点了点头,行,我不说话!我当自己是哑巴还不成吗? 上前抓起那块红墨,在砚台上磨啊磨,心里狠狠地唱:我是一个磨墨匠,磨墨本领强,我要把那狗皇帝,磨成一条狗~ 明昭拿起狼毫,才忽的发现这温氏居然磨得还挺欢乐的样子,磨墨都墨出节奏来了! 就是这墨汁磨得不怎么样。 “太浓了!”明昭皱眉斥道。 文晓荼手上动作一滞,内心欢乐的歌曲戛然而止,她飞快一瞟,旁边正放着一只小巧玲珑的宫碗,里头有半碗清水,连忙端起来往砚台里倒水。 哦豁,手一抖,倒多了! 明昭太阳穴突突乱跳。 文晓荼弱弱道:“皇上您别生气,臣妾再多墨一点都就是了。” 明昭咬牙切齿:“添水要少量多次!” “是是是!”文晓荼温驯得像只鹌鹑,内心已经在悄咪咪骂皇帝真狗!嫌我磨得不好,你把刚才撵出去的太监叫回来不就是了! “墨不能斜着墨,要正垂平磨,不可过轻过重、不可过急过缓!你到底会不会磨墨?”皇帝明昭心中甚是恼火,这磨了一滩什么东西?! 文晓荼正色道:“回皇上,臣妾不会磨墨。” 明昭脸色黑如墨汁,你倒是理直气壮! “继续磨!磨多了,自然就会了!”明昭一脸刻薄地道。 文晓荼:……你妹哟! 势比人强,文晓荼也只得继续憋屈地磨墨,还得按照皇帝的指示,不轻不重、不急不缓地磨着那方红墨。 磨墨这差事,看似不太费力,但你若是持续不间断地墨,那可就是苦差事了。 要紧的是这位皇帝陛下无比挑剔,稍微浓一点、淡一点都不成! 文晓荼默默磨了两刻钟,手腕都酸透了。 她苦兮兮揉着右腕,天爷诶,我哪里得罪这只狗皇帝了! 才偷懒了不到十个呼吸,皇帝陛下又冷冷发话:“怎么又停下了?给朕继续!” 文晓荼都快哭了,这狗皇帝,要求高就算了,丫的消耗量还特别大!好不容易磨出一滩合格的红墨,他眨眼功夫就给用完了!丫的手速有多快啊! 文晓荼苦着脸咬牙继续磨,只把这砚台当成了狗皇帝那张恶毒的脸,磨死你丫的! 狗皇帝陛下笔走龙蛇,在奏折最后落下一行行朱批,丫的写得是行书!啊不,这已经接近草书了!怪不得那么快! 文晓荼抽空瞄了一眼,然后继续腹诽,写得啥玩意?老娘一个字也看不懂! 皇帝陛下冷冷道:“不准乱瞟!” 文晓荼一个激灵,丫的后脑上上张眼睛了? 她急忙道:“皇上您放心,您写的字,臣妾一个也不认识!” 皇帝明昭一愣,“你不识字?”——那日说起孝经,不是朗朗上口吗? 文晓荼黑线,你丫的才不识字呢!她道:“臣妾识字,只是您的字,不认识!” 明昭再度一愣,他挑眉:“不认识行书?” 文晓荼特意露出惊讶的眼神:“您写得是行书吗?臣妾以为是草书呢……” 明昭:……意思是朕的字太潦草? 文晓荼飞快低下头,默默继续磨墨。她刚才是不是有点莽?居然破口讽刺皇帝陛下! 谁叫狗皇帝这么不人道,居然把她叫来当苦力! 明昭淡淡说:“你大可放心,内阁学士们都识字。” 文晓荼额头暴起一根青筋,丫的非得给我扣上一顶文盲帽子吗?! 咬咬牙,我忍! 看着温氏那忍气吞声的憋屈样,皇帝明昭瞬间觉得心里畅快了不少,小样儿,还跟朕顶嘴!看朕怎么调教你! 不过,这个温氏还真是安静啊。 心声一片宁静。 朕不问话的时候,也不多嘴。 第29章 阿荼:贫尼方才差点圆寂了! 五月明媚的阳光透过步步锦支摘窗,透照在后殿御书房南侧的紫檀木罗汉榻上。檀木倭角炕几上的一盆兰草缓缓吐着芬芳,一尊华贵大气的七层宝塔薰炉幽幽缕缕散发着提神醒脑的馨香。 这书房,倒也不是特别大,也就五十平方左右,东侧里头似乎还有个房间,不过被珠帘幔帐遮挡,明显是皇帝的寝室。 在殿外的时候,她粗粗扫过,这乾安宫后殿应该是面阔七间、深进五间,在古代建筑中,“间”不算太大,也就是个小房间的规模。而这个御书房,明显是好几个小间合并成了一个大书房,面阔……占了两间、深进占了大约三间。 “发什么愣,磨墨!”一旁的皇帝陛下又发出了不满的催促。 文晓荼有气无力应了一声“是”,呜呜,手腕好酸,爪子都要抽筋了!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皇帝刚回来就料理了贺兰氏和方氏,那会子她其实心里还是很感激的,彼时,在她眼里,这位皇帝陛下简直就是包青天在世。 但现在……去你妹的死黑皮!你的心比你的脸还要黑! 皇帝明昭打量着温氏那紧皱的眉头和恶狠狠的眼睛,然而他却听不到丝毫心声,他凉凉道:“朕怎么觉得,你在腹诽朕。” 文晓荼手一抖,险些把手里的半截红墨给扔了,她急忙挤出一个谄媚的笑容:“怎么会呢?”——丫的这狗皇帝莫不是有读心术?! 明昭鼻孔出气哼了一声,朕虽听不到温氏心声,但这个丑女人,满腹心思都写在脸上了! 这时候,御书房的房门被咚咚敲了两下。 文晓荼本能地扭头去瞧,却不见有人进来,甚至都无人出声。 她狐疑了,她出现幻听了?? 皇帝明昭淡淡说:“敲击两声,是送茶水点心。你且去端进来!” 文晓荼黑线:怎么御前还整了个暗号? 只得乖乖应了声“是”,对着外头道:“别急,来了来了!”然后快步奔去。 皇帝明昭黑脸无语,外头的人不急,安安静静候着呢。 推开御书房的房门,便是宫殿监梁琨玉,他肃立门外,微微躬身,旁边还有个年轻的太监,正双手捧着个硕大的黑檀木大盘,盘上是两只青龙海水云纹茶盏,并四只素雅的青瓷高足盘,盘中是精致的小点心。 梁琨玉微笑着小声道:“劳才人送进去。” 文晓荼点了点头,这才从那太监手上接过了大盘,哟呵,还挺沉!倒不是因为上头的东西沉,而是这黑檀木太重了! 她小心翼翼双手捧着黑檀木大盘,小心翼翼转身入内,而身后的书房房门倒是不需要她顺手关门,梁琨玉已经给飞快关上了。 这速度,不晓得还以为皇帝陛下在里头果奔呢! 文晓荼吐了槽,才小心地走到皇帝陛下跟前,忽的发现,那书案上摆满了各种奏折、书本,根本放不下这么个大盘子。飞快瞄了一眼,只得几步走到南侧的罗汉榻前,先把黑檀木托盘搁在炕几上,然后端起一盏茶,滴溜溜捧着,送到皇帝陛下手边,“皇上请用茶。” 皇帝明昭淡淡“嗯”了一声,这才搁下狼毫,端起茶盏,徐徐品着。 文晓荼小声道:“皇上,那四盘点心您想吃哪个?臣妾给您端来。”——这书案虽大,但空余的地方不多,没法一下子放上四盘点心。 明昭搁下喝了一半的茶盏,“朕不喜欢吃点心。” 文晓荼:不喜欢干嘛让人送?? 瞄着十步外炕几上的四盘精致的小点心,文晓荼咽了一口口水,“那……臣妾可以吃吗?” 皇帝明昭脸色忽的有些古怪,这个温氏……该说她坦诚好呢,还是厚脸皮好? 文晓荼被皇帝的眼神看得浑身发毛,她连忙低下头,不给就算了,这么瞅我是几个意思? 明昭揉了揉眉心,再度拿起朱笔,蘸饱了红墨,才轻飘飘道:“吃。” 轻描淡写的两个字,叫文晓荼眼前嗖地一亮,她忙不迭屈膝:“多谢皇上!” 然后也不管皇帝陛下,滴溜溜跑到了罗汉榻前,飞快捏了一块如意凉糕,掀起面纱一角,飞快塞进嘴里! 这如意凉糕是用糯米卷着豆沙制成的,小小的,一口一个,入口软糯香甜,有点像糍粑、又有点像麻薯,总之软乎乎的,特别好吃! 另外三盘也都非常精美,分别是海棠酥、桃花酥和水晶桂花糕。 明昭抬眼一瞥,就看到温氏腮帮子都鼓了起来,面纱都遮掩不住!不过往嘴里塞的时候,倒是十分小心,且动作利索,倒是不曾露出那毁了容的下巴,喝茶的时候,更是一手拎着面纱,然后用袖子遮挡。 可见女子,终究还是在乎容颜的。 明昭怜悯温氏的可怜之处,但背地里说朕和太后的坏话就太不应该了! “磨墨!”明昭淡淡道。 文晓荼忙搁下茶盏,应了一声“是”,飞快拎着裙子一溜烟回到皇帝书案前,抓起红墨,刷刷刷飞快研出一滩浓淡均匀的好墨。 明昭暗自腹诽:果然吃了点心,比方才手脚麻利多了。 然后,便瞧见温氏又搁下了红墨,脚步细碎,又一溜烟溜到了罗汉榻前,继续吃、继续喝。 明昭:…… 吃喝了一通之后,温氏再度滴溜溜凑过来,低声请示:“皇上,要不要您给换一盏茶?” 明昭挑眉:朕看你是喝完了茶,自己还想再来一盏? “不必!”明昭干脆利落地拒绝了。 文晓荼悻悻然,连忙又墨了一滩红墨,又滴溜溜过去继续吃点心,只是这会子茶已经喝完了,光吃点心有点干。 但文晓荼并没有停下往嘴里塞点心的动作,腮帮子又鼓囊囊的,宛若仓鼠的颊囊。 明昭:这到底是来伺候朕的,还是蹭吃蹭喝的?早知如此,刚才真不该允许她吃点心! 这个温氏,给她三分颜色就敢开染坊! 明昭心里不禁有些生气。 这时候,忽的听到温氏发出了“呃”的古怪声音,抬眼一瞧,却见温氏眼珠子瞪得大大的,双手抚着喉咙,这……噎着了? 明昭挑了挑眉,谁叫你吃得那么快! 乐极生悲,就是文晓荼现在的状态,水!哪里有水!噎死老娘了! 她飞快扫了一眼书房内,然后眼前一亮,便直奔着皇帝陛下去了。 明昭皱眉,这个温氏,该不会想喝朕的茶?! 却见文晓荼已经飞快捧起那半碗清水——没错,就是磨墨用的清水! 她掀起一点面纱,顺势又用宽大的琵琶袖一挡,仰头一饮而尽!卡在喉咙里的点心也顺溜而下,落入腹中。 文晓荼心有余悸地拍了拍扁平的胸口,贫尼方才差点圆寂了! 皇帝明昭:…… 第30章 吃草吧狗皇帝 文晓荼正揉着自己的喉咙,忽的发现皇帝正直勾勾盯着她! 她一个激灵,这才发现砚台里的红墨已经用完了,更尴尬的是,磨墨的水也被她给喝光了! “你……”明昭才说出一个字就有点卡壳,因为他都不晓得该说什么好了! 顿了顿,明昭才继续道:“你为什么不喝朕这盏茶?” 文晓荼瞅了瞅皇帝陛下手边的茶盏,登时就眼睛一圆,啥?喝黑皮黑心狗皇帝的剩茶?本姑娘是那么不讲究的人的吗?! 皇帝明昭哪怕不借助读心术,也从温氏那眼神里读出了“嫌弃”二字,他额头猛地暴起一根青筋,这个毁了容的丑女,居然还敢嫌弃朕?!你难道没照照镜子看看你如今的脸吗?!朕不嫌弃你,你就该烧高香了! 文晓荼咳嗽了两声,连讪讪道:“嫔妾怎么敢喝您的茶?而且,这碗水离得比较近嘛!”——搞什么呀,我不喝你的茶,这也值得生气?皇帝这种生物,太不好伺候了! 明昭揉了揉突突暴跳的太阳穴,这个丑女,肯定又在腹诽朕! 文晓荼缩着脖子弱弱道:“皇上,您该不会生气了?那个……嫔妾若是哪里做错了,还请您明言,嫔妾一定改正!” 皇帝明昭被噎住了,朕总不能说,你不许腹诽朕? 明昭冷冷道:“注意仪态!” 文晓荼“哦”了一声,原来是她刚才的举动太冒失了啊,她松了一口气,连忙福了福:“多谢皇上提点,嫔妾谨记。”——但是,噎着这种事儿属于突发事件,她也不想的。 以后吃点心看样子得悠着点啊。 “磨墨!”皇帝明昭重重道。 文晓荼只得连忙捧着空碗去御书房外,叫太监再给添了一碗,然后捧着回来,才能继续给黑皮狗皇帝磨墨。 大约是吃饱了,文晓荼格外有力气,红墨磨得又快又好。 皇帝明昭笔走龙蛇批阅奏折,右手边的那三大摞奏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半个时辰后,御书房的房门再度被敲响了,咚咚咚,连续三下。 文晓荼:这又是什么暗号? 皇帝明昭深吸一口气,搁下狼毫,道:“已经午正了。” 文晓荼一愣,午正?也就是……十二点?忙瞄了一眼墙角的那尊珐琅西洋摆钟,可不正好就是十二点么! 文晓荼瞬间想到了什么,“敲门三声是开……咳!是用膳?”——口胡口胡,差点说成“开饭”。 皇帝的明昭的脸色嗖地黑了几度,这个温氏丑女,未免太不讲究了! 她忽然想起,有人给喂狗的时候,会敲几下饭盆,以示开饭。 想到此,文晓荼的嘴角偷偷翘了起来,眼角也眯了起来。 明昭皱眉:怎么突然又这么高兴?哼,难不成以为朕会赐你一起用膳?做梦! 明昭起身,大步走出了御书房,文晓荼连忙滴溜溜跟上。 只见御书房门外,早有人捧着温水、巾帕躬身候着,梁琨玉一见皇帝出来,连忙躬身道:“皇爷,午膳已经在西花厅摆好了。” 西花厅都是前头落地罩内的宽敞厅堂,此刻珠帘已经被卷起,赫然可见里头一张长长的大桌子上摆满了带盖碗碟,清一色的豆青色瓷,看上去素雅得很,话说,皇帝用的餐具,不是金的就算了,怎么瓷器都这么朴素? 不过,不得不说,这颜色倒挺好看的,淡雅柔和,整齐划一,哪怕是强迫症看了都会觉得舒服。 皇帝陛下盥手漱口之后,这才步入饭厅,端坐在大长桌子的桌头上。 然后,四个太监一齐上手,将碗碟盖子一件件取下,这个动作,整齐利落,居然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片刻功夫,这些山珍海味便都露出了庐山真面目,菜色精致,香气诱人!文晓荼偷偷咽了一口口水。 不过话说,皇帝的正餐,貌似也不是特别丰盛。 有位慈禧太后,据说一顿饭要吃二百多道菜呢! 眼前这桌子上,瞧着也就三四十道菜,若是公侯勋贵之家,倒是尚可,搁在天下至尊皇帝陛下面前,是不是有点少? 文晓荼狐疑地瞅了一眼端然正坐的皇帝陛下一眼,忽的发现皇帝的脸色有些阴郁,眉头紧皱,一副很不开心的样子。 文晓荼暗忖,难不成是因为这菜太少了? 明昭不高兴,可不是因为桌上的饭菜,而是……太吵了! 甫一走出书房,便是一片叽里呱啦,耳朵里嗡嗡乱叫,吵得直叫人耳膜生疼! 此时此刻,他才不禁感叹温氏的娴静。 温氏虽然丑了点儿、冒失了点儿、不恭敬了点儿——但她安静啊! 明昭板着脸道:“温氏侍宴,其余的都退下!” 梁琨玉虽然知道这不合规矩,但皇爷登基以来打破的规矩还少吗?半句话也不敢反驳,连忙领着一众宫女太监鱼贯退出了西花厅。 明昭耳根子这才清静了少许,西花厅没有门扉阻隔,还是能够听到一点窸窸窣窣的声响,但也比刚才强多了。 文晓荼又咽了一口口水,这御膳比他想象中要简约不少,但也比她的三餐丰盛了不知凡几!瞧瞧,那是清蒸石斑鱼?还有旁边那道金汤花胶鸡,看上去金灿灿的,香气四溢啊!还有那个黑乎乎的……应该是乌鸡,拿猴头菇炖的!还有那龙井虾仁,好大的鲜虾啊!目测有三寸长! 啊~~好想吃! 她当然是吃不着的,而皇帝陛下已经动筷子了。 文晓荼:她突然觉得好饿!明明才吃了那么多点心,为毛又饿了? 唉,对了,皇帝刚才说让她侍宴对? 侍宴要怎么侍? 瞄了瞄这偌大的长条桌子,其中绝大部分菜色,以皇帝陛下的臂长是够不到的。 所以说,她应该时不时给挪动一下? 嗯,决定了,多挪几道素菜给他吃! 文晓荼撸了撸袖子,动手! 她上前端起三步开外的那盘翠绿的清炒芹菜,手脚麻利地换走了皇帝陛下手边那盘清蒸石斑鱼!又端起一盘鲜蘑菜心,换走了皇帝陛下跟前的梅菜扣肉! 明昭看在眼里,眉心瞬间舒展,这个温氏,倒是有几分眼力劲儿,把腥的腻的都挪走,换上清爽可口的。 看到皇帝陛下居然真的乖乖吃她送到跟前的绿菜,文晓荼嘿嘿偷笑,吃草你! 第31章 温氏丑女、吃饱喝足、拍拍屁股走人 文晓荼像一只辛勤的小蜜蜂,把桌上为数不多的几道素菜轮番送到皇帝陛下面前。看到皇帝陛下吃完了碗里的碧粳米饭,便飞快给他夹上个白白胖胖的千层馒头——其实那边还有一笼皮薄馅大的虾仁蒸饺、以及十八个褶的灌汤包,一看就特别好吃,所以她就没给皇帝陛下夹。 而皇帝陛下看上去竟然一点也不挑食,给他什么就吃什么,一句话也不抱怨。 皇帝用膳的速度也蛮快的,虽然保持优雅,但并不十分细嚼慢咽,因此不到两刻钟,皇帝陛下吃了一碗米饭、两个千层馒头,若干素菜,便饱了。 其实这饭量不少了,那千层馒头并不小巧,有成年人的拳头那么大,而且很一层层紧密又瓷实,属于戗面馒头。 皇帝陛下兀自起身,语气清淡随和:“你可以随意用些,再吩咐撤膳。” 文晓荼眼睛一瞬间锃亮,“多谢皇上!” 虽然御前的活又严苛、又无聊,但伙食水准真的是没的说! 这一刻,文晓荼突然觉得,这只黑皮黑脸的皇帝貌似也不是那么刻薄不近人情。 明昭心中冷哼,这下子不嫌弃是朕用剩的了? 皇帝陛下拂袖径直去了书房。 文晓荼已经飞快端起了那盘她觊觎良久大虾仁! 正在此时,梁琨玉领着一干宫女太监走了进来。 一时间,她与大总管四目相对,面面相觑。 梁琨玉这才和善一笑道:“才人歇着,这些叫奴婢们拾掇便是了。” 文晓荼急了,她急忙道:“公公误会了,皇上刚才说,我可以用一些再撤。” 梁琨玉不免一惊,皇上可从未给嫔妃赐膳! 梁琨玉眼观鼻鼻观心,难不成……皇爷这是对温才人生了怜悯之心?梁琨玉倒是没怀疑皇爷是瞧上温才人了,毕竟温才人脸面已经毁得无法见人。 梁琨玉笑容和气,忙叫小太监给她奉上了一套碗筷,又把温才人的贴身宫女叫进来,让那宫女伺候温才人用膳。 “才人慢用。”然后便退了出去。 见梁琨玉走了,除红果外便再无旁人,文晓荼便飞快摘下面纱,戴了半天,还真有点闷。 红果不禁咋舌:“好多山珍海味啊……” 文晓荼暗道:比起慈禧差远了。 红果连忙端了灌汤包和虾仁蒸饺到自家主子跟前,她低声道:“皇上还特许才人享用御膳,皇上对您可真好!” 文晓荼嘴里已经塞了一只龙井大虾仁,只嗯嗯了两声,别的另说,伙食待遇确实不错。 哇,这虾仁好鲜好好吃! 红果忙舀了一碗金汤花胶鸡送到才人手边,“您慢点吃,先喝口汤,免得噎着。” 说道噎着,文晓荼心中不禁大为尴尬,刚才她就在皇帝陛下面前噎了个够呛。 忙舀了一小勺花胶鸡汤送进嘴里,嗯!鲜美啊! 文晓荼眼睛一亮,连忙专心致志地干掉了这碗鸡汤。 忽的,她听到了咕噜一声。 她懵了,我正吃着呢,肚子没有理由叫嚣啊! 然后就瞧见红果小脸已然涨红,文晓荼了然,她从袖中掏出一只鼓鼓的荷包,塞给红果:“吃。” 红果愣住了,这不是……才人今早装进荷包里的红豆糕吗? “奴婢进来是伺候您的,怎么能……”红果又是感动,又是惶恐。 文晓荼道:“快吃!趁着这里没有外人。” 红果只觉得胸膛大暖,在才人眼中,她是自己人啊!红果红着脸点了点头,“多谢才人。”便微微侧过身子,打开荷包,狼吞虎咽。 文晓荼今日也着实是大饱口福了,皇帝陛下光吃了些绿菜,这些肉食佳肴大部分都没动过筷子,真真是便宜她了! 她吃到肚皮滚圆,才遗憾地放下了碗筷,心里没出息地想:若是能打包就好了。 红果早已吃完了红豆糕,便去外头要了温水,伺候自家才人洗手漱口,这才退了出去,继续恭恭敬敬候在圣安殿外。 而文晓荼,重新戴上面纱,再一次走向皇帝陛下的书房,忽的,他发现,御书房的房门居然是开着的! 她愣住了! 御书房的房门和用餐的花厅是正对着,岂不是说,她刚才胡吃海塞的样子,皇帝都瞅见了? 额……不会,皇帝陛下应该只是没有顺手关门的习惯,他不至于偷窥! 默默关上书房的房门,却看到皇帝陛下并没有坐在书案前,而是端坐在临窗的罗汉榻上,手里拿着一卷书,神态闲适,眉宇从容,炕几上还放着她吃剩的那几盘点心…… 文晓荼神色微囧,滴溜溜走到皇帝面前,福了福身子,“皇上,嫔妾这就去磨墨。” 明昭淡淡说:“不必了,朕已经批完了。” 文晓荼眼睛一圆,什么时候批完的?额……她吃饭的时候? 哦,是了,貌似用午膳前,就快批完了的样子。 可墨汁也快完了,那不成是皇帝陛下自己磨墨了? 明昭淡淡说:“你倒是个不拘谨的人。” 不拘谨?啥意思?说我自来熟?厚脸皮? 明昭搁下手中的《资治通鉴》,“朕午后要去南校场练骑马、射箭,你就不必跟去伺候了。”——那里风吹日晒、动刀动枪,温氏这等弱女子还是留在圣安殿。 文晓荼大喜,“是是是,嫔妾不打扰您练武,嫔妾这就回衍庆堂。” 明昭脸色一僵,这个温氏丑女,吃饱喝足就想拍拍屁股走人?! 文晓荼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吃饱喝足,可不就该躺下睡个午觉么。 明昭看在眼里,心中暗忖,才磨了这么一会儿墨,就累了?这温氏,也太柔弱了。 “罢了,你退下!”明昭不欲过度为难这个弱女子,便挥了挥手。 文晓荼福了福身子,眼睛却滴溜溜瞅着那几盘吃剩的点心,她鼓起勇气,小声请示:“皇上,这些点心,可以赏给嫔妾吗?” 明昭的黑脸再度一僵,这个没出息丑女!倒是一点都不见外! “你还没吃饱?”这个丑女,饭量倒是不少! 文晓荼默默从袖子里掏出那只大荷包,眼睛亮晶晶。 明昭:……合着这是要打包带走啊! 明昭实在看不上这种小家子气,黑着脸道:“拿走!” “多谢皇上!皇上您真是太大方了!”文晓荼笑眯眯奉上甜言蜜语,“您是嫔妾见过最大方的男人!” 明昭额头突突乱跳:“闭嘴!” “哦!”文晓荼立刻闭嘴,飞快往自己荷包里塞点心。 塞塞塞!有多少塞多少! 塞到最后,荷包的口都扎不上了! 皇帝明昭不忍直视。 文晓荼却浑然不介意,飞快塞回琵琶袖内,然后再度福了福身子,仪态优雅,“嫔妾告退。”然后一溜烟走了。 明昭咬牙切齿:这是哪来的丢脸小婆娘?! 幸好别人不知道!! 否则朕的颜面都要被丢尽了! 第32章 辛昭容:不,本宫觉得你不明白 袖里揣着御膳房特制的点心,领着贴身宫女红果,主仆二人出了乾安宫,沿着西六宫大道,笔直地往北宫方向而去。 文晓荼肚子填满、袖子塞满,某种程度上也算是满载而归了。 这一顿午饭,虽然吃的是皇帝的剩饭,但无论色香味都堪称一绝,绝对这辈子最好吃一顿饭。 红果忍不住好奇,压低声音问:“才人,您在圣安殿,一呆就是两三个时辰,您……”您跟皇上,这可是独处啊!孤男寡女,莫不是发生了点什么? 文晓荼淡淡说:“别想歪,只是磨墨而已。” “就只是磨墨?”红果瞪大眼,有些不敢置信。红果一直期盼着才人在里头,跟皇上能发生点儿什么。有了皇上的雨露恩泽,才人以后的日子才能好过些。 文晓荼指了指自己戴着面纱的脸,意思很明显,就我这相貌,皇帝怎么可能有别的想法? 红果遗憾得眼皮都耷拉了下来,才人性子这样好,若容颜尚在,怎会不得宠?贺兰氏和方氏真是作孽不浅! 红果柔声道:“好在皇上处事严明,重惩了贺兰氏和方氏。如今皇上又肯垂怜才人,哪怕只是让您侍奉笔墨,也比终日不得见天颜强多了。” 其实她还真没兴趣欣赏皇帝那张黑皮脸。 不过想想今日的伙食待遇,嗯,侍奉笔墨就侍奉笔墨,为了美食,她可以出卖自己的劳动力。 文晓荼信步走在宽敞的宫道上,叹气道:“就是这路途实在遥远。” 红果暗忖,若是才人能搬出北宫就好了…… 主仆二人各有思量间,忽的见前头拐角处传来一个略有些熟悉的哀求声:“娘娘,嫔妾就不去了——嫔妾这老胳膊老腿儿,实在经不起折腾!” 这声音充满了无奈。 另一个爽利轻快的声音响起:“哎呀!我只是让你陪我去校场,又不是让你陪我骑马过招!” “娘娘!皇上早年特许您可以去前头骑马,但却没许嫔妾去,这校场又在前朝,保不齐还会有朝臣、侍卫经过,嫔妾一介内宫妇孺,还是不去了。” 文晓荼心道,前头……貌似是辛昭容的昭华宫,所以这是辛昭容和陆婕妤? 文晓荼连忙加快脚步近前,果然便瞧见就在昭华宫的宫门外辛昭容一身梅红劲装,勒得腰细腿长,一头秀发只梳了低髻,头上并无华美簪钗,妆容亦几乎是素面朝天,但这副模样,反而衬得辛昭容别有一股英姿飒爽,不愧是武勋之女。 相比之下,陆婕妤面色就苦哈哈的,一副被赶鸭子上架的模样。 文晓荼当然不能对二人视而不见,她福了福身子:“昭容娘娘万福、陆婕妤万福!” 清脆的声音响起,辛陆二人双双吃了一惊,忙不迭整肃仪容。 辛昭容咳嗽了两声,“这不是温才人吗?你不是去乾安宫伴驾了吗?” 文晓荼:后宫里还真是没什么秘密可言啊。 文晓荼称一声“是”,又道:“午后皇上要去校场,所以就让嫔妾退下了?” 辛昭容露出惊讶之色:“皇上去了校场?” 文晓荼暗忖,看样子并非辛昭容窥探了帝踪,也是,若是为了去偶遇皇帝,怎么也该好好打扮一下,而非这般素面朝天。 陆婕妤松了一口气,她低声道:“皇上去了校场,娘娘还要去吗?” 辛昭容泄了气,“不去了不去了,本宫是那么没眼力劲儿的人吗?”——若换了从前,她的确是要去勾搭一下的,但现在她是在没这个胆子了。 文晓荼不禁诧异,明知皇帝行踪,却不趁机争宠,这位娘娘,貌似有点不务正业啊。 文晓荼很好奇,“娘娘为何不去?您出身武勋,想必颇有几分身手,今日可正是好机会。” 辛昭容讶异地扫了这个温才人一眼,这个温氏倒是心思不坏,只可惜温氏哪里晓得皇上的龙体…… 辛昭容不好言明,便低声道:“你别问为什么,总之,以后不要主动往皇上跟前凑,哪怕皇上召见,也要时刻注意仪态端庄。” 文晓荼:皇帝貌似的确蛮挑剔仪态的。 她正色点了点头,“多谢娘娘指点,嫔妾明白了。” 辛昭容:不,本宫觉得你不明白。 不过也不打紧,温才人毁了容颜,应该不会有那份勾搭皇上的心思,也就不会因此触怒龙颜。 “娘娘,皇上不是命您和贤妃娘娘一起打理宫务吗?您怎么……”看上去还这么清闲?居然还想去校场玩。 提到打理宫务这事儿,辛昭容就头疼,“皇上统共就这几个嫔妃,哪里需要两个人一起打理?!” 文晓荼:“额……”这位昭容娘娘还真是不栈恋权位。 陆婕妤面色一变,怎么能大庭广众之下非议皇上的指令?她连忙道:“娘娘,咱们别在风口站着,还是进去再说!” 辛昭容唉唉叹了口气,“哦,对了温才人,您也进来喝口茶。” 文晓荼本打算告辞的,但人家辛昭容都这么开口了,她也只得跟着去蹭口茶喝了。 这位辛昭容是个爽利的人,她倒是不讨厌。 昭华宫作为西六宫的正经宫殿之一,比起北宫那些大大小小的院落可要宽敞大气多了,光正殿就面阔五间,东西两侧的偏殿也都是面阔三间的。正殿曰昭华殿,自然是辛昭容的,就是不晓得陆婕妤住在哪个偏殿。 跟在辛昭容和陆婕妤身后进了昭华殿,径直入西侧花厅,辛昭容与陆婕妤坐在临窗上的昼榻上,大宫女惊鹊则给文晓荼搬了一张扶手椅,椅子上还铺了厚厚的贡缎软垫。 惊鹊忍不住偷偷打量了温才人一眼,又忙按下惊异之色。 文晓荼:这个宫女怎么老瞅我? 上首的辛昭容咳嗽了两声:“惊鹊,你先退下!”——之前的某个夜里,惊鹊路过太涵池附近,结果看见有人从水里爬了上来。惊鹊胆小,还以为是撞见落水鬼了,吓得落荒而逃。 此事禀报给辛昭容,辛昭容略加分析,就猜错出那十有八九是附近衍庆堂的温才人。 既已经爬上岸,辛昭容就没有派人去。不管温才人是不慎落水,还是投湖自尽,她既上来了,便当做不知道就是了。 第33章 落水鬼附身的温才人! 文晓荼狐疑地瞅着那个叫惊鹊的宫女,简直就是一只惊弓之鸟,不晓得的还以为是见鬼了呢。 这貌似还是辛昭容的陪嫁宫女,这心里素质实在不行啊。 侍立在辛昭容身侧的另一名陪嫁大宫女鸣蝉忙赔笑道:“惊鹊这两日梦魇了,所以一惊一乍的,她不是有意失礼于才人的。” 文晓荼温文一笑:“不妨事。”——她只是觉得古怪,倒不至于为此介怀。 说话间,两个二等宫女已然奉了茶,漂亮的粉彩海棠春燕茶盏里头是汤色鲜亮的红茶,入口圆融,香气浓郁,很是不俗。 文晓荼才吃了一肚子油腻荤腥,这会子喝着倒是十分解腻,“不知这是什么红茶,竟这般香馥爽口。” 辛昭容的大宫女鸣蝉道:“这是我家娘娘最爱的九曲红梅,是去岁秋日钱塘的贡品。” 辛昭容爽朗一笑,“若温才人喜欢,本宫叫人给你包上一斤,你带回去慢慢喝。” 之前太后赏的茉莉花茶已经喝完了,至于她自己的份例茶成色实在不咋滴,文晓荼便没有拒绝,起身福了福:“那嫔妾就却之不恭了。” 红茶又不是绿茶,非得是当年当季才鲜美。 辛昭容暗暗打量着温才人,言行举止也丝毫不见拘谨,甚至比刚入宫那会子还要落落大方几分。瞧着,应该是已经释怀了。 略絮叨了几句,文晓荼就推说疲乏,辞了辛昭容与陆婕妤,回了自己的衍庆堂。 今儿光走路就足足走了两个钟头,虽说是裙子太长,不能快行,也可见距离之遥远。 她歪在自己的美人榻上,红果笑脸盈盈,她手里还捧着辛昭容送的那一斤九曲红梅茶,隔着厚厚牛皮纸深深嗅了一口,“好香啊!足足一斤呢!辛昭容出手真是大方!” 想也知道,这样顶级的贡茶,绝对价值不菲。 文晓荼笑眯眯道:“红茶啊……用来做奶茶也是极好的~” 她最喜欢喝奶茶了。 红果眼珠子咕噜一转,“才人,若是把这九曲红梅送去北膳房烹制奶茶,还指不定被被扣下多少呢。不如奴婢直接去取些鲜奶、支些白糖,直接在茶水房给您烹制奶茶!” 文晓荼颔首,“甚好!” 另一头,昭华宫正殿中,大宫女惊鹊惊魂甫定回到辛昭容身侧,她低声道:“娘娘,您有没有觉得,温才人跟以前不大一样了?”——虽然被遣退出去,但惊鹊一直在外头竖着耳朵听着呢。 这会子陆婕妤也已经自行回了偏殿,辛昭容便不怎么注意仪态,正歪在昼榻上嗑着瓜子,“的确不像从前那么拘谨了。”——从前刚入宫古代时候,温才人那叫一个谨小慎微,生恐得罪了人。 可即使如此,还不是被人给害了?心存鬼蜮之人,不会因为你谨慎谦和,就高抬贵手放你一马。 后宫之中,最要紧的是利益,最可怕的人心。你若是妨害了人家的利益,哪怕是自家姐妹,也照样下手不误。 惊鹊眼眸颤抖,脸色惨白,“奴婢就说了,那太涵池从前就淹死过人!不会水的温才人怎么可能自己爬上来?肯定是落水鬼附身了!” 辛昭容翻了个白眼,她食指戳了戳惊鹊的眉心,“不许胡说!” 惊鹊急忙道:“奴婢没有胡说,奴婢那天晚上,曾亲眼瞧见,那温才人爬上岸之后,居然还摸自己的胸口!这是女人能做出来的事儿?保不齐那落水鬼是个太监呢!” 辛昭容无语凝噎,“人家应该只是抚了抚胸口,顺顺气罢了!” 惊鹊犹自不敢相信,“可是——” 辛昭容捏了捏惊鹊的脸蛋,“好了!你这怕鬼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你是老鼠胆吗?这里可是皇宫!皇上龙气昌盛,若她真是落水鬼,哪里还敢去皇上跟前?” 听了这话,惊鹊一颗心这才落回了肚子里,“也是哦~” “好了好了,这种不着边际的胡话,以后不管人前人后都不许再说!”辛昭容板着脸道,这种不像样的话,若是传进温才人耳中,肯定会气坏了。什么摸胸不摸胸的,说的人家好像磨镜似的。 “是!”惊鹊连忙肃身应声。 衍庆堂。 一碗热腾腾的奶茶端上来,文晓荼还没来得及喝一口,便觉得鼻子痒痒的,忍不住大大打了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尖,“谁在背后说我坏话?” 红果笑着往奶茶里加了两勺白糖,“才人尝尝,茶香浓不浓?滋味甜不甜?” 文晓荼搅动着微微发红的奶茶,吹了吹热气,缓缓抿了一口,然后眼睛锃亮,“又香又甜,好喝极了!”——比商场里奶茶好喝多了! 茶的馨香和牛乳的浓香相交融,甜度适当,入口柔滑,无半点涩滞!好茶加鲜牛乳,就是好喝! 烹制方法也很简单,三勺九区红梅茶,烹煮一刻钟,滤净倒出,再兑入温热的牛乳,加糖搅拌,即可饮用。 “若是再加点蜜红豆就更好了。”文晓荼一边喝着,一边给出了评价。 红果笑着说:“蜜红豆倒也不是多金贵,拿半两银子去北膳房就能换上一罐子。” 文晓荼默默吐槽,好贵的蜜红豆! 碧心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才人今日辛苦了,泡泡脚。” 今日确实走了不少路,脚都有些酸了。 微烫的水浸润着一双白嫩嫩的脚丫子,文晓荼用左脚搓右脚、右脚搓左脚。她向来不让宫女给她洗脚,倒不是她心怀平等,而是她怕痒,脚丫子别人碰不得。 心里暗忖,也不晓得皇帝陛下今晚会翻谁的绿头牌。 话说,新人入宫这么久了,还都不曾侍寝过呢。 碧心低声道:“奴婢听说,敬事房把您的绿头牌也制好了呢。” 文晓荼挑眉,敬事房做这些无用功作甚?闲得蛋疼? 啊不,敬事房太监都木有蛋。 文晓荼还不晓得,敬事房大总管孙安禄正是因为漏了她的绿头牌,所以挨了皇帝陛下二十板子,所以孙安禄当然不是蛋疼,他是屁股疼得紧。 这事儿太后不许声张,孙安禄自然也不愿意对外泄露自己的疏失之处,因此无论贤妃还是其他新晋宫嫔打探,都没有说出去半个字。 碧心附耳道:“说不准,皇上今晚会翻才人您的牌子呢!” 文晓荼差点把最后的最后一口奶茶给倒喷出来,这肿么可能! 第34章 被翻牌子了!Σ(⊙▽⊙"a 敬事房总管太监孙安禄捧着一盘绿头牌,缩头缩脑凑到皇帝陛下跟前,老脸上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请皇爷翻牌子!” 看着这个不传自来的死太监,皇帝明昭黑脸一沉,不消说,又是母后的吩咐! 这一次,六宫嫔妃,除却幽禁浴佛殿的方氏,其余所有嫔妃的绿头牌无一缺席,从左到右分别是:贤妃林氏、昭容辛氏、婕妤陆氏、美人余氏、才人洛氏、才人温氏、宝林江氏、选侍崔氏、选侍林氏。 共计九位。 孙安禄苦着脸,忍不住心想,新晋的小主们一个个都还是云英之身,也难怪太后娘娘急坏了。皇爷再不翻新人的牌子,保不齐太后娘娘就要直接把人塞到龙榻上了呢! 皇帝明昭的黑脸更黑了几分,以母后的性子,若是把她惹急了……到时候头疼的还是朕! “罢了,就才人温氏!”明昭拂袖道。 孙安禄小眼儿迷离,“才人……谁?是洛才人吗?”——孙安禄忍不住怀疑自己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了,居然洛氏听成了温氏。 明昭面色黝黑:“是温氏!”——朕不喜欢那个孤冷不敬的洛氏! 孙安禄小眼儿几乎要瞪出来,“温才人?!可、可是,皇爷,温才人的容颜——实在是……” “朕知道!”明昭脸色更加不快。 孙安禄快哭了,皇爷真不是消遣奴婢吗?好端端的,您白天召见温才人侍奉笔墨也就罢了,怎么会想召幸温才人?您怎么这么想不开啊! 明昭脸色更加难看了,这个狗奴婢!! 一旁的梁琨玉见状,连忙低低咳嗽了两声,“孙总管,皇爷既然都翻了牌子了,太后娘娘那边也能交代得过去了,你照章办事就是了。” 孙安禄虽然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主子皇爷是怎么想的,但做奴婢的,哪有资格刨根问底?他就是个听吩咐办事的,得嘞,皇爷您不嫌弃温才人也就是了! “是,奴婢这就去接温才人来侍寝!” 当敬事房抬着春恩轿来到衍庆堂的时候,文晓荼还在泡脚丫子呢。 “啥?谁来了?!”文晓荼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小元宝笑着道:“是敬事房的春恩轿来了,今晚皇上召您侍寝呢!才人您快拾掇一下!” 文晓荼整个人不好了! 啥玩意?皇帝召她滚床单?! 这个皇帝莫不是真的脑子有猫病?放着那么多脸蛋漂亮的嫔妃不召幸,却想睡她? 文晓荼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在她反应过来之前,红果碧心已经飞快动了手,红果把她的脚丫子从水里捞出来,擦干净穿上鞋袜,碧心则飞快取了一件娇艳的蝴蝶穿花褙子给她套上。 文晓荼懵逼地被打扮着,懵逼地被扶进香喷喷的春恩轿中,懵逼地又一次抵达了乾安宫。 不过这一次,她直接被抬了了圣安殿的偏殿浴房。 这是侍寝的规矩,赐香汤沐浴。 硕大的香樟木浴桶里飘着鲜艳靡丽的花瓣,她被宫女剥光衣裳,送进了浴桶中,好在没有揪掉她的面纱,不至于露了丑。 三十来岁的嬷嬷面容和蔼,语气温柔:“奴婢秋霜,是御前司寝嬷嬷。才人别怕,待会儿见了皇爷,您只要安安静静就好,皇上让您做什么,您就做什么,千万不要多话,也别多想。不管怎么说,翻了牌子,都是体面荣光之事。另外,侍奉皇爷之内情,您切不可跟任何提及。” 文晓荼泡在温热的香汤中,只觉这位秋霜嬷嬷的话……有点深意,听话且别多话,这点她可以理解,但别多想是什么意思?? 她眨了眨眼,“嬷嬷,皇上……为什么要翻我的牌子?” 秋霜嬷嬷面露怜色,“小主别多心,皇上肯翻您的牌子,总归是好事。” 文晓荼:不,我不觉得是好事! 秋霜嬷嬷又道:“好了,才人请出来了,奴婢们伺候您更衣。” 耶?侍寝还可以穿着衣服过去?不用光溜溜裹在被子里抬进去?? 文晓荼倒是觉得这样稍微人性点儿,只不过……她才泡了一刻钟诶,太浪费香汤了? 悻悻然从大浴桶里迈了出来,两个眉眼清秀的宫女忙用硕大干爽的巾子替她擦干净身体,然后伺候她穿戴整齐,并为她稍微整理一下的发髻。 然后,秋霜嬷嬷亲自将她送到圣安殿的殿门外。 夜色清润,秋霜嬷嬷柔声道:“才人只管安心进去,记住要安静、一切都听皇上的便是了。” 文晓荼怀着满肚子疑惑,对秋霜嬷嬷致谢:“多谢嬷嬷提点。” 她总觉得这位司寝嬷嬷好像在暗示她什么。 怀着古怪的心情,文晓荼再一次步入圣安殿,照旧还是径自推开东侧隔扇门,走进书房,因侍寝的东寝室位于最里头,所以必然要经过皇帝的书房。 夜晚的圣安殿格外安静,书房内挂着七八盏八角宫灯,悬在廊下,照得一片通明。 皇帝明昭端然坐在临窗的罗汉大榻上,眉宇淡漠,腰身笔挺,颇有几分金戈铁马之势。 这位皇帝陛下,虽然肤色黑了点、脾气坏了点儿、架子大了点儿、性子刻薄挑剔了点儿,但总体而言还算是个很有型的帅哥。 而且,才二十五岁! 而文晓荼已经活了二十六年! 这只皇帝,比她还小呢! 如今的她,更是脸如月球表面,跟这样一只皇帝滚床单,怎么看都是她赚了。 氮素! 文晓荼就纳闷了,就算皇帝陛下不曾见过她那月球表面的脸,也应该对她容颜有一定认知? 明明后宫里有那么多脸蛋漂亮的嫔妃! 文晓荼慢吞吞走到皇帝陛下身前一丈外便止住脚步,她福了福身子,“皇上万福。” 皇帝明昭瞥了眼前貌似娴静规矩的温氏一眼,淡淡吩咐:“过来!”——离朕那么远作甚? 其实明昭很讨厌女人靠近自己,因为离得越近,心声也就越大,也就越吵扰! 但温氏不一样,明昭无法读取心声,所以也就不介意温氏靠近些。 文晓荼一个激灵,丫的该不会真的想睡老娘?! 第35章 阿荼认怂、阿荼卖惨 虽然,跟皇帝滚床单,对她而言,是一件绝对不吃亏的事儿! 但是,这种事情来的也太诡异、太突兀了点儿? 而且,不吃亏的事儿,不等于是好事! 想想后宫那些翘首企盼君恩的新人们,若是让她这个毁了容的才人拔了头筹,只怕有人会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她! 等等! 文晓荼突然想明白了什么! 先前,太后的拉皮条宴,明摆着是在催促皇帝陛下赶紧睡新人,赶紧制造下一代!这跟后世的催婚、催娃也没什么区别了! 可皇帝陛下不但没有睡漂亮新人,反倒是召她御前侍奉笔墨,又翻她绿头牌! 所以,皇帝陛下不是想睡她,而是想拿她做做样子、敷衍太后啊! 可如此一来,她岂不是成了吸引后宫火力的活靶子?! 想想先前的陆婕妤,不过才侍寝了两回,就被余美人那般挤兑! 她只是个区区五品小才人啊!她更扛不住啊! 文晓荼缩了缩脖子:“皇上……”——为什么选她啊!明明后宫有的是更好的人选!比如贤妃、比如辛昭容,这二位论位份、论出身都hold住新人的火力啊! 而且贤妃和辛昭容都还年轻漂亮,比她这张坑坑洼洼脸强了何止十倍?! 文晓荼想秃了都想不明白,她是哪里得罪这只狗皇帝了,居然这么害她! “皇上,嫔妾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文晓荼自己想不明白,就只好可怜巴巴看向皇帝陛下。 明昭剑眉一挑,这话倒是问到点子上了,这个温氏丑女,偶尔脑子也是蛮灵光的。 文晓荼眼睛里透着惨兮兮的水光,她一咬牙,也顾不得什么膝下有黄金了,直接敛衣跪下,“嫔妾一直很感激皇上主持公道,处置了贺兰氏和方氏。” 感激?你的感激,就是背后说朕坏话?!明昭脸色冷了几分。 文晓荼小心翼翼道:“可嫔妾容颜残损,实在无颜侍奉君前,嫔妾余生,愿静居偏宫,为皇上和太后祈福。还请皇上允准。”——拜托高抬贵手,让我安安静静当个无宠小才人不行吗? 明昭发出冷哼:“你倒是很会装可怜!” 文晓荼快哭了,我是真的很可怜啊!一穿越过来在池底,差点淹死,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小命,却发现被人给毁了容!份例被克扣不消说,还得被这狗皇帝拎出来当靶子! 我特么这是得罪穿越大神吗?! 文晓荼苦笑:“以嫔妾今时今日的境地,还需要装可怜吗?” 那双黑白分明的星眸里少了几许可怜、多了几分苦涩。 明昭沉默了数息,他自然也明白,温氏位份低微、容颜已毁,若无照拂,哪怕留在后宫,只怕也少不得会受些委屈。所以,他原本想着,只要温氏不心存妄想,便晋一晋温氏的位份,再吩咐贤妃加以照拂。 可没想到,那日在西花园亭子外,却听到了那一席刺耳的话。 那一瞬间,那个可怜无助的温氏在他心中的形象便一下子截然不同了。 胆大包天! 文晓荼无奈地叹了口气,“嫔妾余生,已经别无所求,只求一袭安安稳稳的安身之地。还请皇上高抬贵手。” 说罢,她附身叩首,“若嫔妾真有过错之处,还请皇上明言,嫔妾甘领责罚。” 明昭一噎,那日那种话,叫朕怎么说得出口? 文晓荼悄悄揉了揉发酸的膝盖,拜托,大哥,给个准话行不?!是罚俸禄,还是降位,老娘都认了!——只不过,这样一来,以后的日子怕是要更不好过了! 才人的俸禄本就捉襟见肘,无论罚俸还是降位,以后开销只怕会更拮据。 唉,我怎么这么惨呀! 明昭揉了揉眉心,他看着跪在地上那一副瑟缩模样的温氏,怎么弄得好像是朕在欺凌弱小?! 明明是温氏的错! 是温氏胆大包天,居然敢说太后在给朕拉皮条! 当时,朕真的是气坏了! 可是——为何朕当日没有冲入亭中,当场训斥温氏? 明昭眉心一黯,心里忽然明白自己为何这般置气了。 因为……温氏所言虽然极其无礼,但是说的其实是大大的实话! 正因为是实话,所以朕才会恼羞而怒,拂袖而去,转而去了颐年殿,迁怒训斥了余氏、洛氏等人。 明昭长长吐出一口气,罢了罢了,朕又何必与一介丑女计较? “行了,你起来。”明昭揉着眉心道。 文晓荼松了一口气,这是放过我了?虽然还是不晓得她哪里得罪了这只狗皇帝! 她连忙爬起来,却因为膝盖酸软,趔趄了两下才站直身子。 明昭看在眼里,心下微生恻隐,罢了,不过就是个弱女子,朕大人不记小人过。 忽的,明昭看到温氏膝盖处的裙褶竟抽了丝,只因掩在褶子内侧方才不易察觉,刚才这跪下又起身,褶子压开了,方才暴露出来。只见那温氏理了理衣裙,抽丝处又被掩藏住。 明昭眉心狠狠一皱,他固然知晓,温氏衣食待遇不会太好,却也没料到,温氏竟然穿破裙子! 温氏,的确不是在装可怜,是真的可怜。 文晓荼发现皇帝脸色又阴郁了,不由惴惴,“皇上……” 明昭皱着眉头问:“你的份例被克扣了?” 文晓荼暗道,可不是么!明明都给北膳房塞银子了,但明显她的食材还是被克扣了! 文晓荼心里苦,她吸了吸鼻子,惨兮兮道:“皇上还记得您刚回宫那日吗?嫔妾应召去颐年殿回话,再回到衍庆堂的时候,饭菜都凉了,想热一热,可北膳房却早已关门大吉,只得让茶水房烧上一壶热水,用热水泡着吃。米饭泡热水,便只当是喝粥,可青菜豆腐本来就寡淡,再一泡水……实在难以下咽。” 文晓荼越说越委屈,她在现代,活了二十六年,都没那么惨过。 明昭听得心中一沉,他原以为温氏顶多就是份例被克扣些,没想到……竟连口热饭都没有?! 文晓荼又忙道:“不过后来给了北膳房暖灶钱,一日三餐便好多了,起码不至于顿顿青菜豆腐。”——但还是被克扣了!不爽! 明昭脸色难看,北膳房竟这般胆大包天?!温氏位份尚在,便敢如此苛待?!还“暖灶钱”?这群贱奴居然还敢勒索嫔妃?! 文晓荼其实挺盼着皇帝能整治一下北膳房那些蠹虫……麻蛋,太贪了!若是膳房能少贪点,说不准她的俸禄银子就够用了。 第36章 不记档 “这种事情,你为何不去与贤妃分说?”明昭最恨贪官污吏,没想到后宫区区一膳房,竟也敢贪污! 文晓荼腹诽,贤妃会管才怪!但她可没胆子告贤妃的状,便低头道:“嫔妾怎敢为这点小事叨扰贤妃娘娘?嫔妾人微言轻,北膳房也只是想要‘暖灶钱’,每月给二十两银子就是了。” 就当是破残免灾了。 明昭眉心一拧,“朕记得,才人一年的俸禄也才一百二十两。”——如此一来,朕赐予的俸禄,岂不都进了膳房狗奴婢们的腰包?!饶是如此,还远远未够,甚至还得自掏腰包?! 想到此,明昭不由火冒三丈,一个月二十两?四品美人的俸禄也不过如此!这群蠹虫!也不怕撑死! 文晓荼见皇帝已经恼怒,不但不劝皇帝息怒,反而火上浇油:“不只是嫔妾,北宫的其他嫔妃也都多多少少给了‘暖灶钱’。”——只不过其余几位嫔妃年轻漂亮,日后还有得宠的机会,膳房也就不敢要得太多。 明昭气得鼻子都要歪了,“暖、灶、钱?!朕竟不知,宫里还有这种歪风邪气?!” 文晓荼暗道,很好很好,皇帝越生气,下手整治就越狠!这位皇帝陛下,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主儿,先前连贺兰氏都给贬为庶人、撵出宫了,区区北膳房又算得了什么,连锅端了,只怕皇帝陛下都不会眨一下眼! 明昭咬牙切齿:“你继续说,还有什么用度被克扣了?” 文晓荼仔细想了想,别的地方……她倒是没太在意,“茶叶……好像自从嫔妾毁容,就没再送来。” 而且辛昭容送了她一斤九曲红梅,够她喝些日子了。 “绸缎衣料倒是送了些来,大概有一半。”文晓荼不是很确定,又连忙道:“不过这些嫔妾并不在意。” 明昭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裙褶抽丝,该不会是温氏自己根本没发现?! “你难道不喝茶、不做新衣裳吗?”明昭忍不住问。 文晓荼忙道:“先前太后赐了茉莉花茶,前几日才喝完。今儿辛昭容又送了嫔妾一斤九曲红梅。” 明昭心道,先前母后对温氏倒是很好,只可惜温氏毁了容,没了用处,在母后眼中便如同弃子。 至于辛氏……明昭倒是知道,辛氏心眼儿倒是不坏,可惜就是太聒噪,而且不知分寸,总想着勾引朕! “至于新衣裳——”文晓荼小声嘀咕,“送去绣院制新衣,也是要塞银子的。嫔妾进宫的时候带了不少衣裳,倒是不缺夏衣穿。” 绣院居然也敢索贿?!皇帝明昭脸色黝黑,宛若锅底。 其实红果的女红不错,只不过那丫头素日里已经够忙碌的了,文晓荼也着实不忍心给她再添辛劳。 文晓荼叹道:“宫里拜高踩低是常事,所以余美人才巴巴想得宠。就算不为了别了,只为了日子稍微好过些。” 想争宠,其实她可以理解,但是逮谁咬谁就过分了。 明昭挑眉:“你难道就不想得到朕的宠爱?” 文晓荼眼睛一圆,本能地把脑袋摇了成了拨浪鼓,嘴上急忙补充道:“嫔妾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明昭眼底晦暗不明,真的只是因为有自知之明? “罢了,朕都知道了。你退下。”明昭挥了挥衣袖。 文晓荼松了一口气,她连忙福了福身子,正要退下,忽的想到自己进来的时候也不短了……在旁人眼里,也是足够干出点儿什么事儿的。 她忙小心翼翼道:“皇上,敬事房那边,能不能不要记档?” 明昭眼眸深处忽的幽邃暗沉,“为什么不想记档?” 文晓荼讪讪道:“因为,嫔妾本来就没侍寝啊……何必弄虚作假呢?” 明昭一噎,弄虚作假?!这个温氏,怎么就那么气人呢?! 文晓荼缩了缩鼻子,“皇上,嫔妾又说错话了吗?”——她真不是有心的!只是想着,本来就没侍寝,不记档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明昭冷冷道:“你可想好了,不记档的后果!” 文晓荼当然明白,被翻了牌子,也去了皇帝陛下的寝宫,结果侍寝未成,完璧而归,当然会被人嘲笑。 “被人嘲笑,也总比被人仇视好。”文晓荼弱弱道。 明昭脸色变幻几度,这个温氏……未免过于胆怯! 文晓荼再度小心翼翼道:“皇上,可以不记档吗?” 明昭没好气地道:“退下!” 文晓荼瘪了瘪嘴,不敢再追问:“是,嫔妾告退。” 文晓荼苦兮兮走出了皇帝陛下的御书房,司寝嬷嬷秋霜打量着她,不禁露出怜色,她连忙柔声道:“才人,奴婢带您去偏殿歇息。” 秋霜心中满是爱怜,这个温才人也忒可怜了,毁了容,皇上还要这般待她,召而不幸,何其羞辱。 后宫不易,阿荼叹气,到底可不可以不记档啊??也不给个准话! 被秋霜嬷嬷又领去了西偏殿,这里是嫔妃侍寝后歇息的地方,没错,嫔妃没资格跟皇帝陛下共度一夜。 偏殿内,倒也宽敞崭新,起码比她的衍庆堂布置得强多了。 文晓荼摸了摸自己的肚皮,揪了揪秋霜嬷嬷的袖子,低声道:“嬷嬷……” 秋霜嬷嬷脸上满是关切:“小主还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文晓荼小声道:“我……有点饿了。” 秋霜:……什么?? “有宵夜吗?”文晓荼不好意思地问。 秋霜嬷嬷勉强挤出个笑容,“有,您稍等。” 圣安殿御书房,皇帝明昭唤了梁琨玉,吩咐道:“告诉敬事房,不必记档了。” 梁琨玉一惊,虽说皇爷肯定没宠幸温才人,但不记档,这温才人岂不是要成了后宫笑柄?唉,可怜啊。 明昭脸色黑了黑,那是她自己要求的!! “去给朕查查北膳房、茶库、缎库、还有绣院,是不是嫔妃不给赏银,便怠慢克扣!”明昭冷冷吩咐。虽说温氏不敢欺君罔上,但朕毕竟听不到温氏心声,还是彻查确认一下为上。 梁琨玉忙应了一声“是”,心中暗道,那还用说么!不得宠的、位份低的小主,若是不给赏银,哪里会有人搭理? 皇帝明昭脸色更黑了几分,一群狗奴婢、该死的混账! 第37章 没睡皇帝我还不能吃饭了! 秋霜嬷嬷给温才人送了宵夜,便听见梁琨玉传话敬事房太监孙安禄,说是不给温才人记档。 秋霜嬷嬷心里咯噔了一下,连忙快步上前,“怎么会不记档?” 梁琨玉双手一摊:“都是皇爷的吩咐。” “你怎么也不劝劝皇爷?”秋霜嬷嬷急了,秋霜嬷嬷亦是东宫出身,亦是深得皇帝信赖。这三年来,皇上一直对嫔妃召而不幸,但起码都是记档的。怎么轮到温才人,竟连档都不记了? 梁琨玉低声道:“皇爷脸色不大好,我哪敢多嘴?” 秋霜嬷嬷唉声叹气,“日后,温才人还怎么在后宫立足?” 说罢,秋霜嬷嬷咬一咬牙,便要推门入内,梁琨玉见状,急忙给一把拉住,“你可别冲动!皇爷不知怎的,正置气呢!怕是这温才人说错了什么话,才惹皇爷龙颜不悦的。这事儿啊,你就别管了。” 秋霜嬷嬷眉心颦蹙,“这温才人柔柔弱弱的,哪里敢在皇上面前言行无状?”——不过,这个温才人的确有点直率…… 正在这时候,御书房里传出皇帝陛下的声音:“梁琨玉,去把秋霜叫来!” 秋霜嬷嬷温声,连忙扬声应道:“奴婢在,奴婢这就进去!” 秋霜整肃衣鬓,推门而入。 御书房内,一如既往地寂静,皇上素不喜宫人近身服侍,哪怕是宫殿监梁琨玉,也是常年候在书房外。皇上跟前,顶多只留个铺纸磨墨的太监,若是后宫嫔妃应召前来侍奉,则连笔墨太监都省了。 通常愈是尊贵之人,身边愈是奴仆无数,偏生皇上最厌人多,说是嘈杂。可是,在御前伺候的人,哪个不是屏息凝神?连走路都几乎无声。 秋霜屈膝福了福身子。 皇帝明昭正坐在罗汉榻上,眉眼冷漠,语气生寒:“温氏如何了?” 秋霜心道,果如梁琨玉所言,皇上的确龙颜不悦,她恭恭敬敬回话:“温才人正在耳殿享用宵夜。” “宵夜?”明昭脸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她居然还有心情用宵夜? 秋霜应了一声“是”,“温才人说自己有些饿了,所以奴婢方才去小厨房传了宵夜。” 明昭:……这个女人,莫非就只知道吃?! 忽的,明昭不由想起白天侍奉笔墨之时,温氏瞅着点心的模样,以及午膳时候,那狼吞虎咽的样子,以及——方才告状之时,分明着重告北膳房的状!明明茶库、缎库、绣院也多有怠慢克扣之处!! 她难道就只在乎吃?! 明昭揉了揉眉心,“她就没说点别的?”——比如说后悔不记档了。 秋霜细细思量,才道:“温才人倒是没说别的,只是面色有些悲苦。”——瞧着悲切切的,怪可怜的。秋霜心生怜意。 面色悲苦? 明昭默了片刻,八成是后悔了。 可敬事房也已经退下了。 “退下!”明昭挥了挥手。 这一夜,许多人都无眠了。 贤妃辗转反侧,心里不住地想,皇上到底有没有召幸温氏,若幸了,那她这三年每每奉诏侍寝,却不得近皇上的身儿,她便活成了个笑柄,可若不幸,皇上又为何翻温氏的牌子? 还有昭华宫的辛昭容和陆婕妤,二人倒是不觉得温才人真的会被召幸,二人皆以为皇上龙体有恙,而温才人……年纪轻轻,当真是可怜! 北宫这边,丽心堂的美人余烟霏摔碎了花瓶花斛不知凡几。 清心堂的才人洛沅湘看着窗外清冷的明月,久久无眠。 清韵阁的宝林江映芙深夜抚琴,曲调萧索。 选侍林芳蕤的绿绮轩、选侍崔兰歆的绣心居俱是灯火未眠。 还有一位睡不着的,正是太后娘娘容氏。太后也想不明白,皇帝为什么要翻温氏的牌子,直到敬事房的孙安禄传来消息,说温才人不曾记档。 太后叹息一声,如此这般,当初还不如放温氏回归母家呢。 明明先前,皇帝对温氏颇有几分怜意,怎的今晚…… “太后,敬事房问,这事儿要不要捂着?”白檀嬷嬷低声询问。 太后略一沉思,“不必了。”——先前,皇帝因为温氏没有绿头牌而发作敬事房,如今召了温氏,却不宠幸——哀家倒是要看看,皇帝到底想怎样! 至于温氏日后会遭受何等白眼,那也都是皇帝所赐。 白檀嬷嬷露出怜色,“这温才人,以后怕是没脸见人了。”——她在宫中侍奉这么多年,历经三朝,就没见过这般戕害、折辱不断的嫔妃。 文晓荼这个当事人却睡得很香,一觉无梦到天明。 天微微亮的时候,她被红果碧心两个丫头生生给摇醒了。 红果大惊失色地道:“才人不好了,奴婢刚刚听说,您昨晚侍寝,根本没有记档!” 文晓荼瞪了红果一眼:“别瞎说,我根本没侍寝。” 红果松了一口气,然后又陡然瞪圆了眼睛,“什么?您没侍寝?您明明进去大半个时辰呢!” 文晓荼指了指自己还没来记得戴上面纱的脸,“看看我这副模样,我若是侍寝了,你才该惊讶好?” 碧心惊讶得无以复加:“可是您昨晚还叫了宵夜,还吃得那么畅快!” 文晓荼:合着没睡成皇帝我还不能吃饭了?! 文晓荼只得安抚两个贴身宫女:“好了好了,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儿。” 红果一脸的不理解:“可是、可是皇上若不想召幸您,又为什么要翻您的牌子?如此一来,才人岂不是……”——岂不是成了后宫的笑柄了?才人以后还怎么见人? 红果忍不住替自家才人觉得委屈。 这时候,耳殿的殿门被敲响了,外头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温才人可醒了?奴婢是梁琨玉。” 文晓荼闻言甚是纳闷,御前大太监来找她作甚,总不可能是来撵人的? 她连忙戴好面纱,“梁公公请进!” 梁琨玉领着个小太监走了进来,那小太监手上还捧着几盘精致的点心,梁琨玉道:“这是皇爷赏赐给才人的。” 梁琨玉心中那叫一个费解,皇爷昨晚都不许敬事房给温才人记档,今儿一大早用早点的时候,却指了两道点心赏赐温才人。 圣心难测啊! 文晓荼也很不理解皇帝的脑回路,不过有点心可拿,她还是很高兴,“多谢皇上赏赐。” 那青花瓷高足盘中分别是如意卷和玫瑰千层糕,文晓荼不禁暗暗咽口水。 梁琨玉低声提醒道:“按照规矩,才人去正殿谢了恩,就可以回去歇息了。” 还得去谢恩?? 原来这点心也不是白给的啊。 第38章 六宫笑柄 天色微明,文晓荼还是那身七成新衣裙——烟粉色浣花缎琵琶袖对襟袄子,配一条竹叶暗纹褶裙,面上覆着一方轻容纱,只露出一双黑白明澈的星眸,并一双秀致淡雅的蛾眉,狄髻上一整套金灿灿的首饰,看上去倒是颇能撑几分门面,但其实只是鎏金的。 皇帝明昭照旧端坐在书案前,板着一张不近人情的黑脸。 “嫔妾……特来谢恩,谢皇上赏赐。”文晓荼离着一丈远便止住了脚步,盈盈福了福身子。 明昭矜贵地抬了抬眼皮,“除了谢恩,你还有什么想说的?”——这会子补上记档还来得及。 文晓荼懵了几秒钟,我难道还得说点儿啥?不是说好了,谢个恩也就是了。 “嫔妾不大明白皇上的意思……”文晓荼柔柔讷讷。 明昭脸色冷了几分,跟朕装糊涂? “既如此,便退下!”明昭声音带着几许寒意。 文晓荼:怎么回事?我难道又说错了啥? 唉,伴君如伴虎,还真是一点都不假。 文晓荼再度福了福身子,“是,嫔妾告退。” 心下腹诽,难不成……皇帝的意思,是想说昨晚敬事房没记档的事儿?? 不会,昨晚不是已经都说好了么。 何况本来就没侍寝啊。 真是搞不懂这只黑脸皇帝脑子里在想什么。 心里嘟囔着,文晓荼走出了圣安殿,红果碧心连忙上来搀扶,主仆三人自西门出乾安宫,照旧沿着来时的路往北宫而去。 只不过,来的时候,她舒舒服服悠悠哉哉坐着敬事房的春恩轿,回去的时候,就只能用这双蹄子走回去了。 大早晨,腹中饥馑,文晓荼瞄着红果手里拎着的食盒——里头装着今早皇帝赏赐的点心,早知道就该先垫一下五脏庙…… 朝阳东升之时,也才堪堪抵达了太涵池畔,好远啊…… 正在此时,忽见前头水榭的美人靠上坐着一位衣着鲜艳、妆容华美的女子,细细一瞧,可不正是余美人么! 真是冤家路窄。 位高一级压死人,文晓荼也只得福了福身子,“余美人金安。” 余美人忽的花枝乱颤咯咯笑了起来,声音娇媚中透着尖酸:“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昨儿去乾安宫侍寝的温才人啊!” 说着,余美人忙拿手上的芍药团扇遮了遮唇角,“不过倒是奇怪得紧,敬事房那边怎么没有给温才人记上一笔?”说着,那娇艳的唇角扬起一抹讥诮。 消息还真有够灵通的。 红果碧心脸蛋俱已紫胀,文晓荼倒是眉眼淡淡。 “美人若是好奇,可以等您侍寝的时候,亲口问问皇上。”文晓荼语气轻描淡写,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余美人狠狠啐了一口,“呸!我若蒙幸,岂会浪费时间跟皇上问你?!哼,我看呐,定是天黑,皇上没看清,才翻错了牌子!” 文晓荼无语凝噎,天再黑,圣安殿也不缺蜡烛,狗皇帝眼睛也没瞎,亏得这余美人竟能给出这般理由。 文晓荼都忍不住笑了:“是啊,嫔妾侍寝的绿头牌都是按照位份高低排列,我的绿头牌想必与美人的紧挨着。说不准,皇上其实昨晚是想翻美人你的牌子呢。” 听了这话,余美人瞬间心花怒放,抚鬓弄姿,搔首扬眉,笑得花枝乱颤,“你虽容颜丑陋了些,不过还算有几分自知之明!” 文晓荼:余美人的这张脸,莫不是用脑子换来的? 她抚了抚额,“余美人若是没有别的吩咐,嫔妾就先告退了。”——饿死老娘了。 余美人挥了挥团扇,一副厌烦的样子,“你那张脸有碍观瞻,以后还是少出门!” 我再有碍观瞻,也都是戴着面纱的!碍得了谁? “多谢美人提点。” 不远处的假山后,辛昭容与陆婕妤面面相顾,辛昭容皱眉:“这她都能忍?” 陆婕妤愁眉凝结,“不忍又能怎样?温氏的位份本就比余氏低,余氏又有这般姿容,日后若是得了宠……” 辛昭容冷笑,“这等轻浮鄙薄之辈,皇上就算瞎了眼也不可能瞧上!就算瞧上了……”辛昭容忙把后半句话给咽了回去。 陆婕妤暗忖,是啊,皇上龙体有恙,哪怕真的瞧中了谁,也是有心无力。 二人再度面面相顾,彼此瞬间心念相通。 辛昭容面露怜色,“温氏也太倒霉了?”——皇上就算不行,难道就不能做做样子?翻她和陆婕妤牌子的时候,不都是给记档了么? 陆婕妤叹惋道:“本就毁了容颜,还遭这般折辱,温才人……我真担心她会想不开。” 辛昭容面色一紧,她当然不会忘记那个寒春之夜,惊鹊咋咋呼呼跑回昭华宫,告诉她有人从太涵池爬了上来…… 陆婕妤小声道:“娘娘,温氏孤零零住在衍庆堂,若是再一个想不开——娘娘可否设法让她搬进咱们昭华宫?” 辛昭容道:“温才人的衍庆堂是太后所赐……我若贸贸然开口——唉,容我思量一二。”——最起码也得挑个太后心情好的时候再开这个口。 回到衍庆堂,碧心气得眼圈都红了,“余美人说话也忒刻薄了!” 红果唉声叹气。 文晓荼则已经摘了面纱,正大口享用着难得的早膳。 不记档,是她自己的要求。 会有这样的后果,也在她意料之中。 不过意料之外的是,余美人竟然这么好哄。 真是个无脑美人啊。 文晓荼用了早膳之后,又继续享用着皇帝赏赐的如意卷和玫瑰千层糕,满口软软的、甜甜的,当真是叫人幸福。 经此一役,她理所当然会成为六宫笑柄。 不过不打紧,损失的也只是面子而已。 总比记档之后,被那些嗷嗷待哺的新人仇视好。 面子和里子哪个重要,文晓荼又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了,当然知道该如何抉择。 接下来,甭管后宫说得怎样难听,她都只管闭门不出,躲在衍庆堂里,过了这阵子风头再说。等新人陆陆续续侍了寝,彼此开始了新一轮争宠,她也就可以安安生生过自己的小日子了。 可是,文晓荼还没等来余美人或是洛才人、江宝林、崔选侍、林选侍其中任何一人侍寝,反倒是太后突然病倒了。 颐年殿的大宫女白兰传信:“太后娘娘今早突然头痛不适,请各宫娘娘小主速去颐年殿侍疾。” 第39章 温氏的异能是什么 文晓荼匆匆赶到颐年殿的时候,一众新旧嫔妃齐刷刷看向了她,一个个眼神里都透着异样,有的是怜悯,有的是鄙夷,总之叫人倍感不适。 文晓荼福了福身子,目光朝着内殿探看了一眼,“不知太后娘娘如何了?” 在场位份最高的贤妃林氏拿绢子拭了拭眼角的泪珠,她哽咽着道:“别看太后娘娘素日里面色红润、身板硬朗,但这些年时不时头疾发作,每次发作,便总是这般眩晕痛楚难耐。” 内寝殿中时不时还传出太后低迷的呻吟声,看样子的确是很难受。 文晓荼暗忖:头疾?什么头疾? 她好奇地问:“宫中有那么多医术精湛的太医,怎会多年都未痊愈?” 贤妃眼里滑过一丝鄙夷,她轻哼了一声,“这世上疑难杂症多了去了,为了太后的凤体康健,皇上登基以后,数次征召民间名医,但也不过只是头疾发作之时,为太后缓解一下病痛罢了!” 文晓荼:应该是某种慢性疾病。 辛昭容亦道:“太后这个病,在皇上登基以前就有了。只是早先还只是偶发头晕,后来才渐渐头痛难耐。” 轻容纱帐内,有一位胡子花白的老太医已经着手为病榻上的太后施针,渐渐的,太后的呻吟声小了许多。 老太医这才从内室退了出来,并开了一张药方,交付给在场位份最高的贤妃林氏:“这是止痛安神的药,太后服药之后,会睡上一会儿,介时切忌叨扰。” 贤妃正色颔首:“本宫侍奉太后多年,这些自然懂得,周院判请放心。” 正在此时,皇帝陛下这个亲儿子才姗姗来迟。 在场新旧嫔妃无不心中窃喜,却只得一个个做出悲切的样子,恭恭敬敬屈膝见礼。 那周院判又忙向皇帝禀报了一下太后的病况,以及注意事项。 “朕知道了!”皇帝明昭也不是头一次遇到这种状况,自然省得,她扫了一眼外殿这乌泱泱的一群女人,只觉得耳中聒噪万分。 忽的,他瞥见了缩在角落里十分不起眼的……温氏。 温氏低眉紧锁,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也不晓得在想什么。 文晓荼所想自然是太后的病情,这症状,再想想太后发福的体态,应该是高血压? 这病,还真是没得治,只能缓解。 文晓荼微微点了点头。 皇帝明昭蹙眉,温氏的表情有些古怪,偏生朕又听不到他心中所思所想!此刻,明昭忽然体会到了什么叫猫爪挠心。 能够不被朕读取心声,这个温氏……如此异于常人,明昭不由想起了他刚刚登基之时,偶然听闻的奇人异事。 那人便是如今泰明寺的主持方丈慧观禅师,此人天生慧眼,据说能观人之过去未来——初闻此人,皇帝明昭其实并不怎么相信,但不免产生了好奇,想着自己有听取心声之能,正好可以去瞧瞧,这个慧观是真有几分相面之能,还是故弄玄虚。 于是皇帝微服私访造访泰明寺,见到了那位慧观大师。结果,令他惊异的是,慧观居然真的能观人之过去未来!! 但可惜的是,慧观大师无法观晓朕之过去未来。 遗憾之余,皇帝又松了一口气。 哪怕他为读心术困扰多年,却也并不希望自己的秘密为旁人所知。 而慧观也只当是帝王异于常人,故而无法看破命数。 此时此刻,明昭忍不住想,这个温氏,能够不被朕听取心声,或许……她也有着异于常人之能。 慧观的慧眼对朕无效,而朕的读心之术对温氏无效! 难不成——温氏的特异之能更在朕之上?! 皇帝明昭心头陡然一震!若真是如此,那朕必须摸透温氏到底有什么特异之能!! 方才,温氏先是低眉思索,后又是若有所思。难不成,这个温氏,能够治好母后的痼疾??——若真是治病救人的本事就好了。 想到此,明昭便板着脸道:“贤妃留下侍疾,其他人都退下!” 姿容绝艳的余美人如何甘心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余美人忍不住想,皇上昨晚定然是想翻她的牌子——于是,余美人瞬间有了自信心,她连忙箭步上前,“皇上,嫔妾也想留下来侍奉太后。” 此时此刻,余美人真得感谢在场人多,嫔妃九位、外加颐年殿一群大大小小的宫女太监,心声吵扰得宛若菜市场,皇帝陛下才没听清余美人自恋的心声。 饶是如此,明昭还是脸色一沉:“你还没有这个资格!” 皇帝的话,不啻是一记耳光,直叫余美人的脸蛋都涨红了。 文晓荼掩了掩微微上翘的唇角,这只皇帝陛下,可当真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主儿。 贤妃嘴角漫起一抹冷笑,看样子皇上也厌恶了这个轻浮、不知进退的余氏! 贤妃板着脸训诫道:“余美人,你的心思固然是好,只是你毕竟才刚入宫,又太过年轻,只怕不能服侍好太后。” 余美人面皮紫胀,“嫔妾——” 明昭被吵扰得太阳穴突突作痛,他冷冷道:“闭嘴!无关人等全都退下!” 皇帝陛下发作,众人俱是噤若寒蝉。 除了贤妃林琇莹,其余众人连忙屈膝,齐刷刷俯首称是,乖乖鱼贯退下。文晓荼混在其中,毫不起眼。 打发了大多数嫔妃,皇帝明昭只觉得耳边总算不那么嘈杂了,只不过如此一来,贤妃的心声便清晰可闻了。 贤妃心道,余氏这个狐媚子是无望得宠了,洛才人先前赏花宴的时候也被皇上训斥过,如此一来,便只剩下位份低微的江宝林、崔选侍,以及……本宫的族妹林芳蕤。 想到这个族妹,贤妃本能地不喜,只因林选侍入宫,是林家偷偷安排的,事后才说是为了帮衬她! 一想到此,贤妃就忍不住来气:若无本宫,林家焉有今日?就算本宫真的需要帮衬,选谁入宫,也该由本宫说了算! 皇帝明昭暗道,林选侍入宫竟还不是贤妃的本意…… 明昭揉了揉眉心,其实朕一点也不关心这种破事! 第40章 阿荼:能不能让我先吃饱饭 以辛昭容为首的众人甫一出颐年殿,满腹委屈的余美人登时便声泪俱下、怨愤交加地将矛头对准了文晓荼,“都怪你!都是你害的!!” 文晓荼:?! 余美人红眼睛通红,箭步冲将上来,愤愤道:“都是因为你那天巧言令色欺骗于我,否则我怎会——” 文晓荼当场就无语凝噎了,余美人倒是对她那天的话深信不疑,笃定皇帝先前那晚其实想翻自己的牌子!所以余美人方才才那么有勇气。 洛才人、江宝林和两位选侍都听得一头迷糊,倒是昭华宫的主位与偏位心知肚明。 辛昭容皱眉,那日分明是余美人拦住温才人去路、寻衅生事,温才人才不得不曲意逢迎。如今,余氏被皇上训斥,倒是怪到温才人头上了!这是什么道理! 辛昭容板起脸来道:“余氏!太后的寝宫外头,可由不得你这般大呼小叫!” 辛昭容虽不得宠,但无论身份还是家世,还是很能唬人的,再加上辛昭容身形高挑、眉宇英气,比起后宫这些叫娇软软的女子,还是颇具几分威势的。 余美人哭得梨花带雨,委屈得嘴巴都瘪了:“昭容娘娘,都是温氏害我!” 辛昭容没好气地道:“你皇上面前轻浮无状,难道也是温才人教你的?!皇宫内院,可由不得你这般胡言乱语!” 余美人喉咙一噎,俏脸因愤懑涨红,“娘娘——” 文晓荼看在眼里,忙向辛昭容福了福身子,“多谢娘娘秉公直言。” 辛昭容眼神瞬间柔和了几分,旋即她又扫了一眼在场众人,“这皇宫不比外头,身为内命妇,无论人前还是人后,都要谨言慎行!” 众人纷纷垂下头,辛昭容看似是在说余美人,分明实在暗指近几日后宫里议论温才人的那些不中听的话……尤其是江宝林、崔选侍、林选侍三人,背地里也没少嚼舌根子。 辛昭容眼中颇具警告意味:“如今太后病了,若是那些难听的话语传到颐年殿,叨扰了太后娘娘安养,可没你们好果子吃!” 江宝林、崔选侍与林选侍俱是容色讪讪,余美人脸色更加憋屈了。 余美人擦了擦泪水,低声道:“嫔妾谨记娘娘教诲,以后定会谨言慎行。” 文晓荼:这位无脑美人还以为辛昭容仅仅只是训斥她自己呢! 不过,这位辛昭容倒是有几分仗义心肠,明明与她素无交情,却明里暗里帮她训斥嚼舌根子的小嫔妃。 眼瞧着众人都安顺了不少的样子,辛昭容便领着陆婕妤先行一步回衍庆堂去了。 文晓荼屈膝恭送了辛昭容远去,这才回到了自己的衍庆堂。 折腾了这么一通,便已经是晌午时分,小元宝面色闷闷的,姗姗拎了午膳回来,他小声道:“才人,今日的午膳……略粗减了些。” 片刻后,文晓荼才明白,到底是如何粗减。 一碗陈粳米饭、一道鱼头炖豆腐、一碟脆腌黄瓜,还有一盅莼菜汤。 自从她三日前侍寝失败而归,这一日三餐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发不济了。虽说瞧着也还有荤有素、热气腾腾,但是!她可是额外给了二十两银子啊! 碧心气得鼻子都要歪了:“太过分了!才人素日里可没少给暖灶钱!他们竟这般苛待才人!” 文晓荼深吸一口气,老娘才不跟死人生气! 不过话又说回来,皇帝那天明明很生气,怎么还不处置北膳房?! 咬了咬牙,文晓荼给自己舀了一碗鱼头豆腐汤,恨恨道:“暂且忍上几日。”——她不信皇帝会纵容宦官贪腐横行! 红果眼圈一红,“才人名位尚在,他们便敢如此放肆!这样的日子,要忍到何时啊!” 文晓荼定定道:“不会太久了。” 她抿了一口鱼头豆腐汤,味道倒是还蛮不错的,北膳房掌勺太监的厨艺其实一直都不错,只可惜心都黑透了! 正在此时,太监小金子匆匆跑了进来,他哆哆嗦嗦道:“才人,皇、皇上来了!” 文晓荼瞪大眼,“谁?谁来了?!” “皇上驾到!龙辇已经停在衍庆堂外了,您快迎驾!”小金子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红果二话不说,飞快将面纱覆在自家才人脸上,才人用膳的时候自然是摘了面纱,如今这副样子,可不能让皇上瞧见! 碧心则飞快将文晓荼给搀扶了起来,主仆急忙便要出去迎驾,但皇帝来得太快太突兀了,人才刚起身,还未走出花厅,便迎面见皇帝明昭已经走了进来! 皇帝驾幸六宫,按照规矩,会事先命御前太监下达通知,给嫔妃拾掇妆容和迎驾的时间。 氮素,为毛皇帝来衍庆堂也不给个通知?! 更令文晓荼费解的是,皇帝陛下来她这儿是几个意思?! 皇帝明昭服侍太后用了药,眼瞧着太后安歇睡下,便离开了颐年殿,直奔衍庆堂,并且特意吩咐,不必通知温氏。 所以这会子衍庆堂有些乱糟糟,宫女太监噗通噗通跪了一地。 文晓荼敛衽屈膝,“嫔妾有失远迎,还请皇上恕罪。” 皇帝明昭挥了挥衣袖,“全都退下!” 片刻光景,无论是御前的宫人还是衍庆堂的奴婢都忙不迭退了出去。转眼功夫,这西花厅内便只剩下皇帝和文晓荼二人。 明昭只觉得耳根子瞬间一派安宁,眉头也略略舒展了些,但下一刻,他的眉头又狠狠拧了起来。 因为明昭看到了里头的那张饭桌,偌大的八仙桌上只有那么几道少得可怜的菜色,而且还都是清汤寡水! 这几日,北膳房、绣院、茶库、缎库也查得差不离了,的确如温氏所言,拜高踩低,动辄克扣嫔妃份例、中饱私囊,更有甚者勒索宫嫔,简直就是一群该死的蠹虫! 文晓荼顺着皇帝那阴郁的目光,瞅了瞅自己的午饭,她摸了摸肚子,道:“皇上,您怎么突然来嫔妾这儿了?嫔妾……正准备用膳呢。” 不管皇帝有什么事,她都不想饿着肚子跟皇帝谈话。 能不能让她先吃饱饭? 第41章 赶脚会被余氏羡慕妒忌恨死! “梁琨玉!”明昭蹙着眉心扬声唤了宫殿监梁琨玉进来。 “奴婢在!”梁大总管毕恭毕敬应声。 明昭冷眼扫了一眼八仙桌上的清汤寡水的饭菜,“把这些不像样的玩意儿全都退回北膳房!”——回头朕就料理了这群狗奴婢! 文晓荼先是一愣,然后不禁急了,我还没吃饭呢!这就给撤了?! 在她幽怨的目光中,梁琨玉领着两个太监麻利地将桌上饭菜一转眼全都撤了个干干净净,顺手还把桌子擦干净了。 文晓荼:…… 她幽幽瞅了皇帝陛下一眼,“皇上,其实这饭菜做得还凑合……”——肚子空落落的她绝对是不挑食的。 皇帝陛下又淡淡吩咐:“放心,朕还不至于让嫔妃饿肚子!” 说着,明昭转脸吩咐梁琨玉:“去朕的乾安宫御膳房传几道菜,赐予温才人。” “是,奴婢这就去!”梁琨玉暗自惊诧,皇爷这是怎么了?今儿冷不丁驾临衍庆堂,又是撤菜敲打北膳房,又是赐下御膳——看样子皇爷这是替温才人做主,教训北膳房啊! 难不成……皇爷真的瞧上温才人了?梁琨玉内心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放着那么多美人不去亲近,皇爷怎么就瞧上个毁了容的了? 皇帝明昭面色冷峻,这个狗东西,又在心里胡乱编排朕!朕才不是瞧上温氏这个人了,朕看中的是温氏的本事! 若温氏真有异于常人之能,朕自然要设法令其为朕所用。 这会子,文晓荼也忍不住想,御前太监奉旨把她的午膳退回北膳房——这……在旁人看来,明显是皇帝陛下在为他撑腰、敲打北膳房啊! 妈耶,她好不容易才避免了被嫔妃仇视,如此一来——她岂不是又吸引人瞩目了?! “皇上……嫔妾不大明白您的意思。”文晓荼讪讪道,明明那天晚上都说好了不记档,怎么又来这一出?帝王心思,真是难猜啊! 明昭淡淡说:“你不必多心,北膳房等处,朕都已经查清了,你所言不虚。朕回头自会一一料理了他们!” 文晓荼一喜,那日后她的三餐就有着落了,说不准……以后连暖灶钱都能剩省了。 氮素——在旁人眼里,这岂不成了皇帝为了她才处理了北膳房?! 妈耶,赶脚会被余美人羡慕妒忌恨死! 文晓荼头大如斗,原想着,哪怕跟皇帝告了北膳房的状,哪怕回头皇帝加以重惩,旁人也不晓得是因为她。 但现在,她想躲在后头闷声得利是不成了! 她苦笑不已:“如此一来,余美人怕是要酸坏了。”——还有江宝林、崔选侍、林选侍。也就那位洛才人冷清少言,不是个惹是生非的主儿。唉,后宫之路多艰啊! 明昭挑眉:“区区一个余氏,你就怕成这个样子?”——明明身具异于常人之能,却这般胆小!如此可见,温氏的异能,只怕不具备什么杀伤力。想到此,明昭悄悄松了一口气。 也是,温氏若真那种厉害的异能,早就动手报复方氏和贺兰氏了,真至于沦落到投湖自尽的地步? 文晓荼无语凝噎,我特么更是个区区才人! 官大一级压死人啊知不知道? 文晓荼弱弱道:“皇上,嫔妾只想安安静静度日。”——您今日这么大的动静,我日后怕是别想安静了。 明昭听懂了温氏的弦外之音,他脸色一沉:“怎么?朕替你做主,你倒是怨起朕来了?!” 比起余美人,当然还是眼前这位黑脸皇帝更不好惹,文晓荼急忙道:“嫔妾不敢,嫔妾只是怕惹上是非。” 说着,文晓荼才连忙福了福身子,“嫔妾谢皇上做主、谢皇上赐膳。” 明昭脸色这才稍微和缓了些,“你大可放心,朕的后宫,容不得有人放肆!” 说罢,皇帝又冷着脸吩咐梁琨玉:“去传朕口谕,余氏轻浮无礼,罚闭门思过三月,并着秋霜安排教引嬷嬷好生训导她规矩礼仪!” 文晓荼瞪圆了眼睛,余氏被罚,她是挺爽的! 但是如此一来,她日后是低调不成了! 又是处罚北膳房、又是禁足余美人,不晓得,还以为她是后宫头号宠妃呢! 文晓荼快哭了,若不是她脸蛋如月球表面,她真的以为皇帝觊觎她的肉体呢!! 她是知道皇帝是个能秉公执法的主儿,但是也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 “皇上……”文晓荼泪眼汪汪,活像是一只可怜虫。妈耶,我后半辈子还得在后宫求生呢!能不能不要给我拉仇恨值啊! 皇帝明昭已经端然坐在了南侧临窗的昼榻上,他淡淡说:“你不必怕,若有人敢在后宫欺凌无辜,朕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文晓荼:你丫的是个皇帝诶,你特么这么闲吗? 连这种芝麻绿豆大的小事也要管? 明昭眉宇间透出几分温和,他试探性地缓缓开口:“对了,今早在颐年殿,朕瞧着你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是不是对母后的病情,你有所知晓?” 文晓荼一愣,我缩在角落里,你都能注意到? 太后的病情……她的确心里有了几分猜测,但是——她该怎么说呢? 见温氏眉宇沉疑,明昭宽和地道:“你只管直言,若能治好母后的病,你也是大功一件。” 文晓荼苦笑,治好?这搁在现代都没可能。 她小心翼翼道:“太后的病……恐怕是治不好了。” 明昭眉心一拧,母后难道是不治之症?!诚然,这些年,母后的头疾时有发作,而且比早些年更严重了些,但怎么至于…… “不可能!母后的年纪也不是很老,怎么至于病入膏肓?”明昭脸色沉凝,明明慧观禅师说过,母后是寿终正寝,病逝之时鬓边发白,一时半会决计不至于致命。 文晓荼忙解释道:“嫔妾可没说太后病弱膏肓了!嫔妾的意思是,这个头疼头晕其实是一种慢性病,只能缓解,几乎没法根治。” 明昭眉心略略舒展,他正色追问:“如何缓解?”——周院判也只能在母后发作之时,施针缓解头疼。若温氏真能缓解母后病痛,朕怎么赏赐都不为过。 第42章 太后的富贵病 文晓荼斟酌了一下话语,“其实太后这种病,是一种富贵病。” “富贵病?”明昭心下疑惑。 文晓荼点头:“其实很多富贵之家的老人家常会犯头晕、头疼的毛病。” 明昭微微颔首,好像……的确如此。 文晓荼又道:“嫔妾冒昧问一下太后的饮食习惯——太后娘娘是否偏爱荤腥且重口?” 明昭微微一愣:“你如何知道的?” 文晓荼暗道,老太太饮食不健康啊!又是太后这般身份,素日里山珍海味不断,生生吃出了高血压,搞不好还有高血脂高血糖呢。 文晓荼小声道:“这富贵病,就是吃得太油腻、太重口才容易犯。再加上太后素日里不爱动弹,身材日渐富态,所以就染了这富贵病。” 明昭蹙眉,身材富态,居然还成了坏事?! 文晓荼道:“俗话说得好,千金难买老来瘦。太后若是一直这样重口荤腥,而且还整天不动弹,只怕富贵病会一年比一年严重,最终……”只怕会来个脑溢血什么的,直接一命呜呼。 明昭脸色一沉,他正色道:“你的意思是,母后需清淡素食、多加走动,病情才能缓解?” 文晓荼拊掌,“没错!最好能减减肥!” 明昭脸色古怪,减肥……母后也不是很胖,只是略有些富态。 文晓荼思忖了一下,又忙补充道:“哦,还有甜食也得戒了!对了,太后娘娘素日里饮酒吗?” 明昭点头:“母后的确喜欢品酒。” 文晓荼无语了,怪不得高血压越来越严重,“酒也必须戒了。”——喝酒会让血压急剧增加,高血压还喝酒,脑溢血离你不远了! 明昭神色肃穆:“母后并不酗酒,顶多每日小酌几杯。” 文晓荼黑线,“酒这个东西,多喝多身体坏处大,少喝对身体坏处小,只有不喝,才会不伤身。” 明昭脸色更凝重,他是知道酒多伤身,却不晓得连小酌几杯都会对身体有害?如此一来,朕也得戒酒了。 文晓荼讪讪道:“但是,坚持清淡少餐,戒甜戒酒,还要多散步,只怕很难坚持下来。”——管住嘴,迈开腿,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 明昭脸色更古怪了,“很难吗?” 文晓荼汗了一把,貌似这位皇帝陛下饮食就很清淡,光爱吃素菜,而且似乎每天都会去校场进行高强度运动。 文晓荼道:“关键是,如何说服太后,遵从医嘱。”——这些没来由的话,只怕太后并不会听信。好端端的,突然有人冒出来让太后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碰,还得多运动,太后不叫人扇你一顿耳光都算是和蔼了。 诶?对了,为毛皇帝一副很听得进去的样子?她的这番话,明明给不出像样的中医论据。这种话,皇帝也信? 明昭略一沉思,“这个朕来想办法。” 文晓荼忍不住问:“皇上,嫔妾说的这些……您难道一点都不怀疑?” 明昭淡淡睨了一眼温氏,“怎么?莫非你敢欺君?” 文晓荼怂了,连忙摆手:“不敢不敢。” 看着这副怯懦如鸡子的模样,明昭不禁觉得好笑,“不过就是让母后改变一下三餐口味,多多散步,反正也不会有害。让母后试一试也无妨。” 文晓荼明白了,就是死马当活马医呗。 明昭语气温和地道:“此法若真的有效,朕自然不会亏待你。” 文晓荼一喜,若是太后病情缓解,她觉得……她的小厨房不远矣! 这时候,她的午餐终于姗姗来迟,梁琨玉身后跟着五六个手拎三层红木大食盒的太监一溜走了进来,淡雅出尘的雨过天青色瓷器,清一色整整齐齐摆满了一整张八仙桌。 文晓荼:(ˉ﹃ˉ) “这些……都是给嫔妾的?”未免也太丰盛了些? 皇帝明昭淡淡说:“你用膳,朕回去批折子。” 文晓荼立刻谄媚躬身,“是是是,您慢走。” 恭送了皇帝,文晓荼便迫不及待开始用餐,不得不说,这乾安宫御膳房的手艺就是一流!文晓荼二话不说先给自己舀了一颗大大的蟹粉狮子头,嗯,真香! 红果碧心一左一右侍立在侧,为她布菜添盘,两张小脸也是兴奋不已,俱是与有荣焉。 她们衍庆堂终于也有了出头之日! 文晓荼饕餮足了之后,小元宝便欢欢喜喜来报信:“才人,掌刑司太监乌泱泱去了北膳房,上下一干掌勺太监全都被押解永巷问罪了!” 文晓荼大喜,这么快?! 下一秒,她苦恼了:“如此一来,北膳房岂不是没人做饭了?” 小元宝忙道:“您放心,永巷已经连忙调拨了一批厨子去北膳房,断断误不了才人的晚膳。” 文晓荼尴尬一笑,是啊,这宫里可不缺太监宫女。 碧心掐腰道:“这群狗东西,总算是遭报应了!” 红果亦不禁露出笑容,她低声附耳道:“皇上对才人,当真是极好了。” 文晓荼忙正色解释道:“你们可别多心,这是因为太后的病情。” 在场众人齐齐纳罕。 “那个,我凑巧听闻过太后这种病,知道该如何调理,便告诉了皇上。所以皇上才要赏赐我御膳,并处置了北膳房。” 碧心不禁觉得遗憾,“只是论功行赏啊……” 红果低眉沉思:“且不说太后那边还病着,尚且不见成效。况且,皇上刚刚还处置了余美人呢。”——这论功行赏未免赏得太早、太多了些。 红果又转念思及才人的容颜,叹了口气,便不再多存幻想。也罢,哪怕皇上只是论功行赏,也是好事。 翌日,文晓荼便听说了泰明寺的什么劳什子慧观大师进宫为太后祈福讲经,劝导太后茹素斋戒,并每日亲自徒步慈航殿上香礼佛,如此一来,菩萨自会庇佑太后凤体安康。 听到这个消息,文晓荼当时就卧槽了。 还有这个法子! 太后信佛,若是佛门高僧劝太后吃斋,那自是顺理成章之事,至于慈航殿,是太后太妃们礼佛专用的佛堂,位于太后颐年殿北面,素日里太后倒也常去,只不过都是坐着凤辇去。此番这位大师,却让太后徒步前去!这一来一回,运动量便有了! 这招,神啊! 这下子,妥了! 第43章 当太后真幸福!! 文晓荼这会子也已经成为了六宫议论的焦点,那日皇上去衍庆堂已经够惊诧后宫的了,紧接着皇上还下令幽禁了曾为难过温才人的余美人,随后又处置了克扣温才人份例用度的北膳房,以及绣院、茶库、缎库也都因为怠慢嫔妃遭了责罚。 一时间,温才人竟成了后宫头一号不好惹的人物! 别看人家容颜尽毁! 瞧瞧这前后几个与她为敌的人,谁落得好下场了? 贺兰氏休遣回母家,方氏幽禁浴佛殿,连余美人也被禁足学规矩!更不消说底下各处奴大欺主的奴婢们了! 后宫对文晓荼的议论,从鄙夷变成了妒忌、敬畏。 反正,文晓荼现在日子过得很滋润。 这一大早,小金子和小锞子便捧着七八匹上好的贡缎进来,“禀才人,这是缎库送来的料子,说是因为先前短缺,如今特特补上。” 还有茶库方才也送来了两大罐子份例茶,更不消说北膳房——这些新来的掌勺太监那叫一个乖顺,每日午餐和晚餐都是四荤四素一汤一粥,早膳略简单些也有五六道菜,虽不及那日皇帝赏赐的御膳丰盛,但也足够衍庆堂上下吃得肚皮滚圆。 文晓荼的伙食好了,衍庆堂一干宫女太监也能跟着吃好喝好——虽然是剩饭剩菜。 宫女太监其实也有专门的“食堂”,只不过,那菜色——比猪食也好不到哪儿去,而且分量还少。若想吃饱饭,还得寻一位像样的主子,这样才能跟着吃饱饭。 午后,御前的大总管梁琨玉再一次造访衍庆堂,“皇上口谕,请才人前往颐年殿,侍奉太后礼佛。” 文晓荼:what?! 她弱弱道:“不是贤妃娘娘正在侍疾吗?” 梁琨玉笑眯眯道:“正是,不过皇上觉得,才人细心周到,帮着贤妃娘娘一同侍奉太后更相宜。” 文晓荼暗道,去刷一刷太后的好感度貌似也不是坏事,“嫔妾明白,嫔妾这就去。” 红果连忙取了一件织金梅花小袄,笑着道:“这是绣院刚制好衣裳,才人换上新衣,再去侍奉太后。这衣裳喜庆,想必太后会喜欢的。” 那是一件琵琶袖对襟小袄,月白色的织金缎上是缠枝红梅,的确很喜庆。文晓荼便换了衣裳,又重新梳了头,把自己捯饬得整齐精神,这才动身。 抵达颐年殿的时候,贤妃林氏正在服侍太后喝药,还是一勺勺往太后嘴里喂,看着就叫人觉得苦。 文晓荼恭恭敬敬福了福身子,“嫔妾给太后娘娘请安,给贤妃娘娘请安。” 贤妃不禁面露警惕之色,近来后宫事多,几乎桩桩件件都与温氏有关!之前,是她小觑了这个温氏了。 “温妹妹是来给太后娘娘请安的吗?”贤妃面带微笑,语气也甚是温和,全然不复那日太后病倒之时那鄙夷轻漠的样子。 文晓荼小声道:“皇上突然让梁公公传口谕,让嫔妾帮着贤妃娘娘一起侍奉太后礼佛。” 贤妃脸上笑容一僵,皇上这是嫌弃本宫伺候得不好,还是不放心本宫?! 太后也露出讶异的神色,“是皇帝让你来的?” 文晓荼规规矩矩应了一声“是”。 太后面色更加诧异了,皇帝这是什么意思?若不是温氏容颜已毁,太后都要以为皇帝是看上温氏了! 贤妃勉强挤出个笑容,“说来也是本宫没有管教好北宫的那些奴婢,竟叫她们怠慢了妹妹,是本宫的不是。” 文晓荼忙道:“这怎么能怪娘娘?都是底下那些人阳奉阴违,没有好好遵从娘娘的吩咐办事。” 见温氏还算恭顺的样子,贤妃心里这才稍稍熨帖了些,她笑容温和,“好在皇上圣明烛照,替妹妹做主惩治那些奴婢,如何后宫风气也为之一正,当真是咱们的福气。” 文晓荼忙乖乖应了一声“是”。 太后思来想去也没想明白皇帝所图为何,便道:“时辰也不早了,哀家该动身去慈航殿了。” 太后自然是要徒步亲往,而随从侍奉的贤妃和文晓荼当然也只能用蹄子走。太后的凤辇和贤妃仪舆都缀在后头,辇舆空荡荡,不过随从人员倒是一点都不少,颐年殿的、景宜宫的,还有文晓荼衍庆堂的红果碧心,端的是浩浩荡荡。 贤妃亲自搀扶着太后,文晓荼也不上去争着表现,只安安静静跟在二人后头。 太后走路有些慢,一边走还要欣赏一下御花园的风光。 自颐年殿去往慈航殿要经过颐年花园,这座花园可说是专门为太后太妃们修的御花园。 “太后娘娘小心,这石子路有些不平。”贤妃温声细语,时常小声提醒。有时候碰见个小石子,贤妃便连忙吩咐宫人丢开,免得硌着太后娘娘金贵的凤足。 那叫一个细致周到! 文晓荼看得愈发无语,太后眼睛又不瞎! 忽的,太后回首瞧了一眼,“温才人好生安静。” 文晓荼忙讪讪一笑。 贤妃忍不住多心,太后娘娘这是嫌弃本宫话太多了? 贤妃挤出个和善的笑容:“温妹妹的确娴静得紧,不像臣妾,总是忍不住饶舌多嘴,让太后见笑了。” 文晓荼顿时一身鸡皮疙瘩,大姐啊,能不能别一口一个“温妹妹”,谁是你妹妹?咱们不熟好伐? 太后浅浅一笑,不置一词,看着被古树掩映的慈航殿,眉宇顿时带了几分慈祥的佛性。 慈航殿,光听这个名儿就知道,这里是专门供奉观音菩萨的佛殿。 殿宇巍峨大气,比太后的颐年殿怕是也不遑多让,殿外廊下便有一尊人高的青铜大香炉,里头是手臂粗的巨大香烛,那叫一个香烟缭绕,整个慈航殿都沐浴在了香火中! 啧啧!真是香火鼎盛啊! 太后深深呼吸了两下,这才步入慈航殿。 殿中有一尊高大的鎏金的观音,金灿灿的,那叫一个富贵逼人! 皇宫里的佛殿,修的那叫一个不差钱! 门槛都是花梨木的,地砖似乎是叫做“金砖”,虽然不是真的金子,但烧制难度极高,价贵如金!供奉菩萨的佛龛是金丝楠木的,佛龛上供奉鲜花的瓶子是玛瑙的,至于菩萨手中的那只玉净瓶,瞧着多半是羊脂白玉的! 啧啧,壕无人性啊! 看着文晓荼那四处打量的样子,贤妃特意贴心地做出解说:“这慈航殿是皇上登基以后特意为太后娘娘修俭的礼佛殿,一砖一瓦,用的都是最好的料子。” 文晓荼心中羡慕不已,“皇上孝顺,太后真有福气。” 当太后真幸福!! 容太后眼瞧着温氏眼中羡慕倒是十分真诚,宛若稚子,不禁叫人发笑,这才上前端端正正跪在了正中的明黄色蒲团上。 贤妃和文晓荼则忙跪在左右两侧的小蒲团上,旋即慈航殿便安静了下来。 太后口中默念了两遍观音心经,然后三叩首,又亲自奉上三炷香,最后叮嘱慈航殿的宫人,需时时勤拂拭,慈航殿务必一尘不染云云…… 这位容太后,倒是真心信佛。 第44章 太后牢骚 第四十四章、太后牢骚 跟随太后回到颐年殿,便已经是傍晚时分,文晓荼手里端着一盏太后赏赐的茉莉花茶,娴静不语。 倒是贤妃殷切得紧,她坐在一旁的绣墩上,亲自为太后按摩小腿,甜言蜜语不断:“太后这般虔诚,菩萨定会保佑您凤体康健。” 太后也正饮着茉莉花茶,她徐徐叹道:“哀家这把年纪了,怎能没点病痛,身子好些坏些并不打紧。哀家只盼着菩萨显灵,好歹叫皇帝子嗣延绵,让哀家能抱上孙子。” 说道此处,太后忍不住唏嘘,皇帝哪都好,孝顺又贤名,可偏生对女色、对子嗣这般不上心! 贤妃默默垂下头,她也还没到不能生育的年纪啊!可皇上回宫这么久了,一次都没有召她。 贤妃挤出个笑容,“观音菩萨送子是最灵验的,太后定能如愿以偿。” 容太后搁下手中的明黄团凤小茶盏,转脸问白檀嬷嬷:“都这个时辰了,皇帝可传了敬事房了?” 白檀嬷嬷轻轻摇头,“还不曾。” 太后重重叹了口气,“皇帝总是这样!江山无继,膝下就只有谨言一个女儿,这可怎么成?!” 贤妃咬了咬嘴唇,“皇上许是忙于朝政,才忘了翻牌子。” 太后扫了贤妃一眼,这阵子贤妃倒是殷勤周到得紧,也罢,贤妃的年纪也还不算老,既然新人如此不济—— 太后微微一笑:“如此,哀家就更不放心了。贤妃,你且去一趟乾安宫,替哀家送些点心给皇帝。” 听了这话,贤妃大喜过望,她连忙起身福了福身子,欢喜得眉宇飞扬,“是,臣妾明白,臣妾多谢太后!” 贤妃再三谢恩,便如一阵风似的去了。 文晓荼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这位太后娘娘,这简直就是把贤妃往皇帝床上送啊。 她瞅了一眼时辰,默默起身,准备告辞,“太后娘娘……” 容太后打量了她一眼,“你今儿倒是乖巧,这会子时辰也不早了,便留下陪哀家用晚膳。” 文晓荼先是一喜,而后是沮丧,因为太后这阵子顿顿吃素啊! 但转念一想,太后宫里的膳房,哪怕只做素斋,也肯定比北膳房的手艺强多了,便欣然应下:“是,多谢太后。” 白檀嬷嬷见状,便忙推下去吩咐传膳了。 太后细细端详着温氏,眉眼倒是温婉秀致,气度也甚好,皇帝最近对温氏的厚待让太后十分在意。 太后自是巴不得皇帝瞧上了谁,可温氏……怎么都不太可能? “这些日子,北宫的动静不小。”容太后徐徐道。 文晓荼总不能说慧观禅师那些话其实原本出自她口? 她低下头,默默道:“那日皇上只是偶尔经过嫔妾的衍庆堂,进去瞧见嫔妾的午膳十分减薄,又逢太后凤体违和,想必皇上心情沉闷,故而才格外生气。” “是吗?”太后喃喃自语,皇帝的性子,的确是揉不得沙子,但皇帝对温氏,着实迥异于旁人。 罢了,且再观望一段日子。 “哀家竟连自己的亲生儿子,也愈发看不懂了。”容太后摇了摇头,心情有些苦闷。 文晓荼讪讪道:“太后娘娘特派贤妃娘娘前去慰问关怀,皇上定能领会太后的慈心。” 听了这话,太后忍不住哼了一声,“他心里恐怕会怨怪哀家多事!” 文晓荼神色愈发尴尬,嘴上只得好言道:“怎么会呢?皇上素来最孝顺您了。” 好在此时白檀嬷嬷走了进来,屈膝道:“太后,晚膳已经摆好了。” 文晓荼见状,连忙主动上前搀扶太后起身移步西侧饭厅。 太后的晚膳虽然都是素斋,却也十分丰盛,饭菜数量丝毫不逊色皇帝的御膳,一张花梨木大长桌摆满了精致的丹凤朝阳珐琅餐具,比皇帝那套素雅的青瓷,显得华贵绝伦。 但太后显然是一副没什么胃口的样子——这位老太太貌似钟爱荤腥重口,如今一下子换成了清淡的素斋,能有胃口才怪! 其实文晓荼倒是不挑食,只要好吃就行。 她笑着说:“太后宫里的厨子真是好手艺,素斋也能做得这般精致,那盘素东坡肉瞧着跟真的似的!” 太后略带不满地道:“吃进嘴里的味道还是假得很!” 文晓荼尴尬一笑。 白檀嬷嬷忙给太后盛了一碗牛乳燕窝,“太后先喝口燕窝润润喉。” 太后这才舀了一勺雪白的燕窝送到嘴里,但旋即便蹙眉,“怎么一点甜味都没有?” 白檀嬷嬷低声道:“慧观大师说了,您要吃得清淡一些。” 太后老脸瞬间拉长,她将燕窝撂在了桌上,简直就是一副老小孩子使性子的模样。 白檀嬷嬷瞅了一眼一旁侍立的温才人,忙笑着道:“才人快劝劝太后娘娘,这几日太后总是这样食不下咽。” 文晓荼暗忖:老太太这是想吃肉了啊…… 文晓荼飞快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忽的她低声道:“太后娘娘,这些饭菜都好香啊,嫔妾闻着便觉得饿了呢。” 她就不信太后不饿!从颐年殿溜达去慈航殿,又溜达回来,消耗可不小,这会子太后肯定也腹内饥馑。太后不过就是发发牢骚罢了! 太后惆怅地叹了口气,“罢了,你别在那儿杵着,坐下用膳。” 文晓荼虽然早就饿了,但以她还真不敢坐下,吃饭的时候,总得摘了面纱?这可不是吃点心,可以掀开一点面纱,往里头塞。她的容颜,实在有碍观瞻,万一影响了太后的食欲,这她可担不起责任! 文晓荼连忙福了福身子,“嫔妾伺候您布菜。” 太后瞥见温氏脸上的面纱,才忽的想起了温氏的不便之处,便扫了白檀一眼。 白檀嬷嬷会意,连忙取了一把苏绣花鸟团扇,微笑着呈递给了温才人:“才人用这个。” 文晓荼看着那精美的团扇,忽的便明白了,古代女子遮挡面容的法子其实还真不少,面纱、帷帽,不过都不不如扇子雅观又方便。 “多谢太后恩典。”文晓荼立刻就不推辞,连忙结果团扇遮挡,身后侍奉的红果便立刻近前,为她摘下了面纱。 文晓荼左手执扇、右手持筷,心想着回头也叫绣院给她绣两把扇子…… 见太后已经动筷子夹了一只豆腐皮包子送进嘴里,文晓荼这才夹着自己跟前的菜吃。 那素东坡肉其实味道很好,就是少了点肉味。 容太后眼瞧着温氏一口一块苏东坡肉,连吃了三块,她都忍不住怀疑那其实是荤肉! 太后便夹了一块入口,嗯,果然是素的。 文晓荼虽然保持餐桌礼仪,也不狼吞虎咽,但吃饭的速度终究比老人家快一些,而且吃得很香,筷子基本没停过。 太后看在眼里,也不禁口齿生津,觉得今日的饭菜似乎比往日略可口了些。 第45章 皇帝肯翻牌子就好 文晓荼欢欢喜喜在太后的颐年殿享用丰盛的素斋,而皇帝明昭脸色又黑又臭,他瞅着贤妃这个不速之客,眼里尽是嫌弃。 面对皇帝这般冷眼,贤妃又是惧怕、又是委屈,“皇上——臣妾不知做错了什么,竟让皇上这般厌弃臣妾。” 贤妃心中的委屈无法抑制,登时便红了眼圈。 明昭脸色冷肃,“这阵子,你做过多少错事、出过多少纰漏,你自己难道不清楚吗?!” 贤妃先咯噔了一下,她咬了咬嘴唇,难道皇上还在为她打探御前消息一事而生气?她也不想这样,可皇上回宫后,迟迟没有召幸……若无宠爱,她这个掌事宫妃便是无根浮萍。 明昭一点也不想听贤妃心中这些幽怨之语,他只觉得耳边聒噪! “看在谨言的份儿上,朕会让敬事房给你记档,退下!”皇帝明昭冷冷道。 贤妃瞬间潸然泪下,又是这样!她先前还暗自嘲笑温氏被皇上召而不幸,可轮到她,在皇上眼里,她又能比温氏好到哪儿去? 明昭腹诽:你还不如温氏呢!起码温氏安安静静! “是,臣妾告退。”贤妃忙将眼泪擦干,屈膝一礼,退出了皇帝的御书房。 明昭长舒了一口气,总算安静了。 这一刻,明昭突然有点怀念温氏。 文晓荼在太后处吃香喝辣,吃得肚子饱饱的,心中甚是幸福。 白檀嬷嬷一脸欣慰,有温才人陪同用膳,太后今日似乎进得香了些。 容太后喝着一盏茶消食,心中忍不住想,这个温氏,虽然少言寡语,但服侍在侧,的确叫人蛮舒服的。 这时候,白芍姑姑快步进来,低声道:“禀太后,贤妃娘娘留在乾安宫了。” 容太后顿时心情大好,“那就好。贤妃虽然有许多不足之处,但毕竟是服侍皇帝多年的旧人,俗话说得好,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若贤妃肚子争气,兴许明年就能给哀家添个大胖孙子呢!如是想着,太后心情美滋滋。 文晓荼暗自无语,连滚床单这种事情,都得亲妈催着来——她突然觉得皇帝陛下有点可怜是肿么回事? 呸呸呸,人家性福着呢!贤妃年轻貌美,在皇帝面前也必定是温柔婉转,这艳福不浅呢! 皇帝陛下一直不肯召幸新人,保不齐就是喜欢贤妃这类成熟款儿的呢! 文晓荼暗自点了点头。 回到衍庆堂,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宫中的羊油蜡虽然成色极好,但毕竟没法跟后世的电灯相比,挑灯夜读这种事情实在费眼睛,文晓荼便索性早早睡下了。 穿越过来,她已经养成了早睡早起的好习惯,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没有网络,她的睡眠质量反倒是比现代好了很多,几乎很少做梦,天色微亮的时候,便自然而然醒来。 用了早膳,少不得再度前往颐年殿,毕竟她可是奉旨服侍太后礼佛,至于要侍奉到什么时候,鬼才晓得。 不过嘛,这也不是坏事,太后其实不难伺候,又不需要她端茶倒水,而且颐年殿还管饭呢! 哦,对了,今日贤妃比她来得稍微晚了一些,瞧着精神头有些不济的样子。 文晓荼眼观鼻鼻观心,昨晚睡得很晚吗? 太后打量着贤妃,顿时眉开眼笑,“贤妃回去好生歇息,今儿让温氏伺候哀家就是了。” 贤妃神色一震,急忙打起精神,“服侍太后是臣妾的本分,臣妾——” 太后慈爱地拍了拍贤妃的手,“哀家知道你有孝心,但也不能累坏了身子。哦,对了,让太医给你开个补药,好生调理一下身子。你可别辜负了哀家的一番苦心。” 贤妃怔怔,心中苦涩不已,补药再好,皇上不碰她,她又怎么可能怀上龙胎。 但这种耻辱之事,贤妃是万万不可能告诉太后的。 贤妃只得福了福身子,“是,多谢太后关怀,臣妾告退。” 文晓荼暗暗打量着贤妃略带苦闷的眼角眉梢,心中不禁纳罕,贤妃昨晚不是去睡皇帝了吗?怎么看上去不怎么开心的样子?是皇帝技术太差?还是男女配合得不和谐? 皇帝的确看上去不怎么温柔的样子。 嗯……我怎么突然污了起来?文晓荼暗自啐了自己一口。 便专心陪着太后礼佛,接下来的日子,文晓荼每日都是如此。 皇帝也是隔三差五就翻一次牌子,不过都是三个旧日嫔妃轮流,这次是贤妃,下次便是辛昭容,再下次便是陆婕妤。 如此持续了大半个月,后宫几位新人都快望穿秋水了,可还是没有轮到她们侍寝。 太后倒是乐见如此。 太后其实根本不在乎得宠的人是谁,只要他皇帝儿子肯翻牌子就好! 太后坚持清淡素食、坚持每天运动,一个月下来,人瘦了好几斤,不过精神头倒是好了很多,头疼眩晕之症暂时也没有发作。 眼瞧着温氏提出的法子居然真的貌似有效的样子,皇帝明昭不禁松了一口气,看样子温氏的“异于常人之能”应该是治病??? 但隐隐的,皇帝又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不急,朕有的是时间慢慢试探。”皇帝明昭自言自语。 这一日午后,太后在贤妃与温才人的服侍下,才刚刚回到颐年殿,底下太监便来禀报说皇帝来请安了。 皇帝差不多都会向太后请安,但通常都在早晨,而且往往都很早,基本上文晓荼和贤妃来的时候,皇帝就已经走了。 而今日是大朝之日,所以清早皇帝没来,这会子来请安,倒也正常。 贤妃连忙悄悄整理鬓角,并且扬起一个温婉得体的微笑,屈膝迎接皇帝,文晓荼也忙屈膝执礼。 皇帝陛下今日瞧着似乎心情好不错的样子,“儿子给母后请安!” 太后笑脸和蔼,笑着招呼皇帝落座。 皇帝明昭端坐在太后的罗汉榻上,看着太后精神勃勃的样子,欣慰道:“看样子慧观大师的法子颇有成效,母后气色好了很多。” 太后欣慰颔首:“是菩萨显灵了!”——皇帝居然真的常召幸嫔妃了!阿弥陀佛! 明昭扫了一眼侍立侧旁的贤妃与温氏,语气温和地道:“这阵子,贤妃和温才人侍奉有功,当赏。” 贤妃心下一喜:皇上如今总算是原谅本宫了吗?不枉费本宫这些日子兢兢业业尽孝服侍太后!其实也不盼着什么赏赐,只盼着皇上能如前些年那般待本宫…… 皇上刚登基那会儿,本宫与胡废后、秦淑妃都是差不离的宠幸……想到此处,贤妃脸颊微微泛红,她连忙福了福身子:“臣妾侍奉太后是本分,不敢居功求赏。” 明昭心中哼了一声,嘴上说不求赏,心里想得倒是美! 文晓荼倒是很期待,到底有什么赏赐,话说,这一次皇帝怎么不让她自己开口提要求了?她好想要个小厨房啊! 明昭又扫了一眼温氏那亮晶晶的眼神,这个女人,倒是巴巴等着朕的厚赏,一点都不加以掩饰! 第46章 阿荼升职了! 皇帝转脸吩咐侍立身侧的太监梁琨玉:“去取锦缎十匹、南珠一斛,赐予贤妃。” “是!”梁琨玉连忙应诺。 文晓荼:那我呢?!拜托,别把我漏了啊! 文晓荼内心咆哮。 贤妃心中微微失落,但转念一想,有赏赐总比没有好,便连忙再度福了福身子,盈盈道:“多谢皇上。” 说着,贤妃不由地瞥了身侧面覆轻容纱的温才人,心道:怎的只赏赐本宫?却没有温氏的份儿? 明昭扫了一眼贤妃的心声与温氏那过于明显的眼神,心下哼了一声,放心,朕还不至于忘了温氏的功劳。 明昭抬眼睨着温氏那双急不可耐的眼睛,淡淡道:“至于温才人,入宫以来,也着实受了些委屈,如今服侍母后有功……” 明昭转脸看向太后,用轻描淡写的语气道:“不若便晋温氏为美人。” 此话一出,在场几人齐齐露出惊诧之色。 文晓荼惊呆了,老娘我升职了?! 妈耶,正四品的美人?! 此身之父知州温祺才五品呢! 她如今才十七岁,居然就是四品了! 虽然皇帝的嫔妃没什么实权,但俸禄却实打实的丰厚!美人光一年的俸银就有二百四十两,足足比才人多了一倍!! 虽说如今北宫各处皆被皇帝整治了一通,她已经基本不怎么需要额外花银子打点上下,亦不必担心被克扣了份例用度!但是,钱这东西,谁会嫌多? 而且,升职之后,可不只是俸银变多了,而是各方面吃穿嚼用全都跟着升了一级! 太后惊诧了良久才缓缓回过神来,她缓缓点头:“这都是小事,只要皇帝喜欢,晋谁的位份都成。”——皇帝这是怎么了?总不可能是真的看上温氏了? 文晓荼见状,连忙郑重屈膝行礼:“嫔妾谢皇上太后恩典!”——先赶紧谢恩,把升职的事儿敲定了!么么哒~ 明昭忍不住腹诽:你倒是够心急的!这个温氏,朕虽然听不到其心声,但她的心思分明全然都写在脸上呢! 贤妃看着欢喜谢恩的温才人,啊不,如今是温美人了。虽说依旧不过是世妇之位,但皇上已经很多年没有给后宫嫔妃晋封过了。她的贤妃之位还是谨言周岁之时加封的,算起来,她在贤妃这个位子上也已经六年了。 本宫什么时候能挪一挪位子?不敢奢求贵妃之位,哪怕只是淑妃、德妃,也总比四妃之末的贤妃好听多了。 明昭心下冷哼,连个贤妃都没当好,便惦记着晋淑妃、德妃?!当初若不是为了让谨言面子上好看些,朕还真不觉得林氏有资格封妃! 明昭淡淡说:“温美人便随朕去乾安宫侍奉笔墨。” 文晓荼无语,又侍奉笔墨? 虽然很不乐意出力,但她也晓得,自己才刚刚升职,大老板使唤,是万万不能说“不”的,只得忙应了一声“是”。 明昭脸色黑了几度,你这不情愿的眼神是几个意思?伺候朕笔墨还委屈你了?! 太后脸上满是慈祥:“好生伺候皇帝。” 文晓荼忙乖巧应了一声“是”,乖乖跟着皇帝一路往乾安宫而去。 还是那个熟悉的圣安殿,还是那个熟悉的御书房,还是那么的安静无声。 文晓荼看着那熟悉的砚台、熟悉的红墨,她小声道:“皇上为什么不把磨墨太监留下?”——为毛一定要使唤老娘?! 明昭脸色这会子更臭了,“怎么,温美人不愿意为朕磨墨?” 文晓荼忙挤出个谄媚的笑容,“怎么会呢?嫔妾的意思是,磨墨太监的手艺必定比嫔妾更好些。” 明昭心中再一次冷哼:那还用说?! 看出了皇帝的黑脸上鄙夷的之色,文晓荼恨不得摔了手中的那方红墨,嫌弃我啊?那还非让我磨墨?! 明昭淡淡说:“人多嘈杂,朕不喜欢。” 文晓荼无语了三秒钟,御前的人明明个个屏息凝神,哪里嘈杂了?这只皇帝,忒龟毛! 文晓荼忙笑着提出建议,“若皇上喜欢安静,可以让磨墨太监在外间把红墨磨好了,装在小瓶中送进来啊!”——你就不会直接用墨汁? 明昭怔了片刻,是了,朕怎么没想到? 文晓荼无语凝噎了,话说,这个时代,的确没有现成的墨汁。准确说,哪怕是在现代,讲究的人还是弄块砚台,需要的时候当场现墨,据说这样品质最好,而且磨出来的墨放久了似乎就不太好了。 至于那些成品墨汁,应该是额外添加了让墨不会沉淀的东西。 文晓荼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墨汁……”这倒是个赚钱的法子,或许可以试着搞一搞。 氮素,这需要研究一下,具体添加什么东西她也不是很清楚。 文晓荼忽的眼睛锃亮,“皇上,您不觉得,磨墨太麻烦了吗?难道就不能想个法子,让工匠直接制作出墨汁来用,方便快捷,还省了买砚台的钱!” 明昭蹙眉:“墨汁放久了就没法用了!” 文晓荼忙点头:“是是是,所以墨汁里得添加些让墨不会沉淀的东西。” 明昭挑眉:“还有这种东西?” 文晓荼一脸笃定:“当然肯定有!” “那是什么东西?”明昭打量着一脸兴致勃勃的温氏。 文晓荼讪讪:“嫔妾暂时还不知道,这个需要专门的人去研究一下。” 明昭:…… 文晓荼:喂!你丫的这是什么表情?我说的是真的!是真的可以造出墨汁来啊! 明昭挥了挥手,一脸无奈地道:“你若不想磨墨,就把出去吩咐太监磨一瓶墨汁来。” 文晓荼悻悻然,这个皇帝貌似对墨汁生意一点都不感兴趣啊!看样子,她得另找合作伙伴了。 遗憾地叹了口气,只得滴溜溜出去传话。 一会功夫,她拿着一只精美的青花瓷玉壶春瓶走了进来,打开木塞子,往皇帝陛下干涸的端砚上倒了少许红墨出来。 红墨色泽均匀、浓淡适宜,皇帝蘸饱了墨汁,在笔舔上轻轻刮了两下,不禁微微颔首,“不错。”——果然比温氏磨得好多了。 第47章 温氏的异能到底是什么! 有了这瓶红墨,文晓荼总算是从磨墨工的繁琐工作中解脱了出来,她只需要时不时往砚台里倒点儿红墨就是了。 如此这般,倒是轻松得很,就是有点无聊。 她百无聊赖打量着皇帝陛下的后殿书房,北面是一整排通天接地的花梨木书架,书架上是整整齐齐的古籍,看上去古朴又大气。 “皇上,嫔妾可以在您这儿找本书看看吗?”文晓荼陪笑着提出请求。 皇帝陛下拿眼角瞥了她一眼,“看。” “多谢皇上!” 文晓荼忙又往砚台里倒了少许红墨,便滴溜溜上前翻书了。这个时代的书籍,书脊上可没有印上书名,只能一本本翻找,不过好在每一排书架上都贴了签子,这些书籍显然被仔细分门别类了。 四书五经她不感兴趣,她只想寻摸个话本小说来打发时间,可是她在那几排杂书里头翻了好久,都没有找到话本。 该不会……这后殿御书房里根本就没有话本小说? 文晓荼看着足足一整面墙的书架,她将一旁的梯子搬了过来,腿脚麻利地爬了上去,瞅瞅上面有木有! 皇帝明昭仍旧在专心致志地批阅奏折,他正要蘸墨,却发现砚台里的红墨已经用完了。 蹙了蹙眉,正要开口唤温氏过来服侍笔墨,抬眼一瞧,却看到温氏居然爬上了那架人高的梯子! 明昭微微一惊,这个温氏,是属猴儿的吗?! “你到底在找什么书?”明昭忍不住问。 文晓荼刚刚寻摸到一本游记,“皇上,您这里有没有……有趣的话本小说?” 明昭脸色一黑,“没有!”——这里是朕的御书房,怎么可能有那些不入流的书?! 文晓荼一脸遗憾,拿着那本游记便下了梯子,便看到皇帝陛下自己打开了那玉壶春瓶,往砚台里倒墨汁。 文晓荼连忙快步近前,“还是让嫔妾来。” 明昭冷眼睨了她一眼,“你一边安安静静看书去!”——连倒个墨汁都这般懈怠,还不如朕自己来! 文晓荼立刻顺杆子应下,“是,那您忙,嫔妾不打扰您。” 便捧着游记去了南侧临窗的罗汉榻上,她倒是没敢大大咧咧坐在那明黄色的织金团龙条褥上,而是拿手帕擦了擦脚踏,一屁股坐在了上头。 今日陪着太后走了一趟慈航殿,又站着伺候皇帝半晌,腿脚都酸了。 明昭瞧见温氏竟缩腿缩脚缩成小小一团坐在脚踏上,登时便觉得别扭得很,看书应该正襟端坐才是,便道:“去罗汉榻上。” 好歹是个嫔妃,坐在脚踏上,实在有失仪态。 文晓荼先是一愣,然后一喜,“多谢皇上!”——罗汉榻上铺着厚厚条褥,后头还有软和的靠背和搭手臂的引枕,简直就是个古典大沙发,比脚踏上舒服十倍! 一屁股坐在柔软的明黄条褥上,阳光透过支摘窗透进来亮堂而柔和的光线,看书正合适。 翻开手中这本古朴精致的游记,看着竖排且没有标点的字,而且特么滴还是文言文,文晓荼看得头秃。 倒不是看不懂,她好歹是个文科生,再加上继承了原主的记忆和学识,一本寻常游记自是看得通顺,只不过——骨子里她是现代人,习惯了大白话、习惯了横排从左到右、习惯了有标点句读,陡然看起古人的书,着实不习惯。 看了没两页,文晓荼便合上了书,歪在靠背上,开始走神。 还是想想怎么研发墨汁,怎么赚钱! 只不过,她还是不不晓得墨汁里添加了什么特殊物质,但墨汁这东西应该不会太难造。 氮素!就算能研发出来,她身处后宫,又该如何售卖呢? 嗯,她需要一个强力的合作伙伴! 文晓荼忍不住瞅了瞅御案前的正襟危坐的皇帝陛下。 明昭是极为警醒的,他立刻感觉到了异样,抬眼一看,正对着那温氏那有些渴盼的眼神。 明昭:不是说想看书吗?这才看了几页便撂下了?撂下就罢了,这般直勾勾瞅着朕是几个意思?! 撞上皇帝陛下探究的眼神,文晓荼讪讪一笑,差点忘了,这位对墨汁不感兴趣,她急忙拿起书,装作认真看书的模样。 明昭略一思忖,淡淡问:“想吃点心了?” 文晓荼一愣,然后大喜,乾安宫的点心,那绝对是国宴级别的! 明昭无奈地摇了摇头,“自己去传。” “多谢皇上!”没想到,这只皇帝陛下居然也能如此贴心!! 文晓荼放下书,便滴溜溜出去要点心吃了。 一会儿工夫,她就端了个硕大的乌木茶盘走了进来,点心搁在炕几上,又端起一盏茶送到皇帝陛下手边,微微欠身,恭恭敬敬道:“皇上请用茶。” 明昭挑眉,这个温氏,也就这点出息了! 明昭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一边安安静静呆着。” “是是是!”文晓荼麻溜回到了罗汉榻上,舒舒服服歪在靠背上,麻利地将面纱一角掖在耳后,露出小嘴,喝着狮峰龙井、吃着精致的小点心,心里那叫一个美滋滋。 啊~满足~o( ̄︶ ̄)o 明昭不经意一瞥,便瞥见了温氏那露出来的小半边脸颊,那一抹脸颊坑坑洼洼,着实是不堪入目。 然而温氏却只顾着吃喝,一副浑然不在乎的样子。 明昭立刻觉得有些不对劲,温氏……不对劲。 温氏的异于常人之能若是治病救人,那为何治不了她自己的脸? 等等,是否是朕想岔了? 温氏其实并没有彻底治愈母后,只是令母后病情缓解! 若温氏的特异之能仅仅只是如此,那未免过于鸡肋了些! 可是——温氏的能力若不是治病,那又是什么?! 明昭眉宇间愈发凝重,这个女人真正的本事,只怕还没有表露出来!他搁下手中的狼毫,“据朕所知,你并未学过医术。”——对于温氏,明昭自然早就吩咐玄衣卫仔细调查过了,从小到大,温氏都只是个普通的闺阁女子,并无异样之处! 在入宫之前,温氏从未学过医术,更不曾给什么人治过病。 文晓荼刚往嘴里塞了一块翠玉豆糕,冷不丁皇帝突然提及这茬子事儿,文晓荼心下一惊,翠玉豆糕便卡在了喉咙里,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 佛祖啊!老衲要圆寂了! 第48章 这个女人,又懒又馋! 文晓荼急忙端起茶盏喝了一大口茶,这才把喉咙里的翠玉豆糕给顺了下去。 “咳咳!”捂着嘴咳嗽了两声,文晓荼忙起身回话,“皇上,嫔妾……只是偶然听闻过富贵病,但是只要茹素礼佛,病情便往往大有好转。” “是吗?”明昭嘴角扬起一抹笑意,这借口似乎还不错的样子。朕不急,温氏这般蠢笨,朕早晚能试探出她的异于常人之能到底是什么。 见皇帝陛下又继续批折子了,文晓荼也不晓得他到底是不是信了。只盼着别她吃点心的时候来这一出,太容易出事故了! 文晓荼顺了顺自己脖颈,为自己的喉咙默哀三秒钟,然后继续吃吃喝喝,茶喝完了便出去重新叫添茶,当然了,她也不忘顺便给皇帝陛下换一盏热茶。 至于那本游记,也只是随便翻两页,根本没看进去。 她如今晋封了美人,一年二百四十两的薪水应该够花了,她又不求华衣美服、珠翠满头,只求吃好喝好,也花不了多少钱。 钱够用,她也就不急于用墨汁赚钱。 渐渐的,光线昏暗了下来,皇帝陛下也终于批完了满桌子的奏折。 文晓荼已经吃了四盘点心、三盏茶,这会子……她有点尿急! 话说,她就没有瞅见皇帝陛下上厕所!也不晓得卫生间在哪儿? 活人总不能被尿给憋死,文晓荼决定出去问问乾安宫的太监宫女,可才刚朝着御书房门走了没几步,皇帝明昭无奈的声音响起:“别传点心了,待会儿就该用晚膳了!” 文晓荼僵在当场,她不是出去要吃的!! 文晓荼面如便秘,“嫔妾只是想出去问问,恭房在哪儿?” 明昭小麦色的俊脸有一瞬间的尴尬,他低咳了两声,低声指了指右边不远处的花梨木移门,“这边儿。” 文晓荼愣住了,她看着那两扇紧闭的移门,她还以为那是柜门呢! 于是滴溜溜上前,轻轻移开,里头赫然是一个隐藏式的恭房,里头馨香扑鼻,一只小巧玲珑博山炉正袅袅散发着醇厚的沉香,古代的卫生间还能整得这么干净无异味,想也知道少不得时时清理洒扫。 但是她不曾看到有人进来打扫。 细细一瞧,才发现卫生间里还有个后门,也就是说有专人从圣安殿后头进来洒扫焚香。 文晓荼撩起长长的褶裙抱在怀里,坐在马桶上放了水,顺手用一旁的皂团洗了手,这才走出了恭房。 关上恭房移门后,她好奇地竖着耳朵,果然听到里头有窸窸窣窣的轻微声响,显然是有人进去清理了。 明昭:朕有这样的嫔妃,真是丢脸! 瞅见皇帝陛下那嫌弃的眼神,文晓荼只当做没瞧见,她信步上前,福了福身子:“皇上,时辰也不早了,您若是没有什么吩咐……”我还想早点回去吃晚饭呢。 明昭淡淡道:“待会儿朕要用膳,你在一旁伺候着。” 文晓荼:……看样子应该能混上一顿皇帝陛下的剩饭,好,看在御膳房的厨艺一绝的份儿。 “是。”文晓荼乖乖应声。 约莫一刻钟后,便到了皇帝陛下的晚餐时间,乾安宫御膳房位于前头乾元殿的侧殿,送膳的路程近,因此饭菜摆上、并且经过银针验毒、太监尝菜之后,也还热乎乎的。 皇帝陛下端坐餐桌前,再一次斥退了所有宫女太监,只留下文晓荼一个人伺候布菜。 文晓荼吃了那么多点心,虽然不饿,但她馋得慌啊! 忍着口水给皇帝陛下布菜,当真一件煎熬的事情。 明昭享用着温氏给她布上的清淡可口的小菜,眼睛里再度难掩嫌弃:这个女人,又懒又馋! 幸好这副丢脸的模样没有被宫人瞧见,要不然朕的脸都要被温氏给丢尽了! 吃了七分饱,皇帝陛下就搁下了银筷,淡淡说:“你自己看着随意用些,然后便自己去偏殿沐浴更衣。” 文晓荼瞪大眼睛:“沐浴更衣?!”——这不是侍寝的流程么! 明昭板着脸冷冷道:“你别心存妄想!沐浴之后,到朕跟前呆上半个时辰,然后自己去偏殿过夜。介时,朕会吩咐敬事房给你记上一笔!” 这是并不滚床单,但是欺骗敬事房说滚了的意思。 文晓荼无语了三秒钟,诶,等等! 别心存妄想? 她黑线了,合着皇帝陛下一直脑补的妄想是这个啊!! “嫔妾明白了。”她终于明白了! 丫的还真够隐晦的! 恭送了皇帝陛下之后,文晓荼也没有叫人进来伺候自己用膳,她自己又没缺胳膊少腿,还得人伺候吃饭! 好,主要是没人在旁,她可以吃得稍微放肆一些。 而且若是红果伺候她用膳,看到她的那坑坑洼洼的脸蛋,便总忍不住露出怜爱的神色,让她觉得怪别扭的。 诚然没有人会全然不在乎自己的容颜,她只是看开了而已。 其实她也喜欢安静的氛围。 现代的那个身为码字民工的她就是一人多年独居,一个人安安静静,不受打扰。若是觉得寂寞了、无聊了,她也不是没有亲朋好友,约了出去玩便是了。现代世界,好吃好玩的东西多了去了。 吃饱喝足后,文晓荼去偏殿浴房美美地泡个澡,这一次那位秋霜嬷嬷倒是体贴,没有催促她赶紧出来,还叫人多备了热水,前后给她添了两回水,她足足泡了小半个时辰!泡得浑身舒泰,全身疲乏也一扫而空,只恨不得直接去偏殿床上美美睡一觉。 可惜,不行滴,她还得去后殿正殿伪装侍寝。 这只皇帝为毛要整这一出? 她真的不介意皇帝不喜欢她,也很理解皇帝陛下不想睡她的心情。 难不成这也是奖赏的一部分?? 她如今为后宫瞩目,自是没必要请求皇帝陛下不记档。 或许,做个薄有几分宠爱的美人,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只不过,皇帝陛下这份“恩赏”显然不可能持续太久,一旦“失宠”了,只怕少不得被人挤兑。 文晓荼摸了摸下巴,皇帝陛下这根大腿显然并不能长久,她得自己再找一条靠谱的大腿啊。 第49章 被打手心了o(╥﹏╥)o “给皇上请安。” 洗白白的文晓荼再度来到皇帝陛下的后殿御书房,这会子书房内已经掌灯,七层宝塔薰炉中添了极好的沉水香,幽幽袅袅,闻着很舒服。 明昭不悦地横了她一眼:“怎么这么晚?” 文晓荼讪讪:“嫔妾不小心多泡了会儿澡……”——难得可以白嫖乾安宫的卫浴,更难得是司寝嬷嬷也没有催促她。那香樟木桶是超大号的,可以轻松舒展胳膊腿儿,洗澡水里还兑了香汤,香馥温热,她舒服得几乎要睡着了。 明昭都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这种事情也能不小心?这个温氏,该不会泡澡泡得太舒服,所以浑然忘了时辰? “一边安安静静呆着,不许打扰朕看书!”皇帝陛下坐在罗汉榻旁边宽敞的禅椅上,冷肃的脸上透着嫌弃之色。 “是。”文晓荼乖乖侍立一侧。 今夜无风,书房内一片静谧,只偶有翻动书页的轻响,或是皇帝陛下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咕咚咽下的微声。 再加上那薰炉中还燃着温厚悠远的沉水香,闻着叫人有点昏昏欲睡。 文晓荼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夜间没点娱乐,可不就是容易犯困么。 明昭抬眼睨了她一眼:“困了?” 文晓荼讪讪赔笑:“是有点儿……” 明昭淡淡说:“再等两刻钟。” 文晓荼连忙掐断大不敬的想法,瞅了一眼墙边月牙几上的西洋摆钟,这个朝代居然就已经有精准的西洋钟表了,而且还古色古香,倒更像是一件装饰品、艺术品。 忽的,她突然想到,自己升职这件事,皇帝只是在太后和贤妃面前发了话,貌似还没有正式降旨呢! 文晓荼顿时就不安了,她弱弱地提醒道:“皇上,关于晋封嫔妾位份一事……不知您打算何时下旨晓谕六宫?” 明昭未加细思,脱口道:“明日。” 话刚出口,明昭小麦色的脸不由一沉,他冷眼瞥了温氏那陪着小心的神色,“你什么意思?!难道你觉得朕会言而无信?!”——朕可是当着母后和贤妃的面儿已经发了话,便等同是口谕了! 文晓荼急忙谄媚地道:“嫔妾不敢这么想,嫔妾就是怕您太忙了,忽略了嫔妾这点微末小事。” 明昭脸黑得都要滴水了,这个温氏!委实可恶! “你近前来!”明昭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这副吃人的架势,文晓荼本能地只想往后缩,但皇帝陛下的命令又不能不遵从,只得战战兢兢慢吞吞走到皇帝陛下面前,她一副惨兮兮的可怜样:“皇上……” “把手伸出来!”明昭凝着黑漆漆的瞳仁,语气分外低沉。 伸手干啥?? 文晓荼有点迷糊,她迷迷糊糊深伸出了自己白嫩嫩的双爪。 然后,就瞧见皇帝陛下放下了手中的古籍,一只大手托起她小巧白皙的右手,然后——也不晓得皇帝从哪儿掏出来一根戒尺,文晓荼还没反应过来,便听得“啪”的一声闷响,她的手心同时感受到了火辣辣的痛楚! “啊!!”文晓荼本能地发出了尖叫,痛死老娘了! 她本能地缩手,然后皇帝陛下比她更快一步,他紧紧攥住了文晓荼纤细的小手腕子!! 文晓荼痛得眼冒泪花,居然打她手心!那戒尺也不晓得是什么材料的,一尺打下来,简直是钻心般的疼! 候在御书房外等候吩咐的梁大总管听得真真,这叫声——分明是温才人,啊不,是温美人! 这是怎么了? 梁琨玉登时想到了什么,难不成是正在侍寝!皇爷太粗鲁了? 不怪梁琨玉往这个方向想,总不可能是皇爷动手打疼了温美人? 好在这会子梁琨玉离得远,皇帝陛下听不到他的心声,否则……那可就呵呵哒了。 书房内,明昭看着温氏那眼泪一泡、鼻涕一汪的可怜兮兮的小模样,他皱了皱眉:“不许哭!”——朕就打了你一下而已! 文晓荼泪珠打湿了脸上的面纱,“可是,真的很疼啊!”——她控制不住寄几啊! 这个狗皇帝,居然还打人!她就是问问什么时候下旨而已!她问得很委婉了啊! 就算她问得不大合适,也没必要动手打人啊! 豆大的泪珠成双成对的滚落,文晓荼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丢脸的哭声,拜托,你还掐着我的手腕干啥,难道还想打?! 想到有这种可能,文晓荼泪珠掉落的速度更快了,我好惨啊! 明昭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这个温氏,也忒娇气了些!谨言做错事的时候,朕也曾打过三记手心,谨言也只是红了眼圈,可没哭得这么厉害! 而且还敢缩手! 又娇气、又放肆! 那小小的手腕,如凝雪般洁白,纤细得宛若还未长大的女孩子。这双手也分外小巧纤细,雪白的手心这会子赫然已经出现一条通红的长印——这手心也着实够娇嫩的! 可即使如此肌肤接触,朕也依然无法听到温氏的心声。 明昭叹了口气,他将戒尺放下,有些无奈地道:“好了,不许掉泪。” 见皇帝陛下搁下了戒尺,文晓荼立刻就止住了泪花,“嫔妾知道错了,皇上请息怒。” 明昭心中感叹,再有怒火,也被你这两泡泪给浇灭了。 明昭依旧还握着温氏温软的皓腕,他可以感受到温氏那略有些急促的脉搏,又扫了一眼那红红的手心,“有那么疼吗?” 从小到大,明昭倒是没有被打过手心,但是就那么一条小小的戒尺,能有多疼?! 文晓荼立刻点头,“十指连心,当然非常疼!”——人的手心是很脆弱的! 明昭:朕打你手心,又不是扎你十指! 文晓荼瞧见皇帝陛下还攥着她的手腕,就分外担心皇帝陛下突然又抄起戒尺再给她来两下。 她战战兢兢,小心翼翼道:“皇上,您能松手吗?” 皇帝明昭脸上有一瞬间的异样,他忙松了手,旋即又正色道:“以后管住自己的嘴,不许胡言乱语!” 温氏这张嘴,有时候真的很气人! “是是是!嫔妾谨记!”文晓荼默默想,以后在皇帝陛下面前,她尽量不说话! 祸从口出的道理,她今日算是彻骨体会到了。 嗷,手心还是好痛啊! 文晓荼揉着自己红红的右手心,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第50章 朕怎么不怜香惜玉了 明昭扫了一眼温氏那惨兮兮的小模样,心下哼了一声,真真是矫情得很! 文晓荼这会子突然发现,西洋摆钟上时间早就过了! 她心下一喜,连忙道:“皇上,已经超过半个时辰了,嫔妾就先退下了。” 看着温氏这副已经准备好逃窜的架势,明昭心里突然微微有些不舒服,怎么?朕是洪水猛兽吗?刚才胆子还挺肥,这会子怎么就这么畏首畏尾了?! “哼!”明昭冷冷哼了一声,“退下!” 文晓荼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落荒而逃。 外间的梁琨玉看到温美人竟然泪眼红肿从里头走了出来,心下纳罕,皇爷从前不是这般粗鲁的人啊…… 他也不敢问,连忙让秋霜引着温美人去偏殿歇息。梁琨玉便领着两个小太监恭恭敬敬入内,却见皇爷竟坐在临窗的罗汉榻上,而不在里头的拔步床内。 梁琨玉躬身道:“皇爷,奴婢已经按照您的吩咐,让敬事房记了档。”——莫不是因为温美人容颜丑陋,所以皇爷才没有怜香惜玉? 明昭皱眉:朕怎么不怜香惜玉了?温氏那般放肆,朕也只是打她手心一下而已! 梁琨玉忙又低声吩咐两个随从太监:“快去把里头好生拾掇干净。” 明昭:嗯?拾掇干净? 他瞬间脸色难看,这个狗奴婢,脑子里居然敢这般编排朕! “不用收拾了,里头干净得很!”明昭脸色幽沉,语气像凝了冰霜。 梁琨玉惊了一下,皇爷没有宠幸温美人,那温美人怎么又是惨叫又是哭红了眼的?总不可能是皇爷动手打了温美人? 明昭脸色黑漆漆的,她犯了错,朕还不能打了?! “滚出去!”明昭咬牙切齿道。 梁琨玉吓得浑身一哆嗦,二话不说,领着两个洒扫太监滴溜溜就滚了出去,只恨自己没多生两条腿。 皇帝明昭深深吸了两口气,这才勉强压下怒火。朕虽久不宠幸嫔妃了,但怎么至于那般——这个狗奴婢! 忽的,明昭忍不住想,连朕身边人都这般动辄脑子里胡乱编排朕,旁人就更不用说了,旁人心中所想,只怕比温氏口中所言更加放肆! 既如此,朕又何必为了温氏的蠢言蠢语而生气呢? 想到温氏那嗒嗒掉泪的可怜小模样,罢了罢了,朕宽宏大量,不跟一介无知小女子一般计较。 偏殿,红果服侍自家主子宽衣,这才发现主子的手心居然红了,“才……美人,您的手怎么了?”——像被什么抽打过…… 红果不由惊得瞪大了眼睛。 文晓荼当然不能说是被皇帝给打的,便支吾道:“是我自己的不小心弄伤的。” 红果暗自惊讶,侍寝还会弄伤手心?皇上竟这般不怜香惜玉吗?! “没事,已经不疼了。”文晓荼打了个哈欠,“好困啊,我要睡了。” 于是一头钻进被窝里,今天折腾了这么一通,她也实在是累了,不消片刻,便呼吸均匀了。 红果看在眼里,心道,侍寝这么辛苦吗?连忙给自家美人掖了掖背角,又落下帷帐,便坐在地毯上,背靠着墙壁,寐着缓缓入睡。 翌日清晨,红果才帮她穿好衣衫,皇帝身边的梁琨玉就来了,“见过美人,皇上口谕,召你过去侍宴。” 大早晨肚子空落落的,她还得去伺候皇帝用早膳?文晓荼瞬间都有些抑郁了,但还是得乖乖去。 圣安殿的西次间中,已经摆好了早膳,皇帝陛下的早膳比午膳和晚膳要减薄了不少,饭菜加起来也就二十道左右的样子,而且今日的饭桌也不是那张至少三米长的大长桌子,而是一张八仙桌,但也摆满了一桌子。 文晓荼上前福了福身子,又理了理袖子,正要上去布菜,却听皇帝陛下淡淡开口:“早膳简单,就不必布菜了,你也坐下。” 文晓荼眼睛瞬间有了神采,这一次她不用吃剩饭了? 她倒不是嫌弃剩饭,毕竟皇帝陛下剩饭,其实很多都没动筷子呢,严格意义上来说,根本不能算是剩饭。 但是,皇帝陛下吃着,她瞅着,也实在是煎熬。 “多谢皇上!”文晓荼麻溜谢恩。 明昭嘴角忍不住微微一翘,这个温氏,未免也太直白了些,居然也不推辞一下。 红果见状,连忙将团扇呈上,然后便跟着御前的宫女太监一并退了出去。 就像上次陪太后用膳那样,文晓荼用扇子做遮挡,一手便揪下面纱,塞进了肥大的琵琶袖里。 明昭看在眼里,不禁暗忖:温氏的容颜……当真已经无法入目了吗? 想到此,心中又不禁生出了几分怜悯之意。 文晓荼都摘了面纱了,却发现皇帝陛下居然还没动筷子,她直勾勾瞅着皇帝,拜托,感觉吃饭啊!你不动,我怎么敢动? 明昭被温氏这眼神瞅得心中生出几分别样的滋味,“看着朕作甚?”——莫不是,温氏对朕有妄念? 文晓荼也不敢催促皇帝陛下赶紧吃饭,扫了一眼饭桌,便连忙主动给皇帝陛下盛了一碗猴头菇老鸭汤,恭恭敬敬呈上:“皇上先喝口汤润润喉。” 明昭面露满意之色,打过手心之后,温氏倒是比往日乖巧了,他接过那雨过天晴瓷的宫碗,那宫碗小巧玲珑,少不得便碰触到温氏嫩生生的柔夷。 明昭抿了一口汤,然后装作随意地问:“手不疼了?” 文晓荼讪讪,“不疼了。” 明昭淡淡说:“记住教训,以后不可再犯。” “是是是!”拜托,能不能不要在饭桌上教训人啊。文晓荼缩着脖子,内心叫嚣。 不过好在皇帝陛下终于动筷子用早膳了。 文晓荼松了一口气,这才连忙拿起筷子,先给自己夹了一只蒸饺,一口咬下去,汤汁丰富、鲜美四溢,居然还是牛肉馅儿! 别看在现代牛肉不算金贵,但在古代,一直都是严格限制宰耕牛,随意屠杀,可是会被判刑的!哪怕是生了病的牛,也必须经过官府检查,确定没治了,才允许宰杀。 哪怕是皇宫里,牛肉也是被严格限量的。所以穿越过来都好几个月了,她这还是第一次吃牛肉呢。 第51章 心宽的温美人 牛肉馅蒸饺小巧玲珑,文晓荼一口一个,连吃了四五只。 正南而坐的皇帝明昭幽幽道:“慢点吃。” 文晓荼嘴巴一顿,没有被团扇遮挡住的那一双乌溜溜的眸子瞅了瞅南面主座上的皇帝陛下,她吃得不快啊。现在的她继承了原主温如荼的饮食礼仪,进食速度比现代时候已经慢了许多。 但皇帝的话就是圣旨,文晓荼还是乖乖应了一声“是”,愈发细嚼慢咽。 如此下来,一顿早餐愣是吃了半个多钟头。 文晓荼放下碗筷,兀自端起备在一旁紫檀小几上的清茶漱了漱口,然后带上面纱,这才放下举了半个多钟头的团扇。 古代的面纱通常都是缝上带子、系于脑后,文晓荼嫌麻烦,便让红果做成了挂耳式的,这样单手就能戴取——就跟口罩似的。不过这东西透气性可比后世的口罩强多了。 病毒肆虐的时代之下,文晓荼早已习惯了出门戴口罩,如今佩戴面纱,也算是驾轻就熟,丝毫不觉得累赘。 她福了福身子,“多谢皇上赐膳。” 看着温氏这般温顺乖巧,浑然不像是嘴里能说出“拉皮条”这种浑话的模样。 明昭心中暗想,这副乖顺的样子,倒也还顺眼。 文晓荼悄咪咪瞅了瞅皇帝陛下的龙颜,瞧不出息怒,便小心翼翼问道:“皇上不用去上早朝?” 明昭诧异地道:“今日不是大朝日。” 文晓荼愣住了,不是大朝日?合着皇帝不是每天都上早朝啊? 瞧见温氏傻兮兮的样子,明昭心底忍不住发笑,嘴上道:“本朝立国以来,都是十日一朝,朕登基以后,才改为五日一朝。” 文晓荼黑线,五天才上一天班?! 额……其实倒也不能这么说,毕竟皇帝天天都埋案批阅奏折。只不过正式的朝会五天才举办一次。 不过这种事情,温如荼也不是很清楚的样子,她讪讪道:“嫔妾不了解这个,让皇上见笑了。” 明昭有些忍俊不禁,抿着的唇角微微翘起,“你只是个闺阁女子,的确没必要了解朝堂。” 文晓荼心中了然:后宫不得干政的意思对,这个我懂。 瞧着皇帝陛下这会子心情貌似不错的样子,嘴角都有了轻微的笑意。 还真是难得! 在她的印象里,这只皇帝又凶又狗,动辄横眉冷对、申斥训诫,那张小麦色的脸,永远都是板着,眼神刻薄,一副不近人情的架势。 没想到,居然会笑。 但也只是微笑了片刻,皇帝明昭就收敛了笑意,再度又是那张令人分不清息怒的板肃的面孔。 “不过朕今日要去前殿召见阁臣,你且先退下。”皇帝明昭正色道。前殿分属前朝,又是召见臣子,自是不方便留温氏侍奉在侧。 嗯,等等,温氏貌似昨儿在朕身侧,分明只会吃喝偷懒,哪里服侍朕了?! 明昭摆了摆手,再度是一副嫌弃的模样。 文晓荼却松了一口气,总算可以回去了,她连忙再度福了福身子,“是,嫔妾告退。” 然后便一溜烟飞快退下了。 看着那健步而去的背影,明昭眉心不由一簇。 皇帝陛下的确是个言而有信的人,文晓荼回到衍庆堂,屁股还没坐热,御前宫殿监梁琨玉便持皇帝手谕,前来传旨。 “上谕:才人温氏,淑慎持恭,温娴孝顺,仰承皇太后之命,晋为正四品美人,钦此!” 文晓荼连忙叩首,语气明快:“谢皇上太后恩典!” 起身接了皇帝的手谕,文晓荼一颗心算是落回了肚子里。 梁琨玉笑眯眯道:“奴婢恭喜温美人了!” 文晓荼笑得眼睛弯弯,连忙示意了红果一眼,红果二话不说连忙塞上一锭沉甸甸的银锞子。 红果笑着说:“有劳大总管走这一趟了。” 梁琨玉掂了掂了袖中的分量,笑容可掬,“美人福泽深厚,好日子还长远着呢。”——温美人可是三年以来,皇爷唯一临幸的宫嫔,若能怀上龙胎,日后为嫔为妃都是指日可待。 梁琨玉又道:“您如今是正四品美人了,按照规矩,除管事太监和大宫女之外,还有两个二等宫女、四个三等宫女,还有小太监六人。奴婢已经知会了永巷,挑选精干伶俐的宫人过来服侍。” “多谢公公!”文晓荼连忙道谢,虽然她觉得自己身边人够使唤了。其实以才人的位份,她身边也并没有配齐人手,五品才人身边,有管事太监一人、二等和三等宫女各两人,再外加三个粗使太监。 红果连忙问:“梁公公,我家美人的辇舆不知何时能制好?” 其实世妇以上都有辇舆,文晓荼一直都没有,倒也不是内务府怠慢,而是这东西需要工期制作,这个时代又都是纯手工,再加上内务府先前要先赶制出贺兰氏与方氏的辇舆,所以莫说是她,连洛才人、余美人的辇舆也都还没到货呢。 梁琨玉立刻正色道:“造办处这些工匠就是爱偷懒,美人莫要置气,奴婢回头便好生训斥他们一顿!” 文晓荼忙笑着说:“那倒是不必了,造办处事物繁忙,一时分身无暇也是有的。” 只不过辇舆这东西,她是真的蛮馋的! 想着自己如今貌似一副得宠的架势,自然要赶在“失宠”之前,把自己的福利弄到手。 她眼珠子咕噜一转,“之前贺兰氏的辇舆……不知可否挪给我用?”——才人也好,美人、婕妤也罢,都是世妇,乘坐的辇舆都是一个级别的,并不存在违制的情况。 梁琨玉愣住了,“贺兰氏的辇舆?美人……不嫌弃吗?”——毕竟贺兰氏害过温美人,而且贺兰氏还被休遣回母家,她做过的辇舆,不嫌弃晦气吗? 文晓荼笑眯眯道:“贺兰氏也没当几天婕妤,那辇舆想必还崭新。”有毛好嫌弃的? 梁琨玉心道这温美人倒是心宽,得嘞,既如此,他也省得做黑脸了,便笑着说:“美人既然点名要,奴婢便着人知会造办处一声,叫他们好生粉饰一下再给您送来。” 其实不粉饰也没关系的,文晓荼默默自语。 不过她没有拒绝,笑着道:“有劳公公了。” 第52章 绿油油的贺礼 贤妃那里口风倒是够紧,在皇帝降下旨意之前,景宜宫竟半点没有漏出去风声。 因此温才人晋封美人一事,着实惊诧了六宫。 谁能想到,容颜尽毁的温氏竟然也有如此风光的一日,皇上先是下旨重惩了怠慢温氏的北宫各处奴婢,又是再度召幸、又是晋封位份。 如此风光,漫说是尚未侍寝的江宝林、林选侍、崔选侍三人了,连高位的贤妃娘娘都是又酸又涩。 但眼瞧着温美人陡然盛宠,一时间连贤妃都客客气气、笑脸以待,更不消说旁人了。 昭华宫中,辛昭容正擦拭着弓箭,笑着与陆婕妤道:“我瞧着,是没必要求太后让温美人挪宫了。如今可没人敢欺负她了。”——那余美人便是前车之鉴。 陆婕妤却露出几分怜悯之色,“娘娘,你我都是知情人,都是知道的。虽然昨晚御前吩咐敬事房记档了,但并不代表温美人侍寝了。” 辛昭容幽幽叹气,是啊,皇上龙体有恙,已经三年没碰过她和陆婕妤了,更何况是温美人。她不是瞧不起温美人,而是这世间的男人,哪个不好美色? “不管怎么说,记档总比不记档好,何况皇上还补偿了她美人的位份。”说着,辛昭容笑着说,“你替本宫去衍庆堂给她贺一贺。” 陆婕妤颔首,娘娘好歹是九嫔第二的昭容,总不能亲自去给一位美人贺喜。 辛昭容细细一思忖,半是自语:“绸缎首饰怕是不合适,本宫娘家前些日子才送了些东北的上等鹿筋和蜂蜜来,滋味倒是不错,多包上两斤给她。” 陆婕妤忍不住发笑:“娘娘的赐礼,倒是实惠得紧。” 嫔妃之间往来,鲜少有送入口之物的,多是金银珠宝、古玩字画,一则贵重,二则不宜动什么手脚。 文晓荼上午才正式被册为美人,依照规矩,去太后处磕头谢了恩,回到衍庆堂才用了午膳,还没来得及午睡,底下便禀报说,崔选侍来了。 选侍崔兰歆是新人中位份最低、年纪也最小的一位宫嫔,崔选侍年方十五,身量小巧纤细,一张如玉小脸透着乖巧可人,眉如柳叶、眼若杏子、唇若樱桃,小圆脸蛋别有一股娇憨可人。 想着是来贺喜,必定也会送礼给她,文晓荼便大手一挥,叫请进了西侧花厅。 “妹妹崔氏给温姐姐请安,恭喜姐姐加封美人大喜!”崔氏声音娇柔甜美,还带点儿嗲,只叫人骨头都酥了。 文晓荼却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拜托,咱俩不熟,不要姐姐妹妹的好不好? “崔选侍免礼,请坐。”文晓荼抬手指了指旁边的榉木扶手椅。 “多谢姐姐!”崔氏甜美一笑,这才上前乖巧侧身而坐,只半边屁股落在椅子上,端的是谦恭。 崔选侍忙将贴身宫女将一只扁扁的大锦盒呈上,文晓荼看在眼里,不禁好奇里头到底装了什么值钱东西。 崔选侍甜甜道:“妹妹出身微末,拿不出什么金贵东西,特制了一柄双面绣孔雀团扇,特来贺喜姐姐晋封之喜。” 哦,是了,崔选侍女红很好。 刚刚荣升为温美人贴身大宫女的红果忙上前接过那锦盒,看了自家美人一眼,便会意地打开了锦盒,只见那盒子里赫然躺着一只湘妃竹柄的纳纱团扇,纳纱轻薄,透光不透人,对她而言,的确正合适。 那扇子上绣着一只开屏的绿孔雀,蓝绿色的尾羽几乎充斥了整个扇面,绣得活灵活现,很是惹眼,文晓荼忙拿起来仔细观摩,这似乎还夹杂了金线,想必在阳光下会更加闪耀。 翻过扇子,另一面也是毫无瑕疵的孔雀,“好精湛的手艺!” 崔氏暗暗松了一口气,“姐姐喜欢,肯拿在手中把玩,便是这扇子的福气了。” 啧啧,小嘴跟抹了蜜似的。 别以为我不知道,前阵子你背地里也没少说我的闲话,文晓荼心中腹诽着。 见状,崔选侍试探性地柔柔开口:“美人姐姐福泽深厚,得了皇上宠爱,妹妹当真是羡慕不已。” 文晓荼挑了挑眉,手中持着这柄孔雀团扇扇了两下,嗯,果然几乎没有风呢。 毕竟这团扇是用来把玩的,是装饰品,不能跟大蒲扇比。 见温美人不言语,崔选侍甜美的笑容有些尴尬,她连忙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心下细细斟酌着该如何开口,让温美人在皇上耳边美言几句……进宫这么久了,还没有侍寝,任谁也会心急的。 崔选侍正心焦的时候,管事太监小元宝快步走了进来,躬身道:“主子,江宝林前来贺喜。” “哦?”又来一个?文晓荼笑着瞥了崔选侍一眼,莫不是跟崔选侍一个意图? “快请她进来。”文晓荼笑眯眯,一脸亲善。 片刻后,便见江宝林袅袅婷婷走了进来,正要万福行礼,却赫然瞧见崔选侍居然比她早了一步! 江宝林芙蓉面上神色一僵,立刻挤出个笑容:“哟,崔妹妹也在呀!” 崔选侍连忙起身,朝着江宝林福了福,“姐万福。” 江宝林只得努力扬起一个温柔的笑容,纤纤细步上前,朝着文晓荼盈盈屈膝,“妹妹江氏给美人姐姐请安,贺喜姐姐晋封之喜。” 宝林江映芙,是个面赛芙蓉的美人儿,只是不及余美人那般妩媚万千,江宝林柔美如花苞,娇柔甜美,亦是个不可多得的绝色佳人。 江宝林芙蓉面上带着几分讨好之色,她指着身边太监手上捧着的如意锦盒道:“妹妹粗手笨脚,绣不出像样的女红,故而特意献上一柄玉如意,愿美人姐姐恩宠不衰、如意吉祥。” 那太监连忙双手奉上锦盒。 红果上前接过,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盒子,这锦盒内特意衬了上好的鹅黄潞绸,潞绸之上静静躺着一枚约莫一尺长的碧玉如意,如意碧莹莹喜人,光泽温润,着实算得上上佳成色了。 文晓荼暗自咋舌,这个江氏,出手真是阔绰! 一旁的崔选侍被这碧玉如意映得小脸都绿了,被这玉如意一比较,她送的双面绣团扇就实在上不了台面。 话说,这二位送的礼……怎么都是绿色的?绿汪汪的碧玉如意、绿莹莹的孔雀团扇。 突然心情有点不美妙了。 第53章 辛昭容的大腿 看着温美人手上那柄绣工绝伦的孔雀团扇,江宝林忽的笑了,“崔妹妹的手艺愈发精湛了,这孔雀栩栩如生,又贵气不凡,想必崔妹妹废了不少心力?” 崔选侍见江宝林竟满口夸赞,心下诧异之余,略略松了口气,她甜美一笑,娇滴滴道:“妹妹别无长处,又比不得姐姐母家富庶,也就这绣活还能拿得出了。” 花花轿子人抬人,崔选侍也立刻恭维了江宝林的娘家。 江宝林抿唇一笑,“这样的双面绣,必定颇费时间。而温姐姐是今日才晋封美人,不晓得崔妹妹这柄孔雀团扇一早绣了,原是打算送给谁的。” 一语出,崔选侍小脸顷刻间白了,还能送给谁,这样贵气又华美的团扇,她原是预备着拿去讨好贤妃的。林选侍虽是贤妃的族妹,但贤妃对林选侍不冷不热的,崔选侍才有了这份心思,只是来没得及行动,温美人便异军突起了。 所以崔选侍当机立断,便把这柄绣了大半个月的孔雀团扇献给了温美人。 文晓荼此时此刻也猜得到,崔选侍十有八九是想巴结贤妃,毕竟六宫之中,贤妃位份最高,自然是最好的人选。 不过她并不生气,只淡淡一笑,“不管原本打算送给谁,总归如今是送给了我。又是废了心力绣出来的,还要什么可挑剔的?” 江宝林暗自一惊,温美人竟有这般心胸?同时心底也松了一口气,那她先前背后说温美人闲话,想必温美人也不会往心里去。 同时松了一口气的还有崔选侍,崔选侍福了福身子,“美人姐姐心胸宽广,妹妹敬服。”崔选侍一颗心也跟着落回了肚子里。 这时候,太监小元宝又快步进来禀报:“主子,陆婕妤来了!” 文晓荼一怔,江宝林、崔选侍会来她并不稀奇,没想到陆婕妤也会亲来贺喜,二话不说,连忙起身相迎。 陆婕妤穿着件七成新的烟青色贡缎长袄,步履徐徐,一把搀扶起行礼的文晓荼:“温美人不必多礼,听说你晋封了美人,恭喜恭喜。” 文晓荼含笑道:“陆婕妤竟亲自驾临,实在是折煞了。” 江宝林也崔选侍也连忙福了福身子,齐声道:“给陆婕妤请安。” 陆婕妤脸上带着和蔼的微笑,她扫了一眼江、崔二人,打趣道:“哟,你这里倒是热闹。” 文晓荼淡淡道:“的确许久不曾这般热闹了,嫔妾都有些不适应呢。” 陆婕妤暗道,嘴上说着不适应,却是宠辱不惊的模样,这位温美人心性倒是不俗。 文晓荼连忙请了陆婕妤入花厅上座,又叫红果沏了一盏辛昭容之前所赐的九曲红梅茶,陆婕妤徐徐饮了一口,不禁微微颔首。 陆婕妤扫了一眼一旁如意几上的碧玉如意,以及温美人手上的孔雀团扇,立刻便知道是谁送的礼,搁下茶盏,才缓缓开口:“我此来,除了贺喜温美人,还带来了昭容娘娘的赐礼。” 说着,便叫太监将一只硕大的锦盒和两只扎了红绸缎的罐子搬了上来。 文晓荼看得疑惑,“这是……” 陆婕妤温和一笑:“比不得崔选侍和江宝林用心,都是娘娘的母家之前送进宫的东北土特产,一盒鹿筋和两罐蜂蜜罢了。” 文晓荼摸了摸下巴,鹿筋啊,她虽然没吃过,但知道蹄筋类的食物都是劲道鲜美,蜂蜜更不消说多说,在这个糖分稀缺的年代,产自东北的上等蜜蜂,自然也是值钱的好东西。最要紧,都很好吃。 文晓荼笑得眉眼弯弯,“多谢昭容娘娘厚赐,嫔妾回头自当前去好生谢恩。” 江宝林与崔选侍四目相对,俱是明白,她们输给了辛昭容,输得没脾气。 辛昭容的一位叔父在东北任封疆大吏,每年都会送特产入京,一份送到京中的永定侯府,给永定侯辛武安,一份送入宫,给宝贝侄女、昭容娘娘辛若芝。 自贺兰氏被休遣,在这后宫,论家世,还真没人比得过辛昭容。 虽然辛昭容的父亲、前永定侯辛武义已经去世,唯一的亲生兄长也战死沙场,但谁也不敢瞧不起这个丧父丧兄的孤女。 辛昭容绝对算得上忠烈之后,且性情容貌实属上佳,怎么皇帝竟一点都不喜欢? 文晓荼很费解,她放下手中宛若绿云罩顶的孔雀团扇,又扫了一眼映得人脸发绿的碧玉如意,看向江宝林和崔选侍,“二位要留下来用晚膳吗?” 江宝林与崔选侍互视一眼,忙齐齐福了福身子,江宝林道:“多谢美人姐姐美意,嫔妾正想着去清心堂拜访洛姐姐呢。” 崔选侍也甜甜道:“嫔妾还要回去做些针线活,就不叨扰温姐姐和陆姐姐了。” 两人都识趣地麻溜离开了衍庆堂。 陆婕妤笑了笑,忽的道:“洛才人和林选侍不曾来贺你?” 文晓荼轻轻摇头:“本就素不相熟。” 陆婕妤“嗯”了一声,她晓得洛才人性子冷清,至于林选侍……正忙着巴结景宜宫呢。 文晓荼又道:“况且,我不过就是由才人晋为美人,还是世妇之位,算不得什么大喜事。” 陆婕妤莞尔一笑,“自辛昭容入宫以后,皇上已经有三年不曾下旨晋封嫔妃了,你可是三年来头一遭,怎不算大喜事?” 文晓荼尴尬一笑,她这个异军突起的新宠,其实根本就没跟皇帝好过。 见温美人神情不似方才那般落落大方,陆婕妤顿时心知肚明,温美人果然没有侍寝。皇帝晋封,不过就是怜悯和补偿罢了。 陆婕妤轻轻拍了拍文晓荼的柔夷,轻声细语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这话,倒是在安慰她了。 文晓荼投以一笑,“我明白,我有今日位份恩赏,还有什么不满呢?” 陆婕妤松了一口气,虽说温美人曾经想不开,但如今……似乎倒是格外想得开了。 陆婕妤忽的道:“其实,我先前瞧着你处境艰难,原本还央了昭容娘娘设法邀你去昭华宫同住呢。如今看来,倒是没必要了。” 文晓荼眼前一亮:怎么没必要,这很有必要啊!! 她就算如今貌似成了新宠,但想也知道,这种日子不可能长久! 虽说北宫各处被皇帝整治了一通,倒是不敢怠慢失宠嫔妃了! 但这只是一时的,长久之后,焉知不会死灰复燃? 如今有一根大腿伸了过来,傻子才不抱! 文晓荼急忙道:“辛昭容真的愿意让嫔妾搬去昭华宫住?” 陆婕妤一怔,怎么温美人看上去很迫不及待?她颔首,“昭容娘娘对你倒是有几分喜爱,原想着找个机会求太后允准。可是,如今你已是新宠,无人敢怠慢你。” 文晓荼苦笑:“我这个新宠,又能又几日光景?”——哪怕是后宫嫔妃中年级最大的陆婕妤也比她貌美多了! “皇上不过就是看我可怜罢了。”文晓荼叹息,她急忙道,“还请婕妤替我向昭容娘娘转达心意,若能搬去昭华宫偏殿,嫔妾愿为昭容娘娘效犬马之劳!” 陆婕妤:温美人没有真的承宠,皇上如今赐予的恩宠,不过就是水中月、镜中花,说说就没了。于温美人而言,仰赖君恩,还不如仰赖辛昭容靠谱些。 陆婕妤心有戚戚然,她忙点头,“放心,我自会好生禀报昭容娘娘。” 第54章 搬去昭华宫住 亲自将陆婕妤送出衍庆堂仪门,文晓荼才开始琢磨那柄和田碧玉如意的价值。 菠菜绿的色泽非常浓,通透度一般,光泽上佳,文晓荼不是很懂珠宝,所以也没法估量其具体价值。但这么大一块和田碧玉,应该价值不菲。 嗯,决定了,塞进芥子空间,可以考虑攒给下辈子用。 对于旁人而言,钱财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但她不一样啊! 她的芥子空间里还放着那么多上辈子存放的东西呢——可惜没有值钱的东西。 不过这辈子,她好歹是皇帝的嫔妃,她估摸着应该能攒些值钱的珠宝,万一下辈子投胎姿势不佳,没投到富贵人家,也好歹有前世存款傍身,不至于饥寒交迫而死。 而且,说不准她下辈子可以穿回现代世界呢! 而珠宝,无论古今,因其稀缺性和美观性,都是最保值、最值钱的东西。 便对红果推说,这碧玉如意她要自己把玩,便没叫收入库房,而是收进了她自己的小库房。 可惜芥子空间太小,放不了太多东西,而且被她上辈子的杂物占据了大部分空间。 阖上眸子,便可以明晰地感受到小芥子空间里那些杂七杂八的玩意儿,一只小药箱、一沓矿泉水、一些化妆品、野外露营专用的小帐篷并军工铲一把。 有一大包她从超市采购的粮油米面、水果零食——啊不,水果零食早就被她吃完了,只剩下塑料包装袋了——毕竟不能在古代乱丢这些难以降解的垃圾,以及别的不晓得是否能派的上用处的小玩意儿。 那桶花生油还有那袋东北大米实在是太占地方了,有机会想法子用了,实在不行,就只能丢掉了。不过暂时倒是没有必要浪费,一则她小空间里的空气早就被她抽干,真空环境下,保质期也大大延长,一时半会儿不必担心变质。 再则,她又没有太多珍贵的东西可以存进去。 打理了一下自己的小空间,又取出那瓶快空瓶的美白淡斑精华,给自己全脸涂抹,又抹了一层超贵的晚霜,文晓荼这才安心入睡了。 翌日清晨,文晓荼用过早膳,便特特前往昭华宫致谢。 溽热的夏日已经来临,昭华宫正殿摆着个硕大的青瓷大缸,缸中堆满了白花花的冰块,冒着丝丝凉气。 辛昭容手里摇着一柄团扇,整个人都没精打采,见到温美人近前请安,这才略有了几分精神,“这天儿也太热了。” 文晓荼瞅了一眼旁边那一缸冰块,再看看辛昭容,穿着件天蓝色细绫舒袖小袄,并一条妆花纱马面裙,都是轻薄透气的料子。看样子辛昭容很怕热。 文晓荼忙应和:“是啊,昨儿还算凉快,今儿就突然这般炎热了。” 辛昭容热得都不爱动弹了,“对了,本宫听陆婕妤说,你想来昭华宫住?” 文晓荼再度福了福身子,“是,还望昭容娘娘允准。” 辛昭容点了点头,陆婕妤已经细细与她分说了缘由,辛昭容又热得懒得说话,便道:“改日那天凉快,咱们一并去太后处求个恩准便是了。”——前阵子,温美人侍奉了太后礼佛,想必太后会恩准的。 说着辛昭容指了指罗汉榻右侧的椅子,“坐下喝盏凉茶。” 文晓荼面露尴尬之色,她小声道:“多谢娘娘好意,不过嫔妾今日不宜用凉。”——她大姨妈来了! 都是女人,辛昭容如何不懂,她点了点头,便吩咐宫女鸣蝉给上了一盏温茶。 文晓荼这殿中冰块分量足,她倒是并不觉炎热,缓缓饮了口茶,只觉得口齿馨香,正要问及陆婕妤安好,她宫里的管事太监小元宝火急火燎来了。 “主子快回去,梁万贯梁公公来了,说是皇上传召您去侍奉笔墨呢!” 文晓荼心下古怪:又是侍奉笔墨? 罗汉榻上歪着的辛昭容不但没有妒忌,反而露出怜悯的神色,大热的天儿,温美人来了月信,还得去给皇上磨墨。 辛昭容也是侍奉过皇上笔墨的,又无聊又手酸,可不什么轻松活计。 文晓荼忙起身,向辛昭容福了福,“那嫔妾就先告退了。” 内务府造办处被御前催促之后,这一次倒是极麻利,一早就把贺兰氏用过的那顶仪舆送了来,永巷那边也是一大早就派遣了一干宫女太监。 因此文晓荼这一次可以乘着肩舆去乾安宫了。 今天却是炎热,古人衣裳穿得有多又严实,只怕走不了几步路就满身热汗了。而且日头还毒辣,幸好她戴了口罩……啊呸,是面纱。 看着抬肩舆的太监满头热汗的样子,文晓荼心中微微有些不忍。唉,她真是愈发腐败了,竟跟个地主婆似的。 被梁万贯扶着走下仪舆,文晓荼抬眼看了看乾安宫后殿圣安殿那巍峨的飞檐斗拱,今天真的好热啊。 梁万贯富态得跟白馒头似的脸上带着几分谄媚,“美人小心台阶。” 外头虽热,但一入圣安殿,便顿觉清凉,只见御书房中赫然摆着一个巨大的海水龙纹大缸,缸中堆成小山的冰块,哦豁,这可比昭华宫的冰多太多了。 文晓荼略一近前,只觉得冷气逼人,便连忙绕开,快步走到皇帝陛下面前,屈膝请安。 皇帝明昭淡淡问:“你去昭华宫作甚?” 文晓荼忙道:“昨日昭容娘娘赐了贺礼,嫔妾前去致谢,另外……嫔妾还想搬出昭华宫居住。” 她没有遮掩,反正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明昭一愣,“你想去辛氏宫里?为何?” 文晓荼无语,为何?有大腿不报是傻子,况且昭华宫有小厨房!! 文晓荼忙道:“昭容率直宽和、温柔可亲,嫔妾也是极喜欢的。” 听了这话,皇帝明昭脸色有些古怪,辛氏率直宽和倒是真的,但温柔可亲就有些不沾边儿了。 文晓荼看着皇帝那难以言说的表情,顿时有些不理解,“皇上似乎不大喜欢辛昭容,不知是否是嫔妾的错觉?” 明昭脸色瞬间冷淡,“不是错觉。”——朕真的很烦辛氏! 文晓荼小心翼翼问:“辛昭容娘娘年轻貌美,脾性也极好,为何皇上不喜欢她?” 明昭冷眼瞪了她一眼:“你今日废话太多了。”——辛氏也算貌美?只能算是中人之姿罢了,自然了,朕倒是不介意容色平平,要紧的是辛氏的脾性,实在是一言难尽! 文晓荼立刻缩脖子,“嫔妾冒昧了!”她连忙上前,给皇帝陛下的砚台里倒了少许红墨,便乖乖侍立一侧,半句不多话。 第55章 谨言公主 御书房一派清凉静谧,皇帝明昭扫了一眼身边娴静如水的温氏,不由剑眉舒展,继续执笔朱批。 文晓荼默默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瞅了瞅那冰缸中的小冰山,凉气似乎有点大…… 明昭何等敏锐,嘴上淡淡说,“你可以去传点心。”——这个温氏,这会子用了早膳也没多久? 文晓荼一愣,瞬间黑线了,大哥,我这次真的不是饿了! 但是,她没有辩解,御膳房的点心那端的是一绝,不饿也可以吃啊! “多谢皇上。”文晓荼语气轻快,脚步轻快地退出去传茶水点心了。 然后,御书房的内的境况,便与昨日下午几乎一般无二,皇帝陛下埋案忙工作,只得了一盏新茶,而文晓荼坐在临窗的罗汉榻上吃点心。 文晓荼还顺手把原本搭胳膊的引枕搁在自己小肚子处,她端着茶盏,小心地吹了吹热气,小口喝着,顿时觉得肚子舒服了不少。 明昭饮了一口凉茶,淡淡睨了一眼温氏,大热的天儿还有喝烫嘴的茶,这温氏还真是不怕热。 文晓荼的确是特意给自己要了一盏热热的奶茶,姨妈期,可不能胡来。这一刻,她真不羡慕那些大男人每月不用遭罪。 她倒是没有严重的痛经,只是这几日终究不舒服。 罗汉榻这边甚好,离着冰缸远些,而且还要阳光透照进来,晒得后背暖暖的,嘴里吃着刚出炉的香甜松软的点心,大量糖分的补充,让她格外身心舒适。 明昭看在眼里,忍不住道:“你不觉得热吗?”——入口是热的,还要在那边晒着太阳。 文晓荼连忙起身回话:“嫔妾觉得这边正合适。” 明昭:难道女人都比较耐热??? 文晓荼又忙滴溜溜来到皇帝陛下案桌前,给倒了些红墨,瞧着皇帝陛下这会子已经不生气了,便鼓起勇气问:“皇上为何这般厚待嫔妾?若说是论功行赏,皇上也已经晋嫔妾的位份,但今日皇上又召见了嫔妾……” 明昭眉毛一挺,“怎么?难道你不愿意来侍奉朕笔墨?” 文晓荼忍不住道:“可是明明都已经有太监磨好了墨汁……”她还个侍奉个毛线球啊,分明更像是来蹭吃蹭喝的。 明昭默了片刻,“朕身边不能不留人服侍。”——要不然梁琨玉会啰嗦死。与其是磨墨太监或是其他宫女,朕宁愿是温氏。 文晓荼愣了愣,皇帝身边服侍,如今也不过就是端茶倒墨汁,这点儿活计,的确不需要什么专业技能,是个人就能干,她自然也能胜任。 可御前的宫女太监难道就不能胜任了? 难道皇帝不喜欢宫女太监近身伺候? 文晓荼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她还是不大懂。 明昭淡淡说:“你,还算安静。” 文晓荼惶惑:“您身边的宫女太监难道很聒噪?”——明明一个个都静默如鸡。 明昭沉默了片刻,便道:“一边带着去,朕这里不需要你服侍。” 文晓荼:那敢情好! 于是脚步麻溜回到了临床的罗汉大榻上,吃吃喝喝,无比惬意。 快晌午的时候,御书房的房门被敲响了,外头响起梁琨玉的声音:“皇爷,贤妃娘娘带大公主前来请安!” 文晓荼嘴巴一顿,贤妃?大公主?这是跑来争宠了? 皇帝明昭蹙了蹙眉,搁下朱笔,扬声道:“让谨言进来!” 文晓荼:意思是贤妃不用进来了? “是!”梁琨玉应了一声,然后御书房的房门就被打开了。 片刻后,便见一个身穿大红蹙金撒花小袄的可可爱爱的小姑娘额头微垂,步履袅娜,婷婷走了进来。 文晓荼也连忙拾掇干净自己身上的点心渣,然后忙下了榻,整了整衣襟和面纱,连忙走到皇帝陛下身旁侍立着。 大公主谨言不过才七岁,头上梳着总角,发量不多,却满头金玉,穿得又鲜艳,简直就像是年画里走出来的富贵小童女。 “儿臣给父皇请安。”柔软清澈的声音满是稚嫩,大公主盈盈福了福身子。 行了礼,大公主这才缓缓抬头,看到侍立于父皇身旁那位带着面纱的女子,想必便是父皇的新宠温美人了,便忙再度一福,“温娘子好。” 文晓荼赶忙屈膝还礼,虽然按照辈分,她居长,但论品阶,自然是公主更贵重。所以,她虽然可以受礼,但按照规矩,需还以平礼。像她这种不够格尊称一声“娘娘”的后宫嫔妃,可以称一声“娘子”。 看到女儿,皇帝眉心舒展,神色温和,“大热的天儿,怎么这个时辰过来请安?” 谨言公主额头上的确挂着一层细密的汗珠,她小脸也晒得红彤彤的,“母妃说,儿臣多日未曾请安了,所以便带着儿臣前来。” 明昭心下厌恶,无非又是想借孩子来争宠了。 谨言公主忍不住偷偷打量着那位温美人,方才,她分明瞧见了,温美人原本是坐在那边榻上吃茶……明明是来服侍父皇,却这般如在自己宫中,看样子温美人果然深得父皇喜爱,难怪母妃心生酸妒。 听着谨言的心声,明昭忍不住睨了温氏一眼,确实,这个温氏,胆子肥、自来熟,浑然不把自己当外人。 文晓荼被皇帝的看得心里发毛,她赔笑着道:“既然贤妃娘娘来了,嫔妾还是出去请个安。” 千万不能让贤妃觉得,是因为她在里头使坏,所以皇帝才不召见贤妃。 明昭听不到文晓荼的心声,但还是一眼看出了她的心思,只淡淡道:“嗯,去。” 文晓荼福了福身子,麻溜走出了御书房,却发现贤妃竟不在外间,而是在殿外——居然连殿门都不让进……好歹这是你亲闺女的亲妈啊。 文晓荼默默吐槽,忙小心地提着裙子,迈出了圣安殿高高的门槛,果然见贤妃立在殿外的月台上。 这个时代可没有防晒霜,晒得久了,肯定会变黑,所以贤妃的大宫女泽兰正举着一把大大的青鸾方伞遮阴,但贤妃还是出了一头的汗。 文晓荼一走出来,便觉得热气烘面而来,只叫人晕晕乎乎,她定了定神,屈膝万福,“贤妃娘娘金安。” 贤妃瞅了她一眼,“温美人,这是要回去了吗?”——那皇上是要留谨言共用午膳吗? 文晓荼忙小声道:“听闻贤妃娘娘来了,嫔妾岂可视而不见,故而特意出来请个安。” 贤妃勉强挤出个笑容,“温美人倒是懂规矩。” 正在此时,文晓荼听见细碎的脚步声,回头一看,竟是大公主灰头土脸走了出来,小脸悻悻的。 贤妃脸色一变,“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谨言公主低头道:“父皇说,天气热,让儿臣以后不要中午来请安。”——虽说父皇是关心她,但谨言公主心里还是很失落。 贤妃叹了口气,终究只是个公主,不能讨皇上欢欣。 但在温氏面前,贤妃还是挤出个笑容,“你父皇这是疼爱你,怕你中暑。”说着,贤妃便执着谨言公主的小手,“回景宜宫。” 第56章 傲娇的皇帝陛下 文晓荼目送贤妃母子远去,这才这返回御书房。 谨言着实个可爱又乖巧的小公主,就是打扮得过于鲜艳华贵了,若是穿得粉嫩一些,应该会更可爱。 心中忍不住琢磨着如何打扮这位小公主,文晓荼忍不住发笑,那是人家贤妃的女儿,人家想怎么打扮就怎么打扮。 明昭蹙着眉,眼神有些不喜,“你有没有觉得,谨言的装扮有些奢靡俗气?” 文晓荼:额,合着不止她这么认为啊。 她笑了笑,却不敢应和,斟酌一下话语,才道:“大公主玉雪可爱,若是穿着粉嫩素雅一些,也必定可人。” 你是皇帝,当然可以嫌弃你闺女奢靡俗气,我是什么身份,岂可随便嫌弃? 明昭扫了一眼温氏这一身娇嫩的装扮——浅桃红色云缎对襟小袄、松花色织金杂宝百褶裙,娇而不妖,与她年纪十分相宜。面上则覆着烟粉色妆花纱,只露出一双黑白澄澈的星眸和略有些淡的柳叶弯眉。 “怎么连眉毛都不画一下?”明昭随口问道。 文晓荼汗了一把,“嫔妾……就没这个必要了?”不化妆,只涂点护肤品,真的很省时间。 想到温氏那已毁的容颜,明昭默了默,温氏的确是没必要粉饰妆容了。 见皇帝突然不说话了,文晓荼小声提醒:“皇上,差不多快到用午膳的时辰了……” 明昭脸色黑了几分,这个温氏,就知道吃! 文晓荼其实倒不是饿了,毕竟她已经恰了那么多点心和奶茶,只是瞧着都到饭点儿了,所以提醒一下皇帝陛下。她真的不想蹭饭! 明昭轻哼了一声,“那你就退下,朕傍晚会叫敬事房会接你。” 文晓荼一愣,又翻她的牌子?虽然只是装装样子,但是—— 她小声道:“皇上,嫔妾……身上不方便。” 明昭怔了一会儿才明白温氏的意思,小麦色的脸突然有些不自然,忽的,他想起温氏方才喝着热茶,还跑到罗汉榻上晒日头……难不成,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明昭瞅了一眼不远处那小山般的冰块,“怎么不早说?”——身体不舒服也不早说! 文晓荼又汗了一把,“皇上您也没问啊……”——要不是皇帝提及侍寝,她也没兴趣告诉别人自己姨妈来了。 明昭忽的有些生气,“身体是你自己的,还要朕时时垂问不成?!” 文晓荼连忙摆手,“嫔妾不是这个意思……诶,等等!” 文晓荼瞬间瞪大眼,她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位黑皮的皇帝陛下,“皇上,您这是——在关心嫔妾?” 明昭黑着脸重重一哼,立刻冷声否认:“你多心了!” 文晓荼:肿么有点……傲娇? 想到此,文晓荼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这一定是我的错觉! 她这一个寒颤,看上去就像是冷得打了个哆嗦,叫明昭直皱眉,明明冷得不舒服,也不早说!倒像是朕故意苛待她似的! 这个温氏,一点都不叫人省心! “身上不干净,便离朕远点儿!这几日你好好呆在衍庆堂,哪儿都别去!”明昭板着脸训斥。 文晓荼低头应了一声“是”,所以果然是她的错觉吗?皇帝陛下只是嫌弃女人信期污秽罢了。 “是,嫔妾告退。”虽然心中有些不爽,但她也知道古人迷信,便自我安慰狗皇帝这是愚昧。便温顺一礼,翩然退出了圣安殿。 外头骄阳如火,文晓荼被晒得竟有些舒服,御书房的冷气还真有些重。 红果连忙上前撑伞,文晓荼大手一挥,“回衍庆堂!” 皇帝命令她呆在衍庆堂,文晓荼自然也就不敢乱走动,老老实实猫了四五日,猫得她都快长毛了,才终于把讨厌的姨妈送走了。 嫔妃来月信,按照规矩,需第一时间报敬事房撤绿头牌,身上干净了,也需要立刻知会敬事房把绿头牌赶紧挂回去。 自然了,这些事情,不需要她动嘴吩咐,红果作为贴身宫女,早就安排妥当了。 身上干净了,文晓荼便想着把挪宫的事儿赶紧敲定了,又瞧着今日下了一场小雨,雨过之后,倒是清爽了些,便去昭华宫约上辛昭容,一并往颐年殿恳请太后允准。 这四五日,皇帝陛下没有翻牌子,也没有召见嫔妃,一副勤于政务的模样,召见朝臣、批阅奏折、检阅军营,忙得不可开交。 太后也知道温氏先前来了月信,神色颇为失落,“你们俩个怎么结伴一块儿来了?” 辛昭容笑容郎朗,“嫔妾与温美人十分投缘,盼着日后每天能如今日这般,结伴给太后娘娘请安。” 太后一怔,听出了辛昭容的弦外之音,“哀家知道你喜欢热闹,但你宫里不是已经有了陆氏了吗?” 当初陆婕妤也是居于北宫,当年辛昭容也是推说喜欢热闹,才恳请了太后让陆婕妤挪去她宫中做了偏位。 见辛昭容不知该如何言语,文晓荼忙屈膝一礼:“太后娘娘赐予嫔妾的衍庆堂自然是极好,不过是嫔妾瞧着辛昭容性情宽和,昭华宫又离着皇上的圣安宫近,故而才……”说着,文晓荼低下头,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 太后倒是乐得见嫔妃努力争宠,便欣然颔首,“如此也好。” 这便是准了。 辛昭容与文晓荼连忙双双行礼,谢过太后。 容太后细细端详着温美人的身段,自是个好生养的,只可惜也只承宠了一回。不管皇帝出于什么缘故,哪怕是脑子坏掉了,肯宠幸温美人,也总归不是坏事。 温美人容颜已毁又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不能生了! 太后笑容慈祥,“皇帝不是贪恋美色之人,性情才德才是最要紧的。你好生服侍皇帝,早日给哀家诞下一位皇孙。” 文晓荼嘴角抽搐,幸亏脸上有面纱覆盖,否则太后娘娘肯定发现她脸都抽筋了。 皇帝贪不贪恋美色,她不是很清楚!但她跟皇帝根本没滚过床单好伐?哪来的皇孙? 若真的有了,那岂非是绿了皇帝陛下? 她连忙低下头,努力忍着,才没有发笑,“是,嫔妾谨记太后教诲。” 第57章 与昭容策马 出了颐年殿,辛昭容步履轻快,笑容明灿:“西偏殿那边儿,这两日,本宫已经叫人拾掇干净了。你回头择个宜搬迁的吉日便是了。” 不就是换个住所,还得挑个黄道吉日? 文晓荼虽然不信这些个封建玩意儿,但也知道古人讲究这个,便点头应了一声“好”。其实她巴不得今儿就直接搬过去住,她又没有太多行囊,她的衍庆堂已经有大大小小十几号的人伺候,搬迁这种事儿,一趟绰绰有余。 辛昭容是爽利活泼的女子,她抬眼瞧着今日风轻云淡,加之雨后清爽,便笑着道:“今日倒是个骑射的好日子,不如你陪本宫一起去前头校场活动活动筋骨!”——闷了好几日,骨头都要生锈了。 文晓荼怔了怔,“可是,嫔妾不会骑马呀。”——她一介现代码农,整天宅着,什么交通工具都不会骑。 辛昭容笑容无比亲切,“没关系,本宫可以教你啊!” 文晓荼忍不住畅享,骑马啊……策马扬鞭,感觉确实蛮不错的样子,“那就有劳昭容娘娘了。” 但还是少不得各回各宫,各换了衣裳。文晓荼没有专门的骑射衣装,便换了一套衣袖简洁的衣裳,重新梳了个简单的低髻,便乘坐仪舆,去往与辛昭容约定的校场。 她当然不知道校场在哪儿,不过抬肩舆的太监知道啊! 这就像是司机,怎么可能不认识路? 她只知道校场位于前朝,嫔妃很少涉足,但宫规并没有不许嫔妃前往。既不违规,又有人抬着,文晓荼自然是乐得前去开开眼。 不得不说,校场还真有够远的,太监一路紧赶,花了一个多钟头才抵达了目的地。 一片堪比足球场大小的平地,皆以黄土夯实,四周栽植了高大挺拔的梧桐,北侧有马厩,时不时又马儿嘶鸣声传出,南侧有青石垒砌而成高台,高台之上还建了八角攒心的绿琉璃亭子,亭曰春风得意——倒是十分应景,春风得意马蹄疾。 这亭子极大,至少有三丈见方,八根巨大的红漆大柱将春风得意亭高高擎起,亭中还设有上好的红木桌椅,看样子这里应该是内廷观赏演武之地。 略打量了一通,便瞧见一位一身红色劲装、体态分外修长矫健的女子骑在一匹雪白骏马的马背上,哒哒而来,“你怎么才来?本宫都已经挑好马了!” 文晓荼不禁赞叹,一身骑马服的辛昭容可比素日里端庄华贵的衣着好看多了,修身的劲装,将辛昭容的身材尽显,腰细臀丰,这身材也当真是一绝!且辛昭容眉宇英气,穿上这一身衣裳,端的是鲜衣怒马,英姿尽显。 “娘娘不愧是将门之女,当真是英气勃勃!”文晓荼忍不住称赞道。 辛昭容骄傲地扬了扬下巴,“我六岁就开始骑马,马背上的功夫,比起家中的兄弟也不遑多让!” 说着,辛昭容朝她伸手,笑容灿若朝阳:“上来,本宫带你溜一圈,让你感受一下马背上奔驰是何等快意!” 文晓荼心下意动,一手拎着裙子,一手抓住了辛昭容的手。 这辛昭容看上去纤细婀娜,力气倒是极大,她单手便将文晓荼给拽上马背。 这匹白马甚是高大,也就只有辛昭容这样高挑矫健的女子方能驾驭得如此纯熟,文晓荼甫一骑在马背上,身下的白马便嘶鸣了一声。 辛昭容立刻紧了紧马缰绳,呵斥道:“给我老实点!” 这马儿仿佛能听懂人言似的,原地哒哒踏步了片刻,便安生了下来。 辛昭容一抖马缰绳、一甩马鞭子,“驾!” 话音刚落,马儿四蹄齐飞,沿着校场跑到轻快地奔跑了起来。文晓荼只觉耳边风声猎猎,身下起伏颠簸,她本能地夹紧了马肚子,但还是非常没有安全感! 这个交通工具太不稳当了! 好在这时候,辛昭容握着马鞭的那只手腾了出来,连忙搂住了她的腰部,“别怕,雪狮子乖巧稳健得很!” 文晓荼本能地顺势依偎在辛昭容怀里,别看人家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却足足比她高了一个脑袋,被这样一只有力的手臂环过腰身,文晓荼顿时觉得身子稳当了不少,一颗心也稍稍安定了些。 她这才有心情体会纵马奔驰的感觉,身下的雪狮子即使不甩鞭子,也依然奔行如飞,耳边的风声似乎更紧了,高大的梧桐树仿佛在急速后退! 文晓荼坐在前头,一览无余,夏日的风,温暖而强烈地吹起她脸上的面纱,文晓荼急忙抬手捂住,心脏忍不住砰砰乱跳。 这样的速度,还真有点刺激! 雪狮子简直就像是草原上的大狮子,驮着两个人,居然还能跑得这么快! 而后传来辛昭容郎朗的笑声:“怎么样?感觉不错?!” 文晓荼又是激动又是惊怕,“会不会太快了点儿?”——这种感觉,就像做过山车似的,太刺激她的小心脏了。 辛昭容哈哈大笑,“比起陆蘅芷,你倒是有几分胆色!” 陆蘅芷?应该是陆婕妤? 忽的,辛昭容又在马屁股上甩了一鞭子,“驾!雪狮子!跑得再快一点儿!” 身下的马儿陡然加速,马蹄声如疾风骤雨!文晓荼心跳也陡然加快,卧槽,这速度有点猛啊! “慢点儿啊,大姐!”这风驰电掣的速度,让文晓荼心肝乱颤,她甚至都忘了应该称呼“娘娘”,脱口便是“大姐”,浑然忘了她的实际年龄比人家大好多岁。 辛昭容哈哈大笑,“别怕!跑完这圈就停下!” 说罢,辛昭容又给马屁屁上补了一鞭子。 文晓荼这一次,可真真是切身体会什么是“飞一般的速度”! 她的小心脏啊! 骑马再快,总不可能比轿车快,但这玩意儿是三百六十度全景天窗无遮挡啊!那刺激程度,完全不一样! 好在辛昭容说话算话,当雪狮子再一次跑到春风得意亭前之时,辛昭容猛地拉紧了马缰绳。 这一举动,就如同猛地踩了一脚刹车。 雪狮子锐声嘶鸣,一双前蹄高高扬起! 文晓荼心都跳到嗓子眼,身子重重撞到了身后的辛昭容,她感受到了柔软和弹性! 心下一愣,马蹄已经再度落地,雪狮子喘着粗气停在了高台前。 文晓荼惊魂甫定,回过神来,却看到不远处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个面色黝黑、眼神不善的男人。 第58章 皇帝他弟的保镖队长 “昭容,皇上来了!”文晓荼连忙回头瞅着同坐在马背上的辛昭容,却见辛昭容的英气勃勃的脸一瞬间竟有些僵硬。 辛昭容小声嘀咕:“真是不巧……” “嗯?”文晓荼瞪大眼,嫔妃偶遇皇帝,不应该是好事吗?怎么辛昭容似乎不这么认为? 辛昭容忙扬声吩咐:“快搬个马凳子过来!” 顷刻间,便有小太监抬着个长凳快步而来,辛昭容连忙扶着身前温美人的腰身,低声道:“快些下马。” “哦。”文晓荼连忙顺势抓着辛昭容的手臂,一脚小心翼翼探了下去,鞋底触碰到凳子,这才安心地翻身下马。 相较之下,辛昭容可就敏捷多了,直接一翻身,连凳子都没用,便稳稳落地。 辛昭容低声催促:“咱们上去请个安,就马上离开校场,千万不要多话!若是御前太监拦下,咱们就直接退下。”——通常时候,多半是后者。 “嫔妾懂的!”她知道皇帝不喜欢聒噪。 辛昭容在前,文晓荼略错后半步,二人脚步敏捷,快步朝着皇帝陛下而去。这一次,御前太监没有上前阻拦二位娘娘小主,二人径直走到了皇帝陛下跟前一丈之内。 今日的皇帝陛下,不似往日身穿绫罗锦衣,而是穿着一整套纯黑色的劲装,这样的衣裳,最能勾勒出人的身材了。辛昭容穿得就是劲装,生生勾勒出一个s型,而皇帝陛下则尽显蜂腰猿臂! 文晓荼看在眼里,暗暗咂舌,没想到皇帝的身材居然这么好!都隐隐可见胸肌之宏伟! 不过古代的劲装,比起现代的健身服还是太保守了,也就能看出大致身材而已。 嗯,皇帝陛下的身材比例也相当好,腿很长啊。 文晓荼默默自语。 “嫔妾给皇上请安!”文晓荼跟着辛昭容一并屈膝行礼。 辛昭容虽然畏惧君威,但看在这样一身装束的皇帝陛下,也还是忍不住偷偷多瞄了几眼,心下忍不住赞叹:皇上的身姿愈发威武雄壮了! 皇帝明昭额头跳起一根青筋,这个辛氏——心中永远都是放肆之言! 不过……温氏方才居然也跟辛氏似的偷偷打量朕的身姿——难不成……温氏也在妄想朕? 明昭扫了一眼那低眉顺眼跟只鹌鹑似的温氏,“看样子,你月事已尽。”——要不然怎么跟着辛氏跑到校场,还是同乘一骑!辛氏骑马颇为疯癫,温氏胆子倒是不小,居然还玩得挺开心的样子! 文晓荼讪讪,大姨妈这种事情,能不能不要大庭广众之下宣之于口啊!乃们古人就不知道含蓄一点吗? 辛昭容忍不住腹诽:女儿家的月事,怎么能当着底下奴婢们的面儿说出来?温美人窘迫得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文晓荼其实倒不至于,毕竟是个现代人,思想总比古人开放些。 明昭面色有一瞬间的尴尬,他扫了一眼身边人,便板着脸吩咐:“无关人等,全都退下!” “是!”一众太监连忙躬身退到远处。 辛昭容忍不住想:本宫算不算无关人等?? 明昭黑着脸:当然算! “辛氏,你也退下!”明昭冷冷道。 辛昭容连忙福了福身子,又忍不住瞄了文晓荼一眼:那温美人……皇上这是想跟温美人独处?? 明昭心下又冷哼一声:知道还不赶紧滚! 辛昭容心下忽的大惊:难不成——温美人先前那晚,真的侍寝了?! 明昭:并没有! 辛昭容不敢多想,心中怀揣着震惊,一溜烟也退到了远处。 文晓荼疑惑地看向皇帝陛下那张愈发不善的黑皮脸,弱弱开口:“不知皇上留下嫔妾,有什么吩咐?” 明昭语气凉凉的:“没有什么吩咐,朕就不能把你留下了?” 文晓荼腹诽:没事你留我干啥? 面上却挤出个讨好的笑容:“皇上是要骑马吗?嫔妾可以帮您牵马。” 明昭愣了一下,然后扫了一眼温氏那瘦瘦矮矮的小身板,就你?还牵马?马牵你还差不多! 看到皇帝陛下又一次露出嫌弃的眼神,文晓荼差点炸毛:为毛我又被嫌弃了?! 这个狗皇帝!! 皇帝明昭理了理袖子,淡淡说:“朕今日传召了傅亦策入宫陪朕过招,你去亭中看着便是。” 文晓荼:丫的是为了让我当观众的?! 好,这活蛮轻松的! “傅亦策是谁?”文晓荼忍不住问,是什么王公子弟吗? 皇帝明昭脸上有一瞬间的冷森,“是晟王府的护卫总管。” 文晓荼恍然大悟,是皇帝他弟的保镖队长啊!皇帝看身材,应该伸手不俗,而能当上秦王府保镖队长的人物应该也是个高手,今日比武,想必颇有看头。 “这位傅总管想必武艺过人。”文晓荼饶有兴味地道。 皇帝明昭的眼神瞬间冰冷:“你怎么会觉得姓傅的武艺过人?!” 看到皇帝陛下陡然变了脸色,文晓荼有些茫然,“能陪皇上过招,总不会是泛泛之辈?”——怎么瞧着皇帝不大喜欢这个傅队长的样子? 明昭一时无言,便冷冷道:“去亭子里老老实实坐着!” “是!”文晓荼看出皇帝不高兴了,也不敢多话,连忙快步登上高台,走进了春风得意亭中。 然后便见皇帝吩咐了梁琨玉几句,再然后,梁万贯便领着好几个小太监来到亭前,将四面八方的竹帘子一一落下。 这竹帘是用细如发丝的竹丝编成,不知道是什么原理,帘子里头的人可以看到外头,但外头的人却看不到里头。 就跟单向玻璃似的。 古人的手艺真是高超。 文晓荼暗自赞叹,便看到皇帝陛下气势威武地翻上了一匹枣红马的马背,然后猛地一甩鞭子,纵马奔驰在了校场上。 她可以清楚地看到皇帝陛下绕校场纵马三圈,射空了一囊箭矢,然后才翻身跳下马背,登上高台,掀开帘子走进了春风得意亭。 文晓荼连忙起身福了福。 就在方才皇帝陛下骑射的时候,御前的宫人早已被她奉上了茶水、瓜果、点心,这会子亭中的长桌已经玲珑满目。文晓荼已经喝了一盏茶、吃了半盘子点心,因此这会子她是用团扇遮面,面纱早就收入了袖中。 今日穿得衣衫是窄袖的,只塞了面纱便鼓鼓囊囊的。 明昭看着温氏执团扇,优雅屈膝行礼的样子,心道:倒是一副乖巧样儿。 “你倒是胃口很好!”皇帝语气轻快,不似方才那样冷森了。 文晓荼松了一口气,讪笑道:“皇上喝口茶润润喉。” 明昭淡淡“嗯”了一声,端起茶盏抿了两口,帘子外梁琨玉躬身禀报:“皇爷,晟王殿下携府上护卫总管傅亦策求见。” 是皇帝他弟和他弟的保镖队长来了啊! 第59章 并不是宠妃! 文晓荼往嘴里塞了一枚桃花酥,然后,她就看到两个美男登上高台,齐刷刷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 前头那位身穿枣红色遍地锦妆缎圆领袍,深红的衣衫衬得容颜如玉,好一个俊俏美少年! 后头那位身形颀伟,着一身石青色劲装,亦是蜂腰猿臂,身姿威武,更难的是此人面如皎皎明月、眸若星辰,着实是个英武不凡的大帅哥! 啧啧,美少年和大帅哥啊!真他妈养眼! 文晓荼正美滋滋欣赏着帅哥,忽然感受到身旁有一缕冰冷的目光投了过来。 她浑身一个激灵,察觉到皇帝眼神更加不悦,便连忙低下头。 心下苦涩,她现在已经没有权利随便欣赏别的帅哥了,好想哭! 见温氏又成了缩头鹌鹑,皇帝明昭冷哼了一声,傅亦策那个狗东西有什么好看的?! 此时,晟王明永曜与侍卫总管傅亦策已经登上高台走到了春风得意亭的帘子外,晟王拱手一礼,“三……”他正要唤“三哥”,才忽的察觉,亭中有一抹葡萄紫色的裙袂——这显然不是宫女,那必定便是宫妃了。 这竹帘子主要是为了遮挡女眷容颜,因此并没有垂至地面,也没必要垂至地面。 “臣弟参见皇兄!”明永曜连忙规规矩矩问安,心道,怪不得今日春风得意亭居然落下了竹帘,原来是有宠妃在侧。 明昭:并不是宠妃! 跟在后头的傅亦策已经端端正正跪地,“臣傅亦策奉诏见驾!” 皇帝明昭没有叫免礼,他掀开帘子,走了出来,冷眼睥睨了跪在地上的傅亦策一眼,又抬眼看了弟弟永曜一眼,“你去亭子里头。” 明永曜眨了眨眼,“皇兄,臣弟候在外边就成了。”——虽然不晓得里头是哪位小嫂子,他进去,不大合适? 明昭扫了一眼弟弟永曜白嫩的脸蛋,挥手道:“无妨!外边日头大,你且进去!” 明永曜看了一眼还未被免礼的阿策,讷讷道:“皇兄……” 明昭语气冷了几分:“朕没传你入宫,你既擅自来了,就给朕老老实实呆在亭子里!” 明永曜缩了缩脖子,我若是不跟来,皇兄还不指定怎么为难阿策呢! “那臣弟就先进去了,还望皇兄手下留情。”明永曜拱了拱,忧心忡忡地走进了亭中。 文晓荼眼睛一亮,连忙举好团扇,向这位美少年却扇屈膝一礼。 明永曜虽不晓得这是哪位,但还是连忙拱手还礼,“这位娘娘是——” 文晓荼柔声道:“当不起‘娘娘’二字,嫔妾是美人温氏。” 美少年白皙如玉的小脸怔了怔,温美人?不是只有一位余美人吗?他只知道有位温才人……眼前这位以扇遮面,明永曜原以为是拘泥于俗礼,如今看来…… “是从前那位温才人吗?”明永曜好奇地问。 “正是嫔妾。”文晓荼心道,晟王居然听说过她? 明永曜震惊了,那位毁了容的温才人?!她怎么会成了宠妃了?难不成容颜已经恢复如初了? 但瞧着如今这温美人用团扇严严实实遮挡眼睛以下大半面部的样子——怕是没有恢复如初。 皇兄为何喜欢上一位容颜有损的女子?明永曜满脸不解,但他来不及深想,便看到帘子外,皇兄已经选好了一柄方天画戟,而他的阿策照旧选了一杆红缨枪——最要紧的是,这两把兵器都是开了刃的!在阳光之下,刀刃枪刃俱是锃亮! 眼看着二人已经分站高台东西两侧,明永曜急忙大喊:“阿策,点到即止!” 皇帝明昭冷眼朝着亭中睨了一眼,这明着是说给傅亦策听,实则是提醒朕呢! 傅亦策忙拱手朝着亭中道:“是,大王!” 此话一出,手举孔雀团扇的文晓荼直接“噗”地笑喷,大王?!这是什么称呼?! 这种场合、这种时候,她真的很想保持优雅得体,但是!她真的没忍住! 且不说身边这位大王忍不住瞅她,外头准备开始干架的二位当事人也齐齐转过了目光来。 文晓荼连忙朝着皇帝陛下和晟王殿下分别鞠了个躬,“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没憋住! 明永曜粉嫩小脸上是难以理解的神色,“美人何故发笑?”——这种时候,怎么都不至于觉得好笑? 文晓荼忍着笑意,但眼睛已经弯弯,“嫔妾只是想起了戏文里山大王了。” 明永曜小脸郁闷:本王是真的大王,不是山大王! 文晓荼急忙道:“嫔妾真的没有取笑晟王殿下的意思。” 外头正准备教训傅亦策的皇帝明昭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明明剑拔弩张,温氏居然还能这么找乐子!这个女人……当真是个奇葩。 王府护卫总管傅亦策忍不住扫了一眼亭中那一抹紫色马面裙,这位宫妃,那般发笑,皇上竟不生气,可见是位宠妃了。 明昭脸色一黑:才不是宠妃!! 皇帝单手拎着四五十斤重的方天画戟,冷森森问:“准备好了吗?”——不能再耽误了,先修理了这个姓傅的再说! 傅亦策连忙握紧手中的红缨枪,躬身一礼,“请皇上赐教!” 然后,文晓荼便瞧见皇帝陛下拎着方天画戟便冲了上去,那位傅队长连忙用红缨枪格挡! 锵!!金戈交击一声端的是响亮! 文晓荼目不转睛地看着帘外的这场酣战,两位猛男打得有来有回,重量级的方天画戟横扫千军,红缨枪抖出朵朵枪花! 真叫一个精彩! 漂亮!这可比那些武打剧好看多了! 毕竟这可是真刀真枪,而且是当场真人演示! 皇帝陛下下手,那叫一个狠辣无情,这位傅队长也是个中好手,招招接下,其间还能找到机会反击一二! 文晓荼眼睛锃亮,盯着帘外的二位勇士,却还不忘顺手摸一枚蝴蝶酥塞进嘴里,咔擦咔擦吃着。 忽的,她发现身旁原本坐着的那位美少年大王已经蹭的站了起来! 却见美少年死死咬着嘴唇,那双漂亮的蛾眉也紧紧蹙起,水润的眸子里满是心惊胆战,他红唇微颤,口中喃喃:“阿策……” 文晓荼咽下口中的蝴蝶酥,怎么看上去好像很担心那位大帅哥傅队长? 哦对了,好像叫傅亦策?晟王管他叫“阿策”,是否太亲昵了些? 文晓荼眨了眨眼,她仿佛嗅到了一丝猫腻。 第60章 我的殿下 春风得意亭的帘外,是兵器交击的铛铛之声,可堪媲美小鲜肉的晟王殿下明永曜已经紧张地攥紧了自己宽大的妆缎衣袖,口中还喃喃唤着“阿策”。 文晓荼托腮,她甚至都忘了欣赏帘外的激战,只顾着欣赏小鲜肉弟弟了。 啧啧,同样是一个爹生得,怎的晟王娇嫩如玉,皇帝却是个死黑皮? 不过,仔细打量的话,眼睛、鼻子倒是蛮像的,都是大而有神的星眸,都是高挺的鼻梁,不过小鲜肉弟弟朱唇玉齿,肤白如女郎,身量也纤细——瞧那腰间系着的白玉流云腰带,小蛮腰尽显无余啊! 正在这时候,忽的传来一声“刺啦”的裂帛之声。 然后便是小鲜肉弟弟的尖叫声,“阿策!!” 文晓荼忙扭过头看向帘外,赫然见那位“阿策”大帅哥胸口部位赫然被划开了一道手臂长大口子! 不过,不要紧张,只是划破了劲装而已。 但是!胸肌!露出来了! 文晓荼眼睛当即锃亮,好结实的胸大肌啊!不愧是习武之人啊! 此时此刻,高台之上,气氛一瞬间变得古怪。 皇帝明昭方才方天画戟横扫而过,原本是冲着傅亦策心口而去,没想到这个姓傅的躲得比兔子都快,方天画戟的尖儿只堪堪划过其胸前,没伤着姓傅的,反倒是把他的衣襟给划破了! 胸膛都露出了半边! 明昭忽的想到温氏还在亭中看着,他立刻变色,“今日到此为止!你退下!” 傅亦策连忙躬身称“是”,忙将红缨枪精准扔回兵器架上,然后快步下了高台,候在了台下。 晟王明永曜松了一口气,没受伤就好。 皇帝明昭将方天画戟直接扔给御前侍卫,便大步走进了春风得意亭。 文晓荼早在皇帝进来之前,就已经连忙将团扇高举一寸,连眼睛也给遮挡住,以示自己方才啥都没瞅见。 她起身福了福身子,一旁的晟王也连忙拱手行礼。 明昭淡淡扫了一眼团扇遮面的温氏,“都退下了,还遮着眼睛作甚?” 文晓荼这才把团扇稍微落下一丢丢,露出那双灿若星子的眸子,“皇上威武,嫔妾恭喜皇上大获全胜。” 这样的吹捧,让明昭心里稍微舒坦了些,今日虽没能好好教训一下姓傅的,但起码也算是威慑一二了。 明永曜瞧着自己三哥脸色和缓了些,忙小心翼翼道:“皇兄若没有别的吩咐,臣弟就先告辞了。” 明昭脸色嗖地冷了几分,“你去乾元殿候着,朕有些正事要问你!”——朕凯旋之后,虽然阿曜卸去了监国亲王的差事,但身上也还担着监理礼部的要务。前些日子,念着他辛苦大半年,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就罢了,如今可都歇了这么久了,也该好好给朕办差了! 明永曜小脸苦涩,应了一声“是”,这才出了春风得意亭。 看到正等候在高台下的傅亦策,此时傅亦策身上已经披了件侍卫外袍,不至于春光外泄,明永曜快步上前,心有余悸地抱怨道:“皇兄方才出招也太狠了。”——简直就是招招致命,尤其是最后那一记横扫,若不是阿策闪得快,只怕就要血溅春风得意台了。 唉,皇兄今儿在宠妃面前大展雄威,那可真是春风得意! 傅亦策身姿笔挺,他飞快扫了一眼四周,见侍卫宫人都服侍在高台上,要不就是在远处的马厩旁,便附身附耳道:“我刚才,是故意的。” 明永曜瞪大眼睛,故意的?!故意被皇兄划破衣襟?? 是了,今日皇兄的宠妃也在亭内,身为外臣,当然不能衣衫不整。所以皇兄方才飞速叫停。 下一秒,明永曜鼓了鼓腮帮子,“那也太冒险了!”——那可是皇兄最擅长的方天画戟,若是差池了一寸,便是重伤! 傅亦策心道,刀剑无眼,不冒险哪能脱身,但嘴上道:“大王放心,微臣是瞅准了时机,心中有了十足的把握,才敢冒险。” 明永曜松了一口气之余,俏脸古怪,“阿策,以后在外头,不要叫我‘大王’。” 傅亦策一怔,似乎方才帘内的那位娘娘发出了笑声,只是……这有什么好笑的? 但傅亦策还是点了点头,温柔一笑,低语道:“知道了,我的殿下。” 这温柔得仿佛能蛊惑人心的声音,直叫明永曜俏脸泛红,他连忙道:“阿策,你先回去,皇兄还有事情要吩咐我。” 目送傅亦策远去,明永曜这才径直往他三哥的乾安宫前殿而去。 春风得意亭内,文晓荼瞧着皇帝出了一头的汗水,便连忙拿起一旁桌上的汗巾子奉上,“皇上先擦擦汗。” 递上汗巾子之后,又忙去给皇帝倒了一杯茶奉上。 享受着温氏细致周到的服侍,皇帝明昭心头的一抹郁结尽消,却板着脸道:“你以后不要跟辛氏同乘一骑。” 文晓荼虽然疑惑,但还是乖乖应了一声“是”,是因为有失仪态吗?辛昭容纵马之时,笑得像个春风得意的少年郎,而且坐在马背上,风吹起脸上脸上的面纱,她只得用手捂着,的确有些不雅。 见温氏似是有些失落,明昭咳嗽了一声,淡淡说:“朕不是不许你骑马,而是辛氏马术稀松,又总爱疾驰,你与她同乘一骑,万一出了岔子可如何是好?” 这是在关心她? 文晓荼瞪大眼,有些不可置信。 明昭立刻补充道:“你本来就很丑了,若是再摔个满头是血,就更没法见人了。” 文晓荼:……p!我就不该觉得这个狗皇帝有人情味! 瞧瞧方才,这狗皇帝对那位傅队长大帅哥下手多狠!若不是傅帅哥躲得快,只怕划破的就不是衣襟,而是胸膛了! 但文晓荼没胆子指责皇帝,她小声问:“皇上与人过招,都是用开了刃的真刀真枪吗?”——其实刚才短兵交接之时,她还以为都是没开刃的呢。直到那位傅队长衣裳被轻而易举划破的时候,她才明白,方天画戟不但开了刃,而且还很锋锐! 妈耶,给皇帝当陪练,还得冒生命危险啊! 明昭挑眉:“只今日是真刀真枪。”——从前都是御前侍卫陪朕过招,若是用真刀真枪,他们只怕一个个都成了木头人,都不敢还手了。 文晓荼:……p!这不是故意坑人么!若那傅队长奋力反击,不小心伤了皇帝,那可是死罪!若是不奋力迎战,皇帝的身手也不是吃素的! 文晓荼没胆子指责皇帝,只弱弱道:“这也太危险了,万一皇上不小心受了伤……” 明昭冷冷道:“朕不会输!” 文晓荼急忙道:“是是是,皇上威武,定然能赢,可刀剑无眼啊!若是太后娘娘知道了,肯定会担心的。” 明昭细细打量着温氏那担忧的样子,心下释然一笑,你倒是一副挺担心的样子,不过也是,身为嫔妃,自然要处处挂心朕,这是人之常情。 明昭嘴角微微一翘,道:“今日之事,不许告诉母后。” 文晓荼:…… 怎么突然又貌似心情好起来了?这个狗皇帝,还真是喜怒不定。 第61章 嫔妾又不是拉皮条…… 乾安宫后殿、圣安殿。 皇帝陛下去了前头乾元殿,让文晓荼在后殿自己呆着,她百无聊赖,忍不住偷偷跟红果闲侃:“那位晟王殿下,今年多大了?”——瞧着应该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 红果想了想:“好像,快要及冠了。” 哦,也就是还不到二十岁,居然已经是个成年人了。 文晓荼笑着说:“看着还像个孩子。”——鲜嫩又可爱,那小脸蛋,嫩得跟豆腐似的,想捏~ “谁像个孩子?”皇帝明昭的声音突然响起。 抬头一瞧,皇帝怎么这么快就回到后殿了?!不是说有政务跟他弟弟谈吗? 红果噗通一声直接爬地上了。 文晓荼虽然惊讶,但举止并不慌乱,她起身福了福:“嫔妾正说晟王殿下有些像小孩子。” 明昭微微蹙眉:“的确有些任性。”——任性起来的样子,可不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吗?唉,也怪朕,总是太忙,疏于管教。从前也只当他是一时兴起,玩两年就腻歪了,没想到这个混球,竟趁着朕不在,把姓傅的直接调去他府上做护卫总管了! 红果吓得匍匐在地,皇上好像雷霆震怒了,好吓人啊! 忽听耳边聒噪,这才意识到温氏的贴身婢女也在旁,明昭挥了挥衣袖:“退下!” “是!”红果如蒙大赦,逃一般飞奔而出,只恨不得多长两条腿。 文晓荼很是无语:有那么可怕吗? 额……狗皇帝好像的确脾气蛮大的,还动不动就喊打喊杀。 文晓荼忙捧了一盏茶近前,柔声款款哄着道:“皇上喝口茶,消消气。” 明昭接过茶抿了一口,心中这才熨帖了些,“朕就这么一个弟弟,明明才能过人,却……”明昭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摇了摇头。 文晓荼不敢接话茬,更不敢问。今日很明显,这位小鲜肉弟弟明摆着跟那位傅大帅哥有一腿啊! 诶?也就是说,皇帝今天这是想棒打鸳鸯,拆算这对儿有情人? 一瞬间,皇帝那张黑皮脸上仿佛写着“恶婆婆”仨字。 文晓荼内心差点笑喷。 “嗯?”明昭忽的瞥见温氏的眼睛里分明带笑,“你在偷笑?” 文晓荼浑身一紧,妈耶,这狗皇帝也忒敏锐了,她急忙转移话题:“皇上怎么还穿着这身骑射装?批折子怕是不便宜,嫔妾伺候您换上常服?” 听到这殷勤的话语,明昭忽的脸色有些说不出的异样,“你……” 文晓荼内心那叫一个紧张,别盯着我偷笑的事儿不放好伐? 明昭忽的两步近前,他居高底下看着眼前这个低头缩脑、神情局促的温氏,他眯了眯眼,“你是不是想让朕召幸你?” 文晓荼:……??? 她瞬间瞪大眼,毛线球?为毛狗皇帝把她脑补得如此狂放不羁?她只是说帮皇帝换衣裳而已!只是换一下外袍啊!连中衣都不用换的好伐?! 这也能联想到滚床单? 你丫的是憋得太久了?! 文晓荼忽的想到皇帝早先警告过她不许心存妄想! 她抬头,认真严肃地道:“皇上放心,嫔妾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明昭一怔,这口吻、这姿态,倒不像是假话。 一瞬间,明昭心里滋味怪怪的,他板着脸道:“那就好。” 文晓荼松了一口,她这是过关了? 她扫了一眼西窗上的暮色,小声道:“皇上,天色也不早了,嫔妾……”——是否可以撤了? 皇帝明昭淡淡说:“你既安分守己,今晚便跟上次一般服侍朕即可。” 跟上次一般?? 嗯……就是侍宴之后,洗白白,来皇帝御书房呆上半个时辰,然后去偏殿碎觉? “嫔妾明白!”假装侍寝嘛!这个简单!好说好说。 不过,她不明白,皇帝陛下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如此这般? 文晓荼小声问:“可是,皇上好像很多天都没有召幸嫔妃了……”瞧着遒劲的身板,真的不会上火吗? 嗯?等等,貌似皇帝陛下每天都火气很大的样子啊。 明昭冷眼睨了温氏一眼:“你不是说,自己有自知之明吗?” 文晓荼急忙解释道:“嫔妾说的是别的嫔妃!尤其是新晋的那几位,都还没侍寝呢。” 明昭当然知道温氏所指并非她自己,但还是有些不愉,“朕召不召幸新人,与你何干?!还是说,你收了谁的重礼,要为她们举荐枕席?” 文晓荼急忙摆手,慌忙解释道:“皇上您别误会,江宝林和崔选侍虽然送了贺礼,但嫔妾又不是拉皮……”她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巴,我的破嘴哟!怎么一紧张反而更爱乱突突了! 她真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 明昭额头跳起一根青筋,这个温氏,怎么不是个哑巴?! “哼!”明昭黑着脸冷哼道,“江氏和崔氏还给你送礼了?” 文晓荼忙小心翼翼道:“是嫔妾晋封美人的贺礼,只是贺礼而已。”说着,她急忙指了指手上的孔雀团扇,“这个就是崔选侍送的礼物。” 明昭:合着就是一把扇子?!忒寒酸! 明昭露出嫌弃的神色,温氏人缘还真差劲! 见皇帝好像怒气大减,文晓荼赔笑道:“所以说,嫔妾怎么可能为了一把扇子就……那啥……”唉,真是伴君如伴虎啊! 明昭一脸瞧不上,这个温氏,整天就是这么一副没出息的样儿。 “就只江氏和崔氏送了你贺礼?”明昭淡淡问询。 文晓荼忙道:“还有辛昭容送了臣妾鹿筋和蜂蜜,都特别好吃呢!”天然野生蜂蜜滋味就是好,还有那鹿筋,果然比猪蹄筋好吃多了! 明昭黑线,这个温氏,就知道吃!能不能有点出息? 难不成,温氏想去昭华宫,就是看中那儿好吃的东西多?! 一瞬间,明昭觉得自己真相了。 他揉了揉眉心,“朕听说,江氏、崔氏和林氏前些日子还背地里讥讽你,如今你倒是不计较了?” 文晓荼:皇帝怎么连这点小事都知道? 她笑了笑,“嘴长在旁人身上,嫔妾哪里能管得那么宽?何况被人闲言碎语几句,又不会少块肉。” 明昭一愣,这个温氏,也不晓得她是脸皮太厚,还是心胸宽广。 这样的女人,倒是少见。 第62章 没出息的温氏! “朕不喜欢爱嚼舌根子的女人。”明昭语气凉凉的,那几个,都不是安分守己之辈!哼,母后这是选了一群什么货色?贺兰氏嚣张跋扈、方氏心机歹毒、余氏轻浮无礼,江氏崔氏林氏口舌不断…… 明昭摇了摇头,没一个叫人称心的。 文晓荼心道,看样子江宝林、崔选侍、林选侍想要得宠难喽!她笑了笑:“不打紧,还有洛才人呢。” 洛才人虽然性子冷,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但本性应该是新晋嫔妃里最好的一位了。 “洛氏?”明昭脸上布满寒霜,这个洛氏曾腹诽朕粗鲁、不知怜香惜玉,朕不喜欢满心不恭的女人! “一副司马脸!朕看了就晦气!”明昭脸上满是厌恶之色。 文晓荼:你丫的还好意思说别的人司马脸?!你才是最大最黑的司马脸好伐?! 她嘴角抽搐了两下,“太后费心费力为皇上挑选了八位嫔妃,您竟一个都看不上。”——若是一个两个看不上倒也罢了,若是个个都看不上,恐怕就不是太后的问题,更不是她们这些嫔妃的问题,而是狗皇帝有问题! 明昭沉默了片刻,朕何曾说过一个都看不上了?! “母后趁着朕出征在外,竟偷偷给朕选了这么多不省心的女人进宫……”想到此事,明昭仍然觉得窝火。 文晓荼弱弱带笑:“太后其实也没有恶意。若是皇上实在不喜欢宫里这些嫔妃,其实也不打紧。您喜欢什么样的,大可明明白白告诉太后,让太后娘娘按照您的心意挑选不就是了?”——身为皇帝,这点儿特权还是有的。 明昭别过脸,哼了一声,“你懂什么?!”——朕想要的是安静且安分的女子!可世上,根本就没有这样的女人! 忽的,明昭一怔,他忍不住打量了眼前的温氏一眼——这个温如荼,若说她不安分,她又着实没什么野心,而且是绝无仅有的安静女子。 至于容颜……明昭自诩,并不以貌取人。 如此看来,这温氏竟分外合适? 想到此,明昭皱了皱眉头,朕在胡思乱想什么? 这个温氏,放肆又胆小、怠惰又贪食、脸皮厚又没出息——除了安静安分,简直就是一无是处! 朕堂堂九五之尊,岂能如此屈就?! 想到此处,明昭心里忽的好受了些,朕才看不上温氏这种女人呢。 文晓荼这会子心中怒骂不已,皇帝那一句“你懂什么”,当真是戳了她肺管子,麻蛋,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这个皇帝真不是一般的狗!黑皮黑心、刻薄寡恩、挑剔嘴贱、喜怒无常,真可谓是从头到脚、一无是处! 若是搁在现代,你这种男人,就是单身老死的命!! 心里狠狠骂了狗皇帝一通,文晓荼心里这才舒坦了些。 明昭忽的问:“你在衍庆堂住得好好的,怎么非要搬去昭华宫?”——这个辛氏,倒是颇有几分笼络人的本事,入宫未久,便笼络了陆氏,如今竟把温氏也笼络去了! 文晓荼讪讪道:“辛昭容温柔宽和,而且……昭华宫有小厨房。”——这可比北宫住着方便多了!想吃什么,直接吩咐小厨房便是了。 明昭:……朕早该料到,温氏就是这么没出息!! 明昭忍不住拿鄙夷的眼神扫了温氏一通,“就为了个小厨房?!” 文晓荼瞪大眼,“小厨房很重要的!” 明昭黑着脸道:“北膳房朕已经整治过,应该没有再怠慢你。” 文晓荼腹诽,那只是一时的,时日久了,保不齐又要吃拿卡要了…… 她讪讪一笑,低声道:“北膳房终究离得有些远,虽不至于吃冷饭,但还是不如各宫的小厨房来得便捷。譬如汤面、馄饨什么的,若是从北膳房一路拎回来,早就坨了……” 明昭揉了揉眉心,这个温氏,就是为了吃得稍微可口一些,便宁肯跑去辛氏宫里做偏位!! 没出息! 文晓荼弱弱问:“皇上,太后娘娘已经同意了。”——你丫的该不会要管这种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儿? 她怎么瞧着,皇帝好像对辛昭容不大满意的样子?啊不,是大不满意的样子! 明昭冷冷扫了过来,“你们动作倒是极快!” 文晓荼默默吐槽,她还嫌弃慢呢! 只得讪讪陪笑,“皇上为何不高兴?”——不就是挪宫这点小事吗? “皇上不喜欢嫔妾去昭华宫吗?”文晓荼小心翼翼问,她好不容易可以蹭个小厨房、顺便找个大腿抱,麻烦不要坏她好事行吗? 明昭默了片刻,“朕……”好像的确不乐见温氏去昭华宫,因为朕很讨厌辛氏,所以不喜欢温氏与辛氏结党! 想到此,明昭心中微微颔首,嗯,定是如此。 皇帝明昭虽然一直因心声之扰,忍耐多年,但除此之外,其他事情上,他很少忍耐。 “你不就是想要的小厨房吗?”明昭忽的想到了关键点,“那朕给你指个有小厨房的宫苑便是了!” 文晓荼眼睛都快瞪出来了,这是什么节奏?! 狗皇帝这是哪根筋不对了? “可是,有小厨房的宫苑都是东西六宫的正经宫殿啊!皇上……难道是想让嫔妾去贤妃娘娘的景宜宫?”在辛昭容没有把大腿伸过来之前,尤其在她饱受北膳房克扣怠慢之事,其实去景宜宫也不是不行。 但是,现在她还真不想去贤妃那儿! “贤妃?”明昭皱眉,不,朕似乎也不喜欢温氏去贤妃宫里。嗯,因为贤妃总是小算盘不断,温氏若去了景宜宫,岂非是要与贤妃结党了? “不行!”明昭板着脸,铁面拒绝,“昭华宫和景宜宫都不行!” 文晓荼傻了眼,几个意思? “嫔妾只是正四品美人,按规矩,入住东西六宫,需跟着某位主位娘娘居偏位。”文晓荼忍不住提醒皇帝陛下,她如今的选择,也就只有景宜宫和昭华宫而已。 “规矩?!”这两个字,从明昭口中吐出,分外带着不屑,“朕就是规矩!” 文晓荼:哦,差点忘了,皇帝是有权利不讲理的。 第63章 赐居昌仪宫 文晓荼忽的心念一动,皇帝这意思,是要给她另指一座没有主位的正经宫殿入住?如此一来,既有了小厨房,又无直属上司,倒是不失为一件美事! 文晓荼眼中饱含期许,语气也分外温柔:“不知皇上要给嫔妾指派那座宫苑?” 对此,皇帝明昭没有深思,随口道:“东西六宫空置的殿宇甚多,就……昌仪宫。” “昌仪宫?”文晓荼吃了一惊,昌仪宫那可是东六宫之首!贤妃的景宜宫尚且只是东六宫第二! 文晓荼忙弱弱道:“皇上,这不大合适?昌仪宫,不向来都是贵妃的宫苑吗?”——天泽朝还没有出过贵妃,因此昌仪宫已经十年不曾有人入住了。 明昭斜眼瞥了一眼温氏,又是一副没出息的怯懦样儿,“你想多了,朕又不是赐你居正殿!” 文晓荼心想,也是哦,她只是居偏殿而已。 拍了拍平坦的胸口,文晓荼盈盈福了福身子,眉宇雀跃飞扬,“多谢皇上恩典。” 肖想了这么久,她终于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小厨房! 普天同庆啊! 瞧着温氏那欢欣的小眼神,皇帝明昭的嘴角忍不住微微扬起,“你需得明白,朕是天子,亦是大宣宫的主人。”——别那么出息,跑去巴结个小小九嫔! “是是是,您说得是!”文晓荼得了好处,自然嘴皮子极乖,“皇上,时辰也不早了,不如嫔妾侍奉您用晚膳。”——我特么早就饿了。 明昭微微颔首,这才像样。 说是伺候皇帝用晚膳,但这一次皇帝还是赐她落座共同用餐,不必眼巴巴瞅着皇帝陛下享用美食,当真是极好。 有的时候,这位皇帝陛下还是很大方滴! 文晓荼乖觉地将清淡可口的饭菜挪动到皇帝陛下跟前,把大鱼大肉都搬到自己面前,一时间,倒也各得其所,吃得都很尽兴。 晚膳后,文晓荼照旧在御前司寝嬷嬷秋霜的引领下去偏殿美美泡个澡,然后来“侍寝”。 明昭很少熬夜批折子,因为白天他就足够处理完所有政务了——除非是遇到军机要务,或者大灾大案。 因此这会子皇帝陛下正坐在临窗的大榻上,嗯,也就是古代版的沙发——饶是如此,皇帝明昭依然正襟危坐,不像是坐在休闲的沙发上,倒更像是临朝听政、端坐龙椅之上,端的是身姿笔挺,连身后的靠背都不靠一下。 文晓荼忍不住默默吐槽,不摊着,坐沙发还有什么意思? 她默默捧着一盏茶,轻轻搁在皇帝陛下身侧的紫檀倭角炕几上,“皇上请用茶。” 明昭手里正捧着一本古籍,忽听到温氏的声音,不由怔了一下,他放下古籍,打量了温氏那谦恭温婉的眉宇一眼,“你今日倒是格外快些。” 文晓荼讪笑,你丫的不是上次嫌弃我洗澡磨叽吗?所以这次没敢多泡…… “嫔妾怕叨扰皇上早睡。”毕竟还得演完半个时辰的“侍寝”。 明昭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嘴上淡然道:“那倒是不至于。” 文晓荼:那我还想早点去偏殿碎觉呢。 穿越到古代,她的作息已经调整得特别好,几乎每天都早睡早起。 她静静走到七层宝塔薰炉跟前,往炉子里添了两勺安神香,嗯,闻着真是叫人舒心宁神,也不知道是怎么调配的。 又纤纤细步盈盈走到皇帝陛下跟前,关切地问:“皇上,要不嫔妾帮你把龙榻铺好?” 明昭挑眉,眸子定定打量着她。 文晓荼被打量得浑身不得劲,她连忙解释道:“嫔妾真的没别的意思,嫔妾帮您拾掇好龙榻,等嫔妾退下之后,您就可以直接去里头睡下,不用唤人进来铺床了。” 明昭神色不动,似是在思量什么,片刻后,才淡定地说:“你看着办。”——赐了昌仪宫,倒是殷勤了许多。 文晓荼笑了笑,忙麻溜往东侧掀开了通往内室的帷帐,她垫着脚将两层帷帐挂在两侧的金钩上,尤其外层帐子真是又厚又沉,丫的挂钩还那么高!御前的宫女真的能够到吗? 一层织金缎帐、一层轻容纱帐,却也只是内寝室与书房的隔断,再里头则是一架巨大的龙榻——通天接地的云龙镂雕垂花柱式拔步床,光这张床占地面积就差不多是一个小房间了。 准确说,拔步床本身就是一间卧室! 目测至少七尺宽的床面,四周围栏,围栏之内还有一个可容数人转身腾挪的回廊,回廊内还有床头案、床头凳、脚踏、香几等家具——这些都算是拔步床的一部分! 可想而知,这床有多大! 暗暗咋舌,文晓荼又忙将拔步床的两层的帷帐一一挂起,也是外层锦帐、内层纱帐,她看到床榻里头整整齐齐垛成小山的锦被——目测不下十条。 她茫然了,丫的为什么在床上放这么多被子?! 挠了挠头,她脱掉鞋子,爬上床榻,这才能够到锦被,毕竟这可是两米以上的宽度!!且垛被子的地方并不算在内! 不爬上去,真的够不到啊! 这一系列举动,坐在书房罗汉大榻上的皇帝明昭都看得真真,起先瞧见温氏垫着脚挂帷帐,他还忍不住发笑,这温氏也忒矮小了些……都十七了,应该不会再长高了? 正看温氏的笑话,然后就看到温氏脱了鞋,撅着屁股,爬上了他的龙榻。 明昭突然怔住了,他自然明白,温氏并非蓄意,而是她身量矮小,胳膊也短,若是不爬上去,必然够不到被垛,也没法铺床。 但这一刻,明昭心里的滋味竟有些莫名古怪:朕倒并非讨厌。 温氏跪爬在榻上,整理着那条拽下来的锦被,因上身只穿着件琵琶袖短袄,整理被子的时候,左右铺展,衣襟也跟着滑动,结果……露出了一抹白皙玉润的后腰! 明昭瞳仁一缩,他急忙收回了目光,非礼勿视! 不对啊,温氏是朕的嫔妃,何来非礼?! 想到此,明昭又一次正大光明地直直瞅了过去,却看到温氏已经直起了腰身,正整理着里头的被垛。 因拽下最上头的那条薄被,被垛也跟着有些歪斜了,所以温氏正小心扶正呢。 明昭心下忽的又是古怪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这滋味里竟有些遗憾。 他甚至忍不住想,温氏面纱之下的容颜…… “好了!”文晓荼拍拍手,没想到整理床铺还挺麻烦,她小心地下了榻,穿上鞋子,又把里外四层帐子一一落下,这才回到了皇帝陛下跟前。 第64章 帝妃夜话地瓜土豆(再加更) “皇上?”文晓荼歪头看着皇帝陛下那怔怔出神的黑皮脸,这是困了吗? “咳咳!”皇帝明昭掩唇咳嗽了两声,“你今日倒是格外殷勤。” 文晓荼露出讨好的笑容,“皇上厚待嫔妾,嫔妾自然要好好伺候皇上。”——看在小厨房的份儿上。 明昭暗忖:倒也还算知恩图报。 只可惜,到现在为止,还是未能探知温氏的异于常人之能到底是什么。这种未知,让明昭心中有些焦虑。 无法读取温氏心声,还真是有点不方便。 忽的,明昭忍不住想,温氏性情倒也率直坦然,心思也简单,或许……以恩惠诱之,让温氏自己说出自己的特异之能——想到此,明昭立刻否决了。 既是异于常人之能,又怎么可能轻易告知他人?朕先前着玄衣卫密查了温氏过往,也依然查不出丝毫异样,也就是说,连温氏的生身父母都不晓得自己的女儿有何异于常人之处,那她又怎么可能对朕坦白? 明昭心中不禁微微有些怅然失落,但又立刻打起精神加以试探:“你似乎懂得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譬如母后的富贵病,譬如……墨汁?? 文晓荼讪讪陪笑,“偶然得知,不值一提。” 明昭心道:果然是不想提啊…… 明昭正了正神色,“朕虽然严格了点儿,但从不以言罪人。你在朕面前,不必遮遮掩掩,想说什么都可以。” 文晓荼愣了愣,啥意思?我一直也没遮遮掩掩啊…… 文晓荼自然也知道这位皇帝陛下虽然脾气坏了点儿、性格严苛了点儿、心眼黑了点儿,但总体来说,是个公正刚直的明君。所以,她才敢口没遮拦,就是因为她心底深处明白,说错话,不会掉脑袋。 “皇上想听嫔妾说什么?”文晓荼疑惑地问。 看温氏竟满眼茫然,明昭暗暗蹙眉,这该不会是没听懂朕的暗示?温氏怎么又犯蠢了? 明昭深深吐出一口气,便道:“就说说你自己。” “嫔妾自己?”文晓荼眨了眨眼,“嫔妾……时常言行无状,赖得皇上宽宏大量,不跟嫔妾一般计较。”她连忙拍了个马屁。 明昭腹诽:你知道就好! “继续!”明昭正色道。 文晓荼:丫的这是让我大晚上做检讨吗?! 嘴角抽搐了两下,“那啥,除了这个,也没别的了?”——我应该没有别的缺点了。 明昭板着脸道:“有!”——你对朕隐瞒了很多秘密! 文晓荼:……有你个煤球! 文晓荼眼神苦哈哈,“皇上,这深更半夜的,就不能说点别的?” 明昭:这是不想跟朕坦白啊! 叹了口气,心下虽遗憾,却也在意料之中,“你想说什么?” 文晓荼:分明是你想听我说点儿什么…… 夜色深深,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聊点啥?这方面,文晓荼还真没经验! “那啥……”文晓荼讪笑着开口,“皇上,您看都这个时辰了,嫔妾还是不打扰您安睡了。”——已经差不多半个时辰了,她不如溜了? 文晓荼想得很美好,可惜皇帝陛下不配合。 明昭脸色忽的冷峻了几分,他眸若鹰隼盯着躲躲闪闪的某人:“朕还不困。” 文晓荼:你不困我还想去偏殿碎觉呢! “说罢,你还知道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明昭凝视着眼前的面覆白纱的女子。 文晓荼愣了愣,怎么突然聊这个了?文晓荼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忍不住问:“你指的是哪方面?”——古人眼中的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她知道的可太多了。 明昭眯了眯眼,看样子温氏果然知道很多旁人不知道的东西。 “你随便说说,朕随便听听,就当是打发时间了。”明昭语气清淡,像是在闲话家常。 文晓荼腹诽:这只皇帝,这是闲得蛋疼吗? 虽说“稀奇古怪”的东西,她知道得太多太多,但为避免暴露身份,绝大多数都不能宣之于口,文晓荼思量了一会儿,眼睛一亮,道:“皇上,您知道吗?有一种叫番薯的农作物,亩产量可达五千斤!”——这还是保守数字。 明昭一瞬间,甚至都怀疑自己的耳朵出现了幻听,“什么?!” 文晓荼正色道:“又叫地瓜,是一种块茎植物,像山药似的,而且非常耐旱、耐贫瘠,因为长在地下,所以对病虫害也有很强的抵抗力,而且五千斤也只是保守数字,如果种得好,亩产一万斤也不是没可能。” 明昭眼睛一双瞪大,眼底仿佛有光,“温氏,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这世上当真有这等神物?!”——若真有此物,岂非天下百姓都不必再饱受饥馑?! 文晓荼忙道:“嫔妾不敢欺君,所言字字属实。只不过……” 本朝立国不过一甲子光景,大约相当于明朝前期,所以番薯还没有传出华夏。 “只不过什么?”明昭急忙追问。 文晓荼小声道:“此物原产于美洲,距离大宣国,不下万里之遥。” 明昭眼中的光芒一瞬间有些黯淡,万里之遥,隔着茫茫汪洋大海,若是派遣船队,可说是九死一生。他揉了揉眉心,若温氏所言属实,为此冒险一试,也未尝不可! 伤脑筋,这个时代哥伦布也不晓得有没有去美洲呢,番薯大概率还只在美洲那嘎达生长。想要去美洲,就得穿越世界上最大的海洋太平洋,对这个时代而言,无疑是巨大的工程。 “要不,咱们说点别的高产作物?”文晓荼弱弱道。 “这等神物,还不止一样?!”明昭瞳孔地震。 文晓荼忙道:“不过产量要低一些,有一种叫土豆的块茎植物,亩产也就三千斤以上。” 明昭倒吸一口凉气,“此物又在何处?!” 文晓荼低眉思忖,然后讪讪陪笑:“好像也在美洲……”抱歉,我真不是故意给你出难题。 明昭重重叹了一口气,“若想得天下饱腹之神物,又岂是易事?”——还是得多拨款给船舶司,叫他们好生研造更大更好的船舶。 文晓荼突然有点心虚,其实,她芥子空间里就有土豆地瓜…… 第65章 皇帝陛下在线催稿 穿越前,她才刚逛了超市,顺手买了些粮油果蔬,其中就有地瓜和土豆,地瓜打算拿回去烤着吃,土豆打算做成酸辣土豆丝吃,哦对了,还有玉米,打算煮了吃。 现在,这些东西都安安静静躺在她的芥子空间里,无声无息。 她才刚说了土豆地瓜产于美洲,若是拿出来,她怎么解释?! 她连忙安慰自己,就当是为了促进这个平行世界华夏国的航海技术的进步!皇帝陛下为了土豆地瓜,也一定会努力提高自己国家的航海水准。 四舍五入,我也是为这个时代做了贡献了! 安慰了自己一通,文晓荼心里好受多了。 明昭眯了眯眼,装作不经意地徐徐开口:“你说的这个美洲又在何方?” 文晓荼地理学得还是很不错的,脱口道:“太平洋对面。” “太平洋?”皇帝明昭以循循善诱的口吻追问。 文晓荼这才回过神来,她憨憨一笑,“那个,就是东面,往东的大海都算是太平洋了。” 皇帝明昭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他微微一笑,继续问:“太平洋当真有万里之宽广?” 文晓荼思虑了一会儿,才道:“当然不止一万里。” 明昭眉心一蹙,还不止万里之遥? 文晓荼挠了挠后脑勺:“具体多远,嫔妾也不是很清楚啦。”——其实是已经忘了。虽然当年她地理学得还不错,但毕业都这么多年了,她大学学的不是相关专业,早就记不清了。 明昭眉心一沉,是不清楚,还是不想说清楚? 明昭面上再度露出温和的微笑,“朕对美洲很感情需,温卿可否为朕细细说来?” 温卿?这是什么称呼?文晓荼被雷了一下,这难道不是称呼朝臣吗?爱卿啥的……原来嫔妃可以这么称呼吗? 嗯,好,总比爱妃好些,起码不会叫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怎么了?温卿不方便告诉朕吗?”明昭眯了眯眼,眼里深处突然有些不善的微芒。 文晓荼忙道:“那倒没什么不方便的,就是……嫔妾记得也不是太清楚了。要不嫔妾回头给您画张地图?”——想当年,她可是能徒手绘世界地图的,现在嘛……画个大致轮廓还是不难的。唯独有点头疼,她怎么就一嘴瓢,提起地瓜土豆来了,又扯到了美洲大陆。回头若是皇帝问她到底是从来听来的学来的,她该怎么圆过去啊! 明昭眼底几乎难掩喜色,“如此甚好!” 明昭忽的忍不住想,难道温氏的异于常人之能,就是能够知晓不为旁人所知之事? “那嫔妾就先退下了。”文晓荼急忙就想开溜了。 明昭心道,今夜也算是所获颇丰了,便不继续追问,“嗯,时辰也不早了,你今晚不必挑灯绘图,明日画好即可。” 文晓荼:明天就得交稿?啊不,交画? 行叭,反正是我自己开的头,我自己得受着。 应了一声“是”,文晓荼终于从皇帝陛下的圣安殿脱身出来。 一出御书房,便对上了司寝嬷嬷秋霜和一干御前太监们讶异的神色,这温美人进去了足足一个时辰啊! 做做样子,难道需要这么久? 文晓荼狐疑地瞅了众人一眼,她咳嗽了一声道:“秋霜嬷嬷?” 秋霜忙上前屈了屈膝盖,“美人辛苦了,奴婢服侍您去偏殿歇息。” 文晓荼早就困了,出了御书房,整个人精神也松懈了下来,也懒得去理会御前众人那古怪的眼神,兀自去了偏殿,倒头就睡。 翌日清晨,文晓荼乘坐仪舆,却并没有直接先回衍庆堂,而是去了辛昭容的昭华宫。 皇帝陛下给她指了昌仪宫,她自然没法去昭华宫了,得好生跟辛昭容解释一下。 辛昭容大清早的人原本不怎么精神,等温美人话说完,她陡然就瞪大了眼,仿佛一瞬间就嘎嘣醒了,“皇上把昌仪宫赐给你了?” 文晓荼忙不迭摆手:“娘娘可别这么说,只是把偏殿指给了嫔妾。” 辛昭容从惊愕中缓缓回神,“哪怕只是偏殿,也太不可思议了!”——难不成……辛昭容直勾勾瞅着眼前这位精神头不大好的温美人,难不成温美人真的侍寝了?! 只是这种话,辛昭容总不能宣之于口,只得憋在心里,她笑了笑:“总归是好事,恭喜温美人了。” 见辛昭容并不介怀的样子,文晓荼也松了一口气,她起身道:“此事嫔妾还需禀明太后,所以就先告辞了。” 辛昭容点了点头,昨儿特特跑去求了太后恩准挪宫,没想到没能挪到她的昭华宫,倒是要挪去昌仪宫了,自然是要禀明了太后。 多亏有仪舆,要不然大早晨走这么远的路,可真真是要累坏了, 太后娘娘的反应跟辛昭容是差不离,一张脸上写满了震惊,“昌仪宫?那可是东六宫之首!哀家当年也住过。” 容太后的语气突然透着几分幽怨,当年哪怕永昭已经入主东宫,先帝还是不肯封她为皇后,因此只能居于昌仪宫。 文晓荼忙恭维道:“那便是嫔妾天大的福气了。” 没想到太后娘娘也住过昌仪宫? 是了,太后曾是先帝的贵妃。 看着温氏这副勉强打起精神的模样,容太后也忍不住想,难不成……皇帝真的宠幸了温氏? 就算真的宠幸了,当年也没见皇帝对淑妃、贤妃这么好啊。 哀家真是越来越看不透自己的儿子了。 “皇帝恩宠你,这是你的福气,你要好生伺候皇帝,早日给哀家生个皇孙。”容太后忍不住再一次叮咛。 文晓荼抽风似的嘴角抽搐不停,皇帝陛下的亲妈诶,您就不能唠叨点儿别的? “嫔妾会尽力。”文晓荼只得扯出个僵硬的笑容应付太后。 回到衍庆堂,文晓荼才歪在美人榻上,茶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御前的副领事太监梁万贯便来传旨了。 “上谕:美人温氏,温良蕙质、尽心奉上,赐迁居昌仪宫,并赐织金缎十匹、白玉如意一柄、金累丝头面一套、文房四宝一套。” 文晓荼愕然看着这些额外多出来的赏赐,地瓜土豆还没找到呢,就给这么多赏赐?之前江宝林送的碧玉如意她还稀罕得不要不要的,皇帝陛下随手一挥便是一柄羊脂白玉如意,啧啧!瞧瞧这质地,这才叫温润如玉!更不消说那一整套的金累丝头面了!瞧着金灿灿的华美,还嵌了南珠、红宝石等珍贵珠宝! 妈耶,老娘发财了! 至于文房四宝,意思很明显,皇帝陛下在线催稿! 第66章 一只御前太监 “皇上的意思,我懂。”文晓荼硬着头皮点头,得嘞,先赶稿。 大总管梁琨玉并不懂,但不妨碍他严格执行皇爷的命令,“那就好,奴婢让万贯留下侍奉您的笔墨,您画好了,着他立刻送去乾安宫即可。”——留个宫人盯着温美人作画,这也是皇爷的亲口吩咐。就是不晓得,皇爷到底让温美人画什么,竟如此焦急。 文晓荼:麻蛋,皇帝陛下简直是最严苛的编辑!居然派了小弟监视催稿! “好,我这就动笔!”文晓荼咬牙切齿道,同时心中忍不住骂自己,昨晚聊什么不好,非聊高产作物!现在好了,自己也必须高产了! 送走了梁大总管,还有一位梁小胖副管领笑眯眯盯着她。 文晓荼只得领着梁万贯直奔书房,铺纸磨墨,然后一通笔走龙蛇! 额……画歪了。 许久没碰地理,无论记忆还是手感都退步了。 上好的宣纸团团仍掉,再来! 深吸一口气,簪花小楷兼毫笔在宣纸上运笔流畅,弯弯曲曲、旋转腾挪,亚欧大陆、非洲大陆、南北美大陆,外加大洋洲、南极洲! ——ok,轮廓差不离! 细节,没法看。 没办法,本来就记不清了。 再添上较大的一些岛屿,格陵兰啦、湾湾岛啦、小日本啦,吕宋小岛太多,随便画几个小圈圈意思一下就好啦。┓(′?`)┏反正地理老师又不可能穿越过来揍她! 然后大致标注上名称,各大洲、各大洋自是不消说,本朝大宣国重点标注,这个时代棒子国还是本朝的孝子附属国,名为李氏朝鲜,小日本仍旧是逆子…… 还有吕宋、暹罗和欧洲一些国家…… 哦,差点忘了最最重要的地瓜土豆产地,地瓜原产于美洲中部,也就是现在的墨西哥地带,至于土豆产于南美洲、具体地带记不清了,还有玉米……大概也是中南美洲,都标注上。 顺手文晓荼又另外画了三张高产作物图,她前世学过素描,这辈子也继承了原主的国画功底,因此画出来地瓜土豆玉米还是比较写实的。 “嗯,完工了!”文晓荼长长吐出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毛笔。 梁万贯宛若大馒头的白胖脸上写满了惊诧,温美人这画的是什么?第一张他全然不懂,如观天书,后头三张倒是大致看懂了,貌似是花木?这就是皇爷吩咐温美人画的画儿? 轻轻吹干,文晓荼道:“把这些呈给皇上。” 梁万贯心中很是不安,“这……真的是皇爷指明要的画?” 文晓荼点头:“是啊,我还额外多画了三张呢!”——省得回头皇帝又给来一遍催稿。 梁万贯愣了片刻,看温美人神色认真,应该……没问题? 梁万贯满心惴惴收拢了这四张画,拱了拱手,便麻溜回去复命了。 送走了梁万贯,她的管事太监小元宝笑着进来禀报:“主子,内务府那边已经给您择选了日子,七日后正是最宜搬迁的黄道吉日。” 文晓荼不满:“啊?还要等七天?就不能快点吗?” 小元宝低声道:“这已经是最近的黄道吉日了,况且昌仪宫那边也得好生拾掇一下,还得配备锅灶上人,七日已经是很快了。” 文晓荼叹气,若是搬去昭华宫,就不需要如此麻烦! 锅灶上人,就是厨子,东西六宫都有小厨房,若是有嫔妃入住,自然就需要配备厨子。就不知道皇帝陛下会给她几个厨子,她倒是不必太多人手,只希望厨艺好点儿——起码比北宫大膳房强点儿。 乾安宫前殿乾元殿,皇帝明昭看着梁万贯乘上的地图和高产作物图,不禁眉心舒展,略略有些惊喜,没想到温氏如此细心,连番薯土豆都特特绘了图,还附带第三种高产作物,她倒是乖觉懂事。 “还不错!”素来严苛的皇帝陛下能说出“不错”二字,已经是极高的评价了。 梁琨玉见状,忙躬身询问:“皇爷,昌仪宫那边……这锅灶上人的人数,不知该如何安排?”——这东西六宫的厨子,素来只有两个级别:四妃和九嫔。可偏生温美人只是个世妇,无论按照九嫔还是四妃都不合规矩! 明昭脸色不悦,这种芝麻绿豆大的小事也要来烦朕? “以前是什么规制,如今便是什么规制!”明昭语气冷淡。 梁琨玉心下大惊,昌仪宫早先可是太后娘娘做贵妃时候的宫苑,难不成要给温美人四妃的配置?! 明昭心下一怔,朕倒是差点忘了,他咳嗽了两声,便道:“比照昭华宫即可。”——就九嫔,温氏所献高产作物,十有八九是属实的,如此大功劳,日后列九嫔也不为过,如今也只是提前给她这般规制,不算出格。 梁琨玉松了一口气,“是,奴婢明白了。”——心下也仍旧对温美人的得宠有了新的认识,看样子这位美人封嫔之日不远矣啊!看样子昌仪宫的粗使太监宫女大可按照九嫔品级。 明昭:真是聒噪! “你也退下!”明昭黑着脸挥了挥手。 “是!”梁琨玉知道自家皇爷主子不喜宫人近身服侍,便忙领着自己干儿子一并退下。 耳边清静了,明昭脸色也和缓了不少,真没想到,温氏的异于常人之能竟是如此特殊,竟能绘制出如此精确的天下九州图志,还有这些宛若神物的高产作物…… 若真能找到这些神物,莫说九嫔,封她个妃位亦不为过。 七日时间转瞬而过,因她如今“宠冠六宫”,再加上御前大总管梁琨玉亲自上下忙碌敦促,所以内务府那边倒是极为麻利,四五日光景就把昌仪宫里里外外拾掇干净、粉饰整洁,还着意添置了不少家具摆设,第六日便把一宫小厨房的锅灶上人和粗使宫人配备齐整。 第七日,文晓荼欢欢喜喜乔迁新居。因她行囊不多,衍庆堂的太监宫女一趟就直接搬完了所有行囊,那叫一个麻利。 “给美人娘子请安!”一到昌仪宫,正殿外偌大的前院就呼呼啦啦跪了一群宫女太监,领头的居然还是个眼熟的人,那位白白胖胖的梁万贯梁副管领。 文晓荼目瞪口呆,“你们都是锅灶上人?”——话说为什么有一只御前太监乱入了? 第67章 昌仪宫管领太监梁万贯 梁万贯起身上前,笑容满面:“禀娘子,这四个是掌勺太监,这四个是切墩的,那四个小太监是烧火的。其余的二十四人是昌仪宫粗使太监,负责一宫洒扫。” 文晓荼愣了愣,也就是十二个厨子、二十四个保洁? “这么多?而且本宫身边已经有了洒扫宫人了呀。”文晓荼很是疑惑,怎么又来了这么多粗使宫人?这合规矩吗? 梁万贯笑了笑:“娘子身边人是专门伺候娘子的,而这些人都是挂在昌仪宫下的。” 文晓荼恍然大悟,这些厨子保洁不归她管,严格意义上说,她无权使唤这些粗使宫人。 “原来如此。”文晓荼点头,表示理解。 梁万贯又道:“永巷既派遣了这些锅灶上人和粗使宫人,自少不得有人管束,故而大总管派遣奴婢来昌仪宫任七品管领太监。”——虽然昌仪宫没有主位娘娘,但既然住了嫔妃,便少不得有人管理一宫琐碎事务。 文晓荼一愣,梁万贯调到她宫里了??品级上,倒是升职了,但是离开御前,真的是好事吗?副管领八品、管领七品,再往下虽然还有管事太监,但并无品级,自是不可同日而语。譬如她身边的管事小元宝,顶多就是个小太监头头。 梁万贯自然是满心欢喜,若非他是大总管的干儿子,这美差还轮不到他呢! 梁万贯笑得像一只刚出炉的大包子,热情洋溢,他躬身道:“奴婢是个粗人,日后若有服侍不周之处,还望美人娘子多加训诫提点。” 文晓荼心道这一宫管领太监按规矩只听命于一宫主位,她难能使唤训诫?忙笑着说:“客气了,公公是御前的出来的人,必定事事妥帖。” 梁万贯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样子这温美人倒是个好伺候的主儿,忙笑着说:“前日东偏殿特添置了新家具摆设,还请美人移步偏殿,您瞧瞧哪里还有不中意的地方,奴婢立刻就去让永巷更换。” 文晓荼由管事太监小元宝一手搀扶着,这才步入了如今已经属于她的昌仪宫东偏殿。哪怕是偏殿,也比从前的衍庆堂宽敞多了。清一色的花梨木家具,月白色锦帐被金钩勾起,一尊珐琅瑞兽薰炉正缓缓燃着馨香,光线柔和、香馥宜人,这偏殿看上去颇为古朴典雅,又不失贵气。 东偏殿是面阔三间、深进三间的宽敞屋子,也就是九个小间的面积,但实际上当然不会分隔成九个小房间,最宽敞的明间就占了三间的深进,寝室与花厅各占了两间,里头还一间恭房和一间浴室——可惜卫浴没有窗户,毕竟是偏殿嘛。 这样的面积和格局,文晓荼还是很满意的,粗粗打量一通,便坐在了花厅临窗的罗汉榻上,这榻上铺着上好的月白锦缎条褥,很是暄软。 甫一落座,梁万贯便奉上了一本册子,“这是奴婢今早刚刚记录的四位掌勺太监所擅长的菜色,美人娘子可以先行点餐,叫膳房也好提前预备着。” 文晓荼一喜,有个小厨房就是方便! 四个掌勺太监,每人所擅长的菜色也各不相同,路太监擅长鲁菜、靳太监擅长京菜、唐公公最擅长煲汤做羹、田公公精于点心糕饼,每个人最擅之菜肴都有起码有十几道之多!文晓荼光看着就口水直流。 “神仙鸭子、糟熘鱼片、京酱肉丝、福寿肘子、白玉蹄花汤、红豆莲子羹、蜂蜜桂花糕、芝麻千层酥。”文晓荼一边看一边点菜,心道今儿是头一天,就稍微奢侈点儿。 梁万贯见温美人每个厨子只点了两道菜便合上了册子,便躬身道:“那奴婢叫厨子们看着再添置几道,好歹凑满桌子。” 凑满桌子?那岂不是得十几二十道?! 文晓荼忙摆手,“不必这样奢侈,这些就够了!”——她虽然升了一级,但每月的肉菜份例也禁不起每顿十几二十来道菜啊!其实菜单上还有不少山珍佳肴,但她的份例里没有那些食材,总不能叫厨子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因此只点了些鸡鸭鱼肉,什么劳什子桂花鱼翅、锅烧海参、罗汉大虾、乌鸡参芪汤、竹荪炖竹鸡、风腌果子狸——她就没有乱点。 梁万贯纳闷了,这温美人不是挺喜爱美食的么? 文晓荼微笑着说:“我瞧着皇上每日正餐不过三四十道菜,如此节俭,我又岂能铺张浪费?” 梁万贯暗忖,原来是想讨皇上欢心啊,皇上的确不喜欢奢侈,便笑着说:“美人娘子如此勤俭自持,皇上知道了,定会欣慰的。” 不过梁万贯可不敢叫厨子就给只给做这几道菜,便笑着提出建议:“厨子们新来,也是盼着能一盏身手,不如奴婢叫他们略添几道小菜如何?” 文晓荼没有继续坚持,便点了点头,“那就添几道简单的素菜。” 梁万贯应了一声“是”,便下去传话了。 文晓荼暗忖,虽说小厨房不敢对她吃拿卡要,但见面礼还是要给的,还有外头那么多粗使宫人,若是各各都给赏银,她的钱包可着实遭不住啊! 便唤了红果近身,低声叫她帮着参谋。 红果低声附耳道:“梁管领自是要重赏,四个掌勺意思几两银子便是,其余的您每人赏赐三尺细棉布即可。” 文晓荼松了一口气,是了,嫔妃每季度都有一定数量的寻常布料,譬如松江细棉布、杭州软绢布,嫔妃基本上不会用这些布料上身,通常都是留着赏赐奴婢。 先前克扣的布料缎库已经都给补上了,再加上她升了美人,夏季布料又更多了些,如今库房里倒是存了不少棉布和绢布。 如此一通赏赐下去,库存的低级布料减了泰半,文晓荼的存款也锐减近半,登时亦是肉疼不已。赚钱的事儿,不能再耽搁了,否则日后四时节令难道不得赏赐宫人?后宫嫔妃过生辰,难道不得随礼?这可都得花钱啊! 想到此,文晓荼只觉得心肝作痛。 但看到美味佳肴上桌,文晓荼闻着这扑鼻的饭菜香气,小心肝这才稍微熨帖了些。 第68章 贤妃酸意 乔迁新居,连杯碟碗筷都换了新的,清一色的珐琅花鸟餐具,精致华美、典雅雍容,看着就叫人赏心悦目。 所有的餐具都是带盖的,直到她用餐之时,方才一一取下,登时,饭香菜香、荤香素香一齐铺面而来,当真是勾得人口舌生津。 负责为她布菜的是大宫女红果,红果率先舀了一碗汤送到她手边。 文晓荼定睛一看,碗中赫然是黑漆漆的肉块——这分明是乌鸡啊! 虽说嫔妃每月都可享用一定数量的小牲口——但也只是寻常的鸡鸭鹅,并不包括乌鸡这种稀罕货! 她眨了眨眼,这莫非就是“得宠”的好处? 文晓荼端起这碗乌鸡参芪汤,用小勺舀了一块卖相看似不佳的乌鸡肉,嗯!真香! 鸡肉鲜嫩,入口一抿即烂,浓郁的香气皆浸润在这黑漆漆的乌鸡肉中,显而易见,这是隔水蒸炖出来的乌鸡汤——这种煲汤,肉鲜美、汤清澈,显然比熬煮更能保留食物鲜美和营养。 顺手夹了一块芝麻千层酥,一口咬下去,酥脆掉渣,香而不腻,文晓荼眼睛不由眯成了月牙儿。 只是酥饼,没想到居然也能这么好吃,淡淡的咸口,做主食正合适,配着乌鸡汤,文晓荼吃得很是带劲。 除了她点的八样的饭菜,还有鲜美四溢乌鸡参芪汤,一盘晶莹剔透、咸香流油的腊肉,一笼豆腐皮的三鲜小包子、一碗烩鸽子蛋,以及熘鲜蘑和熘鱼脯,共计十四道饭菜。 真是奢侈啊。 不过也真的是好香啊! 这简直就是宠妃过的日子! 饕餮足了的文晓荼幸福地歪在花厅的罗汉榻上,酒足饭饱的她这会子有点犯困,正想着睡个午觉,梁万贯便在帘子外禀报:“美人娘子,贤妃娘娘携林选侍前来贺您乔迁之喜。” 文晓荼登时困意全消,贤妃居然亲自登门了?! 她连忙整了整面纱,忙亲自出殿门迎接贤妃。 午后的阳光正是灼烈,贤妃今日穿着梅红色织金华服,头上金玉无数,在阳光底下,那叫一个耀眼! 文晓荼只觉得自己都快被晃瞎了,她连忙福了福身子,“贤妃娘娘驾临,嫔妾有失远迎,还请娘娘恕罪。” 贤妃立刻笑脸热络地将她亲自扶了起来,“妹妹言重了,你如今乔迁昌仪,便是与本宫毗邻而居,以后咱们来往便更加便宜了。” 文晓荼这才恍然想起,昌仪宫的东侧正是贤妃的景宜宫,唉,以后就要跟贤妃做邻居了! 侍立贤妃身侧的林选侍忙朝她行礼,亦是笑语连珠:“见过温姐姐,姐姐先前晋封美人大喜,妹妹还未来得及贺喜,姐姐便迁居昌仪宫了,当真是双喜临门,恭喜美人姐姐!” 面对这样一对笑语嫣然的姐妹,文晓荼只觉得头大,连忙将二人请进偏殿吃茶。 贤妃只抿了一口茶,便笑着说:“这是辛昭华宫的九曲红梅?辛妹妹对温妹妹可真好!”——说着,贤妃眯了眯眼,一不留神,倒是叫辛氏先一步拉拢了温氏。 文晓荼只得道:“这茶甚好,故而嫔妾特留作招待贵客之用。” 贤妃搁下粉彩团花茶盏,拭了拭嘴角,脸上依旧带着春风和煦的笑意,“辛妹妹送的东西,自然是最好的。” 这话里,隐隐有些酸意,文晓荼不知该如何接话茬,只得陪笑不言。 坐在一旁如意绣墩上的林选侍笑得嫣然如花,她声音娇软:“前些日子,内务府忙得脚不沾地,才把这东偏殿装饰得精贵雅致,美人姐姐如今是否极泰来了。” 文晓荼只得道:“这偏殿摆设过于奢侈,我看在眼里,只觉得心中不安。” 贤妃抿唇一笑,“妹妹你后福无穷,日后若是诞下一儿半女,这偏殿一应摆设,怕是还不够贵重呢。” 文晓荼只得忙低下头,“嫔妾蒲柳之姿,哪有这么好的福气?” 贤妃眯了眯眼,的确是蒲柳之姿,但温氏却还是能得宠!可见她心机手腕,皆不是等闲之辈!如今细细想来,贺兰氏、方氏、余氏,前后三人皆是败北于温氏之手! 贤妃深吸一口气,原想着,不过就是个容颜尽毁的女人,能成什么气候?没想到,转眼间,便宠冠六宫! 贤妃心中素日大不服气,此时此刻也只得陪着笑脸来贺喜。今时不同往日了,温氏如今也不仅仅只是个四品美人,皇上特赐了温氏昌仪宫,虽只是居于偏殿,但却给了温氏九嫔的礼遇!也就是说,只怕用不了太久,昌仪宫正殿也是温氏的! 想到这昌仪宫主位素来是六宫之首的贵妃——贤妃心中酸涩得翻江倒海。 贤妃挤出个笑容道:“皇上恩赏妹妹,一则是褒奖妹妹侍奉太后之功,二则是心疼妹妹先前所受的委屈。若非贺兰氏与方氏作孽,妹妹早该有今日了。” 一旁的林选侍忍不住小声嘟囔:“若说侍奉太后有功,贤妃姐姐何尝没有尽心尽孝?” 这话可当真是戳中了贤妃心中最不平之处。 文晓荼暗忖,这林选侍看样子是已经成功抱上族姐贤妃的大腿了,所以才要这般为贤妃抱不平。 文晓荼忙陪笑道:“贤妃娘娘侍奉太后多年、尽孝多年,自然功劳远在嫔妾之上。只是……娘娘已经是四妃之尊,四妃之上,便只有皇后了。”——皇帝总不能封你当皇后? 贤妃轻轻哂笑,“温妹妹不必安慰本宫,皇上这些年一直厚待本宫与谨言,本宫能列居妃位,还有什么不知足呢?”——四妃品级之上,的确只有皇后!但贤妃之上却还有德妃、淑妃,乃至贵妃!纵然都是正一品,却也有尊卑之分。 文晓荼腹诽:嘴上这么说,心里怕是酸了坏? “娘娘是如今后宫位份最尊之人,膝下又有大公主,皇上和太后自然是最看重娘娘的,后宫诸人最羡慕的自然也是娘娘您。”文晓荼只得捡着好听的去哄贤妃。 见温氏一如既往谦和,贤妃心里的确是稍微好受了些,这才叫人将贺礼呈上。 第70章 墨汁生意(爆更1\/10求收求定!) 送走了贤妃,文晓荼有气无力瘫在了美人榻上。 红果碧心正欢欢喜喜将贤妃与林选侍的贺礼一一清点入库,碧心见自家美人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忍不住低声问:“贤妃娘娘送的贺礼这般贵重,主子为何不开心?” “就是有点心累。”文晓荼苦笑,招待贤妃太累了,句句都得小心斟酌,免得那句话不合适,便触及了贤妃冒酸水的玻璃心。 “对了,以后贤妃来,别拿九曲红梅招待她。”文晓荼忙叮嘱。 红果若有所思,“奴婢明白了。” 碧心惶惑,显然不怎么明白。 红果又低声道:“主子,奴婢还打探到,林选侍今日搬去了景宜宫。” “是么……”原先贤妃对林选侍可都是爱答不理,如今不但招揽麾下,而且还直接纳入景宜宫?看样子是因为她的异军突起,刺激到了贤妃啊。 早知如此,还不如去昭华宫做偏位呢。 在美人榻上翻来覆去也没睡成,文晓荼索性起身叫底下准备仪舆,往昭华宫而去。 她打算尽快把墨汁搞定,乔迁新宫,以后的开支必定不小,若想过得舒坦,总不能寄希望于“君恩宠爱”,兜里银子锐减,实在叫她没有安全感。 钱的人的胆,古今皆如是啊。 文晓荼的到来,让辛昭容倍感讶异,“午后日头正毒辣,你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昭华宫正殿放着满满一缸冰块,凉气森森,文晓荼行了礼,坐在了离冰块较远的一张南官帽椅上,她笑着说:“左右如今有人抬着,倒也不觉炎热。娘娘似乎很畏热?” 辛昭容摇曳着一柄鹅羽扇,容色恹恹,“最讨厌夏天了,热得连马都不能骑!” 文晓荼忍不住发笑,这是被暑热闷在殿中,所以才这般没精神啊,她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凉茶,啧!还是冰镇的! 悄悄将凉茶放下,文晓荼也不绕弯子,她低声道:“不知娘娘手头可还宽裕?” 辛昭容愣了愣,她不住地打量这位新宠温美人,什么意思?这是要跟本宫借钱?辛昭容咳嗽了一声,“本宫的两位叔父时常贴补本宫,因此本宫倒是不至于缺钱花。” 既不缺钱……那可伤脑筋了,万一辛昭容瞧不上她这小生意怎么办? 见温美人苦楚苦恼之色,辛昭容更加疑惑了:“本宫性子直,温美人有话大可直说。” 文晓荼也知道辛昭容的性子,便道:“娘娘可觉得磨墨过于费时费事?” 辛昭容宛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磨墨?!”——这是哪跟哪儿? 文晓荼忙继续道:“嫔妾前阵子侍奉皇上笔墨的时候,突发奇想,想着若是能制造出现成的墨汁,岂不便宜?” 听了这话,辛昭容大为赞同,“可不是么!”——伺候皇上磨墨,又累又枯燥!若是有现成的墨汁就好了! 文晓荼一喜,看样子有戏,“所以,娘娘可有兴趣做墨汁生意?” “啊?!”辛昭容目瞪口呆,怎么又扯到生意上了?这温美人也太天马行空了些? 文晓荼忙极力鼓动:“天下读书人,穷困着占多数,若能批量生产墨汁,廉价出售,必定广受欢迎!而且这种惠及天下穷书生的生意,也能提振永定侯府的名声,可谓是一举两得!娘娘,您想想,这难道不是一门极好的生意吗?又赚钱、又赚名声!” 辛昭容忽悠得脑子晕晕乎乎,听着的确蛮不错的,她脱口问:“这墨汁要怎么制造?”——若单纯只是墨锭研磨成汁,且不说放久会沉淀,且也没法廉价出售啊。 文晓荼讪讪:“这方面嫔妾不是很懂,尚且需要专门制墨的匠人研制。” 辛昭容:……你在逗本宫吗? 看着辛昭容那饱含深意的眼神,文晓荼急忙道:“嫔妾是深思熟虑之后才来找娘娘的,您不妨想想,若是一开始就直接制造墨汁,而非墨锭,显而易见必能压低成本。” 听着还算有理,“可是,寻常墨汁放久了没法用了。” 文晓荼尴尬一笑:“所以需要添加一些让墨汁不会沉淀的东西……这自然需要制墨匠人好生研制。” 辛昭容沉默了片刻,“你费这般心力作甚?”——做生意,就必定有风险,后宫嫔妃都有俸禄用度,何必偷偷做生意? 文晓荼低声道:“谁会嫌弃自己手头更宽裕一些?” 辛昭容:倒也是,本宫也不介意自己银钱多多。 做墨汁,若是失败了,不过损些小钱儿,若是成了,赚钱在其次,要紧的是的确对辛氏一族声誉有益。辛氏世代武将,落在文人眼中,自是粗鄙武夫,若能造福天下穷书生,这声望自然就有了。 “好,本宫可以去信母家,让他们试试看。”辛昭容最终还是决定尝试。 文晓荼大喜,“娘娘放心,墨汁一定能成!” 辛昭容笑了:“你倒是有信心。”——这天马行空的想法,天晓得能否成功。 “若是成了,你打算如何与本宫做这门生意?”辛昭容忍不住笑问。 文晓荼讪笑:“嫔妾也没什么本钱,顶多拿二百两银子入股。” 辛昭容微微一笑:“若真能制成便宜又好用的墨汁,介时在京中全面铺开营生,怎么也得万八千两的本钱。” 文晓荼从辛昭容的笑容里看到了奸商的潜质,二百两是一万两的百分之二,若照出钱比例来分红,那当真是九牛一毛了。 文晓荼腼腆一笑:“这分红,娘娘做主即可,嫔妾没有异议。” 辛昭容莞尔,鬼灵精的,这可是温美人的主意,若真成了,本宫还能真只给她一个零头不成? 辛昭容方才之言,不过就是玩笑打趣,便正色道:“这门生意说到底还得本宫的娘家上下忙活,少不得要占个大头。自然了,侯府也不至于亏待了本宫,介时本宫所得,与你平分如何?” 文晓荼松了一口气,她不善谈判,辛昭容给得合理大方,自是再好不过,便点头不迭,“娘娘都这么说了,嫔妾还有什么不满足呢?”——说到底,她不过就是出了个主意,而且还是个半成品主意。说什么二百两入股,也不过就是说笑,就算她肯出,人家永定侯府也不差这点小钱儿。 第71章 太后的补汤 正与辛昭容商议着墨汁生意细节,颐年殿的白芍姑姑便来了。 “没想到竟这样巧!太后娘娘召陆婕妤和温美人去颐年殿吃茶,奴婢原想着待会儿便去昌仪宫,如今倒是省了。”白芍姑姑笑脸喜庆。 辛昭容依然端坐优雅,“陆婕妤有午睡的习惯,不过这会子也差不多醒了,烦请姑姑稍等片刻,本宫这就叫人去偏殿唤她。” 一刻钟后,文晓荼与面色惺忪的陆婕妤一并走出昭华宫,她忍不住问白芍:“不知太后传召,有何吩咐?” 白芍姑姑笑脸和煦:“没什么要紧的事,不过就是与两位娘子闲叙家常。” 家常?哪些家常?只怕十有八九是催生啊。 陆婕妤登时困意消了泰半,秀雅的脸庞上露出苦恼之色。 二人互视一眼,便各自登上仪舆,往颐年殿去了。 颐年殿的冰不似昭华宫那么多,大约是太后年纪大,不耐寒凉之故。哪怕夏日炎炎,太后所饮的茉莉花茶也依然温热。 文晓荼与陆婕妤见礼请安之后,分别落座在太后左右两侧的绣墩上,手里俱得了一盏香喷喷热腾腾的茉莉花茶。 虽然她不想喝太冷的东西,但三伏天她更不想喝烫嘴的茶啊! 因此她与陆婕妤都只是捧着,都不急着动嘴。 太后一脸慈祥,看看新宠温美人,是个好生养的,再看看旧爱陆婕妤,嗯,身子骨也很是康健。就是最近皇帝独宠温氏,已经许久没有召幸陆氏了。 太后和蔼地道:“来,尝尝哀家宫里的八珍糕,这东西最是温补养胃了。” 文晓荼对甜甜的糕点倒是很感兴趣,忙搁下热茶,信手拈了一枚白白嫩嫩的八珍糕,小心地掀起面纱一角,飞快塞了进去。 她动作麻利,但还是少不得会露出小半边下巴,今日她又坐在太后跟前,少不得便被太后看了真真切切。 看到那一抹坑坑洼洼还带着黄褐斑驳的嘴角下巴,容太后不禁微微蹙眉,温氏的容颜损得竟是如此严重吗? 其实自穿越来,文晓荼一直用着芥子空间里的蛋白精华和美白面霜,脸上的斑驳已经淡化了很多,但坑坑洼洼就实在没辙了。 容太后忍不住想,看到温氏这般容颜,皇帝也能这般宠爱?!这不合常理啊! 想到此,容太后不禁心生不安,可温氏最近又常去侍寝,不只是侍寝,皇帝更是多加赏赐,甚至还赐了温氏迁居昌仪宫偏殿!难道不是存着让温氏诞育皇嗣,日后入主正殿的打算?! 忽的,容太后心里咯噔了一下,难不成……皇帝是故意这般“宠爱”温氏?就是为了敷衍哀家? 见太后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文晓荼不由惴惴,“太后娘娘?” 容太后这才回过神来,她忍不住死死盯着温氏的眉眼,先前只瞧见温氏眉眼秀致、性子又温婉,险些忽略了温氏的容颜根本没法见人! “皇帝最近倒是格外宠你。”容太后眉心紧紧蹙着。 见太后似乎有些不悦,文晓荼有些惶恐,便连忙起身垂首,一副聆听训诫的谦恭姿态。 太后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的温美人,侍寝之事,哀家总不好细问…… 既如此…… 太后忽的一笑,“怎么突然站起来,坐,今儿就是闲话家常,不必这般拘礼。” 文晓荼腹诽,太后怎么川剧变脸似的,阴一阵晴一阵的,应了一声“是”,乖巧地坐了回去。 太后笑着吩咐身旁的白檀嬷嬷:“皇帝最怕暑热,你叫小厨房熬一盅清心润肺的补汤。” 白檀嬷嬷愣了一下,忙小心翼翼问:“太后说的可是那种补汤?” 太后淡淡嗯了一声,“去。” 白檀嬷嬷也不敢多言,应了一声“是”,便下去亲自盯着了。 文晓荼满头雾水,到底是哪种补汤? 太后笑容和煦,“待会儿温美人替哀家把补汤送去乾安宫。” 文晓荼愣了愣,为毛要我跑腿?虽疑惑,但还是乖乖应了一声“是”。 一旁的陆婕妤忽的想到了什么,她脸色忽的涨红又忽的发白,心下焦躁,却也不敢拆太后的台,只得对温美人露出怜悯的神色。 文晓荼看着陆婕妤:大姐你啥意思? 太后微微有些不快,“陆婕妤今日瞧着精神倦怠,便回去歇着。” 陆婕妤惶恐地低下头,再不敢表露分毫,“是,嫔妾告退。” 半个时辰后,文晓荼在颐年殿大嬷嬷白檀的陪同下来到了皇帝的乾安宫,这会子已经午后过半,日头不那么毒辣了,不过圣安殿的冷气还是那么足。 因御书房等闲不许宫人入内,故而白檀嬷嬷便将剔红食盒塞给她,“美人且进去,奴婢也该回去跟太后娘娘复命了。” 文晓荼点了点头,便拎着食盒走进了皇帝陛下的御书房,见皇帝并没有批折子,而是坐在罗汉榻上摆弄着黑白玉棋子,文晓荼福了福身子,便将食盒中那一大盅补汤取出,“皇上,这是太后特意叫人熬的补汤,说是能清心润肺。” 皇帝明昭眉毛一掀,嘴角嗤地笑出了声,“又是补汤?!”——母后的补汤,那可不简单呢! 见皇帝黑皮脸上带着嘲笑,文晓荼一脸不解,她不由想到了陆婕妤那怪异的神色,难不成……这补汤有什么不妥?不能?皇帝可是太后的亲儿子,太后还能谋杀亲子吗? 而且,方才在外间,御前太监已经用银针验毒,也亲口尝毒了。 明昭眯了眯眼,定睛打量着温氏那惶惑的眉眼,温氏……是不知情,还是知情不报? 文晓荼道:“皇上,白檀嬷嬷已经走了。您要是不爱喝,也不用勉强。”——反正太后也不知道。 明昭暗忖,看样子是不知情啊。 不过,这汤闻着倒是真香,她吸了吸鼻子,“不过,这么香的汤倒了太可惜了,您实在没胃口,便赏给嫔妾!” 明昭黑脸更黑了,你知道这是什么汤就敢乱讨要?! 这个温氏,记吃不记打! 见皇帝脸色不佳,文晓荼悻悻,不给就不给呗,甩脸子是啥意思? 明昭哼了一声,他忽的想,母后的汤,总归不是伤身之物,少喝些,以朕的自制力,倒也无妨,便拿起勺子,开始品尝这盅补汤。 第72章 狗皇帝居然饥不择食了! 那补汤也不知是用什么熬出来的,气味竟异常香馥,文晓荼眼瞧着皇帝一勺一勺喝着,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皇上,这到底是什么补汤呀?闻着好香。”文晓荼眼珠子直勾勾盯着那盅汤。 明昭只饮了小半,便搁下了勺子,他那眼角瞥着温氏,明明都有了小厨房了,还是这么没出息! 明昭冷冷道:“鹿肉汤。” 文晓荼点了点头,是有一股肉香,但应该不只是寻常鹿肉汤那么简单,她喃喃自语,“也不知道昌仪宫小厨房的厨子会不会做这道汤……” 明昭只恨不得白她一眼,“这汤大补,女人不能乱喝!” 文晓荼摸了摸鼻子,略微有些遗憾,见皇帝居然不继续享用了,她忍不住道:“皇上您怎么不喝了?还有这么多呢。” 明昭拿眼珠子死死盯着某个只会盯着汤的女人。 蠢女人、没出息的蠢女人! 面上永远覆着一层薄纱,面纱虽薄,却也严严实实遮住了眼睛以下的大半张脸,那眼眸顾盼有神,一双略有些淡的蛾眉甚是灵动,这眉眼、倒也不失秀致。 想到此,明昭心中咯噔一下,这一次的补汤怎么这么快就…… 他深吸一口气,此刻只觉得身子微微发热,眼前的温氏,竟也比往日俏丽了几分。 朕明明没喝几勺。 “你可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汤?”明昭语气有些低哑。 文晓荼愣了愣:“您不是说,这是鹿肉汤吗?” 明昭唇角一扬,竟扬起一个有些诡异的笑,“的确是鹿肉汤,但又不只是鹿肉汤。这里头,还加了些特别的补药。” 文晓荼觉得,狗皇帝今天怪怪的,笑起来像是不怀好意。 “那啥,您要是不喝了,嫔妾就端下去了。”文晓荼缩头缩脑,忙端起了大半盅剩汤。 然鹅,皇帝明昭却突然出手,一把攥住了文晓荼的手腕。 那只手,手心很热,还微微发潮,显然是手心出了汗。 这潮热的触感,让文晓荼有些讨厌:麻蛋,别用臭汗爪子抓我啊! “这里头补药——”明昭眸子灼如烈日,“是能令人身热之物。” 文晓荼愣了愣:“身热之物?”——太后不是说是清心润肺吗? 明昭轻轻嗤笑,现在明白了?蠢蛋! 文晓荼眼中满是不解:“身热……令人发汗的药?大夏日,太后为什么要给您熬发汗的补汤?” 明昭沉默了三秒钟,那只大手依然紧紧攥着那纤细软嫩的皓腕,眼里却难掩鄙夷:“温氏,你还能再蠢点儿吗?!” 文晓荼内心暴躁了,我哪里蠢了?你分明的确出汗了啊?! “皇上,您手心却是汗津津的!”文晓荼忍不住反驳,“还有您额头也沁出汗珠了!” 丫的明明御书房内有那么一大缸冰呢! 明昭忍不住“嗤”地笑出了声,那张小麦色的脸上难得露出了堪称是灿烂的笑容,“你倒是蠢得有些可爱!” 文晓荼:麻蛋,她觉得跟这只狗皇帝交流困难! “皇上,您能松手吗?”文晓荼忍不住道,她只觉得皇帝手汗好重! 明昭深深呼吸了两下,努力压制住内心的躁动,但还是觉得越来越热,“朕……不松手。” 文晓荼:嗯? 这只狗皇帝今天果然不对劲! “皇上,您是不是不舒服,要不嫔妾去给您传太医?”文晓荼觉得今日的气氛怪怪的。 容颜尽毁、又母胎单身至今的某人在某个方面,很显然缺根筋。 明昭嘴角勾着一抹别样的笑意,“朕不需要太医,有你服侍就够了。” 文晓荼:摔!我又不是大夫! 忽的,明昭抬起另一只手,隔着薄薄的面纱覆在文晓荼的脸颊上,他声音带着几分哑意和灼热:“你愿意服侍朕吗?” 面纱轻薄,文晓荼立刻便感觉脸上热乎乎、潮乎乎的,这种感觉很糟糕,“皇上,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怎么往日不大一样了? 明昭淡淡“嗯”了一声,“朕很热,浑身都出了汗,你来服侍朕宽衣。” 文晓荼眼珠子瞪得滚圆,啥?!她怎么感觉似乎、大约、可能是被狗皇帝调戏了? 明昭忍不住再度发出嗤笑,还没明白?真是蠢的够可以的! “温氏,你来为朕宽衣。”明昭见某人没反应,便再度催促。 文晓荼急忙想要挣脱,然鹅皇帝的大手宛若钢钳子一般牢牢攥紧了她的手腕,她使出吃奶的劲儿,也挣脱不得,只得恳求:“皇上您松手,嫔妾这就出去叫人进来伺候您更衣。” 明昭固执地道:“朕不要别人,就要你伺候。” “不行不行!”文晓荼摇头如拨浪鼓,狗皇帝今天太不正常了! 诶,等等,貌似是喝了汤才不正常的! 忽的,文晓荼眼珠子几乎要瞪出来,她瞪着那盅补汤,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暖情…… 完蛋,事情大条了! 看着眼前之人那突然巨变的神情,明昭嗤嗤笑着,“总算明白了?” 文晓荼很不明白,她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太后为什么要这么做?!”——给亲儿子下药哟喂!!这是亲妈吗? “是啊,如今朕常翻牌子,按理说,母后没必要这么做……”明昭喃喃自语,“除非,母后对此产生了怀疑。” 文晓荼心中咯噔一下,没错,方才在颐年殿,太后的脸色阴晴不定的……但是她的表现没什么问题啊!太后为什么会怀疑? 文晓荼来不及多想这些,因为他感受到有一只手汗巨重的大手正隔着面纱摸索她的脸颊,“皇、皇上,我觉得您需要太医!”——这种事情她搞不定啊!o(╥﹏╥)o 明昭低低轻笑:“不,朕需要你。”——这声音低哑中带着惑人的磁性,仿佛在教唆人走向堕落。 文晓荼急忙道:“不不不,皇上您冷静点!” 明昭不似往日铁面冷毅,那嘴角眼梢俱挂着别样旖旎的笑意,与往日那刻薄又刚正的模样,简直判若两狗。 “朕……很冷静。”他如是低笑着,然后,他忽的站了起来,原本攥着文晓荼手腕的那只大手突然一把搂过文晓荼的腰肢,将她拉进那个滚热的胸膛上! 文晓荼大惊失色,麻蛋,狗皇帝居然饥不择食了!! 第73章 阿荼侍浴 再这么下去,情况会朝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 虽然以皇帝的颜值身材,她怎么都都不亏——但是!在补药的作用下,若是真的发生了酱酱酿酿的事情,事后皇帝清醒了,肯定会悔得肠子都青了! 这种事情,若换了是文晓荼是当事人,她若是被人下药,跟一个丑男发生点儿什么——事后她肯定会口区死的!甚至,还会厌恨这个丑男! 所以,皇帝邀欢,她必须拒绝! 要不然事后就等着皇帝迁怒她! 人家后宫里有的是绝色佳人,都瞧不上、不肯睡!若今日睡了她这样一个容颜尽毁的丑女,尤其这补药还是她亲自送来的!就算她不知情,皇帝肯信才怪! 皇帝可一早就警告过她,不许心存妄想! 她要是半推半拿睡了皇帝,就等着被皇帝记恨死! 文晓荼迅速分析清楚了因果利弊,一咬牙、一跺脚,嗖地扯下了脸上的面纱,将自己坑坑洼洼的月球表面脸蛋扬起,呈现在了皇帝陛下眼皮子底下,“皇上,您瞧瞧我的脸!是不是就冷静多了?!” 明昭瞳仁一缩,他万没想到温氏竟有如此举动!这数月来,温氏纱不离面,哪怕是用膳的时候,也会以团扇遮面。但此时此刻,她却完完全全除去了面上的遮挡,露出了疤痕斑驳的脸。 明明秀致的五官,原该是清秀可人的鸭蛋脸,然而却没有凝脂之肤——她原本是有的。 明昭缓缓松开了箍住温氏纤腰的手臂。 文晓荼松了一口气,但是!她这口气松得太早了! 皇帝下一面却抬起手,又一次将掌心覆在了她的脸蛋上,粗粝潮热的手心轻轻抚摸着她坑洼不平的脸颊。 文晓荼瞪大眼:?! 明昭幽幽叹息:“若无那两个毒妇,你也不至于落得这般容颜。” “那啥……”文晓荼弱弱道,“皇上,您还没冷静下来啊?” 明昭默了数息,温氏竟真的不想侍寝,为了拒绝朕,竟不惜扯下面纱,露出自己不堪见人的容颜。 她对朕,竟真的一丝一毫妄念都不曾有。 明昭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 文晓荼悄悄抬手,轻轻推了推抚摸着她粗糙脸蛋的粗糙大手的手腕,“皇上,要不,您传召敬事房?”——要不你赶紧叫个嫔妃来帮你冷静。 明昭这才收回了自己的手,他哼道:“你送了补汤来,朕却召了旁人,落在母后眼中,怕是要笃定你从未侍寝了。” 文晓荼一怔,难道太后的目的就是为了试探皇帝与她的关系?若是她真的侍寝过,那么喝了补汤的皇帝理所当然会留她在圣安殿,没理由费时费力再叫旁人侍寝。 文晓荼挠了挠头,“肯定是因为嫔妾的容颜,所以太后才产生了疑窦。”——换了是她也会怀疑啊!堂堂皇帝,怎么会这么想不开,去睡一位容颜尽毁的嫔妃? 明昭深吸一口气,道:“你若不愿侍奉朕,便去吩咐宫人,去给朕打冷水来洗澡。” “嫔妾这就去!”文晓荼毫不犹豫麻溜去了。 明昭眼眸忽的晦暗。 文晓荼把话一传,惊得梁琨玉赶忙入内,跪地磕头:“皇爷怎么能用冷水沐浴?万一着凉了可怎么是好?!” 文晓荼黑线,拜托,大夏天、一身强体壮的大老爷们洗个冷水澡咋了? 她咕哝道:“皇上身强体壮,没那么娇弱。” 她的一声嘀咕却换了皇帝陛下咬牙切齿的眼神,端的是怨恨交加! 文晓荼赶忙缩脖子。 明昭恨恨:这个温氏,还真是一点都不心疼朕! “温氏说得对,你当朕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弱女子吗?!”皇帝明昭语气分外冷厉。 梁琨玉吓得一哆嗦,再不敢劝阻,连忙磕头应了一声“是”,便飞快下去准备凉水。 圣安殿西花厅北面的房间是皇帝陛下的浴室,里头甚是宽敞,硕大的浴桶内被倒入一桶桶新打上来的清凉的井水,倒也清澈干净。 皇帝明昭伸手拭了拭水温,倒也不算冷,只是寻常凉水罢了,于他而言自是不算什么。于是,宽了衣袍,火热的躯体浸入凉水中,顿时觉得心头的燥热也舒缓了许多。 扫了一眼服侍在侧的太监,明昭心下不快,温氏跑哪儿去了? “去叫温美人进来服侍!”明昭黑着脸道。 “是!”太监连忙躬身退下,将圣谕传达给尚在御书房内的美人娘子。 文晓荼目瞪口呆:“啥?皇上让我去服侍沐浴?!” 麻蛋,都泡上冷水了,还不冷静?! 那太监面带和善的微笑:“娘子是皇爷的嫔妃,大可不必害羞。” 文晓荼:我害羞你妹的! 现在的文晓荼很暴躁,她很想揍人! 这到底是什么补汤,效用如此持久?! 蓝色小药丸都没这么厉害! “我能不去吗?”文晓荼一副哭丧的模样,皇帝身边又不缺伺候的人,还得喊她去搓背? 太监道:“皇爷这会子心情不佳,娘子还是不要违拗为好。” 得嘞,我去还不成吗? 文晓荼这会子已经佩戴上了面纱,她咬了咬牙,视死如归地走出御书房,步入西花厅,推开通往浴室的小门。 只见入门处还梳着一架人高的苏绣山水大屏风,绕过屏风,方才可见一只巨大的木桶,皇帝陛下此时此刻身无寸缕,好在大半身躯都泡在水里,只露出肩膀和手臂,一双蜜合色的结实臂膀正搭在浴桶边儿上。 文晓荼愣住了,丫的怎么身体跟脸是两种肤色?! 皇帝的身体并不算黑,是富有光泽和红润的蜜合色,唯独那张脸,突兀地黑了俩色号!! 文晓荼忽的想起,皇帝陛下貌似几乎天天都去校场,那风吹日晒的,也怪不得脸是小麦色。 只不过——脸和身体色差这么大,那脑袋简直就像是嫁接在脖子上似的!脖颈处,还有一道黑白分明的分界线呢! 文晓荼看在眼里,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儿。 明昭的眼神瞬间不善了,这个温氏,来服侍朕沐浴,不但不害羞,居然还笑! “有什么好笑的?!”明昭黑脸更黑了。 文晓荼见皇帝有些生气了,她连忙捂住嘴,小声道:“皇上,您的脸,比您的身子……黑了太多了?” 第74章 皇上您真是心灵手巧! 明昭抬眼睥睨,脸比身子黑……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这也值得发笑? 文晓荼讪讪道:“嫔妾没别的意思,就是……实在没见过您这样的。”——在娱乐至死的现代,露肉的帅哥她见得多了,虽说也有肤色较黑的,但绝大多数都浑身一色。 明昭忍不住发出嗤笑,“你一个小女子,自然是没见过男人的身体!” 文晓荼:抱歉,别说荧幕上,现实里,随便找个海滩,穿得特省布料男男女女,海多了去了。 虽然如此,但皇帝陛下的身材还是给了她不小的冲击,黑白二色肤色让她感到好笑,但那胸肌——未免也太雄壮了些! 蜜合色的胸膛半掩在水中,遒劲的胸肌微微起伏,水珠自脖颈滴落——这身材相当之不错嘛! 文晓荼内心悄咪咪点了个赞。 明昭忽的忍不住蹙眉,温氏的反应,未免太不正常了些,一个云英之身的小女子,头一次见到男人的身躯,竟一点都不脸红?居然还对朕品评有加?! 难不成——是因为脸皮太厚? 嗯,没错,肯定是这样。 “过来跟朕搓搓背。”皇帝陛下宛若大爷一般吩咐道。 文晓荼:麻蛋,果然是让我来当搓澡工的吗?! 内心吐了个槽,文晓荼这才慢吞吞踱步过去,挽起袖子、拿起一旁的搓澡巾,团团,开始给皇帝陛下搓背。 话说这后背也太硬了?简直就像是石雕! 石雕陛下发出不满的声音:“你没吃饱饭吗?”——这是搓背还是挠痒痒? 文晓荼手上动作一顿,认真思索了几秒钟,然后点头:“您这么一说,嫔妾却是有点饿了。”——差不多该吃晚饭了? 明昭:…… 罢了,温氏是什么人,朕也不是头一天才见识到。 于是,坐在大浴桶泡着凉水澡的皇帝明昭突然站了起来! 啊,腹肌! 八块腹肌啊! 水珠从腹肌滑落,没入了人鱼线…… 文晓荼看得眼睛都晕晕乎乎了。 麻蛋,要出来也不提前说一声!她急忙转身,麻溜拎起旁边架子上大浴巾,深深低着头,呈给了暴露狂狗皇帝。 “嗤”地一声轻笑,浴巾被拿走了。 “朕还以为你不会害羞呢!”明昭声音有些讥诮。 文晓荼:我只是怕长针眼! 明昭随意擦擦身上的水珠,便将浴巾丢在地上,然后兀自走到衣架前,取了中衣中裤,兀自穿上。 文晓荼暗暗松了一口气,幸好这位皇帝陛下不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主儿——起码还会给自己穿衣服,而且穿得还蛮利索的。 一会功夫,皇帝明昭便已经穿上了外袍,近似黑色的石青色暗纹圆领袍,腰间的金累丝嵌宝石带扣分外显得贵气。 明昭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淡淡道:“你过来给朕重新梳一下头。” 皇帝方才说是洗澡,其实也只是凉水泡一泡而已,因此并没有洗头——古人显然不可能天天洗头。 皇帝陛下头发乌黑如墨,被整整齐齐束着,并以双龙金冠和白玉云纹簪固定于头顶。 文晓荼:为毛要重新梳?又没弄乱! 心中虽然抱怨,但还是乖乖上前,这才发现皇帝陛下的后脑处的头发已经被溅湿了。文晓荼便拿起一方干爽的巾子,替他擦了两遍,这才抽出那根云簪,取下双龙金冠,然后,那一头乌黑的头发便如瀑布般散落下来。 发量很可观嘛! 而且特么滴还长发及腰! 黑长直啊! 文晓荼又忍不住偷偷吐槽。 皇帝陛下的头发又黑又粗,而且还蛮顺滑的,用象牙梳子梳了十几下便理顺了,就是发梢处稍微有些干燥。文晓荼看到一旁桌上放着几瓶发油,便一一打开闻了闻,挑了一瓶木质调清香的发油倒了几滴在手心,揉搓几下,抹在了皇帝陛下的发梢上。 闻着着淡雅的木香,明昭眉心略略舒展,“你怎么知道朕喜欢苏合香发油?” 文晓荼一愣:“嫔妾不知道啊——嫔妾只是闻着几瓶都花香馥郁,跟您不太搭调。”——她默默瞅了瞅皇帝陛下的黑皮脸。 明昭淡淡道:“朕的确不喜欢馥郁的花香头油。” 头发梳理整齐了、发油也抹了,下一步……该怎么把这么长的头发团成一团固定在头顶呢? 文晓荼只得搜索着原主许多年前的给弟弟挽发的记忆,然后开始动手,先把上半截头发梳好,然后扎……额,这里好像没有发带?! 那就直接旋拧挽起来? 拧拧拧、绕绕绕! 结果,绕成了一坨粑粑形状的不明物…… 而且并不牢固。 啊,错了,重来! “你到底会不会梳头?”明昭叹气,这个温氏,还能再废物一点吗? 文晓荼讪讪道:“嫔妾的确不怎么会梳男人的发髻,只会扎起来,然后拧上去,然后再扎一下……”——也就是先扎马尾,然后旋拧成包,再扎好固定。 不过若要固定于头顶,少不得分成两部分来梳,看似麻烦,但实际上属于傻瓜都能学得会的法子。 可要是没有发带,她可就抓瞎了。 明昭无奈地抬起手:“把梳子给朕。” “哦!”文晓荼忙双手呈上。 然后就看到皇帝陛下一手执梳,一手撩起长发,飞快梳了几下,然后开始左拧右挽,借助一根沉香木簪子,上半截头发便已经牢牢固定在了头顶。然后是下半截也是差不离的法子,几秒钟的时间,头发便都已经挽在头顶。 然后,一手扶着发髻,抽出那个沉香木簪子,带上双龙金冠,最后将白玉云簪插进去,就牢牢固定住了。 文晓荼呆若木鸡,这就好了?全过程一根发绳都没用! 其实原主的记忆力也有各种男女发型的梳法,但是……这玩意对她而言就相当于教学视频,看不看得懂是一回事,学不学得会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脑子:啊,我会了~ 手:呸,会个鬼! 文晓荼虽然继承了记忆,但也只会给自己梳个简单的低髻,而且需要借助很多发绳,而且梳得远不如红果碧心好。 于是她就躺平了,让红果碧心给她梳头。 这一躺平,手法技能自然进一步后退,以至于连男人的发髻都不会梳了! 话说回来,明明原主的刺绣技能,她就能复刻,而且水准八九不离十。——哦,对了,原主刺绣不咋滴,只会简单的平针绣,在这个时代,简直就是拿不出手的手艺。 所以原主跟她一样,都是笨手笨脚。 文晓荼不禁感叹,自己的手居然还不如一个大男人灵巧,“皇上您真是心灵手巧。” 明昭正对着镜子整理发冠,听到这句称赞,他整个人都不好了!这是形容男人的词儿吗?! 第75章 朕允许你为朕生儿育女! “不会说话就闭嘴!”明昭额头已经暴起了青筋。 瞧着皇帝陛下刻薄的样子,文晓荼反而松了一口气,“皇上,看样子您已经冷静了。”——不像刚才似的,满口骚话撩我。 明昭脸上有一抹不已觉察的异色,“朕……素日里不会那样,都是因为那药过于猛烈,朕才有些失控了。” 文晓荼忙点头:“是,嫔妾理解的!” 明昭淡淡扫了温氏一眼,咳嗽了一声,低声道:“你的脸……” 文晓荼忙抚了抚脸上的面纱,“事发突然,实在是惊扰皇上了。” 明昭忍不住哼了一声,“朕三次御驾亲征,亲手杀敌无数,尸横遍野、残肢断臂,什么血腥场面没见过?岂会被你惊着?” 见皇帝一副你瞧不起朕还是咋滴的黑涩会般的黑皮脸,文晓荼讪讪笑了,“皇上……威武霸气。”——你的霸气都侧漏了哟。 明昭面上带着几分傲色,“你那点伤疤,在朕看来,根本不算什么。在朕面前,你也大可不必遮掩。” 在皇帝面前不戴面纱?文晓荼愣了一会儿,忙道:“多谢皇上,不过嫔妾已经习惯了。”——还是算了,就算惊不了驾,毕竟还是一张丑脸,肯定会惹人嫌恶的。设身处地,她也希望身边环绕的都是俊男美女。 明昭暗道,看样子温氏心中还是放不下啊…… 也是,于女子而言,容颜何其要紧? 不过眼下文晓荼更担心的是太后,她低声道:“皇上,眼下太后怀疑嫔妾根本没有侍寝,太后又一直盼着抱孙子。嫔妾自是没法凭空给她老人家变出一个孙子来,要不然……” 明昭打量着温氏那小心翼翼的眉眼,“要不然如何?” 文晓荼讪讪一笑,“要不您稍微降低一下眼光,这后宫新旧嫔妃,年轻的不在少数,要不您挑个稍微差不离的、凑合一下。”——感觉给您妈整个大胖孙子出来,你妈消停,我也消停。 明昭眯了眯眼,“你让朕凑合一下?与谁凑合?你吗?” 文晓荼呆了几秒钟,眼中满是错愕:“皇上?您不是已经冷静了吗?”——咋又撩我? 明昭:这个温氏为什么这么能气朕?! 这个可恶的女人偏生还是一副呆傻的样子,真是蠢到叫人胃疼! 朕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温氏居然还不懂吗?! “朕很冷静!”明昭眼神凶恶,语气更凶巴巴。 文晓荼缩了缩脖子,妈耶,狗皇帝到底砸咋了?居然想跟她凑合着生娃?!她眼中怀疑太后给的补药,不只是令人身热、脑子都会发热不正常! 文晓荼小心翼翼提醒道:“皇上,您忘了,你一早就警告嫔妾,不许心存妄想。嫔妾一直谨记在心。” 明昭凶恶的脸有一瞬间的不自然,“朕……”才一开口,就噎得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没错,是朕一早就严厉警告过温氏,不许对朕存有妄想。 可是、可是…… 这段日子,温氏时常侍奉在朕身边,朕竟渐渐觉得,其实、温氏也还凑合。 虽说容颜尽毁,但朕也不是痴迷女色的昏君啊! 虽然阿曜很不错,但这混小子竟然痴迷男色!而瑞儿又着实不出众,为了江山万年计,其实再生一两个子嗣,到时候择优而立,显然是更好的选择。 而且也能让母后消停一下。可谓是一举多得。 但是,后宫其他嫔妃,虽说容貌都不错,但性子都一言难尽,实在不合朕的心意! 当然了,并非是温氏合了朕的心意,而是、而是温氏不那么糟糕罢了。 更要紧的是,温氏对朕有大用!无论是缓解母后的病情,还是那些高产的作物,温氏身上的秘密,于国于家,都太要紧了。 朕是为了家国天下,才会考虑让她生养,介时有了孩子,想必就能牢牢绑住她,让她老老实实吐露她的异于常人之能了。 没错,朕是为了天下大义! 想了这么一串名正言顺的理由,明昭顿时心念更坚定了,“你也是女人,你难道不会生养?” 文晓荼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皇上,您不是都看过嫔妾的脸了吗?”——就算不惊人,也绝对不美观啊! 明昭皱眉道:“朕不是都说了,那不算什么!朕又不是以貌取人之辈!” 文晓荼黑线,以貌取人,跟以貌娶人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明昭有些不满意,朕都说得这么直接了,你还犹豫什么?!他黑着脸道:“温氏,你听好了,朕不嫌弃你!朕允许你为朕生儿育女!” 文晓荼黑线了,我真是谢谢你的抬爱了! 狗皇帝嘴里说出来的话,怎么就这么欠扁呢!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像是施舍一般,好叫人不爽啊! 文晓荼深吸一口气,但是,若是从利弊角度分析,这事儿——对她而言,的确是不吃亏的。 首先无论颜值还是身材,皇帝陛下都远胜过她。 其次考虑长远,若是有个孩子,以太后盼孙心切的架势,怎么也得给她升个主位。日后,她有娃有房,有钱有势,若生了个男孩,那就等同是皇帝长子,将来大有机会当太子,也就是说,她将来甚是还有可能过太后娘娘这种富贵享乐的日子。 但是,生娃这种事情,总不能只考虑自己的利弊,她总得为自己娃考虑一下? 皇家的孩子不好当啊!若生的是小公主还好些,本朝祖制,公主不远嫁不和亲,皇帝女儿不愁嫁,有皇帝老爹这个靠山,小日子过得通常都很滋润,瞧瞧那位晋宁大长公主,滋润了一辈子,到老了,还能倚老卖老呢! 可若生的是男孩,日后皇帝又有了其他女人生的儿子,少不得又要上演夺嫡大戏!而她这个丑八怪母亲显然没法争宠,没法给自己孩子提供太多帮助。 唉,想想就愁人! 看着温氏那忽喜忽悲,又忽的愁上眉头的样子,明昭险些恼羞成怒,这种好事,你居然还要犹豫半天?!你个温氏,莫不是在嫌弃朕?! 文晓荼叹气,“皇上,您是真心的吗?”——是真心想跟我生娃?不是忽悠我玩的?这点儿得先确认一下,省得被人当猴子耍。 明昭恼羞的脸一瞬间有些不自然,朕对温氏……是真心吗? 朕……当然是图她的本事。 所以,朕并不真心。 文晓荼见皇帝竟然沉默了,她气得鼻子都歪了,好啊,你丫的果然还是把我当猴耍呢! 我就说嘛,狗皇帝怎么可能不看重颜值?怎么可能想跟我生娃?! 那么多后宫美人,难道不香吗?! “皇上,时辰也不早了,嫔妾先去偏殿歇息了。”文晓荼强忍着恼怒,屈了屈膝盖,这才快步离开。 狗皇帝!你是真的狗! 第76章 御膳真香! 朕好像是第一次看到温氏置气的样子。 哪怕是颐年殿对峙的那个夜晚,温氏也是不疾不徐、不卑不亢,未见半分怒容。 但今日,她是真的生气了。 明昭抚了抚自己额头,脑中的浮现的是那双敢怒不敢言的眼睛。 忽的,明昭心沉到了谷底,朕……这是怎么了?朕何必在意温氏是否生气难过?! 他心中咯噔了一下,朕明明是要掌控温氏,怎的却因她心境失控?! 一瞬间,明昭脸庞再度冷硬,温氏既不愿,便随她去,左右,朕有的是旁的法子可以去掌控她! 他深吸一口气,对,按照原有的计划,无需做任何改变。 这亦是为了大宣江山社稷。 文晓荼走出圣安殿就后悔了,妈耶,她居然甩了皇帝陛下脸子?!妈耶,这狗皇帝脾气坏、心眼小,该不会记恨我? 但人走出来了,她也只得硬着头皮让司寝嬷嬷秋霜领她去嫔妃侍寝之后安歇之地、西偏殿。 偏殿中暖香袭人,文晓荼的肚子发出了轻微的咕噜声,额……还没吃晚饭呢。 秋霜嬷嬷知道这位温美人的性子,只微微一笑,“奴婢这就去给美人传晚膳来。” 文晓荼讪讪:“有劳嬷嬷了。” 这次不是蹭皇帝陛下的晚饭,所以也就没太丰盛,不过每一道菜都是色香味俱全,乾安宫御膳房的出手,永远是那么香! 各色珍馐差不多摆满了一桌子,蛤蜊酿虾滑、金银老鸭汤、香菌鸡肉卷、黄豆焖猪蹄、清蒸石斑鱼、桂花糯米藕、虾籽烧豆腐、银芽里脊丝,外加一碗热腾腾的冰糖银耳,并银丝卷和绉纱馄饨这两样主食。 真香! 文晓荼一不小心就吃得有点撑,撤了饭菜,便兀自在偏殿中来回踱步消食。 夜色寂静,皇帝明昭对着满桌子的上珍海味,却是胃口全无,偏生布菜太监实在没眼力劲儿,布在他跟前的不是油腻的就是腥膻的,实在叫人倒胃口! 明昭强忍着勉强用到七分饱,便叫人撤了御膳,复又吩咐:“今日是温氏侍寝,去吩咐敬事房记了档。” “是!”梁琨玉恭恭敬敬应了声,心下纳闷,难不成是皇爷方才沐浴的时候,强幸了温美人?所以温美人方才出去的时候,有些气呼呼的…… 明昭脸色更黑了,在这群狗奴婢眼中,朕就是这种男人?!该死的! 冰冷的眼神扫了过去,大总管梁琨玉只觉得仿佛被阎王爷盯上,他浑身一个激灵,膝盖一软,直接噗通跪地,怎么皇爷瞧着似乎更生气的样子?难不成是临幸温美人的时候,不慎瞧见温美人的容颜了? 明昭:还敢胡思乱想!!该死的狗奴婢!朕的确是瞧见温氏容颜了,但不是因为这个生气! “温氏如何了?”明昭强忍着愤怒,阴恻恻问道。 梁琨玉匍匐在地,忙道:“温美人早两刻钟,就在偏殿传了晚膳。” 明昭脸色一沉,那岂不是一出了圣安殿就传膳了?这个温氏!关心吃的,也远比关心朕多! 梁琨玉犹豫了一下,心中暗道,就是不知怎的,温美人一直在偏殿内室来回踱步…… 明昭一怔,温氏吃饱之后,怕是心中惶恐不安得紧。 “知道了,退下!”明昭拂袖道。 “是!”梁琨玉松了一口气,连忙连滚带爬退了出去。 文晓荼这会子的确有些惶恐不安,她踱了半个钟头,才总算消了食,便独自一人躺在宽敞舒适的架子床上,想到今天她竟然没等皇帝陛下允准,就走人了,唉,万一狗皇帝算后账怎么办呀? 嗯……貌似最坏的结果也就是“失宠”而已! 想到此,文晓荼安心了,别人怕失宠,她还真不怕。 刺头的余美人已经被幽禁了,好,虽然快放出来了,但现在她也是美人了,谁怕谁啊! 至于方婕妤,已经被皇帝陛下判了无期徒刑,更不需要care了。 剩下的几位,旧人都比她位份高,其中可能会给她造成困扰的贤妃,貌似皇帝有些讨厌,且贤妃也不是无事生非的主儿,顶多就是欢庆她失宠、或者diss一下,不打紧。 至于辛昭容和陆婕妤都是很不错的人,不消多说。其余旧人则都比她位份低,一时半会也够不成威胁。 文晓荼彻底安心了,转瞬便与周公相会。 一夜无梦到天明。 司寝嬷嬷秋霜一大早过来请安,“今日是逢五大朝的日子,皇上已经去上朝了,美人是等皇上下了朝,还是……” 鬼才要等狗皇帝下朝,万一他心情不爽,下朝回来训我怎么办? 文晓荼温文一笑:“朝政繁忙,皇上还指不定忙到什么时辰呢,我如何敢随意逗留?”——回昌仪宫多舒坦? 故而,文晓荼连早膳都没蹭一顿,就麻利回昌仪宫了。 幸而离得近,回到自己宫里再传早膳,肚子也不至于饿得咕咕叫。 昌仪宫小厨房的手艺,比起乾安宫大膳房还是逊色了不少,不过比起从前的北膳房,已经强了太多,文晓荼很知足。 而另一头,皇帝明昭下了早朝,正犹豫着要不要传温氏过来侍宴,却被告知:温美人连早膳都没用,就走了。 明昭沉默了三秒钟,这是吓跑了? 他挑了挑眉,鄙夷道:“没出息!” 梁琨玉纳闷,温美人走得早,这跟没出息有什么关系? “对了,母后那边有什么反应?”明昭板着脸问。 梁琨玉忙躬身道:“颐年殿的白芍姑姑已经动身去往昌仪宫,太后娘娘传召温美人叙家常。” 明昭嗤笑,叙家常?怕是要盘问一下,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正好,正今日去陪母后一并用顿素斋!” 吃了早膳,文晓荼本想睡个回笼觉的,结果颐年殿传召,得嘞,麻溜去。 好在如今昌仪宫距离颐年殿不算太远,再加上有人抬,倒也不算辛苦。 颐年殿中,檀香袅袅,太后着一件绛紫色织金暗纹褙子,头上梳着圆髻,看上去分外慈祥敦和。 “早膳可用了?”太后语气甚是温柔和蔼。 文晓荼讪笑:“已经用了。” 太后微微诧异,“用的这样早?是在乾安宫用的?” 文晓荼小声道:“嫔妾是回昌仪宫用的早膳。” 太后脸色微微异样,“怎的不在乾安宫用?” 文晓荼感觉到太后那审视的目光,便忸怩地道:“嫔妾自然是盼着侍奉皇上用早膳,可皇上去上早朝了,嫔妾知道皇上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所以就回昌仪宫了。” 太后神色和缓了些,是了,今日是有朝会。 第77章 争气的温美人 太后细细端详着温氏的眉眼,倒是颇有几分承宠后的羞涩之态,但太后永远忘不了温氏面纱之下的那一抹残损容颜。故而心中仍然十分怀疑。 太后心中暗忖:昨儿虽然还是记了温氏的档,但皇帝把自己的乾安宫捯饬得密不透风,早些年就把哀家安排的几个老奴给打发了,以至于哀家这个亲娘竟不清楚侍寝的细节,只知温氏昨夜留在了乾安宫。 太后心中抱怨不已,面上却是笑吟吟的:“昨晚,皇帝对你可还温柔?” 文晓荼:拜托,你儿子跟“温柔”这俩字沾边儿? 文晓荼只得没法昧着良心夸皇帝,便低头道:“皇上……昨儿有些不同于往日。”——喝了那劳什子身热的补药,的确是大不相同了,发骚撩人,还把她当猴耍!想想就好气哟! 太后连忙追问:“哦?皇帝是如何不同往日了?你且与哀家说道说道。” 文晓荼那叫一个尴尬,这是要询问床上的细节吗?!我该怎么胡诌啊?她只得把头埋得更低了,让自己看上去很羞涩、很不好意思,“太后娘娘问这个作甚?” 太后笑眯眯道:“哀家是皇帝的亲娘,又不是外人,你只管老老实实回答了便是。”——这语气看似温和,却也是在催促文晓荼赶紧老实交代细节。 文晓荼想了想,若自己不爆料一点,只怕是敷衍不过这位执着催生的太后娘娘,她声如蚊蝇,“皇上……面色黝黑,但身上……却并不黑。”——还有你儿子有八块腹肌和人鱼线,胸肌也很雄壮。文晓荼心中默默嘀咕。 太后愣住了,温氏……竟真的侍寝了?! 这样的结果,在太后的意料之外,却也令太后欣喜,她连忙拉着文晓荼的手,轻轻拍了两下,“好孩子,没想到你竟这般争气!” 把你儿子睡了就是争气了?文晓荼无语凝噎,继续深深埋着头,不说话。 太后笑呵呵安慰道:“哀家也是关心你和皇帝,哀家这个儿子啊,实在是叫人操碎了心……” 太后又开忍不住抱怨。 这时候,太监朱四常在帘子外躬身道:“太后娘娘,皇上来给您请安了!” 太后忍不住心想,来得这么快?便笑眯眯道:“让他进来!” 文晓荼见状,少不得连忙起身,退到一侧,恭迎皇帝陛下。 皇帝今日穿了一身石青素缎圆领袍,头上带着一顶乌黑的善翼冠,再加上脸也黑,简直就像是一只大乌鸦。文晓荼默默瞅在眼里,心里如是嘲笑着。 “母后!”明昭微微躬身。 文晓荼也忙福了福身子,脑袋连忙深深低垂,小声道:“皇上万福。” 明昭扫了一眼旁边脑袋恨不得埋进胸口的温氏,这是怎么了?声音小得像是蚊子哼哼。 太后笑眯眯的,分外像个拉皮条的,她心道:真没想到,皇帝竟然真的宠幸了温氏!如此也好,哀家就只管等着抱孙子便是了! 明昭瞳孔地震,温氏刚才到底跟母后说了些什么?! 明昭急忙压下震惊,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母后和温氏仿佛相谈甚欢。” 太后笑得灿烂:哀家还以为皇帝从未碰过温氏,先前的召幸不过就是做做样子敷衍哀家。 明昭:没错,您以为得对。 不过,温氏到底怎么把母后给糊弄过去了?明昭斜眼睨了温氏一眼,还是一副深深垂着脑袋的样子。 太后端详着自己的儿子,忍不住想:这脸确实有些黑,回京后,也不多在屋里闷一闷,弄得身上和脸上都二皮色了! 明昭震惊,温氏这个混蛋女人,居然把那种事情告诉了母后?!太过分了!她还有没有点儿羞耻心?! 明昭咬牙切齿,但转念一想,必定是母后逼问,而且温氏看上去似乎很羞愧,脑袋都不敢抬一下…… 但是!明昭还是觉得分外恼羞,他深吸一口气,“母后今日似乎心情不错。” 太后笑呵呵道:“人逢喜事精神爽!”——哀家可以等着抱皇孙喽! 听到太后的心声,明昭心中一沉,唯独这件事,温氏拒绝了朕。 罢了,此事日后再说。 明昭定了定心神,“母后也觉得温氏很合心意吗?” 太后心道,哀家自然是觉得别的嫔妃更好,不过谁叫皇帝眼光独特,独独瞧上了温氏呢!罢了,也只是有碍观瞻,并不妨碍她给哀家生皇孙。 心中如此抱怨,面上却笑着说:“温美人温婉柔顺,自然合人心意。” 明昭心下冷哼,温氏既不温婉柔顺,也不怎么合乎母后心意! “既如此,朕想晋温氏为婕妤!”皇帝明昭淡淡抛出了一记王炸。 文晓荼震惊地抬起头,眼里满是不可思议,又要升职了?! 太后不禁错愕,皇帝这是怎么了?瞧上温氏,已然很不可思议了!如今竟然又要晋封温氏位份? 太后心中稍稍有些不满,便道:“皇帝,温氏才刚晋了美人位份。一月之内,两次晋封,未免有些出格了。” 文晓荼忙低下头,是啊,虽然她巴不得升职,但升职速度跟坐火箭似的,未免太惹众怒!贤妃对她已经直冒酸泡了,她若是再立马晋封婕妤,只怕贤妃就坐不住了! 她连忙福了福身子:“多谢皇上厚爱,只是嫔妾入宫未久,资历浅薄,又无寸功,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太后脸色和缓,温氏倒是个懂事的。太后见皇帝板着一张脸,便和蔼地劝慰道:“哀家知道皇帝喜欢温氏,以后日子还长远着。等温氏有了身孕,莫说是晋封婕妤,哪怕是封嫔封妃,哀家都无二话。” 听了这番劝慰,明昭才露出妥协的样子,“那就依母后。” 文晓荼叹气,如此看来,她是升职无望了。狗皇帝根本不可能选她生娃好伐?昨儿才刚刚把她当猴耍呢! 想起这事儿,她真的还是好气哦! 她当时居然信了,还认认真真琢磨生男孩还是生女孩! 我特么真是个大傻叉! 恼怒的文晓荼默默在心里给狗皇帝记了仇,我特么画个圈圈诅咒你! 第78章 余美人“侍寝” 因皇帝推说要温美人侍奉笔墨,所以文晓荼像个小尾巴似的被皇帝带回了圣安殿。 回到熟悉的御书房,屏退了左右宫人,皇帝明昭立刻正色道:“朕方才对太后说想晋你位份,只是为了打消母后的怀疑,你可别多想!” 文晓荼:我就知道是这样! 她昨晚才得罪了皇帝,皇帝怎么可能转头就给她一甜枣吃?!皇帝又不是抖! 文晓荼道:“您放心,太后娘娘应该不会再生疑心了。” 明昭:所以你果然对母后绘声绘色描绘了朕的身躯?! 明昭心中顿时有些恼羞,“以后不许在母后面前胡说八道!” 文晓荼:我才没胡说八道呢,我说的都是事实!你丫的确实脸比身体黑多了!而且分明是你非要在我面前袒胸露背的! “是!嫔妾觉得,太后以后应该不会再问这种事儿了。”文晓荼道,装害羞什么的,她是在不擅长啊!幸亏戴了面纱! “闭嘴!”明昭额头暴起一根青筋。此时此刻,明昭已经恼羞成怒,这个可恶的温氏,方才在母后面前那副羞愧的样子,绝对是装出来的!可恶,居然骗过了朕! 好你个温氏,居然敢在母后面前说那种不知羞耻的话!你当朕是什么?! 你等着,看朕如何修理你! 这一次,明昭暗暗下了狠心。 但皇帝面上却只是冷着一张不近人情的刻薄脸,这对文晓荼而言,已经是见怪不怪了,狗皇帝反正很少有好脸色,仿佛全世界都欠他钱似的。 于是安安静静退避到一边儿,喝着茶、吃着点心,翻翻闲书。 就这样,文晓荼继续“宠冠六宫”,不过好在在她“盛宠”之余,皇帝分别召幸了贤妃和陆婕妤一人一次,也勉强算是雨露均沾了。 可惜还是没沾到洛才人、江宝林、崔选侍和林选侍身上。 夏日溽热渐渐散去的时候,余美人也终于服完了三个月的有期徒刑,被放了出来,不过文晓荼已经不care之。 就在文晓荼笃定皇帝绝对不会召幸余氏的时候,红果脸蛋发青走了进来,“主子,敬事房刚刚抬了余美人去乾安宫。” 文晓荼呆了半晌,旋即笑了,“真没想到啊……”——她还以为皇帝眼光高,不会为了美色而迁就,如今看来,倒是她高看这只狗皇帝了。 红果咬了咬嘴唇,“这可怎么办呀?”——余氏那等姿容,一旦承了宠,只怕会是主子的心腹大患!红果心急如麻。 文晓荼哂笑,“凉拌!” 红果一脸呆滞。 文晓荼笑着捏了捏红果的脸蛋,“放心,余氏那蠢货,我还不当一回事。”——只不过,以余美人的性子,今晚承宠,只怕明天就会来炫耀。 夜色初降,皇帝陛下的圣安殿内,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余美人精心装扮,宛若一朵娇艳初开的玫瑰,袅袅婷婷走到皇帝面前,眼波妩媚,盈盈屈膝,“皇上~” 这声音,又娇又嗲,简直叫人骨头都酥了。 皇帝明昭却恶心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若不是为了逼出温氏的全部秘密,朕又岂会这般委屈自己? 明昭眼中满是寒意:“你可知错了?!” 余美人被皇帝这骇人的模样吓得浑身一哆嗦,怀着绮念而来,没想到皇上却比从前更加威严赫赫。余美人只觉得双腿酸软,不自觉便噗通软跪在了地上,她含泪怯怯道:“嫔妾知道错了,还请皇上息怒。” 余美人忍不住想,我都这般梨花带雨、可怜不胜了,皇上也该消气了? 明昭:可怜个鬼!朕只觉得你可恶可憎可嫌可厌! 明昭冷冷道:“不,朕觉得,你还没有知错!” 余美人娇花般的脸蛋一瞬间宛若被风霜侵袭过境,“皇上……” 明昭怒冲冲道:“你老老实实跪在这儿,好生给朕思过!” 撂下这句话,皇帝明昭一甩袖子,独自大步进了内寝殿。 余美人风中缭乱,侍寝之夜,被皇帝罚跪,敢问这世间有哪个嫔妃遭受过这般?!余美人只恨不得当场死去! 余美人心中委屈,她不过就是跟温氏斗了几句嘴,皇上罚她禁足三月,还叫教引嬷嬷日夜教训折磨,这还不够?! 那温氏简直是个妖精!皇上绝对是被勾了魂了!要不然怎么忍心这般责罚我这样的绝色佳人?! 想到此,余美人委屈得开始掉泪。 明昭拂袖走进内寝殿,就是为了离余氏远点儿,省得被余氏的心声膈应到!但是,没想到余氏的心声竟是如此高声凄厉,简直像是进了慎刑司被大刑伺候了! 明昭深吸一口气,比辛氏还聒噪!而且自恋到令人恶心,居然自己称自己为“绝色佳人”?!恶心死朕了! 为了逼出温氏的秘密,朕付出了太多! 希望余氏争气些,明日就去跟温氏掐架! 外头啜泣声不绝于耳,皇帝明昭终于忍无可忍,紧张内传出暴怒的低吼:“给朕闭嘴!”心声不安静就算了,还哭得那么难听,活像是发春的野猫!恶心! 余氏正委委屈屈嘤嘤哭着,陡然皇帝陛下一声暴喝,吓得余氏宛若惊弓之鸟,泪水都给吓回去了! 皇上好可怕,我不要承宠了!我要回家!余美人心中哭嚎。 余氏出身中等官宦之家,自幼被娇惯着长大,何曾受过这般委屈磋磨?只恨不得立刻回家,扑进父亲母亲怀中大哭一场。 明昭暗忖,想回娘家,若是余氏能帮朕成事,朕倒是可以赐她这份恩典。 但是下一秒,余氏立刻否决了自己先前的想法:不不不,绝对不行!我要是这么灰溜溜回去了,还不得被从前那些闺蜜给笑话死?!死也不回去! 明昭:什么鬼?!女人都这么善变吗?! 余氏眼睛不敢掉泪,嘴巴不敢发出哭声,心中的嘤嘤哭声却一直没断:可是皇上好凶恶好严厉好可怕啊!还辣手摧花,一点也不怜香惜玉!这叫人怎么勾搭啊! 明昭额头暴起一根青筋:真是不好意思,朕就是这么差劲!! 等逼出温氏的秘密,朕一定要余氏打入冷宫!! 余美人:呜呜呜,爹娘,你们的宝贝女儿好命苦啊!女儿要回家! 明昭:母后这是跟朕有仇了?选了个这么玩意入宫!朕才命苦! 第79章 工具人余烟霏、出局!(十更完!) 余美人生得美艳绝伦,她泪落连珠、咬着红唇,不敢发出哭声,纤纤玉手还不住的抚摸着双膝,绝美的脸蛋上难掩痛楚之色,这副样子,当真是楚楚可怜。 但我们的皇帝陛下不但不怜惜,反而厌恨到了极点,此时此刻,皇帝陛下是真的后悔了。 朕明知道余氏愚蠢轻浮,为什么要选择余氏来做朕的棋子?! 蠢笨如猪,还动不动就改变主意、动辄放弃,这种人哪里能起到威逼温氏的作用? 明昭深吸一口气:是朕错了,朕要换人! “滚出去!”锦帐内,皇帝明昭发出低吼,这个蠢货太聒噪了!心声又多又杂,还尖锐无比,简直比一群女人还要叫人头疼! 朕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余氏了! 已经跪了半个时辰,眼泪流了一筐的余美人听得这三字,只觉得如蒙大赦,她立刻踉跄着爬了起来,朝着外面飞奔而去,不晓得还以为她背后追着一只老虎呢! 不,在余美人眼里,皇上比毒蛇猛兽可怕多了! 候在书房外有御前大总管梁琨玉及一干守夜宫人,还有静候着的司寝嬷嬷秋霜及其手底下一干侍奉的宫女。 众人都安安静静候着,却忽见房门被推开,然后就看到余美人泪眼红肿地飞扑出来。 余美人像是逃命一般,竟忘了还有门槛! 结果,一脚绊倒,在御前众人面前啪叽一声,摔了个五体投地! 众人沉默了。 这是怎么回事?! 秋霜嬷嬷二话不说,连忙上前将云鬓凌乱的余美人搀扶了起来,“美人娘子没事?摔疼了没?” 秋霜嬷嬷虽然是司寝嬷嬷,但年纪其实并不老,不过才三十出头的年纪,眉眼温柔,语气亦是温和如水。 这般如春风细雨的关怀,还有那关切担忧的眼神,让余美人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娘亲,一瞬间,余美人心中的委屈再也压制不住,她一把抱住秋霜嬷嬷,“哇”地嚎哭了出来。 这一声大哭把秋霜嬷嬷都给吓懵了。 余美人一边大哭,一边嚎叫:“呜呜呜!嬷嬷,我好疼啊!”——跪得膝盖疼、腿疼,摔得胳膊腿、脚疼、浑身疼! 秋霜嬷嬷脸色巨变,她看着余美人这副惨遭蹂躏的样子,心中咯噔一下,不会,这等绝色美人,皇爷不至于那么粗鲁?难不成是许久未召幸嫔妃,所以一时难以控制…… 秋霜嬷嬷急忙捂住了余美人的嘴巴,低声道:“美人您可千万别乱说,若是被皇爷听见,肯定会生气的!”——不管余美人说得是真是假,这种话都不能宣之于口! 提到皇帝,余美人吓得浑身颤栗,面无人色。 秋霜暗惊,皇爷到底对余美人做了何等残酷之事,竟把余美人吓成这幅样子?秋霜不禁暗生怜惜,她忙扶着余美人,柔声道:“好了好了,没事了,奴婢侍奉您去偏殿歇息。” 草包余美人咬着红唇重重点头,眼里的泪花滚滚落下。 秋霜兀自带走了余美人,梁琨玉只得硬着头皮入内请示,“皇爷,余美人……可否要记档?敬事房可还在外头候着旨意呢。” 明昭揉了揉突突作痛的眉心,咬牙道:“记上。”——要不然这半个时辰的聒噪,朕岂不是白白忍耐了? “是,皇爷。”梁琨玉心想,这余美人虽然骄纵了些、任性了些,但好歹是个如花似玉的美人,皇爷怎么会这般粗鲁地宠幸她? 明昭的脸肉眼可见的速度黑如锅底,休要侮辱朕!朕才没有碰那个蠢货一根手指头! “滚出去!叫敬事房不许记档!”明昭抓起手边的茶盏便掷了出去。 梁琨玉也不敢闪,当头挨了一脑门,当场盏碎头破,血水混着茶水一起倾落,梁琨玉疼得呲牙咧嘴,却不敢发出痛叫,连连称“是”,捂着脑门便飞快退了下去。 秋霜嬷嬷才安抚了余美人睡下,走出偏殿,便看到满头是血梁大总管,不由惊呆了,“这是怎么了?” 梁琨玉摆了摆手,“也不知这余美人是哪里惹皇爷皇爷不高兴了,我还是头一次见皇爷发这么大火。”——原以为温美人那样的已经是极限了,没想到余美人还能青出于蓝!梁琨玉苦中作乐地苦笑了笑。 秋霜暗自心惊,方才在偏殿,余美人只一味抱着她哭诉,只说了一通她浑身好疼,要么就是抱怨皇上好凶好可怕之类的…… 她这个司寝嬷嬷不在里头伺候,也猜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 “唉!”万千惶惑俱化作一声叹息,秋霜嬷嬷心想,这御前伺候,还真是叫人提心吊胆!漫说是他们这些做奴婢的,没瞧见连余美人似乎都受伤了。 秋霜到底是在宫中多年的老人,一眼就看出余美人在摔倒前就膝盖受伤,嘴唇似乎也破了……等等!好歹是司寝嬷嬷,个中了解甚多的秋霜立刻就往某个歪方向去想了。 膝盖、嘴巴……难不成!秋霜嬷嬷连忙捂住自己的嘴,这才没有发出惊呼。 她急忙低声问:“敬事房可记档了?”——若真如她所料,那就没必要记档了。 梁琨玉道:“起初皇爷让记档,但突然又暴怒改口,叫不许记档了。” 秋霜不禁心生怜惜,“又是一个可怜人。” 梁琨玉挥了挥拂尘:“得嘞,咱们还是先可怜可怜自己!我瞧着皇爷君威日重,你日后也小心些!” 说着,梁琨玉低声道:“既然不记档,那余美人那里你赶紧去熬一碗避子汤送过去。” 秋霜心想,这哪里用得着避子汤?只是内中揣度,她也不敢说出口,便连忙应下。罢了罢了,避子汤少喝几次也不妨碍什么,大不了哄那余美人说是止痛安神的汤药便是了。 秋霜嬷嬷连忙去忙活了,梁琨玉也忙捂着脑袋去找人包扎了。 倒是辛苦了秋霜嬷嬷,熬了避子汤,又废了好大力气哄着余美人喝了药。这余美人端的是娇气,又是嫌烫嘴又是抱怨苦,秋霜嬷嬷只得亲自吹至不烫口、又寻了蜜饯,这才叫余美人喝了药。结果喝完药,余美人又是铺上来一通委屈巴巴嘤嘤啜泣,哭了半宿,哭累了,才肯睡。 秋霜嬷嬷只觉得心力交瘁。唉,还是温美人省事,吃饱喝足就睡觉。跟温美人一比,余美人简直就是三岁孩子! 余美人却已经熟睡,这位秋霜嬷嬷给余美人的感觉太亲切了,尤其是哄她吃药的样子,像极了她的母亲,被一位母亲般的人物哄了半宿,余美人心中舒坦了不少,这才安然入梦。 第80章 酸污污的流言 皇帝陛下快气炸了、美人余氏快哭晕了、嬷嬷秋霜快累晕了,还有太后娘娘忧心得都睡不着觉。 每次皇帝翻牌子,容太后都要等着敬事房回了话,才肯入睡。 这一次余美人被翻牌子,容太后本来抱着极高的期望,虽说余氏有诸多毛病,但论容色绝对是拔尖的。若搁在先帝朝,只怕牌子都得被翻烂了,哪像皇帝,现在才召幸。 可没想到,敬事房的回复,却令太后失望透顶,“没记档?皇帝居然没有宠幸余氏?!”——这怎么可能? 敬事房大太监孙安禄贼溜溜扫了一眼四周,这才压低声音道:“奴婢瞧着余美人行走趔趄,应该侍寝了。只是皇爷口谕,不许记档。” 容太后脸色一沉,“既宠幸了,怎么能不记档?万一余氏怀了龙胎,岂非日后有人要质疑哀家亲孙儿的血统?!” 孙安禄讪讪道:“这个,太后娘娘倒是不必忧心。因为,御前的司寝嬷嬷已经熬了药。” 容太后脸色更难看了:“皇帝太不像样了!”——余美人再不好,也是正经官宦人家的姑娘,更是哀家亲选的!皇帝再不满,也不该赐避子汤啊! 孙安禄忙低下头,装作没听见。 容太后捂着胸口哀嚎:“哀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孙安禄急忙安慰:“太后且宽心,余美人不争气,不还有温美人么!温美人定能为您诞育皇孙的!” 提到温氏,容太后作痛的心口这才稍稍舒缓了些,先前她还嫌弃温氏貌丑,如今看来,温氏的确是最争气的一个。 “如今也只能盼着温氏肚子争气了些了。”容太后抹了抹眼角泪滴,挥手道,“罢了,你退下。” 打发了孙安禄,容太后依旧心疼肝疼,总忍不住想,若是余氏没有被赐药,说不准也有可能怀上了。想到此,容太后便忍不住觉得,一个皇孙儿与她失之交臂了,便是翻来覆去,半宿不得眠。 文晓荼却睡得很好,一夜无梦到天明。 晨起的时候,红果欢欢喜喜来报:“美人,好消息!敬事房昨晚没记档!” 文晓荼愣住了:啥?!没记档? 余美人侍寝,没有记档? 这是肿么回事? 是根本没睡成,还是睡完之后狗皇帝不认账?! 若是没睡成,狗皇帝也没必要都不做做样子? 所以,大概率是睡了之后不负责任。文晓荼如是想。 不怪她这么想,而是余美人太过貌美,娇娇娆娆的大美人都钻进你被窝了,你还能不鸡动?!除非是太监! 文晓荼低声道:“为什么不记档?” 红果也低声道:“这个奴婢就不晓得了,反正昨晚敬事房没记档。” 文晓荼暗忖,这事儿连她都知道了,那其他各宫嫔妃只怕也知道了,想想自己当初第一次“侍寝”不记档后遭遇的流言蜚语,只怕这样的污言秽语也会对余美人上演一波。 文晓荼忍不住生出几分同情之心,这余美人可比她可怜多了!她当初不记档,那是真的没侍寝!而且是她自己一力要求的!余美人绝对不可能要求皇帝陛下睡完她之后不负责任。 文晓荼叹息:“那她也太可怜了。” 碧心嘟囔道:“余美人先前那么欺负主子,主子倒是心疼起她来了!奴婢瞧着,她就是活该!说不准是侍寝的时候说了您的坏话,所以皇上才这般惩罚她!” 文晓荼笑了笑,这怎么可能?皇帝又不喜欢她! “余美人不会在侍寝的时候说我的坏话。”人家肯定全部心力都放在勾搭皇帝上。 红果也喃喃道:“是啊,侍寝的时候,谁不谨慎小心,主子最近又这般得宠,余美人应该不至于这般糊涂。” 碧心噘嘴道:“反正她不是好人,倒霉也活该!” 文晓荼叹气:“后宫里那几个爱嚼舌根子的主儿,还指不定背地里怎么议论余氏呢。” 碧心点头:“江宝林、崔选侍、林选侍也都不是好人!” 文晓荼忍不住“噗嗤”笑了,碧心也是单纯,眼里不是好人就是坏人,后宫里人性哪有那么简单? 红果戳了戳碧心的额头,嗔道:“你这张嘴啊,又胡沁了!若是叫旁人听见,仔细给美人主子惹祸!” 碧心吓得直缩脖子,连连道:“奴婢再也不乱嚷嚷了!” 文晓荼莞尔一笑,“好了,红果,你去打听一下余美人的近况。” 红果应了一声“是”,便飞快下去安排了。 用了早膳之后,文晓荼便得到了最新消息。 红果附耳对她道:“方才江宝林和崔选侍结伴去丽心堂拜访,连门都没让进,江宝林和崔选侍倒也不敢闯进去,在丽心堂外嘴碎了些难听的话便走了。奴婢还打听道,丽心堂的宫人去御药房取了伤药。” 文晓荼惊得眼睛瞪圆:“伤药?!”还受伤了?这狗皇帝是有多狗啊! 红果红了脸:“是啊,怕是伤得不轻。”——侍寝伤得不轻,这种事儿对红果这个小姑娘而言,已经够叫人害羞的了。 红果又道:“丽心堂那边还知会了敬事房,说余美人不慎摔倒,行走不便,没法侍寝,绿头牌已经撤了下来。” 文晓荼黑线,麻蛋,狗皇帝这是对余氏做了何等猪狗不如的事情! 红果脸皮紫胀:“奴婢回来的路上,已经听见了一些不大中听的闲言碎语。” “怎么不中听了?”文晓荼挑眉问。 红果低下头,小声道:“有人说、说余美人空有美貌,根本不会伺候男人,说她没伺候好皇上,所以皇上才不给记档的。” 文晓荼露出厌恶之色,麻蛋,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现在可是余美人受伤了!没人责怪皇帝,却要责怪受害者!这是什么狗屎话?! 是了,谁敢责怪皇帝呢?除非是活腻歪了! 皇帝那可是圣人,圣人怎么会有错? 口区!! 这时候,昌仪宫管领太监梁万贯笑眯眯进来禀报:“皇爷召见娘子前去乾安宫伴驾!” 文晓荼只恨不得翻白眼,鬼才要去陪那个死变态! 但是!求生欲还是占了上风,文晓荼深吸一口气,心里把狗皇帝祖宗十八代骂了一遍,这才觉得舒坦了,“我换身衣裳便去。” 第81章 可怜的皇帝陛下 乾安宫还是老样子,宫人如织,却静谧若无人,尤其是后殿周遭,一众宫女太监只恨不得连气都不喘。 仪舆缓缓停在圣安殿外,文晓荼被梁万贯亲自扶着走上前,却见御前宫殿监梁琨玉脑门上竟包着纱布。 文晓荼诧异:“梁公公怎么还受伤了?” 梁琨玉行了礼,苦笑道:“别提了,还不是因为余美人,皇爷心情不好。” 文晓荼对这狗皇帝的恶感瞬间更上了一层,心情不好,就能随便拿太监出气?!梁琨玉那可是从东宫时候就伺候皇帝的旧人,少说也就十几年的情分了! “御前伺候,还真不容易啊!”文晓荼不禁对这位大太监生出了几分同情心。 梁琨玉瞧着这温美人竟颇为同情的模样,心中不禁感叹,温美人的确是极好的性子,难怪皇爷这般宠爱有加。温柔体贴、娴静良善,这不比那些空有貌美的女子强多了? 文晓荼还不晓得自己随口一句感叹,竟能叫梁大总管产生这么厚的滤镜。 未经传召,宫人不得进御书房半步,哪怕是宫殿监梁琨玉,无大事亦不得出声叨扰。故而,文晓荼随行的宫女太监也全都候在殿外,她独自一人步入皇帝陛下的书房。 却见皇帝正往砚台里倒红墨,自打有了墨汁,皇帝身边连磨墨太监都省了! 看着皇帝陛下专心致志批阅奏折的样子,文晓荼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勤勉朝政的皇帝。但是,私德也忒差劲了? 心中腹诽着,她福了福身子,语气寥落:“给皇上请安。” 明昭抬眼一瞥,果然还是温氏安静,比起昨夜的余氏,简直是天壤之别!他眉心略略舒展,却忽的发现温氏眉头蹙着,一副不大高兴的样子,“朕怎么瞧着,你心情不佳的样子。” 文晓荼急忙讪笑:“怎么会呢?能侍奉圣驾,是嫔妾的荣幸,嫔妾很高兴。” 他哼了一声,面色有些不快:“你的话忒假!” 文晓荼飞快低下头,真的有那么假吗?她忍不住检讨自己的演技,是不是太不入流了? “哐”一声,皇帝明昭将墨玉貔貅镇纸重重压在宣纸上,宛若敲了一记惊堂木,“有话直说!不许遮遮掩掩!” 文晓荼被惊堂木般的动静吓了一跳,又瞧着皇帝连黑如包公,便不由自主脱口道:“余美人……”刚出口仨字,便急忙戛然而止。 提到余氏,明昭脸色更难看了,“别跟朕提那个蠢货!” 文晓荼默了三秒钟,虽然余美人却是挺蠢的,但是侍寝这工作,分明是体力活啊!不怎么需要用脑子? 文晓荼小声道:“那个啥……后宫里现在都传遍了,都说您宠幸了余美人,却不给记档。”——她没敢说狗皇帝提上裤子不认账。 明昭脸色更黑了:“朕没有宠幸余氏!” 文晓荼愣住,没睡余美人?!真的假的? 眨了眨星眸,文晓荼有些不理解:“为什么?余美人那么漂亮!而且皇上翻了她的牌子,不就是想宠幸她吗?” 明昭哼了一声,“朕也常翻你的牌子,难道朕碰过一根手指头了?!” 文晓荼黑线了,“嫔妾跟余美人怎么能相提并论?余美人是真的美人,嫔妾就一丑人!” 明昭沉默了片刻,“你也不必这般妄自菲薄,你……起码比余氏强多了。” 被皇帝这么夸赞,文晓荼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但她并没有被花言巧语冲昏了头脑,好,主要是皇帝陛下的花言巧语也不过就是如此而已,实在不具备把她哄得头晕脑胀的功底。 “可是,余美人好像受伤了……现在后宫里都说,她是侍寝受的伤。”文晓荼语气委婉,但内容实在堪称黄暴。 明昭脸黑如锅底,“她那是眼瞎,被门槛绊倒了!” 文晓荼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啥?被门槛搬到?虽说乾安宫的门槛是宫里最高的,但又不是不长眼,居然还会被那么明显、那高大的门槛给绊倒了?! 正常人能干出这事儿? 不过,余美人是正常人吗? 嗯,显然不是。 文晓荼点了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是这样啊。” 明昭愣了一下,“你相信朕的话?”——明明连朕身边的宫女太监都不信余氏是自己把自己弄伤的!非笃定是朕过于粗暴! 这种事情,又是在不好解释,乾安宫的奴婢们又一个个三缄其口都没有胡乱议论,朕也总不能无缘无故处罚宫人——唯独昨晚没忍住,甩了梁琨玉一个茶盏。 文晓荼眼神囧囧,“嫔妾为什么不信?” 明昭怔忪的黑脸一瞬间舒缓,嘴角眼梢不可抑制地齐齐扬起,但他又立刻咳嗽了两声。但此时此刻,明昭只觉得心口舒服多了,无端端被人扣上一顶黑锅,这滋味,着实不好受。 但是,朕只是解释了两句,温氏立刻相信朕了。 一时间,明昭只觉得心口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温暖。 文晓荼笑着道:“宠幸嫔妃这种事情,若真的做了,皇上不至于不承认。”——皇帝又不是黄花大闺女,这种事情又不吃亏!就算真的举止粗暴,谁还敢背后议论?就算议论,那也是议论嫔妃没伺候好皇帝。 明昭正色颔首,难道温氏脑子明透,不像旁人,就会胡思乱想些脏污玩意儿!听了就叫人恶心! “余氏这等蠢妇,朕怎么可能宠幸她?”明昭面露嫌恶之色,哪怕是一开始,朕没打算真的召幸余氏! 文晓荼暗忖,余美人来侍寝,到底干了啥蠢事,把皇帝气成这样?要不然,皇帝就算不宠幸,也会给个记档啊! 明昭心想,余氏这个蠢货,是不可能成事的,而后宫其他嫔妃……也不见得能派上用场,毕竟温氏颇有几分本事。 忽的,明昭想到了一个人,他蹙了蹙眉,若非实在无可用之人,朕实在不愿用那等歹毒之辈。 文晓荼这会子正同情皇帝陛下被蠢包美人气破防,哪里想到这位黑皮黑心的皇帝陛下居然在暗搓搓算计她? 第82章 方清儒 皇帝陛下诡计其实很简单,找个不安分的嫔妃,最好是跟温氏颇有不和的女人,冠上宠妃之名,挑拨其与温氏相争,温氏自保反击,便大有可能暴露自身的特异之能。——若还是没暴露也没关系,嫔妃争斗起来,少不得便会越了界、犯了宫规,朕也就能拿住温氏的把柄,以此要挟温氏说出秘密。 明昭自然希望温氏在争斗中就暴露了特异之能,如果有可能,朕也不想揪着温氏的小辫子威胁她。 明昭叹了口气,看着温氏手举团扇,大口吃点心的样子,忽的觉得……朕是不是稍微有点卑鄙? 明昭定了定心念,这不能怪朕,朕都对温氏这么好了,温氏还是如蚌壳般,不肯透露太多秘密,如此,朕也只能暴力撬开了。 大不了,朕事后多加补偿就是了。 想到此,明昭这才彻底定下了心神,他缓缓翻开一本奏折,沉沉道:“近来,江南省提督学政时常上折子,与朕问及方氏。” 文晓荼嘴里正嚼着一块糯米糕,忽听皇帝陛下说什么提督学政,倒是没联想到什么,但一提方氏,文晓荼立刻想起来了,那啥学政不就是方婉仪他爹么! 文晓荼坐不住了,连忙滴溜溜走到皇帝陛下身旁,“方婕妤……不是对外宣称是自请为太后娘娘祈福吗?方学政远在江南,应该不可能知晓内中实情?” 明昭淡淡说:“就算消息不至于外泄,但方清儒又不是蠢货,那方氏好端端的,怎会跑去佛堂这么久?” 文晓荼顿时坐立难安,“皇上该不会打算把方氏放出来?”——这可是大毒瘤啊! 明昭:没错,朕就是这么打算的。 但明昭嘴上却立刻否认:“朕当然不愿将方氏这等毒妇放出来!” 文晓荼松了一口气,只要皇帝心念坚定,方婉仪就没法逃出生天! 明昭揉了揉眉心,露出苦恼之色:“但是昨日的奏折里,方清儒似乎是有些怀疑了,他向朕询问,是否是女儿在宫中犯了什么过错。” 明昭叹气:“其实方清儒倒是十分刚正,从不徇私枉法。可偏生,方氏作恶,并未留下什么证据。若真是寻常告知方清儒前因后果,却无真凭实据,以方清儒的刻板执拗性子,只怕会打破砂锅问到底。” 明昭继续道:“所以,朕坚称方氏是为了尽孝母后,才自请进入浴佛殿祈福。” 文晓荼心道,虽然暂时搪塞过去了,但是方清儒若真的执拗,只怕…… “可若真的只是尽孝祈福,那便总得有放出来的日子。若方学政询问祈福之期限,不知皇上该如何应付?”——虽说皇帝这种生物有权利不讲理,但方清儒可是皇帝的老师,有素来清廉刚正,还深得皇帝信赖,只怕皇帝不愿意这么对待自己的老师。 掺杂了情分的君臣关系,就实在不好不讲理了。 明昭黝黑的脸上露出苦恼之色:“这也正是朕烦恼之处,方清儒的执拗性子,朕做太子的时候就见识过了,朕虽讨厌他的顽固,却也佩服其德行。” 文晓荼也很苦恼,“这可怎么办呀?” 明昭忙宽慰道:“你先别急,方清儒虽执拗,但也不敢威逼君王。顶多是啰嗦些罢了,只要朕不允,他也不敢怎样。” 文晓荼:这就是皇帝的不讲理特权了。 这算是个好消息吗? 文晓荼苦笑了笑,麻蛋方婉仪,被关起来了,还能整出幺蛾子! 没办法,谁叫人家有一位强有力的亲爹呢! 整个封建时代,可不就是一个拼爹的时代么! “方学政廉洁刚正,怎么会生出这么个女儿?”——人家当爹的品德都让皇帝佩服,这方婉仪怎么一点都遗传到他爹的品德?! 明昭道:“许是因为方清儒忙于政务,甚少关心后宅的缘故。”——昔年方清儒曾长达半年住在衙门,若非老母病重,只怕是连家门都不进了。 文晓荼无语,原来是当爹的失格了!方清儒的确是个好臣子,却不是个好父亲好丈夫。 皇帝这次没有留她在乾安宫留宿,用了晚膳,见她困怏怏的,便让她回昌仪宫歇着了。 文晓荼走后,明昭从抽屉里取出那封来自江南省的密折,打开之后,是铁画银钩般刚正的字迹,明昭喃喃自语:“知女莫若父啊……” 哪怕远在江南,方清儒还是管中窥豹了。 密折中,的确提及了方婉仪。 只不过,却不是求情,而是——“若小女不轨于后宫,还请皇上不必顾念君臣情分,务必依律重惩、不必怜其性命。” “好一个方清儒啊。”若论品行,明昭的确佩服,这才叫铁面无私。 怕是方清儒对女儿的品性也是略知一二的。方清儒虽在江南任上多年,但方婉仪一直跟随其母居于直隶省祖宅,故而方氏入宫应选一事,其实并未经过方清儒允准。 只可惜鞭长莫及,方清儒想阻止也晚了。 唉,母后到底干了些什么事啊!想纳方氏入宫,也不问问朕和方清儒同不同意! 浴佛殿中,佛香袅袅。 方婉仪褪去了往日华美的衣衫,只着一身素服,在加上礼佛期间,三餐茹素,自是清减了不少,瞧着竟有几分楚楚可怜。 却见方氏一咬牙,攥着剪刀朝着自己的手腕狠狠落了下去。 鲜血淋漓,滴落在砚台中,与墨汁混成了一滩红墨。 方氏脸色苍白,身子趔趄。 太监小钱子急忙上去搀扶:“主子要爱惜身子啊!” 方氏深深吸了一口气,眼中满是坚毅,“这是最后一卷了!成败在此一举!” 小钱子低下头,自从她被温才人,啊不,如今是温美人了,自他被温美人罚入浴佛殿侍奉,方婕妤便开始抄写血经!方婕妤当真是狠人,对旁人狠,自己也狠!这样的一幕,每日都会上演! 小钱子甚是咬牙提出过用自己的血,却被方婕妤义正言辞拒绝了。无他,方婕妤的陪嫁宫女早已被打发了,这浴佛殿中不知有多少钉子,给太后抄血经祈福,决不能有半分作假! 长达三月有余,百卷佛经,如今只剩下最后一卷了。 第83章 方婉仪出笼(上) 做宠妃的日子,当真是蛮滋润的,一应份例用度漫说无人敢克扣,甚至还比定例多出几分。哪怕是美人份例里没有的食材,也总会出现在他的餐桌上。 衣食住行,可说是无不上等。 这样的日子,文晓荼也没什么不满了。 只是一想到方婉仪日后很有可能会被放出来,心中就不免添了一分阴霾。 她努力安慰自己,皇帝厌恶极了方婉仪,断不会放她出来兴风作浪。 凉爽的秋日里,文晓荼与昭华宫的主位辛昭容、偏位陆婕妤一并前往颐年殿给太后请安。整个夏日里,太后衣衫渐宽,不过精神头倒是比往日好多了,虽然还是偶尔会眩晕,但数月来,没有一次晕倒躺下。 为此,太后对慧观大师之言更是深信不疑。 只不过……让一个喜爱荤腥甜食的人天天吃草,也着实是一件折磨人的事儿。 为了避免太后熬不住,在文晓荼的悄悄谏言下,那位传话筒般的慧观大师又适当放松的礼佛条件,逢单日可食荤腥,不过不可过于油腻,逢双日则可享用一盘三分甜的甜点或一小盅半糖甜羹,唯独徒步前往慈航殿礼佛不可懈怠,除非碰上雨雪天。 总之,就是让太后保持健康规律的生活习惯。 最近这段日子,太后倒是没有再见消瘦,只不过气色倒是愈发好了。 颐年殿的点心自是一流,文晓荼动作极其麻利,一手拈起面纱一角,一手飞快将桃花酥塞进嘴里,整个过程,不过眨眼功夫,当真是迅如闪电。 辛昭容热络爽利,在太后面前甚是嘴甜,“佛祖庇佑,太后娘娘不但气色愈发好了,人瞧着也年轻了十岁呢!” 容太后笑得合不拢嘴,“你这孩子,小嘴儿跟抹了蜜似的!”——但凡是女人,谁不喜欢被人夸赞年轻?更何况,太后的实际年龄,貌似才四十五岁,只比皇帝大了二十岁。 二十岁产下第一个孩子,这在古代其实都算晚育了。 颐年殿中一派欢声笑语,文晓荼趁着别人不注意的空档,又咻地往嘴里塞了一块海棠酥。 大约是长时间少糖少荤的缘故,太后还是很快发现了温美人身旁如意几上那两盘点心已经不见了泰半,便笑着说:“陆婕妤,你再不吃点心,便要被温美人吃光了!” 陆婕妤一怔,低头一瞧,才发现粉彩春桃高足盘中的桃花酥与海棠酥剩下已经没几块了,登时便忍不住有些惊异,温美人是什么时候吃点心的?! 文晓荼有些不好意思,讪讪陪笑:“陆婕妤也尝尝,太后娘娘宫里点心味道一绝呢。” 看着温美人那小孩子般的眼睛,陆婕妤莞尔:“我倒是不贪这口甜食,温美人喜欢,就多吃些。” 文晓荼笑得眯起眼,桃花酥和荷花酥是搁在她与陆婕妤之间如意几上,显然这是太后赐予她陆婕妤一并享用的,陆婕妤不吃,那自是便宜了她一人。 辛昭容笑着吃了一枚桃花酥,“的确酥脆可口,不过不如从前甜了。” 容太后叹息,还不是因为慧观大师之言?容太后也拿了一枚点心送进嘴里,心道,罢了罢了,好歹比从前戒荤戒甜强些。 一旁的白檀嬷嬷忙提醒道:“太后娘娘今早吃了四块蜜糕,方才又吃了四枚酥点,已经是整整一盘的分量了。” 容太后耷拉着老脸,很是不高兴。 辛昭容忙放下手里刚刚拿起的海棠酥,“白檀嬷嬷也是关心太后娘娘的凤体。”说着,辛昭容微笑道:“白嬷嬷,不若把我们的点心也一并撤了。”——免得太后看着馋。 听了这话,文晓荼立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了两枚桃花酥,一并塞进嘴里。 容太后一双老眼盯了过来。 被太后这幽怨的眼神一瞅,文晓荼险些噎着,她连忙端起茉莉花茶饮了两口,这才没有出糗。 等她放下茶盏的时候,如意几上的点心已经两个手脚麻利的宫女给撤掉了——还是剩了两块,好可惜啊! 容太后嘟囔道:“就属你贪嘴!仔细跟哀家似的,也患上富贵病!” 文晓荼心中有一种怪怪的感觉。 辛昭容噗嗤笑了,并附和道:“是啊是啊,愈是富贵人家,愈是要惜福才是。而且吃多了甜食容易坏牙齿,还容易长胖呢!” 其实每天刷牙就ok了,至于长胖……文晓荼忍不住捏了捏自己的腰间,一瞬间,她差点哭出来,貌似腰侧已经有了一层赘肉了!!o(╥﹏╥)o 陆婕妤看在眼里,也险些笑出声,其实温美人并不胖,身为女子,除非是像辛昭容这样醉心骑射武功,谁腰上没点儿软肉呢? 看着温美人郁闷的眉眼,容太后忍俊不禁,心头的郁结也一扫而空了。 正在此时,颐年殿的管领太监朱四常快步走了进来,躬身行礼,“太后娘娘,浴佛殿的方婕妤抄了百卷佛经,托人送了出来,说是想献给您。” 听到“方婕妤”,文晓荼心情一瞬间就不美了,方婉仪,被幽禁了还能闹幺蛾子出来? 容太后蹙了蹙眉,关于方氏,太后其实一直存疑,只是想到皇帝厌恶方氏,便也对其不抱什么期望,“既是佛经,便留在佛殿中。” 文晓荼悄悄松了一口气,想当初,太后其实并不怎么相信幕后主使是方婉仪,好在太后并不愿意为了一个方氏与皇帝唱反调。 朱四常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道:“那佛经……是血经。” 此话一出,太后不禁错愕,辛昭容与陆婕妤面面相视,眼里也俱是惊愕。 文晓荼则是愣了一下,血经?经血?然后才明白,方婉仪居然用血来抄写了百遍经书?!这是疯了吗?! 辛昭容眉心一沉,她立刻板着脸道:“在佛祖面前,怎么能见血腥?!方婕妤礼佛未免魔障了些!” 陆婕妤也忙附和:“是啊,听着就吓人。方婕妤若真有诚心,安安静静多抄些寻常佛经,不比这血经强多了?” 没等文晓荼说什么,辛昭容和陆婕妤已经发声。 有人声援的感觉,真不错。 文晓荼缓缓起身,朝着太后福了福身子,“太后娘娘,嫔妾一直认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爱惜自己的身子,才是最父母最大的孝顺。” 第84章 方婉仪出笼(下) 太后扫了一眼辛氏、陆氏和温氏一眼,叹道:“你们所言,也有道理。” 其实方才听到“血经”二字的时候,太后的心头已有动摇,只是……犯不着为了一个遭了皇帝与后宫众人厌恶的方氏而发不必要的善心。不管方氏当初是否蓄意,温美人都因她容颜尽毁,直到今日,温美人依然并不能释怀。 如今温美人已经得了皇帝欢心,太后还盼着温美人能给她生个大胖孙子呢。就只当是给自己未来孙子的生母一点面子了。 管领太监朱四常躬身请示:“太后娘娘,那血经……奴婢叫人送回浴佛殿吗?” 太后沉吟了片刻,“罢了,就留在哀家的小佛堂。你着人去告诉方氏,让她多读读孝经。” 朱四常躬身称“是”。 文晓荼松了一口气,还好太后是站在她这边儿的。 太后复又笑着端详温氏:“哀家瞧着你胃口愈发好了,你这个月月信可来了?” 文晓荼无语了三秒钟,然后才讪讪道:“回太后,还没到日子呢。” 太后微微颔首,“若是迟了,一定要立刻告诉哀家。” 文晓荼尴尬地应了一声“是”。 此事,朱四常又一次飞快进殿,这一次这老太监满脸堆笑,躬身道:“太后娘娘,皇上来给您请安了!” 太后亦不禁眉开眼笑,辛昭容、陆婕妤和文晓荼这三个嫔妃少不得赶忙起身退避一侧,见皇帝大步进来,便连忙屈膝执礼,毕恭毕敬,待到皇帝给太后行了礼问了安,才免礼赐座。 太后笑晏晏道:“皇帝今儿来得比往日晚些,可是因为今日大朝的缘故?” 皇帝明昭下朝后先回自己的寝宫换了一身寻常的玉石蓝色暗纹织金缎服,这才直奔颐年殿,“今早江南省提督学政的奏折刚刚送到,朕看了之后,犹豫良久,这才耽误了些时辰。” 太后一怔,江南省提督学政,不就是方婕妤的父亲么! 文晓荼也跟着咯噔了以下,方婉仪的外援老爹?难不成也要整什么幺蛾子了?! “方清儒?”太后脱口道。 明昭颔首,眼角飞快瞥了一眼面覆轻纱的温氏,才继续道:“方清儒上折子,请求致仕。” 太后不禁有些错愕:“哀家记得,方清儒不过才五十许,怎么就要致仕了?” 明昭道:“折子上说……是染病,故而想回京养病。” 文晓荼腹诽:这哪里是回京养病,分明是想进京给女儿撑腰啊! 这方清儒还真疼女儿!文晓荼气呼呼想。 太后沉默了,“方清儒是皇帝昔年东宫讲师,若真的染病了,让太医好生诊治就是。哀家就是担心,他是心病。” 文晓荼暗暗磨牙,心你妹的病!这绝逼是装病!麻蛋,方氏父女,没一个省油的灯!原以为远在江南省的方清儒顶多就是再三追问,没想到这老家伙居然来了一出以退为进! 文晓荼万万没想到,为了女儿,方清儒竟然不惜赌上官位前途!!来一出致仕病归! 一旁的辛昭容也忍不住想:皇上信重方清儒,难道便不顾温美人的苦痛了?!真是有够凉薄的! 凉薄的皇帝明昭眼神冰凉地凝视着辛昭容。 辛昭容吓得连忙缩脖子,看我干啥?这事儿跟我没关系啊! 明昭暗暗切齿:跟你没关系你胡咧咧什么?! 陆婕妤也叹惋不已:温美人真可怜,好不容易如今日子稍微好过些了……若是方氏放出来,还指不定怎么残害温美人呢! 明昭气结,朕难道还会给方氏再次作恶的机会?!朕早就一直叫人盯着方氏呢!若不是朕点头,血经怎么可能呈递到母后面前?! “对了,朕方才进来的时候,瞧见不少宫人在佛堂忙碌。”明昭很随意地提及了此事。 太后叹了口气,“是方婕妤抄写了百卷血经,哀家刚刚命人送去了偏殿佛堂。” 明昭适时沉默了。 辛昭容心中大叫:那个毒妇摆明了是瞅准太后虔诚又心软,才故意使出了苦肉计! 明昭冷哼:叫什么叫,朕比你更清楚! 太后见皇帝态度不似当初那么强硬,便柔声道:“温美人的容颜……说到底是贺兰氏所害,方氏多半应该只是无心之过。” 文晓荼磨牙霍霍:无心你妹的! 明昭瞥了一眼温氏眼中的恨恨,便道:“先派个太医去瞧瞧,若真的受了伤,就给她治。”——就算要放方氏出笼,也得拖延一下,做做样子。 太后心道,莫不是皇帝怀疑方氏作假? 明昭:不,方氏的血经,字字属实。这个方氏,倒是个狠角色! 文晓荼咬牙上前,“皇上、太后,若方婕妤当真是受伤不轻,不知皇上打算怎样?” 明昭看着那一双冒火的眼眸,忍不住将自己的目光别开,“先治了再说。” 文晓荼内心跳脚:麻蛋,是那只狗说不会把方氏这个毒妇放出来的?! 额,等等,貌似皇帝只是说不愿把方氏放出来…… 文晓荼深吸一口气,先别急,皇帝兴许有别的打算,比如说治好之后就把方氏打发回娘家…… 文晓荼没有多说什么,便退了回去。 太后看在眼里,微微诧异,又有些欣慰:看样子温氏也同意宽恕方氏了? 明昭:不,她分明还火大着呢,只是暂时忍住了。 一旁的辛昭容忍不住替温美人抱不平,皇上和太后都明摆着想把方氏放出来啊!这怎么能行?这个毒妇出笼,只怕整个后宫都没安生日子过了! 辛昭容咬了咬牙,鼓起勇气上前屈膝一礼:“还请皇上太后三思!方婕妤再可怜,难道还能比温美人更可怜吗?” 太后微微有些不满,“皇帝只是叫太医给方氏治一下伤!辛昭容,你与方婕妤素无仇怨,何必这般为难她?” 辛昭容一噎,若真只是治一下伤当然没什么不可以,但明摆着,太后和皇上不只是想给方氏治伤啊! 文晓荼微微一笑,上前道:“昭容娘娘,不打紧的,皇上和太后娘娘又不是要把方婕妤放出来。” 这话一出,让太后哑口无言了,偏生,她却是有这个打算。方氏无论容貌才学都属上乘,难得皇帝肯松口些,说不准日后也能给哀家诞下皇孙呢。 明昭也有些错愕,温氏……此时此刻,也还在相信朕不会把方婉仪放出来吗? 坚定的心念,忽的竟有了片刻的动摇,但也只是片刻而已。 第85章 帝妃合谋假孕! “只是治伤而已,辛氏,你不要胡思乱想!”明昭板着脸,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你的脑子给朕消停点儿! 辛昭容一时间也有些拿不准皇帝的心思,又见皇帝龙颜不悦,便只得应了一声“是”,心声却未曾消停:皇上这到底是不是要包庇方氏啊? 耳边吵扰不断,已经够叫人烦躁的了,更烦的是……此事……朕该如何与温氏解释呢? 眉心沉凝,片刻后,心中一闪,倒是有了主意。 “温氏随朕去乾安宫侍奉笔墨。”又是以此为借口,皇帝明昭带走了文晓荼。 乾安宫后殿、圣安殿。 照旧是古朴典雅、气派安静,跟着皇帝走进书房后,文晓荼便忍不住问:“皇上其实并不想把放虎出笼?” 明昭暗道:方氏算什么虎?顶多就是一只野性难驯歹毒的狐狸罢了!连她唯一所仗势的父亲,其实也从未袒护她分毫! 明昭淡淡说:“朕不能不在意方清儒。”——这倒是大大的实话。 “所以,朕想着,左右眼下也查不到方氏的罪证。不如把她放出来,以方氏的歹毒秉性,肯定会再度作恶,介时人赃并获,便无人再有异议了。”明昭脸色正肃,一副公正执法的模样。 文晓荼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没错,方氏若是放出来,第一个想弄死的人肯定是我。”——原主这位远房表姐啊,感觉就像个伪装成大家闺秀的疯子!皇帝那么大一块蛋糕,大可大家一起平分嘛!干嘛为了根黄瓜,斗得你死我活? 明昭立刻正色道:“你放心,朕会着人严密监控方氏,一有不轨,立刻拿下,断不至于叫你再受其害。”——这也是朕唯一能够做出的保证了,明昭心中叹道。 听了这话,文晓荼顿时安心了,只要监视好了方氏,便没什么好怕的。 只是,要这样日夜提防,着实叫人悬心。何况,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万一方婉仪是个耐得住性子的,万一她忍了下来,先专心争宠怎么办? 虽说原主怨念早就散去,文晓荼还是不甘心让方氏享受太久的荣华和自由。 忽的,文晓荼想到了一计。今日,太后有提及了皇嗣……若是方氏在这上头犯下大错,只怕不等皇帝出手惩治,太后就得先灭了方氏了。 文晓荼眯了眯眼,“皇上,嫔妾有个不成熟的想法。” 明昭淡淡睨了过来,示意她继续将。 文晓荼嘿嘿笑道:“哪个,您觉得,嫔妾若是怀孕了,方婉仪会不会动手呢?” 明昭虽然设想过,温氏会绞尽脑汁对付方氏,却没想到,温氏竟动了这样的主意!明昭脸色有些古怪,“朕……咳咳!朕又没有真的召幸过你。”——就算要来真的,也未必能立刻怀上啊。 文晓荼贼笑着:“所以,当然是假孕啦。” 明昭沉默了数息,声音飘忽若有似无:“假孕啊……” 看着皇帝突然萎靡的神色,文晓荼虽不理解,但还是卖力地推销自己的筹谋:“那个,皇上可以让太医偷偷给嫔妾开一个推迟月信的药,嫔妾再假装一下,介时太后必定为认为嫔妾有了身孕!而方氏,肯定不会坐视不理,方氏一旦动手,不就可以人赃并获了?” 明昭哼了一声:“你倒是会盘算!居然让朕做你的假孕同谋!亏你敢想!” 文晓荼讪笑:“怀孕这事儿,嫔妾也就能装装样子,太医那一关,是万万过不了关的。”——她可没钱收买太医!退一万步说,就有钱也绝对不可能花在这上头! 何况,太医又不是要钱不要命的主儿! 明昭揉了揉眉心,这话在理,只不过……这根朕预想的不一样!! 虽然温氏栽赃方氏,在意料之中,但没想到居然还要拉着朕一起栽赃方氏一个谋害皇嗣的罪名!! 明昭心里那叫一个古怪,这叫什么事儿! “皇上,您觉得如何?”文晓荼笑眯眯看着皇帝陛下。 明昭:都到了这个地步了,朕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了。 “也罢,朕回头就叫太医给你一个推迟月信的药,便记做是助孕的寻常补药。等你月信推迟了,便直接去向母后报喜。”明昭皱着眉头道,这叫什么事儿啊?!揉了揉眉心,此刻便隐隐有些懊悔了。 文晓荼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又赧笑道:“只不过,此番怕是会让太后娘娘伤心了。” 明昭沉默了片刻,“怎么,你后悔了?” 文晓荼立刻摇头,理直气壮道:“没有!嫔妾这也是为了让太后娘娘看清方氏真面目!免得被方氏继续欺骗!” 明昭无语,你还好意思说!你分明就是在欺骗母后!——不过,朕又何尝不是在欺骗母后呢?朕不但欺骗母后,也是在欺骗温氏啊! 文晓荼看着皇帝那沉郁的面色,忍不住问:“皇上,您该不会是想反悔?”——这出戏,没皇帝配和,她一个人可唱不下去! 明昭立刻正色道:“这一切为了肃清后宫!朕又岂会反悔?” 文晓荼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看着温氏这斗志昂扬的样子,明昭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沉默了片刻,明昭忽的沉声道:“你可以完全信赖朕,不管什么话,都可以跟朕说。朕可以为你保守秘密。” 文晓荼一愣,啥意思?她怎么觉得皇帝今天愈发怪怪的? 她讪笑:“嫔妾想说的,都已经说完了呀。” 明昭眼底深处再度浮起阴霾,在她眼中,朕终究不值得她完全信赖吗? 既如此,便继续。 当晚,便有一碗助孕药直接送去了嫔妃安歇的偏殿,那药黑漆漆宛若女巫熬出来的魔药,一口下去,苦得肝疼、酸得牙疼、涩得舌头疼!文晓荼捏着鼻子才好不容易灌下去,紧接着胃里就开始翻涌,她吃了一大盘蜜饯,才勉强压了下去。 文晓荼只想吐槽一句:怪不得现代中医那么衰微,在有了可替代的西药的前提下,谁还会去喝这么难喝的东西?找虐吗? 第86章 温美人“有喜” 一天一碗药,姨妈不见了。 这就是文晓荼的直观感受。 原主的身体素质其实还是蛮不错的,姨妈期不敢说月月精准,但误差一般不超过二十四小时。 因此,月信才迟了三日,她的大宫女红果就忍不住开始兴奋:“主子约莫是有喜了,要不传太医来瞧瞧!” 文晓荼一脸淡定地点头,“嗯,传。” 接下来,就像是预先排练好了似的,妇产千金一课的圣手傅太医来到昌仪宫——这位也正是之前给她开“助孕补身药”的太医。 望闻问切,走了流程之后,傅太医拱手道:“微臣恭喜美人,您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了!” 这下子,红果碧心都快高兴疯了,文晓荼依旧淡定,淡定地让傅太医继续给她开“安胎药”,并赐了赏银,然后吩咐小元宝,准备仪舆,她要去颐年殿给太后报喜。 红果附耳道:“如此一来,哪怕方婕妤放出来,也威胁不了您的地位了。” 虽然方氏还幽禁在浴佛殿,但先前皇帝派遣太医为她治伤,最近后宫纷传,说是方婕妤祈福圆满,太后凤体日益康健,只怕方婕妤不日就要搬回北宫居住了。 文晓荼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哪怕隔着面纱依然能够感受到那凹凸不平的质感,这脸啊,是没救了。 只不过……有一种能够化腐朽为神奇的邪术,能够让她不惧露脸。 没错,就是化妆。 她的芥子空间里放了整套的化妆品,只是这东西,她不能明着拿出来,便道:“你们先退下,我自己拾掇一下妆容。” 红果看着镜中自家美人主子那精致的发髻,和这一身光鲜华美的织金缎服,哪里还需要拾掇? 红果碧心面面相觑,还是乖乖应了一声“是”,去外间候着了。 打发了身边人,文晓荼这才除去了面纱,掏出了芥子空间里的瓶瓶罐罐。 面霜精华什么的今早已经擦过了,那就再上一层妆前乳,然后挑选了一瓶和肤色差不离的粉底液,全脸均匀覆盖,嗯……果然坑坑洼洼还是很明显。 只好继续! 一口气上了三层粉底,终于遮挡了个差不离,只不过妆感太重了! 文晓荼叹气,不过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 然后补了几处遮瑕,用散粉定了妆,又仔细画了柳叶眉,腮红眼影口红则用的是宫妃们常用的玫瑰胭脂,幽香馥郁,就是色泽太浓艳了。 不过她妆感重,还就只能来个浓艳的妆容了。 最后呈现在镜中的便是一张大浓妆脸,平白显老了十岁! 文晓荼皱眉,不过也没法办,淡妆浓抹总相宜的得是天生丽质的大美人。 放下胭脂,文晓荼叹气,“就这样。” 这时候,红果在帘子外扬声禀报:“主子,仪舆已经备好了。” 文晓荼忙拿起面纱戴上,施施然走出了内室。 今日的颐年殿倒是十分热闹,贤妃林氏、昭容辛氏、婕妤陆氏,还有江宝林、崔选侍、林选侍,足足新旧六位嫔妃,除了性子冷淡的洛才人、称病的余美人,后宫全员能来的都来了! 文晓荼上前请了太后安,又屈膝温厚位份比自己高的贤妃、辛昭容和陆婕妤,另三位则忙给她见了常礼。 一通礼数过后,贤妃才笑吟吟道:“温美人今日请安比往日来得稍微晚了些。” 文晓荼微笑道:“嫔妾近来疲惫不适,故而今早传了太医过来诊脉,结果……太医说,嫔妾有了一个月的身孕了。” 此话一出,颐年殿瞬间鸦雀无声。 容太后最先发出惊呼:“你当真有喜了?!” 文晓荼柔柔道:“傅太医是妇产千金一课的圣手,想必不会误诊。” 她飞快扫了一眼在场其余嫔妃的神色,贤妃惊诧失色,辛昭容与陆婕妤四目相对,眼里俱是不可思议,至于江宝林、崔选侍和林选侍少不得酸意难掩——这三位可都还没侍寝呢!人家温美人居然已经有了身孕了! 江、崔、林三人酸妒之余,又纷纷忍不住想,温美人有了身孕,便不能侍寝了,那她们岂不是有了机会?如此,也不全然是坏事了。 容太后笑逐颜开,“没错没错!傅太医的医术哀家信得过!好孩子,你当真争气!来来来,到哀家身边来坐!” 见状,陆婕妤赶忙起身,让出了屁股底下的绣墩,只不过陆婕妤的绣墩并不在太后身边。故而辛昭容立刻会意地起身坐在陆婕妤原本的位子上,如此一来,太后左手边的位子就空了出来。 毕竟,总不能让位份最高的贤妃让位子? 自然了,颐年殿的宫女也不是没眼色,立刻又补了个绣墩给陆婕妤。 文晓荼这才上前坐在了太后身旁。 太后忙不迭拉着文晓荼手,笑眯眯问:“你这是月信迟了几日了?” 文晓荼忙垂首回答:“迟了才三日。” 太后颔首,又关切地问:“身上又哪里不舒服吗?有没有犯恶心?” 文晓荼柔声回答:“嫔妾倒是不曾孕吐,除了有些嗜睡贪吃之外,倒也没有什么不适之处。” 太后眉开眼笑:“那就好!那就好!天佑大宣,皇帝终于要有后了!” 贤妃好不容易挤出个笑容:“温妹妹真是有福气,肚子里的孩子也格外乖巧,不像我怀谨言的时候,吐个不停。” 文晓荼:因为我怀了一团空气呀! 辛昭容惊疑不定了半晌,才不得不接受温美人怀孕的消息!毕竟傅太医是宫中的老太医了,总不可能被温美人收买。何况怀孕这种事儿,总不可能一直作假,到最后总得生出个孩子了? 所以,皇上其实身体无恙?而且还真的宠幸了温美人?!辛昭容瞳孔地震了,这比皇上真的有恙还要惊人啊! 贤妃眯着眼睛打量着辛昭容:“昭容妹妹怎么看上去不大高兴的样子?” 辛昭容赶忙回过神来,她挤出个笑容:“嫔妾只是太过惊讶了,温美人这份惊喜来得实在出乎意料。”说着,辛昭容忙起身朝着太后福了福,“嫔妾恭喜太后娘娘,即将喜获金孙。” 太后笑得合不拢嘴:“温美人这才刚有孕,是男是女还尚未可知呢。” 在场所有人甭管是真高兴还是假高兴,少不得一个个纷纷送上贺喜,一个个脸上都挂着笑容,颐年殿端的是一派其乐融融。 正在一派其乐融融中,颐年殿的管领太监朱四常快步进来,躬身禀报:“太后娘娘,皇上刚刚下了口谕,将方婕妤挪出浴佛殿,重归北宫居住。” 第87章 婕妤阿荼 释放方氏一事,其实太后和皇帝早就商量定了。 只是没想到温美人突然有孕,早知如此,方氏的事儿该缓一缓的!容太后心下微微懊恼,如今万事都没有哀家的皇孙要紧!温氏心中对方氏并未释怀,若是因此郁结于心,不能好好养胎,该如何是好? 贤妃装作惊讶地发出轻呼,“方婕妤?她先前‘不小心’害了温妹妹容颜,皇上怎的这么快就宽恕了她?”说着,贤妃微笑着看向太后身旁的温美人,“偏生在这个节骨眼上,未免也太伤温妹妹的心了!” 文晓荼黑线:我觉得你一口一个妹妹,才更伤我的心! 辛昭容亦有些不平:“谁叫人家有个厉害的父亲!” 文晓荼暗道,方清儒屡上奏折一事,皇帝似乎也未加遮掩,或者说是故意放出来的。 陆婕妤秀眉颦蹙,心道,只怕这后宫又要不安生了。 太后微微蹙眉,板着脸道:“前朝的事儿,不许乱说。” 辛昭容也知道自己的话多少有些干政了,忙不迭起身屈膝:“嫔妾失言了,嫔妾谨记太后教诲。” 侍立一侧的江宝林眼珠子上下瞟了一圈,旋即柔婉一笑,甜甜道:“温姐姐如今有了身孕,何必计较眼下?等姐姐诞下皇嗣,不论皇上还是太后都不会亏待了姐姐。” 听了这话,太后露出了笑容:“江氏说得极是!”太后复又笑着看着眉头低垂的温氏,“你只管安心养胎,如今什么都没有你肚子里的孩子要紧。” 文晓荼温文道:“只要方婕妤别来害嫔妾的孩子,嫔妾……可以不计较从前。” 太后心中感喟,这温美人虽然多疑多心了些,但到时个乖巧温顺的好孩子。想着温氏之母那多子多福的好福气,这温氏必定也不差。 为了皇孙儿,也是该给温氏一些安抚。 想到此,太后和蔼地道:“前阵子,皇帝便有意加封你位份。当时哀家想着你才封了美人没多久,若是再晋位,多少名不正言不顺。但如今,你怀了身孕,便是天大的功劳。” 说着,太后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吩咐管领太监朱四常:“传哀家懿旨,晋温美人为正三品婕妤!” 贤妃咬了咬嘴唇,心下有些不服气,如今才一个月的身孕,便要封婕妤,生产之后,岂非要位列九嫔了? 但瞧着太后的铿锵威势,贤妃也着实没胆子说“不”。文晓荼见状,自然不会拒绝,她忙起身福了福,“多谢太后恩典!”——先赶紧谢恩,先把位份领到手。 嫔位以下的晋封都很简单,无论太后或者皇帝,随便一道手谕或懿旨即可。 在场位份比她低的江宝林、崔选侍和林选侍少不得纷纷屈膝,齐声道:“恭喜温婕妤!” 陆婕妤则忙起身,也微笑着道了一声“恭喜”。 贤妃酸溜溜道:“温妹妹真有福气,一转眼都已经是婕妤了。”说着,又睨了辛昭容一眼:“等十月怀胎瓜熟蒂落,温妹妹便要与辛妹妹平起平坐了。” 辛昭容无语地瞟了贤妃一眼,哼哼道:“那可不好说,若是皇子,保不齐便越过嫔位,直接封妃了呢。”——若是封嫔,多半在她之下,可若是封妃,那便只有贵妃、淑妃、德妃三个位子,无论哪个都在贤妃之上。 看着贤妃与辛昭容斗嘴,太后心下有些不快,你们俩个没能给哀家诞下皇孙,倒是酸起温美人来了! 文晓荼倒没觉得辛昭容泛酸,辛昭容只是反唇相讥罢了,便忙笑着说:“嫔妾日后若有再晋封的福气,两位娘娘必定也有。”——我能升级,你们俩难道就不能再升职了? 这话叫贤妃心里熨帖了不少,不管怎么说,她都是大公主生母,温氏顶多越过辛氏,怎么也不该越过她去! 贤妃拢了拢鬓角,面上浮现几分傲色。 辛昭容默不作声,眼珠子忍不住往温美人,啊不温婕妤的小蛮腰上瞥,真的怀孕了?对于此事,辛昭容心中的震惊仍然没有平复,她原本已经笃定皇上不行…… 难道皇上的龙体没问题?不宠幸她和陆婕妤,纯粹就是嫌弃陆婕妤不年轻、嫌弃她不温柔? 辛昭容不禁有些郁闷,既然嫌弃,为何还要翻牌子?!害得本宫都胡思乱想了! 可皇上龙体无恙,那日后,她要不要努力勾搭一下?辛昭容的脑子忍不住开始想歪。 其实辛昭容一直都是个合格的嫔妃,自入宫以来,辛昭容恪守嫔妃职责,铭记家族使命,努力勾搭皇帝陛下。但是,也就刚入宫的头几个月侍寝过几回,然后,就跟打入冷宫似的,哪怕被翻牌子,也是去磨墨,任凭她百般花样,皇上都岿然不动,宛若太监。 这叫辛昭容一度怀疑人生,难道皇上是嫌弃本宫的容貌?! 可现在,容颜尽毁的温婕妤都怀上孩子了! 皇上的品味,实在叫人摸不透啊!辛昭容心里那叫一个郁闷,要不……她也戴个面纱,来点神秘感?或许,皇上就喜欢这款?? 见辛昭容神色凝重的样子,文晓荼不禁纳闷,这妹子在想啥呢?难不成是墨汁的研制出了什么问题? 虽然方氏出笼,但文晓荼更关心的还是自己的钱包。方氏是眼前的问题,钱包是后半辈子的问题!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乾安宫、乾元殿。 宫殿监梁琨玉眉飞色舞跑进来:“恭喜皇爷、贺喜皇爷!温美人有喜了!” 皇帝明昭淡淡睨了梁琨玉一眼:“知道了,退下。” 梁琨玉那叫一个纳闷,这等喜事,皇爷怎么看上去一如往常?这不正常啊! 明昭黑了脸:混账!你才不正常! 在御前伺候多年的梁琨玉有着远超常人的警惕和感知,他瞬间便觉得头顶寒凉,梁琨玉二话不敢多说,忙不迭躬身退了出去,溜得那叫一个快。 明昭恨恨咬牙,这混账,一天不打板子,就满脑子编排朕! 咬牙切齿了一通后,明昭这才提笔写下一道晋封温氏为婕妤的手谕,可没想到,玺印还没来得及盖,梁琨玉又滴溜溜跑了进来,“禀皇爷,太后娘娘刚刚下了懿旨,晋温娘子为婕妤了。” 明昭看着刚刚写好的晋封手谕,脸色瞬间不快。 梁琨玉更纳闷了,怎么皇爷反而生气了?! “摆驾,去颐年殿!”明昭黑着脸道。 第88章 休要胡沁,朕不感动!! 颐年殿。 皇帝明昭现在很后悔,朕来之前应该询问一下:颐年殿人多不多? 现在他知道了,多!太多了!朕的后宫差不多都来齐了!! 心里总是哀怨不断的贤妃、聒噪不停的辛氏,辛氏宫里的陆氏,以及……那三个是谁来者??? 这可是足足六个女人啊!!心声混在一起,简直就是菜市场! 明昭只觉得耳中嗡嗡乱叫,像是一群蜜蜂一齐钻进了她耳朵里!! 你们为什么就不能学学温氏,就不能安静一点?! 实际上,这会子颐年殿人不算多。众人行了礼请了安,见皇帝脸色肃穆,并无人敢插嘴多言,一个个都娴静如水,顶多就是暗送秋波而已。 太后打量着自己的儿子,不禁纳罕,温氏有喜,怎么皇帝反而不大高兴的样子? “皇帝怎么脸色不太好?”太后忍不住道。 文晓荼腹诽:狗皇帝本来就是一副全天下都欠我钱的司马脸。 辛昭容腹诽:皇上自凯旋后,脸就是这么黑! 也是不巧,辛昭容离着皇帝陛下不过两三步之遥,辛昭容这句心声又格外大声,明昭在一片嘈杂中,不幸听了个真真! 瞬间,明昭脸更黑了,好啊,居然连辛氏都敢嫌弃朕脸不好看!! 看着狗皇帝那越来越难看的黑皮脸,文晓荼也很纳闷,你丫的甩脸子干啥?谁又得罪你了? 明昭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怒火,“朕听说温氏有喜,母后刚刚下懿旨晋了她的位份。” 太后笑着道:“只是封了个婕妤罢了,何况,皇帝之前不是也想晋她位份吗?如今也算是名正言顺了。” 明昭心下更不高兴了,原来您还没忘了我想晋封温氏位份的事儿啊!那为什么不等我晋封?! “皇帝这是怎么了?”太后皱眉,哀家这个儿子,脾气愈发古怪了。 明昭瞬间火冒三丈,朕古怪?!朕哪里古怪了?!气死朕了! 文晓荼见状,忙柔声问:“皇上定是为前朝的事儿太过操心劳碌,才心情不佳的。”——难道又是方清儒远程骚扰皇帝了?? 听到温氏轻柔婉转的声音,明昭心里的火突然就熄了泰半,罢了罢了,朕何必跟母后置气? 明昭揉了揉眉心,“最近,朝政的确有些繁琐。” 太后露出慈爱之色:“朝政再忙碌,皇帝也要爱惜自己的身子。不过好在温氏有喜,也算是一桩喜事,既来了哀家这儿,就先别想那些朝政了。” 太后的关怀,让明昭心头恼火总算彻底消散,他上前坐在了太后的罗汉榻上,嫔妃们见状,这才次第落座。 太后笑眯眯道:“方才正说着温氏的身孕呢,温氏肚子里的孩子倒是乖巧,竟一点也不孕吐。” 明昭刚端起茶水,才喝了一口就险些呛着,她没怀孕,哪来的孕吐! 努力咽下茶水,明昭淡淡瞥向文晓荼:“果真如此?” 文晓荼汗了一把,“是,嫔妾很好。” 明昭淡淡说:“那就好。” 太后笑着关怀:“就算胎像稳固,你也要小心养胎,素日里切不可劳累,记得多吃些滋补养身的东西,对了,哀家倒是有不少好东西,回头哀家问问太医孕妇适合吃什么,再赏赐你。” 文晓荼忙起身屈膝一礼:“谢太后恩典。” 太后忙叫她坐下,又开始阿弥陀佛喋喋不休:“当真是菩萨保佑,不枉哀家这几个月诚心礼佛!竟真的如愿以偿,待你胎像稳固,便和哀家一起去慈航殿好生磕个头!” “是!”文晓荼只得硬着头皮点头。 插不进嘴的皇帝陛下宛若一个局外人。 明昭这一刻心情有些古怪,朕为什么要来颐年殿?耳边好吵啊! 老天爷大约是嫌弃颐年殿还不够热闹,这不,管领太监朱四常快步进来禀报:“皇上、太后,方婕妤来了。” 太后喋喋之声瞬间戛然而止,下一秒,她皱起了眉头,“方氏?!她来作甚?” 朱四常道:“方婕妤说是来给您磕头谢恩。” 太后沉默了少卿,眼角扫过温氏,便道:“让她在外头磕个头便退下!” 文晓荼暗道,若不是她“有喜”,只怕太后便会让方氏进来了。方氏才一出笼,就迫不及待来颐年殿,这倒也在她意料之中。 现在也同样是婕妤的她,倒是不介意跟方氏过过招,她正要开口,没成想,却被皇帝陛下抢先了一步。 “母后,既只是磕个头,便让她进来。”明昭眼中是看戏般的神色,他淡淡睨了温氏一眼。 太后立刻瞪了自己儿子一眼,你不知道温氏怀孕了吗?还这般刺激她! 明昭:她没怀孕,而且,朕就是刺激了她怎么了?! 明昭直直看着太后。 看着母子俩大眼瞪小眼,文晓荼黑线了三秒钟,然后忙道:“太后娘娘犯不着为了这点小事生气,方婕妤既然巴巴来了,让她进殿也无妨。有太后和皇上在,嫔妾没什么好害怕的。” 太后露出了慈祥的笑容:“好孩子,还是你懂事。”——倒是皇帝,都这么大年纪了,怎么反而愈发不懂事了。 明昭脸黑如锅底,母后,到底谁是您亲生的?! 贤妃看在眼里,暗自惊诧,当初不是御前的人把方氏押解去浴佛殿的吗?怎么如今……皇上对方氏竟截然不同了?听说方氏抄了一百卷血经,难道不止打动了太后,还感动了皇上?! 贤妃心声如此强烈,皇帝陛下又一次在嘈杂中听了个真真,他心下恼怒:休要胡沁,朕不感动!! 辛昭容恨恨的心声比贤妃更尖锐:皇上居然信了方氏的苦肉计!不就是割破手腕取点儿血吗?本宫父兄战场上流的血更胜她百倍! 明昭暗自咬牙切齿:若不是看在你父兄的份上,朕早就修理你了! 在无数人各异的心声中,方婕妤终于缓缓走入正殿。 所有人的目光一瞬间都被吸引了过去。 数月未见,方婕妤纤瘦得衣襟宽松,原本端庄雅致的圆脸生生瘦成了瓜子脸,下巴都尖了,一张脸蛋苍白憔悴,行走间,亦是步履摇曳,透着虚弱和楚楚可怜。 却见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重重磕头,“嫔妾特来请安,谢皇上、太后宽恕之恩!” 看着方氏竟羸弱至此,太后露出几分不忍之色,便道:“你是自请为哀家祈福,如今圆满而归,何来‘宽恕’之词?!” 听了这话,方婕妤缓缓抬起头,露出了一双泪水打转儿的眼眸,下一刻,两行泪珠同时滚落,她哭声凄婉:“太后娘娘——嫔妾,谢太后娘娘信任!自始至终,就只有您相信嫔妾,嫔妾……抄写血经祈福,不为别的,只为报答太后娘娘的信任!” 说着,方婕妤咚咚咚又磕了三个头,生生磕红了额头,这简直就是“士为知己者死”! 文晓荼:你够牛! 第89章 我容颜如初,你惊不惊喜 对别人狠,那不叫狠,对自己狠,那才是真得很! 方婕妤就是这样的狠角色! 林贤妃看在眼里,心中狠狠啐了一口:装模作样! 辛昭容别过头去,却看到太后动容的样子,心下纳闷:太后娘娘怎么这般容易轻信? 文晓荼也很不理解,太后,那可是前朝宫斗的胜利者,怎么这么好糊弄?! 额……貌似太后在先帝朝并不怎么得宠,哪怕儿子当了太子,也险些当不上皇后。也就是说,太后其实是被神队友给带飞的。 再者,方婕妤对后宫嫔妃而言是竞争对手,众嫔妃自然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度之、防备之、警惕之。但对太后而言,便是一个有可能给她生孙子的人。这就叫屁股决定脑袋。 立场不同,观念自然大不相同。 “好了,起来。”太后心中感喟不已,方氏自入宫,一直端庄温柔、敬上恤下,进了浴佛殿,更是虔诚礼佛,不惜割腕抄写血经,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是个心机歹毒之辈?可惜嫔妃之间,注定彼此之间很难有信任。 方婕妤含泪起身,一双莹润的眸子满是孺慕地仰望着太后容氏,哽咽着道:“不成想,嫔妾还有再见太后和皇上的一日,当真是菩萨显灵、佛祖庇佑。” 太后感动地眼圈都湿润了,皇帝膈应得额头都快暴起青筋了。 这一刻,明昭很后悔:朕为什么要让方氏进殿?! 明昭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温氏,哼,你倒是镇定自如! 方婕妤既起身,按规矩,位份比方氏低的人,都需向她见礼,哪怕是位份相同的人,也需起身问候。 江宝林、林选侍、崔选侍三人不情不愿地草草屈屈膝盖,便算是行礼了。 而文晓荼,岿然不动地坐在太后身边的绣墩上,陆婕妤则瞧了她一眼,也默不作声,继续坐在辛昭容旁边,只当没瞧见方婕妤。 这一幕,方婕妤看在眼里,眼波幽暗,却主动上前,屈膝道:“嫔妾给贤妃姐姐、昭容姐姐请安!” 贤妃扬起下巴,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 辛昭容淡淡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被两位主位娘娘无视,方婕妤面上不见丝毫恼羞,依旧是温顺的样子,她又看向了辛昭容身边的陆婕妤,主动欠身一礼,柔声问安:“陆姐姐安。” 陆婕妤蹙了蹙眉,只得起身还了一礼,却什么话都没说,直接又坐了回去。 如此,便也不能说陆婕妤失了礼。 连番被三位嫔妃无视,方婕妤面色依旧是温婉柔和的,她上前两步,走到了文晓荼面前,方婕妤含泪带笑,“来的时候,便听说温妹妹有孕之喜,恭喜妹妹。” 文晓荼手执一柄纨扇,眉眼淡漠,也不起身,只淡淡“哦”了一声。 方婕妤脸上笑容温婉,“我还听说,太后娘娘刚刚加封妹妹为婕妤,妹妹今日当真双喜临门,可喜可贺。” 文晓荼眉毛一挑,“哦!”——还是一个字。 方婕妤:…… 皇帝明昭的嘴角止不住地上扬,他转脸看向温氏,打趣道:“你倒是愈发顽皮了!” 文晓荼摇着扇子的手一僵,顽皮是个什么鬼啊!她纯粹就是不想搭理方氏罢了!! 扫一眼方婕妤那几乎维持不住笑容的脸,她手中的扇子朝着皇帝挥了一下,娇笑道:“皇上又欺负嫔妾了,嫔妾哪有顽皮?!” 这种打情骂俏的话,显然不适合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故而连太后都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文晓荼忙低下头,明昭也连忙恢复了方才威严肃穆的样子。 太后看在眼里,忍不住叹道,真没想到,皇帝居然也会说笑打趣! 明昭脸色一黑,朕怎么就不能说笑打趣了?!朕难道是木偶、是雕像吗?! 太后笑了笑:“好了,温婕妤才刚有喜,不可劳累,且回去歇着。” 文晓荼这才挪动贵臀起身,乖巧规矩地朝着太后福了福身子,她很懂礼仪,只不过不愿对方氏待之以礼罢了! “妹妹!”这时候,方婕妤却忽的箭步近前,一把抓住了文晓荼宽大华美的琵琶袖。 方婕妤再度泪水涟涟,“求你信我一次,我当真不是有意要害你!” 文晓荼几乎翻白眼,她狠狠一拽袖子,好在衣裳是上好的云绸,很是丝滑,稍一用力,便拽了回来。她掸了掸自己的衣袖,仿佛上头沾染了脏东西似的,嘴上依旧只吐出一个字,“哦。” 文晓荼扭过头去,把泪眼婆娑的方婕妤当成一团空气。 方婕妤忍不住哭着唤道:“温妹妹!” 林贤妃哼笑道:“人家不待见你,还非要死缠烂打,丢不丢人?” 这尖酸的讥讽直叫方婕妤泪水再一次倾泻而出,她再一次可怜巴巴看向太后。 太后沉默了片刻,道:“温婕妤不喜欢你,你也莫要强求。” 方婕妤咬了咬嘴唇,温驯地低下头,“是,嫔妾谨遵太后吩咐。” 说着,方婕妤一咬牙,泪落滚滚:“嫔妾虽然不是蓄意,但毕竟是嫔妾害了温妹妹容颜。”说着,方婕妤竟直接“噗通”一声跪倒在了文晓荼跟前,“是我对不住妹妹!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文晓荼愣住了,她还真没想到方婕妤居然连尊严都不顾,直接给她跪了! 同为婕妤,她可以不理会、不搭理方氏,却不能受了方氏如此大礼! 文晓荼只得起身避开,“你我品阶相同,方婕妤还是请起!” 方婕妤并不起身,而是仰头望着她,眼里凝着晶莹的泪珠,这一刻,她分外娇柔楚楚,“妹妹可是原谅我了?” 文晓荼:呵呵,做什么春日梦呢! 文晓荼看向方氏那演技绝伦的脸蛋:“太后娘娘方才才吩咐,让婕妤莫要强求,婕妤是把太后娘娘的旨意当耳旁风了吗?!”——这话说到最后,已经有几分疾言厉色了。 方婕妤露出了慌张无措的神色,“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这就起来!” 说着,方婕妤竟真的站起身来,然后她“一不小心”便踩到了自己的裙子,直接一个趔趄,便朝着文晓荼扑了过来。 文晓荼一直死死盯着方氏呢,方氏这一举动袭来,文晓荼原地不动,有种你把我扑倒,我今晚就“流产”! 然而,方婕妤却咬牙扭转身子,从她身侧摔了过去! 方婕妤没有碰到文晓荼一根汗毛,却“不小心”蹭掉了文晓荼挂在耳朵上的面纱带子。 然后方婕妤“嘭”的一声,重重摔倒。 文晓荼的面纱轻盈滑落。 方婕妤不顾身上的痛楚,急忙爬了起来,“妹妹你没事……”抬起头来的方婕妤,瞬间瞳仁一颤,整个人都惊呆了。 不只是方婕妤惊呆了,在场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薄如蝉翼的轻纱已经垂下,但是,露出的却并不是皇帝明昭之前所见的那张疤痕坑洼、印记斑驳的脸,而是一张粉黛浓抹、朱唇琼鼻,堪称标致的半张小脸! 所有人心中都忍不住想,温氏的容颜竟然恢复如初了?! 文晓荼心中默默吐槽:丫的故意摔一跤,就是为了蹭掉我的面纱? 皇帝明昭瞳仁一缩,心中大惊:温氏的脸——竟然疤痕全然不见了?!这怎么可能? 方婕妤惊愕之下忍不住脱口道:“你、你的脸——” 只有一瞬,文晓荼便将面纱戴了回去,毕竟脸上的妆并不完美,若是仔细端详,还是能看出端倪来的。文晓荼依旧只露出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她眨了眨眼,“如你所见,我恢复如初了。”说着,她发出嘻嘻笑声,“方婕妤,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方婕妤震惊得无以复加,“竟然……” 但下一秒她立刻扬起笑容:“妹妹的脸能治好,真是太好了!”说着,方婕妤落下泪来,竟是一副喜极而泣的模样。 文晓荼:你还真能装。 第90章 化腐朽为神奇之术 文晓荼再度朝太后、皇帝福了福身子:“那嫔妾就先告辞了。” 文晓荼走后,皇帝自是没兴趣留下来这群女人聒噪,关怀了太后几句,便道:“母后,朕还有不少政事要忙,便先告辞了。” 太后颔首,一众嫔妃少不得连忙恭送。 温婕妤与皇上竟是前脚后脚出了颐年殿,这就叫人不得不怀疑,皇上到底是去忙政务,还是忙着去陪伴温婕妤? 贤妃笑吟吟打量着方氏道:“还是温婕妤有福气,再多磨难,也能否极泰来。不但怀了身孕,连容颜也恢复如初了!这就叫命里有时终须有!” 方婕妤只觉得如临大敌,温氏竟然治好了脸上伤疤!!难怪她能能复宠!脸蛋和身孕加起来,皇上还指不定爱宠多少年! 太后笑着颔首,“这话说得在理!”——温氏怎么看都是宜子宜孙的命数! 辛昭容掩唇笑了,“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没有莫强求!” 这二位娘娘的话针对谁,那可就是秃子头顶上的虱子了。 太后后知后觉,便咳嗽了一声,“好了,哀家也乏了,你们都退下!” 方婕妤见状,连忙上前一步,不经意间露出了纤细手腕上那纵横交错、新旧交叠的疤痕:“太后娘娘——” 太后扫间那令人心惊的伤疤,不禁动容,便道:“太医说你血虚体弱,回北宫静心养着。” 听了这话,方婕妤再度露出感动不已的样子:“多谢太后娘娘关怀!” 颐春亭。 文晓荼出了颐年殿,并未直接返回昌仪宫,而是去了不远处的颐春亭歇脚。 碧心将厚厚的软垫铺在亭中的美人靠上,生怕自家主子冻着屁屁。 红果笑着说:“主子如今是婕妤了,方氏再不能仗势位份了。” 文晓荼淡淡说:“我是婕妤,她也是。”——又没压方氏一头。 碧心低声道:“主子如今怀了龙胎,日后诞下皇嗣,起码位列九嫔!介时方氏便要给您屈膝行礼了!” 红果也连忙道:“是啊,哪怕只是公主,奴婢瞧着,九嫔之位也不在话下。”说着,红果连忙拍了拍自己的嘴巴,“呸呸呸,主子肚子里的一定是小皇子!” 文晓荼黑线,你们的畅想很美好,可惜我肚子里啥都木有! 碧心忍不住瞅着自家主子脸上的面纱,“主子,您的脸,奴婢记得昨天还是……” 文晓荼莞尔一笑,除去了面纱,“你仔细瞧瞧,我只是用脂粉遮盖住了而已。” 红果也忍不住凑到跟前,疑惑地道:“是脂粉厚重了些,可真的能遮盖伤疤吗?” 文晓荼还没来得及编,便看到皇帝陛下的明黄色华盖朝着这边来了! 颐春亭中一干宫女太监连忙噗通噗通跪了一地,文晓荼瞧着皇帝竟径直走了进来,少不得赶忙起身行礼。 皇帝明昭忙抬手亲自将她抚了起来,语气温和地道:“怀着身孕,不必拘礼了。” 文晓荼汗了一把,你还真是演戏演全套啊! 说着,皇帝挥了挥手,“都退下,离得远些!” “是!”一众宫人连忙鱼贯退了出去。 文晓荼纳闷:“皇上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明昭嫌弃地道:“颐年殿女人多,嘈杂得很!” 文晓荼:额,的确女人有点多,但说嘈杂有些过了?又不是菜市口。而且太后也是女人啊,你这岂不是把你亲妈都给吐槽了进去?! 颐春亭中安静如水,只能听到秋风吹过枝叶的婆娑声,明昭心头舒缓,目光忍不住在温氏脂粉堆砌的脸上扫了几度,忽的他发现温氏的脸颊,在阳光下依旧凹凸不平。 “你的脸,是用脂粉遮盖住了疤痕?”明昭忍不住问。 文晓荼嘿嘿笑了:“还是皇上英明,一眼就看出来了!” 明昭忍不住想,只是多用些脂粉,就能遮住伤疤了?他不敢肯定,毕竟皇帝又不往自己脸上擦脂抹粉。 文晓荼嘟囔道:“方氏刚才分明是故意弄掉嫔妾的面纱!” 明昭淡淡“嗯”了一声,“她是想让你受损的容颜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只是没想到……” 明昭忽的蹙眉:“你莫不是提前预料到方氏会这么做,所以才事先粉饰容颜的?” 文晓荼快无语了:“嫔妾又不能预知未来,哪里想到方氏会不惜狠狠摔一跤,居然只是为了弄掉嫔妾的面纱!而且嫔妾今天化的妆并不满意,今天只是练练手罢了。” “练练手?”明昭一怔,打量着那张几乎不见瑕疵的粉黛小脸,“那你倒是颇有几分化腐朽为神奇的手艺!” “皇上过奖了!”文晓荼又连忙道:“皇上,您可要好好盯紧了方氏。”——说实在的,方氏的战斗力,她还是有点怵的。这女人又疯又狠,谁也不晓得她能干出什么疯批事儿。 明昭“嗤”地笑了,“朕还以为你胆子很大呢!” 文晓荼瞪大眼:“怎么会?嫔妾的胆子一直都很小很小的!”——她很怕死的! 明昭挑眉:是吗?朕没看出来!方才对方氏,要么爱答不理,要么炫耀宠爱,要么出言讽刺,简直字字锥心。 “放心,你难道忘了,方氏的陪嫁宫人早已被朕如数杖毙。如今方氏身边,都是朕安插的人手。” 文晓荼忽的有些感叹,小姐作孽,死的却是丫鬟。不过方氏的陪嫁丫鬟,也必然是她的帮凶,死得也并不冤枉。 明昭扫了一眼颐年花园萧索的秋色,便道:“今日风有些大,去你的昌仪宫!” 文晓荼急忙弱弱提醒:“皇上,昌仪宫不是嫔妾的。”——她只是偏位好伐? 明昭默了片刻:以后……终归是要赐给温氏的。 不过这还是皇帝陛下第一次驾临昌仪宫,从前皇帝都是把她直接传召去乾安宫的。其实,皇帝很少驾幸六宫,回宫这么久了,似乎只去过一两次景宜宫,那是看在大公主谨言的份儿上。 文晓荼虽居于偏殿,却不敢在偏殿招待皇帝陛下。少不得叫人紧急传讯给昌仪宫管领太监梁万贯,让他赶紧拾掇一下正殿。 只有正殿,才够格招待皇帝陛下,也只有正殿,才是迎驾之地。 第91章 朕还要做帮凶呢 文晓荼虽入住数月,却是第一次走进昌仪宫正殿。比起她的偏殿,的确是宽敞华美了许多,宽敞的明间设有花梨木宝座,以供主位娘娘接受一宫偏位参拜请安,明间东西两侧的花梨木落地罩分别通向东西暖阁,东西暖阁内还有东西梢间。还有书房、浴房、恭房、衣帽间等几个北侧小房间。 正殿是深进三间、面阔五间的规格,也就是十五个小房间的面积,啧啧,赶上个大平层了! 文晓荼把正殿仔仔细细转了个遍,这才感叹:“真宽敞啊!” 皇帝明昭正端坐在东暖阁临窗的大榻上,淡淡挑眉:“喜欢的话,可以提前搬进来。” 文晓荼忙不迭摇头:“嫔妾可不敢坏了规矩!”——现在她已经够惹人妒忌的了,破规矩的事儿,还是不要干的好。 “诶,等等?提前搬进来是什么意思?”文晓荼眼珠子瞪得滚圆,难道皇帝打算事成之后,封她为嫔?! 明昭:“没什么意思,朕口误而已。” 文晓荼满眼悻悻然。 明昭咳嗽了两声,道:“看你的表现。” 文晓荼眼睛瞬间锃亮,“嫔妾一定会好好表现的!”——争取早点把方婕妤整进冷宫! 这时候,梁万贯在暖阁的帘子外扬声禀报:“皇爷,方婕妤前来拜见,说是来向温娘子奉茶赔罪的!” 皇帝明昭原本不错的心情瞬间阴霾,“母后才发了话,让她不许强求你的原谅,她竟连母后的话都不放在心上!!”——偏偏母后竟信了这种人! “只是来赔罪,也不算强求。”一而再再而三骚扰,才算是强求,这才第二次呢。 “诶?她说要给我奉茶赔罪?”文晓荼挑眉,她倒是不介意给方氏一个卑躬屈膝哀求的机会!想想就爽! 明昭黑线,你还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人甩方氏脸子的机会啊! “罢了,让她进来!”皇帝明昭扬声吩咐。 文晓荼忙理了理衣襟,又取出妆粉,往脸蛋上扑了几下,对镜一看,嗯,还不错,乍看上去倒也明艳光鲜。 片刻后,东暖阁的帘子被挑开,身形纤细的方氏娉婷走了进来,她看着坐在皇上身旁,眉宇间满是得意之色的温氏,不禁暗自咬了咬牙,忍住!光获得太后的信任还远远不够,她还要赢得皇上的信赖和宠幸! 明昭:你做梦!! 方氏盈盈屈膝请了皇帝安,文晓荼便迫不及待地问:“你要向我奉茶赔罪?!” 方婕妤狠狠一咬牙,我忍!! 方婕妤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满是歉疚的脸,“终究是我害了妹妹,只要妹妹肯原谅我,莫说是奉茶,哪怕是让我三跪九叩,我都绝无二话!” 文晓荼抖了抖眉毛,精神抖擞点了点头:“哦,那你先奉茶!我喝了茶再考虑要不要让你三跪九叩。” 方婕妤气得双手哆嗦了几下,温氏这个可恶的贱蹄子! 明昭脸色难看:放肆!你才是贱蹄子! 方婕妤恨得牙根痒痒:温氏绝对是在戏弄我! 明昭:没错,她就是在戏弄你! 文晓荼眨了眨眼,怎么突然都不说话了?文晓荼笑眯眯问:“怎么,方婕妤反悔了?” 方婕妤连忙挤出个笑容:“怎么会呢?只是,妹妹喝了茶,就会原谅我吗?” 文晓荼:“呵呵!”——你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方婕妤:气煞我也!! 明昭看在眼里,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论气人,无人出温氏右者。朕……也算是亲身体会过了,想到此,明昭突然觉得有点郁闷。 方婕妤咬一咬牙,皇上还在看着呢,我得忍!只有忍旁人所不能忍,才能成就大事! 方婕妤拭了拭眼角的泪珠:“不论妹妹是否愿意原谅话,我向妹妹奉茶赔罪,都是应该的。” 说着,方婕妤上前两步,端起了旁边的茶盏,双手捧到了文晓荼面前,“妹妹,请喝了这杯茶。” 文晓荼一双眼睛瞬间眯成了月牙眼,我就喜欢看你恨我却弄不死我的样子。 啊,好爽! “我正好有点渴了!”文晓荼单手接过茶盏,优雅地抿了一口茶,“嗯,这茶好香啊!” 旁边巍然高坐的皇帝明昭忽的温声关切道:“你若喜欢这茶,朕回头吩咐茶库,再给你添上一倍茶例。” 皇帝这突如其来的温柔的声音,叫文晓荼觉得浑身都不对劲儿,她还是更习惯皇帝陛下那桀骜不驯的样子。 不过嘛,都是为了气煞方婉仪,文晓荼也就没有拆台,反而掐着嗓子娇滴滴道:“多谢皇上,皇上对嫔妾真好~!”唉呀妈呀,肉麻死老娘了! 明昭脸上有一瞬间的古怪,这什么语调?朕怎么听着怪怪的? 方婕妤已经是恨不得吐血了:难道皇上没看出温氏在故意为难我?! 明昭:朕看出来了,朕还要做帮凶呢。 皇帝明昭正襟危坐,仪态端方雅正,语气温柔款款:“你如今身子不比以往,以后想要什么,都只管跟朕说。” 文晓荼不禁后背起了鸡皮疙瘩,越说越来劲儿了啊,她怎么之前没看出来皇帝还要这故意膈应人的恶趣味呢? 于是,文晓荼眼珠子咕噜一转,好机会啊!她清了清嗓子,继续掐着娇嗲的声音道:“皇上~嫔妾小厨房的厨子厨艺比起您那儿的手艺,实在是差得远了。” 明昭沉默了数息,这个温氏,你就不能有点出息?居然跟朕要厨子? 可朕刚刚才许了诺,总不能翻脸否决,便道:“知道了,朕回头叫梁琨玉挑了两个厨子到你这儿来。” 文晓荼大喜,立刻更娇更嗲,一副恨不得爬到皇帝陛下身上的狐狸精架势:“多谢皇上~!嫔妾最喜欢皇上了~~” “咳咳!”皇帝明昭终于有些招架不住,连忙重重咳嗽了两声。 这场面,简直就是红果果的秀恩爱!被秀了一脸的方婕妤恨得都要滴血了,这个温氏,居然皇上迷得五迷三道的!这简直就是个妖精啊! 明昭扫了一眼妒忌得都快疯魔的方氏,便正色对温氏道:“注意些仪态,还有外人在呢。” 文晓荼听了这话,忍不住“噗嗤”笑了,方婕妤都成外人了! 方婕妤又妒又恨又恼又羞,当场只恨不得撕碎了温氏那张满是脂粉的脸,凭什么?凭什么这种下贱货色居然也能得宠?!温氏的脸就算恢复了八九不离十,也分明不如我啊! 明昭听到这样的心声,脸色嗖地一沉,“方婕妤,这里没你的事了,退下!” 方婕妤咬了咬嘴唇,强忍着心中的不甘屈膝一礼,“是,嫔妾告退。” 文晓荼笑眯眯摆手:“回见!以后常来串门啊!” 方婕妤退下的脚步一个趔趄,险些摔倒!温氏!你给我走着瞧!转过身去的一瞬间,方婕妤姣好的容颜已经几近扭曲。 文晓荼发出了嘿嘿的得意笑声,明昭忍不住仔细端详着温氏的脸蛋,那是一张鸭蛋脸,柳眉蜿蜒、双眸澄澈,鼻子小巧微挺,脂粉堆砌的脸蛋白腻娇红,红唇微微嘟着,倒是有些俏皮可人。 “你靠近些,让朕仔细瞧瞧你的脸。”明昭正色吩咐道。 文晓荼不疑有他,忙近前两步,并且扬起自己脸蛋,叹气道:“嫔妾上了三层粉,也只是勉强遮丑。” 那张脸此刻近在咫尺,皇帝明昭一抬手便摸到了那张小脸,轻轻摩挲后,明昭正色颔首:“的确凹凸不平,妆也的确很浓,不适合你。”——温氏五官秀雅可人,还是更适合淡雅的妆容。 “对了,那你从前怎么不上妆?”明昭这才把收回自己覆在温氏脸颊上大手。 文晓荼暗道:她的粉底液就那两瓶而已!用不了太久! 文晓荼笑着说:“皇上不是也说了,浓妆艳抹,不适合嫔妾。” 明昭:那也总比凹凸不平、疤痕密布强多了,只是这话,说出来有些伤人。 第92章 墨汁生意、合作愉快 “女为悦己者容。”皇帝明昭口中突然吐出这样一句话,是因为没有悦己者,所以才不肯每日费心装扮吗? 文晓荼:??我可不是为了你才化妆的,纯粹就是试试手!只是没想到,效果不错,惊诧了六宫呢! “皇上,嫔妾瞧着方氏气得不轻,想必很快就会动手了。”文晓荼笑眯眯转移话题。 明昭面无表情,凉凉道:“的确是被你气得不轻。” 文晓荼讪笑,“嫔妾这也是为了您的大计啊!” 明昭斜眼睨着某人,朕怎么觉得温氏不是一般的皮?明知道方氏不怀好意,还故意那样刺激方氏!哼,不就是打量着朕会护着你么!还好意思说是为了朕大计?分明是你自己也想对付方氏! 明昭板着脸,又是一副不近人情的样子,“你给朕悠着点儿!” 文晓荼嘿嘿点头:“是是是,您放心,嫔妾心里有数!” 看着那张脂粉浓抹的艳丽小脸,透着一股子没皮没脸的谄媚劲儿,还是温氏常见的德性,但如今她面无遮挡,如此姿态,便分外叫明昭觉得心里怪怪的。温氏的相貌,其实也算得上标致了。 明昭深吸了一口气,朕肯定是脑子糊涂了,居然会觉得温氏好看!朕明明不喜欢这种俗艳的妆容!一定是最近太过频繁召见温氏的缘故! “好了,朕回去批折子,你好好养着。”撂下这句话,皇帝陛下便扬长而去。 文晓荼恭送了皇帝,心中腹诽不已,养啥?养膘啊! 捏了捏自己腰间的软肉,文晓荼觉得自己得增加一下运动量了。如今三餐丰盛、点心管饱,出门还有人抬,她觉得自己又长胖了。 “去趟昭华宫。”跟辛昭容问问墨汁的研发进度。 红果道:“是,奴婢这就叫人准备仪舆。” 文晓荼摆手:“不用了,我自己走,权当是散步了。” 红果急了,“主子,您如今怀了龙胎,身子贵重,万一动了胎气可怎么是好?” 文晓荼黑线,我难道怀了块玻璃吗?动一动就会碎? 于是,文晓荼正色道:“这个你就不懂了,越是有了身孕,越是要多走动,这样身子才能康健,临盆的时候才能又力气生产!我娘当年怀我四弟五弟的时候,天天溜达串门!” 红果哪有这些经验,当场就没说懵了,“哦,这样啊……那奴婢给您拿件披风。” 昭华宫。 大宫女惊鹊慌慌张张跑进了正殿,“娘娘!温婕妤来了!而且她居然没坐肩舆!是走着来的!” 辛昭容正在和陆婕妤下围棋,听了这话,先是一愣,然后无语地白了惊鹊一眼:“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不就是自己走几步路吗?”——不晓得还以为温婕妤飞上天了呢! 惊鹊被噎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陆婕妤忍不住发笑:“可不是人人都像娘娘这样身强体壮。” 辛昭容道:“温婕妤是没我强壮,可也没有弱不禁风啊!” 陆婕妤:“额……倒也是。” 文晓荼很快被惊鹊请入正殿,便瞧见炕几上是下了一半的围棋,她福了福身子,赧笑:“看样子是我打扰娘娘和陆婕妤的雅兴了。” 辛昭容咯咯笑道:“什么雅兴不雅兴的,打发时间罢了!”便招呼她入座喝茶。 文晓荼便挨着陆婕妤坐在了一旁的圈椅上。 辛昭容忽的道:“对了,我听底下人说,方婕妤午前往东六宫那边儿去了,莫不是去你宫里了?”——东六宫那边,只有昌仪宫和景宜宫住人,方氏总不可能是去找贤妃了? 文晓荼笑眯眯道:“是啊,方婕妤特特去给嫔妾奉茶赔罪了呢!” 辛昭容正在喝茶,当场就呛住了,“咳咳!”两声重重的咳嗽过后,辛昭容眼睛瞪得滚圆,“奉茶赔罪?” “是呢!”文晓荼笑得眼睛弯弯。 辛昭容急忙追问:“你喝了她的敬茶?” 文晓荼乖巧点头。 辛昭容眼珠子快要瞪出来了:“你、你该不会是原谅她了?!” 文晓荼笑得贼兮兮:“怎么会呢?” 辛昭容无语凝噎,合着方婕妤是白给你奉茶赔罪了,“你既然不打算原谅她,干嘛要喝她的敬茶?” 文晓荼笑得单纯无辜:“她非要奉茶,那就让她奉呗!” 辛昭容:懂了,这是故意折辱方氏呗! 想明白之后,辛昭容忍不住笑了,“你个促狭的!也不怕她狗急跳墙!” 文晓荼笑着说:“反正方氏对我绝无善意,嫔妾又何必对她客气?” 陆婕妤不禁诧异:“我还以为你是个能忍的!”——明明当初,余美人那般折辱,温氏都忍了,如今却意气用事起来了。不过,温婕妤如今盛宠,又怀有龙胎,也的确是没必要忍气吞声了。 文晓荼像个使小性子的小姑娘:“我才不要忍她呢!” 辛昭容“噗嗤”笑了,复又神色凝重地道:“对方氏,忍耐的确没用。可你也千万不要轻视她!当初,她与你无冤无仇都能那样害你,如今她必定是恨毒了你,还指不定用什么阴狠手段来加害你呢!” 陆婕妤也忙点头:“是啊,温婕妤要小心看顾着自己的肚子,一应入口的东西务必要让太医仔细检查!” 文晓荼心中一暖,虽说后宫嫔妃是天生的竞争对手,但还是有人良知永存。 “多谢昭容娘娘、多谢陆婕妤提点,嫔妾会小心的。”文晓荼正色颔首。 饮了口茶,又吃了两块点心,文晓荼这才不好意思地提起了自己此来的目的,“娘娘,之前墨汁的事儿,可有进展?” 辛昭容一愣,正说着要紧的事儿呢,怎么又偏到墨汁上了?辛昭容面色微微有些古怪。 文晓荼急了:“难不成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辛昭容忙摆手:“那倒没有,墨汁已经做出来了。”——她也原以为什么劳什子墨汁不太靠谱,可没想到交给永定侯府名下制墨坊的工匠之后,没多久就做出了成品。 辛昭容道:“似乎挺简单的,加些鱼胶、骨胶,墨汁便不易沉淀。只不过……”还是有些不足之处。 文晓荼急忙追问:“只不过什么?” 辛昭容笑了笑:“就是品质略次了些,写在上好的熟宣上倒是尚可,可若是写在粗制白纸上,便有些晕染。” 文晓荼松了一口气,“其实对于贫寒学子而言,便宜是最大的优势,些微晕染,并无妨碍。” 辛昭容一怔,倒也是,读书人还是贫寒者居多,她微微颔首:“这样,墨汁还叫工匠们继续改良,同时这些次品墨汁廉价出售,贫寒书生想必不会嫌弃。” 文晓荼笑容灿烂,“是啊是啊!薄利多销,未尝不是一门好生意!” 辛昭容颔首,“那就这么定了。哦,对了,分红契书本宫回头叫人送去你宫里。” 这亲兄弟明算账的架势,文晓荼可太喜欢了,“那就,合作愉快喽!” 这副小财迷的样子落在辛昭容眼里,倒是觉得分外可爱,“合作愉快!” 陆婕妤:……不晓得该说什么好。 第93章 天降伤喵“羊脂玉” 文晓荼跟辛昭容就墨汁营销方面又商谈许久,文晓荼高谈阔论,提出了许多令古人眼前一亮的主意,譬如说打造品牌,具体行动就是捐墨汁给各大书院…… 辛昭容听得大为兴奋,陆婕妤则早已目瞪口呆。 文晓荼最终口干舌燥地离开了昭华宫,心中畅想着坐等分红、一辈子不愁钱的美好未来,脚步都轻快了三分。 此时已经是傍晚时分,晚霞灿烂,御花园的黄叶上也染了一层金红,看上去甚是喜人。 正在此时,忽听“喵呜”一声尖锐的猫叫,然后一只脏兮兮灰不溜秋的大猫便从假山上冲了下来,精准地冲向文晓荼。 文晓荼当场就本能地伸手一揽,怀里便多了一只沉甸甸的猫咪。 文晓荼:……天降一只喵?这是什么节奏? 红果当场发出了“啊”的尖叫,“主子小心!”说着便伸手上来便拽走那只脏兮兮的大猫。 便见大猫“喵呜”一声,爪子一甩,就给红果手背上来了三道血痕! “哎哟!”红果痛叫,“主子,这畜生伤人,您快把它扔了!”——如此野性难驯,万一伤着主子怎么办?! 文晓荼也瞧出这大猫凶悍得有些不正常,在她怀里定点不安生,翻来覆去,嗷呜乱叫,好像很不舒服的样子。 忽的,文晓荼眉头一簇,道:“快帮我摁住它,别让它乱动!” 碧心、小元宝二话不说,连忙七手八脚摁住自家主子怀里这只大猫。文晓荼忙小心地将大猫的一只前爪翻了过来,果然那软垫上深深扎了一根荆棘刺。 文晓荼心道,怪不得这样不老实,原来是疼得。 “乖乖别动哦!”文晓荼扒下自己头上的簪子,用簪尖儿小心翼翼挑着那根荆棘刺。 “嗷呜!!”大猫吃痛,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叫声。赖得碧心小元宝死死摁住大猫的四肢,这才没有被挣脱。 文晓荼连忙安抚:“忍着点,马上就好!” 簪子的尖儿还是不够尖锐,不太好使,文晓荼废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挑出了那根刺,我勒个去,那荆棘刺竟然有一个指节那么长! 荆棘刺被挑出,大猫也停止了嗷呜尖叫,发出“喵喵”的小可怜的低鸣。 文晓荼摸了摸它脏兮兮的脑袋,“你怎么这么不小心?”用帕子擦了擦它的爪子,文晓荼这才将它放回了地上,“好了,现在没事了,哪来的回哪儿去。” “喵~”大猫落地,回头冲她软软唤了一声,不但没走,反而凑到她脚边儿,蹭了蹭她的脚踝。 红果怒了:“滚开啊死猫!我家主子的鞋子都给你蹭脏了!” 文晓荼笑眯眯摆手:“没事没事,既然它不肯走,就把它带回昌仪宫。”——天降一只喵,看样子是跟她有缘了。 红果不可思议地瞪大眼,“主子,您要养这只猫?” 文晓荼点头:“我瞧着它脏兮兮的,应该是无主的野猫。”——若是有主,受了伤,肯定早就去找它的主人求助了。 红果有些委屈:“可它野性难驯……万一日后伤着主子和您肚子里的小主子怎么办呀?” 文晓荼拍了拍红果的肩膀,“没事,它是受了伤,所以才会发狂伤了你。你瞧瞧,它现在很乖。” 看着那只把自家主子鞋面都蹭得脏兮兮的臭猫,红果小脸更臭了。 文晓荼转脸吩咐小元宝:“你赶紧去御药房多拿些伤药回来。” “是!”小元宝忙转道小跑着往御药房去了。 红果心中一暖,顿时觉得手背也不疼了。 文晓荼怜爱地看了红果一眼:“你们俩都受了伤,待会儿都要好好上药。” 红果:我的手背好疼啊!o(╥﹏╥)o 夜色很快降临,文晓荼吃饱喝足,便指挥着小太监给这只天降伤喵洗澡,好在伤的只是一只前爪,小心避开就好。实在是该喵太脏太臭了,也不晓得几年没洗澡了,简直浑身都糊了一层泥浆。 小金子足足洗了四遍、废了两团香皂,才总算洗干净了。 这只黄不溜秋、灰不溜秋的大猫一层层褪色,文晓荼看得目瞪口呆,合着这不是黄猫、也不是灰猫,而是一只浑身无半点杂色的大白猫!! 正在帮红果包扎伤口的碧心也吃了一惊:“哟,原来是一只尺玉霄飞练呢!” 文晓荼愣住了,“吃鱼小肥脸?!” 碧心差点没喷笑,“主子,是尺玉霄飞练,就是说着猫像一尺白玉,又像是会飞白练。” 文晓荼恍然大悟,“就是大白猫啊!没想到还有这么文雅的叫法!” 文晓荼顺手摸了摸这只已经被小金子擦得七成干的“尺玉霄飞练”,笑眯眯道:“以后,你就是我的猫了!” “喵呜~”大白猫乖巧地舔了舔文晓荼的手心。 “得给你起个名啊……”文晓荼喃喃自语,人家都那么好听的名号了,名字也不能太差了。 文晓荼看着这只通体雪白的大猫,眼睛乌溜溜圆,瞧着有狮子猫的血统,还挺好看的,“嗯,决定了,你就叫‘羊脂玉’!” 碧心已经为红果包扎好了手背,又笑着将伤药端了过来,“主子这名起得倒是应景。” 文晓荼抓起羊脂玉那只受了伤的前爪,“羊脂玉乖,给你上药,不许闹。” “喵~”大概是因为文晓荼救过羊脂玉,所以对文晓荼这个铲屎官格外信任,上药全程乖巧,全然不似之前对红果挥爪相向的凶悍之态。 红果忍不住道:“主子,这野猫来得突兀,奴婢有些怀疑,说不准是什么人故意设计,想让这野猫冲撞您,伤着您的龙胎!” 文晓荼无语,“一只猫哪有那么大杀伤力?!我又不是老鼠胆,还会被猫给吓着?!” 红果一噎,“可是,这好端端的,一只猫的怎么会被扎进那么深的荆棘刺?” 文晓荼蹙眉沉吟:“是啊,猫的反应很快,就算是真的不小心踩到,也会立刻抬爪子甩掉,不可能扎得那么深……” “所以——”文晓荼怒而拍案,“有人虐猫!” 红果:…… 碧心:…… 第94章 背主的速度真快! 文晓荼气坏了,气得在殿中来回踱步,“居然有人虐猫!” 猫猫那么可爱,怎么能虐猫?人干事?! 文晓荼鼻孔冒烟,“我一定要这人逮出来,狠狠扎他的手心脚心!让他知道什么叫十指连心!” 红果、碧心:…… 碧心弱弱道:“主子,奴婢怀疑方婕妤。”——这阖宫上下,最恨的主子的,莫过方氏。 红果点头:“是啊,刚才那野猫窜出来的假山,离着北宫不远!” 文晓荼无语:“方氏不至于这么蠢!”——方婕妤的宫斗段位不低,不至于用这种低级的法子,一只猫而已,杀伤力可以忽略不计! “何况,方氏今早才放出来呢。”文晓荼嘀咕,哪能这么快就出手,她不得好好谋划谋划? “而且又不止方氏住在北宫。”——方婕妤的怡芙堂、余美人的丽心堂、洛才人的清心堂、江宝林的清韵阁、崔选侍的绣心居,都在北宫。 文晓荼打了个哈欠,“这事儿我先记下了,困了,先睡觉。”——天大地大,没有吃饭睡觉大。 红果麻溜去铺床,“主子如今有了身孕,可不能劳心劳神。” 正在此时,管事太监小元宝敲了敲内室的房门,神秘兮兮禀报道:“主子,怡芙堂的小钱子求见。” 文晓荼不由一懵,怡芙堂的人求见她作甚?等等,小钱子?! 她瞪大眼,不就是之前那个细作吗?!早先前就被她撵走,打发去浴佛殿了,怎么大半夜偷偷来找她?这是……又想做二五仔了?! 红果一脸厌恶:“这种背主的贱奴,主子不必理会。” 文晓荼却来了兴致,“不,我倒是瞧瞧他还能怎么背主。” 便穿上织金披风,去明间见小钱子了。 数月未见,这小钱子似乎更加缩头缩脑了,瞧着一副胆战心惊的样子,进来连头都不敢抬,便噗通跪倒在地,“婕妤娘子小心,方婕妤要害您!” 文晓荼:哦豁~小钱子啊小钱子,你背主的速度真快! 侍立在侧的红果碧心双双露出鄙夷的神色。 文晓荼眉飞色舞,眼中尽是兴味:“哦?你倒是说说,方婕妤要怎么害我?” 小钱子咬了咬牙,咚咚磕了两个头,“奴婢亲眼瞧见,方婕妤今儿晌午捉了一只野猫,百般虐待训练,想要那野猫去扑您的肚子!” 文晓荼满头黑线,丫的居然还真是方婕妤干的! 红果碧心齐齐瞪圆了眼。 小钱子又道:“不过您放心,方婕妤的歹心落空了,那野猫野性难驯,午后就寻机会翻墙跑了!” 文晓荼满头黑云滚滚,丫的居然还训练失败了?! 就说嘛,野猫哪能半日光景就训好了如何扑人?羊脂玉倒是激灵,自己就逃出生天,还跳进她怀里求救!好一只机灵的尺玉霄飞练! 红果碧心互视一眼,俱是无语凝噎。 小钱子小心翼翼抬起头,却只看到垂下的玛瑙珠帘,细密的珠帘后,是仪容华贵的温婕妤,正慵懒地斜倚着宝座上的引枕,看不清面容,依稀有些漫不经心。 小钱子又飞快低下头,又咚咚磕头两记,“若婕妤主子不嫌弃,奴婢愿做您的眼线!方婕妤但有异动,奴婢定会第一时间上报!” 碧心忍不住狠狠啐了一口:“呸!你如今还有脸管我家婕妤叫主子?!” 红果掩了掩唇,脸上亦是难掩鄙夷:“钱公公,莫忘了你如今可是方婕妤的人。若是叫你家婕妤知道了,可没好果子吃。” 小钱子瑟缩在地上,“奴婢混账!奴婢该死!”说着,小钱子扬起巴掌便冲着自己脸上啪啪来了两记,“奴婢狼心狗肺,婕妤主子却宽宏大量,饶了奴婢性命!奴婢在浴佛殿时,心中一直感念主子恩德,原以为这辈子都没机会报答主子了!不成想,方婕妤竟还有放出来的一日!奴婢眼瞧着她意欲谋害主子龙胎,实在不能坐视不理!” 文晓荼心中啧啧称奇,还真是好口才啊。 红果低声道:“主子,这背主之人是万万信不过。” 小钱子深埋着头,他也不想一而再、再而三背主啊,可方婕妤太疯魔了,居然想谋害皇嗣!在这么下去,他早晚得跟着方婕妤一起陪葬! 小钱子急忙道:“奴婢这次是真心的!” 文晓荼笑了:“难不成当初钱公公对我是虚情假意喽?!” 小钱子被噎得没话说了,“奴婢、奴婢……” 文晓荼挥了挥手:“得嘞,公公还是早些回去伺候方婕妤。” 小钱子终于急了,他急忙道:“方婕妤一心想害您的龙胎,一次不成,她肯定会再次下手的!奴婢……只是不想等方婕妤败露之后,再无活路!”说着,小钱子哭着磕头,“主子仁心,求主子给奴婢一次机会!” 文晓荼笑了,总算肯说实话了。 “你既然都这么说了,便去替我好生盯着方氏。”文晓荼徐徐道。 小钱子如抓到浮木一般,欢喜不已,连番磕头发誓,这才千恩万谢退下了。 红果关上殿门,蹙眉道:“主子,这小钱子只怕不值得信任。” 文晓荼拨弄这自己嫩白的手指,“没关系,我又没信他。”——只不过小钱子既然自告奋勇,非要上杆子背主,她就给他一次机会,不管成与不成,又有何妨? 碧心道:“奴婢瞧着,他说的倒不像是假的,那方氏,肯定会再出手加害您的!主子,羊脂玉的事儿,您还是跟皇上禀报一声。” 提到羊脂玉,文晓荼是又恨又无语,丫的是抄佛经抄得脑袋愚钝了吗?或许,方氏只是死马当活马医,反正只是一只野猫,失败了也没什么损失。 文晓荼眯了眯眼,以方氏的阴损秉性,应该更喜欢借刀杀人,让自己手上干干净净。 有人替她盯着方氏也好,不过,小钱子是背叛过一次的人,若换了是她是方氏,绝对不会委以重任,所以也不能指望小钱子能派上用场。还是得靠皇帝那边的人手啊,貌似方婕妤近身伺候的宫女太监,便是皇帝的眼线。 话说,方婕妤身边还有她自己人吗? 突然觉得方氏有点可怜是肿么回事?身边人一个个都盯着,随时准备卖她呀! 第95章 狐假虎威 文晓荼睡觉睡到自然醒,颐年殿的赏赐就到了。 红果欢欢喜喜道:“太后叫白檀嬷嬷送了好多滋补品来呢!有东南省进贡上等官燕,还有火腿、雪蛤、辽参、花胶、鱼翅、鱼肚、银耳和猴头!” 文晓荼听到前头那些,便忍不住口齿生津,听到最后一样,直接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猴头?!”——太后这是想让她吃猴脑吗?!这个就大可不必了? 红果笑着点头:“菌子成色极好呢。” 文晓荼愣住了,菌子??? 三秒后,她无语凝噎了:“红果啊,以后说话说全乎了!”——猴头菇就猴头菇,别用简称,不晓得还以为太后给她快递了几个猴子脑袋呢! 红果懵逼地点了点头,忙将赐礼单子呈上。 文晓荼一扫,不禁咋舌,分量都不少啊!官燕四盒,每盒十盏,火腿十根——大约够她吃到明年了,其他几样也都动辄好几斤,这位太后娘娘,出手还真是大方。 “对了,白檀嬷嬷人呢?”文晓荼好奇地问。 红果道:“天微微亮的时候就来了,听说您还没醒,也不敢叨扰您,留下东西,白檀嬷嬷就回去复命了。” 文晓荼微微有些尴尬,“怎么也不叫醒我?” 红果笑着道:“主子如今怀有龙胎,身子金贵。白檀嬷嬷也说了,不许扰您安睡。” 文晓荼便道:“那就帮我梳妆,我这就去给太后谢恩。” 红果连忙道:“主子,今儿天阴沉沉的,白檀嬷嬷传了太后口谕说,让您不必急着去谢恩,等天儿好了再说。” “那好。”今天是有些阴霾,所以她才睡过头了。 用了早点,外头竟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下雨天,人就更容易犯困了,文晓荼百无聊赖练了两张字,便开始打哈欠。 小元宝这时候打帘子进来,躬身禀报:“主子,林选侍来了,说是替贤妃娘娘送贺礼。” 文晓荼顿时来了几分精神,“请她进来。” 碧心端着一碗苦涩的药进来,“主子先喝了安胎药。” 文晓荼头大,这味道——闻着就冲鼻!忒犯呕!文晓荼虽然很不情愿,但也知道,这药若是停了,她的大姨妈就该来了。 于是捏着鼻子灌下,又塞了两盘子蜜饯。 就这会子光景,小元宝又进来禀报:“主子,江宝林和崔选侍来了!” 得嘞,这下子热闹了。 文晓荼漱了漱口,整了整衣衫,这才施施然从内室走了出来,正堂明间中正吃茶等候的三位女御已纷纷起身,一脸恭顺的模样。 被红果扶着坐到了上头的如意宝座上,三位女御忙齐齐参拜,“给温婕妤请安!” 文晓荼笑着说:“今儿倒是巧,你们三个竟一起来了。” 三人少不得面上有些尴尬,江宝林原是忖着今儿下着雨,温婕妤总不至于下雨天拒客门外,可没想到崔选侍也是这么想,二人半路上就遇上了,只得结伴一起来,来了之后才发现林选侍居然也在! 林选侍忙道:“嫔妾只是给贤妃姐姐跑腿儿罢了。”——这是表示自己跟姜崔二人不一样,可不是来巴结讨好的。 林选侍忙将贺礼单子奉上,“还请温婕妤过目。” 红果忙上前接过,转呈自家主子。 文晓荼低眉一扫,哦豁,贤妃真大方!便扬起笑容:“贤妃娘娘真是太客气了!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回头等天气好了,我一定亲自去景宜宫谢恩。” 林选侍福了福身子,不卑不亢道:“只是寻常贺礼罢了。婕妤若没有别的吩咐,嫔妾还要回去跟贤妃姐姐复命呢。” 文晓荼颔首,“那我就不远送了,林选侍慢走。”——对于送礼的人,文晓荼还是很客气的。 林选侍翩然而去,江宝林忍不住啐了一口:“不过就是个小小选侍,也敢狐假虎威!” 文晓荼撇嘴,有胆子你当着林选侍面说啊! 崔选侍心中感叹:谁不想有个靠山,能狐假虎威一下呢? 崔选侍旋即甜甜道:“婕妤姐姐莫生气,那林选侍不过就是仗着贤妃娘娘撑腰罢了。” 文晓荼微笑着道:“崔选侍那只眼睛看见我生气了?” 崔选侍甜美的笑容一僵,下一秒连忙拍马屁:“婕妤姐姐当真是宽宏大量!若换了旁人,肯定要治林选侍一个不恭之罪!” 江宝林忍不住撇嘴,哈巴狗!这就开始巴结了!心中腹诽着,江宝林也扬起灿烂的笑容:“区区一个林选侍,不过就是仗着贤妃娘娘的势,自然不值得温姐姐当一回事。姐姐如今怀有龙胎,等十月分娩,为嫔为妃指日可待。” 崔选侍悻悻然:这是我想说的话!居然被江宝林抢先了! 崔选侍笑容更加甜腻:“妹妹进来的时候,瞧见这昌仪宫好生宽敞,就是安静了些,有些不够热闹。” 听了这话,江宝林立刻附和:“是呢,想必是人少的缘故,竟有些单调呢。” 文晓荼挑眉,你俩这是想搬进来凑热闹啊! 她抚了抚鬓角:“我就喜欢安静。” 江宝林崔选侍齐齐噎住。 侍立在旁的碧心差点喷笑出声,这江宝林和崔选侍倒是敢想!昌仪宫可是皇上特特赐给婕妤主子的,哪能让人随随便便住进来? 文晓荼扫了一眼江宝林和崔选侍的贺礼,罢了,看在礼物的份儿上,还是客气些。 文晓荼道:“我又不是主位,安静还是热闹,也不是我说了算的。” 虽然只是托词,但江宝林和崔选侍脸上总算稍微好看了些。 江宝林立刻笑着说:“温姐姐福泽深厚,如今便是婕妤之位,嫔妃居主位,也只是时间早晚罢了。” 崔选侍也连连称“是”,满脸讨好的笑容。 文晓荼有点无语,我就不该跟你们俩客气。 “哦,外头的雨停了,我就不久留二位了。”文晓荼笑眯眯逐客,麻蛋,简直是两块狗皮膏药。想争宠,乃们自己去勾搭皇帝不就得了!还想着拿我当筏子!老娘看上去很像个工具人吗?! 正在此时,昌仪宫管领太监梁万贯满脸堆笑跑了进来,“婕妤娘子,皇爷驾到!” 江宝林和崔选侍瞬间眼睛都直了! 文晓荼:…… 第96章 朕,眼光高 雨后初霁,彩虹凌空,原是极美的风景。 皇帝明昭批完了折子,见天日转晴,便溜达到了昌仪宫,只当是寻个清静。 不成想,却宛若进了菜市场。 看着冲他挤眉弄眼、极尽勾引之姿的两个不认识的嫔妃,明昭眉头狠狠一皱,他扫了一眼温氏,不悦地道:“你这里怎的如此聒噪?” 江宝林、崔选侍这一刻的表情就像是被雷劈了一样。 文晓荼差点憋不住喷笑,皇帝这话也忒损了,江宝林和崔选侍只是稍微有些啰嗦罢了。她咳嗽了两声,抖了抖眉毛,看向江、崔二人,你俩还不赶紧走人? 江宝林崔选侍又是憋屈又是委屈,心中不禁幽怨暗生:入宫半年有余,侍寝遥遥无期,这简直就是守活寡嘛! 明昭脸上阴云沉沉:没人逼你进宫!母后背着朕举办的变相选秀,只是设宴赏花,京中官宦女眷皆可入宫!并不曾强逼了谁! 明昭冷冷道:“你们两个若是心不甘情不愿,朕明日就可下诏,许你们归家另做婚配!” 此言一出,文晓荼不禁感叹,皇帝的自绿猫病似乎更重了。 江宝林崔选侍却吓得当场面无人色,噗通噗通伏跪在地,江宝林含泪道:“能够获选入宫,是嫔妾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嫔妾怎会不甘愿?!” 崔选侍花容失色,连忙附和:“能进宫服侍太后和皇上,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福气,嫔妾生是皇家的人,死的皇家的鬼!” 明昭脸色更黑了,居然一个都不肯走?!还说那么晦气的话! “都退下!”朕看着就烦! 江宝林崔选侍忙灰溜溜退了出去,只恨不得多生出两条腿。 文晓荼眨了眨眼,“皇上,您刚才好凶啊,瞧把江宝林和崔选侍吓得。” 明昭暗道,原来是江氏和崔氏啊,就是不晓得哪个是江氏哪个是崔氏,不过这个无关紧要。 明昭挥手屏退宫人,随口问:“她们两个来作甚?” 文晓荼笑嘻嘻指了指自己的小腹,“来庆贺嫔妾有孕的!哦,对了,刚才还有林选侍来替贤妃送贺礼。皇上您要是早点来,嫔妾这里只怕更热闹呢。” 明昭皱眉:这些女人,有事没事,怎么就喜欢扎堆儿?就不能一个个安安静静呆着吗? 文晓荼忙亲自捧了茶,“皇上喝口茶,消消气。”——真不晓得,这种事情有毛线好生气的,我都没怎么生气诶。 明昭接过茶抿了一口,还是温氏叫人顺坦些,耳根子清清静静的感觉真好。 文晓荼忽的问:“皇上,您怎么好像看您的嫔妃都不大顺眼的样子?”——皇帝对贤妃没什么好脸色,对辛昭容多有怨念,陆婕妤还好些,却也不见半分喜爱,更不消说太后娘娘钦选的这批新人了,贺兰氏已经被撵走,方氏更是为皇帝所厌恶,余美人被皇帝吓得躲在丽心堂至今不敢出门,洛才人被嫌弃孤僻,三位女御皇帝陛下怕是恨不得也给撵出宫。 唉,本朝的嫔妃,貌似很难当啊。 明昭暗忖,倒也不是个个都不顺眼,他淡淡睨了温氏一眼,“朕,眼光高。” 文晓荼:……你,很臭屁。 她嘴角抽搐地笑了两声。 明昭喝着茶,语气淡若轻烟:“对了,你要的厨子,朕叫梁琨玉随便挑了两个,打今儿去就在你的小厨房办差了。” 文晓荼愣了一下,“啊,还真的给我厨子啊?”——她昨儿纯粹就是故意气方婕妤的。 明昭脸色一沉,茶盏哐啷一声撩在了花梨木炕几上,“朕金口玉言,说出去的话,难道还会不作数?!” 见皇帝陛下脸色跟方才的阴云似的,文晓荼讪讪陪笑:“嫔妾就是太过惊喜了!嫔妾多谢皇上恩典!皇上您真是太大方了!” 一通彩虹屁送出,皇帝陛下脸色稍霁。 文晓荼这才松了一口气,狗皇帝是挺大方的,就是脾气比较坏!动不动就翻脸! 不过,还算比较好哄,顺着毛捋一捋就是了。 明昭面有自得之色,便又端起桃花缠枝茶盏抿了一口茶,又斜眼睥睨道:“对了,方氏大约是被你刺激到了,昨儿竟逮了只野猫训练,想要加害你,可惜没看顾好,野猫跑了。” 正在此时,内室传出“喵”的叫声,一只雪白的大猫一溜烟儿跑了出来,跑到文晓荼脚边儿,乖巧地蹭着。 明昭皱眉:“哪来的猫?”——温氏何时养猫了,虽说品相尚可,但瞧着是只不入流的杂种猫。 文晓荼笑着说:“就是方婕妤的那只。” 明昭微微错愕。 文晓荼蹲下身子,将羊脂玉抱了起来,“它逃出了方婕妤的魔爪,是嫔妾给它治了伤,如今它是嫔妾的猫了,叫做羊脂玉,还不错?” 说着,文晓荼抓起羊脂玉那只受了伤的前爪给皇帝瞧:“这个方氏真是歹毒,居然把荆棘刺往羊脂玉的肉垫子里扎!这种人简直丧尽天良!”文晓荼咬牙切齿,愤怒几乎跳脚。 明昭沉默了数息:虐待一只猫,就是丧尽天良了?方氏害你毁容,你都没这么气愤! “你……要养它?”明昭看着那只还算乖顺的大白猫。 文晓荼立刻点头,“是啊,羊脂玉好乖的!” 明昭叹了口气:“扔了,朕回头叫永巷给你挑一只纯种的狮子猫。”——不比这杂种猫强百倍? 文晓荼立刻不乐意了:“养宠物最要紧的是看缘分,不是看纯种不纯种!羊脂玉跟我有缘!” 明昭脸色一沉,不识好歹的臭女人!居然拒绝朕的好意! 见皇帝脸色不妙,文晓荼立刻谄媚地笑了,她爱抚着怀里的羊脂玉,快步凑到皇帝身旁,“嫔妾多谢皇上好意,不过皇上赏赐嫔妾的好东西已经太多了,嫔妾这不是怕被人嫉妒么。” 明昭鼻孔出气哼了一声,“朕看你倒是巧言令色得紧!” 文晓荼心中怒骂,这狗皇帝脾气怎么越来越狗了?一言不合心意就变脸! 文晓荼只得连忙转移话题:“也不晓得方氏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 明昭冷着脸道:“她一大早去了丽心堂,还把宫人都打发了,跟余氏独处了大半个时辰,也不晓得密谋了什么。” 文晓荼:方氏跟余氏这种草包美人密谋???肿么感觉不大靠谱? 第97章 余美人你还能再蠢点儿吗 送走了皇帝陛下,文晓荼眉头皱得跟个老太太似的,难不成方氏想和余氏联手?可是以余氏的水平,不拖后腿就阿弥陀佛了。 文晓荼想不明白,便懒得想,她唤了小元宝进来:“去叫余美人过来一趟。”——针对蠢蛋,何必弯弯绕绕,直接问就是了。 小元宝小声道:“可是,余美人脚伤未愈,一直称病不出。” 文晓荼不咸不淡道:“那就抬着我的肩舆去把她接来!”——雨后的秋天又湿又冷,路又滑,她不想出门。 小元宝惊了一下,婕妤竟然如此抬举余美人?! “是,奴婢明白了!” 于是,小元宝叫上抬肩舆的太监,抬着一顶空舆便往北宫去了,这架势,着实引得北宫上下瞩目。 怡芙堂也第一时间得知了这个怪异的消息,温婕妤竟遣人抬着肩舆往丽心堂去了! 方婕妤当场脸都绿了,“空舆?!” 方氏恨得咬牙切齿,那她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余美人的丽心堂四周栽植了一片梧桐树,眼下时节梧叶飘零,石子路上也落了零零散散的枯叶,小元宝走在最前头,踩过潮湿的石子路、潮湿的梧叶。 忽的,小元宝只觉得脚下呲溜一声,整个人一个屁股蹲就重重摔在了地上,“哎哟喂!疼死我了!” 抬肩舆的小太监紧跟着也是一脚打滑,呲溜一声,人摔了个屁股墩,肩舆也哐啷一声重重落地。 小元宝回头一瞧,脸都白了,若他一个人摔倒,尚可说是不小心!连抬肩舆的太监也摔倒了,足可见这脚下的路不对劲! 小元宝二话不说,连忙检查这片石子路。 后头抬肩舆的太监也是脸色灰败,幸好婕妤娘子没有乘坐肩舆,否则——若是从那么高的肩舆上摔下来……若是因此龙胎不保,他们两个抬肩舆的奴婢也肯定小命不保!便也顾不得臀部的疼痛,忙一并检查路面。 “元宝公公,不是路有问题,是梧桐叶的背面涂了油脂!”一个太监抬肩舆的太监翻起一片梧桐叶,惊呼道。 文晓荼等了半个时辰,没等来余美人,结果等来了一瘸一拐的小元宝。 小元宝捧着一大盘梧桐叶,脸色凝重地道:“幸好主子没有亲去丽心堂,否则肯定会中了算计!此人好歹毒的心思!竟在梧桐叶反面上涂了油,又搁在石子路上,只要有人经过,就必定会踩到树叶,就必定会摔倒!!” 文晓荼也不由惊了一下,她瞬间明白了,方婕妤才不是想和余美人结盟,而是要引她去丽心堂!! 而方婕妤只需要在丽心堂的必经之路上做手脚,让她从肩舆上狠狠摔落,来个小产。最后再嫁祸余美人即可! 看着这些油腻的梧桐叶,文晓荼那叫一个悔恨啊,早知如此,她就应该亲自去丽心堂才对!介时,她停掉“安胎药”,姨妈一来,就能装作小产了! 麻蛋,谁能想到,方婕妤来了这一出?她还以为方氏要教唆余氏对她下手呢! 文晓荼捂脸,“早知如此……”我就以身犯险了。 但是再瞅瞅小元宝走路趔趄的惨样,嗯,貌似摔得挺狠。再想想肩舆的高度,额……貌似她的屁股逃过一劫啊。 小元宝躬身道:“主子,此事非同小可,还是尽快禀报皇上和太后知晓。” 文晓荼挠头,功败垂成的一局,戳穿了也就那样,而且搞不好罪名会全部扣在余美人头上……话说,狗皇帝不是说已经叫人严密监视方婕妤了吗?这么大的动作,难道皇帝没发现? 正在此时,管领太监梁万贯在外头扬声禀报:“婕妤娘子,丽心堂余娘子求见!” 文晓荼挑眉:人没抬来,倒是自己走来了。 “请她进来!”文晓荼笑眯眯道。 随后便见余美人行走如云、步履仓促地走了进来,余氏那娇媚脸蛋此刻有些泛白,她进来之后便急不可耐地追问:“我听人说,你宫里抬肩舆的太监在梧桐林石子路上摔倒了!” 毕竟是在丽心堂不远处发生的事儿,余美人向不知道都难。 文晓荼抬了抬眼皮,“可不是么,小元宝腿都快摔瘸了!” 小元宝巨汗:没那么严重,我的主子。 小元宝朝着余美人躬身趔趄一礼,“请美人安,美人还没给我家婕妤主子请安行礼呢。” 余美人面皮登时一涨,但眼下形势,已经由不得她任性,余美人一咬牙,便屈膝匆匆一福,“温婕妤金安!” 文晓荼挑眉,哟,居然还真的行礼了! 文晓荼不疾不徐道:“余美人看样子脚伤已经好了。” 余美人不由想到了什么,她脸色一白,急忙否认:“我还没好呢!” 文晓荼几乎翻白眼:……你当我眼瞎啊。 算了,余美人的脚不重要,她轻咳了两声,淡淡说:“小元宝,你把前因后果跟余美人说一遍!” “是!”小元宝躬身应声,然后正色道:“余美人且听奴婢细说——” 无非就是抬着文晓荼的肩舆去丽心堂接余美人,然后在梧桐林石子路摔了个惨兮兮这点小事儿。 但余美人脸色更难看了,没等文晓荼问什么,她就急忙道:“这件事跟我无关!” 文晓荼轻轻嗤笑,她拈起一枚枯黄的枫叶,送到鼻子底下嗅了嗅,“这是木樨花头油的气味。据我所知,木樨油只有世妇份例里才有,洛才人与我素无仇怨,方婕妤先前幽禁浴佛殿,这个月也并未领到木樨油。所以——”文晓荼凝眸看向浑身插满嫌疑的余美人。 “木樨油?”余美人脸色刷地白了。 文晓荼眯了眯眼,有问题啊…… 余美人急忙道:“今早方氏去了我的丽心堂,跟我一同哭诉,说内务府克扣她的份例,连头油不都给她,便死皮赖脸跟我讨了一瓶木樨油!所以,肯定是方婕妤干的!” 文晓荼都无语凝噎了,方氏问你要头油,你居然就给了!你四不四傻?! 文晓荼问:“可有人证?!” 余美人瞪大了眸子,“当时,方婕妤哭着要求屏退左右,我看她可怜,所以、所以……” “所以没有人证对?”文晓荼实在是服了,余氏啊余氏,你丫的还能再蠢点儿吗? 第98章 朕…真的还要继续吗 余氏瞬间眼圈红了,豆大的泪水在秋水眸中积蓄,旋即她“哇”地哭出了声,“我说的都是真的!真的都是方婕妤干的,跟我没关系啊!” 一边哭嚎,余氏一边踉跄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文晓荼的大腿,“我又不傻,岂会不知谋害皇嗣是会连累父母族人?我怎么可能干这种事?!” 文晓荼已经翻白眼了,你不傻?你分明是后宫头号傻逼!文晓荼扶额叹息,方婕妤不过就是哭两声,让你屏退左右你就屏退左右,让你送木樨油你就白送!你干脆改名叫余白送得了! “我说余白送啊……” 余美人泪眸怔忪,瘪着嘴道:“嫔妾闺名烟霏,不叫白松。” 文晓荼:……-_-|| 名字还挺雅致,呵呵,可惜不长脑子。 被这草包美人这一白送,文晓荼都不晓得接下来该怎么应对了,她揉了揉眉心,“得嘞,你先回,这事儿容我思量一二。” 原本是一场算计缜密的谋害皇嗣局,结果因为她不按常理出牌,结果只把几个太监摔青了屁股、摔趔趄了腿儿,这事儿就算真的揭发出去,就算真的能扣在方婕妤头上,可毕竟是未遂之罪,而且怎么看怎么叫人觉得无语凝噎。 不告状,有点不忿。 告,再瞅瞅余美人这位小傻叉,搞不好得是她背锅…… 什么破事儿啊!方婉仪,你丫的就会坑傻叉! 不过话又说回来,余美人这么蠢,不坑她坑谁? 余美人慌了神,她连忙攥住文晓荼的衣袖:“你、是不是要告诉和皇上和太后?” 文晓荼拧眉思忖:“太后还是先不要惊动了,至于皇上……”她觉得,以皇帝对后宫的掌控力,应该不会不知道。 余美人浑身簌簌颤抖,“我求求你,千万不要告诉皇上!皇上肯定会杀了我的!” 文晓荼看着抖若筛糠的余美人,那死黑皮有那么可怕吗?瞧把这草包美人给吓得。 “好,我不告诉就是了。”文晓荼叹气,反正也没必要。 一瞬间,余美人感激涕零,“谢谢你!你真是个大好人!” 文晓荼:……心情略微妙。 余美人嘤嘤哭诉:“我从前还以为你又丑又坏,又谄媚又没骨气,没想到你心眼儿这么好,是我错怪你了!” 文晓荼:你丫的给我滚! 她总算明白皇帝为啥不待见余氏了!这人真讨厌! 好不容易赶走了余氏,文晓荼只觉得脑仁疼,这余美人生得这般美丽,嘴里突突出来的话却一点也不美,叫人耳根子都不舒服了。 红果躬身附耳道:“这余氏如此蠢笨,想来应该只是被方氏利用了。接下来,主子打算怎么应对?” 正在此时,外头传来梁万贯的声音:“婕妤娘子,皇爷口谕,传您即可前往乾安宫后殿。” 红果蹙眉:“莫不是皇上已经知道了此事?” 文晓荼暗道,毕竟是光天化日之下发生的事儿,能瞒得过皇帝才怪! 碧心小声嘟囔:“主子才受了惊吓,皇上怎的也不亲来探视?” 文晓荼笑了:“我可没那么胆小!”说着,她戳了戳碧心鼻尖。 碧心忙低下头,讪笑道:“主子没受惊就好。” 红果忙拿了件厚实的杂宝织金斗篷为她披上,这才乘着肩舆往乾安宫去了。这肩舆倒是结实,只是磕掉了几块漆而已。倒是抬肩舆的太监摔得不轻,所以特换了两个稳健的粗使太监暂时接替。 圣安殿御书房还是静谧依旧,文晓荼独自入内,纤纤细步上前,不疾不徐行了一礼。 皇帝明昭看着安然无恙的温氏,心情略微妙,“你……怎么没亲自去丽心堂?”——反倒是叫人抬着空舆去接余氏?她是怎么想的? 文晓荼汗了一把,“嫔妾就是懒得出门。” 明昭沉默了数息,“如此一来,方氏可就白忙活一场了。” 文晓荼听着皇帝的语气有点不大对劲,她忽的想到,方氏身边不是有皇帝的眼线吗? 她急忙问:“皇上您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连方氏虐猫的事儿皇帝都知道,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事儿?! 明昭淡淡睨了她一眼,“你今儿要是摔上一下,今晚就可以假装小产,朕也就可以治方氏一个谋害皇嗣之罪了。” 听了这话,文晓荼那叫一个懊悔啊,她急忙道:“可是,即使谋害皇嗣未遂,也是不小的罪名?!” 明昭淡淡说:“也不是不行,就是罚得轻一些罢了。只不过——”明昭睨了一眼温氏的腰部,“你的肚子又该赖在谁头上?” 文晓荼黑线,什么叫“赖在谁头上”?忒难听! 文晓荼略一思忖,讪笑道:“反正头三个月胎像不稳,嫔妾回头自己不小心摔一跤就是了。” 明昭脸色黑了几分,这种馊主意也就只有温氏想得出来! 明昭黑着脸道:“你若非要如此,也未尝不可,正好朕趁把余氏和方氏一起料理了!” 文晓荼愣住了:“这事儿跟余氏没关系?” 明昭冷笑:“谁叫她蠢?!” 文晓荼顿觉心底生寒,哪怕余氏是无辜的,皇帝也依然不介意让余氏枉受冤屈?!忽的,她居然觉得,这个皇帝似乎并非公正无私…… “怎么了?”明昭皱眉。 文晓荼咬了咬嘴唇,小心翼翼道:“皇上,这不大好?明明余美人只是被方氏利用。” 明昭立刻明白,这个温氏又动了恻隐之心了!他皱眉,明明余氏先前那般为难她,难为她如今竟以德报怨。 “那木樨油出自余氏之手,她洗不清嫌疑!”明昭板着脸道。 文晓荼沉默了几秒钟,“皇上,还有其他法子吗?”——把无辜之人摘出去的法子。 明昭眉心紧蹙,如此妇人之仁,焉能成大事?不过,方氏的确还有后招,只是一时半会无法渗透昌仪宫,所以后招还只是个计划。 “一计不成,方氏肯定会再次出手。”明昭凉凉道,“只不过,你当真要放弃眼前这个大好机会?你就不怕方氏下一次出手,会直接要了你的命?” 文晓荼嘿嘿陪笑:“这不是有您盯着么,嫔妾相信您不会让方氏得逞。” 明昭怔住了,她……一直都这般信任朕?! 心中的坚毅再一次产生了动摇,朕……真的还要继续吗? 第99章 落胎药绝育药 文晓荼倒是松了一口气,她还真怕方氏就此偃旗息鼓呢。 “皇上,您觉得,方氏接下来会如何出手?”文晓荼觉得,皇帝既然严密监视着方氏,保不齐能预测方氏举动。 明昭深吸一口气,道:“方氏一直想买通你宫里的熬药太监,只是尚未得逞罢了。” 文晓荼眼睛一亮,“给我下打胎药?” 明昭深深凝视着温氏的眉眼,沉声道:“或许是绝育药!” 文晓荼怔住了,绝育药啊……若是中了招,后半辈子就没法生孩子了?永绝后患的一招,够毒。 她摸了摸下巴,她倒不是很怕绝育药,反正她的容貌无法恢复,皇帝又不可能跟她生娃,出宫改嫁什么的,也不是什么好出路。 “难道就不会是毒药,把我直接毒死的那种?”文晓荼很担心这个。 明昭脸色阴沉,温氏竟不怕绝育?!她难道就没想过日后为朕生儿育女?!为了彻底搬倒方氏,她竟愿意付出这样的代价?! 明昭咬牙切齿:“这个你大可放心,你入口之药,熬药太监都会先行试毒!”——若是毒药,太监会先毒发身亡! 文晓荼一愣,是了,还有这道流程呢。既如此,方婕妤就不可能下致死之药。 文晓荼又不安问:“那万一她下慢性毒药呢?”——短时间内不会致死,也不宜察觉的那种。 明昭心中冷哼,这个温氏,倒是怕死得紧!不过这样也好,怕死才好拿捏。 “你大可放心,方氏手上已经没有毒药了!”方氏手上所有的底牌,朕都知道。 文晓荼一喜,等等,什么叫“已经没有毒药了”? 她转念一想,是了,致使原主毁容的南越胭脂里混入的一品红,其实就是毒药,若是误服,很有可能小命呜呼! “她是怎么把毒药带进宫的?”文晓荼很费解,宫里断不可能有这种东西。 明昭没好气地道:“还不是母后管理松懈,新人入宫,也未曾严格搜查!” 文晓荼汗了一把,是啊,毕竟是有了名位的嫔妃,总不能搜身?顶多就是搜查一下行囊。 文晓荼看了一眼南窗上的晚霞,心道,都已经是傍晚了,今儿这一出,足足闹腾了一整日。 她连忙福了福身子,“既如此,嫔妾回去之后,继续每日喝安胎药便是了。” 明昭眸子幽若寒冰,“你若是后悔了,可以直接停药。至于方氏,朕可以另想法子料理了她。” 文晓荼心想,若是停药,姨妈肯定就该来了,那就等同“小产”,如此一来,自己这么多天的苦药岂不是白喝了?至于方氏如何另做料理……她倒是不怀疑皇帝处置方氏的决心,可是,迟则生变啊! “不管是落胎药、还是绝育药,都不打紧。”文晓荼定定道。 皇帝明昭脸上布满寒霜,这是朕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你既然不珍惜,就别怪朕无情了。 “你既如此顽固,就自己受着!”明昭冷冷道。 文晓荼无语,怎么皇帝突然就变脸了?!当然是我自己受着,难不成姨妈痛你能替我受?!真特么废话。 “那就这么说定了。”文晓荼讪讪陪笑。 明昭脸色阴沉,“你退下,叫梁万贯进来!” 文晓荼自然知道梁万贯是皇帝的人,这明显是吩咐梁万贯打开昌仪宫门户,给方婕妤提供机会。梁万贯好歹是御前出来的人,别看白白胖胖,像是个只会吃的废物,但其实颇有几分本事,昌仪宫的篱笆扎得牢固着呢。 文晓荼连忙点头,“嫔妾明白,有劳皇上费心了。” 然后,文晓荼就安心回到昌仪宫,等着方氏下药了。 其实,她也不是不想有孩子,但皇帝不愿意跟她生孩子,她也没胆子给皇帝戴绿帽子。至于出宫改嫁什么的,唉,若她没有毁容,或许未尝不是一条出路。不过,这个时代,哪有什么一心一意的良人?在古代当女人不容易。 而她已经为自己的未来后宫养老做好了安排,日后哪怕“失宠”,凭着如今不算低的位份,以及日后的墨汁生意,应该也能过安稳日子。 只要除掉了方婕妤。 所以,为了自己未来能舒舒服服养老,她愿意冒着绝育的风险。 接下来的几日,皇帝没有再传召她,也没有驾临昌仪宫,甚至也没有召幸过嫔妃。据说是前朝忙碌,皇帝分身无暇。为此,太后娘娘都有些焦躁了。 皇帝但凡多洁身自好几天,太后娘娘便坐立不安。——文晓荼都无语了,谁没有贤者时间啊,就算皇帝年轻,也不至于夜夜笙歌? 一连多日没有动静,文晓荼不禁嘀咕,也不晓得方氏给她下药的事儿安排好了没。 这一日清晨,红果又端了安胎药来,“主子快趁热喝。” 文晓荼看着这苦药汁,真的很想摔碗,姓方的,你效率太低了! 看着自家主子一副不情愿的样子,红果连忙又捧了蜜饯来:“主子,良药苦口。傅太医说了,这安胎药必须每日服用,直到胎像稳固。” 文晓荼也知道,这药不能停,停药之日便是小产之日。 只得捏着鼻子灌了药,服下之后,文晓荼静静等了半个时辰,嗯,还是没反应。 得嘞,反正闲着无聊,去给太后请个安。 颐年殿外,白芍姑姑笑脸相迎:“婕妤来了,太后这两日正心情不佳呢,您这一来,太后定要高兴多了。” 果不其然,文晓荼一进殿,愁眉不展的太后娘娘立刻笑成了一朵菊花,拉着她的手就开始不住关怀:“这两日身子可还好?肚子有没有闹腾?” 就是没闹腾才叫人忧心呢,文晓荼腹诽之后,忙笑着说:“嫔妾每日都喝着傅太医开的安胎药,身子一直都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太后连连点头。 太后又笑眯眯道:“哀家已经吩咐了内务府着手挑选乳母。” 文晓荼巨汗:“这、这也太早了?” 太后笑着说:“未雨绸缪,省得到时候手忙脚乱!你母亲连生了三对双胞胎,万一你肚子里也是一双,可不得提前早早多预备上几个乳母?” 文晓荼瀑布汗,我愿称你为地表最强祖母! 这时候,管领太监朱四常笑着进来禀报:“太后娘娘,皇上来给您请安了。” 太后顿时脸色不佳:“皇帝不是忙得很,连牌子都不翻了,居然还有空暇来给哀家请安?” 文晓荼又一次瀑布汗,在太后眼里,皇帝儿子不睡嫔妃,简直就是丧尽天良。 说话间,皇帝已经大步走了进来,步履甚是急促,“给母后请安!” 说着,他冷脸看向一旁屈膝行礼了温氏,“立刻回昌仪宫去。” 文晓荼懵逼,咋了? 第100章 见红、坑爹的狗皇帝! 明昭简直急坏了,这个温氏,今早喝了安胎药,也不老老实实呆着,居然跑颐年殿了! 看着皇帝严肃的表情,文晓荼心中咯噔一下,难道她今早喝的药已经被动了手脚?可是,她明明没反应啊! 见皇帝脸色愈发不善,文晓荼也不敢多问,连忙道:“那嫔妾就先告退了。”便朝着太后福了福,便麻溜退下了。 太后露出不解的神色:“皇帝这是怎么了?心情不好,也不能对温氏横眉冷对啊!”——万一惊了温氏的胎可怎么是好? 明昭:母后担心的,也就只有那根本不存在的皇孙儿罢了! 明昭心中微凉,“她近来胎像不稳,需好生养胎。” 回去的路上,文晓荼不住地摩挲着自己的肚子,暂时没有什么不适……难不成是自己多心了? 直到肩舆停在了昌仪宫偏殿外,文晓荼才要下肩舆,便感觉到小腹突然抽搐了一下。 她脸色一变,感受到小肚子上传来的隐痛,连忙快步走进殿中,几步光景,便觉得小腹疼得更厉害了! 这种感觉,就是姨妈痛! 只不过比先前几个月痛得疼厉害。 然后,她感觉到一股热流淌下,好糟糕的感觉! 合着今早的药,果然被动了手脚啊。 怪不得皇帝风风火火跑去颐年殿把她往回撵。 “啊!”碧心指着自家主子裙子上晕出的一抹血色,发出了尖锐的叫声,一张小脸都没了血色,“主子见红了!” 文晓荼捂着酸痛交加的肚子,已经歪倒在了榻上,昌仪宫偏殿顷刻间沸反盈天。 红果疾呼道:“小元宝,快去请傅太医来!快啊!” 文晓荼抱着肚子在床上缩成一团,我勒个去,药真的不能乱喝啊,她哪里想到姨妈痛居然也能痛到这个程度。 两世为人,文晓荼的身体其实都还算不错,姨妈未曾给她带来太大困扰。但这一次,是她自己给自己找罪受,纯属活该。 文晓荼咬牙切齿,疼得直哆嗦,更令人绝望的是,她身边一直有人照顾,她愣是找不到机会吃片止痛药!她明明芥子空间里有两盒布洛芬! 好在傅太医很快赶来,后脚赶来的便是皇帝明昭和他妈。 明昭其实并不希望母后也跟着一起来,但温氏“见红”的消息禀去了颐年殿,母后非要亲自前来坐镇。 在偏殿外,明昭正色道:“母后,里头怕是血污,未免冲撞,不如您还是去正殿。”——母后虽然不怎么聪明,但毕竟是过来人,未免被母后看出端倪,最好还是不要让母后瞧见温氏。 容太后一路急匆匆赶来,看着昌仪宫偏殿的殿门,脚下踟蹰了几步,手中攥着一串沉香佛珠,捻了几下,点头叹道:“也好,哀家又不是太医。” 明昭松了一口气,忙亲自扶着太后先去了正殿,然后才走进温氏的偏殿。 皇帝驾临,伺候文晓荼的红果碧心,以及正在诊脉的傅太医纷纷跪地磕头。 文晓荼实在疼得直不起腰,就只得歪在床榻上装死了。 明昭几步走到床前,便闻到一股子血腥气,温氏弓着腰倚在榻上,过浓的妆容遮盖了她的气色,但蛾眉紧蹙,显然十分难受。 明昭挥了挥手,“太医留下,其余的都退下。” “是!”红果碧心面色惶恐,心中惴惴地退了下去。 内室再无外人,明昭这才问道:“如何了?” 傅太医作为知情人,自是诚惶诚恐,他小声道:“回皇上,温婕妤……应该服用了分量不轻的活血化瘀之药,故而才会如此。” 文晓荼贝齿紧咬,声音颤颤巍巍:“怎么会疼得这么厉害?” 傅太医心下腹诽:那还用说,又是推迟月信,又是烈性活血,自然是要疼上几日的。 傅太医嘴上道:“婕妤先前服用‘安胎药’,今日用服了活血药,都都是伤身之物,故而失血猛烈,这几日会格外难受些。” 文晓荼有气无力地道:“那烦请太医给我开个止痛药。”——西药虽然也能止痛,但既然喝了伤身之物,她觉得自己应该吃点中药调理一下。 傅太医瞧瞧抬头,看向皇帝陛下。 明昭挥了挥手:“你去外面候着。” “是!”傅太医擦了一把冷汗,战战兢兢退了下去。 文晓荼咬牙切齿,啥意思啊,先给我开药啊,疼死老娘了! 看着温氏这副虚弱无力的样子,明昭心头浮起一抹恻隐,但他又立刻硬下心肠,既已到了这一步,便是百尺竿头,岂能后退? 明昭面上如凝结了冰霜,“你可知道,母后也已经驾临了昌仪宫,此刻就在正殿。” 文晓荼疼得额头沁出了一层冷汗,“太后?肯定是我身边的宫人跑去禀报了太后。” 明昭嘴角扬起一抹诡计得逞的冷笑,“若是朕命傅太医,将实情禀明母后,你可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文晓荼疼得脑子都钝了,竟没有深想,而是疑惑地道:“咱俩合谋假孕的事儿,要告诉太后?!”——一开始不是这个计划的啊! 明昭:…… 良久的寂静之后,明昭脸色漆黑一片,“你是真蠢,还是在跟朕装蠢?!” 听到这话,文晓荼再傻也听出不对劲了,她抬眼看着这位脸色冷漠得可怕的皇帝陛下,不由心凉了半截,“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 明昭咬一咬牙,冷下心肠道:“你只是来了月信,而非小产。此事若被母后知晓,后果如何,你不会不清楚!” 文晓荼心中咯噔一下,她努力撑起上半身:“皇上,咱们先前不是说好了!我假孕,只为料理方氏,您为何……” 坑都挖好了,狗皇帝却想把她推进坑里埋了?! 人干事?! 明昭黑面冷峻,眼中尽数是刻薄之色,“其实,朕从一开始就骗了你。方清儒对朕忠心不二,他的确为方氏之事屡上奏折,不过却不是为女儿求情。而是恳请朕不必顾惜君臣情分,不必对方氏手下留情,尽可杀之!” 这一瞬间,文晓荼心沉到谷底,若方氏于皇帝而言,不再是个需要费心就能解决的问题,那么……皇帝和她上演这一出戏,其所图,毫无疑问就是她了! 文晓荼苦笑,她还真蠢,竟然几乎没怀疑过皇帝。 是先前皇帝对方氏和贺兰氏处置太过刚直公允,以至于她竟忘了,皇帝这种生物,有几个会是伟光正的人物?自古帝王多腹黑啊,皇帝明昭,看似公正,实则玩起阴谋来,坑死她不偿命啊! 可是,她不明白,她到底有什么值得皇帝这般费心费力来坑?! 第101章 文晓荼的芥子空间 文晓荼深吸一口气,“但皇上没有直接告诉太后嫔妾假孕,还屏退左右与嫔妾单独说了这些话,可见皇上有所图。嫔妾猜不出皇上心思,还请皇上明言。”——一个皇帝,这般费心费力坑他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嫔妃,你到底图啥?! 以皇帝的权势,弄死她,不会比弄死一只蚂蚁更费力。 所以皇帝的目的,不是她的性命。 明昭冷峻的面庞微微消融,她凝视这眼前的女子,忽的一笑道:“朕的所图,自然是你的秘密——你那些一直都不肯告诉朕的秘密!” 文晓荼心中一惊,不会,她借尸还魂的事儿皇帝猜到了?她继承了原主的记忆,应该不至于露馅?若说是此身父母看出什么端倪,还有可能,原主跟皇帝,从前也不认识啊! 冷静、冷静!皇帝所指的秘密,绝对不是这个! 那么……就应该是芥子空间喽? 忽的,她想起自己嘴瓢说了地瓜土豆玉米,还画了世界地图,还有太后的富贵病……这些知识,于这个时代而言,的确太不寻常了些。 她倒是不怕暴露芥子空间,反正这玩意儿又没法被人夺走,因为芥子空间根本没有实体! 主要是芥子空间里的东西,她该怎么解释呢? “怎么不说话了?”皇帝明昭皱眉,都到了这一步了,还不想说实话?! 文晓荼虚弱地道:“如果嫔妾肯坦言,皇上可以高抬贵手放过嫔妾吗?” 明昭点头,“可以,朕也可以如你所愿,顺手料理了方氏。让你日后在后宫再无威胁。” 文晓荼腹诽:我特么日后最大的威胁你好伐?!狗皇帝! 麻蛋,我帮你妈缓解高血压病痛,给你画世界地图,告知高产作物,你丫的反手就刀我! 皇帝这种生物,没一个好玩意儿! 文晓荼叹气,她扶着床头柜滑下床榻,捂着肚子趔趔趄趄走到一旁的长案前,然后一挥手,芥子空间里的东西如数倒出,倒了满满一桌子。 这一幕,于明昭而言,简直不啻是神仙手段,但他强行保持了冷静,看着桌上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他板着脸问:“这些是什么东西?你又是从哪儿变出来的?” 文晓荼软在一旁的贵妃榻上,伛偻着腰身,“我有一个芥子空间,可以用来装东西。哦,那个芥子空间就是……”这个还真不太好解释。 明昭脱口惊呼道:“袖里乾坤?” 文晓荼忙摆手:“没那么大,就三尺方圆,使劲塞,也就能装这么点儿东西。” 明昭面上还算冷静,内心早已是波涛汹涌,没想到温氏的异能竟然是袖里乾坤?虽说这乾坤小了点儿,但已然不啻是神仙功法了!怪不得,朕无法读取其心声! “这些,都是些什么东西?”明昭死死皱着眉头,除了那支成色平平的碧玉如意,其余的,他几乎都不认得! 比如说,那薄薄的巴掌大的黑色小东西,拿起来之后,能倒映出人影。 “那是手机。”文晓荼捂着肚子,虚弱地道,“你可以理解顺风耳。” 明昭瞳仁一缩,袖里乾坤已经够厉害了的,温氏居然还有顺风耳这等法器?! 文晓荼又忙道:“不过早就没电了,额,没电就是不能用了的意思,差不多等于是坏掉了。” 明昭正色问:“能修好吗?” 文晓荼黑线:“当然不能!”——充电宝早就没电了!她也不会发电! 明昭遗憾地放下了这块非金非石、手感奇特的“顺风耳”,又拿起旁边那块白色的小砖头,也是非金非石,一看就非比寻常。 “那个是充电宝,给顺风耳充电的,不过它也没电了,大约等于坏掉了,也没法修。”文晓荼非常贴心地如是说。 明昭更加遗憾了,又打开了那个非金非石的白色的小箱子,里头是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盒子、小瓶子,上头还有蚂蚁般的小字,有的是缺胳膊少腿的错别字,还有的是些弯弯曲曲的异域文字。 “那是我的药箱子,不过都是些普通的常用药,比如是止咳止痛止血消炎之类的,并没有治富贵病的药,因为我没有富贵病。”——没有高血压的人,谁会去买降血压药? 明昭遗憾地放下了那瓶vc,然后继续翻找,嗯?怎么还有一颗大白菜,而且装在一个透明的不知何种质地的袋子里,还有小袋的糯米、小米、红豆、绿豆……神仙也会熬粥喝吗? 继续翻,翻到最底下,明昭拎起一袋沉甸甸的块茎,面上再也难掩震惊之色:“番薯?!还有土豆和玉米?!”——这些高产作物,不但真的存在,而且温氏身上居然就有?! “你到底是什么人?!”明昭惊愕地看着虚弱缩成一团的温氏。 文晓荼弱弱道:“一介一斗升小民。” 明昭一脸不信:“斗升小民会有这些神物?!” 文晓荼叹道:“我上辈子真的是斗升小民,只不过我上辈子所处的世界,比您的大宣朝稍微繁荣了亿点点。地瓜土豆玉米什么,出门就能买到,很便宜的。” “前世——”明昭听懂了温氏话里的深意,“你有前世记忆?!这些东西,也都是你前世之物?!” 文晓荼点头,借尸还魂太震惊,她还是正常转世投胎比较好。 “那顺风耳呢?”明昭指着那块已经没电的手机。 文晓荼道:“那是手机,可以远距离通话,我上辈子那个世界,已经是很普通的东西,可以说是人手必备。” 明昭被震撼住了,“那是怎样的一个时代啊……” 文晓荼心道,以封建时代的眼光来看,那的确是一个不可思议的时代。 文晓荼实在没心情跟皇帝陛下炫耀自己上辈子那个时代,她姨妈痛得厉害,便顾不得许多,颤颤巍巍从药箱子里翻出了布洛芬,扣了一粒胶囊塞进嘴里,混这唾沫便咽了下去。 “你吃了什么药?”明昭急忙问。 文晓荼有气无力道:“只是一颗止痛药,我实在疼得受不了了。” 看着温氏这副随时有可能倒下的样子,明昭心中微微有些不忍,此番……是朕算计了她,还叫她受这般苦痛。 文晓荼道:“这就是我所有秘密,这些东西,您给我留点药,其余您随意。” 说着,文晓荼又忙抱起那根碧玉如意:“还有这个。”——她还指望着带去下辈子呢。 明昭:…… 第102章 没出息的女人、没出息的男人 没出息。 看着温氏抱着那柄绿油油的如意,明昭脑子里立刻浮现这三个字。 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啊不!有了这神奇的袖里乾坤,于温氏而言,钱财生能带来、死亦能带走。 可就算如此,温氏也太财迷了些。 明昭揉了揉眉心,把那三样高产作物划拉到自己身边,“朕只需要这些。” 文晓荼指了指那几包豆子,“这些不需要吗?” 明昭淡淡说:“朕要这些做什么?”拿回去熬粥吗? 文晓荼慢吞吞说:“我上辈子那个时代的农作物,都是经过改良的。这些豆子,大约顶多也就是高产一些、耐旱一些、抗病虫害一些罢了。” 明昭眸子一亮,又飞快把黄豆绿豆红豆划拉走。 文晓荼:瞧瞧,这就是一国君主,丫的就一没出息的强盗!抢走我的土豆地瓜玉米黄豆红豆绿豆…… “对了,这几个瓶瓶罐罐也是药吗?”明昭顺手揪了块桌布,把这高产作物和高产种子给抱起来,随口问道。 文晓荼抚摸着怀里的碧玉如意,“那是化妆品,往脸上擦的。” 明昭忽的想到那日温氏的容颜……莫非就是借助这些瓶瓶罐罐,才遮掩住伤疤,将容颜粉饰一新? 对这些小玩意,明昭便兴致缺缺,也懒得多追问,“其余的你自己收起来。” 文晓荼毫不犹豫一挥手,桌上剩余的东西凭空消失,包括自己怀里的碧玉如意也一并收了起来。如此一来,芥子空间倒是空了一块儿,可以塞上些值钱的东西了。如此一来,倒也不亏。 “你好生歇养,剩下的事情,自会如你所愿。”明昭留下这句话,拎着战利品大步而去。 出了偏殿,明昭将一包战利品交予梁琨玉,并吩咐不许偷看、直接送回圣安殿,便挤出个悲容,去正殿面见太后了。 一刻钟后,昌仪宫正殿,容太后发出了哀嚎声,“天杀的!谁害了哀家的皇孙儿!” 明昭脸带悲怒之色,“母后,太医已经检查过了,是有人在温氏的安胎药里下了藏红花。” 容太后泪落连珠,怒而拍案:“查!一定要彻查清楚!胆敢谋害哀家的亲孙儿,不管是谁,哀家要让她后悔活在世上!” 说着,容太后又道:“叫太医和昌仪宫的管领太监来回话!这些个狗混账,竟个安胎药都能熬出问题!” 明昭只得忙传召了傅太医和梁万贯进殿回话,二人都是知情人,不过就是按照皇帝预先的吩咐回话罢了。 傅太医先磕头禀报:“禀太后娘娘,微臣所开之药绝无问题,御药房亦是照方抓药。微臣也已经检查过药渣,并无问题。如此可见,必定是熬药的时候,被人动了手脚。” 梁万贯连忙咚咚磕头:“温婕妤的安胎药,奴婢素来都是太监小锞子负责熬煮,可今早小锞子中途腹痛不适,才改由烧火太监小凌子熬药。此刻二人都已关押在柴房,请皇上太后做主处置!” 话回到这个份儿上,无疑已经锁定了嫌疑人。 容太后拍案道:“把这个奴婢送去永巷,务必仔细审问!一定要撬开嘴!” “是!”梁万贯急忙磕头,忙不迭下去办差了。 吩咐过后,容太后又开始落泪:“哀家等了这么多年的皇孙儿,竟转眼间就没了!”容太后捶胸顿足,心痛不已。 明昭心有愧意,连忙安抚道:“母后切勿哀毁过度,温氏还年轻,等养好了身子,还是能再有生养的。” 容太后含着泪花,依然痛彻心扉。 明昭心有愧意,只得耐心连番安抚,又亲自将容太后送回了颐年殿。 永巷那边动作倒是极快,不消两个时辰便有了结果,其实是根本就没动刑,那烧火太监小凌子便招供了,说是自己在小锞子的茶水里下了泻药,自己趁机顶上,在那安胎药里下了一包红色粉末,但小凌子声称,那是一包转胎药,能够将温婕妤腹中小皇子变成小公主,至于温婕妤服用之后为何小产,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这个初步的审问结果,也第一时间禀报到了昌仪宫。 这会子布洛芬已经起效,不过文晓荼失血过多,这个人依旧是恹恹的。 “转胎药?”文晓荼当时就黑线了,这个小凌子分明是被忽悠得不轻!那包红色分明,分明就是堕胎药,甚至有可能是绝育药! “小凌子可有招供是谁给他的‘转胎药’?”文晓荼忙追问。 梁万贯躬身道:“说是丽心堂的太监小德子。” 文晓荼皱眉:居然还是牵扯到余美人头上了? 是啊,以方婕妤的性子,怎会不提前找好背锅之人?! 皇帝既说了,会如她所愿,那么……应该会不会让余美人背锅? 梁万贯道:“永巷已经去丽心堂锁拿小德子,皇爷也下旨搜查丽心堂,想必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正在此时,梁万贯手底下的小太监小石头快步跑了进来,躬身禀报:“婕妤主子,小德子……落水溺毙了。” 文晓荼眉心一沉,竟然杀人灭口?!方氏这是想把线索断在余美人处啊! 小石头又道:“余美人在丽心堂哭天抢地,嚷嚷着说是方婕妤谋害皇嗣……皇上便下旨一并搜查方婕妤的怡芙堂。” 文晓荼心道:真的能从怡芙堂搜出东西吗? 方婕妤很缜密,不过……皇帝的阴谋手段显然更厉害。方婕妤就算能把余美人算计得死死的,也必然算计不过狗皇帝。 想到此,文晓荼便安心了,“有皇上做主,想必很快就能有结果。” 这一天闹腾的,她也是在是累了,先是腹痛、又是大量失血,她是在是没精力熬夜,还是先歇着。 想必明天就能有结果了。 红果拭了拭眼角的泪珠,“主子累了,便早点歇息。有皇上太后做主,定能查个水落石出!”——不管是余美人还是方婕妤,只要查到证据,要么是死,要么是生不如死! 看着红果悲伤又愤恨的样子,文晓荼有些歉疚,其实她撒了弥天大谎,将所有人都诓骗了进去。 而她自己,也被皇帝诓骗算计,还真是报应不爽。 第195章 狗皇帝会读心术! 文晓荼立刻就看出狗皇帝心虚了,她心里忍不住狠狠呸了一声,总让我跟你交代我的秘密,你却没少坑蒙拐骗我!果然是个狗皇帝! 文晓荼立刻乖巧地道:“皇上是天子,自然有许多事情不便告诉臣妾,臣妾自然不会窥探皇帝的秘密。可是,臣妾偶尔也有些无关紧要的小秘密,自然也就更没必要叨扰皇上耳根子清静了。” 这样话听着十分公平,但明昭却很不乐意。但他也明白自己理亏,明明朕最大的秘密都未曾告诉阿荼,却还想让阿荼坦诚一切。 明昭叹了口气,“好,朕不再瞒着阿荼便是。慧观看不透朕的过去未来,并非因为朕是天子,而是因为……朕也有着异于常人的本事。” 文晓荼错愕了,“异于常人的……本事?!什么本事?” 明昭低声道:“就像是慧观的慧眼、阿荼的芥子空间,朕也有一种神乎其神的能力。” 文晓荼无法遏制自己的好奇心,到底什么能力啊?! 明昭叹道:“朕……能听到旁人的心声。” 心声?! 文晓荼愣了一下,然后发出鸡叫:“读心术?!” 她蹭的站了起来,然后飞快退到柱子后,“你你你你……会读心术?!”这特么也太开挂了?! 看到阿荼这吓坏了的样子,明昭一脸无奈:“放心,朕无法读取阿荼的心声。” 抱着柱子的文晓荼:读心术对我失灵?! “真的假的?”怎么听着好像我特牛逼的样子?!文晓荼很是惊诧。 明昭叹着气地道:“真的,朕是真的无法听到阿荼只字片语心声。” 文晓荼:你那一脸遗憾的样子是几个意思?! 文晓荼松了一口气,她慢慢松开了柱子,慢慢踱步到皇帝陛下跟前,“也就是说,皇上能读取除了臣妾和慧观大师以外所有人的心声?” 明昭淡淡说:“慧观的心声朕也能听到,只有阿荼是例外。” 文晓荼内心卧了个槽,能够听到世上所有人心中所思所想,唯独读不到我心中所想?! 真的假的? 文晓荼不由泛起了一丝怀疑,然后她默默心中开骂:狗皇帝、死皇帝、死狗皇帝! 嗯,再瞅瞅皇帝陛下的神色,没变化!文晓荼松了一口气,看样子果然听不到我的心声呢~ 明昭挑了挑眉毛:“阿荼……你是不是在偷偷骂朕?” 文晓荼惊得无以复加,她跳脚道:“你还说你无法读取我的心声!” 明昭脸色黑了几度,“朕只是瞧着你脸色古怪,诈你罢了,没想到……”阿荼居然真的在腹诽朕! 文晓荼:啊……介个…… 明昭直接一把捉住文晓荼的手腕,将她拽到了自己腿上,然后故作恶狠狠道:“说!你到底心中如何骂朕?!” 文晓荼看出皇帝并不是真的生气,便松了一口气,脸上陪笑道:“没、没什么啦,夫君别生气嘛,人家就是试试你到底能不能听到,不是真的想骂你。” 明昭轻哼了一声,他捏了捏阿荼的脸颊:“你啊,惯会花言巧语!”——嘴上这么说,那张脸上却是颇为享受的样子!阿荼又叫朕“夫君”了呢,而且还是如此娇滴滴撒娇! 文晓荼看得出皇帝很受用她的小娇妻人设,便继续撒娇撒痴:“好相公,人家还想养几只孔雀。” “好!养!”明昭心花怒放,莫说是孔雀,天上的星星月亮都给! 文晓荼嬉皮笑脸:“臣妾要公的,母的都好丑!”——口区,我怎么这么恶心呀!文晓荼自己都有点受不了自己了! 明昭宠溺的笑脸上多了几分别样的暧昧,“怎么能光要公的?公母配对,才能生小孔雀。” 文晓荼:丫的跟我搞颜色啊! 然后,她感觉屁股底下的触感有点不太对劲…… 下一秒,文晓荼像弹簧似的从皇帝腿上弹跳了起来,她面皮紫胀,卧了个槽,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啊! 明昭尴尬咳嗽了一声,这种事情,朕也不想的…… “是阿荼与朕痴缠。”明昭一脸义正言辞,浑然把锅甩到了文晓荼身上。 文晓荼黑线,合着这是嫌弃我太妖妃了啊! 文晓荼耷拉着死鱼眼,脸色也臭臭的。 “咳!回宫。”在外头,终究尴尬了些。虽然宫人们早已识趣得退得远远的,但大白天的,明昭也觉得有些不妥。 其实泰明寺之游,绝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路上,登山下山差不多一个时辰,马车一来一回要两个时辰。 因此回到颐园行宫的时候已经是晚霞如血——狗皇帝直接把她带去了海晏殿。 文晓荼:今晚看样子躲不过滚床单了! 文晓荼倒不是抗拒嫔妃义务,主要是怕中招! 产后至今虽已经四个多月,但她大姨妈还没有回来,身子更是虚弱得不行,泰明寺之游,她全程不是坐车就是坐轿,根本没走几步路,但这会子也乏累得紧。 想到在泰明寺后山亭中,她的举动……貌似是在勾引狗皇帝,她就有点心虚。 “那个,皇上……”文晓荼弱弱道,“今天臣妾实在是累了。” 明昭看着那张心虚的小脸,便道:“知道了,去沐浴更衣。” 文晓荼:怎么感觉这话听着是让我去洗白白好让你吃啊! 明昭低声道:“怎么?信不过朕的自制力?” 文晓荼:哦,没那个意思就好。 她立刻展颜一笑:“信!臣妾信得过!”然后欢快地小跑着去泡澡了。 明昭深吸了一口气,朕都有些信不过朕自制力了。 正当盛年、身强体健,明昭岂会没有绮念?只是先前阿荼有孕,还怀的那么凶险,虽然好不容易化险为夷,身子骨却那么虚……万一,一不小心又怀上了,岂不是要了阿荼的命? 可若是让阿荼饮避子汤……那种东西,素来是赐给那些不配孕育皇嗣的卑贱之人,朕又怎么忍心这般羞辱阿荼? 可若一直这么忍着,明昭实在没有信心忍耐太久。 唉,更要紧的是,朕并不打算再让阿荼受孕,女子怀孕辛苦,生产更是凶险,这种事情,朕不想再来一次了! “皇上?”文晓荼穿着藕色软绸寝衣,歪着坑坑洼洼的脸看向床头神色凝重的狗皇帝陛下,丫的该不会心里又在冒什么坏水? 明昭这才回过神来,“怎么这么快?” 文晓荼腹诽:你以前明明嫌弃我泡澡慢…… 第196章 所谓避子汤 文晓荼顶着一张丑萌的脸,微笑道:“臣妾乏了,想早点睡,所以擦了擦身子就回来了。” 明昭恍惚的“哦”了一声,“那阿荼就早些睡,朕……去批会儿折子。” 文晓荼乖巧点头,目送皇帝离开。 她也彻底安心了,看样子是真的不想滚床单,她美滋滋钻进被窝,霸占了皇帝陛下宽敞舒适的高床,不消一刻钟,便美滋滋酣睡了。 一夜无梦,翌日清晨,文晓荼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却发现枕边未空,狗皇帝也在酣睡着! 文晓荼瞬间懵逼了,我还没睡醒?我在做梦吗? 自入宫以来,每一次和皇帝同床共枕,醒来后,皇帝都是人去枕空,不管有没有朝政需要忙,狗皇帝起得都特别早!要么是去处理朝政,要么是去泡健身房,总之这是个不会睡懒觉的男人。 文晓荼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也没做梦。 这可就奇了个怪了! 文晓荼纳闷了,不过她没心思深思,因为她尿急!天大地大,木有三急大!她又睡在床里头,只得爬起来,小心翼翼从皇帝身上越过。 她已经很小心了,但皇帝明昭还是陡然睁开了眼。 彼时,文晓荼才刚把一条腿从皇帝身上跨过去,俨然一副要骑在皇帝身上的架势。 文晓荼尴尬地僵在哪里,退回去不是、跨过去也不是! 尤其她现在还素颜! 换了她大早晨醒来,看到一张坑坑洼洼丑男脸,只怕要吓得发出鸡叫! 文晓荼连忙解释:“臣妾……只是想去恭房。” 下一秒,皇帝明昭伸出双臂,一把将跨在自己身上的女子一把拽了下来,直接拽进自己怀里。 文晓荼当即卧了个槽,这是什么节奏?!我素颜啊,你居然也能生出妄念! 隔着一条锦被,明昭长长吐出一口气,“你呀,愈发爱缠人了!” 文晓荼黑线,现在分明是你缠着我!双臂缠着,双腿也缠着!你是属八爪鱼的吗? 明昭真的很苦恼,昨晚他批了一个时辰的折子,才回到寝室安歇,不成想,才躺下没一会儿,阿荼就一条腿压了过来,而且还压在了不该压的位置上! 当即,明昭就起火了,他只得跑去洗了个冷水澡,足足冷静到后半夜,才总算消了火。 结果,醒来后,却是这样的场景! 阿荼不施粉黛的脸蛋在明昭看来,固然丑丑的,但也别有一番俏皮可爱,尤其……还是那样勾人的姿势。 明昭在她耳边吐着热气:“阿荼,朕……憋不住怎么办?” 文晓荼黑云滚滚:“皇上,臣妾才是真的快憋不住了,您先松手成不?” 明昭:很好,不愧是阿荼。 明昭邪火瞬间被压制住,他松开了手,“去。” 文晓荼憋坏了,下了床,趿拉着鞋子,一溜烟奔去恭房,然后,如飞流直下三千尺,哗啦啦之声绵延不绝。 文晓荼一脸神清气爽回到寝室,便看到皇帝陛下精赤着身子,坐在床榻上,还冲她招手,“阿荼,过来。” 文晓荼宛若钉在了地上:no! 明昭一脸殷切地道:“朕只是想抱抱你。” 文晓荼黑线:如果只想抱抱,你脱衣服干啥?啊不,还有裤子……也在地上呢。 “皇上,天已经大亮了。”文晓荼委婉地道,大白天的,能不能不要一副昏君作态? 明昭脸上带着嗔怪之色:“阿荼,你是你先勾引朕的。” 文晓荼:不!我没有!你别胡说! 大白天滚床单,这种事情,文晓荼是绝对不能接受的!啊不,晚上她也不想跟皇帝滚床单! 这个时代又没有有效的避孕措施,她可不想再中招了! 文晓荼只得道:“要不,您叫江才人或者林宝林、崔采女来?”——文晓荼是真心的,她宁可皇帝去睡别的女人。 这样的话,宛若一盆冰水,兜头兜脑扣在了皇帝明昭头顶上,莫说是邪火了,整个人从头到脚都几乎没了热气,直叫人心都冷透了! 冷透的心底泛起冰凉的怒意:“阿荼!” 文晓荼知道自己的话等同在皇帝的雷区跳窜,她急忙解释道:“臣妾并非贤惠,臣妾只是怕死罢了。” 明昭皱眉,面上寒霜分毫不减。 文晓荼弱弱道:“先前生粥粥饭饭,臣妾差点没命,臣妾真的是怕了……若是再来一次,臣妾会怕再也醒不来。”——她倒不是怕死,只是怕粥粥饭饭再也见不到她。 文晓荼这话,等同是对皇帝表示,自己不愿意再生育了。 明昭心口的愤怒与寒凉消了泰半,“朕……也不希望阿荼在遇到那样的危险。左右已经有了锦书和景珺,已经儿女双全,阿荼若不愿再生育,朕自然不会勉强你。” 文晓荼惊讶之余大喜,“真的?!” 明昭复又道:“可如此一来,阿荼以后便要喝避子汤了。” 文晓荼错愕,避子汤?避孕药?古代还有这东西?! 明昭再一次朝她招手,“阿荼,过来。” 文晓荼瞪大眼:大白天的,你果然还想那个啊! 明昭稍微板起脸,“乖乖过来,不要等着去捉你!” 文晓荼瞬间有点怂,她连忙问:“那个避子汤,真的没问题吗?” 明昭默了片刻,才道:“用得多了,多少会伤身。”——为了保证不伤害阿荼的身体,也就是说,朕不能频繁与阿荼亲近。尤其阿荼现在还体弱,避子汤就更要慎之又慎! 文晓荼表示可以理解,后世的口服避孕药也有副作用,但总比生孩子的副作用小。两害相衡趋轻嘛。 文晓荼神色忸怩,她笑小声道:“皇上,还是等晚上。” 明昭一怔,阿荼这是同意了?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朕会吩咐太医院好生调整药方,务必将避子汤的危害降到最小。”——不亲近阿荼,朕是做不到的。忍耐到今日已经是极限了。 阿荼叹气,以后要喝的中药,又多了一种! 我怎么那么苦命呢? 明昭旋即道:“好,贵妃来服侍朕更衣!” 然后某个不要脸的家伙就直接掀开被子,下床来了。 文晓荼:你大爷的! 第197章 当然了,青天白日,皇帝明昭还是忍住了,主要是阿荼已经答允,今晚就可以成就好事,便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了。 文晓荼是真的很佩服狗皇帝,天都亮了,她的坑坑洼洼的月球脸清晰地展露在皇帝陛下面前,狗皇帝居然还能对她动手动脚! 这难道就是真爱? 换了是她就绝对不可能对一个丑男有真爱。 在海晏殿陪皇帝用过了早膳,文晓荼便表示:“臣妾想去浴德殿。” 正打算批折子明昭瞬间就精神四射,“朕陪你一起去,龙泉汤宽敞得很,白天沐浴,能赏花赏景,夜间沐浴,能赏星赏月。” 文晓荼:狗皇帝是有点痴汉在身上的。 文晓荼正色道:“皇上,这不合规矩!” 明昭心里叹气,又来了,嘴上却道:“这是在行宫,母后又不在,不必理会那些俗礼。” 文晓荼无语凝噎,合着你也知道不能被太后知道啊! “皇上,人多口杂,一旦传扬到太后耳中,臣妾怕是要无地自容了。”文晓荼继续端正仪态,做出贤良端方的样子。 明昭思忖片刻,便道:“那好,朕就不勉强阿荼去龙泉沐浴了。” 文晓荼松了一口气,然而她这口气松得太早了。 明昭笑着说:“朕陪你一起去金翟汤。” 文晓荼:摔!你以为真的是汤泉的问题吗?跟你一块沐浴也是大大的不合规矩啊!传出去,我这个贵妃还怎么做人啊! “皇上!”文晓荼忍不住露出嗔怨之色,从前那个刻板端方、宛若正人君子的皇帝哪儿去了?! 怎么现在居然要跟着她一起去嫔妃的金翟汤了?你丫的就非得跟我搞颜色吗? “臣妾不去浴德殿了。”文晓荼杵着小脸道,我认输、我不泡汤泉了还不成吗?! 明昭微微错愕,只得遗憾地叹了口气:“好,朕不去还不成么。” 文晓荼却露出怀疑的神色:“臣妾若是去了,皇上当真不会尾随?” 明昭俊脸有一瞬间的僵硬:朕在阿荼眼里居然是这种人?! 明昭的眼神很受伤,“朕何时说话不算话了?” 文晓荼:但是你坑过我啊!还坑得我相当惨啊! 文晓荼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 “好,臣妾就相信皇上一次。”文晓荼只得如此说,她屈膝一礼,“那臣妾先告辞了。” 文晓荼嘴上说相信,心里却是不怎么相信的,她先回河清殿与两个孩子亲昵了一通,下午才去了浴德殿。 为了防止狗皇帝不做人,文晓荼选择约上贤妃辛若芝一起泡澡。 这样狗皇帝应该就不会偷窥了。 额……明明辛若芝身材比她好多了,分明更具备偷窥价值! 又一次与辛若芝赤诚相见,辛若芝热情主动地为她搓背,“之前好几日皇上都没去你的河清殿,还召了江才人侍寝,我还有些担心呢。” “哦~你轻点儿~”到底是武将之女,力气还真不小,文晓荼嘟囔着抱怨道,“我都是贵妃了,又有一儿一女,还怕失宠?” 辛若芝点了点头,“倒也是。” 文晓荼回首道:“放心啦,我没失宠,皇上让我今晚侍寝呢。” 辛若芝露出暧昧的神色,“是吗?那你今晚可要多吃点儿,省得到时候没力气!” 文晓荼噘嘴,这话说得,好像我吃饱了就有力气似的! 辛若芝忽的低声道:“能多得宠几年是好事,不过你也得小心江氏、林氏和崔氏三人,此番皇上来行宫,带了这么三个如花似玉的美人,而且我瞧着她们三个也不像是安分的主儿,江氏才刚承宠,便到处炫耀,林氏就更不用说了,德妃都吃了她的亏,至于那个崔氏,看着娇憨,却颇有几分烟视媚行……好在她们三个不是一条心。” 文晓荼笑嘻嘻道:“她们三个彼此防备着呢。”——三人都怀疑另外两个是真的侍寝承宠了,因此彼此妒忌得不行呢。 不过……三人真的都一次都没有侍寝过吗? 嗯,算了,这个不重要。 正泡得舒坦,红果快步来到汤泉跟前,“娘娘,敬事房太监去了咱们河清殿了!” 文晓荼黑线,天还没黑呢! 辛若芝笑得更加暧昧了,她打趣道:“还不快去,若让皇上久等,可没你好果子吃!” 文晓荼只得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温泉,马不停蹄回到河清殿,然后重新更衣梳妆,再坐着敬事房的承恩轿前往海晏殿,便已经是傍晚了。 走进皇帝陛下的寝殿,便看到一旁的花梨木案上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汁,那气味,着实反人类。 不消说,便是避子汤了。 文晓荼屈膝见了礼,便直接端起药碗,眉头不由皱成了老太太。 明昭道:“这是刚刚改善过的方子……味道会稍微苦涩一些。” 文晓荼黑线:乃确定只是“稍微”苦涩一些? 罢了罢了,反正她也没少喝苦药汁,不差添这一碗,于是,她捏着鼻子,仰头便灌,灌下之后,不等胃反应过来,便连忙塞上一把蜜饯。 喝药这事儿,文晓荼着实是熟练工了, 她忍不住为自己鞠一把同情的眼泪。 明昭怜惜地将阿荼揽入怀中,柔声道:“朕会让太医院继续改进。” 文晓荼长长吐出一口气,“多谢皇上。” 明昭忽的心里很不是滋味,谢什么?谢朕给了你一碗避子药吗? 明昭低声道:“什么都别说了。” 便将她打横抱起,走向内室龙榻。 第198章 我的老腰啊…… 恣意纵情的后果就是,文晓荼第二天起不来床。 哦,对了,纵情的是狗皇帝,不是她。她好几次哀求赶紧结束,可无奈狗皇帝不配合,文晓荼累断腰。 只得火速去太医院取了药酒,由宫女疏柳为她按摩后腰。 素日里,按摩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 但今时不同往日了。 疏柳才刚上手,推拿了没两下,文晓荼就疼得“嗷嗷”叫。 一旁的皇帝明昭直接变了脸,当场怒斥:“混账东西,不知道轻点儿吗?!” 吓得疏柳一哆嗦,直接趴地上了,疏柳心中大为叫屈:奴婢明明比平日里都减了三分力道了。 文晓荼趴在龙榻上,露着雪白玉嫩的后背,她哼哼唧唧道:“没事,我受得了。疏柳,你继续。” 疏柳却不敢在上手了,万一再弄疼了娘娘,皇上肯定会要了她的命的! 见状,明昭挽起袖口,正色道:“朕来!”——不就是把后腰的劳损伤揉开么,只要轻一些便是了。 文晓荼瞬间眼睛一圆,让皇帝亲自来?那能轻了才怪! 她还没来得及出声反对,便感觉到后腰上传来剧痛! “啊!!”文晓荼惨叫声宛若杀猪。 明昭一惊,瞬间便收了手,怎么叫得更厉害了? 文晓荼哆哆嗦嗦、哭哭唧唧道:“我的老腰啊……” 明昭露出心虚之色:“朕……还没怎么用力呢。” 文晓荼咬着枕头,委屈得像一朵黄花菜,“不揉了,回头让太医开个药,大不了再多喝几碗苦药就是了。”——药虽苦,但起码不至于要了她的老命。 明昭心更虚了,朕只是稍稍纵情了些,没想到阿荼如此身娇体弱,这般承受不住。 文晓荼有气无力地哼哼着,“若是宫里能有个女医,好歹能给我扎两针……”太医不到万不得已,是万万不敢给嫔妃施针的。 明昭听在耳中,不禁若有所思。 不过狗皇帝揉的这一下,貌似还真的蛮到位的,文晓荼疼惨了之后,倒是觉得后腰稍微好了些,便叫贴身宫女将她扶起来更衣洗漱。 在海晏殿用了早膳,皇帝明昭便与她嚼耳根:“朕不是有心,明明昨晚……处处都依着你,你说要换姿势,朕便换姿势,你不叫脱小衣,朕便由着你……” 文晓荼脸色奇臭无比,那我叫你停下,你有停吗? 文晓荼实在没力气跟皇帝争辩,便摆手道:“别说了,臣妾现在只想回去好好躺着。” 明昭心虚地道:“那阿荼先回去养着,等你身子好了再说。” 好了再被你折腾趴下?文晓荼其实很想说,要不你召江才人、林宝林或者崔采女?我真的不介意啊! 但这种话若是说出口,皇帝肯定又要翻脸。 唉,文晓荼突然觉得,宠妃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惨兮兮回到河清殿,文晓荼足足歇了三日,腰上才总算没有大碍了。 这一日清晨,文晓荼带着粥粥、饭饭以及羊脂玉出门遛弯,有娃有猫,按理说,她的后宫人生也算是圆满了,可总是有一种蛋蛋的忧桑…… 文晓荼没有走太远,也就是沿着小清河,漫步河畔。这小清河位于海晏殿与河清殿之间,贯穿颐园行宫,中间还挖了个两个湖泊,小清湖和清水潭。文晓荼散步一个钟便抵达了小清湖,便在湖畔的清澜水榭小坐歇息。 羊脂玉今日难得活泛了些,正猫在水边,爪子扑棱着想抓鱼吃呢。 此猫虽然过于肥硕,但爪子倒是十分灵活。 且小清湖里的鱼儿貌似不怎么不灵活,所以,羊脂玉一会儿光景便逮到一条一尺长的肥鱼! 文晓荼发出了“豁”的惊呼,心道:怪不得羊脂玉怎么都瘦不下来,合着自己儿会捉鱼吃啊! 碧心气呼呼上去,把鱼从羊脂玉爪下夺走放生,“不许吃!这可是园子里养的锦鲤!” 看着锦鲤一甩尾巴,游弋得没了影儿,羊脂玉发出“喵呜”一声愤怒的尖叫。 文晓荼忍不住“噗嗤”笑了。 “嫔妾给贵妃娘娘请安!”水榭外传来娇滴滴的声音。 文晓荼回头一看,可不正是江才人和崔采女么!只是,二人的宫苑距离此地甚远,大清早的,怎的跑到小清湖这边儿来了? “是江才人和崔采女啊,还真是巧。”文晓荼收敛笑容,淡淡打了招呼。 江才人一脸温恭亲热,“贵妃娘娘这是出来赏看锦鲤吗?娘娘真有雅兴。” 文晓荼神情寡淡地道:“只是出来散散步罢了。” 江才人如何不知自己是热脸贴贵妃的冷屁股,但还是脸上还是洋溢着讨好的笑容,“大皇子和二公主几日不见,又胖了一圈呢。” 一旁的崔采女也连忙附和:“是啊,大皇子头角峥嵘,一看就是有大福气的人。” 文晓荼瞄了一眼自己儿子饭饭那凸起的大脑门——这还真是头角峥嵘啊! 她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两下,“本宫有些乏了,江才人和崔采女自行赏玩。” 话说,这俩人怎么又黏糊过来了? 文晓荼果断登上仪舆,直接溜了。 江才人与崔采女面面相觑,眼里就是难掩失落,二人蓄意接近贵妃,自然是别有所图。虽然自来了行宫,江才人和崔采女都有受到召幸,但实际上……愣是连龙榻都没挨到! 二人虽然都装作一副承恩过的样子,心里却急得不行,便都想从贵妃身上探究一二!毕竟贵妃是真的得宠! 可贵妃明摆着不想搭理,二人也不敢尾随,只得悻悻看着贵妃华美的仪舆远去。 崔采女心焦不已,便道:“时辰还早,不如咱们去林姐姐那儿小坐片刻?” 江才人立刻欣然点头,“好啊,我也有些时日未见林妹妹了,心下着实惦念得紧。”——这分明是是紧紧惦念着林宝林的恩宠呢! 回到河清殿,文晓荼屁股还没坐热,御前宫殿监梁琨玉便带着一个中年妇人来到她的寝殿。 那妇人观之四十上下,穿着褐色暗花罗坎肩,乌黑器的秀发挽做圆髻,是个精气神极好的白净妇人。瞧着,是位教引嬷嬷? 文晓荼瞄了一眼春溪,春溪立刻会意地摇头,表示自己不认得。 不是御前嬷嬷? 文晓荼索性直接询问:“梁公公,这位是——” 梁琨玉笑容灿烂,“贵妃容禀,这位是院判黄栌之女黄菀。” 你把黄院判的女儿带来我这儿是几个意思?! 第199章 女医黄菀 黄菀一脸敦和的微笑,她福了福身子,“民妇黄李氏参见贵妃娘娘!娘娘容禀,日前皇上降下旨意,命太医院举荐精通医术的女子入宫,以便近身照料宫妃,故而家父举荐了民妇入宫,皇上已赐民妇医士之职,日后专职为贵妃娘娘您调理玉体。” 文晓荼错愕了,她不过就是随口抱怨一下,皇帝居然还真的召了女医入宫?而且还给了官职?这是女官啊! 虽然木有品级。 医士大约就是见习太医,素日里嫔妃是不会用医士治病是,太医院的医士们平日里也就是按照方子制些仁丹丸药,或是认个太医做师傅,跟着打下手、跑跑腿儿,等到太医的位子有了空缺,才有机会补上。 文晓荼回过神来,便颔首道:“原来是黄医士。你出身太医世家,想必精通医术。” 黄医士倒是十分谦逊:“民妇不过就是耳濡目染,跟着父祖学了些皮毛罢了。” 文晓荼忙问:“你可会针灸?” 黄医士道:“不敢说精通,但穴位还是认得准的。” 文晓荼大喜,那就成!诊脉治病有陆院判,介时需要针灸那些穴位,可以由陆院判选定,黄医士只要扎得准就成! “那本宫的身子,日后便托付黄医士了。”文晓荼真的很高兴,她喝药都快喝吐了!最近还在喝治疗腰身损伤的药,简直是苦上加苦。 旋即,文晓荼又道:“虽说医士有俸银禄米,但本宫也不能亏待了你,以后便照着管事嬷嬷的定例,再予你一份俸禄,还望黄医士不要推拒。” 到了嬷嬷这个级别,其实俸禄比医士丝毫不少。不过比起这笔额外俸银,黄菀更欣喜于贵妃对她的信重,便连忙万福致谢,“多谢贵妃娘娘,臣妇日后定会竭尽所能。” 文晓荼又对梁琨玉道:“还请梁公公替本宫转达对皇上的谢意。”说着,便叫梁万贯给梁琨玉塞上了跑腿儿银子,这才给送出了河清殿。 文晓荼这才与询问其这位女医的来历,虽知她出身太医世家,但方才她明明自称是“黄李氏”,也就是说她还有夫家,入宫做女官,她夫家也同意了? 提及李家,医士黄菀神色略有些尴尬,她低声道:“不敢隐瞒贵妃娘娘,臣妇……很早就守寡了。又因无儿无女,故而二十岁就大归了。” 大归就是回娘家,而且是再不回夫家的意思。 黄菀又道:“臣妇无意改嫁,便随父祖精研医术,三十岁的时候便开始专门为京中各家贵妇小姐诊治,现如今已年近五十了。” 文晓荼微微惊讶,黄菀医士已经快五十岁了?!看着可一点都不像!明着看着还不到四十岁的样子! 文晓荼打量着黄医士那一头乌黑的秀发,忍不住道:“黄医士当真是保养有术啊!” 黄菀笑道:“臣妇不曾生养过,故而才显得年轻些。” 看样子当大夫的都知道,生孩子损耗颜值和体质啊! 文晓荼与之相谈甚欢,便说道了自己日前不小心扭伤了腰身,如今还没完全好利索,黄医士便立刻自告奋勇为她施针。 几针下去,文晓荼顿觉得轻松舒坦了不少。 “其实贵妃娘娘的腰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扎了这几针过后,便不妨事了。不过娘娘体质虚弱,日后还需小心防备,可莫要再受伤了。”黄医士收起银针,温声叮嘱。 文晓荼略尴尬,这事儿,可不是她能说了算的。 文晓荼便忙转移话题:“本宫生产时曾大出血,虽侥幸化险为夷,但一直气血虚亏、身子很容易疲惫,不如医士帮本宫瞧瞧,需何时才能康复?”——院判陆英一直没给个准话,就只会让她喝药! 黄医士便又取了脉枕,为她摸脉,一边摸,一边询问病情,甚至还问及月事是否恢复,贴身小裤是否有异味云云……这些话、这种事儿,太医不好询问,可女医就没这个忌讳了。 文晓荼还叫红果取了脉案和往日的药方子给她瞧。 黄医士瞧了之后,神色再也不复方才的轻松了,“陆院判开得药自是极好。”毕竟是院判,医术自然远在她之上, “只是,若能配和针灸之术,想必会好得更快些。”——这也正是她一介妇孺能够入宫为医吏的缘由。 文晓荼心中叹道,苦药还得继续喝啊! 正在此事,小元宝进来禀报:“娘娘,陆院判来给您请脉了。” 文晓荼一怔,“今儿倒是来得格外早些。”——她瞧了黄菀医士一眼,瞬间心知肚明。 太医院之首院令胡杨已经年迈体弱,用不了多久便要致仕了,而院令之位的接任者,素来是要从两位院判中择取。陆院判和黄院判自然都想更进一步,陆院判争取到了为文晓荼调理身子的职权,而黄院判也不甘示弱,便举荐了亲生女儿入宫做医官。 文晓荼暗忖,这陆院判和黄医士不会互相挤兑? 事实证明,文晓荼想多了。 黄菀可是皇帝钦选的医官,哪怕只是个小小医士,陆院判也不敢挤兑,起码明面上都和和气气。 黄医士作为后辈、又是下属,表现得甚是谦恭,扎什么穴位、入针几分、如何扎针,都一一请陆院判做主,表现足了敬意。 而陆院判虽然医术卓绝,却也不敢小觑了世代太医之家的女子,态度倒也温和,倒像是对待自家晚辈似的。 总之,很和谐。 至于背地里和不和谐,文晓荼就懒得管了,她只管把待遇给到位就是了。 “对了,黄医士每日是要来往出宫,还是在宫里住下?”文晓荼好奇地询问。太医们自然是不能在宫里留宿的,虽然也有夜间值班的。 黄菀恭敬地道:“贵妃娘娘做主便是。” 文晓荼一愣,若是想每日通勤,便不会这么说了。 是了,黄菀毕竟是个大归娘家,长久居于母家,自然少不得闲言碎语。 文晓荼点头:“那本宫让春溪嬷嬷给她安排个单独的屋子,你若素日太忙,留住宫中也无妨。”——毕竟是女子,就是比外男方便。 一旁陆院判沉凝不语,黄栌倒是下了一步好棋啊! 第200章 很好,继续给本宫卷! 有了医士黄菀之后,文晓荼的生活幸福度迅速提高,这位女医,不但擅针灸,还会艾灸、推拿、刮痧,甚至对药膳也颇有研究,经她改良的药膳明显比从前好吃了很多! 且黄菀性子温和,像个慈祥的长者,还会时常教导疏柳推拿按摩的手艺,后来,在文晓荼的推动下,还收了疏柳做徒弟。 河清殿的日常逐渐升温,颐园行宫也迎来了炎炎夏日。 因地处清凉山脚下,且园中水域纵横的缘故,文晓荼丝毫不觉炎热,都进了三伏天,连冰都不需要用。自然了,她体质虚寒,也是万万不能用冰的。 粥粥饭饭日益白胖圆润,如今已经能满地乱爬了。文晓荼叫宫女在殿外廊下清凉之处铺了大大的凉席,并且四周合围,让两个孩子尽情地爬。 啊呀啊呀的声音在河清殿此起彼伏,时不时,孩子哭了笑了拉了尿了,端的是热闹。有时候羊脂玉也会跳进去跟两个孩子玩得不亦乐乎,让文晓荼不禁觉得,自己是养了三个娃。 “怎么把那个小畜生放进去了?万一抓伤了锦书和景珺怎么办?!”身后突然传来略带严肃的声音。 文晓荼一回头,才发现清凉殿外的太监宫女嬷嬷外加女医黄菀都已经跪倒在地,便也忙起身福了福身子,“皇上放心,臣妾一直叫人给羊脂玉定期剪指甲。” 小胖娃和大胖猫,在一块儿多般配啊,粥粥饭饭时常争抢羊脂玉呢。 明昭蹙了蹙眉,仍旧有些不喜。 文晓荼便吩咐乳母:“公主和皇子该睡午觉了,抱去碧纱橱。” “是!”两个白胖的乳母连忙上前打开围栏,将玩得正欢的大皇子和二公主抱了起来,朝着皇帝陛下屈膝行礼,这才抱去了内殿。 “喵~”没了玩伴的羊脂玉轻盈地来到文晓荼身边,蹭了蹭她的珍珠绣鞋。 文晓荼弯下腰,将羊脂玉抱进了怀里,顺手垫了垫分量,唉,减肥很不顺利啊。 明昭见状,嫌弃地道:“这猫怎么这么肥?” 文晓荼叹气:“都怪我,给它做了手到病除之术。” 明昭一愣,想了一会儿才明白阿荼所指,他轻咳了一声,“跟这个有什么关系?”分明是这只死肥猫又懒又馋! 文晓荼小声道:“皇上您没发现,太监格外容易发福吗?” 明昭:……有么…… “咳咳!”明昭重重咳嗽了两声,“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朕不想跟阿荼谈论这种不入流之事! 文晓荼撸了几下羊脂玉,便交给了红果抱下去喂食,然后与皇帝陛下进殿吃茶。 明昭饮了口凉茶,目光细细打量着她的眉眼,“这些日子,朕瞧着,你精气神好多了。” 文晓荼笑道:“多亏了皇上征召黄医士入宫。”——有些疗养法子,太医是不便施展的。 明昭眉宇舒展了不少。 文晓荼又道:“而且陆院判也调整了药方,如今的药喝着不那么苦了,最近臣妾胃口也见好了。”——从前陆院判只管开药治病,才不会理会药苦不苦。如今大约是黄菀愈发得她信重喜爱,所以陆院判有了危机感,只是为了让她少受些苦味,便调整了药方。 嗯,很好,继续给本宫卷! 明昭笑了,抬手刮了刮那微微冒汗的小鼻尖,“都做了母亲了,还是这样娇气!” 文晓荼不乐意了,她哪儿娇气了?生孩子的时候,她多勇敢啊!这中药可是天天喝,谁受到了苦若黄连的口感啊! 见阿荼甩脸子,明昭不但不生气,反而笑容愈盛,“好了好了,这才说了两句,便这般使小性子。都是朕把你惯坏了。” 文晓荼不咸不淡说:“皇上可以以后不必惯着臣妾。” 明昭低下头,用自己的额头碰了碰她的眉心,深邃的眸底闪着微光,“可朕就是忍不住想要娇惯着你。” 文晓荼不得不承认自己被撩到了,狗皇帝似乎不是那么直男了,又是约会、又是情话的,嘴巴跟抹了蜜似的。更要紧的是,狗皇帝颜真好啊,近距离观察,只见他鼻子又高又挺,眼睫毛又黑又长又浓密…… 只不过,被撩拨到,跟动心是两码事儿。 文晓荼掩了掩唇,不过做宠妃的感觉,倒是不坏。——重要的是,狗皇帝在滚床单的时候,总算晓得克制。 如今她一个月侍寝不过三晚,江才人、林宝林、崔采女分别是两次,贤妃辛若芝……零次。 额,文晓荼倒是与辛若芝愈发投契,反倒是狗皇帝愈发厌恶辛若芝了。 “对了,阿荼想要的孔雀,前些日子已经送到园子了,朕叫底下驯了几日,已经叫送去了牡丹园。” 文晓荼一愣,那日她不过就是配和皇帝做一回撒娇撒痴的样子,没想到皇帝竟真的记下了。 “臣妾那日不过是跟皇上玩笑,皇上倒是当真了。”文晓荼笑得很是欢欣。 明昭眸子炯炯,“阿荼的每一句话,朕都记在心里。” 仿佛是为了印证此话一般,明昭又道:“对了,等回宫后,便是你的贵妃册礼,行罢了册礼,阿荼便从辛氏手上把宫权接过来。” 文晓荼被这话给惊着了,皇帝不说,她都快忘了这茬子事儿了! “啊?那个,接过来?不是臣妾和贤妃一起协理宫务吗?”文晓荼目瞪口呆。 明昭淡淡说:“朕就这么几个嫔妃,后宫也没多少事儿,阿荼只管接手便是,若是出了什么问题,朕替你料理了便是。” 文晓荼:这话……说的也有道理,皇帝后宫就那么大猫小猫两三只。 但是! “贤妃又没过错,无端端从她手上夺了宫权,这不合适?”文晓荼很是不忍心,她对管家婆这个职位,也实在不怎么感兴趣。 明昭正色道:“后宫里有贵妃,却还让一个贤妃协理母后六宫事物,才更不合适!” 文晓荼被这话给噎住了,可是,她还是不愿意从辛若芝手上抢夺宫权,便道:“臣妾懒得动弹,身子又还没养好,要不让贤妃多管些日子?”——要不先拖延一下? 唉,刚刚才欢喜于黄菀和陆英卷了起来,现在她居然要和辛若芝卷了?!真是报应不爽啊! 明昭却握着她的手,微微一笑:“阿荼不必想太多,贤妃不敢有异议。” 文晓荼黑线:现在是我有异议! “好了,事情就这么定下了,朕陪你去看看孔雀。” 文晓荼:看你奶奶个嘴儿! 第二〇〇章 窥探狂!死变态! 牡丹园离着河清殿很近,不过一刻钟的脚程。 先前此处牡丹盛开,着实富丽堂皇得紧,眼下虽然没有牡丹可以赏看,但多了好几只大孔雀! 蓝色的大尾巴长长拖拽着,在花木间闲庭信步,真是漂亮!还特优雅! 大约是今日文晓荼穿着一条石榴红裙的缘故,她一来,孔雀们抖擞着大尾巴,次第开屏了。 哦豁!开得真漂亮! 应该把粥粥饭饭羊脂玉都带来的。 尤其是羊脂玉——那么多根逗猫棒,羊脂玉一定特别喜欢! 文晓荼正这么想着,便瞧见梁琨玉滴溜溜凑了过来:“皇爷、贵妃娘娘,江才人和崔采女听闻牡丹园新进了几只孔雀,故而也想进来赏看。” 文晓荼:真是哪哪儿都有乃们俩! 明昭直接脸色一沉,斥道:“没眼力劲儿的狗东西,滚!” 梁琨玉一哆嗦,滚得比兔子都快。 文晓荼忍不住笑了:“皇上也犯不着生气。”——嫔妃勾搭皇上,那是尽职尽责。 明昭冷哼:“朕生的是这个狗奴婢的气!他是收了江氏崔氏的银子,才巴巴进来禀报的!哼,混账!” 文晓荼:额……你咋知道的? 文晓荼没问出口,也明白,这是施展了读心术了啊! 她忍不住吐槽:“原来皇上闲着没事,喜欢读身边太监的心声啊……您也不嫌烦。” 明昭当然嫌弃得要死!可朕有什么办法,只要靠近,朕就没法听不见! 为什么阿荼的芥子空间可以有所变化,朕的读心术怎么一直都无法控制?!朕难道永远只能被迫听取他人心中乱七八糟的想法?! 文晓荼扬起团扇,小声问:“皇上,江才人和崔采女是不是一直肖想您呢?” 明昭脸一黑,他咬牙切齿:“做梦!” 文晓荼忍不住低低偷笑,嫔妃肖想皇帝的肉体,那是合情合理且合法之事。文晓荼有理由相信,皇帝不肯睡江才人、崔采女,肯定是因为她们心中的想法过于那啥啥了。 皇帝可挑剔着呢。 诶?文晓荼突然想到一件事,貌似皇帝曾经说,不肯召幸旁人,是因为喜欢她? 文晓荼忽的挑了挑眉,这不对? “皇上是因为觉得江才人、崔采女等人心口不一,所以才不愿意宠幸?”文晓荼斜眼看着皇帝那张脸。 明昭脸色微微一紧,还好阿荼不晓得,朕无法控制读心术的开启和关闭…… 他旋即正色道:“朕承认,的确有这方面的原因,但主要还是因为你。” 文晓荼却是轻松了不少,心下呸了一声,狗皇帝的嘴,骗人的鬼!之前还说是为了我,这不也有别的方面的重要因素么! 文晓荼忽的又想起了很早之前的事情,“早先皇上夸赞臣妾安静,原来是指这个啊!”因为听不到她心声,所以当然就安静了。 明昭难掩心虚之色,“朕……其实是觉得阿荼性情娴静如水。” 文晓荼撇撇嘴,知道了皇帝会读心术,当初的许多疑团也就能解开了,其实,也不过就是这么简单的缘由! 文晓荼吐槽:“皇上读不到臣妾的心声,难道不觉得……臣妾无法令人放心吗?”——能够读取心声,也表示可以掌控此人,而她如此例外,岂不是叫人很不放心? 明昭心道,朕当然不放心阿荼!因为这个,朕总是容易多疑,朕疑心慧观,甚至还疑心过贤妃……这这些怀疑根本不该有,朕甚至不敢让阿荼知道朕的疑心。 明昭便柔声道:“朕……愿意相信阿荼,因为朕喜欢阿荼,所以愿意相信。” 文晓荼一怔,旋即心中腹诽:说得比唱得都好听!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明昭心想,其实阿荼的心思很好猜,偶尔才会拿捏不准,比如现在,阿荼明显没有相信朕的甜言蜜语。 唉,获取阿荼真心,着实任重道远啊。 文晓荼道:“皇上,臣妾建议,您还是不要动不动就去读取他人心中想法……”这跟窥探别人隐私有什么区别?有点变态啊! 明昭苦笑,朕也希望听不到啊!嘴上只得道:“朕尽量。” 文晓荼腹诽:窥探狂!死变态! 幸好读不到老娘心声! 明昭眯了眯眼,他低头打量着阿荼的小脸蛋,“阿荼是不是又在偷偷骂朕?” 文晓荼一个激灵,立刻扬起一个甜美的笑容:“怎么会呢?皇上您多心了!” 明昭哼了一声,绝对不是朕多心!阿荼刚才的表情,分明在腹诽朕! “唉,罢了,反正朕听不见,就当你不曾腹诽。”明昭露出了悲伤的神情。 文晓荼:干嘛这种表情?连我心里想什么你也要管?你家是住海边儿的啊!管得那么宽! 文晓荼小声嘀咕:“皇上连这个都要管,您不嫌累吗?” 明昭沉默了片刻,朕故作悲伤并没有让阿荼心疼啊……这个小没良心的,“好好好,你心里随便骂,朕不管了还不成吗?” 文晓荼心道:这还差不多。 然后笑着转移话题:“皇上,我怎么瞧着,这里的母孔雀似乎更多些?”公有四只,母的少说也有七八只,母孔雀灰扑扑小一号,也没有漂亮的尾羽,简直不像孔雀,倒更像是野鸡。 明昭扫了一眼:“似乎是。” 文晓荼托腮,“是啊,这个时代,男人是可以三妻四妾……”连孔雀都要多给配上几只母的。 明昭笑着将阿荼揽入怀中,“可是朕只有阿荼。” 文晓荼无语,后宫那些嫔妃难道不存在吗?额……好像全都是充数的?不过,林德妃、辛贤妃、陆充仪,以及已故的胡废后、秦淑妃,可不是充数的,起码从前不是充数的。 罢了罢了,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就算哪一天,皇帝不再挑剔了,开始睡别的嫔妃了,她也可以淡然接受。 身为皇帝,怎么可能吊死在一棵树上?尤其她这棵树,卸妆以后那么丑,身材也没法看。 现在嘛,就只当皇帝是脑子抽风了。 说不准人家哪天就不抽风了呢? 所以,她要保持冷静、清醒,绝对不能被皇帝的花言巧语迷惑了! 第二〇一章 洛美人之恨 正在此时,文晓荼宫里的大太监梁万贯小跑着进来,噗通跪地磕头。 明昭看在眼里,一脸烦躁,这些个狗奴婢,怎么一个个没完没了了?! 文晓荼见梁万贯面色急促,忙问:“出什么事儿了吗?” 梁万贯抬起胖乎乎的脸,小心翼翼禀报道:“回娘娘,贤妃娘娘去了咱们清凉殿了,说是……宫里出大事了,想跟您商量一下。” 听了这话,皇帝明昭大怒:“混账!宫里有母后坐镇,能出什么大事?”——若是母后凤体违和,太医院早就报了!在明昭看来,只要不是太后出事,就不是大事! 文晓荼忙问:“什么大事?” 梁万贯道:“奴婢不知。” 明昭更生气:“不知道还来啰嗦什么?还不快滚!” 文晓荼连忙安抚:“皇上先别生气,贤妃不是无事生非的人,兴许是真的有急事。臣妾还是回去瞧一眼。” 说着,文晓荼屈膝福了福身子,“臣妾先告退了。” 明昭脸瞬间漆黑,好啊,你要撇下朕去见辛氏?! “朕也去!”明昭杵着一张阎王脸如是道。 河清殿,贤妃辛若芝急得来回打转,如荼这是去哪儿了?问河清殿的宫人,也没人给个准话。 正在此时,贵妃温如荼回来了,辛若芝还没来得及高兴,便看到还多出一位——我个乖乖,皇上?贵妃是和皇上在一块儿?怪不得河清殿的人不肯明说! 明昭皱眉:辛氏居然不知道阿荼与朕在一起?可就算不知道,也还是很可恶! “给皇上请安!”辛若芝一个激灵,赶忙毕恭毕敬行礼,“臣妾不是有意打扰皇上和贵妃的,实在是陆充仪刚刚给送了急信来,说是洛美人出事了。” 明昭心中更恼了,“区区一个美人出事,还得让贵妃来料理?!辛氏,你这个掌事宫妃是怎么当的?!” 辛若芝忙低下头,我这个掌事宫妃不在宫里,没法管宫里的事儿,这才来找贵妃的啊! 听到辛氏这般心声,明昭一噎,早知如此,就不该让辛氏来颐园行宫! 文晓荼忙问:“洛美人到底怎么了?”——对了,之前貌似被皇帝下旨幽禁了。 辛若芝连忙拉着贵妃手道:“洛美人日前突发高热,看管清心堂的太监多加阻挠,甚至不许太医入内,洛美人的贴身宫女一时不忿,与其发生争执,结果那宫女被推到,也是不巧,后脑勺撞在了抱鼓石上,当场……殒命了。”说到最后,辛若芝露出不忍之色。 文晓荼惊呆了,“居然闹出人命了?这看管太监也太放肆了!” 辛若芝脸色一把,急忙一把捂住文晓荼手,并以目色急忙示意,“看管太监只是约束严格了些……闹出人命,也是意外。” 嗯?文晓荼愣了一下,辛若芝不是包庇凶手的人,但她这般表情……文晓荼立刻就明白了。洛美人是被皇帝幽禁的,看管太监自然是御前派去的人! 文晓荼偷偷瞄了一眼皇帝陛下的脸,额……果然很难看! 可就算是御前太监又咋了?皇帝莫不是要包庇?洛美人是被禁足了,但也只是不许外出而已,依例太医是可以入内的!更何况洛美人是高热病重!那个死太监,竟阻挠太医,妈的,这分明是不把洛美人的性命当一回事! 奴大欺主!文晓荼脑子里冒出这四个字。 但她现在顾不得皇帝,她更担心洛美人,高热不退,在这个时代也是致命的病啊! 文晓荼忙问:“洛美人怎样了?” 辛若芝道:“死的只是个宫女,原来是闹不大的,偏生被余婕妤瞧见了,余婕妤跑去找了陆充仪,陆充仪又禀了太后,太医这才进了清心堂,洛美人已经脱险了。” 什么叫“死的只是个宫女”?文晓荼蹙眉,她明白辛若芝的意思,那看管太监原本可以把区区一个宫女殒命的小事压下去,谁叫洛美人失宠呢?可偏生被同住北宫的余婕妤瞧见了,余婕妤倒是聪明了一回,去找了心软的陆充仪。若换了是林德妃,才不会为了一个洛美人,与御前太监交恶呢。 明昭有些不悦:“这点小事,竟然惊动了母后?!” 辛若芝小声道:“余婕妤原本第一时间就去求见太后了,只是太后无暇见她。余婕妤又去求德妃,也是碰了一鼻子灰,最后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去找了陆充仪。” 皇帝明昭:有够蠢。 文晓荼:我错了,这就一蠢货。 文晓荼叹气:“洛美人脱险了就好。”——倒是可怜了那个忠仆。 但话又说回来,若不是那宫女搭上自己的性命,只怕事情还闹不大,洛美人也得不到太医诊治。 此番可说是一命换一命。 这就是失宠嫔妃,连个太监都能随意欺凌碾压。 大宣宫、北宫清心堂。 美人洛沅湘已经褪去高热,但整个人仍十分孱弱,一张脸蛋苍白,双唇不见血色,她饮下一碗苦药,扫了一眼侍奉在侧的贴身宫女暮紫,见她脸上难掩悲怆,便觉不对劲。 “暮紫,寒清呢?”洛美人用嘶哑的声音问。 暮紫本来强忍悲痛,美人这一问,她立刻呜咽泪落,“娘子!寒青被李德贵给害死了!” 洛美人水眸一颤,有些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暮紫噗通跪倒在地,“李德贵那个奸佞,就因为咱们清心堂没给他银子,便阻挠不许太医为娘子诊治!寒清气不过,便上去理论,却被李德贵一把推在了门前抱鼓石上,寒清当场头破血流,不治而死!” 暮紫哭得不成样子,“李德贵还要让人把寒清丢去乱葬岗,非说是病死的!若非余婕妤闻声而来,只怕寒清就白白死了!” “娘子,您要为寒清报仇啊!” 洛美人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她素来性子冷清,对身边宫女也不算太好,寒清……竟为她死了?! 那个活泼伶俐一个宫女,之前还一直想法子逗她开心,这一转眼,竟没了? 一瞬间,泪涌了下来。 洛美人死死咬着贝齿,不让自己发出哭声,“都是因为我……” 暮紫泪眼中饱含恨意:“怎么能怪娘子?都是因为李德贵这个狗奴婢,狐假虎威狗仗人势!” 洛美人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李德贵固然该死,但他也只是“狐假虎威”罢了! “报仇?!”洛美人口齿间发出凄然的冷笑,这个仇,又怎么可能报得了? 她没有任何过错,便被皇上幽禁在清心堂!染了病,甚至都不许太医为她诊治!只能等死! 寒清不愿她死,所以搭上自己的命! “暮紫,我好恨!我恨自己竟这样没用!”洛美人恨得眼中几乎沁血。 第二〇二章 儿孙满堂的大太监 “既然太后已经做主,贤妃姐姐安心便是。”文晓荼忙安抚了辛若芝,又悄然示意:“这天色也不早了。” 辛若芝这才回过神来,忙朝着皇帝屈膝一礼:“那臣妾就不叨扰皇上和贵妃了!”——原本还想着跟如荼商量一下如何给洛美人主持公道,可皇上明摆着心情不好,犯事儿的又是御前太监李德贵……本宫才没胆子当着皇上面前儿要求秉公处置呢! 贤妃溜得很干脆,皇帝明昭脸色更臭了,这个辛氏,什么意思?难道朕会包庇一个奴婢不成?! 文晓荼见皇帝脸上杀气腾腾,便连忙先端了一盏茶给他:“皇上先喝口茶,消消气。” 明昭看着眼前这张温柔关切的笑脸,这才略消了几分怒气,“之前就不该带辛氏来行宫!” 文晓荼唏嘘点头:“是啊,若贤妃留在宫里,想必一早就叫太医给洛美人诊治了。若非臣妾非要贤妃一同前来,或许……事情也不会闹到这种地步。” 先前皇帝在气头上,她与那洛美人又素无交情,所以也就没有求情。原想着,等皇帝消了气,自然就会放她出来了,不成想…… 明昭怔了一下,也顾不得生气了,他忙握着阿荼的手,“这怎么能怪你?” 文晓荼淡淡睨皇帝一眼:“若不怪臣妾,又该怪谁?” 明昭心想,不就是死了宫女么,而且还是意外,难道就非得怪谁不成吗?! “好了,只是小事罢了,母后都已经做主给洛氏诊治了。”明昭道。 文晓荼心下不忿:那个宫女呢?就白白死了? 文晓荼斟酌了一下言语,才低声道:“皇上只是命洛氏禁足思过,既不曾褫夺她位份,也不曾下旨不许太医诊治。” 明昭也知道那李德贵阴厉严酷,但一直以来办事尽心,凡事交给他的差事,没有办不成的,所以起驾前,才安排了此人看管清心堂。李德贵也是看出朕恶了洛氏,所以才对清心堂格外不近人情。 明昭其实也觉得,该好好教训一下洛氏,给她点苦头吃。 可是,阿荼太心软了。 “朕会下旨严惩。”明昭只得如此道,毕竟这事儿闹得的确不像样。 文晓荼便问:“不知皇上打算如何处置?” 明昭淡淡说,“赏二十板子,打发去皇陵!”——阿荼既不喜,就撵了,左右朕身边也不缺会办事的奴婢。 文晓荼心道,这就是一条人命的代价。 唉,也罢,发配皇陵,也算是永无出头之日了。 文晓荼叹道:“没想到,余婕妤倒是有几分仗义心肠。”——为了个素无交情的洛美人,不惜得罪御前太监,也要四处求人。 提到余氏,明昭都不晓得该气还是该笑,“不提那蠢货。” 文晓荼突然笑了,蠢是真的蠢,却也不失可爱。 她看了看外头的晚霞,便道:“时辰也不早了,不如皇上在臣妾这儿用了晚膳再回去歇息?” 明昭听得心中一阵郁闷,阿荼是不想朕留宿啊。明明今日那么开心地去牡丹园赏孔雀,却被这些鸡毛蒜皮的破事儿搅扰,连好事也都搅合没了! 但明昭知道,阿荼心慈,心里肯定那位那个素不相识的宫女伤心呢,自是没那份心情的。 明昭叹了口气:“罢了,朕回去批折子,你自己慢慢用晚膳。”朕若留膳,阿荼还得给朕布菜。 文晓荼只得起身,恭送皇帝出了正殿,心道:连晚饭都不留,这是生气了? 她非缠着跟皇帝要个结果,等同是在催促皇帝严惩身边太监,这种行为,想也知道肯定会叫皇帝心里不痛快。 但她实在不能置若罔闻!若不如此,只怕那太监顶多就是打个板子或是罚个俸禄,若是继续留在御前,日后还指不定怎么报复洛美人和余婕妤呢。 两个失宠妃子,说真的,哪里斗得过御前得脸太监? 诶,等等? “那个看管太监是谁啊?”文晓荼问身边人。 红果碧玺面面相觑,这儿她们哪儿知道? 御前嬷嬷出身的春溪略一思忖,道:“奴婢记得,皇上是指派了李德贵去看管清心堂。” 文晓荼一脸懵逼:“李德贵?谁啊?”——我怎么不记得御前有这号人? 春溪嬷嬷道:“只是个副管领,不过认了梁大总管做干爷爷。” 文晓荼黑线:合着在御前就是个孙子辈儿啊!! “我当是什么得脸的大太监呢!”文晓荼都快无语凝噎了,“就这?还敢欺负一个堂堂正四品美人?!”你爷爷梁琨玉这个宫殿监才五品呢!! 春溪嬷嬷笑道:“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更何况是御前了。而且洛美人失宠幽禁,跟打入冷宫也差不离了,自然是人人可欺。” 文晓荼:这操蛋的后宫! 文晓荼用了晚膳,正要卸妆安歇,便见梁万贯弓着腰,谄媚地走了进来:“主子,梁大总管求见。” 文晓荼:嗯?这是打了孙子,来了爷爷?? 不过瞧着梁万贯这谄媚样儿,梁琨玉应该不是来找茬的。 “请他进来。”文晓荼道。 然后,梁万贯便把他干爹给引了进来,这位御前大太监一进来就噗通跪下了,哪有做爷爷的样儿?分明是个孙子。 “奴婢有罪,奴婢没管教好底下人,给贵妃娘娘添乱了!求贵妃娘娘责罚!”梁琨玉飞快叩头。 文晓荼见状,便忙叫梁万贯把他干爹给搀起来,然后和和气气道:“你身在行宫,这事儿怪谁也怪不到你头上。皇上已经处置了李德贵,这事儿便算是了了,公公不必往心里去。” 梁琨玉这才松了一口气,方才皇上和贵妃在内室说话,他虽候在外头,竖着耳朵也听了个八九不离十。跟着皇爷回了海晏殿,皇爷虽然没责罚,但也斥了他没管好底下奴婢。 梁琨玉心惊胆战,便跑来河清殿请罪了。 文晓荼复又笑道:“公公年纪也不老,怎的已经儿孙满堂了?” 梁琨玉讪笑:“贵妃娘娘说笑了。”——哪就儿孙满堂了?他也就认了那个几个干儿子,管他叫“梁爷爷”的,全都是死乞白赖乱叫。 这些个龟孙子,爷爷也是你们能叫!回头得好好警告那些混球,不准再乱攀关系!省得以后又连累咱家! 第二〇三章 宠妃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翌日清晨,贤妃辛若芝满脸惊喜地来了河清殿,“真没想到,皇上竟然重惩了李德贵那个狗奴婢!如荼,真有你的!” 文晓荼起身与辛若芝见了平礼,复又坐下,她解释道:“那个李德贵,不过就是御前一个小头头,根本算不得得脸太监!” 辛若芝叹道:“那也是皇上跟前的人!闹出人命,连太后也只是叫人申斥了几句,未曾责罚呢。” 文晓荼心道,太后只是顾全皇帝颜面,想留着让皇帝自己处置罢了。 文晓荼幽幽道:“只是打了顿不轻不重的板子,发配皇陵罢了。”——这可是杀人犯啊! 辛若芝眼睛瞪得滚圆:“这还不够?!那李德贵说到底是给皇上办事!就算出了点小纰漏,原也不至于如此重罚!若不是你吹了枕边风,哪里就至于发配皇陵了?” 文晓荼也惊呆了:“他可是杀了一个宫女诶!”——就算可以勉强算是“失手”,那也是一条人命! 辛若芝叹气,“话虽如此,可在这宫里,人命也是贵贱有别的。” 文晓荼默然良久,是啊,那李德贵狗仗人势,连洛美人的命都不当一回事,何况一个宫女了。 辛若芝低声道:“其实皇上跟前,不乏这等狠戾之辈,此番重惩了李德贵,也算是警醒那些死太监了。” 文晓荼皱眉:“可是我瞧着,御前几个得脸的太监脾性都挺温和的啊。”——一个个都笑脸呵呵,像弥勒佛似的。 辛若芝无语了良久,“我的小祖宗,你可是宠冠六宫的贵妃娘娘!哪怕是御前太监,敢在你面前耍横不成?!” 文晓荼:“额……”她很是汗了一把。 说的也是,宠妃跟弃妃,在这些有品级有权势的太监面前,那绝对是截然不同的。 文晓荼叹了口气:“我突然理解江才人和崔采女为何那般不顾脸面,也要争宠了。” 说着,文晓荼露出疑惑之色,她打量着辛若芝那张英气年轻的脸蛋,“对了,你为何不争宠了?” 辛若芝脸色复杂,旋即叹道:“我才不做那无用功呢!”——皇上凉薄,越争宠,越没好果子吃,还不如老老实实做个贤妃,反正她娘家门第不算低,就算不得宠,也没人敢欺负她。 辛若芝旋即笑道:“我已经位列四妃,便只等着你行了册封礼,便可以安心放权歇息了。” 文晓荼一愣,“你已经知道了?” 辛若芝也一愣:“知道什么?” 文晓荼道:“皇上打算等我行了册封礼,就要把你手中的宫权收回,并转赐给我。” 辛若芝笑了:“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儿么!你是贵妃,我是贤妃,你若不掌摄宫务,旁人还指不定怎么议论呢。” 文晓荼小声问:“你不觉得……这样有些不公平吗?” 辛若芝嗔笑道:“我巴不得无事一身轻呢!这宫权,本来就不是我想要的!” 是了,从一开始,这宫权就是皇帝强行塞给辛若芝的。 文晓荼也终于可以安心了,“说实在的,这些日子我心里一直有些不安,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这事儿……” 辛若芝笑着握着她的手,“多大点儿事儿!你可是六宫第一人,距离后位只有一步之遥了,不过就是个协理宫权,日后……还愁没有名正言顺执掌六宫的一日吗?” 文晓荼连忙板起脸:“可别乱说!我虽入宫晚,却也知道胡后旧事,皇上这么多年都没有立后,可见是对皇后这个位子生了防备警惕之心,哪里会轻易立后?!”——只怕皇帝根本不打算再立皇后了呢! 辛若芝眉心一簇,是啊,皇上若真有心,如荼生下如此祥瑞的龙凤胎,便可以直接立为继后了。 不过辛若芝还是觉得,温如荼肯定有当皇后的命,要不然慧观大师抚顶观命之日怎么会吐血了? “不急,慢慢来,只要大皇子争气,你还怕没有后福可享?”辛若芝忙宽慰。 文晓荼笑了笑,皇帝如今只有景珺一个儿子,而且对后宫其他女人很是厌烦,文晓荼虽然不敢奢望皇帝一辈子吊死在她这颗丑树上,但贵妃之子、龙凤祥瑞,又是长子,景珺已经占尽了优势,只怕他别太拉跨,当太子还是很有希望的! 她虽然很难当上皇后,但说不准能当太后呢! 幻想着当上皇太后的富贵闲人养老生活,文晓荼忍不住透乐。 此时此刻,身在海晏殿,正在批阅奏折皇帝明昭突然后背一阵寒凉。 梁琨玉躬身近前,陪着笑脸道:“皇爷,贵妃娘娘求见。” 一听是阿荼来了,皇帝明昭大喜,真是难得!阿荼性子羞涩,从不主动,今儿这是怎么了? “快让她进来!”明昭忙放下狼毫,语气都轻快了三分。 文晓荼当然是跑来争宠的,她觉得,为了孩子,为了当太后的美好愿景,努力争宠还是很有必要的! 于是,她叫小厨房做了几样精致的小点心,并消暑的凉茶,便来到了海晏殿。 “臣妾给皇上请安!”文晓荼瞄了一眼龙案上的那些奏折,娇怯怯道,“臣妾……没有打扰皇上?” 明昭只觉得他的阿荼今日格外娇软,勾得人心都痒痒的,便上前一把将阿荼扶了起来,“阿荼今儿这是怎么了?竟主动来找朕?”——莫不是对朕已经有些动心了? 文晓荼若是会读心术,一定会狠狠呸一口:你丫的在想屁吃。 可是文晓荼不会读心术,她甜甜一笑,便将食盒中的点心取了出来,并娇声细语道:“臣妾昨日非缠着皇上处置那个李德贵,皇上没有生臣妾的气?” 明昭一愣,就这件小事,阿荼倒是上心了,他忙笑道:“无足轻重的小事,阿荼不必放在心上。” 文晓荼松了一口气,好,这事儿算是解决了,皇帝既然说“无足轻重”,那以后应该不会放在心上了。 接下来,文晓荼又是给皇帝磨墨,又是陪着用晚膳,然后还陪着滚床单,算是把皇帝从头到脚伺候舒坦了。 皇帝舒坦了,文晓荼累坏了。 唉,宠妃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第二〇四章 奶奶没有奶 皇帝明昭在颐园行宫住得很是舒坦,他都有些乐不思蜀了! 若不是母后连番催促他回宫,若不是阿荼的册封之日近了,明昭真想多住几个月。 天泽十二年八月十二,黄道吉日,文晓荼经过繁琐而冗长的册礼,接过了贵妃的金印与宝册,终于实至名归,成为了大宣朝后宫众妃之首,也正式从贤妃辛若芝手上接过了协理六宫的大权。 册礼过后第二日,辛若芝就抬了两筐账册,并与她谆谆道:“按理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不过你如今宠冠六宫,又是贵妃之尊,底下这些奴婢也不敢不听话。先前内务府一些刺头,我也都已经料理了,你只管按部就班接手便是。” 权力交接得无比顺遂,文晓荼都不禁感叹辛若芝是个大好人。 辛若芝正一一介绍着内务府十三衙门以及内廷各处,文晓荼正听得晕乎,梁万贯打帘子进来禀报:“娘娘、贤妃娘娘,余婕妤求见。” 文晓荼一愣:余氏?这个万年不出门的死宅,怎么主动来昌仪宫了? “让她进来!”文晓荼简直就是在听辛若芝上课,都快睡着了,甭管谁来,都能让我脑子歇歇。 片刻后,便见余烟霏着一身七成新的潞绸衣裙,面施薄粉,却难掩丽质,她只挽了个随云髻,却比从前衣着鲜丽、珠翠满头的样子更显清雅,别有一番动人。 文晓荼暗道:嗯,很养眼!衣品提高不少嘛。 其实文晓荼误会余婕妤了,余婕妤那是不得宠,吃穿嚼用难免被克扣,自然也没法衣着光鲜华丽了。 “嫔妾参见贵妃娘娘、贤妃娘娘。”余婕妤见到贤妃也在,不免吃了一惊,“那个……嫔妾是不是打扰二位娘娘了?” 辛若芝撇撇嘴:你知道就好! 文晓荼笑着说:“不妨事,余婕妤来找本宫,可是有什么要事?” 余婕妤娇丽的脸蛋上挂着腼腆的笑容:“其实也没什么要事,就是……来向您致谢的。” 文晓荼一愣:“致谢?”——你致啥谢?要说致谢,也该是洛美人来致谢啊。 不过洛美人这个当事人可没法来致谢,人家至今还在幽禁中呢! 余婕妤小声道:“嫔妾听说,是因为贵妃向皇上进言,所以皇上才严惩了那李德贵!”说着,余婕妤露出心有余悸的神色,“贵妃不晓得,那李德贵端的是嚣张厉害,那日害死了洛美人的贴身宫女寒清,碰巧嫔妾瞧见了,他便威胁嫔妾,不许说出去半个字!否则便要嫔妾好看!” 文晓荼露出欣赏之色:“可你还是说出去了。”——又是求见太后,又是找德妃,虽然笨了点,但最后找对了陆充仪。 余婕妤捂着心口:“可我吓坏了!那李德贵心狠手黑,辛亏被发配皇陵了,要不然肯定我报复我的!” 文晓荼笑了,所以余婕妤才来致谢啊…… 余婕妤抬起秀色可餐的脸蛋,眼睛里满是希冀:“贵妃娘娘,你是个大好人。” 文晓荼有点不好意思,她居然被发好人卡了。 余婕妤又小心翼翼道:“那个……贵妃可否好人做到底,帮洛美人求求情?她真的很可怜。” 文晓荼心道:这个余烟霏虽然不聪明,心思倒是不坏。 一旁的贤妃辛若芝蹙起眉头,便板着脸道:“本宫还许多事情要禀报贵妃,余婕妤若没有别的事,便改日再说。” 余婕妤露出悻悻之色,她屈膝一礼:“那嫔妾就先告退了。” 撵走了余烟霏,辛若芝摇了摇头:“她就是缺了点儿心眼儿!” 文晓荼“呵呵”笑了两声,的确。 辛若芝道:“洛氏既然已经康复,是否解除禁足,也无甚区别。”说着,辛若芝也不免心软,便道:“不过,你新掌宫权,施恩六宫,倒也大有裨益。只不过,得等皇上彻底消了气才成,你可不要急着求情。” 文晓荼点了点头,新官上任,要么施威、要么施恩。她已经是六宫最尊,又是最得宠,的确没必要施威,施恩便是个不错的选择。 “我会选个合适的时机跟皇上提这事儿。”文晓荼道。 辛若芝颔首,便正色道:“那我继续跟你说十三衙门!” 文晓荼:-_-|| 接手宫权,当真是辛苦! 自回宫后,文晓荼便几乎每日前往颐年殿请安,主要是太后久不见大孙子,想念得紧,她若不常去,太后肯定要派人来催促。 于是,这一日一大早,文晓荼便叫乳母抱上还在打哈欠的饭饭,至于粥粥,就继续让她在温暖的被窝里睡觉觉。 文晓荼原以为自己算是早起了,不成想,却在颐年殿碰见了德妃林琇莹。 有些日子没见,德妃瞧着显老气些,穿着件蟹壳青的缂丝褙子,头上只挽了个低髻,看上去竟像是三十来岁的样子。 “贵妃娘娘安好。”德妃勉强扯了扯嘴角,主动问候。 文晓荼忙颔首示意,虽说四妃都是正一品,但严格来说,若是碰了面,其他三妃得先问安,贵妃随后还礼即可。 文晓荼上前给太后请了安,并叫乳母把饭饭抱上前,太后立刻眉开眼笑,抱着胖墩墩的大孙子一通亲香。 一旁的大公主谨言小跑儿到文晓荼跟前,做了个万福:“贵妃娘娘,二妹妹呢?” 文晓荼道:“锦书还在睡觉,所以就没抱来。” 谨言公主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一旁德妃撇了撇嘴,分明是瞧着二公主不及皇子讨太后欢喜,所以就索性不带了!贵妃这个母亲,还真是偏心! 太后一门心思都在大胖孙子身上,倒是没察觉德妃面色异样,“小乖乖,你何时能开口叫声‘皇奶奶’?” 被太后抱在怀里的饭饭宝宝大眼睛迷迷瞪瞪,脑外一歪,小嘴里吐出疑惑的声音:“奶……奶?” 这声音其实不怎么清楚,但太后却瞬间心花怒放,“诶!哀家乖孙孙,你可真聪明!” 一旁的德妃不禁惊讶了,这么快就能叫奶奶了?! 襁褓中的饭饭宝宝便开始喋喋不休叫嚷:“奶、奶、奶~” 太后笑得合不拢嘴,“唉!奶奶在这儿呢!” 文晓荼摸了摸鼻子,其实饭饭喊的奶水的奶……他是饿了。 饭饭啊,你奶奶可木有奶啊! 喊了半天“奶”,都没有奶水喝的饭饭宝宝委屈了,他眼泪一汪、鼻涕一泡,“哇”地哭了起来。 太后慌了神,“珺儿这是怎么了?” 文晓荼忙道:“景珺今早还没喂奶呢。”便连忙吩咐乳母抱去内室喂养。 这个只知道干饭的小崽子一到乳母怀中,哭声便小了,抱去内室后,哭声便直接停了。 约莫盏茶之后,再抱出来,饭饭浑身奶香四溢,而且已经睡着了。 第二〇六章 加官进爵的温父! 饭饭这个小东西,吃饱喝足就睡觉,简直就是头小猪仔。 太后满脸慈爱,“一转眼的光景,珺儿竟然会叫奶奶了!”太后激动地眼中都有了泪花。 文某人一脸大写的尴尬。 谨言有些吃味了,她上前道:“皇祖母,谨言也会叫奶奶。” 太后呵呵笑着,摸了摸谨言的额头,“知道你乖。”——可惜有个上不了台面的亲娘。比起德妃,贵妃这个亲娘可着实强了百倍。 太后复又叹息:“皇帝子嗣还是太稀薄了。”——去颐园行宫好几个月,回来之后,竟没有一个怀上龙胎。 一旁的德妃幽幽道:“江才人、林宝林和崔采女加在一块儿,怕是也不及贵妃娘娘一人得宠。” 文晓荼:这个德妃,你不酸会死啊? 对于德妃而言,不酸不会死,但会憋个半死! 太后不悦地瞪了德妃一眼:“不懂就不要乱说!”——这几个月在行宫的侍寝册子,哀家早看过了,江氏、崔氏和小林氏比起贵妃,侍寝次数也不差多少了! “是她们没福气!”太后板着脸道。 德妃虽不服气太后的说法,但也看出太后凤颜不悦,只得忙陪笑道:“许是时日太短的缘故,想必过不了多久,就能有喜讯了。” 太后颔首:这还像句人话。 德妃又偷偷瞄了文晓荼一眼:“贵妃娘娘虽然气色还不错,但身子瞧着还是纤瘦得紧,不知何时能养好身子,再为皇上诞育皇嗣?” 文晓荼淡淡道:“本宫膝下景珺和锦书两个孩子,已经很知足了。” 德妃腹诽:你当然知足了,龙凤胎啊!搁在谁身上,谁不知足?! 太后立刻笑着道:“哀家知道贵妃产后,身子亏损得厉害,不过你还年轻,好好调理,日后还是能再有生养的!” 文晓荼低下头,嘴角抽搐,可别!她连忙转移话题:“其实先前在行宫,江才人、林宝林和崔采女侍奉皇上尽心尽力,也算是有功了。” 说着,她屈膝一礼:“所以臣妾想请太后娘娘褒奖三人,也好叫她们日后更加尽心。” 太后虽不觉得三人有什么功劳,但贵妃能说出这番话,太后还是很欣慰的,“好孩子,你这般贤惠,真是六宫之福!”如温氏这般,做皇后也是够格了!只可惜,胡后谋逆一事让皇帝很是震怒,自那之后,皇帝便不愿再立后,甚至连选妃都不情不愿。 文晓荼瞥见德妃眼中的不忿之色,心道,我就是故意气你的! 文晓荼便继续道:“臣妾与江才人、林宝林、崔采女原是一同入宫,臣妾屡次加封,如今已经是贵妃,不知太后娘娘可有意加封后宫众位姐妹?” 这番话,她的确是临时起意,但也是考虑道辛若芝建议:施恩六宫! 听到这话,德妃急了:“太后娘娘,嫔妃位份,岂能随便加封?她们三人,又无生养之功,岂可一而再、再而三晋位?!” 太后露出不悦之色,虽然太后也不觉得三嫔够格加封了,但德妃就知道拈酸吃醋,比起贵妃真真是差远了!怪不得皇帝喜欢贵妃、厌恶德妃! 于是,太后便没有直接拒绝:“此事,哀家会考虑的。” 文晓荼心道,太后答应与否,于她而言是没所谓的,不管成与不成,三嫔都得念她的好。而且还能让太后对她更加满意,顺便气一气德妃!动动嘴皮的事儿,何乐不为呢? 这时候,朱四常快步进来,“太后娘娘,皇上来给您请安了!” 然后,皇帝明昭大步走了进来,瞧见阿荼也在,不由露出笑容,然后又发现德妃居然也在!瞬间脸色晴转阴! 这变脸速度,也真真是绝了! “儿子给母后请安!”明昭端着脸给太后行了常礼。 文晓荼和德妃连忙屈膝参拜:“皇上万福!” “父皇万福!”谨言公主小脸上饱含孺慕。 乳母也忙抱着已经呼呼大睡的饭饭磕了头、请了安。 明昭脸色这才稍微和善了些。 太后便笑呵呵道:“皇帝来得倒是巧,贵妃刚刚跟哀家请求加封江才人、林宝林和崔采女位份呢!” 听了这话,明昭脸色一沉,阿荼怎么又这么贤惠?! 看到皇帝有些不悦,德妃便趁机道:“皇上,贵妃娘娘初掌宫权,便如此想尽法子厚待后宫姐妹,可真不是一般贤惠呢。”——这话分明暗指贵妃别有用心。德妃心道,哼,装什么贤惠,分明是新官上任,想要拉拢新宠,好坐稳贵妃之位罢了! 明昭眉头一紧:德妃所想,倒也有理。 阿荼又是晋封,又是掌权,心有不安也是有的。 文晓荼见皇帝面色和缓,便忙解释道:“臣妾只是想,江与臣妾家世门第差不离,臣妾已经是贵妃,江氏却还是才人……” 听了这话,德妃忍不住讽刺道:“贵妃娘娘还真是谦虚!您的父亲已经是正三品农桑司卿,又加封了一等伯爵,这也叫‘家世门第差不离’?” 文晓荼:Σ(⊙▽⊙“a 啥?! 我爹啥时候加官进爵了?! “什么?我父亲……”文晓荼惊呆了,啥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太后笑着道:“贵妃竟还不晓得吗?” 文晓荼懵逼地道:“无人相告,臣妾如何晓得前朝之事?” 太后却露出满意之色,得宠而不擅权,这是好事。 皇帝明昭淡淡道:“你父亲进献良种,又选育、推广有功,正好农桑司卿告老,朕便让他暂代,至于一等伯的爵位,是朕前日下旨加封的,还未来得及告诉你。”——因只是个伯爵,所以也就没急着告诉阿荼。 明昭又正色道:“你父亲加官进爵,是因为他有功,与贵妃并无干系。” 德妃心中啐道:没干系才怪! 文晓荼碎碎念:没干系才怪! 太后心中发笑:没干系才怪呢。 皇帝明昭:虽然朕听不到阿荼心声,但想必是差不离的…… 太后又心道,罢了罢了,反正那温祺的确是自己有本事,前朝都无话可说,哀家又何必多管闲事。 明昭:您要是真的不多管闲事就好了! 第二〇七章 三嫔晋封 回过神来的文晓荼连忙朝着皇帝屈膝道:“升任农桑司卿也就罢了,这一等伯爵,如何使得?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一等伯爵啊!此身温如荼的曾祖父当年随太祖爷从龙,尚且不过封了二等伯,承袭到大房伯父温礼身上便只是二等男爵了。这一下子,温祺就成了一等伯了!这简直是坐火箭啊! 明昭板着脸道:“这是前朝正事,贵妃就不必多言了!” 看样子是已成定局,文晓荼虽心有不安,却也十分欢喜! 虽然是世袭累降的爵位,但也能传承好几代了!温家如今可算是跃迁了一个大阶层了! 明昭又看向太后:“贵妃提议的晋封一事,母后意下如何?” 太后一愣,不由露出几分探究之色,“这点小事,皇帝看着办便是。”——若真晋封了,可见皇帝对三人满意,若不晋封……哀家得在想法子给皇帝添个可心人才好。 明昭:那还是晋封! 明昭几乎不带犹豫,道:“那就都晋一级!” 太后大喜,颔首道:“好!” 德妃满心怨念,居然又要晋封了! 文晓荼也露出了诧异的神色,明明刚才太后并无此意的!还有皇帝,怎么这么大方? 看到阿荼脸上的诧异之色,明昭心里发笑,哼,果然是装贤惠!朕都差点被骗过了! 文晓荼瞧着皇帝脸上竟然隐隐露出些微笑意,心想,貌似狗皇帝今天心情很好啊,虽然搞不懂他为什么心情好,但这明显是个好时机啊! 文晓荼便屈膝一礼道:“皇上,洛美人禁足良久,一直安分守己,不知是否可以免除其禁足?” 明昭心中暗笑:还装? 便正色道:“嗯,那就解除了。” 文晓荼一愣:居然这么顺利?! 一旁德妃气得鼻孔冒烟:这个温氏,还真是越来越会装模作样了!眨眼功夫,竟把大半的后宫都笼络了进去!真是够能耐的! 明昭心道:朕的阿荼就是这么聪明。 太后不禁笑了,皇帝带着合心意的嫔妃去行宫住了几个月,看样子挺舒坦的。 明昭心想,最近阿荼的确是对朕殷勤了许多,叫人心里舒服得紧。 九嫔以下的晋封很省事,皇帝下个手谕,晓谕六宫便算是完事了。 才人江映芙晋为美人、宝林林芳蕤晋为才人、采女崔兰歆晋为宝林,另外宽恕洛美人御前失仪之罪,即日起解除禁足思过之令,望其好自为之。 而这一切都因为贵妃进言。 故而,新鲜出炉的江美人、林才人和崔宝林不约而同来到昌仪殿致谢。 看着涌来的三位新晋宫嫔,文晓荼也只得打起精神,做出一副端庄贤德的样子,道:“本宫不过就是随口一提,皇上毫不犹豫便答允了,可见是你们自己有本事讨皇上欢心,本宫不过就是做了个顺水人情罢了。” 一瞬间,三嫔漂亮的脸蛋是几乎是如出一辙的惊讶、意外和不可言说。 谁都不敢让旁人知道,自己根本没侍寝。 所以三嫔纷纷憋了下来,不约而同露出了有些心虚的笑容,甚至生怕被贵妃这个“过来人”看出猫腻来。 故而新晋的江美人还露出了羞涩的神情,“跟贵妃娘娘的比起来,嫔妾算不得什么。” 崔宝林也连忙羞赧地道:“是啊是啊,嫔妾也没做什么,只是照着规矩侍奉皇上罢了。” 林才人做不出这等娇羞模样,便笑着说:“嫔妾听说,昨儿贵妃娘娘在太后和皇上面前进言的时候,德妃娘娘也在,嫔妾等人的晋封,德妃娘娘想必是有所异议的?” 文晓荼置之一笑,“德妃是资历深厚的老人了,自然有自己的看法。” 听了这话,江美人和崔宝林纷纷露出愤慨之色,正因为不是真正的“新宠”,所以这晋封的机会简直就是破天荒!这德妃险些要毁掉她们破天荒的机会,她们如何能不恨? 林才人看在眼里,不禁松了一口气,她心想:被江氏和崔氏这两个新宠同时憎恨上,日后德妃便又多了两个强有力的敌人。 文晓荼看在眼里,不禁发笑,这三个嫔妃之间,竟形成了微妙的平衡。彼此之间不信任、又彼此妒忌,同时也不敢对另外二人撕破脸,维持了表面和谐。 真是奇特的局面! 正在此时,太监梁万贯进来禀报:“娘娘,余婕妤和洛美人求见。” 洛美人解除禁足,来向她致谢倒也是意料中的事儿,但是……余烟霏怎么又来了? 额,算了算了,反正比眼前这三位顺眼。 文晓荼笑着说:“让她们进来。”复又笑着与三嫔打趣:“本宫的昌仪殿今日倒是热闹得紧。” 若换了从前,江美人、崔宝林早忙不迭央求搬迁到昌仪宫做偏位,好凑一凑热闹了!但是现在,二人生恐离得近了,被贵妃看出自己根本没承宠,故而只陪着笑,笑得更加心虚了。 余婕妤还是衣着素雅的样子,端的是清丽秀致,分外养颜。 而洛美人……虽还是往日里清淡出尘的衣着的打扮,但身形相貌与从前却是大不相同了,大病一场的洛氏形销骨立,整个人瘦得衣衫宽松,那张脸更是鹳骨凸显、下巴也格外尖了几分,看了着实叫人触目惊心。 这哪里还是从前那个空谷幽兰般的冷佳人? 余婕妤、洛美人走上前,齐齐屈膝一礼,“给贵妃娘娘请安。” 洛美人面色枯槁,脸上也不但丝毫表情,仿佛是一具空洞的人偶,整个人好似没了灵魂,请了安之后,便如锯了嘴儿的葫芦,再没半句话。 故而余婕妤忙道:“贵妃请勿见怪,洛美人大病初愈,所以……才会如此。洛美人是特意来向您致谢的。” 文晓荼怜惜地叹了口气,“本宫明白。” 江美人撇撇嘴:“洛妹妹这副样子,以后还是少出来见人,省得惊吓到贵妃娘娘。” 文晓荼:我是老鼠胆吗?! 余婕妤不忿地瞪了江美人一眼,洛美人都这么惨了,居然还冷嘲热讽,还有没有良心?! 文晓荼淡淡说:“多谢江美人关怀,本宫并非胆怯之人,不至于被人吓着。” 江美人如何不懂,自己这是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不由讪讪陪笑。 江美人如此冷嘲热讽,洛美人也毫无反应,像是听不到似的。唉,原本多好一个冷清佳人,如今却成了这般模样,罪魁祸首,可不就是皇帝么。 第二〇八章 贵妃娘娘怜爱六宫 文晓荼已然动了恻隐之心,想着自己既然如今手握权力,对于后宫里这些可怜人,能帮便帮一把。 “余婕妤和洛美人远居北宫,素日里可还便宜?”文晓荼一脸关切地问。 洛美人垂下眼睑,仍旧无只字片语。 但余婕妤是个实诚人,立刻便忍不住开始抱屈:“贵妃娘娘,北宫那边处处都不便宜!北宫膳房送来的一日三餐实在难吃得紧,有时候甚至都没什么热乎气!” 文晓荼挑眉:北宫膳房这是又固态复燃了?! 余婕妤喋喋不休道:“还有嫔妾院子里的花木早就枯死了,催促了花房好几次,也不给送新花木,嫔妾院子里光秃秃一片!还有嫔妃的四季缎料、茶例都有被克扣!贵妃娘娘,您可要替嫔妾做主啊!” 江美人、林才人、崔宝林纷纷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余婕妤。 文晓荼:你倒是真实诚。 文晓荼笑了笑:“北宫那边,的确总会受些慢待,不如本宫做主,让你和洛美人迁到东西六宫来?” 听了这话,余婕妤大喜:“娘娘,嫔妾与陆充仪十分投缘,可否让嫔妾迁去顺华宫?” 文晓荼:你倒是不客气! 文晓荼笑着说:“此事本宫会与陆充仪商议一下,容后在给你答复。”——陆充仪若是不反对的话,那就让余烟霏迁过去。 文晓荼又看向只字不发的洛氏:“洛美人可有想去的宫苑?” 洛美人苍白的嘴唇动了两下,声音干哑:“嫔妾……无所谓。” 文晓荼:…… 一旁的江美人忍不住啐了一口:“不识好歹!” 余婕妤急忙摆手道:“贵妃娘娘,洛美人的意思是,迁去哪个宫都可以!您做主就好!” 洛美人:…… 这位倒是没有反驳,但显然不太赞同余婕妤的解释之词。 既然如此,文晓荼就按照余婕妤的意思来,便点了点头,“本宫回头斟酌一下,再叫内务府择个吉日,你们俩再行搬迁。”——虽然迁居哪个宫未定,但搬家的事儿可以定下了,乃们回去准备着。 余婕妤大喜:“多谢贵妃娘娘!娘娘您真是个大好人!” 文晓荼黑线:别给我发好人卡行不? 揉了揉眉心,文晓荼便道:“本宫有些乏了,你们都退下。” 打发了这群女人,文晓荼便去内室歪在了贵妃榻上,粥粥饭饭正在围子床上,被一堆毛绒玩具簇拥,玩得很是开心。 文晓荼撸着羊脂玉,看着自己的崽崽,心情这才恢复正常。 忽的,碧心快步进来,低声道:“娘娘,余婕妤在仪门外跟江美人斗了好一通嘴呢!” 文晓荼黑线,貌似这个余烟霏是挺爱逞口舌之利的,便问:“她们怎么斗嘴的?” 碧心道:“无非就是江美人瞪了余婕妤一眼,余婕妤便掐腰反瞪回去,还说她是婕妤,等哪一天江美人位份比她高了,再跟她逞威风!” 因为家世还不错,所以余氏进宫的时候就是美人之位,而江氏入宫只是宝林,虽然江氏晋位了两回,但还是不如余氏位份高。 文晓荼笑了:“跟小孩子斗嘴似的。” 碧心小声道:“余婕妤说话的确是不客气了些……”碧心还没忘了当年,余婕妤对自家娘娘也很不客气呢。娘娘倒是心胸宽广,不但不计较,反而以德报怨。 文晓荼置之一笑,便道:“你去一趟顺华宫,问问陆充仪,介不介意余婕妤搬过去做偏位。” 碧心哼道:“谁稀罕她这种偏位?陆充仪肯定不乐意。” 文晓荼淡淡道:“不乐意就算了,本宫就是问问。” 只是文晓荼没想到,陆充仪午后竟然亲自造访了昌仪殿,叫她不禁纳闷。 莫不是太过不情愿,所以主动来婉拒? 可没想到,陆充仪问了好行了礼之后,第一句话便是:“余婕妤虽然不够稳重,但本性上佳,嫔妾愿意接纳她。” 文晓荼惊诧了,陆充仪竟然不讨厌余氏? “你难道不觉得余婕妤有点……过于活泼了吗?”文晓荼委婉地道。 陆充仪露出了包容的笑容,“嫔妾的顺华宫就是太安静了,添几分热闹也好。而且余婕妤性子过于直率,实在太容易得罪人了,以后到了嫔妾宫里,嫔妾也能多加提点。” 是多加关照? 行,你乐意就成。 文晓荼脑子一转,忽的道:“洛美人你觉得如何?”——若是喜欢,就一块打包送你。 陆充仪笑容一僵,“洛美人……嫔妾学识浅薄,怕是与洛美人不能投契。” 文晓荼:喜欢余氏这种无脑美人,却不喜欢洛氏这种才华冷清的美人?陆充仪这品味,有点特别。 对于洛美人,陆充仪是有些意见的,都解除了禁足,好歹也该去她那儿说一句“谢谢”?为了救洛氏,她可是冒了很大风险的!幸亏贵妃娘娘料理了李德贵,要不然要寝食难安了。 “那本宫另作安置便是了。”文晓荼叹息道,洛美人的样子,着实令人不放心,原想着给她找个靠谱的主位,没想到陆充仪不喜欢洛美人这款儿。 陆充仪小声道:“贵妃娘娘,贤妃娘娘怕是也不大喜欢洛美人。” 文晓荼:貌似,似的。所以给洛美人找个靠谱的主位,是个不靠谱的打算。 文晓荼自己虽然也是主位,但她可不打算把洛美人接到自己宫,亲自照拂。 她叹了口气,便道:“那就仿照林才人、江美人和崔宝林,选一宫让她居偏宫。嗯……就太平宫。”离着皇帝的乾安宫远,希望她后半生能够得享太平。 陆充仪满面温柔:“贵妃娘娘有怜爱弱质之心,是六宫嫔妃的福祉。” 文晓荼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 三日后,是宜搬迁的吉日,余婕妤欢欢喜喜搬去了顺华宫东偏殿,洛美人也冷冷清清搬去了洒扫一新的太平宫偏殿。 文晓荼着梁万贯训诫了永巷,并严令他们不许克扣嫔妃份例,另外也叫太医院给洛美人重新安排了一位医术精湛的老太医。 搬迁第二日,陆充仪便带着自己的“小弟”余烟霏来昌仪宫谢恩,倒是洛美人并无反应。文晓荼知道洛美人身子病弱,便也没有介怀,还着人传话太平宫,让洛美人安心静养。 嗯,文晓荼觉得,做个掌权宫妃,貌似也蛮不错的。 第二〇九章 温辛联姻 文晓荼发现,掌管六宫,貌似也不是什么难事。 各种宫宴、节令,一应“萧规曹随”,照着辛若芝从前复刻便是。 然后就是训斥一下拜高踩低的各处太监,并警告永巷各司,不得怠慢宫嫔(尤其是失宠宫嫔),从前的克扣的份例也一应补上。 林林总总下了不少大大小小的命令,倒也无人阳奉阴违,一时间竟六宫和谐,文晓荼这个贵妃竟颇得人望、也颇具威信。 文晓荼就纳了闷了,“怎么就没个刺头跳出来,好叫我修理一下啊!” 正在吃茶的贤妃辛若芝险些一口碧螺春倒喷出来,她剜了不自知的某人一眼,“你连御前的太监都收拾得了,哪里还有刺头敢冒头?!你难道不晓得你自己儿到底有多得宠吗?!” 连皇上跟前的太监,犯了事儿,都没好果子吃!各司各处,还有谁敢不老实?! 文晓荼汗了一把,貌似她的确挺得宠的,位份最高、还儿女双全,简直就是后宫第一号不能得罪的人物。 “好……老老实实也挺好。”文晓荼腼腆一笑,“原来后宫也挺好管的。” 辛若芝:有这般位份、这般荣宠,还有吹枕边风的本事,后宫当然好管! 辛若芝不禁有些羡慕,莫非这就叫傻人有傻福?搁下茶盏,辛若芝才想起自己此来可是有正经事儿,便理了理衣襟,露出了不大好意思的笑容,“如荼,我听说你母亲徐淑人有意为你两个弟弟相看亲事。” 文晓荼点了点,此身的双胞胎弟弟温成松、温成柏也都十六了。哦,对了,因为温祺升了三品的缘故,所以徐夫人如今是三品诰命,所以辛若芝称之为“徐淑人”。 辛若芝有些赧颜:“那个……我二叔有个女儿,才刚及笄。” 文晓荼恍然大悟,这是想跟她联姻啊! 诶,等等!辛若芝二叔…… “永定侯之女?!”她微微有些惊讶,虽然如今温祺也已经是一等伯爵,但仍属高攀。不过,若是在加上她这个当了贵妃的姐姐,貌似……也不是不可以! 辛若芝笑着点头:“是我二叔嫡出的第三女,模样也不差。你放心,这孩子性子不似我,不喜欢舞刀弄枪。” 文晓荼忍俊不禁,“我倒是觉得,像你才好呢。”——英姿飒爽、活泼重义。 辛若芝微微自得,旋即忙道:“要不改日我叫侯府把人带进宫,给你过过眼?” 这……她可没打算做弟弟的婚事做主,便道:“倒也不必这么麻烦,只要我母亲和弟弟同意即可。” 辛若芝心下顿时觉得妥了,因为她二婶早就与徐淑人私底下接触过了,彼此都有些意动。 辛氏是老牌武勋,家风甚好,若那辛三小姐是个好姑娘,想必温家不会拒绝。文晓荼倒是觉得,这门联姻,是八九不离十了。 果不其然,不出三日,徐淑人便递牌子入宫请安了。 来意很明显,除了看望外孙、外孙女和女儿之外,便是松柏兄弟的婚事。徐淑人对永定侯府的三小姐满意得不得了,一张老脸都泛红光了,嘴上止不住地夸赞。 文晓荼心安乐一半,“四弟也喜欢吗?”——好歹问问当事人的意见。 徐淑人笑呵呵道:“松儿素来孝顺懂事,他对此并无异议。” 文晓荼暗道,在古代,的确不指望成婚前就两心相许。不过彼此清楚对方品貌性情、家世门第,且彼此都愿意,已经算是一门好婚事了。 “此番进宫,主要是想着,这毕竟是侯府嫡出的姑娘,又是贤妃娘娘的妹子,若能求个赐婚,那才十全十美。”徐淑人有些不安地道,“也不晓得,会不会太为难你。” 文晓荼笑了:“母亲放心,我去跟皇上求个赐婚便是。”——皇帝应该不会不同意? 辛氏一族虽是武勋门第,但如今已经不掌兵权,与这样的权贵联姻,应该不会触及皇帝的底线。这婚事,并无不妥,否则温祺也不会答应。 文晓荼点了点头,“母亲就等我的好消息。” 徐淑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娘也是想着,若能体体面面结了这门婚事,荼荼在后宫,与贤妃娘娘便是一家人,日后必能守望相助。” 文晓荼一怔,这门联姻,竟然有一半是为了她才结的…… 她突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这个四弟,自小乖巧懂事。 “母亲,那五弟的婚事呢?”想到原主记忆里这个幼弟,文晓荼突然额头突突乱跳。比起乖巧懂事的成松,成柏可就是个皮猴了! 提到幼子,徐淑人也头疼,“再缓缓,他那性子,还没稳当下来呢!” 送走了徐淑人,也还不到晌午。 虽然温家如今发达了,但徐淑人还是谨慎小心得紧,不敢在宫中长久逗留。走的时候,少不得又被贵妃女儿塞了一对绸缎珠玉,又是不安又是幸福地满载而归。 文晓荼不是拖沓的人,晌午小憩了一会儿,便叫小厨房做了几盘精致的小点心,并一盏润燥的银耳雪梨汤,便往乾安宫去了。 皇帝明昭刚刚自健身房出来,出了一身的汗,喝一盏温润润的雪梨汤,顿时觉得舒坦了不少。 文晓荼还没来得及开口,明昭便淡淡问:“朕听说,贤妃想跟你结亲。” 文晓荼腹诽:你对后宫倒是盯得紧! 文晓荼点头道:“是永定侯府的三姑娘,臣妾的母亲觉得很好,今日特特进宫,便是盼着臣妾能跟皇上求个赐婚。” 见皇帝脸色阴晴不定,文晓荼忙道:“若皇上觉得不妥,臣妾便叫母亲婉拒了这门婚事。”——事情还没挑明,实在不行,就只得各自安好了。反正女不愁嫁、男不愁娶,彼此都不熟悉,也不算棒打鸳鸯。 明昭抬手道:“朕不是这个意思。” 文晓荼腹诽:那你啥意思? 明昭叹了口气,“罢了,你若喜欢,辛家也不是不行,只是得好好考究一下人品德行才成。”省得跟贤妃似的,成天讨人嫌。 文晓荼懂了皇帝的意思,便笑着说:“臣妾听闻,辛三姑娘温柔娴静,性子与贤妃很不一样。” 听了这话,明昭脸色这才好了些,“那还凑合。” 文晓荼黑线:凑合个毛啊!这门婚事是温家高攀了好伐? “这么说,皇上是同意赐婚了?”文晓荼赶忙打蛇随棍上。 明昭叹了口气,“朕叫玄衣卫查查,若是属实,便下旨赐婚。” 文晓荼觉得,辛若芝不会诓她,这赐婚是妥了。 第二一〇章 王府仪宾 首在仪表 明昭将汗巾子丢在一旁,顺势拉着阿荼的柔夷一并去罗汉榻上坐了,“朕想着安佑郡王嫡出的第四女正在选婿。”——偏生辛若芝横插一杠。 文晓荼惊呆了,安佑郡王可是开国太祖爷亲兄弟,是本朝罕有的世袭罔替的王爵!晟王虽为亲王,深受皇帝信重,但爵位也少不得世袭累降,一代比一代低——额,不过晟王是弯的,应该没所谓了……-_-|| “不过也没关系,阿荼还有一个弟弟呢。”明昭脸上露出笑容。 文晓荼巨汗,“皇上,臣妾这个幼弟……虽然相貌在兄弟姊妹中是最好的,但至今仍然十分顽皮,文不成武不就……”——所以还是别祸害人家县主了! 本朝亲王嫡女加封郡主、郡王嫡女加封县主,若是庶出,则降二等。这位既然是安佑郡王的嫡女,成婚之前,自是少不得一个县主的爵位。 明昭淡淡说:“朕知道。”所以朕一开始其实是属意如荼的四弟温成松,可惜被辛家摘了桃子,也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不妨事,王府选仪宾,首在仪表。”明昭一板一眼道。 文晓荼嘴角剧烈抽搐:麻蛋,首在颜值啊!这么不靠谱?! 宣朝的宗室王爵并无实权,清流人家不愿攀附,恐污清名,有实权的权贵不敢攀附,恐惹君王忌惮,如温家这样有些底蕴、但没有实权、又是外戚的人家,可不正是上上之选吗?只要仪表堂堂、能撑起王府仪宾的颜面,品性没有太大瑕疵就是了,没有突出的才能,反而是优势呢! 皇帝说,王府仪宾,首在仪表,还真是一针见血。 按理说,这么好的婚事,文晓荼没有理由反对,但是她还是有些心疼弟弟的,便小声问:“这位县主,不知性情如何?” 明昭笑了:“若不是温婉贤淑,朕也不会跟你提。”——朕难不成还会给阿荼介绍一个刁蛮宗女做弟媳吗? 文晓荼松了一口气,既如此,那就没问题了! “只要安佑郡王不嫌弃,臣妾自然是巴不得。”文晓荼有些不敢相信,温家居然能娶一个品性温婉的县主娘娘做媳妇!简直是烧高香了! 宣朝宗室其实也没多少,因立国后,秉承世代累降之制,开国之际只有六位世袭罔替的王爵,其中两位在太祖朝沾染谋逆,自是彻底玩完,还一位绝嗣,也断了传承,还有一位曾与谋逆的胡后结了姻亲,也被夺爵。因此世袭罔替的只剩下一位亲王和郡王,然后便是晟王,以及先帝的两位郡王兄弟。 没错,本朝的皇子也未必一定都能封亲王,若不得宠,往往也就是个郡王,再传给儿子,便连个王都不是,只是镇国公了。 因此安佑郡王府的仪宾,自是非同一般贵重。 文晓荼又道:“臣妾知道皇上偏心臣妾,只不过也不要勉强安郡王府,婚姻之事,终归还是要你情我愿才好。”——虽然两情相许不太可能,但总不能强扭瓜? 明昭轻哼道:“安佑郡王怎么可能反对?他已经上了两回折子,求朕赐婚。”——这厮是个人老成精的老泥鳅,眼睛可毒辣得很!若不是顾忌着身份,只怕都要主动和温家结亲了! 文晓荼汗了一把,好歹是皇帝的叔叔辈儿…… 就在粥粥饭饭满周岁之际,文晓荼的双胞胎弟弟被同时赐婚,皇帝下旨,将永定侯辛武义第三女许配温成松为妻,又将安佑郡王嫡四女加封为婉宁县主,并选温成柏为仪宾。 一时间,温家不知羡煞京中多少权贵。 这个冬天,昌仪宫更加炙手可热。 在东六宫的东北角落里,是甚少有人涉足的太平宫,虽然东六宫都是差不多的规模,但得宠和不得宠,着实天壤之别。昌仪宫门槛都要被人踏破,太平宫却是门前冷落鞍马稀。 一场冬雪过后,太监们不肯好生清扫,只扫出条路来,便罢了工,一个个躲去温暖的茶水间,偷懒摆烂,还满嘴抱怨偏殿的那位主儿太没用,连累他们做奴婢中奴婢,出了门,碰见崔宝林宫里的太监都对他们趾高气扬。 宫女暮紫将烧得滚热的炭盆端进东偏殿,她笑脸灿烂:“真是难得,今年炭例一点都没少,而且成色也还不错!自贵妃娘娘掌管六宫以来,娘子的份例便没有再被克扣!” 说着暮紫又小声道:“就是冬日缎料有些老气……” 洛美人抚摸着自己那已经许久不弹的七弦琴,默然无声。 暮紫又笑着说:“不管怎么说,这个冬天总算不用受冻了,这可多亏了贵妃娘娘。娘子等养好了身子,不如再去昌仪宫好生致谢。” 洛美人淡淡抬眼,眼中没有丝毫波澜,“昌仪宫如今可是炙手可热,我这样晦气的人,去了也只会招人嫌。” 暮紫怔了一下,她低声道:“可是……底下人一直嘴碎,说您……也不晓得知恩图报。” 洛美人秀眉颦蹙。 暮紫忙劝慰道:“昌仪宫那边,万不可失了礼数,娘子……日后怕是难得宠了,后半辈子便更得仰仗贵妃了。若是让贵妃娘娘也觉得您不知恩,可怎么是好?” ——上次去昌仪宫,还是因为解除了禁足,又是余婕妤过来相邀,才一同前去。可余婕妤搬去了顺华宫,为着迁宫的恩典,余婕妤被陆充仪带去又好生谢了一次恩。可娘子迁居太平宫已经好几个月了,虽说贵妃发话让娘子静养,可身子既见好,就该去致谢才是。 洛美人合眸叹了口气,“我知道了,明日就去。” 暮紫忙道:“若是娘子不想一个人去,可以约上余婕妤,一同前去。”——娘子不爱说话,余婕妤活泼,正好互补,去了贵妃宫里,也不至于尴尬。 洛美人点了点头,“也好。” 故而,第二天上午,文晓荼正在逗猫逗娃,便听底下禀报说,余婕妤和洛美人求见。 一个在西六宫、一个在东六宫,隔着偌大的太涵池,居然也能结伴前来? 无语凝噎了三秒钟,便叫把人请进殿中吃茶。 第213章 太后想选秀 文晓荼坐在廊下的藤椅上,赏看着葱茏的庭院,便见太后宫里的大嬷嬷白檀来了,太后传召她去颐年殿。 文晓荼道:“锦书和景珺正在内殿吃奶。”——怕是要等一会儿。 白檀嬷嬷微笑道:“不妨事,太后想见的是贵妃您。” 见我,不见孙子?看样子是有正事,便问:“不知太后娘娘有何要事?” 白檀嬷嬷道:“您去了就知道了。” 见白檀不明说,文晓荼略一思忖,便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文晓荼颔首,叫红果去拿了个斗篷,又叮嘱昌仪宫大太监梁万贯好生照看,便乘着仪舆去了。 梁万贯能混到如今的位子,也不是傻,着即叫了徒弟小尹子去乾安宫汇报给梁大总管知晓。 颐年殿中,高位嫔妃齐至,德妃林琇莹、贤妃辛若芝侍奉在太后左右两侧,俱陪着笑。 文晓荼上前请了太后安,又与贤德二妃行了平礼。 太后神色如常,抬手道:“都坐下。” 于是,三妃一溜上前,并坐在太后手底下的南官帽椅上。 太后捻了捻手上的沉香木佛珠,这才徐徐道:“哀家特特把你们三个都叫来,主要是为了选秀的事儿。” 文晓荼暗道一声“果然”,贤妃辛若芝也面色不变,唯独德妃露出了惊讶之色。 “选秀?!”德妃忍不住脱口道。 太后颔首,正色道:“三年一选秀,是祖制!” 文晓荼:貌似去年这个时候,太后就是拿选秀威胁皇帝宠幸嫔妃。狗皇帝倒是做出了让太后满意的姿态,可太后还是要选秀。 文晓荼与辛若芝四目相对,俱是无言,去年的话,还言犹在耳呢。 德妃忙问:“皇上也同意了吗?” 太后老脸微微一僵,若是皇帝同意了,哀家还用得着叫你们来? “哀家还未曾跟皇帝提此事。”但想也知道,皇帝不会同意!皇帝登基十三年了,就只选过一次秀!还是哀家趁着皇帝不在京中,私底下选的! 德妃又问:“皇上怕是不会同意?” 太后忍不住瞪了德妃一眼,这个林氏,愈发不会说话了! 贤妃掩唇偷笑,旋即端庄仪态道:“太后娘娘,皇上爱民如子,只怕是不肯劳民伤财。” 虽然贤妃和德妃意思差不离,但贤妃的话就顺耳多了,太后颔首道:“不必劳民伤财,也能选。” 文晓荼腹诽:就像三年前选她们这批人似的…… 贤妃只得道:“太后所言甚是。” 太后倒是不怎么在意贤妃和德妃的看法,主要是贵妃……也就贵妃能在皇帝耳边说上两句话。只是毕竟是选秀大事,好歹也得叫上贤妃德妃,让她们知情。 故而,太后看向了一直娴静不语的贵妃温氏:“贵妃意下如何?” 文晓荼还能有什么意见?她忙温声道:“臣妾一切都听和皇上和太后的。”只要乃们娘俩意见能一致,我这个管家婆去办差便是。 太后对这个回答显然不满意,但脸色倒是依旧温和道:“贵妃,哀家对你一直很满意。如今中宫之位空悬,哀家最属意的人也正是你。” 文晓荼:画大饼啊亲! 此话一出,贤妃倒是镇定自若,德妃已经目瞪口呆。 文晓荼也忙起身,“臣妾惶恐,臣妾并无觊觎中宫之心。”拜托,你属意有个毛用啊!这事儿皇帝不点头,就是白瞎! 太后露出慈祥的笑容:“这怎么能是觊觎呢?自胡氏之后,便一直六宫无主,也着实不像样。贵妃,你若能贤德孝顺,中宫之位舍你其谁?” 文晓荼如何听不懂,太后这是在诱惑她!太后想让她去劝皇帝同意选秀,而太后以支持他入主中宫为报酬! 但是……且不说太后开的是空头支票,就算太后会真心支持她当皇后,这事儿太后也说了不算啊! 所以,我干嘛闲得蛋疼去得罪皇帝?而且选秀,等于后宫添人,等于我要管的人更多了,后宫的事儿也更多了!我这不是没事找事儿么! 面对太后殷切的笑容,文晓荼只觉得头大如斗,狗皇帝,你丫的怎么还不来?! 德妃看在眼里,心乱如麻!太后竟然属意贵妃入主中宫?贵妃与她有旧怨,若当了皇后,她岂非更要仰人鼻息了?! 贤妃辛若芝看在眼里,便道:“太后娘娘,皇上素来孝顺您,后宫之事,向来都是听您的。”——所以太后您就不能自己去跟皇上商议么!何苦为难贵妃! 文晓荼见状,便道:“臣妾愿意将太后的意思好生转达皇上。”——我顶多当个传话筒,别指望我吹枕边风。 皇帝的枕边风,不但吹不动,还会把他吹恼了! 太后眯了眯眼,“贵妃,你是聪明人,你懂哀家的意思。” 文晓荼:特么滴我想装不懂都不成啊! 这位太后娘娘,可当真不是一般固执! 文晓荼只得道:“臣妾自是愿意为太后分忧解难的,可是太后您也知道皇上的脾气,这前朝后宫,没谁能勉强得了皇上。故而臣妾担心,不但不能为太后解忧,反倒会伤了太后与皇上的母子情分。” 惹恼了皇帝,跟太后也照样翻脸。 太后沉默了,哀家这个儿子,不但固执,性子也愈发乾纲独断了。 德妃看看太后、又看看贵妃,这是怎么了?不是说入主中宫的事儿吗? 辛若芝瞥了德妃一言:这个憨货! 文晓荼道:“臣妾以为,此事当缓缓图之。”——先拖着。 太后捻了捻佛珠,旋即缓缓道:“贵妃和贤妃素来聪慧伶俐,不知可有法子为哀家分忧?” 文晓荼:…… 辛若芝:…… 这是还不肯放弃啊。 德妃:??什么分忧?分什么忧? 辛若芝小声道:“这种事情,说一千道一万,总得皇上配合才成。若皇上不配合,又有何用?” 德妃:皇上配合什么?怎么配合?!本宫为何越来越听不懂了?! 正在此时,太监朱四常在帘子外禀报:“太后娘娘,皇上来了。” 太后眉心一皱,这个节骨眼上过来,是巧合还是……太后忍不住瞥了贵妃一眼,又扫了白檀嬷嬷一眼。 白檀嬷嬷摇头,贵妃起码明面上没有叫人传递消息。 太后叹气:“让皇帝进来。” 第214章 皇帝不想选秀 其实皇帝明昭一早就知道太后有这个意图了,毕竟天天来请安,母后的心声可愈发强烈了!故而当得知母后特特传召了阿荼,还不叫带上景珺,明昭便知道母后肯定是为了选秀的事儿! 所以,明昭撂下奏折,直奔颐年殿。 来了才知道,居然连德妃和贤妃也在!母后叫她俩作甚?既非掌权宫妃,更无在朕跟前进言的资格,叫来作甚?聒噪得跟鸭子似的! 德妃林氏久不见君颜,陡然见了,自是难掩羞涩。 三妃皆已起身退避两侧,待皇帝给太后请了安,便纷纷屈膝见礼。 太后露出狐疑之色,“皇帝今早已经请过安了,怎么这个时辰又来了?” 明昭神色如常:“朕只是忽然想到选秀的事儿,想与母后商量一下。”——他索性直接挑明了。 说着,明昭便扫了一眼殿中三妃:“没你们的事儿了,都退下!” 文晓荼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撤了。 但德妃却不甘心,她急忙道:“皇上,方才太后娘娘说,她属意贵妃入主中宫呢!” 明昭:嗯?母后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十有八九是别有所图。 再一听母后心声,果然! 文晓荼忙垂首道:“虽则太后抬爱,臣妾亦不敢心存妄想。” 明昭皱眉:这算什么妄想?只是,景珺还不知贤愚,所以朕才要等几年。主要是如今没有皇后,阿荼便是六宫位份最高之人,又掌了宫权,与皇后也差不了多少了。 明昭没有多说什么,只道:“且退下。” 德妃却更加心焦了,皇上居然没反对!这可如何是好? 明昭气不打一处:你还敢妄想朕会反对?做梦! 德妃心乱如麻,别看皇后和贵妃之差一级,却是妻妾之别!昔年胡后威重,嫔妃动辄得咎,连秦淑妃那般得宠,怀着身孕都没少被胡后细碎折腾,后来秦淑妃一尸两命,未尝不是因此!德妃一想到,贵妃也有可能坐上皇后宝座,心中的惧怕就不可抑制了。 “皇上!昔年胡后依凭皇嗣,谋逆篡位,这中宫之位实在非同小可,还请皇上三思啊!”德妃焦急之下,竟是口不择言了! 明昭陡然脸色都青了,这个林氏,好大胆子,居然敢把阿荼比作胡庶人! “闭嘴!母后面前,岂容得你胡言乱语!”明昭勃然大怒,“来人,将德妃押回景宜宫禁足思过!” 文晓荼摸了摸鼻子:得嘞,又被皇帝关起来了。 德妃啊德妃,你怎么就管不着自己的嘴呢? 德妃彻底慌了神,她如抓住浮木般看向太后:“太后娘娘,救救臣妾!臣妾所说都是肺腑之言啊!” 太后也大怒了,“给哀家堵上她的嘴!”——还敢提胡氏!你不晓得皇帝最厌恨胡氏吗?!这个德妃,愈发愚蠢了! 这下子,世界安静了。 文晓荼与辛若芝面面相觑,都觉得应该赶紧溜,于是齐刷刷屈膝一礼:“臣妾告退!” 然后二人就溜回了敬华宫。 关上门,屏退除心腹以外的所有宫人,辛若芝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刚才可真是吓死我了!这个德妃,居然敢当着皇上的面提胡废后!” 文晓荼低声问:“皇上很恨胡氏吗?” 辛若芝叹道:“谋逆之人,还把景瑞皇子一并连累,皇上如何能不恨?”辛若芝端起茶水抿了一口,叹道:“唉,这胡氏可是昔年先帝所赐的太子妃,膝下又有景瑞皇子。她偏生不知足!”——年纪轻轻当了皇后还不够,非要当太后! 文晓荼小声道:“当年,皇上出征西南,不是传闻说皇上……”那个驾崩了吗? “胡氏应该只是担心晟王篡位,所以才会如此?”文晓荼弱弱解释道。 辛若芝沉默了片刻,“当年,皇上在西南的消息,根本只是个风声而已。”——西南那边并未报丧。 只是有这样的风声,胡氏便直接拥立自己儿子继位了?这的确有点太着急了! “反正皇上平安归来,胡后矫诏传位,自是死罪。”辛若芝道,彼时她还待字闺中,宫中的形势倒也不是十分清楚。 “昔年旧事,切勿在外头言说。”辛若芝拍了拍文晓荼的手背,“德妃今日如此失态,想必也是因为太过惧怕当年的胡氏的缘故。” 文晓荼一愣:“胡废后性子很是严苛吗?” 辛若芝点了点头,她压低声音道:“我当时虽然还未入宫,却也早就听闻过胡废后悍妒之名,后宫嫔妃都惧其威势,林氏当时虽然凭着诞育了大公主封了四妃之末,但只怕也没少被胡废后磋磨。” 文晓荼默了,合着是个母老虎,怪不得德妃害怕到都口不择言了。 颐年殿的气氛格外凝重,皇帝明昭很是不快,“以后这种大事,母后就不要叫上德妃了!” 太后不免有些讪讪,哀家哪里知道,德妃竟脱口说出胡氏…… “好了好了,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皇帝也该释怀了。”提到此事,太后不免有些心虚。当年的矫诏,哀家也是盖了凤印的,都怪胡氏诓骗,非说皇帝已经病逝在了西南!为保皇位不落旁支,哀家这才同意了立景瑞。好在皇帝平安归来了。 可怜了景瑞,被这可恶的毒妇牵累,只得出继旁支。 明昭只觉得耳边聒噪,“母后,旧事不必重提。但选秀的事情,也大可不必再说!” “永昭!”太后急了。 明昭一脸烦躁道:“前朝事物已经够让朕烦心的了,后宫能不能不要再生事了?!” 太后有些怨愤:“选秀是祖制。” 明昭黑着脸道:“女人一多,后宫势必繁杂,繁则比生乱!还请母后熄了这个念头,朕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再选秀了!” 说罢,明昭也不管太后脸色如何幽怨,直接扬长而去。 太后软在罗汉榻上,不禁红了眼圈,“哀家这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皇帝的子嗣计,结果却被皇帝这般埋怨! 白檀大嬷嬷趁机道:“皇上为着当年的事儿,一直对后宫多有厌烦。太后若是再勉强下去,只会伤了与皇上的情分。不如……还是缓缓再说。左右,江美人、林才人和崔宝林都还年轻,说不准,过两年就能有喜讯了呢。” 闹到这个地步,太后也只得偃旗息鼓了,嘴上却还抱怨:“皇帝怎么就一点都不理解哀家的苦心呢!” 第215章 朕此生有阿荼就足够了 选秀的事儿,算是没戏了。 文晓荼着实松了一口气,她在敬华宫蹭了辛若芝一顿晚饭,饱腹而归,结果就看到昌仪殿中,杵着一位面色不善的皇帝陛下。 文晓荼:…… “额,皇上您什么时候来的?”文晓荼麻溜上去请了个安。 皇帝明昭坐在临窗的罗汉榻上,身旁的泥金八角宫灯映得那张脸格外凶悍,他眸子冷冷的,语气也凉凉的:“半个时辰前!” 文晓荼露出了意外之色,“皇上怎么也不叫人传唤臣妾?”——这可不能怪我失礼! 明昭鼻孔出气哼了一声,“朕不叫人传话,就是想看看你能多乐不思蜀!” 文晓荼低头腹诽,她不就是顺道去了敬华宫,然后在辛若芝热情相邀下留了饭么!多大点儿事儿!狗皇帝真是越来越龟毛了! 眼前这位可是皇帝,文晓荼再不服气,也得麻溜给奉茶赔罪,“皇上喝口茶消消气,臣妾若是知道您来了,肯定第一时间赶回来。” 明昭喝了茶,脸色这才稍微和缓了,“你去敬华宫作甚?!” 文晓荼弱弱道:“也没什么,跟贤妃聊了几句,瞧着天色不早了,贤妃便留了臣妾用饭。” 明昭哐啷一声把茶盏撩在炕几上,“什么?你居然已经在敬华宫用过晚膳了?!”——朕还没用呢! 文晓荼腹诽:不就是在别的嫔妃宫里用个晚膳么!不要一副我干了伤天害理事情似的! “皇上……您莫非还没用晚膳?”文晓荼小声问。 明昭鼻孔出气哼了一声。 文晓荼算是明白了,皇帝特特跑来昌仪宫,是想和她一起用晚膳,结果空等了半个时辰……所以,这是在闹别扭呢! 文晓荼忙一脸关切地道:“皇上可别饿坏了肠胃,不如臣妾服侍您用晚膳。” 看着那小脸上的殷切之色,明昭这才心里好受了些,“那就传!” 文晓荼已经用过晚膳了,便索性乖乖当个布菜工具人,虽然皇帝也让她坐下了,可文晓荼也只是坐着给皇帝夹菜、舀汤、斟酒、倒茶,极尽殷勤。 一顿饭毕,才总算把狗皇帝的毛给捋顺了。 饭后,皇帝漱口盥手,这才和颜悦色道:“阿荼离敬华宫远些,辛氏此人,惯会笼络人心!” 文晓荼:这是有多讨厌辛若芝啊! 文晓荼讪讪陪笑,嘴上道:“臣妾小厨房里有皇上特赐的御厨,这膳食,自是比敬华宫强些。以后,臣妾不在敬华宫用膳就是了。”——大不了请辛若芝来昌仪宫用饭嘛! 明昭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扬声唤了秋霜进来。 却见秋霜嬷嬷提着个密不透风的食盒,默不作声便从食盒里取出了一只带盖的宫碗,隐隐透着中药味儿。 不消说,便是避子汤药了。 文晓荼知道,皇帝这是想滚床单了。 便也不多言,端起药碗,试了试温度,果然已经不烫嘴,便仰头灌下,嘴上忍不住嘟囔:“为什么不能制成丸药……”——虽然避子汤不是特别苦,但也绝对不是什么好喝的玩意儿。 如今,因女医黄菀愈发得到文晓荼青睐的缘故,陆英院判也愈发有了危机感,在文晓荼的一再要求下,已经将每日的汤药改换成了丸药,还裹了蜜,吃着一点都不苦了。 皇帝明昭眸子幽邃,他沉声道:“朕……回头就吩咐太医院调制。”——阿荼,一直都是这么怕苦。 “多谢皇上。”文晓荼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总算能告别喝苦药汁儿的日子了。 看着那副粲然的笑容,明昭突然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叹了口气,道:“朕已经回绝了母后,以后……朕也不会选秀。朕此生,有阿荼就足够了。”说着,明昭顺势将眼前的女子揽入怀中。 文晓荼也乖巧地依偎在皇帝怀里,她当然不敢奢望皇帝以后永远不选秀,但哪怕只是今年不选也是好的。 明昭忽的问:“对了,今日母后似乎是以中宫后位引诱,想让阿荼吹朕的枕边风?” 文晓荼讪讪:“臣妾没有答应。” 明昭当然知道阿荼没有答应,他目光凝望着怀中的女子,“阿荼想做朕的皇后吗?” “啊?”文晓荼愣了一下,她抬眼瞅了皇帝一眼,复又低下头,“臣妾如今已经没有什么不知足的了。” 明昭心想,阿荼的确是太没有野心了。 文晓荼不想跟皇帝探讨皇后的问题,她觉得这太容易触及皇帝的雷区,便道:“何况,臣妾私心,也不希望皇上选秀。” 听了这话,明昭不由唇角一扬,“哦?阿荼这是吃味了吗?” 文晓荼无语,鬼才会吃你的醋,“臣妾只是怕人多是非多,万一再来一个方氏那样的人,臣妾可招架不住。”——话说,方婉仪进冷宫都这么久了,也差不多该熬死了? 通常被废的弃妃,进入冷宫后,平均也就是年的活头了。 明昭不由抱紧了怀中的阿荼,“放心,朕不会容许有人再伤害阿荼。” 文晓荼觉得,皇帝的权势还是很有保护力的,便道:“嗯,臣妾相信皇上。” “相信”,这个词儿,让明昭心中大暖,他低头在那小巧玲珑的耳垂边呢喃:“时辰不早了,安置。” 就是“滚床单”的意思。 最近,皇帝倒是蛮照顾文晓荼的体力的,不会折腾太过,基本上把她的体力榨干,也就放过她了。 这几个月,文晓荼一直保持着一个月三次的侍寝频率,江美人、林才人、崔宝林分别两次,陆充仪一次,也算是雨露均沾了。 不过德妃、贤妃、余婕妤、洛美人自是没份儿。 这一日午睡醒来,梁万贯笑眯眯上前禀报:“娘娘,内务府已经安排了徐淑人和二太太、四太太入宫觐见事宜。” 文晓荼如今掌管六宫,又是贵妃之尊,徐淑人的胆子总算略微涨了些,这一次入宫,带了两个儿媳妇入宫。最得徐淑人喜爱的大儿媳小徐氏如今身怀六甲,不便入宫,所以便选了次媳沈氏和新进门松哥儿媳妇辛氏一并入宫。 前阵子,文晓荼的四弟温成松正式迎娶了永定侯之女辛氏为妻,如今新婚燕尔,据说琴瑟和弦得紧。 第216章 卖女求荣! 如今徐淑人衣着华贵,满脸红光,端的是与有荣焉。 作为一等伯府的当家太太,徐淑人身着诰命夫人吉服,头戴翟冠,领着两个年轻的儿媳妇,先是去颐年殿叩拜了太后娘娘,这才来到昌仪宫。 文晓荼照例先问了家中父兄近况,又叫乳母抱了粥粥饭饭出来见外祖母。 眼瞧着外孙和外孙女愈发白胖健壮,徐淑人笑得合不拢嘴,却也不禁生了几分隐忧。 “母亲这是怎么了?”见徐淑人屡屡走神,文晓荼有些疑惑。 徐淑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前些日子,大老爷来了咱们府上,与我和老爷谈了许久,话里话外,说的都是选秀的事儿,娘娘也是知道的,大房的七姑娘如织年已及笄……”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文晓荼哪里还会不懂这位大伯父的意思?她没有生气,反倒是笑了,“怎么?大房想把七丫头送进宫?!”——她这个大伯父,沉溺酒色,倒是造出了一堆庶出子女,弄得后宅很不像样。如今眼瞧着二房加官进爵,一直不如自己弟弟如今都是三品农桑司卿、还封了伯爵,这是想卖女求荣啊! 徐淑人立刻道:“这种事情,我自是不答应的。可娘娘也知道,老爷素来耳根子软,不过老爷也没应下,只说叫我入宫问问娘娘的意思。若娘娘不需要帮衬,我便去回绝了大房。” 说着,徐淑人又不忿地嘟哝道:“就算娘娘当真需要人帮衬,也不能选个大房的人啊!两房分家多年,这个七丫头虽然好相貌,可秉性未知,跟娘娘也不是自小一起长大情分。咱们伯府又不是没人了!” 嗯?最后一句是什么意思? 文晓荼皱了皱眉:“我并无这份打算!” 徐淑人露出不忍之色,“我也知道,这种事情,是戳娘娘的心窝子。可我听说,皇上如今又添了几位新宠……娘娘最近可还好?” 文晓荼也知道,徐淑人只是担心她,便道:“母亲放心,皇上虽有新宠,却也不及我。” 徐淑人唉声叹气,女儿的相貌她是知道的,这颗心……总归是没法安定下来,“我也不愿说这样话的,可娘娘但可放心,咱们伯父的丫头,我还是管得住的。六丫头如宁的生母是我陪嫁丫头,一家子身契都在我手上。唉,可如宁的相貌着实不够出挑,比起七丫头却是差了些……” 文晓荼无语凝噎,徐淑人怎么愈发啰嗦了? “母亲!”她打断了徐淑人的话,“皇上已经发了话,今年不选秀了!” 一语出,徐淑人愣了一下,“不选了?” 文晓荼道:“是啊,皇上登基这么多年,也就才选过一次选?今年不选,也是意料中的事儿。” 听了这话,徐淑人倒是松了一口气,“不选也好。”——要不然,又添新人,还指不定生出什么变故来。 徐淑人眉头舒展,“如此一来,大老爷也无话可说。”——这个大老爷,也着实叫人头疼,偏生老爷太过看重兄弟情分! 原主记忆里这个六妹妹如宁倒是个安静的小丫头,如今年岁不过十四五,她们二房有四个嫡子,庶出的孩子自是没什么存在感的。不过徐淑人倒也素来贤惠,从未为难过如宁和她小娘。 文晓荼便道:“母亲给六妹妹选个好人家。” 徐淑人点了点头,“如宁也不小了,等松儿娶了县主,便给她选个门当户对的人家。这丫头,倒是有几分时运。”——二房如今已经是伯爵府,原本只能选个年轻有为的举子或者官宦庶子,如今六丫头是伯府之女、又是贵妃的妹妹,这婚事自然不能差了,否则丢的是伯府和娘娘的脸面。 文晓荼颔首,在古代做女人不容易、做庶女就更难,便道:“等母亲选好了人家,差人告诉我一声,我也好给六妹妹添个妆。”——这就相当于日后嫁了人会给她撑腰的意思。虽然她这个宫里贵妃其实管不到外头去,却也足够撑场面了。 徐淑人素知女儿心善,便颔首应了。 侍立在一旁的二太太沈氏这才堆笑着道:“咱们娘娘心慈,出手又素来大方,六妹妹可真是有福气!” 文晓荼这才注意到二嫂和四弟妹都还站在徐淑人身后呢,这半晌也没出声,她赧笑道:“是本宫怠慢了,二太太和四太太也坐。” 其实给人当儿媳妇,还真是鲜少有落座的机会。昔在闺阁,两个嫂子每每侍立在侧,服侍徐淑人,反倒是原主温如荼这个做妹妹的,总能坐在徐淑人身边。 二太太沈氏露出受宠若惊的神色:“娘娘这话实在是折煞了!” 红果碧心已经搬了绣墩上前,二太太沈氏和四太太辛氏连忙道了谢,这才小心翼翼坐下。 文晓荼不禁看向自己的四弟妹,也就是辛若芝的堂妹,小辛氏面如银盘、肤白如雪、柳眉杏眼,是个古典式的美人,举止娴静,的确跟辛若芝一点都不像。 文晓荼便笑着对徐淑人道:“先前,贤妃就跟我说,这个堂妹不似她热络活泛,如今一看,的确是娴静温婉得紧。” 四太太辛氏微露赧颜:“妾身木讷,娘娘见笑了。” 徐淑人却对这个儿媳妇十分满意的样子,她笑着说:“松哥儿媳妇这样的性子就很好,这才是大家闺秀!家中上下都中意得很。” 如此便好,文晓荼安心了,世上哪来那么多情投意合,能彼此中意已经是极好了。 此次入宫,徐淑人倒是在昌仪宫呆了足足一个时辰,不过也并未留饭,午前便执意离开了。 文晓荼歪在内室的美人榻上,缓缓吐出一口气,幸好今年不选秀,要不然温家大房只怕是没完没了。 红果小心翼翼道:“娘娘,您别生气。” 文晓荼摇了摇头:“我没生气,就是有点烦。”——好端端的女儿家,在某些不靠谱的父亲眼中,就只是可以用来卖了换取利益的物件罢了! 温家光这两房,光女儿家便有十三个之多,其中大半出自大房,其中有大多是庶出。比起温礼,此身之父温祺竟已经算是难得的好男人、好父亲了。 饶是如此,她还是有两个庶出的妹妹和一个庶出的弟弟,六妹如宁,已是及笄之年,九妹如惠,尚在稚龄,还有一个刚断奶的九弟成森。如宁的生母,是徐淑人的陪嫁丫头,如惠的生母则是早些年温祺在任上之时,上司所赠之妾,而成森的生母是温家的家生子,三个妾都是卖了身,且身契都在徐淑人手上捏着。所以二房才能多年安然无事。 徐淑人是传统意义上贤妻良母,但也是颇有手腕的。 第217章 当宠妃真辛苦! “阿荼怎么看上去心情不大好的样子?” 冷不丁冒出一只皇帝,把文晓荼给吓了一跳,她连忙下榻请个了安,“皇上何时进来的?” 皇帝明昭笑着将她扶起,“你母亲入宫,怎的反倒是不高兴了?” 文晓荼叹了口气,“有人看我父亲加官进爵,眼红了,也想把女儿送进宫呢!”文晓荼很是鄙夷温礼这种行径。 明昭一时间倒也没猜出阿荼所指,但阿荼身边人的心声却说得明明白白,他眉心一沉:“温礼?!” 文晓荼点头:“幸好皇上今年不选秀!要不然……呵呵!” 明昭也有些生气,“真是不知所谓!” 文晓荼笑着打趣:“臣妾这个堂妹,自小便是美人坯子,如今想必出落得极好,所以大伯父才这般有自信!” 明昭一脸厌恶,便执着那双柔夷正色道:“阿荼放心,朕是断断不会纳温礼之女入宫的!” 这点儿,文晓荼倒是丝毫不怀疑,“皇上也犯不着生气,反正只要不选秀,也闹不出幺蛾子。” 明昭瞬间觉得,朕不选秀,当真是英明极了! “所以,阿荼得好好感谢朕才是!”说着,明昭一把将阿荼揽入怀中,笑得满含深意。 文晓荼暗啐了一口,这厮是又想滚床单了。 明昭柔声款款:“朕……叫太医制了丸药,吃着便不苦了。” 文晓荼诧异:这么快就有了避子的药丸? 到底是圣旨,太医院立刻就拿出了效率来。 夜色深深,文晓荼大口喘着气。 枕边的皇帝陛下低笑着道:“阿荼身体比以前似乎好些了。” 文晓荼翻白眼,她已经累得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明昭蹭了蹭阿荼湿漉漉额头,柔声道:“总叫你吃这些药……朕终究有些于心不忍。” 文晓荼本来已经险些睡去,听得此话,只得立刻打起精神道:“没关系的,丸药一点都不苦。”——其实还是有一丢丢苦的…… 明昭叹了口气:“苦不苦倒是小事,这种东西……朕总担心会伤身。” 文晓荼忙道:“皇上不是已经叫太医院改进了方子吗?又不是常吃,对身体害处微乎其微,臣妾也未曾觉得身子不妥。”——这已经是相当难得的好药了。 明昭眸子里带着几分忧伤,“其实,朕也不希望阿荼再有身孕了。” 文晓荼一愣,不希望她再生养了?虽说这也是她所期盼的,但皇帝的想法怎么会跟她一致了?皇帝不都是希望多子多孙吗? 明昭喃喃道:“在你怀锦书和景珺之前,其实朕是希望你多生几个孩子的。”孩子越多,意味着羁绊越多。 “可是,你生产之日,实在是太凶险了,那种事情,朕不想再看到了……在那之后很久,朕都会时常梦到那晚……”明昭声音低迷幽沉,“所以,咱们这辈子,再也不生了好吗?” 文晓荼怔了良久,才柔声道:“好。”——她本来就不打算再生了啊! 想想徐淑人一生可是生了三对双胞胎啊!她可是徐淑人亲生女儿,她真的很怕自己跟徐淑人似的,若是再怀个双黄蛋,那可真真是要了亲命了! 明昭复又叹气:“可是朕又想多亲近阿荼……唉,着实叫人苦恼!” 文晓荼黑线,你丫的就不能清心寡欲一点儿?! 明昭拿下巴蹭了蹭阿荼的脸蛋,“别睡,再陪朕一回……” 文晓荼:no!!! 啊,我的老腰啊! 她严重怀疑,狗皇帝是故意打感情牌,就是为了多滚会儿床单! 老天爷啊,这厮才二十八岁!正当精力旺盛之年啊!啥时候才能不这么要命啊! 有时候,文晓荼真的很想劝劝皇帝,要不还是选个秀,你自己挑几个能凑合着睡的……但想也知道,这种事情,只要一提,狗皇帝肯定炸毛! 唉,当宠妃好辛苦啊! 这种专宠,真的很容易令人迷失——要不是文晓荼是现代人、要不是她本性凉薄,只怕是早就被帝王的专情给打动了。 文晓荼只要一想到对方是掌握着至高无上权利的皇帝,她真的不敢丝毫动心! 她又不是十几岁的傻白甜小姑娘,她明白封建皇权意味着什么——那意味着,皇帝有权利随时背叛她,而她却没有丝毫胆子红杏出墙。 地位不平等,谈个毛线球恋爱! 可皇帝这么一心一意对她,若说不感动是假的,可她也当真不敢动心! 若他只是是个寻常古代男人,或许……早就是双向奔赴的局面了。 皇权啊,是个让人无比敬畏也无比冷静的东西。 自古以来,有几个皇帝会一生专情一人?! 不是她不愿意相信皇帝,而是千古以来千千万万的先例就摆在眼前!先帝当年是何等宠爱柏淑妃,险些要立她为后!可在她死后,不也是很快就左拥右抱了? 唉,算了不想了。 狗皇帝爱咋滴咋滴! 文晓荼决定躺平,皇帝愿意吊死在她这颗树上,就随他的便。若有朝一日,皇帝想换棵树吊着,那也随他去,便只当这些年的甜言蜜语、山盟海誓是过眼云烟。 可若真有那么一天,她肯定会郁闷很久…… 唉,怎么又胡思乱想了? 矫情个什么劲儿啊!皇帝那么大方,她都当上贵妃了,她爹也是一等伯爵了,几个亲兄弟也得了好婚姻,她已经占尽了便宜。 就算失宠了,皇帝也不会抠门地把这些东西全都收回去的! 所以,能得宠一天,就当一天宠妃呗! 论颜值、论身材,她都是占便宜的那个诶!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 就是……老腰略有些遭不住。 “要不……臣妾……?”文晓荼小小声道。 看着昏暗中那双怯怯羞涩的眼眸,明昭瞬间气血上涌:“善!” 第218章 荏苒·七年之痒 文晓荼曾想过,自己能当几年宠妃? 一年、两年?还是三年五载? 锦书和景珺从蹒跚学步、牙牙学语,到如今已经要入读了。 小孩子长得真快,一不留神,就长高了,双胞胎都已经六岁了——虽然是虚岁,但也已经是幼儿园后期,快上小学的年纪了。 如今已经是天泽十七年春天,莫说天泽十三年没有选秀,又三年后的天泽十六年还是没选! 后宫里还是那些人,一成不变,连恩宠也是一成不变。 文晓荼入宫也整整七年了,都说七年之痒,可她跟皇帝的关系貌似还是如胶似漆。 这么长的年月,也足够磨平人心中的不甘了。江美人、林才人、崔宝林纷纷选择了认命,但还是维持着往日的恩宠,在加上贵妃仁厚,在后宫里的日子倒也优渥。 德妃这几年也是愈发不得皇帝待见,碰了几次钉子之后,也再不敢说贵妃半句坏话了。随着谨言大公主长成了个娉婷少女,德妃如今已经在忙活着私底下偷偷调查京中勋贵子弟了。 虽说公主的婚事,德妃约莫是没有插手的资格,但并不妨碍德妃这个丈母娘偷偷选看女婿。 此事,皇帝知道,但德妃没弄到明面上,便也懒得管。 在皇帝看来,谨言还小,怎么就要选婿了? 文晓荼也这样觉得,谨言公主豆蔻年岁,怎么就急着选看了?本朝选秀,尚且要十五岁及笄,贵为公主,就更不必早婚,十七八岁再下嫁,也不算晚。 皇帝的女儿还愁嫁不成? 虽然德妃很讨人厌,但大公主却赢得了六宫上下几乎所有人的喜爱。谨言公主活泼可爱、温文有礼,哪怕面对不得宠的嫔妃,也会客气称呼一声“娘子”,不拘位份高低,都会主动问好。 文晓荼也很喜欢,谨言公主虽不常来昌仪宫,但因养在太后膝下,文晓荼作为贵妃,也是少不得时常请安。 谨言最喜欢的便是文晓荼的女鹅粥粥,粥粥自小就粉雕玉琢,眉眼更像极了文晓荼如今的模样,细细的柳眉、大大的眼睛,白如牛乳的皮子,当真是萌爆了。 想必之下,饭饭婴儿期的颜值就低了许多,好在随着长大,那大脑门总算不那么突出了,如今倒俊俏可爱。这孩子,也就眼睛像她,除此之外,眉毛鼻子嘴巴都更像皇帝,小小年纪,已有几分英气。 这两个孩子生下来的时候分量差不多,但三岁左右的时候,饭饭的身高体重便渐渐超过了姐姐——话说,女孩子不是发育得会比男孩子早吗? 反正现在粥粥比弟弟饭饭矮了约莫半寸,别看只有半寸,站在一块儿还是很明显的! 对此,文晓荼只能鼓励女鹅:“加油、多吃饭、多运动!”——若是小时候不能比弟弟高,长大了,怕是更没戏了。 锦书握起粉拳,重重点头。 一旁的景珺已经快翻白眼了:娘亲和姐姐都好幼稚哦…… 文晓荼一手牵着一只崽,“走,用膳去。”于是,步入西花厅。 皇子和公主六岁入读,照规矩便要搬进所殿,公主们居于西所七殿,除太子以外的皇子则住东所六殿。西所位于太后颐年殿后头,给祖母请安很是便宜,东所殿则位于东宫之侧,距离东六宫比较近。 其实公主们多在母妃宫中留住几年也是无妨的,可是皇子就不能这般任性了。文晓荼考虑到公平,所以就忍痛让粥粥搬去了西所第二殿孝和殿,至于西所第一殿,自然属于大公主谨言,虽然大公主养在太后膝下,但她曾经住过的西所第一殿孝顺殿还依然保留着。 至于饭饭,则毋庸置疑住进了东所头殿忠孝殿。 公主的殿阁以孝字开头,百善孝为先,倒是没什么好说的。 皇子所殿以“忠”字开头,显然是在训诫皇子们勿忘臣子本分。 其实,文晓荼挺希望饭饭能当上太子,这些年,后宫没有再添丁,也就意味着饭饭的优势越来越大了,这种情况下,文晓荼对东宫没有念想是假的! 可再有念想,她也不敢在饭饭耳边念叨,更不敢跟皇帝提。 哪怕她再得宠,储位意味是江山大统,她是怎么都不敢干政的。 好在饭饭没有辜负天生大脑门的先天条件,这孩子从小就聪明,三岁的时候就能背诵百余首古诗词,入读之前就已经将三百千烂熟于胸,如今在读王逢原的《十七史蒙求》、朱熹的《小学》和《训蒙诗》,以及司马光的《家范》。 哦,对了,还有算术和武术的入门。 这就叫古代版鸡娃啊! 粥粥的课程相对就轻松了多了,三百千,外加女红。其实原本还有女德糟粕课,被文晓荼吹枕边风给取消了,对外宣称公主女德由贵妃亲自教导,倒也无人敢有异议。 文晓荼倒是不反对女孩子学点针线,反正粥粥也蛮喜欢的,只当是手工课了。粥粥没有体育课,倒是不担心运动量不足,粥粥喜欢踢毽子,也时常和她一起去健身房玩,等年纪大些,倒是可以考虑跟辛若芝学习骑射。 两个孩子打小胃口都很好,干饭很香,老母亲文晓荼看在眼里,很是欣慰。 饭后,文晓荼一一询问孩子今天读了什么书,学会了否? 粥粥课程简单,且没有考核要求,自然是小意思。 景珺挺起胸脯表示,“都简单得很,我都学会了!” 文晓荼:真的假的?! “娘亲若是不信,我可以背给您听。”景珺负手而立,一副随时准备开始背诵的架势。 文晓荼瞅了瞅天色,忙道:“我信你还不成吗?”摸了摸鹅子的脑袋,“好了,天色不早了,都早点回去睡觉,不许熬夜。诶,对了,先生没有留课后作业?” 锦书笑着摇头,表示木有。 景珺道:“张先生让我临三张大字。” 文晓荼皱眉,才五岁多点儿的孩子,居然就有家庭作业了?! 景珺道:“很快就能写完,不会耽误睡觉。” 文晓荼叹气,她也知道,皇子读书肯定比公主辛苦得多,爱怜地摸了摸鹅子的脑袋,“写完了就立刻躺下睡觉,明天可还要早起呢。” 虽然这会子才只是傍晚,文晓荼可不敢留孩子太久,粥粥还好,第二天辰时起床即可,因为公主的老师都是选聘书香之家的女子入宫为女师,女师直接住在宫里,公主们读书的学堂就在西所殿旁边。 而皇子们要去乾安宫南面的上书房读书,距离就要远多了,坐肩舆也得两刻钟呢! 第219章 才女洛氏 这四年里,文晓荼身边的大宫女也换了差不多两茬,红果、碧心不消说早已满役出宫,由温家给挑了殷实厚道的人家,风风光光嫁了,而后便是细雨、晓寒、淡烟、疏柳紧接着提拔上来做了一等宫女,如今也都满役了,其中疏柳执意不肯嫁,还拜女医黄菀为师,如今已经是教引嬷嬷了。 文晓荼位列四妃,照例身边可以有六个大宫女,如今分别是雪沫、清洛、红酥、南枝、彤霞、晓露,总算是满员了。其中雪沫、清洛跟疏柳是同一批入昌仪宫的宫女,不过年纪略小两岁,但也十八九了,再过一两年也要满役出宫了。 而红酥、南枝、彤霞、晓露,都是文晓荼从漱玉词中选的字眼儿,毕竟穷苦人家的姑娘,原本的名字实在不入耳。 文晓荼虽然没什么才华,但着实欣赏那些才华横溢的女子,比如李清照,比如洛沅湘。 日子久了,洛美人大约是想开了,一年年下来,人也日渐有些人气,慢慢的,也偶尔会来昌仪宫请个安。文晓荼有时候会赏赐她一些笔墨纸砚,洛美人便作画题词,返赠回来。 洛美人的书画极好,梅兰菊竹皆颇有风骨,装裱起来挂在殿中,不晓得的还以为是名家大作呢。 这一日,洛美人持着漱玉词残卷来到昌仪殿,交还文晓荼,“这最后两卷,嫔妾已经研读且抄录完了,多谢娘娘。”——这么难得的古卷,竟也舍得外借他人。洛美人心想,若换了是她,肯定是不舍得。 文晓荼笑着命红酥将那两本漱玉词收回书房中,其实她书房里的古籍书画,全都是皇帝赏赐。洛美人爱不释手的六卷漱玉词,也是皇帝早年随手添补进她书房的。 只是这些,文晓荼并不会明说,洛美人大约是后宫里最厌恶皇帝的人了。素日里来请安,也会尽量选皇帝上朝的时辰,若不巧驾临昌仪宫,洛美人甚至会直接从后门出去,不与皇帝打照面。 过了这些年,皇帝都几乎要忘了宫里有这号嫔妃了。 文晓荼笑着招呼洛美人落座吃茶,“你也喜欢李清照的词,咱们也算是知己了。” 洛美人清淡的脸上难得露出些微浅笑:“红酥肯放琼苞碎,探着南枝开遍未。娘娘也喜欢梅花吗?” “自然是极喜欢的。”文晓荼微笑道,她喜欢的花儿海多了去了,梅花只是其中之一。而洛美人却是独独只喜冬日寒梅。 “嫔妾日前新作了一幅寒梅图,正想献给娘娘。” 说罢,洛美人身边的暮紫便将一卷新画呈上,这暮紫倒是个忠仆,足岁也不肯离宫,可洛美人只是世妇,没资格使唤教引嬷嬷,便求到文晓荼身边,文晓荼便将其挂在太平宫正殿名下,名义上虽然不属于洛美人的婢女了,但还是依旧伺候在旧主身边。 文晓荼这些年耳濡目染,倒也有了几分品鉴能力,“古拙苍劲、疏密有致,这画技又精进了许多。”花枝扶疏,开满新蕾,这疏寒清冷中难掩生机,洛美人的心境比四年前已经大有不同了。 便吩咐南枝将此画卷挂在后殿,免得被皇帝瞧见了不喜。 文晓荼理了理鬓角,犹豫了片刻,才低声道:“洛美人可有想过要出宫改嫁?”——一年年在宫中蹉跎岁月,委实叫人不忍。这个想法,文晓荼是早就有的,只是先前关系淡薄,交浅不宜言深。如今虽然也算不上亲密,但似乎也已经可以开诚布公谈一谈了。 洛美人清丽疏冷的脸一瞬间怔住。 文晓荼叹了口气,“趁着我如今还得宠,在皇上跟前也还能说得上话。若有朝一日,我失了宠,只怕就无能为力了。” 皇帝倒是真不介意自己的嫔妃改嫁,江美人、林才人、崔宝林有利用价值,又眷恋宫中荣华,自是不必多提。倒是余婕妤、洛美人,其实皇帝巴不得给撵出宫呢。 洛美人怔了良久,才苦笑道:“若是四年前娘娘说这话,嫔妾或许会一时怄气,自请归家。但如今……” 洛美人摇了摇头:“娘家待嫔妾不薄,嫔妾又怎么让母族蒙羞?” 文晓荼叹气,身为女子,又有几个能不在乎家族门楣?尤其宫中的女子,又有几个是为自己而活的? 留在宫中,哪怕再不得宠,也是天子宫嫔,也能令母家增光。 如若发还回家,哪怕天子不曾问责,谁又会觉得这个女子未有过错? 洛美人抬头看着面带怜色的贵妃温氏,“多谢娘娘好意,嫔妾……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这些年,得娘娘庇护,方能在太平宫得享太平,嫔妾……已经知足了。” 文晓荼点头:“你既然心意已决,本宫就不多说什么了。” 洛美人凝望着粉黛浓抹的温氏贵妃,忽的也露出了怜惜之色,“娘娘这个贵妃也做了四年多了,大皇子都已经入读了。”——明明大皇子聪慧孝顺,堪为太子,但贵妃还是贵妃……说什么宠爱,也不过如此。皇帝凉薄,宁可空悬中宫之位,也不肯让立贵妃为后。 明明温贵妃已经足够贤良淑德,却依然只能为妾。 虽则自身不过就是一介无宠弃妃,洛美人还是忍不住对圣宠优渥的贵妃产生了同病相怜之心。 洛美人想,自己是从未得宠过的小小世妇,而贵妃……历经磨难,虽然得宠数年,但皇帝凉薄,保不齐那一日便失了宠。 从未得宠,与得宠之后又失宠,岂不都是可怜人? 洛美人幽幽自叹,忽的起身道:“时辰不早了,嫔妾改日再来给娘娘请安。”——差不多,皇上也该下早朝了。 文晓荼颔首,着红酥、南枝送洛美人出仪门。 已经是昌仪宫大嬷嬷的春溪道:“奴婢早些年还觉得洛美人性子孤拐、甚无礼数,这些年,倒是愈发知恩知礼了。” 文晓荼笑着说:“人心都是肉长的。”——她善待洛氏,洛氏自然会有所感动。 教引嬷嬷疏柳端了一盏红枣雪蛤上来,“人与人的情分,都是处出来。娘娘喝口雪蛤润润喉。” 疏柳炖制补品、药膳的手艺是愈发好了,如今也算是半个医女了。到底还是这些嬷嬷用着长久,宫女虽好,却跟韭菜似的,一茬又一茬。 文晓荼身边前两年又添了两个秋字辈嬷嬷,与春溪、疏柳一并打理着昌仪殿内务,着实妥帖。 第二二〇章 皇上好灵的狗鼻子! 春日晴好,暖风微醺,着实是个垂钓的好日子,又逢公主们旬休,太涵池畔、芙蓉水榭,着实热闹。 辛若芝不喜欢这种沉闷的游戏,倒是陆充仪喜静,欣然而来。至于大公主谨言,实属“不请自来”。 说是垂钓,不过是甩上几根钓竿,便聚在水榭中品茶吃点心,顺便赏看风光、说笑闲谈罢了。至于钓竿,自由专门的太监看顾着。 谨言公主娉婷袅袅,笑着打趣:“上次垂钓,二妹妹钓上来好大一直乌龟呢!现今还养在孝和殿的大缸里呢!” 其实哪里是粥粥钓上来,只是碰巧咬了粥粥的钓钩,然后由专擅此道的太监废了老大力气才整上了岸。粥粥却高兴得不得了,全然算作是自己的战绩,洋洋得意养在殿中。 麟凤龟龙谓之四灵,旁人吊上只龟鳖什么的,通常都放生,求个好意头,小孩子才不管那么多呢。 锦书公主那圆嘟嘟小脸高高扬着,“父皇说,那只大乌龟有一百岁了呢!” 陆充仪忍俊不禁,“人家在湖里自由自在活了百年,现今成了里的缸中宠物。公主且仔细看顾着,别叫它跑了。” 锦书笑嘻嘻道:“它爬的可慢了,才不跑掉!” 文晓荼莞尔,她肿么觉得这大乌龟有点可怜啊? 正在此时,谨言公主突然欢喜地叫了起来:“上钩了上钩了!快拉上来瞧瞧,别让它跑了!” 谨言公主的鱼竿抖动得厉害,一旁看顾的太监已经第一时间上去,三两下功夫,便拽上来一只圆滚滚的东西。 “诶?这是什么鱼?”谨言公主好奇地用手头戳了两下,结果那东西宛若充气般,鼓胀得愈发圆润了。 陆充仪急忙一把拉开谨言公主的手,“小心!那是河豚,有剧毒呢!” 谨言公主吓得一哆嗦,“有毒?!” 文晓荼忙笑着说:“充仪别吓坏了大公主,这东西只要不吃它,就不会中毒!” 谨言松了一口气,莞尔道:“河豚?我仿佛听说,十分美味呢。” 文晓荼笑眯眯道:“可不是么!可惜,美味得要命!”搁在现代,文晓荼都不敢吃河豚,何况古代了,因此虽然馋得很,但她更爱惜性命。 然后,文晓荼便见她粥粥也凑了上去,正拿鞋尖轻轻踹那河豚,河豚气坏了,宛若一只气球,更鼓了。 文晓荼笑着道:“好了,莫欺负它了,放生了。”——反正她不可能同意粥粥养这种有毒的生物。 谨言大公主虽觉得这东西有趣,却也不敢养,便吩咐太监:“把它放了。” “是!”小太监倒是麻利,捧起那圆滚滚的河豚,便远远丢进了太涵池中。 锦书小公主露出惋惜之色,“圆乎乎的,多可爱呀。” 文晓荼无语,在你眼里,还有什么动物是不可爱的吗? 谨言大公主打量着脸蛋圆乎乎的妹妹,心道,二妹妹更可爱。 文晓荼笑着问:“过几日又要去颐园行宫了,充仪可要同去?” 这几年,陆充仪已经不再被翻牌子,因此欣然点头,“那嫔妾就多谢娘娘了。”——可惜贤妃娘娘要留下来照看宫中,不能同去。皇上厌了贤德二妃,这几年,不管去哪儿,都不会带上二人,反倒是她这个充仪,蒙贵妃关照,年年都能跟着去颐园,又是泡温泉、又是度夏,着实舒坦得紧。 谨言大公主不禁叹了口气,她也要留下来陪伴皇祖母。 “大姐姐去吗?”锦书小公主抬头看着谨言。 谨言摇了摇头:“皇祖母不去,我也就不去了。”——而且母妃也去不得,她若去了,岂不是要撇下母妃和皇祖母两人? 文晓荼知道谨言仁孝,便也不勉强。除此之外,带上江美人、林才人、崔宝林三嫔即可。 正在此时,太监梁万贯匆匆跑来,“娘娘,皇上驾临昌仪殿,您快回。” 皇帝驾到,文晓荼也只得带上悻悻的粥粥,告别陆充仪和谨言大公主,母女俩好在不是空手而归,太监小尹子替她钓上来一条二尺长鲈鱼,很是肥美呢。 琢磨了一路,肩舆落地的时候,她决定来个一鱼三吃,鱼头拿豆腐炖了,鱼身做成香煎鱼排,剩下的鱼肉汆个丸子,完美! 吩咐小尹子去了膳房,文晓荼牵着女鹅粥粥的小肉手,笑眯眯走进昌仪殿。 “父皇——”锦书小公主宛若乳燕投怀,一头扑在皇帝陛下的腿上。 如此可爱的女鹅,哪怕是素来严肃的皇帝明昭也忍不住露出笑容,宠溺地一把抱起,搁在自己臂弯上,然后,明昭微微蹙眉:“怎么一股子鱼腥味?” 文晓荼福了福身子,“皇上好灵的鼻子!”——你丫的就是狗鼻子! 锦书小公主笑容灿烂,“今天去钓鱼了!大姐姐,吊了一河豚,有毒、不能吃,又放了!母妃钓上来一条好大好大的鱼!”说着,她伸展双臂,表示那鱼又介么长! 文晓荼黑线:“哪有那么长?也就才二尺!”——六七十厘米。 锦书小公主握着拳头,兴奋地小脸通红,“母妃说,吃鱼丸!父皇喜欢吗?” 文晓荼偷笑,皇帝当然不喜欢吃带腥味的东西!便转脸吩咐太监元宝:“叫小厨房晚膳再做鱼。” 皇帝明昭却笑着道:“还是明日再吃。” 文晓荼听懂了某人话里的深意,这是今晚想滚床单了呗。 锦书却攥着皇帝的衣襟,开始扭屁股撒娇:“不嘛!人家今天就要吃!” 明昭略感头疼,女儿固然可爱,可任性起来也叫人怪头疼的。 文晓荼忍不住笑了:“饭饭也喜欢吃鱼呢。”——傍晚下了课,正好一起吃鱼丸。 文晓荼微笑着着看向皇帝陛下,“要不然,臣妾不吃就是了。” 明昭叹气:“罢了罢了,今日锦书旬休,你难得这么高兴,明晚朕再来便是了。” 文晓荼笑了,孺子可教也,旋即又叹了口气:“饭饭为何没有旬休呢?”——皇子只在每个月十五之日休息一天,除此之外,也就是生日和重大节庆才能得假,一年到头,也就能休息二十日。 明昭板着脸说:“景珺不一样,不能惯坏了他。” 好好,关于儿子的教育,她是基本没有左右的权利。 第221章 奏请立后 大宣朝的公主们其实是比较幸福的,课业简单,也不需要考试,更没有课后作业,假期也多,随便哪里不舒服,就能轻而易举请日假,外族亲眷入宫,也可以请假前去会见,兄弟姊妹过生日,也可以请假!但凡是个节日,都放假!甚至课程内容,做母妃的也有权利稍加修改。 公主们一般养到十六七岁,才开始选婿订婚,介时皇帝父亲就赐下封号,花了一两年时间筹备六礼、修建公主府,通常十八九岁正式下嫁,且都是嫁在京中,夫婿若是不是京城户口,就必须搬进京,并且需在公主府旁边自费建宅,以便时常请安慰问。 公主下嫁了,也依然可以时常回宫探视生母,甚至可以回宫小住。而驸马虽然可以纳妾的,不过会受到许多限制——首先,年三十无子,方才可以纳妾,其次纳妾人选由公主说了算。 公主是君、驸马是臣,公主不但不需要侍奉公婆,甚至还可以将驸马也拒之门外——未经公主允准,驸马不得擅入公主府。未经公主允许,驸马私自纳妾或蓄养外室,皆可视为对皇家不敬,公主甚至可以要求合离!合离之后,还可以再改嫁! 所以,大宣朝的公主,简直是一等一的尊贵。 对驸马一家而言,这简直是娶了个祖宗回家,但仍然有的是勋贵子弟挤破了脑门子想尚主。 因本朝驸马不限仕途,可以照常入仕为官——准确说,娶了公主,反而对官运大有裨益。 虽然需要牺牲点大男子主义尊严、以及自主纳妾的权利,但收获也是极为丰厚的。 本朝皇帝陛下仅有两位公主,且即将成年的只有大公主谨言一人,京中适龄勋贵子弟怕是要抢破了脑门子。 看看自己粉嫩可爱的女儿,将来也会是这样金尊玉贵,比起现代女子,其实也差不到哪儿去。 她会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一天天长大成人,为粥粥选一个好夫婿,帮饭饭找了一个好妻子,等到他们俩都有了自己的家,她就可以安心了。 也不知现代文晓荼的那具身体如何了。 已经七年了,文晓荼也昏迷了七个月了。 生产之夜,她曾依稀看到,那是个相当不错的单人病房——虽然不晓得自己会什么被送到貌似蛮贵的高级病房中,而她,一个码字民工,自然是没有医保的。 不过芥子空间这些年被陆陆续续塞了不少值钱的东西,她也不必担心医药费。 现代的她,怕是还得再沉睡些日子,幸而外祖母早已去世,想必也没人会因为她的长久昏迷而伤心。她是被外祖父母养大的,前世的父母对她而言与陌生人无异…… 但在这个世界,她有属于自己的孩子,粥粥、饭饭。 两个世界,孰轻孰重,显然易见。 她只希望医院能照顾好她的身体。 粥粥今晚被她留在了昌仪殿,此刻已经熟睡了,饭饭明日还得早起上课,这会子已经回忠孝殿了。 粥粥睡眼恬静,粉白的小脸圆嘟嘟的,乌漆黑的睫毛卷翘而浓密,可爱的像个瓷娃娃。 “睡、睡……”文晓荼轻轻拍着粥粥,自己也不禁有些困倦了。 便叫红酥、南枝进来服侍她宽衣洗漱,与女鹅粥粥一并酣然入睡了。 翌日清晨,文晓荼喂饱了粥粥、并着人送她回西所殿,正要去书房临两张字帖,这时候管领太监梁万贯低眉顺眼走了进来,“娘娘,干爹叫人传了信儿来,说……今日早朝,有人奏请皇上立后。” 文晓荼淡淡“嗯”了一声,后位虚悬多年,前朝自然一直陆陆续续有人提出早立国母,但皇帝一直坚持驳回。 梁万贯又道:“但这一次,皇上没有驳回,只留中不发。” 文晓荼一怔,留中不发,就是既不拒绝也不赞同,相当于考虑一下。当然了,也许皇帝只是敷衍朝臣,但是……或许、皇帝却是有所意动呢? 文晓荼不可抑制地生出了几分野心,倒不是她对皇后有什么执念,而是她若能当上皇后,饭饭的太子之位便也十拿九稳了。 她深吸一口气,不能急、不能乱,她当了这么多年贵妃,一直稳如老狗,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做出不稳当的事情。 “我省得了,此事不要张扬。”且先看看再说。 “对了,是谁奏请立后?”文晓荼问,她虽然不敢干政,但这些年对前朝也是略有了解,她很想知道,这一次又是哪个腐儒提议的。 梁万贯道:“回娘娘,是沈侍郎。” 文晓荼脸色唰地变了,“礼部侍郎沈清淮?!” “正是。”梁万贯垂首道。 文晓荼忍不住咬住自己的嘴唇,怎么偏偏是沈清淮?!那可是她二哥的岳父! 如此一来,皇帝肯定会觉得这是他父亲温祺的授意! 这下子可糟糕了! 温祺不是素来稳重吗?而且她也没少私底下叮咛温家千万不要张扬,怎的不跟她说一声,便来了这一出?! 文晓荼咬着贝齿,心中很是慌乱,就算温家真的想扶她做皇后,好歹也该提前通知她一声啊! 文晓荼坐不住了,“备轿,去乾安宫……不!还是先不必了!”——到了皇帝面前,她该怎么解释自己知道了今早早朝的事儿? 还是等着皇帝来。 在焦躁不安中渡过了半个时辰,终于,小元宝进来禀报说:“娘娘,皇上来了!” 可算是来了! 文晓荼连忙整肃仪容迎驾,却见皇帝明昭面带微笑,似乎心情甚好的样子。 这副样子,倒是叫她摸不着头脑了,“皇上怎么看上去挺高兴的?” 明昭笑着将阿荼扶起,又拉着她手笑道:“阿荼怎么还是一副迷糊样儿?朕不是已经叫梁琨玉先传了信过了吗?” 文晓荼一怔,合着不是梁琨玉泄密,而是皇帝叫他私下传话啊! “沈清淮上折子请立皇后,莫非……”莫非也是皇帝的授意? 明昭笑着点头:“其实朕原本是想等哪个腐儒上折子,便顺势留中,没想到这几个月,倒是没人提这事儿了,朕索性便授意沈清淮上折子了。” 文晓荼一颗心算是落回了肚子里,“皇上怎么突然……也不告诉臣妾一声。”今早吓了我好一跳。 明昭抬手捏了捏文晓荼的脸颊,“本来就是打算给你个惊喜。” 文晓荼腹诽:是挺惊的! 第222章 国母之位!谁不眼馋 明昭执着文晓荼的手一并去罗汉榻上落座,他柔声道:“抱歉,让你等了这么多年……” 文晓荼此刻的心情不免有些激动,她居然真的要当皇后了?! “皇上怎么突然做了这个决定?”文晓荼有些不明白,皇帝对皇后之位,不是一直心存芥蒂吗? 明昭摇了摇头,“朕不是突然做的决定,而是很早就决定好了。” 文晓荼诧异,很早就决定好了?那怎么不早立我当皇后?! 明昭眉宇间尽是释然之色,“景珺很聪明,堪为储君。” 听得这话,文晓荼心中的惊喜更胜过自己要当皇后了! 虽然皇帝如今只有饭饭一个儿子,不立他还能立谁?但皇帝才三十来岁,焉知日后不会有其他儿子!饭饭一日不入主东宫,文晓荼就一日不安心! 明昭微笑着说:“珺儿没有让朕失望。”朕可以安心立阿荼为皇后了。 执着那双温软的柔夷,明昭前所未有的满足,身为天子,朕必须以江山社稷为重,朕多怕景珺担不起储君之位。好在,这个孩子还算争气。 他顺势将眼前这个也难掩欢欣之色的女子揽入怀中,“朕既留中不发,下次早朝,便会有更多朝臣上折子,介时,朕就可以顺势采纳众臣谏言。自然了,照规矩还得请母后允准。” 文晓荼有些惴惴,“太后会同意吗?”这些年,后宫再无添丁之喜,太后对此颇有几分怨念。又因她不肯力谏皇帝选秀,连带着也对她有些不满了。 明昭淡淡说:“为了景珺,她会同意的。” 如今就这么一个独苗苗金孙儿,哪怕为了景珺当上嫡子,太后应该也会同意她入主中宫。 “母后这些年的确是愈发唠叨了。”提及太后,明昭也很是不满。 文晓荼干笑了笑,这位太后娘娘的确是妥妥的繁殖癌晚期。 五日后,果不其然,朝中十几位文臣次第上奏,请皇帝选立中宫,以正内帷。但事情的发展方向,与皇帝的期望略有些出入。 文晓荼位居六宫之首,膝下又有皇帝唯一的儿子,自然是皇后之位的热门人选。 但在有些文臣腐儒眼中,她并不是最合适的人选。 有人力荐皇帝,选名门淑女,立为皇后,甚至还狠狠diss了一下文晓荼,说贵妃虽有延绵皇嗣之功,但毕竟只是皇帝的妾室,以妾为妻,不合礼法!且贵妃温氏祖上,只是一介商贾,门第不足。 文晓荼的曾祖父的确是一介粮商,为保自身家业,于元末乱世中抱了本朝太祖爷的大腿,后来太祖登基,便封其为二等伯。所以说,文晓荼的的确确是商贾之后。 甚至还有人觉得,贤妃辛氏系出忠烈,比贵妃温氏更适合继立为后。 文晓荼都无语了,怎么把辛若芝拉进了这一团乱战来了? “娘娘,辛贤妃求见。”管领太监梁万贯快步进来禀报。 得嘞,正主儿来了。 辛若芝也是刚刚听说,前朝居然还有人为她摇旗呐喊,立刻便坐不住了,直奔昌仪宫而来。 “如荼,你相信我,前朝请立中宫一事,辛家绝对没有插手!”辛若芝急得满头是汗,这叫什么事儿?本宫无宠又无子,争这个作甚?天爷诶,这会子皇上肯定更加记恨她了! 文晓荼笑着道,辛若芝虽然也是立后的人选之一,但也只是呼声最低的一位,还是她这个贵妃、以及名门淑女这两个选项的呼声更高。 “我瞧着呀,八成是跟永定侯府有仇的人闹出来幺蛾子。”文晓荼大胆提出了自己的揣测,反正不可能是辛家的意思。毕竟永定侯府的三娘都嫁给了她弟弟了!也就是说,一早辛家就站好了队。 可没想到,还是被人给拎出来充数了。 辛若芝松了一口气,如荼肯信她就好,“也不知是哪个杀千刀的,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二人入内上座,辛若芝饮了口茶水,这才平复心绪,“对了,前朝一力恳求皇上选立名门闺秀的声音,似乎比支持你的声音都要多些!” 文晓荼笑了:“这也是意料中的事儿,温家在勋贵之中,也只是中等门第。上头可还有那么多侯府、公府,世家大族自然是想让自家女儿当皇后。” 这可是国母之位!谁不眼馋?! 辛若芝啐了一口,“皇上明摆着是想立你为后,他们居然想横插一刀,还真是敢想!” 文晓荼倒是平淡得很,这事儿说到底还是得皇帝说了算,世家大族嚷嚷得再大声,也总不可能逼迫皇帝另娶。 “以妾为妻,从礼法上来说,的确令人指摘。”文晓荼淡淡说。 辛若芝忍不住啐了一口,“除了原配皇后,又有几个继后不是从嫔妃里选出来的?这是宫里,又不是外头那些寻常人家!” 是啊,寻常人家若想将妾室扶正,那可是要问罪的,可若是皇帝扶嫔妃为皇后,却是屡见不鲜。 说白了,无非就是眼馋后族之荣。 皇后之父依例可以封侯,而且还是世袭三代,方才累降的承恩侯。 比起那些世代累降的爵位,这可太叫人眼热了。 如此大好机会,世家大族不争才怪! 梁万贯忽的又快步进来,“娘娘,洛美人求见!” 文晓荼一愣,这个节骨眼上,她来作甚?但还是忙叫请了进来。 洛美人今日不似往常那般淡漠风轻,疏冷的脸上难掩焦躁之色,她飞快请了安,“嫔妾听闻,皇上有意立后,而圣心属意的人选正是贵妃您,不知这传言……可是真的?!” 一旁的贤妃辛若芝轻笑道:“没想到连素不爱出门的洛美人都听说了?不错,皇上虽未明言,但明摆着是想让贵妃入主凤仪宫。” 说着,辛若芝又撇撇嘴:“前朝那些世家大族,倒是会做白日梦!这个时候了,还想着摘桃子!” 文晓荼暗道:嗯,没错,这群家伙就是在想桃子! 洛美人瞳仁颤抖,她脸色发白,“皇上……竟真的要立贵妃为皇后了?!” 辛若芝扫了一眼洛氏,颇有几分无语凝噎,“你干嘛这么惊讶?不立贵妃还能立谁?” 洛美人咬着自己发白的嘴唇,“是啊,是我一早就想茬了,不是贵妃……还能是谁呢?” 文晓荼打量着洛美人,怎么失魂落魄的? “洛美人?你这是怎么了?”文晓荼有些不解,这些年,原以为洛美人已经恢复正常,怎么如今又像是当年那般丢了魂似的? 洛美人抬眼望着端坐在罗汉榻上的贵妃,她口中喃喃:“皇后……是皇上的妻子啊。时隔多年,皇上竟放下芥蒂,要立您为后了……” 洛美人合了合眼眸,她深深屈膝一礼,“嫔妾……告退。” 文晓荼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又咋了?! 第223章 皇帝:选秀是不可能选秀的! 洛美人失魂落魄地走了,文晓荼一头雾水,辛若芝露出不满之色:“这个洛氏,怎么愈发没规矩了?你要做皇后了,这对她而言,难不成还是坏事了?”——辛若芝心中腹诽,难不成是觉得如荼不够格当皇后? 文晓荼却是有点闹不懂洛美人脑子是不是犯病了,不过也并未介怀,“不妨事许是……太过惊讶了?” 辛若芝撇撇嘴,“你都对她这么好了,她却是这般作态!洛氏此人,实在叫人喜欢不起来。” 说着,辛若芝低声道:“我瞧着这个洛氏心思孤拐得很,你还是离她远些。” 文晓荼笑了,“同在后宫,还能离得多远?” 正说着话,皇帝陛下就驾临了,辛若芝登时只恨不得多生两条腿,甚至都不敢跟皇帝打照面,直接都后门溜掉了。 文晓荼:…… 怎么感觉皇帝跟毒蛇猛兽似的?一个个都无师自通学会了走后门? 便忙笑着迎接皇帝,果不其然,皇帝的脸色很臭。 “都是一群混账!”明昭一进殿,便开始怒骂,“蝇营狗苟,居然敢惦记朕的皇后之位!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文晓荼却忍不住发笑,反正论出身、论门第,都比她更配。 她笑着说:“皇上而已犯不着生气,这可是中宫凤位,谁不盼着自家能出个皇后,好光宗耀祖?” 明昭看着阿荼那一脸浑不介意的笑容,“你竟也不生气?” 文晓荼笑嘻嘻道:“我有什么好生气的?难不成,他们举荐名门贵女,皇上就会从了他们?!” 明昭气得鼻子半歪:“休想!朕才是皇帝!朕想娶谁,还轮得到他们说三道四?!” 文晓荼笑着拉着皇帝的手去罗汉榻坐,又捧了一盏茶给他,“这不就是了,反正到最后还是皇上说了算,那又何需理会那些不中听的言论?皇上只当是耳旁风便是了!” 听了这话,明昭也不由地消了三分火,是啊,不过就是一群野心勃勃又尸位素餐的家伙! “可是,他们竟敢诋毁你,实在叫朕不能容忍!”明昭哐的一声,把茶盏撩在了炕几上。 文晓荼笑了笑:“无非就是说我是商贾之后、门第不够优秀,又是嫔妃之身,虽不中听,却是实话,不算诋毁。” “阿荼……”明昭看着眼前这个云淡风轻的女子,他是万没想到,阿荼竟有这般胸襟。 “臣妾都不生气,皇上就更没必要生气了,气坏了身子多不值当?”文晓荼笑容款款,声音宛若一股春风,直叫明昭心头熨帖了许多。 “也罢,回头朕带你去颐年殿,请母后允准后,朕就直接下旨。”明昭一脸不容置疑地道。 等下了旨,一切尘埃落定,前朝自然就消停了。 只是文晓荼没想到,太后这一关,却没那么好过。 翌日清晨,颐年殿。 皇帝明昭带着他的阿荼欢欢喜喜来请安,顺便也走了流程,回头下旨立后,也能说是“仰承皇太后慈谕”,便更加名正言顺。 “前朝的事儿,闹得那么大,哀家也听说了。”太后端坐在宝座上,神态不见喜怒。 明昭正色道:“等下了旨,前朝自然就会安静了。” 微微一顿,明昭复又露出些微笑容,“儿子打算择日立贵妃为后,还请母后准允。” 太后心想:贵妃若不做皇后,珺儿便只是庶子…… 明昭一喜,看样子是妥了。 但太后却脸色一板,声音一沉道:“想让哀家同意,也不难。哀家只有一个要求,若立了温氏为后,那明年这个时候,温氏就必须以皇后身份为皇帝主持选秀!” 此话一出,文晓荼和皇帝双双惊住。 文晓荼嘴角抽搐了两下:老太太还没忘了这茬儿啊! “母后!”明昭不由心生愤懑,母后居然要拿阿荼的后位来威胁朕?! 太后没好气地道:“选秀是祖制!皇后主持选秀,也是历来的规矩!哀家这个要求,不算过分。” 文晓荼摸了摸鼻子,太后这话还真是叫人无从反驳。 太后横扫了贵妃温氏一眼:“做皇后,跟做妃子可不一样!皇后是中宫,必须贤惠大度!若贵妃做不到这一点,那还是继续住在昌仪宫。”——反正贵妃之子,也照样可以当太子。 明昭听到了自己母后的心声,登时几乎气炸,朕当年,可不就是贵妃之子么!哪怕朕入主东宫,母后也还是贵妃!直到父皇病重之际,才下旨封了母后为皇后。 但明昭却不能忍受阿荼也要在贵妃的位子上熬上半辈子! “朕不同意!”明昭怒目几乎充血,开什么玩笑?!哪怕是母后,用这样的手段威胁朕和阿荼,也太过分了! 面对皇帝儿子这般“不孝”的大吼大叫,太后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展现出了耍无赖的架势:“反正你们不答应哀家的哀求,就别指望哀家点头同意。” 皇帝明昭气得脸都青了,他咬牙切齿道:“哪怕母后不同意,朕也可以直接下旨!” 太后瞪大了老眼,微微有些错愕。 诚然,皇帝的确可以越过太后直接下旨,但这无疑是名不正言不顺。 见状,文晓荼急忙道:“皇上息怒、太后息怒,这事儿……可以再商量。”这可不能撕破脸啊!她虽然也想当皇后,但太后若是一力反对,无疑会招来很多质疑。 她从中劝和,却并没有起到丝毫作用,反倒是叫皇帝明昭更生气,“你什么意思?难道你同意选秀?!” 文晓荼顿时头大,“臣妾可没这么说!” 宝座上的太后娘娘瞬间露出不满之色:“怎么,贵妃这是不同意选秀的祖制?!” 文晓荼急忙摆手:“不不,臣妾岂敢!” 她都快哭了!乃们娘俩吵架,我却成了风箱里老鼠,两头受气啊! 看着阿荼这般惶恐无措的样子,明昭一瞬间脑子就清醒了,朕这是在做什么?质问阿荼,这不是明摆着为难她么! 明昭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努力平静地道:“选秀是不可能选秀的,母后就算不心疼温氏,也该心疼一下景珺和锦书。”——母后不是不忍心让景珺永远做庶子么,打一下感情牌,母后应该会心软? 太后也沉默了,良久之后,她叹着气道:“选秀是必须选,至于选什么人,可以由皇帝和未来的皇后一起商量着决定选谁入宫,哀家可以不插手。”——这是哀家所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明昭:(╯‵□′)╯︵┻━┻ 第224章 此心若变,天诛地灭! 乾安宫后殿、圣安殿。 屏退左右宫人,关上内殿的殿门,皇帝陛下这才忍不住开始发作:“这算哪门子让步?!让朕和未来的皇后商量着决定选谁入宫?!哼!母后选的人,朕本来也看不上!” 文晓荼斜眼睨了皇帝陛下一眼:“喂喂喂,我不也太后选入宫的人吗?”——丫的说话之前先过过脑! 明昭神色一滞,连忙握着阿荼的手道:“朕是气坏了,朕就是想说母后的眼光很差。” 文晓荼黑线:丫的什么意思啊你?死直男啊你! “咳咳!”明昭咳嗽了两声,诚恳地看着道,“朕不是那个意思!阿荼是例外,朕不管骂谁,阿荼都不算在内。” 文晓荼叹了口气,算了算了,她也实在没闲心思跟皇帝计较这些有口无心的话,“现在,该怎么办?”——太后咬死了“选秀”不松口,而皇帝则表示:选秀是不可能滴! 简直叫人无法协调啊! 大宣朝的选秀,跟清朝不一样,选秀就是专门只给皇帝一个人选的,所以留下的秀女必然是皇帝的后宫成员,断不可能指婚给宗亲——这在儒家礼法上,是乱了伦常。 所以,选了秀女却不入后宫是不可能的。 举办了一场选秀,结果一个都不留,也肯定是不行的。 所以,太后就是想让皇帝选新人充实后宫。 “其实,我也不想选秀。”文晓荼诚恳地道。 明昭心中一喜,忙执起阿荼的手。 文晓荼露出不忍之色:“选了秀女入宫,那也是要守活寡的,这种缺德事儿,臣妾实在不想干!” 明昭只觉得句句扎心,他眼眸幽幽,声音透着不快:“阿荼这是在骂朕?” 文晓荼讪讪陪笑,“臣妾也当然也担心,万一有哪个新人倾国倾城,让皇上动了心。” 明昭眼神更不爽了:“在你眼里,朕就是这种见异思迁之辈?!” 文晓荼忙摆手,“臣妾可不是这个意思,您是皇上,就算日后有了别的可心的人儿,臣妾也不会因此埋怨您。” 明昭听着只觉得心痛,阿荼怎么就不肯相信朕的真心不变?! 他深吸一口气,抬眼正色道:“此心若变,便让朕——天、诛、地、灭!” 文晓荼惊了,这话可太重了,且古人都是迷信的!文晓荼急忙捂住皇帝的嘴:“这种誓言怎么能乱发?” 感受着嘴唇上贴来的柔软的小手,皇帝明昭握住了那只手,“朕没有乱发誓言,朕是认真的。” 文晓荼垂下眸子,“皇上……别这样。”此时此刻,皇帝的心意越真挚,她就越无所适从。若选择不信,似乎有些过于铁石心肠;可若是选择相信,谁又能保证永远不变?永远二字,太长久了。 她忙转移话题:“立后的事儿,要不就算了。当不了皇后,也不打紧。”——其实也并非完全不打紧,她当了皇后,景珺当太子才能顺理成章,太子之位也才能更加稳固。 想到太后的顽固,明昭也很头疼,“母后实在不可理喻,要不然,朕就直接下旨!” 文晓荼忙道:“千万别冲动!要不想法在再劝劝太后,兴许能有转机。” 明昭皱眉道:“母后这次很固执,只怕很难让她再让步了。” 文晓荼沉默了,还不是因为皇帝不肯选秀……其实若能换来皇后之位和景珺的太子之位,她真的不介意宫里添几个新人获宠。 想到此,文晓荼突然觉得自己有点过分,她居然想着把皇帝给卖身了……她居然这么薄情寡义! 不行不行,不能再有这个念头! 人不能,至少不该…… 明昭眼中阴晴不定,“阿荼放心,今年,朕一定会将此事敲定!最迟明年春天,朕就会为你举办封后典礼。” 文晓荼很意外,说得这么笃定?是有法子搞定太后了吗? 明昭脸上满是阴霾,“朕会想法子让母后点头。” 文晓荼心中苦笑,还能有什么法子? 唉,这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太后年纪越大,人愈发不好伺候了。 古代的婆婆,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可前朝……是不是会一直闹腾下去?”文晓荼弱弱道,虽然不该干政,但毕竟前朝这次谈的是后宫事物。 明昭脸色一黑,他磨刀霍霍:“朕暂时说服不了母后,还料理不了一群臣子?!” 文晓荼摸了摸鼻子,差点忘了,这位可是实权在握、行事强硬的皇帝陛下。 不消几日,几个领头力荐皇帝选名门淑女为后的世家大族官员就陆续被皇帝修理了,罢官的罢官、降爵的降爵,后位没捞到,反倒是把自己儿折了进去,这就叫赔了夫人又折兵!还有请立贤妃的某个不怀好意的朝臣也被丢了乌纱帽,还被流放岭南。 如今朝堂上只剩下一种呼声,就是请立皇长子之母、贵妃温氏为后。 不过太后的态度依然岿然不变。 叫皇帝实在无可奈何,不过前朝的造势,皇帝却丝毫没有停下,俨然是想用前朝来逼迫太后点头。 文晓荼生怕把太后给惹毛了,便劝皇帝:“这事儿不能操之过急,要不还是缓一缓。去颐园行宫住些日子,让彼此都冷静冷静。” 皇帝采纳了她的意见。 然后,皇帝表示:“这次,朕只带你和咱们的孩子去颐园。” 文晓荼瞪大眼,她是希望皇帝和太后彼此冷静,不是要进一步冷战!! 她都快哭了,“别闹,皇上就不怕气坏了太后娘娘的身子?” 皇帝明昭没好气地道:“这段日子,朕不知央求了母后多少回,她却从无好脸色!母后都不担心朕会不会气坏了身子,朕为何要担心她?!” 文晓荼头大如斗,“要不,还是不去颐园了。” 明昭恨恨道:“去!必须去!而且母后不答应,朕便不回来!” 文晓荼黑线,你丫的都三十多岁了,不是三岁小孩子!能不能不要这么任性、这么幼稚! 文晓荼急忙道:“其实这事儿,等等又何妨呢?” 明昭气呼呼道:“朕凭什么要等着?!朕不等,今年必须让母后点头!” 文晓荼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第225章 可是臣妾介怀! “臣妾不去颐园了!”文晓荼哭丧着脸道。她可不要帮着皇帝跟太后打冷战,这会让太后彻底记恨上她的! 皇帝明昭一把捉住她的手腕,黑着脸道:“不行!朕就算是绑,也要把你绑去行宫!” 文晓荼欲哭无泪,这叫什么事儿啊!不去还不行了!我这张破嘴啊,提的什么破建议!这一去,太后肯定会觉得是她教唆皇帝、挑拨母子不和! 往年,每次去颐园,皇帝都会请示太后是否同去,虽然回回太后都不去,但唯独这次,皇帝没有请示太后的意见,就直接把太后和满后宫嫔妃都仍在了大宣宫里,独独只带上了贵妃和贵妃所出的一双儿女! 这下子,太后凉凉气坏了。好啊,你们俩这是合起伙来,要跟哀家对着干! 文晓荼面如死灰地跟着皇帝陛下来到了颐园行宫,这一次,这当真没心情泡澡游园,只盼着这场冷战早点结束! 皇帝这个罪魁祸首来了行宫之后,却心情好转了许多,还饶有兴致地提议去泡温泉。 文晓荼:泡你奶奶个嘴儿! “不去!”文晓荼没好气地道。 看着阿荼如今这张臭臭的脸,皇帝明昭却是面带笑容,“去,阿荼不是最喜欢泡汤泉吗?” 文晓荼:泡个鬼啊!我觉得我安稳的后半生已经被你给整泡汤了! 明昭笑着攥着阿荼的手,“来了来了,岂能不去浴德殿?” “皇上!”文晓荼很不满,“您就不怕太后气坏了身子?!”——这厮不是一直以来都挺孝顺的吗? 明昭沉默了数息,才道:“朕心里有数。” 文晓荼腹诽:我觉得你心里没点逼数! 明昭复又笑道:“好了,把宫里的事儿暂且放下,咱们去泡温泉。” “不要!”文晓荼杵着脸,毫不犹豫再一次拒绝了皇帝陛下的邀约!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一直惦记着鸳鸯浴! 都这个时候了,居然心里还能琢磨着搞颜色! 明昭低声附耳道:“阿荼,你就不能应了朕这一次?” “不能!”文晓荼面无表情,内心操蛋之际!丫的果然是想搞颜色! 明昭忧伤地叹了口气,“罢了罢了,朕去批折子。” 看着皇帝那黯然的样子,简直就像是失恋了似的,让文晓荼都不禁反思,她是不是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 摔!过分的是狗皇帝好伐!你伤心个屁! 文晓荼气呼呼甩袖子走了。 她照旧下榻在河清殿,自海晏殿回来,却不见粥粥饭饭。 “娘娘,大皇子和二公主去了浴德殿了。”管领太监梁万贯如是禀报。 两个小屁孩,泡澡倒是挺积极。 “备轿,本宫去瞧瞧。”虽说粥粥饭饭身边一堆人伺候,但当娘的还是有点不放心。 浴德殿内,也有专门给皇子、公主沐浴的澡身堂和濯清堂,虽然比不得龙泉凤池的规模,但洗十几个小屁孩还是绰绰有余的。只不过文晓荼来晚了,来到浴德殿,却被告知,皇子公主已经沐浴结束,各自去所殿安歇了。 文晓荼忍不住咕哝,这两个小屁孩,洗得倒是快! 春溪嬷嬷笑着说:“娘娘既然都来了,不如去金翟汤好好泡个澡,解解乏。” 文晓荼心想也是,总不能白跑一趟。 金翟汤还是从前的样子,只不过这一次只有她一个人,没有贤妃、陆充仪作伴,一个人泡澡偌大的露天汤泉中,着实有点无聊。 见暮色西斜,文晓荼便想着干脆早点回去睡觉,结果便听到了脚步声,便以为是服侍沐浴的宫女,随口吩咐道:“把浴巾拿来!” 然后叠得整整齐齐的干爽巾子便抵了过来,文晓荼侧身一瞥,却发现递浴巾的那只手——分明是男人的手!! 她将视线微微抬高,便看到一个只有下半身裹着浴巾的狗男人——可不是正是那个一心想搞颜色的狗皇帝么! “啊!!”文晓荼本能地发出了尖叫,她一把夺过浴巾,挡住自己的身体,“你你你你——” 丫的居然偷溜进来!还要不要脸?! 皇帝明昭被这一声尖叫吵得耳膜生疼,他有些无奈:“都是老夫老妻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汤泉中热气蒸腾,文晓荼的妆容已经花了大半,她怒目圆瞪,飞快用浴巾将身体裹了起来,好在浴巾够大,大半身躯都能包住,她连忙紧了紧腰间,“你……不是去批折子了吗?” 明昭淡淡说:“朕忘了,折子早就批完了。” 文晓荼气得咬牙切齿,所以丫的从一开始就是在骗我! “粥粥饭饭跑到浴德殿,该不会也是你安排的?”文晓荼气不打一处,她就说嘛,怎么会那么巧,她来了,孩子倒是走了! 明昭却不回答,已经伸手上来,要扯她的浴巾,“陪朕再泡一会儿。” 文晓荼死死捂着浴巾,奋力抗争,“你休想!” “阿荼!”明昭很无奈,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不知多少回了,怎的阿荼还是这样羞涩? 文晓荼又气又恼又委屈,登时眼圈都红了。 这副模样,叫明昭不由一怔,像是烫手一般,他飞快松开了手,他低声道:“何至于此?” 文晓荼作为现代的人,当然不可能有多保守,她如此抗拒,主要是因为肚子上的妊娠纹,哪怕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依然残留着丑陋的纹路,比她的脸都要难看。 文晓荼吸了吸鼻子,“臣妾……腰腹上……实在……”她这些年也没少涂抹各种润体膏,虽然也有所缓解,松弛、赘肉什么的倒是都消了,但紫红的瘢痕、被抻开的肚皮,终究是没法完全复原了。她自己都没眼看,又如何愿意给旁人瞧见? 明昭怔住了,他万没想到,竟然是这个缘由!怪不得,哪怕敦伦之时,光线黯淡,阿荼也依然不肯脱下贴身小衣,原来是怕被朕瞧见身上的妊娠纹! 明昭眼中满是爱怜,“阿荼,你是知道的,朕不重颜色。你的脸,朕也都瞧了多少回了,朕难道会因为你身上落下的痕迹,便有丝毫介怀吗?” 文晓荼低头嘟囔:“可是臣妾介怀!”——眼前的皇帝陛下,哪怕年逾三十,也依然身材绝佳,浑身上下没有一丝赘肉,肌肉块块分明,简直就是男模特的身材! 而她……再怎么坚持运动,也没法把妊娠纹变没。 文晓荼虽然很不愿意承认,她的确是自卑了。 脸上是消不掉的坑坑洼洼,肚子上是消退不掉的妊娠纹路! 这副皮囊,真真是毁得够彻底! 除非是死,她是摆脱不了这丑得伤眼睛的身体了。 第226章 这大概是朕的报应 阿荼一直很介怀自己的容颜和身躯…… 这点儿,明昭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可愈是如此,明昭就更不能有丝毫介怀,若连他都不能坦然接受,那对阿荼才更是伤害。 明昭双手抚着那张已经花了的脸蛋,“阿荼别哭,身躯只是一副皮囊罢了,根本无关紧要。朕喜欢你,从不是因为这副皮囊。” 文晓荼吸了吸鼻子,可她觉得,皮囊很重要……因为她是颜控。 “好了好了。”明昭将阿荼揽入怀中,“朕不不看就是了。”——脸上的痕迹也就罢了,腰身上的妊娠纹,完全可说是朕一手造成的,阿荼是为了给朕孕育孩儿,方才毁了身段,朕又怎么可能嫌弃?! 唉,阿荼啊阿荼,竟是这般在乎自己的皮相。 文晓荼被迫埋在皇帝胸肌上,嘶,这胸肌……貌似更大更结实了!往下瞄了瞄,她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这腹肌……这可是自然放松的状态下,居然也能有这种完美的形状! 文晓荼忍不住偷偷捏了捏浴巾下的腰侧,一层软绵绵的软肉……o(╥﹏╥)o 她承认,自己的运动强度,也就是热身级别,跟皇帝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真不晓得,皇帝到底看上她哪儿了! 所以,文晓荼其实一直都有深深的失宠忧虑。 “要是有一天,你不喜欢我了……”文晓荼小小声嘀咕。 明昭正色看着这个委屈屈巴巴的小女子,他一脸坚定地道:“不会有那一天!” 文晓荼叹气,“太后现在肯定恨死我,心里肯定把我当成了狐狸精。”天可怜见,她和皇帝的颜值对比一下,谁才更有当狐狸精的潜质?! 想想就觉得好冤枉啊! 明昭道:“朕会永远护着阿荼,哪怕是母后,也不能欺负你。” 文晓荼叹气:“你喜欢我的时候,当然能护着我。可是有一天你不喜欢我了,光太后的仇视,就够我喝一壶的!”——哪怕当了皇后,日后受到太后婆婆挤兑,日子也定然不好过! 做这样的皇后,还不如做个受太后喜欢的贵妃!哪怕失宠了,也有太后罩着。 现在好了,她的依靠,只剩下一只狗皇帝了。 明昭心酸不已,阿荼为什么总觉得朕会变心?!朕对她难道还不够好吗?! 此时此刻,明昭当真是一点气都生不起来,心中只有浓浓的懊恼和无力感,若不是当年……朕用阴险的手段算计了阿荼,或许……此时此刻,阿荼便会相信朕了。 “不会的,母后看在景珺和锦书的份上,不会为难你的。”明昭只得如此安慰。 文晓荼叹气,“可是,皇上若是喜欢上了别人,便会有其他子女,我便不是太后唯一孙儿的生母,自然在太后眼中,便不那么重要了。”俗话说,物以稀为贵,孙子多了,孙子的亲娘就不值钱了! 这样的话,明昭只觉得扎心,“朕不会喜欢旁人!永远也不会!”——朕明明都发过那样的毒誓了,阿荼为何还会这样怀疑朕?朕在她眼里,难道就这般不可信吗?朕难道看上去很负心薄情吗?! 明明都七年多了,朕从未宠幸过旁人!这难道还不够证明朕的真心吗?! 明昭很受伤。 文晓荼瞧见皇帝似乎有些生气了,便忙道:“这些都是臣妾胡思乱想的,皇上别放在心上。” 明昭很心痛,朕又怎么可能不放在心上?! “阿荼,朕该怎么做,才能叫你放心?”明昭眼睛有些湿润了。 文晓荼心虚地低下头,怎么搞得她成了负心薄情人似的…… 她忙又贴在皇帝胸前,小声道:“天黑了,还是回去歇息。”——大不了陪你滚个床单。 明昭长长叹息,“阿荼,朕是不是此生都不可能得到你的真心了?” 文晓荼一愣,这个…… 她只能含糊地道:“臣妾不知道。” 明昭无力地吐出一口气,“这大概……就是朕的报应。” 文晓荼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说什么报应不报应的,有点言重了。 “臣妾并非铁石心肠,只是皇上身份非比寻常,臣妾……始终心中惶恐不安。”身份不对等、权利不对等,她真的没法完全放心! 明昭苦笑,合着朕万人之上的身份,倒成了负累了! 原来如此,阿荼对朕的芥蒂,不只是因为当年的过错,更是因为朕的身份! 可身份,又岂是朕能决定的? 朕亦不可能抛弃江山社稷。 可他又做不到放下阿荼。 他此生,难不成永远只能单方面喜欢阿荼,永远得到阿荼的真心回应?! 明昭感觉到了绝望,对此生情爱的绝望。 文晓荼见状,只得赶紧找补,“臣妾此生会永远陪在皇上身边,只要一起开开心心就好,何必计较那么多呢?”——看开点啦~ 明昭苦中作乐地苦笑了两声,“这话听着很薄情。” 文晓荼腹诽,薄情你妹,话说,明明是你趁我沐浴的时候偷窥偷袭,怎么反倒是我要来安慰你?!这搞错了?! 文晓荼只得用撒娇痴缠的口吻道:“皇上,臣妾累了,咱们回去歇息。” 明昭沉声道:“不要叫我‘皇上’,叫‘夫君’。” 文晓荼只得配和道:“夫君~” 明昭这才眉宇稍稍释然,“好,回。” 虽然皇帝与她一起回了河清殿,但晚上并没有滚床单,盖上被子,很纯洁地睡了一觉。 文晓荼觉得,皇帝大概是真的伤心了。 唉,这叫什么事儿。 幸而天亮醒来之后,皇帝已经走了,据说是去海晏殿处理政务了。 文晓荼把脑袋埋进被窝里,像个鸵鸟,躲躲藏藏到日上三竿,才肯起床。 好在过了几天之后,皇帝似乎就把那天的伤怀抛在脑后了,如常那般待她,照旧每个月滚三次床单,她照旧吃着避孕药丸。 仿佛那天的事情根本没发生过。 文晓荼便也渐渐松了口气,照旧吃喝玩乐,撸猫逗娃,虽然忧心宫里的太后娘娘,但闹到这个地步,她也只能陪着皇帝跟太后继续冷战下去了。 唉,希望早点结束。 直到夏末,宫中传来急讯:太后病倒了! 第227章 装病啊!互相伤害啊! 得知太后病讯,文晓荼火速赶去海晏殿。 结果发现,狗皇帝居然还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 文晓荼一瞬间都怀疑,底下人是不是给她报错消息了! “皇上,臣妾听闻太后娘娘病倒了,不知是真是假?”文晓荼走上前,行了一礼。 皇帝抬手将她扶起,然后淡然说:“假的。” 文晓荼松了一口气,然后就觉得更不对劲了!底下奴婢还敢欺骗她这个贵妃不成?! 明昭嘴角挂着一抹讥笑:“母后是装病!” 文晓荼眼珠子瞪了个滴流圆,她磕磕绊绊道:“太、太后她——装病?!” 明昭“嗯”了一声,“朕在颐年殿有眼线。” 文晓荼:……连自己亲妈都要监视,你个死变态! 文晓荼狠狠腹诽了皇帝一通,又不禁开始犯愁,“就算太后不是真病,但也已经对外宣称卧病不起——若是皇上不立刻回宫,只怕旁人会非议皇上不孝。” 没错,这可说是身为太后手中最大的杀器。本朝以孝治天下,太后病了,皇帝应当前去侍疾,甚至亲尝汤药,以为典范。 明昭冷哼:“不错,母后就是想以此逼朕就范!” 文晓荼无声地叹了口气,“或许太后只是想借装病,让皇上心疼罢了。”——未必是威胁之意。 虽然太后和皇帝这对母子之间,一直在暗自较劲,但皇帝一直很在乎自己的母亲,太后亦是极在乎自己的儿子,所以才总是想让皇帝多多延绵子嗣。 明昭脸色未有丝毫和缓,“不管母后是如何想,反正朕不可能就范。” 文晓荼忍不住问:“可皇上若是不回宫,只怕会惹来非议。”——而且她身为六宫位份最高的贵妃,也是有义务为太后侍疾的,若不会去,她同来会招来“不孝”的骂名。 明昭嗤地轻笑:“放心,朕早就有了应对之策!” 文晓荼不解:“皇上打算如何应对?”——太后这招,还有法子拆招吗?“不孝”之名,在这个时代太沉重了,文晓荼一点也不想背负。 明昭轻描淡写说:“朕病了。” 文晓荼:??? 明昭看着那张傻乎乎的脸,忍不住发笑,“从今天起,朕病了,阿荼就留在海晏殿侍疾。” 文晓荼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臣妾懂了!” 好一个“病了”! 太后能装病,难道皇帝就不能吗?! 来呀,互相伤害啊! 而且皇帝这一装病,她就能以“为皇帝侍疾”为由,不必回宫为太后侍疾了! 多么过硬的理由! 文晓荼忽然想到此中不妥之处,“可是,太后应该不会信。而且,朝政怎么办?”——若皇帝“拖着病体”也要处理政务,太后自然就会认定皇帝是装病,可若撂下政务——以皇帝的性子,又实在不是这种昏君。 明昭轻笑,“朕方才已经拟了诏书,着人传旨回京,命晟王摄政,总览一切要务!” 文晓荼瞪大眼,把朝政甩给弟弟?! 貌似,从前皇帝出征,就这么干过,而晟王貌似打理得很不错。 晟王的业务能力应该是没问题的! 但是,这下子,太后怕是要着急了,太后最怕的就是皇权旁落!皇帝如今唯一的儿子景珺尚且年幼,晟王又已经成年,这样一位精干的皇叔摄政,太后只怕寝食难安! 皇帝这招,真是损到家了! 颐年殿,太后面色红润歪在榻上,她中气十足地道:“让嫔妃都退下,哀家不需要这些没用的东西来伺候!” 白檀嬷嬷只得退出内殿,转告前来侍疾的德妃、贤妃、陆充仪三位主位,不过白大嬷嬷转告得很是委婉:“太后娘娘说,不必诸位娘娘来侍疾。” 三人面面相觑,辛若芝立刻就猜到,太后只怕十有八九是装病,毕竟昨儿她来请安的时候还好端端的呢……太后这是想让皇上回宫啊。 辛若芝道:“太后的意思,臣妾明白了,臣妾这就回去为太后抄经祈福。” 三位主位前脚离开颐年殿,管领太监朱四常就慌慌张张跑了进来,大喊着说:“太后娘娘,不好了!皇上病倒了!” 听了这话,太后先是神色一紧,然后哼了一声,“皇帝打小身子健壮,一年到头连咳嗽一声都不曾,哪里会这么巧就病了?” 朱四常跪在地上,神色慌乱:“这次怕是真的,皇上已经传旨,命晟王监国了!” 此话一出,太后勃然变色,“什么?!”又让晟王监国?!这怎么能成?! 白檀大嬷嬷趁机叹道:“娘娘,皇上素来勤政,若非实在不能处理政务,又怎会叫晟王监国?” 太后一脸的犹疑不定,“可是,皇帝的身子骨,不应该啊……” 白檀嬷嬷叹了口气,“太后娘娘您是知道的,皇上年轻气盛,只怕是……气伤了身子。” 太后露出怨愤之色,“他生气?哀家才该生气呢!” 嘴上如此嗔怨,但太后终究是坐不住了,“立刻差人去颐园瞧瞧!皇帝不能有事!” 而太后派去的人,自然是皇帝人。 翌日,太后得到的消息,自然便是“皇上怒火攻心,突发重病”。 太后彻底慌了神,立刻也不装病了,直接叫身边的心腹白檀大嬷嬷亲自去颐园传话:“告诉皇帝,哀家应了他了!他想立谁做皇后就立谁!他不想选秀,就不选!主要他病好起来啊,哀家什么都依他!” 又连忙吩咐朱四常:“赶紧为哀家准备车驾仪仗,哀家要去颐园!” 海晏殿,才不过两日光景,形势便瞬间有了突破性进展。 文晓荼看看身强体壮的皇帝陛下,在看看白檀大嬷嬷,真没想到啊,连太后的心腹都是皇帝的人。 白檀大嬷嬷露出不忍之色:“太后娘娘已经同意了皇上所有的要求,还请皇上尽快病愈回宫。否则,太后娘娘只怕便要来行宫了。” 明昭面色不动如山,“朕知道了,你回去好生安抚母后。过两日,朕就会叫太医院传话,说朕已经有所好转。” 白檀嬷嬷松了一口气,“是,奴婢明白了。” 这场母子冷战,终究还是心软的那个满盘皆输。 文晓荼叹一口气,突然觉得太后也挺可怜的。 第228章 立后诏书 太后盖章! 晟王明永曜的第三次摄政生涯只持续了不到十天,就被亲哥一道圣旨放回府歇息了。简直就是给用完就扔的工具人,晟王本人据说倒是蛮高兴的,欢欢喜喜回府了,甚至还放了两串鞭炮庆祝。 晟王免除摄政之职,也就意味着皇帝可以亲自处理朝政,也就等于皇帝病情大好了。 皇帝陛下还着人传信回京,说自己已无大碍,歇息几日便回宫,请太后安心,切勿舟车劳顿。 太后悬着一颗心总算是落回了肚子里。 天泽十七年初秋,皇帝御驾回銮。 回宫后第一件事便是带着贵妃一并前往颐年殿,把立后的事情敲定。 为了让这场戏更加逼真,这些装病的日子,明昭刻意减少三餐进食,并着意进行一些并不强烈的室内锻炼,结果就是,半个月光景,人就瘦了一圈,虽然看上去气色极好,但瞧着的确不如从前那般壮实了。 太后看在眼里,登时便掉下泪来,“永昭啊,你可把为娘给吓坏了!” 皇帝神情寡淡,“母后着人传话,说同意立贵妃为后,可是真的?” 太后老脸瞬间有些难看,不悦的眼神横扫向一旁的文晓荼。 文晓荼:我这是躺着也中枪啊!拜托,就不能先哄哄太后,然后再提这事儿? 明昭挑眉追问:“母后该不会诓骗朕?!” 太后嗔怨地瞪了儿子一眼,“哀家说话算话!”——太后现在是真不敢逼迫自己的好大儿了,她再盼着孙辈昌盛,终究还是没有儿子要紧。 皇帝直接从袖子里掏出一卷黄帛:“这是立后旨意,请母后用印。” 文晓荼只恨不得捂脸找个地方躲起来。 太后脸色铁青,“永昭!你是存心来气哀家的吗?”——一回来就逼哀家用印,哀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明昭一板一眼道:“请母后盖印。” 太后气得心窝子都疼了,这是跟哀家母子离心了不成? 一旁的白檀大嬷嬷忙低声道:“太后娘娘,不能叫皇上气伤了身子了。” 太后一咬牙一跺脚,道:“去取哀家的金印来!” 终究还是心软的太后又一次让步了,白檀嬷嬷取来了皇太后专用的赤金宝印,在那道圣旨上、在玉玺印之册端端正正盖上了“皇太后之宝”的鲜红印章。 如此,这道立后诏书便再无半分可指摘之处了。 明昭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才和缓了脸色,躬身道:“多谢母后。” 文晓荼也连忙跟着福了福身子,“臣妾多谢太后恩典。” 太后没好气地哼了一声,顺势狠狠剜了文晓荼一眼。 明昭便笑着文晓荼道:“以后你也该改口叫‘母后’了。” 文晓荼连忙谦恭地道:“尚未册封,臣妾不敢逾矩。” 太后依旧一副没好气的样子,“行了,你们以后少气哀家,哀家就阿弥陀佛了!” 文晓荼低下头,此事虽然是皇帝一手主导,可说到底还不是为了立她为后?这事儿,文晓荼还真的是心虚得紧。 明昭倒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母后慈爱,儿子自然会孝顺。”——这言外之意就是:太后若是不慈,他便不孝。 太后气得登时鼻子都歪了,文晓荼急忙扯了扯皇帝衣袖,拜托,见好就收! 明昭忙掩唇咳嗽了两声,“前阵子朝堂托付五弟,儿子有些不放心,想回去好生翻查一下,便告辞了。” 文晓荼也忙屈膝一礼:“那臣妾也告退……” “贵妃留下!”太后语气凉凉的,打断了文晓荼的话。 文晓荼一愣,单独留下她?!该不会是想给她颜色瞧? 明昭皱了皱眉,“母后——” 太后恨恨瞪了自己儿子一眼:“你还怕哀家生吞了温氏不成?!”——这个节骨眼上,哀家还能把她怎样了不成? 听到这般心声,明昭松了一口气,便道:“那阿荼留下来陪母后说会儿话,朕回乾安宫了。” 文晓荼:就这么把我撂给你妈?! 在文晓荼愕然中,皇帝溜了。 文晓荼:p! 皇帝这一走,文晓荼只觉得头大如斗,虽说这位太后娘娘也不是什么心狠手辣的主儿,但也着实不好伺候…… 太后语气冷冷的,“贵妃怎么一副坐立难安的模样?” 文晓荼头皮发麻,“这阵子,臣妾实在惶恐……” 太后哼了一声,“哀家只想问你一件事——”太后顿了顿,“皇帝先前,是真的病重不起?” 文晓荼一愣,太后对此竟还存疑?那为何还要这般做出让步? 太后上下打量着眼前的贵妃温氏,“哀家听说,独你一人衣不解带、日夜侍奉在皇帝身边,怎的只有皇帝消瘦了许多,你倒是未见清减?” 文晓荼瞬间知道不妙,要知道侍疾是辛苦的活儿,若是当真尽心尽力,焉有不瘦之理?要么是她没有尽心,要么就是皇帝根本没有病重! 文晓荼只得道:“皇上确实病了,但得知太后娘娘同意立臣妾为后,当即就病情大好,因此侍疾,也就起初那两天日夜侍奉。太后娘娘是知道的,皇上龙体素来健壮,身子底子好,因此两三日就大好了。只不过,皇帝执意在园中盘桓多日,臣妾也有些不解。” 听了这番解释,将信将疑的太后便信了七八分,“皇帝这是在跟哀家怄气啊!” 文晓荼也不知道太后信没信,反正她必须一口咬定,皇帝的确大病了一场。 “唉,罢了,你且回去。这阵子,哀家也无心打理宫务,如今宫里乱糟糟,你且去处理一下庶务。”太后无力地摆了摆手。 文晓荼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她算是脱身了。 这阵子皇帝太后闹冷战,太后自然没心思管理后宫,她这一去又是好几个月,后宫怕是人心浮动、上下不安。 “是,臣妾这就去处理。”福了福身子,文晓荼飞快退下了。 走出颐年殿,文晓荼还未登上肩舆,便看到洛美人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几个月没见,洛美人似乎消瘦了不少,一张脸苍白憔悴,这才真真像是大病了一场,“洛美人?” 洛氏深深屈膝一礼,毕恭毕敬道:“恭喜娘娘,即将入主中宫。” 文晓荼忙露出端庄得体的微笑:“本宫会劝皇上太后,趁此机会大封六宫。”——她吃肉,总得给别人喝口汤。 洛美人露出一个凄然的笑容,“那嫔妾……便多谢皇后娘娘了!” 文晓荼急忙摆手:“现在可不能这么叫!”——就算不等行了册封大典,好歹得等那道盖了皇太后印的圣旨正式降下、晓谕六宫之后,才能勉强算是。 洛美人又再度屈膝一礼,“是,嫔妾……明白了,嫔妾告退。” 然后,她就跟一阵风似的,没影儿了。 文晓荼:这人却是脑子有点问题…… 第229章 刺杀!河豚毒! 春溪嬷嬷露出不满之色,“这洛美人,瞧着脑子莫不是又犯病了?” 文晓荼摆了摆手,“算了,她本来就有些孤僻。” 宫女南枝笑着说:“娘娘马上就要当皇后了,不必跟她一般见识。” 是啊,皇后!虽然闹腾了这一场,终究还是尘埃落定了,接下来,只等着筹备册封大典,她就能正式入住凤仪宫了,她的粥粥饭饭也将成为嫡出,尤其是饭饭,东宫之路已经铺平。 更要紧的是,太后对她的态度也不算多糟糕,日后想法子满满哄着老太太便是了,再不济,看在饭饭的份儿上,太后也不会对她冷脸太久。 一切都朝着不错的方向发展。 哦,对了,回头她贤惠大度地建议皇帝太后同时大封六宫,想必能让太后稍稍满意些。 她腾出来的贵妃之位可以考虑让给辛若芝,陆充仪也可以挪一挪位子,其余人也差不多可以进一级,如此,也算是皆大欢喜。 这时候,粥粥和饭饭一并迎了上来,文晓荼一手牵着一个,笑道:“时辰还早,顺道溜达溜达。” 此生此刻,文晓荼当真觉得,自己的古代人生也算是圆满了,从一个毁容自杀的才人,一步步走到皇后的宝座前,膝下还有了这么可爱的鹅子和女鹅…… 太涵池水中倒映着如血的晚霞,初秋的御花园花木丰茂,空气里弥漫着丹桂的馥郁气息,仙鹤鸥鹭齐鸣,当真是极美的景色。 “娘亲,人家不要走路了!”才走了一半路,粥粥就开始耍赖。 文晓荼笑着刮了刮女鹅的小脸蛋,正要叫肩舆过来,便听得噗通一声,转脸一瞧,便见前头的白石路上竟摔倒了一个身量瘦削的小太监。 管领太监梁万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中的拂尘,“你是哪个宫的?别挡着贵妃娘娘的路!” 文晓荼只瞧着那小太监摔在地上,竟爬不起的样子,便道:“这小太监也太瘦了些,莫不是昏倒了?快去把他扶起来,再叫个医士给瞧瞧。” 那小太监倒趴在地上,看不清面容,但那双手却是青筋隐现,简直是枯瘦如柴,怕是受了虐待…… 文晓荼蹙眉,她不在宫里的这几个月,后宫里的确有些不像样。 无论宫女还是太监,犯了错都不能动用私刑,必须交永巷处置,想到此,文晓荼便正色道:“把他扶过来,本宫要问几句话。” “是!”梁万贯一挥手,忙指派了两个太监上前把地上枯瘦的小太监给扶了起来,简直就跟提溜小鸡仔似的,便拎到了文晓荼跟前。 到了跟前,文晓荼不禁蹙眉,“可是有谁对你动用私刑了?”——露出来的部分只有手和脖子,倒是未见伤痕,但这般枯瘦,明显是受了非人虐待。 那小太监低垂着脑袋,声音嘶哑:“没、没人虐待……” 文晓荼便近前几步,柔声道:“本宫是贵妃温氏,你不用怕,只管说出来,本宫会为你做主。” 那小太监咬着自己苍白的嘴唇,忽的道:“没人……能替我做主。” 梁万贯怒道:“没规矩的狗奴婢!在贵妃娘娘面前,怎么能一口一个‘我’?!” 文晓荼挥了挥手叫梁万贯退下,“不妨事的。” 正在此时,那小太监突然抬起了头,露出了一张脏兮兮干瘦的脸,眼窝凹陷,鹳骨凸出,嘴唇干裂苍白,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这副样子,叫文晓荼吃了一惊,这是哪个宫的太监,被折磨得简直都没人样儿了! 下一秒,那小太监竟突然暴起,朝着朝着文晓荼便直扑了过来! 这小太监竟从袖中掏出了一把小剪刀,朝着文晓荼竟刺了过来! 文晓荼与其相距离不超过一丈,旁边两个太监也只是扶着他,所以这小太监其实是无人束缚的! 这一幕发生得太突然了!也太近了! 所有人都来不及阻拦! 文晓荼也本能地抬手一挡,登时便觉手心剧痛,那小剪刀竟深深扎进了她的手心肉里! 都说十指连心是剧痛,手心被扎,也当真痛彻心扉! 文晓荼生生忍着痛,顺势一把抓住那小太监的手腕——好细的手腕!而且无比冰凉,几乎感受到温度!这个小太监,浑然一副半死不活的架势! 也幸亏是半死不活,因此力气也小,要不然这剪刀就该扎穿她手心了! 下一秒,两个太监便扑了上来,将这行刺的小太监给摁倒,反剪制服。 “娘亲!”粥粥饭饭一并扑了过来,一左一右抱住文晓荼的腿。 文晓荼疼得呲牙咧嘴,她拔下扎进手心的那只剪刀,话说,这是哪来的生锈破剪刀?嘶!可别得破伤风啊! 文晓荼二话不说,忍着痛楚,用力挤压右手,努力将伤口挤出更多鲜血。 “娘娘您这是做什么?”宫女红酥吓得脸都白了。 被摁在地上的那个小太监突然“赫赫”哑笑,“你果然聪明,居然看出来那剪刀上有毒!” 文晓荼:w(?Д?)w! 有毒?!! 小太监发出了疯魔般的嘶哑冷笑:“没用的,我在刃上涂了足量的河豚血!你必死无疑!” 文晓荼一瞬间只觉得浑身发冷,河豚毒?!这可是剧毒!足矣致命的剧毒啊!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面无血色,连粥粥饭饭两个孩子都知道,河豚有毒! 文晓荼顾不得多言,快步跑到太涵池浅水中,一边挤压伤口,一边用不够干净的池水清洗伤口! 梁万贯吓得膝盖都直不起来的,他急忙大吼道:“快去传太医!快去禀报皇上!” 文晓荼已经顾不得伤口的痛楚,她一边挤压清洗,一边看向那个被压倒在地疯笑不止的小太监,“你到底是谁?为何要刺杀本宫?你可知道,这足够让你全家满门人头落地!” 小太监突然止住了笑容,“满门人头落地?那可真是求之不得呢……” 文晓荼皱眉:这难不成是个疯子?而且这人,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小太监抬眼幽幽看向她,“温如荼,真没想到,你竟然已经认不出我。” 文晓荼心中咯噔一下,这人……五官怎么有点眼熟?! 下一秒,文晓荼突然感觉到手脚有些麻痹,右臂的皮肤隐隐有刺痛感……该死,是河豚毒已经开始发作了! 很快,文晓荼四肢都开始僵硬,她甚至已经站不稳,噗通一声,便倒坐在了浅水中。 文晓荼嘴唇颤抖,终于想起来眼前这个疯癫的小太监是谁了。 第二三〇章 贵妃之死(上部完) 贴身宫女红酥和南枝急忙将文晓荼从水中搀扶了出来,粥粥饭饭又一次扑了过来,哭着喊着唤“娘亲”、“母妃”。 该死,浑身肌肉麻痹…… 河豚毒啊,在后世,都未必能抢救回来,何况她现在手上根本没有有效的药物!若是误服河豚,还可以催吐,但她这是直接进入了血液!哪怕挤出了那么多血,还清洗了伤口,终究还是残留了太多毒素。 看样子,这次是必死无疑了。 文晓荼苦笑着道:“方……方婉仪!” 文晓荼终于认出来了,倒不是她记性差,而是方婉仪此时此刻的模样,与当年端庄秀丽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进了冷宫这么多年,方婉仪居然还没死!而且竟然还从冷宫跑出来了! 不,仅凭方氏一人,怎么可能从戒备森严的冷宫跑出来?而且还弄到太监的衣冠,以及河豚毒?! 帮凶!不,是方氏背后的操纵者! “你的同谋……是谁?!”文晓荼很想知道,除了方氏,还有谁想要她的死?她实在不明白,这些年她管理后宫,一直善待后宫众人,除方氏以外,她应该没有结下这等不死不休的仇怨! 却见一身太监装束的方婉仪突然也开始浑身抽搐,她却笑得更加放肆,“这一次,我不信……皇上还能丝毫不迁怒……” 文晓荼有些听不懂方婉仪的话,“迁怒谁?” 方婉仪瞳仁扩散,声音也微弱了下去,“凭什么……我娘死了,他却官居封疆大吏……呵呵,这一次,我不信皇上不迁怒他。” 文晓荼终于听明白了,怪不得方氏刚才说,满门人头落地求之不得!因为方氏就是想要牵连自己的亲生父亲方清儒!! 因方氏在宫中为非作歹,所以方清儒将妻子徐氏发配庵中,没过几年,徐氏便病逝了。不过方清儒不但没有被怪罪教女无方,一如从前得皇帝重用,前几年还没皇帝调任京中,官居尚书,今年刚刚外放为封疆大吏。 方清儒过得越好,方婉仪便越恨这个冷漠无情的父亲!凭什么母亲死得那样凄惨,病重之际,甚至都无人医治,只能病死尼姑庵!甚至死了都不能入葬方氏祖坟! “明明……他只要求求皇上,我就可以回家了,哪怕是去庵中和母亲一起吃斋念佛……但他没有……”方婉仪的声音已经渐渐微弱了下去。 然后,再没了声息。 这般症状,只怕方氏自己已经提前饮下了河豚血! 文晓荼也觉得呼吸困难、意识模糊,方氏刺杀她,本就没想活命,方氏这是要用的她命去换方清儒的命啊! 可是,方氏的帮凶又是谁呢? 算了,反正皇帝会读心术,肯定能查出来替她报仇。 看在怀中的两个孩子,文晓荼苦笑,她终究是……不能陪着两个孩子长大了。 文晓荼觉得自己很难受,她喘不上气来、浑身发冷,她明白,自己这是快死了,然后她手脚已经麻痹,她甚至不能抱一抱自己的孩子。 就在她意识模糊之际,太医姗姗来迟,还有……皇帝也来了? “阿荼!阿荼!!” 耳边的呼声,已经渐趋模糊。 文晓荼嘴唇颤抖着发出低不可闻的声音:“粥……饭……太子……”——好歹死之前,给饭饭争取到太子之位,这样她也能走得稍微安心些。 “朕答允你!朕什么都答允你!” 听到耳边毫不犹豫的应答声,文晓荼死撑着的最后一口气终于咽上了。 然后,她又一次听到了“叮”的一声。 穿越又触发了。 触发条件,不是大出血,而是濒死或者死亡吗? 但这一次,她没有站在两个世界的十字路口,因为她这一次没有选择,她唯一的选项,便是现代医院中的那具沉睡的身躯。但她依然还能听到大宣朝世界哭声,是粥粥饭饭在哭……她的孩子还不满六岁啊!就亲眼看着亲生母亲死在自己面前! 文晓荼只懊悔,为什么自己那么不小心!看到倒地不起的小太监,直接叫抬去太医院便是了,为何要叫扶到自己跟前问话!这才给了方婉仪刺杀的机会! 要不然凭方婉仪那半死不活的身板,怎么可能刺杀成功! 文晓荼悔得肠子都青了! 但她已经不可控制地被吸进了现代世界,进入了她原本的身躯中。 贵妃遭到刺杀,如此耸人听闻之事,自然也被第一时间禀报去了颐年殿。 太后也连忙赶来,可惜她来得晚了一些,只看到太涵池便一片混乱,珺儿和锦书哭声嚎啕,皇帝抱着贵妃温氏——而温氏瞧着已经没了声息。 此时此刻,明昭只觉得浑身发冷,为什么,为什么一转眼的功夫,阿荼……阿荼便遭到了刺杀? 明明马上就可以封阿荼做朕的皇后了,她却离朕而去了! 看着怀里这个不再有任何回应的躯体,明昭怎么都无法接受! “阿荼!你应一声啊……”明昭的声音在颤抖,此时此刻,太涵池边人越来越多,声音也越来越吵扰,明昭只觉得脑仁都在嗡嗡乱叫。 他声嘶力竭大吼道:“都给朕闭嘴!”——你们吵得朕都听不到阿荼的声音了! 但是,明明没有人敢出声,连太后都是缄默的。皇帝的悲怆明显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谁又敢出声?甚至都不敢靠得太近! 下一秒,明昭只听到了“咚”的一声轻响,然后,耳中一片寂静。 仿佛全世界的都安静了。 再没人吵扰,只能听到风声、水声、鸟雀之声、枝叶婆娑之声,还有锦书景珺嗒嗒掉泪的声音。 明昭有一瞬间的茫然,所有人都安静了,阿荼也安静了。真是可笑,偏偏在这个时候,朕拥有了可以关闭读心术的能力,这就是阿荼所说的“升级”…… 方婉仪刺杀阿荼,都怪朕……明明当当初可以直接杀之!却偏偏只将其打入冷宫!结果造成了今日的后患! 看着怀中没有任何气息的女子,明昭终于明白,他的阿荼死了……他瞬间心口剧痛,下一秒,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 然后,迎接他的是更安静的黑暗。 “永昭!”太后瞬间面无血色,扑将上去, 天泽十三年九月初三,贵妃温氏薨,帝大悲,呕血昏厥,三日方醒。 第231章 出院 还债 某私立医院高级病房中,沉睡七个多月的文晓荼睁开了眼睛。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还有淡淡的花香。 床头柜上的玻璃瓶中插满了鲜花,向日葵、洋牡丹、香雪兰、洋桔梗,还有尤加利和银叶菊,满满的一大瓶,搭配得错落有致,鲜妍芬芳,尤其那向日葵,开得金黄,真是抢眼。 话说,果然回归了现代世界么…… 文晓荼抬了抬胳膊、动了动腿儿,虽然浑身无力,但都能动弹。 深呼吸,文晓荼咬咬牙、努努力,她撑着上半身爬了起来,把身上乱七八糟的管子针头通通拔掉,然后慢慢下了床。 脚步虚浮,但扶着墙还可以走路!躺了这么久,身体肌肉居然没有出现严重的退化。 不过文晓荼还没走到卫生间,几个白大褂便冲进了病房。 文晓荼抬手打招呼:“哟,早上好啊。” 医生:…… 护士:…… “我只是想去上个厕所而已。”文晓荼指了指侧前方的卫生间。 年轻漂亮的护士小姐姐二话不说,上来扶她。 解决了生理问题后,文晓荼也没回病床上,而是坐在了椅子上,主治医生对她进行了一些简单的现场检查,然后露出微笑:“首先恭喜文小姐,您已经恢复清醒,神志也基本没有问题。” 文晓荼:这不是废话么。 “……这里,应该不是公立医院?”文晓荼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哟呵,还是大大的落地窗呢。 主治医生始终面带和蔼的微笑:“这里是蓝海市最好的私立医院,这间病房也是最好的病房。” 文晓荼问:“谁把我送到这儿的?”——显然不是120救护车把她送这儿的。 主治医生回答:“是您父亲,武聪武先生。” 文晓荼面无表情,果然…… 最顶级的私立医院、最高级的病房,一住就是好几个月,想也知道,也就只有那家伙能付得起了。虽然她血缘上母亲如今经济条件也蛮不错,但还禁不起这么挥霍。 “武先生虽然不能常来探望,但给您安排了最好的护理师,医药费也一次性预交了一年的,您可以放心继续住下去。”主治医生很是热情。 文晓荼仍旧面无表情:“麻烦帮我转告武先生,钱我会一分不少地还给他!” 一口气住了半年,又是这种不差钱的客户,主治医生自然也多多少少看出这对父女关系有点问题。毕竟——父女俩连姓氏都不一样。 医生推了推眼镜,和蔼可亲地道:“毕竟是亲生父女,文小姐不必这么见外,您只管安心在本院接受复健,我保证,您很快就会康复如初。” 文晓荼淡淡说:“医生请放心,我又不是要出院!我会住下去!只是麻烦您,原话转告武先生!”——反正她现在芥子空间里值钱东西海多了去了!她才不会为了省钱就立刻出院!她又不是还不起债! 主治医生的确最担心的就是这位病人飞了,听了这话,也就安心了,连忙保证会好好转告,然后又安排给她做了一整套的检查。 因她行动不便,大部分检查都是上门检查,服务得很周到。 检查结果当然是没什么问题。 在主治医生的安排下,文晓荼又在这家私立医院住了两周,每天都有专人上门按摩、推拿,每天三顿营养餐,以及各种复健、各种检查…… 少不得是花钱如流水。 不过,确实住得蛮舒服的,不像医院,倒更像是高档酒店。 不过直到文晓荼出院,她血缘上的父母都没有露面,武聪先生给她回了一通电话,主要是表示不需要她还钱,文慧女士也给了打了一通电话,主要是问她钱够不够花,需不需打钱给她。 她跟亲生父母之间,貌似除了钱,也没什么好谈的了。 婉拒了武先生和文女士的好意,文晓荼让医院给她复印了一份账单,然后被医院的专车送回家中。 文晓荼现在的家是在蓝海市的市中心的一个老旧小区,普普通通的两居室,连电梯都没有。那是在她出生以前,外祖母在蓝海市购入的第一套房子,后来虽然外祖母做服装生意赚了些钱,又购入了更好的房子,但三年前因罹患宫颈癌,积蓄花光了、大房子也卖掉了,最后只剩这套小房子,外祖母怎么也不同意卖掉。 所以,外祖母去世后,文晓荼又回到了这里。 就像是一场轮回似的…… 躺在熟悉的榻榻米床上,文晓荼心情很复杂。 濒死或死亡,才可以激发穿越。 她终究没勇气给自己手腕上来两刀,濒死这种事情,一不小心就会把自己给玩死! 粥粥、饭饭…… 文晓荼一头钻进了被窝里,还不到六岁,就没了娘!希望皇帝说话算,赶紧立饭饭为太子! “狗日的!”文晓荼猛锤枕头,虽然她也想回到现代世界,但没想这个时候就回来啊! 都怪那个该死的方婉仪! 文晓荼纠结了两周,心情还是有些暴躁。 “唉,先还债。”文晓荼开始盘点芥子空间里的存货,除了少量现代用品之外,便是各种古玩字画、珠宝首饰、绸缎皮草,还有许多翡翠、羊脂玉、宝石的原石,以及几箱子好看的瓷器、整套的南海花梨木家具…… 搞不好她的身家已经超过武先生了呢。 挑两块原石卖掉还债。 文晓荼琢磨了一会儿,从记忆里翻出了那位好几年没联系的远房堂姐,好像叫文晓芹来着,似乎是在紫金市的一家顶级珠宝公司做设计师。 跟老文家的亲戚长辈打听了一圈,才总算弄到了联系方式。 先是电话里介绍了一下情况,然后还特意开了视频,近距离看了一下那块鸽血红宝石。 视频里的文晓芹嘴巴已经张得能吞下一颗鸡蛋了,“是……你姥姥留给你的遗产吗?” 文晓荼:“不是,是别人送我的。” 文晓芹瞬间斯巴达了,谁会送这么价值连城的东西啊! “反正这是我的东西就是了,渠道也正规,你放心啦。”——从大宣朝世界整来的,也不晓得算不算正规渠道,但这并不妨碍文晓荼脸不红心不虚地拍胸脯保证。 不管怎么说,文晓荼最终坐上了飞往首都紫金市的飞机,还有生以来第一次坐上了头等舱。 第232章 赵钦:卖吗! 文晓荼原身相貌并不出众,只能算是眉清目秀,远不如她血缘上的母亲文慧女士光鲜靓丽,身材也很普通,身高甚至还不到一米六,还平胸、短腿。 不过作为头等的舱的贵客,还是少不得吸引了腿长又漂亮的空姐频频瞩目。 在空姐眼中,这位女士只穿着很普通的小品牌连衣裙,但又明显非常有钱——无他,因为文晓荼习惯性戴上了一对红翡翠葫芦耳环,手腕上也套上了一对翡翠镯子,要不是她不会搞头发,只怕头上还得插上几只累丝珠钗、羊脂玉簪…… 因为在大宣朝呆了七年,文晓荼已经不喜欢穿紧身衣服,所以就翻出一条有点旧的改良旗袍,很宽松的版型,纯棉质地,穿上有一股文艺女青年的范儿。 “我不爱吃飞机餐,给我来杯茶就行了。”文晓荼吃了这么多年的御膳,嘴巴早就被养刁了。 “好的,如果有别的需要,请随时叫我。” 文晓荼:茶也好难喝…… 好在蓝海市距离紫金市的航程只有四个小时,不过打车去文晓芹所在珠宝公司,又花了差不多两个钟头。 文晓荼肚子饿得咕咕叫,好在那啥子什么璀璨珠宝公司楼下就有西餐厅,垫了几块牛排,文晓荼这才去见文晓芹。 文晓芹年纪只比文晓荼大两岁,穿着一身职场白领西装,长得漂亮、身材又好,还是紫金大学高材生,妥妥的职场白骨精。 但今天,白骨精文晓芹不淡定了,一看到这位陌生的堂妹便快步冲了过来,眼睛里放光:“东西带来了吗?” 文晓荼打了个嗝,嘴里涌出鲜美的牛排味,她掩了掩唇,牛排吃得有点多,这会子有点撑,“嗯,带来了。”她顺手从一个不起眼的超大号亚麻背包里取出了一只剔红的四方牡丹纹盒,递给文晓芹。 文晓芹看着那只盒子,不禁又热切三分,虽然在视频里瞧着是很真,但珠宝鉴定是不能光靠眼睛的,但这个盒子,无论用料还是工艺,都像是个古董,就是太崭新了点儿……约莫是清末民国。 文晓芹飞快带上手套,小心翼翼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赫然便是视频里见过的那颗鸽血红宝石,哪怕未经雕琢,那颜色、那光泽…… “完美!”文晓芹拿在手中,用放大镜、手电筒观摩了一通,发出了赞叹,“不过还得上机器检查一下。” 其实文晓芹已经有了九成把握。 交了鉴定费,文晓荼不慌不忙招待室里的喝咖啡等结果,脑子里琢磨的确实今晚到底吃什么,中餐?……恐怕是很难找到让她舌头满意的中餐馆了,还是吃西餐,楼下的牛排就不错……听说还有法式鹅肝。 “这咖啡好香啊,哪国进口的?”文晓荼兴致勃勃问。 文晓芹却是心不在焉,眼睛一直盯着斜对面的检测室,她随口道:“云南省的。” “嗯?”文晓荼微微惊讶,“是吗?我怎么喝着比进口的都香?” 这种话若是换了别人问,文晓芹肯定滔滔不绝给好好科普一下,但现在她心思都在那颗红宝石上,“香就多喝两杯,管够。” 文晓芹的公司是业内顶级的珠宝公司,公司内有咖啡,的确是管够。 “喝一杯就行了,多了影响睡眠。”文晓荼往自己的咖啡杯里又添了两颗方糖,而且糖分超标了哟…… “怎么还不出结果?”文晓芹急得坐立难安,“我明明都让加急插队了!” 文晓荼:插队?介个不太好? 这时候,检测室的门开了,跑出来一位满脸兴奋的小哥儿,“卧槽!是真品!鸽血级别啊!137克拉啊!!绝对是绝品了!” 文晓荼默默喝完最后一口咖啡,不是绝品,她还有两颗。 文晓芹也兴奋极了,“检测结果给我看看!”她一把夺过那小哥儿手里的检测结果,飞快扫过,这才递给了堂妹文晓荼,“无烧鸽血红宝石,净度也很完美!” 文晓荼虽然看不大懂,但听懂了,“也就是说,很值钱喽?大概值多少钱?” 文晓芹压低声音问:“你真的要卖掉啊?这种级别的红宝石,世面上已经很少见了,以后也只会越来越值钱。” 文晓荼叹气:“不卖不行,我还得还债呢。” 文晓芹顿时没了话说,她比了个手势,“公司收购的话,大约是这个数字,如果上拍卖行,会更贵些。不过这是原石,还是加工成珠宝再拍卖,会更划算些。” “唉,我急等着用钱,直接卖给你们公司。” 文晓芹也知道这位堂妹之前差点被人捅死,想必是欠了不少医药费,她点头:“我尽量帮你跟公司好好谈谈价格。” 这时候,那位检测小哥突然一把抓住文晓荼的手! 文晓荼惊了一下,急忙拽回了自己手,瞪那小哥儿:“你干嘛?!”——流氓啊!额……不对啊,长得这么帅,应该不至于? 那小帅哥儿一脸亢奋:“拜托,让我仔细看看!” 文晓荼震惊了,这人脑子有病? 文晓芹忙道:“他应该是想看你手腕上手镯。”——话说,堂妹的耳环和手镯,貌似可都是顶级的翡翠,尤其那手镯色泽浓绿,看上去跟祖母绿似的,绿中泛出蓝色调,但不偏色,这是标准的帝王绿。 文晓荼松了一口气,“看镯子就明说,不要动手动脚,我可是已……”额!她已经不是已婚人士了! 便褪下镯子,放在了桌上。 那小帅哥双手捧起那只圆镯,眼中满是痴迷之色,“简直是……绿得流油,太棒了!” 把玩了一通后,小帅哥两眼放光地看着文晓荼:“卖吗?!” 文晓荼额头青筋挑起,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叫人生气呢?! “戴了好几年了,不舍得出手了。”这倒是实话,这对镯子,文晓荼确实蛮喜欢的。幸亏古代的圆镯尺寸都比较富裕,要不然她现在的小肉手还真未必戴得进去。 小帅哥仍不放弃,他孜孜不倦地开始磨人:“你有两只呢,卖我一只!价格好说!”说着,小帅哥伸出了两根手指头,“我可以出这个价!” 文晓荼:“你……出价?”——不是珠宝公司出价? 文晓芹低声道:“他是我们公司一个大股东的儿子,富二代呢,叫赵钦。” 文晓荼:抱歉,还真没看出来。 这年头,富二代都一副屌丝样儿吗? 我真是搞不懂这些有钱人。 第233章 系统激活中… 文晓荼琢磨,虽然卖红宝石的钱用来还债绰绰有余,但她还打算买房买车呢,虽然还没决定要在哪个城市落脚,反正她需要一大笔钱,而且后半辈子她也不打断节俭度日,所以还得卖点别的东西。 于是,文晓荼从地上把那只硕大的亚麻背包拎了起来,放在桌上,然后又翻出了一个更大的红木盒子。 “这块翡翠可以卖给你。”文晓荼说。 打开盒子,里头赫然是一大块翡翠原石——说是原石,其实是完全解开的,浓绿色的翡翠完全呈现在眼前,虽然通透度不如文晓荼这对镯子好,但这块翡翠够大呀! 小帅哥儿赵钦咽了一口口水,“我零花钱不够,你等等,我联系了一下我们家那个老不死。” 文晓荼:你还真孝顺! 文晓荼知道翡翠在这个时代被炒成了天价,所以这几年有意地往芥子空间里添了好几块成色不错的翡翠。 不过,她也没想到,其中比较小的一块翡翠,竟然是好几个小目标,相较之下,那块红宝石竟然只值翡翠的零头。 这块翡翠也经过了一系列检测,最终才敲定了价格。 这位小哥儿家的“老不死”先生是真的有钱,没两天就把钱汇到了她的账上,还是全款! 壕无人性啊! 文晓荼第一时间给武先生汇了款,然后就在紫金市挥金如土。 首先她自然没有在紫金市购房的资格,只能暂时租了院子住着,豪车倒是可以买,但上不了牌,所以又租了辆宽敞舒服的suv,并聘请了司机。珠宝首饰,文晓荼是看不上了,但衣服、鞋子、包包这些日常生活用品,还是要添置一些的。 大城市的生活,就是这么枯燥无味。 这一天大清早,文晓芹又来了。 “二姐,你最近怎么这么清闲?”文晓荼坐在四合院的廊下玩插花。 文晓芹上头还有个姐姐,所以是“二姐”,今天文晓芹没有穿职业装,却穿了一套大牌套装,露出了一双大长腿,特漂亮。 文晓芹瞅见自己这位远房堂妹耳朵上那对白玉水滴耳环,以及脖子上那条项链——啊不,准确说是古风样式的金累丝芍药软璎珞,上头还镶着蓝宝石,买糕的,阿荼她到底有多少顶级珠宝啊? “公司给我批了带薪的长假。”文晓芹忍不住吐槽,就是为了让她好好陪着这位堂妹好好在紫金市消费玩乐。 文晓芹看着这个四合院,忍不住道:“你既然喜欢,怎么不买下来?” 文晓荼叹气:“不够落户条件。” 文晓芹露出意外的神色,“这个不难,你要是有需要,可以让公司帮你搞定。” 文晓荼黑线:那么苛刻的落户的条件,居然也能搞定?! 她摆了摆手:“不用了,过两天我打算回蓝海市了。”——还是蓝海市环境好,而且还不限购,她完全可以在蓝海市买一栋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房子,有空了,还可以回外祖母老家绿果镇的那栋老宅住几天。 “这么快就要走?”文晓芹有些意外,毕竟堂妹都这么有钱了,为什么不在帝都住下?这里可是富人的天堂。 文晓荼主要是不想跟武先生碰面,武家就在紫金市,不过武先生去了朱阳市谈生意,过几天就要回来了。 在紫金市纸醉金迷浪荡了个把月,文晓荼还是回到了她长大的地方。 她在蓝海市度假区海边挑选了一套心仪的度假别墅,又在市中心繁华地带选了一套高档大平层,买了一辆房车、一辆兜风的小跑车,雇了家政阿姨和司机,还买了一只三个月大加菲猫和一只小短腿柯基,有猫有狗、有房有车、有钱有闲,人生貌似也蛮圆满的。 但是这一晚,文晓荼又梦见了粥粥和饭饭。 醒来的时候,枕头是湿的。 在另一个世界,他们还好吗? 回到现代世界,已经三个多月,心里却还是空落落的。 天冷了,海边更冷,文晓荼结束了漫长的海边度假,久违的回了一趟已经积灰的老旧小区的那套小房子,结果,发现信箱里多了一封信。 也不知道是谁寄的,发件人也个不认识的人。 撕开新封,结果里头却掉出了一包刀片。 文晓荼:???? 还有一封信:还不开新书!作者是死了吗?!吃刀片你!! 鲜红的感叹号,还是加大号的。 文晓荼笑了:“我的读者还真是热情啊。” 她这还是第一次收到读者来信呢,值得纪念。 新书是不可能开的,既然咸鱼躺平也不愁钱,鬼才要当码字民工。 在收到刀片的第二天,文晓荼就来了大姨妈,大概是做人太咸鱼遭报应,这次量特别大,大量失血,让她整个人都精神萎靡。 大大的落地窗外,下着今年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室内却足足有二十五度,北方供暖,你值得拥有! 一杯热乎乎的奶茶下肚,文晓荼这才觉得稍微好了些。 “我这几天不出门,让司机小刘带薪休几天假。”文晓荼是个大方的老板,家政阿姨都不禁露出了羡慕之色。 姨妈期的第四天,血量已经很少,大概明天就会结束了,到时候,出去大餐一顿?还是疯逛购物? 啊,貌似明天又要下雪啊,还是不出去了。 冬天,容易得一种猫冬的病。 文晓荼撸了撸怀里的加菲猫,她有点想念羊脂玉了。 正恍惚着,她突然又听到了“叮”的一声。 文晓荼陡然一个激灵,她急忙扬声问:“张姨,你在烤什么东西,或者用微波炉热什么东西吗?” 厨房里的张阿姨探出头来,“没有啊,我就是在洗菜、摘菜。” 文晓荼陡然露出惊喜之色,也就是说——穿越又被触发了?! 但是,她还在此处,没有被魂穿。 文晓荼皱眉,难不成是她夜有所梦日有所思?精神出毛病了? 正在此时,脑海中响起了一个男女莫辨的机械音:“系统激活中……” 文晓荼愕然,系统?! 尼玛,她有系统? 而且到现在才激活?! 麻蛋!你妹!泥煤球! 为什么现在才激活?!早干嘛去了?! 文晓荼内心纳罕:“喂喂喂,系统,回答我!” “系统激活中……”还是这个机械音。 文晓荼心中怒骂:傻叉系统! 第234章 穿越 升级 二十四小时后。 那傻叉系统才终于发出了“叮”的一声,“系统激活完毕、升级成功!时间与空间掌控者,我是您的专属引导系统,很高兴为您效劳。” 这机械刻板的声音,文晓荼还真听不出这傻叉到底哪里“高兴”了! “升级成功??”文晓荼捕捉到了关键字眼儿,穿越这项能力,跟芥子空间一样,原来也是可以升级的啊! 时间与空间掌控者?这个称呼,够大气!大宣朝世界的时间线,大致是明朝前期,而且相对于这个世界,明显是另一个位面。也就是说,她的穿越,不只是穿越了时间,更是空间上的穿越。 所以“时间与空间掌控者”,她也算是实至名归了。 “升级成功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说,以后我可以自由穿越了?”文晓荼面露期盼之色。 系统机械性回答道:“宿主只是升了一级,并且激活了本系统。只是穿越条件降低了而已。” “穿越条件降低……”文晓荼喃喃,“从前穿越被触发,是因为我濒死或者死亡?现在我不需要付出这么大代价也能穿越了?” 系统道:“大致正确,不过宿主原本的穿越条件是所依凭的肉身死亡,或者献祭一千毫升鲜血。” 文晓荼黑线,献祭一千毫升鲜血,也差不多等于濒死了?! “那我现在的穿越条件是什么?”文晓荼忙问。 系统:“现在献祭一百毫升鲜血,即可穿越。” 文晓荼大喜,一百毫升那就是小意思了!随便献个血,还得二百毫升呢! 系统又补充道:“且可以累积,宿主已累积献祭满一百毫升鲜血,已达成穿越条件。” 文晓荼愣住了,“我啥时候献祭鲜血了?我怎么不……”话没说话,文晓荼瞬间想到了什么,她不禁囧了,“可以累计……额……那个也算?!” “我明白了。”文晓荼大为尴尬,“那个,我说系统啊,你是什么时候跑到我身上……啊不,应该是灵魂上……” 傻叉系统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百分之九十九概率,是您出生之时就绑定的。” 文晓荼黑线了,这么个劳什子引导系统,居然当了三十多年哑巴!啊不,是因为一直没有激活吗? “是你怎么激活的?”文晓荼好奇地问。 系统道:“宿主时间和空间能力升级,顺便将我激活。” “你是从哪来儿来的?是谁创造了你?又是谁把你跟我绑定的?”文晓荼对此很好奇,神明、还是外星文明? 傻叉系统沉默了更长时间,才磕磕绊绊发出机械音:“检索自身来历……失败,创造者……未知……本系统……自动甄选适合的宿主,自行择主。” 文晓荼腹诽:“果然是个傻叉系统!” 系统:…… 文晓荼摆了摆手,心中道:“算了,我想穿越后回大宣朝,你能帮我搞定吗?” 系统:“是否现在就为您甄选适合降临的肉体?” “降临?”文晓荼一愣,这个词儿,倒像是宗教领域的遣词,“什么才是适合降临的肉身?” 系统道:“简而言之,就是契合度达到百分之九十八以上,且被降临肉身濒死,且无法存活,或者自动放弃生命。” 温如荼跳湖自杀,也就等于自动放弃生命。 “我……回不到温如荼那个身体里了吗?”文晓荼喃喃。 系统:“按照原定时间流速,大宣朝世界坐标已是三年后。” 文晓荼摸了摸鼻子,好,她要是能回去,那岂不成了僵尸了? “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时间流速差?”文晓荼嘟哝,其实也多亏了时间流速不对等,要不然她现在这个身体,躺个七年,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系统道:“宿主时间与空间掌控力升级,可以将时间流速对比,调整上至365:1,下至1:1。” 文晓荼大喜,“那赶紧先把时间流速调整成1:1!等过穿越过去,再调整为365:1。”时间过去三年多了,粥粥饭饭怕是都快满九周岁了! “好的,这就为您减缓坐标时间流速……叮!调整完成!” “是否为您甄选适合降临的肉体?”系统又一次发问。 文晓荼叹气:“需要甄选多久?” 系统又沉默了一会儿,“或许一小时,或许一天,或许一个月。” 文晓荼黑线:“你好废柴啊!” “行了,赶紧甄选!”文晓荼忽的又补充道,“得是女性、未婚。”——要不然她连进宫的机会都没有!还怎么和粥粥饭饭再相见? 文晓荼也需要赶紧做好准备,首先不消说,去那家贼贵的私立医院,预缴上一年费用,然后大肆采买,囤积一些去大宣朝能派的上用处的东西。尤其是药品,市面上能买到的处方药,以及各种疫苗、解毒剂……起码保证下次中毒,她不会轻易挂掉。 时间紧迫,文晓荼甚至也来不及深思,反正空间够大,但凡是有可能派上用处的东西就使劲塞! 就在七天后,系统又一次发出了“叮”的声音:“甄选到适合降临的肉身,是否立刻降临宣朝世界?” 文晓荼知道时不我待,那边的肉体必然已经濒死,稍微耽搁儿几秒只怕就不能用了!便立刻道:“穿!立刻穿越!” 话音刚落,文晓荼便感觉到眼前一黑,便脱离了这具肉身,被吸入黑暗的通道中。 在黑暗的通道中,文晓荼听到了一个稚嫩的少女的声音—— “救、救命啊……唔!”那求救声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文晓荼还听到了水花扑棱的声音,既然叫“救命”,可见不是寻死,是落水了吗?周围没有施救者吗?所以才被系统认定为濒死,且无生存之望? 然后,文晓荼感觉到了强烈的窒息感! 四面八方,皆是冰冷浑浊的水! 又是在水底! 又是个淹死鬼! 啊不,暂时还没死,但快了! 身体已经严重缺氧,身上又束缚着繁琐的袄裙,文晓荼全凭一股子求生的意志,本能地朝着水面上游去! 第235章 贤圣皇后 温十二娘 文晓荼在水里就隐约听到了两个少女争执的声音—— “这么久都没浮上来?”那是个略有些不安的女子的声音。 “哎呀,这可怎么是好?十二姐不会水!”那是个娇滴滴的声音。 “怎么会,这水又不深……” “八姐姐,方才可是你把十二姐推下水的!”娇滴滴的少女不但没有丝毫担忧,反而有些幸灾乐祸。 那位“八姐姐”立刻恼羞成怒:“你休要胡说!十三妹,分明你故意推搡我,我才不小心撞到十二妹的!” 文晓荼好悬总算从冰冷的池塘里钻出了脑袋,她贪婪地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顺便欣赏那两位年轻漂亮小姑娘的争执——有人落水了,而且落水的还是自己姐妹,这个时候就算不下水救人,起码也该赶紧叫人,这二位倒是好,先在池边争起来了! 这简直连塑料花姐妹都不如! 塑料花还知道装装样子呢! 夜色之下,凉风习习,文晓荼疲软地趴在池边的大石头上,她弱弱发声:“我说,你们俩,先把我拉上岸再吵行不?” 那两位少女——八娘和十三娘看着大石头上冒出的那颗湿漉漉的脑袋,那张脸发白泛青,在幽暗的夜色中,简直像是女鬼! “啊!!”八娘和十三娘发出惊恐的尖叫,然后鸟兽奔散。 文晓荼:…… 对两位姐妹,文晓荼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又蠢又坏。 她只得咬咬牙,使出吃奶的劲儿,自己爬上了岸。 唉,又是差点淹死,我特么是跟水犯冲吗? 依靠在大石头上,文晓荼冷得打了个哆嗦,话说……似乎是深秋了,好冷啊! 我如今是谁?我这是在哪儿? 话说,这池塘、这院子,还有刚才的八娘和十三娘两个少女……都有点眼熟啊。 正在此时,一个清瘦的婆子飞奔而来,她手里还拿着件半旧不新的斗篷,看到文晓荼,登时就白了脸,“姑娘,您这是怎么了?”她飞快将斗篷包裹在她身上,“这……莫不是落水了?” 文晓荼正极力探寻此身脑袋里的记忆,但一时半会儿竟是无果,便道:“冷!” 然后这婆子便连忙扶着她,将她领回了后院后罩房,这后罩房倒是挺大挺宽敞,而且还是两层的绣楼,上下两层各五间,只可惜并不是给她一个人住的,方才那位娇滴滴的“十三娘”也住在这儿。 一层中间的明间是公共区域,明间东侧两间屋子是十三娘的,西侧两间屋子才是她的。 话说,这到底是什么人家,怎么这么多女儿? 文晓荼脑子一团浆糊,对这个凑上来关切的十三娘,只觉得假的很,甚至还不如伺候她的那个婆子真心。 “十二姐,我刚才不是故意撇下你的,我实在是吓坏了!我其实是想拉你上来的!”十三娘娇滴滴,一脸的楚楚动人。 “十三娘子,十二娘子今日累坏了,还是让她早点歇息。”婆子露出几分恳求之色。 十三娘微露不快,但旋即一脸关切地道:“十二姐若是需要我作证,我绝不退缩!” 文晓荼面无表情看着眼前这个心机小婊砸,小小年纪,心倒是够黑的! 送走了那十三娘子,那婆子关上房门,这才忍不住低声问:“姑娘,当真是八娘子……推你落水的吗?” 文晓荼虽然这会子还没得到此身记忆,但也不难猜测事情原委,便道:“八娘和十三娘吵架,不小心把我撞进池塘了。” 婆子露出心疼的神色,“老奴去取件斗篷的光景,没想到就出了这种事!这个时令,池水那么冷,姑娘又不会水……好在姑娘福大命大!以后啊,甭管她们怎么闹,姑娘千万离着远些,免得再被殃及。” 文晓荼点了点头,话说……这婆子不是我妈,那我妈哪儿去了? 正在此时,一个十三四岁的绿裳小丫头捧着一碗浓浓的姜汤走了进来,“娘子快趁热喝了。” 话说,此身好歹是个小姐,这府邸看上去也气派得紧,怎的就一个婆子和一个小丫头伺候?唉,只怕十有八九是不得宠的小庶女。 文晓荼捏着鼻子灌下姜汤,便听见那婆子悄悄摸了一把泪,满含怜爱地道:“既只是被殃及,不如娘子便说是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也省得太太不快。” 文晓荼:我果然是个庶女么…… “我省得。”好,现在也只能苟着,再想法子联系皇帝。 一夜无梦,大约是此身年轻、底子又还不错的缘故,所以一觉醒来便已经没有大碍,也没有感染风寒。 这会子文晓荼脑子胀胀的,一段冗长的十五年记忆被塞进脑中,一切仿佛历历在目!竟是比温如荼的记忆还要清晰。 然后,文晓荼就黑线了,丫的我是死磕在温家了不成吗? 又魂穿到温家了! 其实,若是去给温祺和徐夫人做女儿,文晓荼倒是巴不得! 但是,谁都知道,温祺与嫡妻只有一个女儿,就是温如荼! 而她,现在是温氏大房老爷温礼的第十二女——温如初!! 文晓荼咬牙切齿:我去你妹的! 她从前只是旁观者,就已经够讨厌温礼的!一把年纪,还总是纳妾进门,每隔几年,总要死个把妾室,大房后宅的脏污可见一斑! 这个温礼,一把年纪了,还那么贪花好色!屋里的通房更是数不清!光正经开了脸的姨娘就有二十多个!更不消说那些没名没分的了! 恶心!口区!! 皇帝都没你小妾多!! 而她现在作为温礼众多女儿中的一个,而且只是个庶女,此身生母秦小娘五年前就死了,在大房中,这温十二娘简直就是个人人可欺的小可怜! 不过秦小娘倒不是被人害死,纯粹只是失了宠,又染了病,没有得到像样的医治,生生病死了! 若是要找个罪魁祸首,无疑就是温礼那个无耻的老色鬼! 不对啊,文晓荼皱眉,温礼哪来那么多钱,养这么小妾通房?明明她死的时候,也就七八房小妾…… 卧槽!温礼加官进爵了,现任五品朝奉大夫——虽然只是个闲职,不过爵位却是实打实晋了二等伯爵,还特赐“延恩”作为封号,是为延恩伯。 文晓荼作为温如荼死前,父亲温祺尚且只是一等伯爵,不过依例皇后之父可以封侯。 温如初的记忆倒是十分清晰,天泽十七年秋,贵妃温氏“病逝”,没错,她居然是“病逝”!不过皇帝随即便追封她皇后,谥为“贤圣皇后”。 啧啧,这封号,是不是有点过头了? 文晓荼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然后,“贤圣皇后”之子、皇长子景珺被立为太子,入主东宫。——皇帝果然说话算话,封了饭饭为太子。 再然后,皇后之父一等伯温祺加封为昌国公。 没错,不是侯!是国公! 这无疑是不合规矩的,太后的兄弟尚且只是承恩侯! 此事只怕少不得被朝堂极力反对,但温祺还是当上了国公,甚至连“贤圣皇后”的伯父也在第二年被加封为延恩伯。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 皇帝也真是的,破格加封温祺为国公就算了,温礼这老狗凭什么?! 第236章 温家女儿 清晨,乳母柳妈妈走了进来,没错,就是对此身颇为关切的那位年轻婆子,因丈夫姓柳,故称为“柳妈妈”,另外那个小丫头叫柳四儿,是柳妈妈的女儿。 “姑娘,太太唤您去正房呢。”柳妈妈道。 文晓荼道:“我拾掇一下边去。” 不得不说,此身皮囊倒是极好,小巧玲珑的鸭蛋脸,两弯柳叶眉、一双剪水眸,皮子白嫩得好似牛乳,当真是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 终于不必顶着一张月球脸,也算是唯一的幸事了。 不过温如初也实在没什么像样的衣裳首饰,只得挑了身七成新的府绸衣裙,挽了个寻常螺髻,随便簪了两支鎏金钗子,便往正房去了。 温礼的原配卢夫人英年早逝,如今的太太是卢夫人的堂妹小卢氏,现今不过三十五六岁,因保养得宜,小卢氏仍然颇具颜色,只是眉眼间带着几分刻薄,看上去不怎么好相与。小卢氏身边的绣墩上坐着一位年轻女子,观之不过十八九岁,便是昨晚与十三娘争执的八娘了,八娘生得倒也秀致,不过眉眼间带几分厉色,倒是活脱脱随了小卢氏,不消说,八娘正是小卢氏所出的嫡女,自是带着几分傲气。 “给太太请安。”作为小小庶女,文晓荼此刻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小卢氏薄唇抿着,冷冷扫了她一眼,“我听十三娘嚷嚷,非说是八娘把你推下水,十二娘,你怎么说?” 文晓荼还能怎么说?只低头道:“是我脚滑,自己不小心掉进池塘里的。” 小卢氏和八娘的脸瞬间和颜悦色,小卢氏颔首道:“很好,你很懂事,没有跟着十三娘撒谎胡闹。” 文晓荼:呵呵,撒你妹的谎! 小卢氏跟原配卢夫人真的是天壤之别,只可惜好人不长命啊! 八娘拿帕子掩了掩唇角,一脸矜贵地道:“家和万事兴,十二妹省得这个道理就好。” 文晓荼腹诽:还教训起老娘来了?我看你是不懂什么叫“家和万事兴”?二房便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 小卢氏复又道:“明儿老爷要去泰明寺进香,点了名让你一并去,你好生拾掇一下,记得明日打扮得光鲜些,别丢了延恩伯府的脸面。” 文晓荼:温如初只是个庶女,哪来钱把自己捯饬光鲜?! 文晓荼心中甚恼,面上只得恭恭敬敬应了一声“是”,然后问:“姐妹们都去吗?” 小卢氏忽的露出几分不快之色,道:“你们三姐妹都去。” 十三娘也去? 这温八娘是小卢氏嫡出,闺名如玉,现年已经十九岁了,据说是因为温礼和小卢氏夫人不舍得女儿早嫁。 而十三娘,闺名唤做如珠,年方十四,尚未及笄,其生母白氏是温礼如今最宠爱的妾侍,且白姨娘前几年还给生了个小儿子,温礼老来得子,自是宠得不一般,连带着十三娘在后宅也敢跟嫡出的八娘一争高下。 怪不得先前觉得眼熟,这些女孩子,她前世作为温如荼虽不曾见过,但记忆里也是有的,不过原都是粉团团的女娃娃,只是一晃眼都长大了,陡然见了,自是认不出来。还有这伯爵府,便是原本的温氏老宅,温如荼幼时也算是常客了,自然觉得后院眼熟。 这温家两房加起来,足足有十三位姑娘。 大姑娘如娴是原配卢夫人嫡出,很早就出阁了,嫁给了远房表兄,夫妻恩爱,生了四五个孩子,年岁比小卢氏夫人也小不了几岁。二娘如秀,虽只是长房庶女,但彼时卢夫人贤惠慈爱,故将如秀养在膝下,后来也给她定了一门不错的婚事。 三娘便是温如荼一母双生的姐姐,只可惜襁褓中就夭折了,四娘便是温如荼了。 后头的五娘是长房庶女,幼殇,不必多言,再然后便是六娘如宁、七娘如织——文晓荼做贵妃的时候,温礼就琢磨着让女儿七娘入宫,美名曰帮衬,可惜皇帝不肯选秀,自是白惦记一场。后来如织远嫁山东,如宁也配个不错的人家。 八娘如玉,小卢氏嫡出。 九娘如惠是温祺最小的女儿,虽是庶出,但养在了徐夫人膝下,虽比如玉小一岁,但早两年就陈侍郎的嫡长子——到底是国公府,门第不一般,连庶女都能做侍郎府的宗妇! 后头的十娘、十一娘都是大房庶女,不过都夭折了,至于是怎么夭折的,鬼才知道。 倒是谨小慎微的十二娘虽不起眼,却健健康康长大了。 文晓荼打量着已经十九岁“高龄”的温如玉,搁在这个时代,这可都是老姑娘了! “听闻慧观大师能‘抚顶观命’,想必父亲是想让大师给八姐姐瞧瞧。”文晓荼微笑着说。 八娘露出骄矜之色,“那还用说?”——慧观大师一年只能观命三次,父亲好不容易托关系弄到的机会,难道会白白浪费在上不了台面的庶女身上?! 回到绣楼,文晓荼才开始琢磨泰明寺的事儿,话说,那不就是慧观主持的寺庙吗?温礼大老远跑去可绝对不是烧香那么简单,恐怕是想让慧观主持抚顶观命。 文晓荼摸了摸下巴,或许这是机会…… 温礼这老东西,可一直想当国丈来着。 别看如今也混了个二等伯,但温礼这个老不死可不会满足于自己已经得到的,而是会盯着自己得不到——比如说,弟弟都已经是国公了,他却只是个伯爵。 不就是因为,温祺有个当了皇后的女儿么! 而她如今这幅皮囊,也算得上出挑,所以温礼才要带上她去泰明寺。 心中暗骂一句“老不死”,文晓荼倒是很高兴能去泰明寺。皇帝与慧观,一直都有联系,若能通过慧观大师,给皇帝传递个消息…… 就是这“借尸还魂”,有点惊悚,自然不能大咧咧表明身份,这传递消息也就需格外隐晦些。 “十二姐,你睡了吗?”房门被咚咚敲响,那是个娇滴滴的声音。 不消说,可不就是十三娘如珠么。 文晓荼神烦,便道:“我已经宽衣躺下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十三娘声音娇软:“我有急事,姐姐便让我进去。” 文晓荼揉了揉眉心,真特么烦人,想也知道,肯定是为了明日启程去泰明寺的事儿。便道:“容我穿上衣裳。” 第237章 谁能飞上枝头 文晓荼其实是真的躺下了,四儿连忙服侍她更衣穿鞋,又忙去开了房门,恭恭敬敬请了十三娘子入内。 文晓荼只匆匆挽了个低髻,浑身上下毫无簪钗首饰,素净至极。 而十三娘,年纪虽小,却穿了件鲜艳的桃红苏绣褙子,梳着俏丽的朝云近香髻,头上簪着一支极好的七宝玲珑簪,并一双金累丝桃花掩鬓,耳朵上佩了一对珍珠耳环,看上去娇媚又贵气。 “十二姐姐原来真的睡下了。”十三娘子莹润的眸子滴溜溜打量着。 文晓荼无语凝噎,“你到底有什么急事?”——住在一个绣楼,就是这点不好,想躲都躲不开。 十三娘俏生生道:“明日就要去泰明寺了,十二姐倒是沉得住气。” 文晓荼淡淡说:“父亲只是顺便带我去罢了。”——表示自己只是充充数。温礼应该只是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儿罢了。 十三娘如珠心道,你倒是有几分自知之明,旋即娇媚一笑,上前便拉住文晓荼的手,“好姐姐,明明是八姐姐把你推下去的,你为何不实话实说?可是夫人恐吓你?” 文晓荼垂下眸子,道:“反正我也没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此身温如初的确也是这般步步忍让的性子,却也因此,愈发受欺负。 温如珠眼中难掩轻蔑之色,心道,真是上不了台面!随即便道:“明日见到父亲,我可以帮姐姐作证。” 文晓荼只得道:“还是算了,八姐姐也不是故意的,家和万事兴。” 温如珠皱眉,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她悻悻道:“姐姐这般处处忍让,只会让旁人觉得你好欺。” 文晓荼便道:“八姐姐是嫡出,跟咱们是不一样。” 这话刺痛了温如珠的心,她瞬间恼火:“嫡出又怎样?不过就是个十九岁还嫁不出去的老女!”——相貌连温如初都不如,还成天惦记着入宫当娘娘!简直是白日做梦! 文晓荼道:“十三妹这话,我只当没听见。”——这也是表示自己不会说出去。 反正,八娘和十三娘、小卢氏夫人和白姨娘早就势同水火。 小卢氏无子,后半生指望全都在八娘身上,宁可耽误女儿到十九岁,也要博一个飞上枝头的机会! 而白姨娘也是颇有手腕,温礼那么朝三暮四,白姨娘却能得宠这么多年,哪怕后院新人层出不穷,白姨娘一直就没失宠过!可妾侍终究是妾侍,有朝一日温礼两腿一伸,白姨娘只是个妾,生死荣辱还不是小卢氏说了算?所以白娘姨更渴望女儿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白姨娘虽然给温礼生了小儿子温成榕,但才不过三岁,上头还有三个哥哥,这延恩伯府的爵位怎么也轮不到成榕。 原配卢夫人嫡出之子成材英年早逝,因此大房最年长的便是七爷温成林——虽是庶出,但曾养在原配夫人膝下,如今也已经娶妻生子、入仕为官,又对小卢氏夫人孝敬有加,将来爵位自是要落在成林身上。 温礼这些年耽于女色,身子骨已经不大好了,所以小卢氏和白姨娘就更得铆足了劲儿给女儿博一个飞上枝头的机会! 对于此事,温礼也是很热衷的,虽然一直没成功就是了。┓(′?`)┏ 穿越到延恩伯府第三天,文晓荼才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大伯——啊不,现在是她爹了! 口区!老娘才不要认着这种老不羞的爹! 温礼本就比温祺年长不少,在加上素来荒淫好色,便更加衰朽苍老,看上去简直像是七老八十了!文晓荼此身才十五岁,看上去更像是温礼的孙女! 打量着三个如花似玉的女儿,温礼捋着胡须,倒是十分满意的样子。 “老爷!”小卢氏夫人虽然徐娘半老,但站在温礼身旁搀扶着,倒更像是女儿搀着老父亲。 面对这样一个又老又丑的家伙,难为小卢氏还能一脸殷切,“老爷辛苦了,此番只消请慧观大师给玉儿抚顶观命,便一切都明了了。” 温礼橘皮般的老脸上露出诧异之色:“夫人在想什么?我何时说,要请大师给玉儿观命了?” 小卢氏殷切的笑脸一瞬间僵住了,打扮得华贵鲜艳的温如玉小脸蛋也僵硬了起来。 “父亲!”温如玉急了,“若不给女儿观命,还能给谁观?”——难不成父亲想要抬举温如珠那个小贱蹄子? 八娘、十二娘、十三娘这三姐妹中,相貌最佳的自然当属十三娘温如珠,虽才十四岁,却端的是如珠似玉般的小美人,相比之下,温如初这副皮囊虽也上佳,且少了几分娇媚,自是略逊色一筹。 此时此刻,温如珠俏脸上露出激动的神色,“父亲,难不成……” 温礼捋着胡须道:“当然是请大师给我观命!” 文晓荼:我就知道……温礼可是有三个女儿,八娘是嫡出、十三娘最娇媚可人、十二娘也十分标致。 而抚顶观命的机会,哪怕是温礼,竭尽所能也只求到一次!如此难得的一次机会,给哪个女儿观命都不保险!最保险的当然是给自己观命!请慧观大师瞧瞧,到底有没有做国丈的命! 一时间卢夫人和八娘倒是松了一口气,但心里还是多少有些失望。 十三娘温如珠自是更不必说了,就算到时候慧观大师说温礼有做国丈的命数,却也不好说,到底是谁最终飞上枝头。 怀着复杂的心情,温礼携妻女赶往泰明山。 此行,延恩伯温礼与夫人小卢氏共乘一辆马车,八娘、十三娘以及温如荼则坐在后头的小一号的马车里。 不得不说,有点挤,三姐妹甚至只得肩并肩挨在一块儿。 文晓荼腹诽:就不能多整两辆马车? 不过细一想也不难猜测,温礼虽然荣升了延恩伯,但也只是五品闲职,虽然俸禄增加了不少,但也实在没什么以权谋私、权钱交易的机会,所以大房其实算不上多富裕,在加上温礼又这般好色,左一个小妾、右一个姨娘,大房没有破产已经是万幸了! 温如玉全程没有好脸色,大约是觉得跟庶女同乘一车是委屈了她,一直冷着脸,像是文晓荼和温如珠都欠她似的。 不过温如珠的小脸也没好到哪儿去,全程臭着脸,高傲程度丝毫不逊色嫡出的温如玉。 第238章 温礼的国丈命 文晓荼也有些头疼,这一次,既然是只是观温礼命数,那么她们三个,按理说其实是不必面见慧观。若连慧观都见不到,又要如何联系上皇帝? 好在马车很快就抵达了泰明山,文晓荼如今有一具健康的身板,攀登这座小山便不在话下。倒是那温礼,年老肾虚,只得叫了个肩舆,坐着上去。 到了泰明寺,果不其然,温礼便撇下妻女,独自就去见方丈了,小卢氏心中急躁,虽不甘愿,但也只得领着三人先去了观音殿进香。 观音殿香火鼎盛,进香的几乎都是女客,不消说,多半都是来求子的。 文晓荼可都有儿子了,叩拜得自是十分潦草,小卢氏心乱如麻,也全然心思不在此处。文晓荼见状,便推说更衣(也就是如厕的意思)。 小卢氏不耐烦地挥手道:“早去早回,别乱跑。” 文晓荼可就是要乱跑, 但嘴上还是乖巧地应了一声“是”, 然后快步退出了观音殿。 做贵妃的那些年,她跟随皇帝倒是来过好几次泰明寺, 虽未去过方丈室,但也知道大致位置,对泰明寺中其他地方更是十分熟悉。 她轻车熟路从小角门而出,经过大雄宝殿、放生池、地藏王殿, 便是后院了, 而方丈室就在后院。 不过……看着守门的沙弥,她便知道进不去。 倒也是,慧观方丈的住所,哪里能随便进?尤其是她还是女香客。 文晓荼时间并不充裕, 便趁人不注意, 将一个圆滚滚的东西丢进了后院,然后飞快遁了。 她的举动,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回到观音殿,小卢氏也只是嗔怪地瞪了她一眼:“怎么这么慢?” 文晓荼:已经很快了…… 好在这时候,温礼身边伺候的小厮欢欢喜喜来道观音殿:“老爷请夫人和三位姑娘去香房用斋饭。” 泰明寺的香房清雅别致,素来招待的可不是一般香客,也就是说,能够来这里用一顿的斋饭的,非富即贵。 温礼看上去非常高兴,笑得脸上的皱纹都深了许多, “我温礼的女儿个个生得如花似玉!我果然是有后福的!” 文晓荼:居然还真有当国丈的时运?! 额……难不成, 是因为她?! 这是否表示,她这辈子可以顺利入宫? 可是, 一想到自己如今温礼的女儿, 她荣耀了,温礼也沾光——突然好不爽啊!! 小卢氏一时间又是欢喜又是惴惴不安, 她忙问:“大师可有说, 是咱们伯府哪位姑娘这般有福气?” 温礼摇了摇头:“大师说看不清。” 小卢氏又是遗憾又是纠结, 心想:可千万别是温如珠那个小贱种啊! 温礼满怀欣喜, 怀着做国丈的心情,带着妻女回府去了。 泰明寺后院方丈室中, 慧观也是十分苦恼,“怎会如此?” 明明皇上对贤圣皇后感情至深, 又怎会另娶新欢?可是,延恩伯的未来,确实似乎等同做了国丈……慧观虽然看不清楚,但也八九不离十了,至于是延恩伯哪个女儿,就更是一团模糊。 当真是奇了怪了! 慧眼又一次失灵,这让慧观感到十分不安。 更不安的是……这件事,他该如何禀报皇上? 所有“抚顶观命”之人的命数,不论过去未来, 都需秘密禀报圣上。这些年,慧观一直不敢有丝毫隐瞒。 但做国丈的命数……若是告诉皇上, 只怕皇上反而更雷霆震怒。 慧观正苦恼的时候,方丈室的房门被敲响了,“方丈师伯, 外头花坛里,有个会发光的东西!” 要说文晓荼往泰明寺后院扔了啥,其实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 就是个圆圆的床头小夜灯,充电款的,充一次能亮好多天呢。不过瓦数不高,大白天基本看不出来,可到了夜里……暖色的小夜灯可是很显然的,任何人都不可能忽视。 文晓荼有九成把握,这小夜灯能够落到慧观大师手上,还有一成可能是被后院的小和尚贪污了。这样的东西,在古代,绝对算得上神迹了?啊不,是佛祖显灵! 这可是能够振兴佛门的神物,慧观十有八九会献给皇帝。 而文晓荼可不只是扔了个寻常小夜灯, 她还在灯罩里头塞了小纸条——当然了, 不是什么信,也不是什么暧昧情书,只是一首这个世界没有的诗罢了。重要的不是小夜灯、也不是那首诗, 而是字迹。她相信皇帝绝对能认出她的字儿, 再结合字迹崭新,便能明白她又回来了。 然后再一彻查当日有谁去了泰明寺,筛查之后,很快就能锁定她,如果顺利,用不了太久,皇帝就会主动来找她了。 当然了,也有失败的可能,比如说哪个小和尚贪墨了这“神物”,据为己有。 不过也打紧,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就是这东西没能成功送到皇帝手上罢了。那小纸条上的内容也没什么忌讳。 文晓荼已经把方方面面都想到了,接下来,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回到延恩伯府,文晓荼的日子倒是比刚来的时候好多了,温礼自诩将要做国丈,眼下拿不准到底是哪个女儿能给她争气,故而大手一挥,吩咐卢夫人开库房取了些上好的缎料,给三个待字闺中的女儿都裁制两身光鲜体面的新衣裳,并各自打造一套首饰。 这可把小卢氏心疼得不行,看温如初的吃穿嚼用便知,小卢氏对待庶女,堪称悭吝。也就是十三娘的小娘白氏得宠,多有贴补,十三娘才能整日打扮得光鲜靓丽。 “哎哟,这是宫里赏赐的云锦?”柳妈妈看着新制好的整套云锦衣裙,眼睛都挪不开了。 文晓荼倒是神情淡淡,不就是云锦么……藕粉色柳叶燕纹的琵琶袖交领小袄,配一条松花色仙草灵芝纹如意马面裙,外加一件桃红色灵芝玉兔方领半袖比甲。 这配色倒是够娇艳的,好在此身皮囊上佳,这样一身衣裳上身,倒是格外显得娇俏可人。 柳妈妈伺候她穿上衣裳,不禁啧啧称赞:“当真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姑娘穿上这身衣裳,真真是增色不少。” 正在此时,外间吱呀一声,却见是十三娘掀开帘子直接走进了内室,“十二姐姐,我进来了!” 文晓荼脸色一黑,进来之前不知道敲门啊! 第239章 昌国公府的请帖 在大房才住了不过半个月,文晓荼就已经是受够了。 有那么个恬不知耻的父亲,还有个刻薄的嫡母小卢氏,再加上这么个随随便便就进她屋子的十三娘,温氏二房,简直没一个像样的人! “哟!十二姐姐这么快就穿上了?也是啊,十二姐素日里哪得这么好的料子?做了好衣裳,自然是立刻上身的。”十三娘如珠打量着穿上新衣的温如初,被这衣裳一衬托,竟是颇增姿容!温如珠看在眼里,瞬间就不痛快了。 温如珠亦是一身娇艳的银红云锦衣裙,端的是娇艳明媚、楚楚可人,只可惜一张小嘴里却吐不出象牙。 文晓荼只淡淡道:“你不也穿上了?” 这话叫温如珠瞬间噎住,她大是恼怒:心道,我跟你能一样吗?! 正在此时,一个老妈妈走了进来,“夫人让两位姑娘穿上新衣,即刻去正房。”说着,那老妈妈睨了文晓荼和温如珠一眼,“哟,姑娘们原来都已经上身了呀!得嘞,这便动身,可别让老爷夫人久等了!” 宰相门前七品官,小卢氏夫人身边的老妈妈也颇有几分倨傲呢。 温如珠颇有不快之色,但一听“老爷夫人”, 便急忙问:“父亲也在?” 温如珠敢怠慢小卢氏夫人, 却不敢让温礼久侯,连忙整了整衣襟, 便乖乖跟着去了。 小卢氏夫人正房中,温如玉也已经穿上了崭新的云锦的新衣,头上也是一整套的头面,金灿灿甚是贵气, 不过温如玉的衣裳是正红色的云锦, 分外显得端庄华贵。 文晓荼与温如玉、温如珠一并上前,盈盈乖巧给小卢氏夫人与温礼请安见礼,“女儿给父亲母亲请安!” 温礼捋着胡须,满意地颔首, “好好好, 都出落得愈发标致了,不愧是我温礼的掌上明珠!” 文晓荼腹诽:老狗!你的掌上明珠未免太多了点儿! 一旁的温如珠立刻娇滴滴道:“八姐姐才是父亲的掌上明珠呢,连做新衣裳, 都只有八姐姐是大红云锦,我和十二姐姐都只是寻常花色。” 上头端坐的小卢氏脸色一青,心中大为恼怒:一个妾婢庶出之女,也配用正红? 温礼却只当是小女儿撒娇,只呵呵笑道:“都是云锦,一样的。” 温如珠心中大为不满:哪里一样了?小娘用不得正红也就罢了,凭什么我也不能用? 文晓荼:呵呵哒!这就是大房! 小卢氏挤出个笑容:“好了,十三娘也多学学十二娘, 女儿家要乖巧娴静。昔年太后就时常称赞贤圣皇后娴静温婉, 你们也要多学学才是。” 文晓荼:…… 温如珠暗暗切齿,面上已经露出乖巧的笑容:“是, 母亲, 女儿谨记。” 小卢氏又转脸对温礼道:“老爷,妾身前日已经往递了牌子, 但太后娘娘……专心礼佛, 故而这阵子不见命妇。” 小卢氏这话显然是有所指, 想要飞上枝头, 自然要想法子进宫,带着女儿去拜见太后, 无疑是极好的门路,但太后……也不是谁想见都能见的。 温礼杵着老脸道:“那就多递几次牌子, 无论如何,都要想法子带三个丫头去觐见太后!” 小卢氏叹气,她何尝不想?前二年,还偶尔能有机会带着如玉入宫拜见太后,虽不曾见过龙颜,但好歹叫如玉在太后娘娘面前露了脸,只是太后娘娘似乎并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小卢氏低声道:“不如老爷去拜托一下二老爷?一家子亲兄弟,总要互相扶持才是。” 文晓荼心中大为恼怒:去你妹互相扶持!你们这对黑心夫妻,分明是想吸二房的血! 温礼露出不悦之色:“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一提这事儿,老二就跟我翻脸!” 文晓荼心中冷哼:翻脸都是客气的, 应该给你几个耳光才是! 人家温祺才死了女儿几年?你这个做哥哥的,便想要自己的女儿进宫!这不是戳人家心窝子吗?!天底下竟有这种不要脸的兄长! 小卢氏啐道:“二老爷为着贤圣皇后的亡故伤心,但也不能不顾大局啊!老爷这么做, 何尝不是为了整个温家?” 文晓荼:我呸!为了温家?是为了温家大房?! 温礼橘皮老脸上带着几分倨傲之色,“不必急,慧观大师既然说了我有这般命数, 那便是早晚的事儿!” 小卢氏却是心急如焚,早晚的事儿,谁知道有多晚!如玉都十九了,可不能再等下去了! 小卢氏便道:“不如妾身再去求求二太太?” 温礼倒是不介意小卢氏去低三下四求人,可是,那徐氏只有贤圣皇后一个女儿,老二不肯的事儿,老二媳妇只怕是更加不情愿。 这时候,一个婆子笑着走了进来,手里还捧着一张泥金大红请帖,“昌国公夫人邀太太过府赏菊吃茶。” 小卢氏露出了意外的神色,徐氏居然主动邀她过府?! 虽说小卢氏是温家宗妇, 但论诰命,小卢氏只是伯爵夫人, 徐氏却是堂堂一等公夫人加一品诰命,小卢氏这个长嫂在徐夫人面前是丁点儿底气都没有。在加上这几年, 小卢氏也琢磨着想把女儿送进宫, 便更不得昌国公夫人徐氏待见了。 这冷不丁邀请吃茶,是几个意思? 文晓荼也不禁皱眉,好端端的,请小卢氏过府作甚?! 那婆子笑容灿烂:“请帖还写了,太太可以带上府上的姑娘们一并去吃茶,不必见外。” 小卢氏更诧异了,徐氏让她不必见外?小卢氏虽不解,却也有些蠢蠢欲动,“老爷,二太太既然如此热情相邀,不如我带姑娘们去试试?” 温礼捋了捋胡须,颔首道:“自家人,就是该多走动才是。” 温如玉一脸欢喜:“太好了,女儿也许久未见婶母了呢,合该好好请个安才是。” 小卢氏心想,如玉是大房嫡女,是徐氏的嫡亲侄女,若要选,必定会选如玉! 如此,小卢氏便欢欢喜喜预备着两日后的公府赏菊小宴了。 第二三〇章 守株待荼(上) 自入宫,文晓荼便再未回过娘家,如今又过去了三年多,温祺已经是昌国公,这府邸前前后后自是不知扩建、粉饰了多少回,比温如荼记忆中那个小巧净雅的府邸,已然是大不相同。 深秋时节的公府后花园,成片的菊花开得黄灿灿喜人,抄手游廊中还摆着成排的红菊、紫菊,端的是富丽堂皇。这赏菊,倒是实至名归。 不过也不是什么正式宴会,也就是一家子亲眷俱在一起吃茶赏花罢了,自然了,各色精美的点心瓜果也是不必可少的。 妯娌问了安,文晓荼与八娘如玉、十三娘如珠乖乖巧巧一并行礼,问了昌国公夫人徐氏安。 徐夫人只淡淡扫了一眼三人,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淡淡说:“姑娘都长大了。” 小卢氏连忙道:“是啊,玉儿都十九了,我这个当娘的,真是心急得不得了!” 文晓荼无语,你倒是一点都不掩饰啊! 徐夫人皱了皱眉头,显然有些瞧不上小卢氏这个继室,便淡淡说:“先卢夫人在世的时候,虽然身体不好, 但也早早给膝下的姑娘们安排好了婚事。”——这是叫小卢氏也赶紧给女儿选夫家, 别再耽搁了。 小卢氏殷勤的脸不由一僵,“我哪里比不得上大姐姐精明能干?一切还得仰赖国公府?” 徐夫人眉宇间更添几分不喜, 便道:“吃茶。” 小卢氏只得尴尬地捧起茶抿了一口。 徐夫人再一次扫视了文晓荼、温如玉、温如珠三人,然后道:“都是自家人,你们也不必拘谨,随意在后院玩去, 不必杵在这儿。” 文晓荼暗自诧异, 做小辈儿的不跟在长辈身上,倒是叫随便去玩?徐夫人不太正常啊。 小卢氏也拿捏不准徐夫人的意思,但也不敢违拗,便笑着说:“我瞧着这后花园又添了不少奇花异草, 你们你妹结伴去转转。” 徐夫人却冷不丁又道:“倒也不必结伴, 这公府她们也熟,各自玩去,还担心丢了不成?” 文晓荼:我妈这是咋了? 小卢氏更加诧异了, 但也更摸不着头脑了,自己有是有求于人,自是陪笑道:“这样也好,我正有事要与你们婶母谈,你们各自玩去。” 文晓荼与温如玉、温如珠互视了一眼,纷纷屈膝,退出了赏菊之地。 走出没多远,三姐妹止步在湖畔, 彼此打量着。 温如玉理了理鬓角, “你们别跟着我!”然后,便拂袖而去了。 文晓荼:谁要跟你了? 温如珠小声啐道, “谁稀罕跟着你?” 说罢, 温如珠看向了文晓荼:“十二姐姐不知打算去哪儿?” 文晓荼能去哪儿?她自然是打算去温如荼曾经住过的院子,哪怕进不去, 在外边瞅一瞅也好, 但嘴上道:“随便转转。” 温如珠撇嘴, 真是无趣!温如珠娇哼一声, “那我那边儿转。” 说罢,也一甩袖子, 走人了。 文晓荼倒是无所谓,四儿却忍不住嘀咕:“她们就只会欺负姑娘你好脾气!” 文晓荼心道, 两个小丫头,满腹心机,没一个省油的灯。 “罢了,咱们去另一边转转。”话说,温如荼的闺阁小院是在那边儿来着? 曾经温如荼的记忆本来就不是特别清晰,再加上这些年温府大变样儿,文晓荼实在拿捏不准,算了,慢慢找找看。 在无数花木环绕簇拥中, 有一个看上去并不起眼的小院子,且这小院连个看门的都没有, 门扉也是半掩着。 温如玉看在眼中,不禁一喜,连忙提起裙昧, 飞快迈了进去。 院中倒是干净整齐,但依然不见人影,温如玉不禁觉得奇怪, 以前这里可从来最为严密,怎的今日这般疏漏? 但温如玉还是架不住好奇心,推开了正堂房门,这堂屋面阔三间,算不得宽敞,里头的装饰摆设也算不得华贵,而且看上去都有些陈旧了,不过打理得倒是干干净净,烟粉色纱帘静静垂着,青瓷花斛中插着时令鲜花,香几上燃着一炉淡雅的香料,看上去就像是有人居住似的。 忽的,温如玉惊讶地发现, 角落里的月牙几上, 竟摆着一个圆圆的、会发光的东西, 她好奇地凑上去打量, 心中不禁纳罕,这是何物?竟然无火发亮?夜明珠?应该也没这么大的? 温如玉好奇之下,忍不住伸手要摸。 这时候,烟粉纱帘被挑开,内室走出一个身材高大、面色不善的英武男子,温如玉还未来得及惊讶,那男子便冷冷斥道:“滚出去!” 温如玉手一抖,只觉得眼前这个男子威势骇人,吓得连连后退,“你、你是何人?怎会在贤圣皇后的昔日闺阁中?!” 皇帝明昭心情很烦躁。 七日前,慧观带着一件据说是佛祖显灵的神物进了宫,还声称必定是佛门“大光相”。 但明昭一眼就认出,那必定便是阿荼曾经随口说过的电灯了。 关于那个世界的神奇之物,阿荼曾经跟他提过许多,能够飞上天的飞机、能够深入海底的潜艇,还有能使夜间亮如白昼的电灯——虽然阿荼说不出到底是怎么造出来,但明昭都牢牢记在心里。 所以一看到那所谓的“大光相”,她就明白,这是属于阿荼那个世界的东西! 那一刻,明昭前所未有的兴奋,十有八九是阿荼回来了! 他仔细检查了那只电灯,轻松找到了开关,又发现那灯罩里头似乎有什么东西,便仔细研究了两日,才将其拆开,果不其然,里头有一首他不曾见过的诗,更重要的是,那是阿荼的字迹! 毫无疑问,阿荼是真的回来了! 于是,明昭直接命令玄衣卫开始秘密调查,再结合慧观所说的温礼有所谓的“国丈命”,明昭便很快锁定了目标。 温礼第八女温如玉、第十二女温如初、第十三女温如珠!肯定是这三个人中一个! 不过现在,排除了一个了。 明昭一早就候在了阿荼昔日闺阁中——守株待荼!原想着,阿荼回了公府,肯定会第一时间来这里。所以当听到脚步声的时候,明昭下意识便觉得是阿荼,又瞧着那人朝着电灯去了,心里本来已经觉得八九不离十了,但是一开读心术。 朕能读到其心声——故而明昭心情很糟糕! 不是阿荼,你来这里作甚?! 第241章 守株待荼(中) 荼香阁中,守株待荼失败的皇帝陛下很生气,既然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也敢随便进来?! “听不懂人话吗?朕让你滚出去!”皇帝明昭不想听此女心中那些不知所谓的肖想,直接关了读心术,再一次厉声撵人。 温如玉一瞬间瞪大了眼眸,朕?!他是皇上! 温如玉这一刻惊喜万分,又惊惧不已,喜的是她终于见到皇上了,惧的是君威赫赫,而且皇上让她滚。 温如玉怎么肯乖乖滚蛋?她膝盖一软,直接噗通跪地,“臣女温如玉给皇上请安,不知皇上圣驾在此,多有叨扰,还请皇上恕罪!” 明昭面色更加阴鸷,不但听不懂人言,还这般不知所谓! “梁琨玉,把她扔出去!”明昭扬声吩咐! 下一秒,梁大总管也不知是从哪儿冒出来的,还带着两个年轻健壮的太监,然后,那两个健壮太监便直接上前把那位软跪地上的温家小姐给架了起来,像拖麻袋一样拖出了荼香阁。 明昭重重吐出一口气,“另外两个呢?” 梁琨玉躬身道:“回皇爷, 温十三娘就在附近, 另外那位十二娘子在西边一直打转儿,瞧着……像是迷路了。” 明昭脸色一沉, 阿荼怎么可能在自己娘家迷了路,只怕多半是那个十三娘了,“去引温氏十三娘来此。” 西侧是花木繁多且茂盛的小林子,温如荼记忆里可没这么个林子, 所以……文晓荼成功地把自己绕晕了。 丫头四儿一脸不解:“姑娘为何一直在林子这边绕圈子?” 文晓荼汗了一把, 她实在不好意思说自己迷路了,便支吾道:“这里清静。” 四儿怔了怔,旋即低声道:“奴婢瞧着,从那条小路出去, 便是先前那个湖了, 那边也挺清静的。” 文晓荼诧异:“哪里有小路?你怎么不早说?” 四儿:所以……姑娘其实是迷路了对么? 此时此刻,温如珠领着自己的贴身侍女百无聊赖在鲤鱼池边儿,打量着池里的那些硕大的锦鲤。 贴身侍女便提议:“不如奴婢叫人去拿些鱼食来。” 温如珠点了点头。 那贴身侍女便顺手拦了一个路过的不起眼的丫头, 客客气气道:“可否给我们家十三娘子拿些鱼食来?” “请姑娘稍等。” 那丫头虽不起眼,却是十分麻利,一会儿工夫,便端了一大碗鱼食来,双手捧着便快步朝着温如珠而去。 然后,那丫头忽的一个趔趄,一大碗鱼食便扣在了温如珠衣裙上。 看上去乖巧可人的温如珠一瞬间火冒三丈,“作死的贱蹄子!你可知道我这身可是宫里赏赐的云锦!弄坏了你赔得起吗?!” 贴身丫头急忙劝道:“姑娘, 这里是国公府!”——打狗还要看主人面儿呢! 那小丫头低下头怯怯道:“那边有个无人居住的院子, 姑娘可以去那边更衣,奴婢……这就去禀报国公夫人, 立刻给你拿一套新衣裳来。” 温如珠这才勉强压下怒火, “还不快去!” 那小丫头飞快去了,贴身侍女扶着骂骂咧咧的温如珠便往花木深处的小院儿去了。 名为荼香阁的小院儿虽然干净, 但实在不起眼, 温如珠看在眼里, 满是嫌弃, “国公府怎么会有这种小破院子?莫不是给下人住的?” 走到正堂前,温如珠才赫然看到了“荼香阁”三个字, 她一瞬间愣住,“荼?” 贤圣皇后温如荼的荼!难不成此处是…… 温如珠虽然十分意外, 但还是难掩嫌弃,心道,是了,贤圣皇后入宫的时候,二房还没有爵位,只是个五品小官呢,也难怪闺阁如此寒酸了。 走进堂中,贴身丫鬟用帕子为温如珠擦这身上沾的鱼食,温如珠挥手道:“不必擦了, 越擦越脏!” 贴身丫头忙道:“说到底,是公府奴婢冒失无礼, 国公夫人肯定会送您一套好衣裳的。” 听了这话,温如珠这才舒坦了些。 这一次,皇帝明昭没有直接出来, 那个电灯也顺手捧进了内室,听到有人进来,便直接开了读心术。 居然又不是!! 又是一个不知所谓的家伙! 明昭额头暴起青筋, 立刻又关闭了读心术,并吩咐候在身边的梁琨玉:“把她赶出去。” 片刻后,又一位温家姑娘被强行拖出了荼香阁。 温如珠被仍在了阁外地上,身上还满是鱼食,这一摔,更是狼狈不堪,温如珠爬起来便跳脚:“你们知道我是谁吗?居然敢对我这般无礼?!” 梁琨玉一脸不善地道:“我劝姑娘还是消停点儿!否则惹了祸,连你父亲也未必担待得起!” 温如珠的贴身侍女连忙低声道:“姑娘,他们……都没有胡须!” 听了这话,温如珠再傻也明白是什么意思了,她脸色一白, 太监?! 于是,灰溜溜狼狈退出了荼香阁。 荼香阁内,皇帝明昭已然火冒三丈, 这一个个,都什么玩意儿啊?温礼教出来的好女儿! 想着还剩下一个,明昭实在不抱什么信心,但终归还是还是要见的,便吩咐道:“去把那个迷路的引过来!” 梁琨玉道:“回皇爷,温十二娘已经从西边转悠出来的,正朝着赏菊亭那边去呢。” 明昭冷冷道:“那不还不赶紧去!” “是!”梁琨玉浑身一紧,连忙去传话了! 不打紧,每一位姑娘身边都远远跟了人,随时都能动手。 漫步在开阔的湖边,文晓荼突然觉得身后毛毛的,她突然一个急回首,身后却什么都没有。 四儿一脸惶惑:“姑娘,您瞧什么呢?” 文晓荼挠了挠头,“没什么。”总感觉,好像被人跟踪了似的…… 是我太敏感了吗? 四儿笑问:“姑娘,咱们这是要回赏菊亭吗?” 文晓荼止步,沉默了一会儿,她倒是希望跟徐夫人在一块儿,但徐夫人明显不待见她们这些侄女,唉,她现在已经不是徐夫人的女儿了。 正在此时,旁边的石子路上冒出一个小丫头,手里还捧着一盆水,那丫头一路疾行,然后冷不丁便一个趔趄摔倒了,一盆水朝着文晓荼便泼了过来。 文晓荼:卧槽?! 第242章 守株待荼(下) “小心!”这惊呼声是文晓荼发出的,她拉着懵逼傻眼的四儿,急忙侧身闪避。但那盆水还是弄湿了她的衣袖。 都怪古代的衣袖太肥大了,人闪开了,袖子没闪开! 四儿见那小丫头已经重重摔在了地上,二话不说,连忙上去把那丫鬟扶了起来,“姐姐没事?” 那丫鬟露出诧异之色,她可是洒了温十二娘子一身水……啊不,是一袖子水,十二娘子正在拧袖子呢,哗哗啦啦拧出来不少水呢。 丫鬟忙福了福身子:“都怪奴婢不好,竟弄湿了十二娘子的衣裳!” 文晓荼一愣,疑惑地打量着这个眼生的丫鬟,“我们见过吗?” 那丫鬟不忙不忙道:“春日宴上,奴婢能远远瞧见过您。” 文晓荼挑眉:“春日宴,那会子我穿得并不起眼,难为你竟一眼记住了。” 丫鬟额头微微沁出汗来,这位十二娘子怕是不好糊弄,但也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道:“奴婢这就去给娘子取件新衣裳来,东边那里又一处小院,不如娘子去那边更衣。” 文晓荼露出和善的微笑:“不打紧的,也就是袖子湿了一点点,今日天气好,我走两圈, 就晾干了。” 丫鬟:…… 文晓荼:开玩笑, 莫名其妙冒出个丫鬟弄湿了我的衣裳,莫名其妙让我去更衣, 分明有鬼!傻子才去! 该丫鬟铩羽而归,只得去荼香阁急奏,并请罪。 皇帝明昭没等来最后一个有可能的人选,结果却等到了这样的答复, “不肯来?还说自己走两圈就晾干了?” 这……倒是像极了阿荼。 明昭突然心中多了几分期许, 便挥手道:“立刻再想办法,一定要把她引来。” 正在这时候,梁琨玉快步进来,“皇爷, 温十二娘子朝这边来了。” 明昭诧异, 她不是不肯来吗?怎么又过来了? 文晓荼还是很想找到温如荼的昔日闺阁,好故地重游一下,所以就继续寻找, 毫无头绪的文晓荼胡乱选了挑路,七拐八拐的,结果还真找到了一处熟悉的院落。 那半掩的门扉,似乎就是记忆中那有些模糊的闺阁小院的院门…… 身旁的四儿弱弱道:“姑娘,这里好像就是刚才那个丫鬟说的地方。” 文晓荼:Σ(⊙▽⊙“a 文晓荼止步门扉外,要不……就不进去了?反正那只是温如荼的闺阁,又不是她的房子,不进去也无妨。 四儿小声问:“姑娘要进去吗?” 文晓荼托腮道:“这里怎么两个守门的都没有?”——好歹是她从前住过的地方, 不应该啊! “肯定有诈!”文晓荼谨慎再三, 决定不进去了,“算了, 反正时辰也不早了, 咱们回赏菊亭。” 荼香阁中,梁琨玉慌慌张张跑进内室, “皇爷, 不好了!那温十二娘子到了门口, 又突然走了!” 明昭只觉得太阳穴突突乱跳, 他咬牙切齿道:“不必弯弯绕绕了,直接去把她请过来!” “是!”梁琨玉明白皇爷的意思, 领着两个健硕太监,便飞扑而出。 而文晓荼走了还不到一百米, 就感觉到身后有人飞奔而来,还没回头看,就见两个身材高壮、却面白无须的两个家丁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四儿吓得脸色一白,却伸开手臂拦在了文晓荼面前,“你们是谁?你们要干什么?!” 文晓荼怔了一下,这个瘦瘦小小的丫头,没想到竟这般忠心。 那两个家丁二话不说,直接架住四儿拖拽到一边儿,简直就是拎小鸡仔。 文晓荼皱眉, 正想着这事怎么回事,忽然一个熟悉的人冒了出来, “十二娘子不必怕,您跟我走一趟便是了。” 文晓荼惊了一下,脱口道:“梁琨玉?!” 没错, 出现在她眼前,可不正是皇帝身边的宫殿监梁琨玉吗? 梁琨玉也惊了一下,“姑娘如何认识咱家?!” 文晓荼急忙捂嘴, 这个……她还真不好解释。 被提溜在一旁的四儿大喊道:“姑娘,快跑啊!” 文晓荼默了三秒钟,然后道:“放心,没事的。” 四儿已经哭了:“这还叫没事?姑娘,女儿家贞洁最要紧,您快跑啊!” 这孩子,虽然傻,却是个好孩子,文晓荼连忙安慰道:“放心,贞洁没问题的,因为他们都是公公。” 正把四儿架在半空的两个高壮太监也惊了一下, 毕竟他们的外表,可一点都不像太监。 文晓荼看向梁琨玉, “梁公公,请带我去。” 真没想到, 皇帝居然来了国公府, 而且……貌似还在荼香阁? 梁琨玉虽然很震惊, 也很想问清楚这姑娘为何认识他,但皇爷吩咐的差事耽搁不得,便忙道:“姑娘随我来。” 再一次回到荼香阁,文晓荼才终于步入了温如荼昔日的闺房中。 梁琨玉没有进来,他守在了正堂外。 文晓荼扫了一圈,便看到内室的烟粉色纱帘被挑开,皇帝明昭手里举着那只电灯走了出来。 这一幕,她肿么觉得有点好笑? 她没忍住,“噗嗤”笑了,“还有电啊?”——这种充电款的电灯,居然能扛到现在? 皇帝明昭冰山般脸终于笑容了,因为哪怕开启读心术,也依然听不到眼前之人的心声,这——才是朕的阿荼! 明昭轻轻拍了一下那圆圆的电灯,电灯变成了暖光,再拍一下,电灯熄灭了:“朕偶然发现,拍两下就熄了。” 明昭将这只灯放在了一旁的月牙几上,然后快步走向这么相貌陌生,但笑容却令他无比熟悉的女子,然后一把抱在怀里,阿荼,朕的阿荼,竟回来了! 明昭一瞬间热泪盈眶。 文晓荼却将他推开了,她板着脸说:“别动手动脚,我现在还是个待字闺中的姑娘呢!” 然鹅某人不但不听,反而含着泪花,吻在了她的唇上。 文晓荼:我这个身子才十五岁啊!温如初的初吻,就这么没了啊! 文晓荼恼羞成怒,一把糊在某人的脑门上,“男女授受不亲不懂吗?” 被拍了巴掌的皇帝陛下不但不生气,反而呵呵笑得像个傻子,“朕懂,但阿荼是朕的妻子。” 文晓荼瞬间就生不起气来了,好,她死后,皇帝不但追封她为皇后、加封饭饭为太子,还把温祺破格加封为国公,的确是相当够意思了。 第243章 朕吃醋了 “阿荼。”明昭捧着眼前这张无比陌生、却又无比熟悉的小脸蛋,忍不住再一次轻唤,“阿荼!” 文晓荼只得耐着性子应道:“是我,我又回来了。” 然后,她扬起笑容:“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那张灿烂的笑脸,一如当年的模样,“简直就像是做梦……”唯有在梦中,朕才敢奢望阿荼能够重新回到朕身边。 文晓荼笑眯眯提议:“要不我掐你一把,让你试试疼不疼?” 还是那样的顽皮……明昭既激动、又有些无奈,“阿荼是怎么回来的?还成了温礼的女儿?” 提到温礼,文晓荼真的很郁闷,“我也不想当他的女儿啊!可偏偏就这个身体最适合降临。” “降临?”明昭了一下子抓住了关键字眼儿。 文晓荼忙正色:“我这不是鸠占鹊巢,也不是借尸还魂。从我原本的世界降临到大宣朝,所选取的降临肉身,都是将死或寻死之人。” 明昭倒是并不在乎阿荼是不是鸠占鹊巢,哪怕借尸还魂,只要阿荼能回来,又有何妨? 文晓荼叹着气道:“我大约是跟水犯冲,降临的时候,在池塘底,幸好我会游泳。” 明昭皱眉:“池塘底?是失足落水了?” 文晓荼摇头:“是被温如玉和温如珠吵架,失手将她推下池塘。” 温如玉和温如珠?应该就是刚才那两个?明昭想到此,不禁心中更多了几分憎恶。 文晓荼继续嚷嚷着告状:“若只是不小心把温十二娘推下水也就罢了,她们俩居然视若无睹,只顾着吵架推卸责任, 甚至都不曾喊人来救!” 所以, 温十二是将死之人——明昭想,虽说是多亏了那两个心肠歹毒的温氏女, 阿荼才有了可以降临的肉身,但如此对待亲姊妹…… “温礼是怎么教养女儿的?竟教得这般歹毒!”明昭只要一想到阿荼降临到了幽暗冰冷的水底,就忍不住怒从心生。 文晓荼连忙点头,没错, 都怪温礼不好, 她揪着皇帝的衣袖,小声道:“我不想给延恩伯做女儿,能不能……把我过继到二房?” 明昭伸手抚摸着近在咫尺的那张小脸,颔首道:“朕也正有这个打算。” 说着, 他转脸唤了梁琨玉进来, 道:“转告昌国公夫妇,暂且将温十二娘留在国公府,然后叫他们设法将十二娘过继到膝下。” 梁琨玉难掩诧异, 但还是忙不迭去传话了。 文晓荼松了一口气,“这些日子,那个温如珠天天来烦我……”她真是受够了。 明昭眼眸中冷意闪烁,“阿荼以后再也不必忍受任何人了。你安心留在昌国公府,朕会安排好一切。” 接下来,就等着过继二房,然后择日入宫了。 文晓荼忍不住忙问:“粥粥和饭饭还好吗?” 明昭眼睛里瞬间又有了温度,“还差五日, 便是三年零两个月了, 锦书和景珺都长高了许多,景珺很懂事、锦书如今也乖也很多。”——犹记得当年, 阿荼刚刚撒手人寰, 锦书整日哭闹不休,非吵着要娘亲——朕虽为天子, 却也没法让锦书如愿以偿。 明昭眼圈隐隐泛红, “孩子们都很想你。”——朕也想你, 想你想得都快疯了。 文晓荼鼻子一酸, “我想见粥粥和饭饭。” 明昭看了看阿荼如今如今的小身板,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 “你……打算怎么跟锦书和景珺解释?” 文晓荼毫不犹豫道:“自然是告诉他们实情!”这可是她亲生的崽儿,而且如今他们也不是三岁小孩子了, 不会对旁人乱说的,告诉他们又何妨? 明昭怔了怔,“是啊,若不如此,如何能相认?” “皇上可以带粥粥饭饭来见我吗?”文晓荼满是恳求之色。 明昭道:“等你进了宫,有的是时间和孩子们慢慢相认。” 文晓荼小声道:“那要等多久?” 明昭沉吟,“怎么也得筹备几个月……” 文晓荼瞪大眼,“这也太久了?!”——不就是进后宫么!怎么这么麻烦? 明昭无奈地道:“朕会尽快的。”朕又何尝不想早日把阿荼娶回宫,但这种大事, 如何能草率?几个月已经是快的了。 文晓荼嘟哝道:“我等不了那么久,皇上还是找个机会, 带粥粥饭饭出宫来见我。” 明昭心下不满:你就知道粥粥饭饭,也不关心一下朕…… “知道了!”明昭虽不情愿,但终究还是不忍心拒绝阿荼, “朕会安排的。” 文晓荼这才露出笑容。 明昭脑中却再不断思量着阿荼刚才所说的“降临”一事,这种匪夷所思的能力…… “阿荼,原来有两种能力, 一个是芥子空间,一个是‘降临’。”明昭半是自语地道,“这个‘降临’的能力,阿荼现在能够完全掌控吗?” 文晓荼道:“前不久升级了,现在的确能掌控了。”但还需要献祭一百毫升鲜血,应该不算“完全”掌控。 明昭心下一凛,“所以说,是阿荼自己决定要回来的?” 文晓荼点头,孩子还那么小,她哪里放心? 明昭深吸一口气,“那么……阿荼如今是来去自如的吗?” 文晓荼“唔”了一声,“差不多。”只要攒个三四个月,就能达成穿越条件。 明昭心中咯噔一下,也就是说, 阿荼随时可以离开朕……不, 不会的,阿荼既然回来了,就不会再离朕而去。 但明昭心中清醒地明白,阿荼是为了谁才回来的! 明昭心中微微作痛,“朕知道,你是放心不下锦书和景珺,但是……把你心中,可有那么一两分是为了朕才选择回来的?” 文晓荼:啊……介个…… 她飞快低下头,“皇上这是在吃粥粥饭饭的醋吗?” 明昭心中酸涩,“对,朕吃醋了。” 文晓荼:拜托,能不能不要这么干脆利落地承认这种丢脸的事情啊! 明昭再度将眼前这个没良心的小女子揽入怀中,“阿荼可以答允朕,以后再不离开朕身边了吗?” 文晓荼略一思忖,便道:“臣妾答允,会陪伴皇上余生。”——反正皇帝也不年轻了,陪他到死也没有太久。反正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已经调整到365:1,哪怕在这里呆上几十年,那边也不过就是几十天,不打紧。 明昭心头紧绷着的弦儿总算松了下来。 第244章 入住昌国公府(上) 赏菊亭。 日暮已经西斜,温八娘和温十三娘早已回来,但昌国公夫人却不在此处。 小卢氏夫人有些不快,“你们婶母去更衣了,已经去了大半个时辰!”——小卢氏倒是没有被晾着,徐夫人唤了两个儿媳妇过来招待小卢氏夫人,分别是执掌中馈的长媳小徐氏,以及次媳沈氏。 对于这样的招待的阵容,小卢氏夫人很不满意,就算不县主怀着身孕,身子娇贵,好歹也得叫出身侯府的辛氏来招待? 此刻,温如玉神色紧张却又难掩兴奋,她想告诉小卢氏自己遇见了皇上,但当着两位长嫂的面儿,又不好明说,便只得暂且憋着。 而温如珠神色极为不快,虽说后来又有人因她去换了光鲜的新衣,但温如珠可没忘了自己是何等狼狈地被赶出荼香阁。 “怎么换了衣裳了?”小卢氏打量着温如珠衣衫,露出不悦之色。 温如珠只得道:“底下小丫头不当心,弄脏了女儿的衣裳,方才去水阁换了。” 长媳小徐氏道:“是哪个丫头?我回头好好教训她。” 面对公府宗妇,温如珠倒是乖巧温婉,“不妨事,那丫头又不是故意的。” 正在此时, 徐夫人才姗姗回到赏菊亭, 小卢氏立刻敛了怨容,扬起笑脸。 徐夫人扫了一眼温如玉和温如珠:“姑娘们都回来了呀。” 小卢氏道:“诶?玉儿, 你十二妹妹哪儿去了?” 温如玉摇了摇头。 温如珠心情正不佳,便甜美一笑道:“十二姐姐说不准是迷路了呢。” 徐夫人淡淡说:“自家后院,怎会迷路?底下禀报说,十二丫头扭伤了脚, 我已经着人让她去偏院上药了。” 说着, 徐夫人看向小卢氏:“今儿也不早了,十二娘伤得不轻,若是胡乱动弹,怕是要伤上加伤, 不如今儿就她留下歇养。” 小卢氏根本不在意温十二倒是如何了, 但面上还是一脸慈爱:“这孩子,素来乖巧谨慎,今儿怎么这么不小心?真是劳你多费心了。回头等伤好了, 我立刻叫人来接。” 徐夫人不知可否,转脸吩咐小徐氏和沈氏:“你们替我好好送送大太太和你们两个妹子。” 小卢氏知道这是逐客,却也不满露出丝毫不满,还得客客气气说:“今日真是太叨扰了。” 温如玉和温如珠和乖乖巧巧行了万福辞别,宛若大家闺秀。 回到延恩伯府,小卢氏不耐烦地打发了温如珠,又屏退了左右,这才露出苦恼之色:“徐氏不冷不热的, 怕是不见得会出手相帮。” 温如玉终于忍不住道:“母亲, 我见到皇上了!” “什么?”小卢氏夫人一瞬间有些不敢置信。 温如玉压低声音道:“就在贤圣皇后昔日住过的荼香阁,皇上就在里头。” “当真?!”小卢氏夫人不禁喜出望外, 没想到自己的女儿还有这般时运!老爷的国丈命数, 看样子是要应验在玉儿身上了! 小卢氏急忙唤了个婆子进来,“快去请老爷过来, 就说有大喜讯!” 温如玉神色一滞, 这算什么“大喜讯”?皇上根本不待见她呀! 但此时此刻, 温如玉也没脸说, 自己是被皇上逐出荼香阁的,尤其当温礼带着一身脂粉香、和一脸不耐烦来到正房, 不消说,八成是从白姨娘屋里来的。 小卢氏压下心头不满, 忙笑着说:“老爷,咱们玉儿有大福气了!” “什么大福气?”温礼老脸皱着,神色很是不悦。 温如玉也只得硬着头皮道:“女儿在公府荼香阁,偶然遇见了皇上。” 此话一出,温礼大喜过望,“当真?皇上对你可还中意?!” 温如玉脸蛋一滞。 小卢氏笑着说:“老爷,您这么问,叫玉儿怎么回答?她可是大家闺秀。” 说着,小卢氏又温声细语拉着温如玉的手, “玉儿不必害羞,这里又没有旁人, 快与父亲母亲说说,皇上跟你说了些什么?” 温如玉低下头,小声道:“只是随便说了两句话, 便退出来了。皇上……很是威严,女儿有些害怕。” 温礼嗔怪道:“这有什么好害怕的?皇上算来还是你的姐夫呢,大大方方请安问候便是!” 小卢氏笑容满满:“不管怎么说, 能见到皇上,是天大的好事!三个姑娘都去了,就独玉儿见到了皇上,还说上了话,可见是天命注定玉儿能给老爷争光!” 温礼捋着胡须:“还是夫人有远见,没有把玉儿早早嫁了人,如今可见,这好姻缘不怕晚!”——是啊,皇上若要娶,肯定得娶温家嫡出的女儿,如珠虽更加貌美, 但毕竟是庶出,哪怕进了宫, 只怕也只能做嫔妃,可玉儿就不一样了!这可是我延恩伯嫡出的掌上明珠啊! 温如玉只觉得心虚恐慌不已, 但实情她又没脸说出口, 也只得默认了母亲这般夸大其词。但转念一想, 是啊,温如初合温如珠也去了公府,一个扭伤了脚、一个弄脏了衣裳,独她见了皇上!这难道不是上天注定的福分?想到这一点,温如玉瞬间红透了脸。 小卢氏笑咯咯道:“老爷别说了,咱们玉儿都羞坏了呢。” 此时此刻,隔着两条长街的昌国公府,确实异常安静。 夜色降临,昌国公温祺恭恭敬敬送走了微服的圣上,这才回到了正妻徐夫人院中。 屏退了左右之后,徐夫人道:“我已经把十二娘安排在了东边的丹若园。” 温祺颔首,丹若园是府里用来招待贵客的单独院落,这十二娘……打今儿起,便是非同一般的贵重之人了,“安排规矩懂事的丫鬟婆子去伺候,这些日子吃穿嚼用都照着你我的用度来。” 徐夫人微微惊讶:“竟至于此?” 温祺叹了口气:“皇上叫人传话给我,一是寻借口把十二娘留在咱们府上,这点夫人已经做得很好,皇上还要第二条口谕——便是想办法把十二娘过继到咱们膝下。” 徐夫人神色巨变:“咱们膝下?那便是国公府嫡女了!皇上这是……” 温祺点了点头,“十二娘的位份……不会低了,不是淑妃、便是贵妃。” 徐夫人听了这话,鼻子一酸,眼圈湿润了,“荼荼生前,也只是贵妃。” 想到英年早逝的女儿,温祺也很心痛,“荼荼是贤圣皇后,大皇子也已是太子,皇上重情重义。如今荼荼去世了三年多了,皇上如今要再纳温氏女入宫,是咱们温家、咱们府莫大的荣耀。” 温祺谆谆道:“这份荣光,皇上特意给了咱们府,这是何等皇恩浩荡?夫人,好好待十二娘,等她日后进了宫,也自会好生照顾太子殿下和二公主。” 徐夫人拭了拭眼角的泪,“老爷的意思,我明白。”——日后宫里有个姨母照顾,也总归能叫人稍稍安心些。 “可是……大老爷恐怕不会同意。”徐夫人甚至延恩伯贪婪秉性,哪怕十二娘出身不及八娘、相貌不及十三娘,延恩伯亦不会轻易放手。 温祺沉吟片刻道:“此事我来解决。” 第245章 入住昌国公府(下)爆更1 文晓荼没有被安排在荼香阁,主要是荼香阁实在是太小了,且已经多年不曾住人。相比之下,丹若园宽敞雅致,据说此处是用来招待近亲贵客的单独院落,内中一应装饰摆设无不精美,甚是当天晚上徐夫人就亲自带了四个丫鬟、四个婆子来。 再一次见到徐夫人,文晓荼发现她眼眶有些泛红,忍不住问:“您的眼睛……”是哭过了? 徐夫人忙笑着说:“风沙迷了眼,不打紧。” 今天根本没风好伐……但也不好戳破,忙主动给徐夫人沏了一杯茶,“您喝口茶润润喉。” 徐夫人接过茶,她看着十二娘那双清润的眸子,不由地便想起了她的荼荼……她鼻子一算,眼里再度湿润了,“贤圣皇后进宫的时候,也是与你差不多年纪。” 文晓荼怔住了,原来是为温如荼的死而伤怀…… 此时此刻,文晓荼还真不晓得该怎么安慰徐夫人——她总不能自爆身份?说句凉薄话,徐夫人在她心目中的分量,与粥粥饭饭相比,终究不是一个重量级。 况且,借尸还魂这种事情,对于一个封建老人家,未免太惊悚了。 更何况, 她本就不是温如荼。 徐夫人飞快擦了泪, 笑道:“年纪大了,总爱说些有的没的。” 徐夫人飞快转移话题:“对了, 皇上可跟你说了,如何安排你?” 文晓荼乖巧地道:“皇上说,会请国公府收我入继。” 徐夫人点头:“对,我和公爷会尽快安排你过继事宜, 但过继之后呢?皇上可有说接下来如何安置你?” 文晓荼听懂了, 徐夫人这是想问她,皇上打算给她什么位份。 这个,文晓荼还真没问皇帝。 她摇头:“皇上不曾说,我也不曾问。” 反正, 不会亏待了她?上辈子, 她就已经是贵妃了,死后还追封了皇后。 当然了,文晓荼是不敢奢望直接当皇后, 皇后之位非同小可,但好歹也是四妃? 皇帝安排她入继国公府,也有抬高她出身之意,想必不会在位份上委屈了她。 想到此,文晓荼便安心了,“只是……父亲大人他会同意吗?”——温礼那厮,就是个卖女求荣的主儿,但凡有点儿利用价值的女儿, 温礼都不会轻易松手。 提到延恩伯, 徐夫人眼里也划过一丝厌恶之色,她掩了掩唇角道:“放心, 公爷会亲自与他商谈。” 温祺素来看重血脉情分, 文晓荼反而有些不放心——但转念一想,此事是皇帝吩咐, 也就是说有皇帝兜底儿, 应该是没问题的。 更何况, 她论容貌不及温如珠、论出身才学不及温如玉, 在她温礼眼中,价值并不大。 哦, 对了忘了跟皇帝问,方婉仪的幕后指使是谁了! 唉, 算了,以后有的是时间。 一夜好梦。 翌日醒来,几个安静伶俐的丫头服侍她更衣洗漱,文晓荼这才想起被自己忘在脑后的小丫头四儿,“我的贴身侍女呢?” “姑娘请先用早膳,奴婢这就把四儿唤来。”丹若园的大丫头榴枝道。 这丹若就是石榴的别称,徐夫人安排过来伺候的丫头不是榴枝、就是榴花、榴实、榴火,倒是应景得紧。 温家如今到底不同往日了,连早膳都比从前不知丰盛了多少倍, 自然了,比起宫中还是逊色了许多。但比起之前在延恩伯府的日子, 已经是天上地下。 才用了早膳,榴枝便引着小脸发白、战战兢兢的四儿走了进来,四儿一看到自家姑娘, 当场便“哇”地哭出了声儿,“姑娘你没事就好!可吓死奴婢了!” 文晓荼哭笑不得,“我不是跟你说了么, 那是宫里的太监。” 四儿啜泣道:“可是、可是……宫里的公公着实吓人!” “好了好了!”文晓荼连忙安慰,又将一盘自己没动过的蒸饺递给她,“饿了,先吃点东西垫垫饥。” 对于小丫头四儿而言,一盘鲜美可口的蒸饺,那可是顶级珍馐,有了好吃的,四儿也不哭,连忙道:“多谢姑娘。”便捧着去廊下大快朵颐。 文晓荼忍俊不禁,又叫榴枝端了一盏甜汤并一碟桂花糕给她,这四儿这贪吃鬼,若不是有人看着, 怕是连碗碟都要舔干净了。 “国公府的饭菜可真好吃。”四儿舔了舔嘴角,仍是一副没吃饱的样子。 文晓荼可不敢再给她吃了, 免得撑坏了肚皮。 昔在延恩伯府,作为一个小小庶女的贴身丫头, 往日里也吃不到什么像样的东西,甚至还经常吃不饱。 不过以后跟着她,便不必挨饿受欺了。 丫头榴花快步进来:“姑娘,夫人来看望您了。” 文晓荼一怔,连忙起身相迎,她冲着徐夫人福了福身子,“原该去给您请安才是……” 徐夫人微笑着将她扶起,“你扭伤了脚,好好养着才是正经。” 文晓荼当然知道,她是因为“扭伤了脚踝”,所以被国公夫人留下来养伤。 徐夫人又道:“皇上着人瞧瞧送了许多东西来,宫中内侍,不可怠慢,所以我便赶紧引了过来。” 说话间,徐夫人便忙叫请内侍们进来。 好家伙,四五个嬷嬷、六七个太监、十来个宫女,个个怀里抱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有绸缎首饰、文房四宝、内廷糕点——这些也就罢了,但是怎么还有鎏金铜盆、玻璃镜子、西洋摆钟——还有偌大一个梳妆台! 文晓荼嘴角抽抽,她在国公府,是缺吃的,还是缺脸盆了?! 整得跟搬家似的! 领头的还是她的熟人,昔日昌仪宫的小领头太监小尹子——就是梁万贯的徒弟,嬷嬷宫女里头也不乏旧人,其中有昔日教引嬷嬷秋桑,还有曾经服侍她宫女彤霞和晓露。 “皇上的赏赐也太丰厚了。”文晓荼只得忙对小尹子道,“还烦请公公回去之后替我转达对皇上的谢意。” 小尹子躬身道:“皇上发了话,奴婢们以后留在公府,伺候娘子您。” 文晓荼:……都留下吗? 一旁的徐夫人已然震惊,“这……是都留下伺候十二娘吗?” 小尹子笑着道:“那是自然。” 徐夫人瞬间有些心中不安,皇上这是太过喜欢十二娘,还是……信不过公府? 第246章 后宫嫔妃安好否(爆更2) 徐夫人心中惶恐,“几位嬷嬷,是特来教导十二娘规矩礼仪的吗?”——既然要入宫为妃,自是少不得提前学一学宫里的规矩。 为首的秋桑嬷嬷道:“皇上只吩咐奴婢们好生伺候娘子。”——还严厉警告她们,必须将温十二娘子照顾周全,不能有丝毫差池,更不得有半点二心。秋桑嬷嬷便明白,这十二娘子便是她们日后的主子了,怕是进了宫,怎么也得是个妃主娘娘。 徐夫人惶惑极了,不教导规矩礼仪?皇上不至于这般疏漏,徐夫人打量着这位颇有些年纪的嬷嬷,便道:“这位嬷嬷好生面善,像是在哪儿见过。” 秋桑道:“奴婢先前是昌仪宫的教引嬷嬷。” 徐夫人原不过就是热络两句,不成想竟然是伺候过荼荼的…… 秋桑低声道:“奴婢秋桑,自贤圣皇后仙逝之后,便一直在昌仪宫看着屋子……还有尹公公、彤霞、晓露都是。” 文晓荼暗忖,红酥、南枝等宫女,算来也已经满役,怕是已经出宫嫁人,没来倒是不稀奇。为何皇帝没有把梁万贯、小元宝派来?梁万贯好歹是一宫管领太监,或许不便离宫,那小元宝呢?还有春溪嬷嬷呢? 徐夫人心情甚是复杂,皇上竟把伺候荼荼的旧人赐给了十二娘…… “那就有劳尹公公和秋桑嬷嬷了。”徐夫人努力挤出个笑容,客气地道。 略叮嘱了几句, 徐夫人便推说要处理庶务, 便离开了丹若园,文晓荼亲自将她送出仪门, 她看得出来,徐夫人这是睹物思人……啊不,睹人思人了。 回到堂中,小尹子和秋桑向她客客气气请了安, 便为她一一介绍底下这些宫人, 小尹子手底下有太监五名,分别是常春、常喜、小亮子、小虎子、小宁子,秋桑嬷嬷则一一介绍了另外几位嬷嬷,然后便是彤霞、晓露、玉簪、素馨、木樨、杜若等十二个宫女。 尤其最后十名宫女, 都是用花木取名, 听着都还不错。 文晓荼记了个七七八八,便拿了一包银子赏赐众人,这一举动, 直叫四儿目瞪口呆。 毕竟原主温十二娘可是个穷酸小庶女,不过文晓荼可不缺钱,芥子空间里随手放的金银锞子就有好几箱子。 四儿小丫头心思单纯,随便糊弄一下便是了。 然后文晓荼才开始旁敲侧击,“嬷嬷可是从前昌仪宫的大嬷嬷?” 秋桑讪笑:“奴婢哪有那等身份?昔日昌仪宫的大嬷嬷是春溪嬷嬷,不过如今已经在东宫服侍了。” 文晓荼心道:原来是去饭饭那边儿了。 文晓荼又装作随意地道:“我曾听闻,贤圣皇后身边的大太监好像姓梁。”说着,便看向小尹子, 你师傅还好吗? 小尹子面露苦涩:“不瞒姑娘, 先前昌仪宫管领太监梁公公是正是奴婢的师傅,只是……因为服侍贤圣皇后不利, 梁公公挨了板子, 被发落去皇庄了。” 文晓荼微微错愕,梁万贯被打屁股, 还打发去了皇庄了? 细一思量, 便不难猜度, 她遇刺的时候, 梁万贯便在她跟前服侍,想必是皇帝责怪梁万贯护主不利, 只怕当时在场的其他太监宫女也吃了挂落。 想到当年旧事,秋桑嬷嬷也感慨良多, 幸好当日她留守昌仪宫,否则…… “唉,何止是梁公公,不少太监宫女都受了责罚,宫女还好些,不过就是撵出宫去,太监……不少都挨了板子,发配去了皇庄做苦力。”秋桑嬷嬷也感慨不已,贤圣皇后遭遇噩耗, 她们这些做奴婢的,也是战战兢兢, 生恐被皇上迁怒。春溪大嬷嬷若不是太子爷开口要人,只怕一把年纪,也要给撵出宫了。 文晓荼缓缓道:“尹公公和秋桑嬷嬷也是宫里的老人了, 我年轻,不熟悉宫中事,不知二位可否为我讲解一二。”——她也想知道如今宫中形势, 不知辛若芝、陆蘅芷,还有洛美人、余婕妤可还好? 另外,她也很想知道,当年到底是谁想要置她于死地?以皇帝的读心术本事,想必不难查出真凶,只消问问,后宫这几年死了那位嫔妃,便十有八九是害死她的人了。 然鹅,小尹子和秋桑却齐齐低下头了。 良久,秋桑才陪笑着道:“后宫……自然一切安好,嫔妃和睦、六宫祥和,太后娘娘慈爱仁和,娘子安心便是。” 小尹子也连忙点头:“是啊是啊, 娘子安心等着皇上圣旨便是,等进了宫,一切自然明了。” 文晓荼:这两个家伙, 不对劲啊! 明明是皇帝派来伺候她的,二人也一直恭恭敬敬,怎么提到后宫,便三缄其口了?! 莫不是觉得她如今身份未定,所以不敢对她一个宫外人泄露内宫之事? 不对啊,她也很快就要入宫了,提前给她介绍一些,又有什么关系?她问的又不是内宫秘辛,只是问问后宫成员们如何罢了!又不是追问贤圣皇后死因! “那……二位可否与我说些方便说的宫中事?”文晓荼眯着眼睛问。 小尹子与秋桑面面相觑,这位主儿,怎么就非盯着宫里问…… 秋桑旋即微笑道:“今早,太后娘娘刚刚下了懿旨,要举办秋日宴,据说介时会召京中世家女眷入宫呢,娘子想必也要入宫觐见太后,娘子不妨好生准备准备。” 文晓荼心想,入宫这种事情,想也知道肯定要经过太后同意——当然了,太后是巴不得皇帝赶紧多娶几个小老婆,自是不会反对,但明面上的流程还是要走一走的。 “我省得了,多谢嬷嬷提醒。”——无非就是做两身体面的衣裳,正好皇帝送了不少绸缎首饰来。 “还有呢?”文晓荼满含期待,看着小尹子和秋霜。 小尹子只得硬着头皮道:“皇上膝下的皇子公主们都聪慧孝顺,尤其是太子殿下,不但颖慧过人,更深得皇上太后喜爱。” 文晓荼微微颔首,那就好,“二公主可还好?” 小尹子一听十二娘子问这个,便松了一口气:“咱们二公主殿下出落得亭亭玉立,又活泼伶俐,是皇上最宠爱的一位公主了。” 起码粥粥饭饭一切安好。 文晓荼便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小尹子和秋桑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第247章 谱儿大的皇帝女婿(爆更3) 皇帝所赐的这批宫人可不只是伺候她日常,其中还有精于苏绣的绣娘,太监里头还有两个精于掌勺的厨子!可谓是考虑得极为周全了。 当日,两位精于苏绣的绣娘便为她量体裁衣,动手为她整治秋装,掌勺太监也第一时间接管了丹若园的小厨房,整个丹若园一日之内,便已经不是国公府所能管辖的了。 丹若园是个独立的别院,甚至有个专门出入公府的小东门,因此皇帝明昭才要派遣宫人,从昌国公府接手这个小别院,如此一来,皇帝明昭便可以在昌国公府不知道的情况下,进入丹若园,和阿荼私会。 皇帝驾临,众人纷纷叩头。 皇帝一挥手,小尹子和秋桑嬷嬷立刻会意地领着一干奴仆退了下去。 这样的场面,倒是叫她想起了昔日在昌仪宫时的样子。 文晓荼欢喜地探头探脑,却发现皇帝身后,除了太监,便别无旁人,瞬间便蔫儿了。 明昭心里不由泛酸,嘴上还得忙解释:“珺儿是太子,要读书习武,课业不能懈怠。” “那粥粥呢?”文晓荼耷拉着脸, 很是不爽, 你带一个过来也行啊! 明昭一时无言反驳,只得道:“下次, 朕一定都带来还不成吗?” 文晓荼努了努嘴,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我入继的事情,进展如何了?” 明昭忙指着她的手道:“放心, 温礼今日便会登门。” 文晓荼一怔:“怎么是他主动登门?”——总不可能是来接她的? 明昭笑了:“阿荼若是好奇, 朕可以带你去听听。” 偷听??这个就有点刺激了。 “好啊!”文晓荼在丹若园憋了好几天,早就闷坏了。 昌国公府,前院书房因悬了“慎独”二字的匾额,故而唤做“慎独堂”, 此处是昌国公温祺处理正事和接待贵客之所。 而世上, 大约没有比皇帝更贵重的客人了,哪怕这位客人,还是温祺的女婿, 温祺依然十分惶恐。 “皇上驾到,微臣有失远迎,万望赎罪!”说着,温祺便要敛衣行大礼。 好在皇帝没真的受礼,还主动搀起温祺,并一脸温和地道:“朕是微服而来,还望岳父不要声张,只当是自家女婿登门便是。” 文晓荼撇撇嘴:谁家女婿跟你似的这么谱儿大?瞧把老岳父给紧张的! 温祺自然也注意到了温十二娘, 心下正疑惑, 皇上何时去了丹若园——但转念一想,丹若园如今是宫里人管着, 只怕皇上十有八九便是侧门进了丹若园, 又领着十二娘来了前院! 文晓荼见了温礼,也是尴尬, 不知该如何称呼, 便福了福身子, 道:“叨扰您了。” 温祺见状, 连忙拱手还礼,他张了张嘴, 也不知该如何称呼,毕竟名分还未定呢!便道:“自家人, 不必见外。” 文晓荼黑线,若真不见外,晚辈行礼,你还个啥礼啊! 温如荼的记忆里,这个父亲的确就是这般谨慎小心的性子,没想到,当了国公,还是没变啊。 “不知皇上驾临,可是有何吩咐?”温祺一脸小心地询问。 明昭神态温和:“也无什么大事, 只是过来看望一下,顺便听听延恩伯会说出什么话来。” 温祺不禁头上冒出冷汗, 皇上连兄长今日要来拜访都知道…… 明昭又笑道:“朕不会露面,在内室听一听便是,入继事宜, 按照先前的安排来就是了。” 文晓荼暗忖:先前的安排?合着已经计划好了啊! 话说,温礼为什么主动登门?明明入继的事儿,应该是温祺求着温礼, 怎么瞧着倒像是反过来了。 正在此时,小厮在外头扬声禀报:“老爷,大老爷来了!” 明昭二话不说,顺手就拉着文晓荼的手进了内室,浑然不觉自己的举动有多么不妥。 温祺:…… 温祺还能怎样,虽然很震惊,但也能装作没看见,他整了整衣冠,却并未出门迎接兄长,而是直接扬声吩咐:“进来!” 文晓荼:这才有点国公的派头。 书房的内室也还是书房,里头是两大排书架, 放着不知凡几的古籍,看着就叫人头大。见皇帝已经端然坐在了一旁的扶手椅上, 文晓荼忙默默落座, 竖着耳朵听着。 一开始, 不过就是老兄弟俩的一通寒暄,说了大约一刻钟的废话,温礼才步入了正题。 “我听闻太后娘娘要举办秋日宴。”温礼的语气不似方才那样寻常,隐隐有些紧张了。 温祺的语气却十分平淡,浑然不似刚才见了皇帝女婿那般诚惶诚恐,他饮了口茶才徐徐道:“是有这事儿。” 温祺越平淡,温礼就越不安:“可是今年跟往年似乎不大一样。” 温祺放下茶盏,疑惑地道:“有什么不一样?” 温礼讪讪笑了:“今年……需得是二品以上诰命夫人,或者侯爵以上人家……满京城,够格的怕也不多了。” 温祺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许是太后娘娘今年不喜喧闹。” 内室的文晓荼偷偷笑了,无论二品诰命还是侯爵之家,温礼都不合格!其实按理说,公侯夫人皆可封一等诰命,伯爵夫人是二品诰命,但小卢氏是继室,所以便次一等,只授了三品诰命。 此事温礼也原不以为意,不成想如今却成了进宫参宴的障碍! 温礼再也按捺不住了,“老二啊,你可得帮哥哥一把!你嫡亲侄女玉儿可都十九了,我可还盼着寻机会求太后娘娘赐个婚呢。” 温祺微微一笑:“此事倒不难,叫我夫人代为一求便是。” 温礼老脸微僵,“这……其实也不只是为了玉儿,卢氏一直嚷嚷着说,若连宫中秋日宴都不得赴会,日后便没脸见人了!你瞧瞧这,我也是为难得紧啊!” 内室中,文晓荼忍不住暗啐了一口,低声与皇帝嚼耳根子:“他真不要脸。”——居然让妻子背锅! 明昭感受到耳边的热气,骤然心脏猛地一跳,只觉得半边身子都酥了,他一把握住那只小手,低声道:“安静。” 文晓荼“哦”了一声,继续听戏。 第248章 入继成功!(爆更4) 书房中安静了好一会儿,温祺这才缓缓开口:“这几日,十二娘留在我这儿,伤已经好了许多。” 温礼不明所以,怎么说到十二娘身上了? 温祺叹了口气道:“你也知道,自贤圣皇后去世后,我夫人一直十分伤痛,原先好歹还有惠儿丫头承欢膝下,还能稍减悲痛。自惠儿出阁之后,我夫人一直郁郁寡欢,直到日前十二娘在此留居,这孩子……乖巧懂事,我夫人十分喜欢。” 温礼听懂了自己的兄弟的意思,他毫不犹豫道:“若是弟妹喜欢,便叫十二娘留下侍奉!” 文晓荼一脸厌恶,这家伙,卖女求荣,真真是丝毫不带犹豫! 温祺笑着摆了摆手:“这可不合适!底下有四个儿媳妇,哪有叫侄女上门伺候的道理?” “这……”温礼有点搞不懂自己兄弟。 温祺便道:“不如这样,把十二娘过继过来,如此,承欢膝下,便也名正言顺。” 温礼诧异:“过继?!” 温祺点头:“放心,我不会亏待了这孩子,到时候便直接记在我夫人名下, 等同嫡出, 日后给她选了好夫婿,一应嫁妆, 也由我们夫妇出资,从我国公府风风光光出嫁。” 温礼的关注重点却是“嫁妆”,他搓着手道:“这……这怎么好意思?嫁妆,大房还是要添一些的。” 温祺摆了摆手:“兄长这些年也不宽裕, 眼下还得筹备八娘的嫁妆, 过两年还有十三娘要出阁,这十二娘过继过来,自然理当由国公府制备嫁妆,如此才合乎礼法。” 一句“合乎礼法”算是给了温礼大大的台阶下, “如此也好。” 说着, 温礼又是一顿:“那我夫人和玉儿进宫的事儿……” 温祺微笑道:“倒也好办,叫小嫂子跟着我夫人一并入宫便是,都是自家人, 自可算作一体。” 也就是,小卢氏和温如玉算是国公夫人的随从人员,如此也不失为一个法子。 “那就有劳弟妹,多加关照了。”温礼老脸笑成了一朵花。 然后,温祺便叫人直接拿出了过继文书,“兄长仔细过目一下,若无不妥,便签字落印。” 温礼哪里还会过目, “自家兄弟, 难道还信不过不成?”二话不说,便签字、摁手印了。 文晓荼就这么顺利地被卖掉了。 突然有点不爽~ 卖掉女儿的温礼, 脚步轻快地离开了慎独堂。 文晓荼和皇帝这才从内室走了出来, 温祺见状,连忙将那入继文书呈上, 明昭接过来瞧了几眼, 旋即颔首, “赶在秋日宴前, 尽快办个入继礼宴,从简即可。” “微臣明白。”温祺恭恭敬敬应下。 文晓荼见状, 忙朝温祺福了福身子:“一切就有劳父亲大人做主了。” 这一次,温祺总算没给她还礼, 毕竟有了这一纸入继文书,再加上她名分未定,先如今便也只是温祺之女。 明昭何尝不知温祺拘谨,便道:“时辰也不早了,朕送十二娘回丹若园,介时便直接从东门而出,岳父不必相送,免得被外人知道了,徒增非议。” 温祺很头疼:既如此, 又何必进进出出丹若园?这不是私相幽会么! 若这个女婿不是皇上,温祺都想拿扫帚打人了。 然而他不能动手, 还得客客气气恭送。 回到丹若园,屏退左右,关上房门, 文晓荼忍不住嗔笑:“真有你的,当着我那老父亲的面儿,幽会他女儿!你要不是皇帝, 早就挨揍了!” 明昭也忍不住笑了,“朕发乎情、止乎礼,又是青天白日,怎就不能信朕是君子?” 文晓荼撇嘴:“你是君子?你忘了你刚见面的时候,在荼香阁对我做了什么吗?”又抱又亲的,这也叫“发乎情、止乎礼”? 明昭掩唇咳嗽了两声,“那是个意外。”——那种时候,叫朕如何忍得住? 文晓荼忙退了提皇帝:“好了,皇上赶紧回宫,我也不想让父亲觉得,是我在勾引你!” 明昭笑道:“放心, 岳父知道你品性,他顶多只会觉得朕过于失礼。”——但他绝对不敢说出口。 说着, 明昭执着阿荼的双手,“朕还想再多瞧瞧你。” 文晓荼微微有些脸红,“有什么好瞧的……” 明昭眸色温柔, 声音也缱绻无比:“朕哪怕是瞧上一辈子,也尤嫌不足。” 文晓荼扬起自己的小脸,“我现在……是不是比以前漂亮多了?” 明昭神色一滞,这可是要命的问题!! 若说比以前漂亮了,那岂非是在嫌弃阿荼从前那尽毁的容颜? 若说不如以前漂亮,那分明是睁眼说瞎话! 如今的阿荼,面颊粉嫩、清隽无暇,虽非绝色,亦是一等一可人的小女子。 文晓荼狐疑地瞅了皇帝一眼,怎么半晌不说话?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她眨了眨眼,“当然是现在我的漂亮!你看看我这张脸,才十五岁诶!”她捏了捏自己软嫩的小脸,幸福得不得了,青春无价啊! 明昭这才释然笑了,“只要阿荼高兴就好。” 哪怕已经过去十年,阿荼还是这般可爱的心性。一如当年,不曾改变。 “朕……已经老了。”明昭忽的有些感慨,朕原先就比阿荼足足年长了八岁,三年生离死别,好不容易做梦似的再相见了,朕老了三岁,阿荼却年轻了这么多! 文晓荼忙笑嘻嘻安慰他:“不老啦,才三十来岁,正当青壮年呢!”——其实她刚穿越成温如荼的时候,她的实际年纪还比皇帝大呢!她时常偷着乐,觉得是皇帝这只嫩牛吃了她这颗老草。不过,现在算上三年时间差,她的实际年龄反倒是你皇帝年轻了两岁! 被这么一插科打诨,明昭便也无心伤怀岁月无情了,反正阿荼不嫌弃朕年老就好。 明昭缓缓吐出一口气,“对,朕一点都不老。”——阿荼这么年轻,朕怎能老去? 文晓荼又赶忙摆手道:“好了好了,皇上快点回宫!” 明昭略幽怨,又急着赶朕走? 文晓荼嘟囔道:“以后,你要么别让我父亲知道,他知道了,你就别留下嘛!否则,好像我很不正经似的。” 明昭无奈:“知道了!”——早知如此,何必带阿荼去温祺的慎独堂? 文晓荼忽的喃喃道:“我现在十五,你今年已经是……卧槽,三十五岁了?!” 文晓荼愕然,比她大二十岁啊!! 第249章 占便宜与被占便宜!(爆更5) “朕三十五岁,又怎样?”皇帝明昭的脸忽的有点黑,这种事情,你是今日才晓得吗?朝夕相伴了七年,阿荼遇刺前,朕已经三十有二,如今过去三年,阿荼怎么倒是浑忘了光景? 见皇帝脸色奇臭无比,眼神还很受伤的样子,文晓荼只得连忙道:“没关系,其实我的实际年龄也三十好几了!” 明昭不由蹙眉,阿荼怎么会是三十好几? 忽的,他一瞬间想起当年,阿荼还是才人的时候,也就是刚毁容之后,曾经跳太涵池自尽!这简直像极了温如初落水一时! 心中咯噔一下,“阿荼……你天泽十年才来到这个世界的对吗?” 文晓荼忽的心中一凉,坏了坏了,说漏嘴了!原本皇帝一直以为她做温如荼那一世是投胎转世!现在知道她是借尸还魂了! 额……不过好像也不要紧了,毕竟她如今又借了温如初的身躯。 文晓荼讪讪道:“这个,好像是的……” 明昭脸色有些阴,“为什么蒙骗朕这么多年?!”朕一直以为,阿荼生来就是温祺与徐夫人的女儿,所以在阿荼遇刺离世后,才那般厚待温祺夫妇! 文晓荼小声道:“没蒙骗啊, 你前些年, 也没问我是怎么来的……” 明昭重重吐出一口气:“以后不许再骗朕!” 文晓荼像做错事的孩子似的低下头了,“哦, 知道了。” 看着阿荼怯怯的样子,明昭实在生不起来,“罢了罢了,你就会装可怜。” 文晓荼不爽了, 她小声嘟囔:“什么叫‘装可怜’, 我可是两次都差点淹死诶……”——还做了七年的毁容之人。 明昭心脏微微一紧,其实阿荼是真的很可怜…… 明昭忍不住将如今变作小女子的阿荼揽入怀中,“好了好了,朕发誓, 以后再不叫你受苦受罪。” 文晓荼这才想起数月前的刺杀一时, “对了,皇上,你可有查出, 方婉仪背后的指使之人?” 明昭温情脉脉的脸一瞬间幽暗冷狞,“朕当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人害你的人。” 文晓荼很好奇:“当年,我跟后宫众人关系都还不错,唯一有些龃龉,也就是德妃,但我觉得应该不是德妃……”就德妃那智商,实在不像。 明昭沉声道:“不是德妃。” 文晓荼忙问:“那是谁啊?其余嫔妃,我对她们一直都挺好的。” 明昭眼中尽是阴翳, “你对她恩重如山, 她却反咬你一口!简直连畜生都不如!” “到底是谁啊?”文晓荼更好奇了。 明昭深吸一口气,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杀意, 他附耳在阿荼耳边说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她?!”文晓荼愕然。 明昭没有多说什么, “朕先回宫了。”再不离开,恐怕要遏制不住杀意, 恐怕要在阿荼面前露出吓人的模样了。 文晓荼失落地送走了皇帝陛下。 文晓荼有点伤心, 无论换了是谁, 那么真心对待一人, 结果换来的却是报复和杀意,这实在很叫人伤心。 小尹子和秋桑嬷嬷一直三缄其口, 或许是因为皇帝怕她知道后宫少了哪号人,今儿推断出幕后真凶是那个人, 她会因此伤心。 唉,她难道就不想想,皇帝是何等手段,一旦暴露,不但自己性命不保,更会连累九族满门吗? 接下来,文晓荼没有太多时间浪费在伤怀上,国公府上下忙碌了起来,为了筹备她的入继礼宴。 因只是个女儿入继, 所以一应从简。 邀请宗亲族老,自家亲眷, 到时候她给入继的父母磕头敬茶,再把名字从大房挪到二房便是了。 三日后,文晓荼穿上华美的织金缎服, 梳着朝云近香鬓,来到礼宴现场。来客除了大房继室小卢氏、八娘温如玉,还有出嫁的六娘如宁、九娘如惠也特特归宁, 再加上自家兄嫂们,倒也济济一堂,颇为热闹。 温祺特请了族中最年长的一位族叔父,当众亲笔在昌国公一脉的宗谱上写上了“温如初”的名字,并记在国公夫人徐氏名下,自此她便又是温家二房嫡女了。 见宗妇小徐氏已经端茶过来,温祺便道:“十二娘脚伤未愈,不宜行大礼,便行常礼敬茶即可。” 众人多少有些诧异,徐夫人亦微笑着说:“过继女儿,又不是过继嗣子。” 族老们虽觉不妥,但也知道温家如今是昌国公说了算, 何况只是过继个女儿, 算不得大事,便也一一点头。 文晓荼也很诧异,连磕头都不用——这是知道她即将入宫,所以不愿受她大礼。 “多谢父亲母亲疼爱。”文晓荼也不喜欢给人磕头,便从大嫂小徐氏手上接过茶,分别给温祺和徐夫人躬身敬茶,二人饮了茶,便以父母身份教导了几句,最后由徐夫人亲手给她簪上一只赤金如意纹笄,便算是礼成。 一旁的温如玉忍不住道:“十二妹妹真是好福气!十三妹可都羡慕坏了呢!” 文晓荼:我觉得你也挺酸! 毕竟她是从延恩伯的庶女变成了承恩公嫡女,论身份,比八娘温如玉还高了一筹呢。 文晓荼笑问:“十三妹今日怎的没来?” 小卢氏夫人掩了掩唇角,“那丫头有些冒失,免得失礼,还是让她留在绣楼里。” 文晓荼心道,不来也好,省得烦人。 温如玉高高抬起下巴,心想,你就算过继到国公府又怎样?又不是二叔二婶亲生女儿!说到底还是个孽庶! 倒是六娘、九娘欢欢喜喜簇拥了过来,尤其是九娘如惠格外开心:“从前我是二房最小的,如今可好了,我也有妹妹了!” 文晓荼心中哀嚎:从前你是我妹妹啊! 此刻却也只得红着脸唤了声“姐姐”。 别以为变年轻了,是占便宜的事儿!分明更容易被别人占便宜啊! 温祺暗暗打量着刚刚过继到名下的十二娘,被姊妹们打趣几句便羞红了脸,可见并非不守礼数之人,唉,是皇上执意私会,十二娘想必也为难得紧。 唉,见了太后,便赶紧进宫去! 第二五〇章 秋日宫宴(上)(爆更6) 一晃眼,秋宴之日来临,文晓荼一大清早就被秋桑嬷嬷唤醒,彤霞、晓露等一众宫女簇拥上来为她梳妆打扮。 宫女捧了梅红折枝芙蓉妆缎小袄与紫青四合云纹五谷丰登织金裙,这样华贵的一套袄裙,再配金累丝芙蓉嵌珠璎珞项圈,梳宝髻、戴明珠,这通身的气派一下子就显出来了。 文晓荼看着镜中一身鲜衣的少女,忍不住抿唇浅笑,尤其这梅红小袄,衬得人气色极好。 秋桑嬷嬷亦笑着说:“娘子这样打扮就极好,太后娘娘喜欢衣着鲜艳喜庆的姑娘。” 彤霞也是满嘴甜话:“姑娘天生丽质,又气度过人,穿上这样衣裳,格外显得贵气呢。” 秋桑嬷嬷看在眼里,亦是暗道,这十二娘子虽曾是延恩伯府庶女,可如今这通身的气派,倒当真衬得起国公府嫡女的身份。 文晓荼莞尔,上好的妆缎与织金缎、满身珠翠玲珑,捯饬在谁身上不贵气? “好了,时辰也不早了,去给母亲请个安,便该启程入宫了。”文晓荼温文笑道。 文晓荼赶去徐夫人正房的时候,延恩伯夫人小卢氏人已经到了, 陪同在侧的不消说自是她嫡亲的八娘子如玉, 但令文晓荼讶异的是——怎么十三娘如珠也在? 按下疑惑,她先给徐夫人盈盈见了常礼, 口唤“母亲”。 徐夫人忙扬起慈祥笑脸,打量了她通身上下,旋即道:“打扮得很是妥帖。”然后便对小卢氏道:“既然如此,便启程。” 文晓荼本想问问, 怎么多了个十三娘, 但见徐夫人似乎急着入宫,便不多言,忙主动扶着徐夫人,安安静静出了府门。 车驾自是早已备好, 文晓荼将徐夫人扶上国公夫人品级的车驾后, 秋桑嬷嬷忙便上来扶道,并低声道:“姑娘的马车是后边这一辆。” 文晓荼颔首,她现在啥品级都不是, 当然坐不得国公夫人的马车,而后头那辆青色马车倒也崭新宽敞。见小卢氏也已经登上了她的伯爵夫人车驾,文晓荼正要上马车,却见十三娘如珠快步而来。 “十二姐姐,咱们坐一辆马车可好?”温如珠穿着娇艳的衣裙,掐着娇滴滴的嗓子,满是撒娇的意味。 一旁的温如玉脸瞬间就拉了下来,虽然她也不乐意跟温如珠挤一辆马车, 但温如珠巴巴去巴结十二娘, 这分明就是瞧不起她! 文晓荼挑了挑眉,“你还是坐八姐的马车。” 毫不犹豫一口拒绝, 文晓荼便踩着凳子要上马车, 却不料,温如珠竟一把抓住他的宽大的衣袖, “好姐姐, 你的马车更宽敞嘛!一起又何妨?” 文晓荼黑了脸, 丫的你是狗皮膏药吗?! 秋桑嬷嬷板起脸, 毫不客气地将文晓荼的衣袖从温如珠手上抢了过来,并一副训斥的口吻道:“十三娘子请自重!”然后, 便顺手将文晓荼扶上了马车。 “你——”见一个下人竟敢训斥自己,温如珠登时气得紫胀了小脸。但前头便是国公夫人的马车, 温如珠把事儿闹大?她只敢狠狠剜了秋桑嬷嬷一眼,最后只得登上伯府姑娘并用的那辆小马车。 温如玉端坐在车中,见温如珠挤了进来,不由冷哼,“不是嫌弃伯府的马车太小吗?怎的灰溜溜回来了?” 温如珠气得柳眉倒竖,“你也就敢跟我逞威风,有种去十二娘面前阴阳怪气!” 温如玉傲然哼了一声,“我和十二娘如今都是嫡出,只有你是庶出, 还是被你那小娘死皮赖脸塞进来的!” “你——”温如珠气得只恨不得挠花了温如玉的脸。 文晓荼悠哉哉坐在宽敞的马车里,还有秋桑嬷嬷陪侍身旁, 为她补妆、整理仪容,秋桑嬷嬷忍不住道:“那个十三娘子,未免也太不懂规矩了。难为娘子竟不生气。” 文晓荼淡淡道:“她自恃美貌, 从小自视过高,以后有她苦头吃。”——她闲得蛋疼,才去跟一个十四岁的小丫头片子生气。她女鹅都九岁了! 也不晓得今日入宫参加秋宴, 能否见到粥粥。 秋桑嬷嬷小声道:“先前不是说好了,只额外带上卢夫人和八娘子吗?怎的……” 文晓荼轻笑:“怕是白姨娘吹了延恩伯的枕边风。”而徐夫人,懒得与她一个小辈儿一般见识,所以才听之任之。 秋桑蹙了蹙眉,这位延恩伯,未免宠妾无度。何况先前说好了的事儿,如今非要死皮赖脸多加一人,着实言而无信。 秋桑微笑着说:“娘子进宫,只是按部就班,回头想必便有圣旨降下。只是奴婢有些担心,那十三娘子,模样着实出挑了些,万一太后瞧中了……” 文晓荼笑道:“嬷嬷在宫中多年,难道不晓得, 需得是皇上瞧得中才算数吗?” 秋桑嬷嬷一怔, 这十二娘子竟这般了解皇上? 秋桑嬷嬷倒是不敢询问十二娘子是何时认识了皇上,又何时令皇上青睐的,便微微一笑:“娘子说得是。” 国公府距离宫门甚近,不过小半个时辰的车程。 只可惜,到了宫门,甭管王侯将相,没有皇帝、太后特许,接下来的路程,就得自己走着去了。 却不成想,才下了马车,便见两顶小肩舆抬了过来。 迎过来的竟是御前的宫殿副监萧云禄,萧太监陪着笑脸躬身道:“皇爷体恤国公夫人您年迈体弱,故叫奴婢带了两顶肩舆过来。” 一旁的小卢氏夫人看到竟是两顶肩舆,瞬间面露激动之色:“皇恩浩荡,这……这如何使得?” 萧公公笑着说:“夫人和十二娘子请上肩舆。” 小卢氏夫人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文晓荼无语:这个小卢氏,真是欠缺自知之明,这肩舆难不成还会是给你的?你本来就是昌国公夫人的随行亲眷而已。 徐夫人脸色也微微有些异样,但很快恢复如常,“有劳公公了。” 跟着小卢氏身后的十三娘如珠忍不住掩唇,发出了微不可闻的轻笑声。她声音虽小,但就在身前的小卢氏和八娘如玉却听了个真真,母女连几乎同时脸色铁青,只恨不得掐死后头这个小贱蹄子。 但入了宫,谁敢生事?少不得忍了下来,眼睁睁看着国公夫人徐氏和十二娘温如初登上了仪舆,而小卢氏和八娘、十三娘都只得徒步跟在后头。 小卢氏看着十二娘坐在仪舆上那波澜不兴的样子,不禁暗恨,就算皇上是赐给国公府两架肩舆,这个十二娘没点长幼尊卑,竟不主动谦让! 心中怒骂一通过后,小卢氏心中突然咯噔了一下,皇上为什么为赐给国公府两架肩舆?皇上……知道国公府也带了姑娘入宫?皇上……莫不是见过十二娘了? 小卢氏看了看自己的女儿八娘,旋即心道:不会的、不会的!皇上只见过八娘!皇上中意也是八娘!等八娘入了宫,定要叫这两个不知尊卑的贱丫头没好果子吃! 第251章 秋日宫宴(下)(爆更7) 其实自西宫门至太后的颐年殿倒也不算太远,也就半个时辰的路程,折合一个小时。 文晓荼和徐夫人一路悠哉哉坐着肩舆,卢氏、八娘、十三娘只能用蹄子走去,这对比,啧啧,未免也太强烈了些。 颐年殿还是昔年的模样,这个时令,殿外庭院中满是各色秋菊,一眼望去姹紫嫣红,丝毫不逊色牡丹芍药之艳。 既然是秋日赏菊宴,又是这样的晴空万里,太后也没有呆在殿中,而是将如意宝座挪到了廊下正中,左右簇拥着的却不是后宫嫔妃,准确说,后宫嫔妃一个都不在,她的粥粥也不在,只有大公主谨言娉婷立于太后近身,其次便是各家宗室亲贵、王公夫人了。 文晓荼略失望,只得跟着徐夫人一并上前,向太后请安行礼。 太后并不晓得自己儿子到底看中了谁,皇帝只说是相中了一位温家姑娘,并请她举办赏菊秋宴。太后见到昌国公夫人上来请安,而且还带了三个年轻姑娘, 不由更加好奇, 到底是哪个一个? “平身!”太后其实很欣慰皇帝终于肯纳新人入宫了,便打量着徐氏身后的几个丫头, “这几个孩子是……” 徐夫人温恭含笑,先拉着文晓荼的手介绍道:“禀太后,这是臣妇的女儿,行十二, 唤做如初。” 文晓荼端端正正又福福身子, 不疾不徐道:“臣女给太后请安,愿太后康寿长乐。” 太后细细端详了眼前的温十二娘,不由笑了:“很是端庄。”——模样不错,仪态更好。 “那两个丫头呢?”太后又看向后头两个衣着鲜丽的女子。 徐夫人正要禀报, 小卢氏夫人便迫不及待拉着自己的女儿的手上前道:“回太后, 臣妇是延恩伯夫人卢氏,这是臣妇亲生的女儿八娘,唤做如玉。” 太后一愣, 哀家记得皇帝特特说了,今年不必太多人入宫,直叫侯夫人以上、二品诰命以上携带女眷入宫赴宴即可,哀家记得,这延恩伯夫人是三品诰命? 但毕竟这是温家,皇帝厚待温家,太后也得给几分面子,便点了点头, 打量了一眼那个叫如玉的姑娘, 虽然叫“如玉”,这容颜却并非如花似玉, 略逊色了些, “八娘?哀家记得,昌国公府的九娘不是前两年都嫁人了吗?” 小卢氏夫人一时间脸色大为尴尬。 太后看向温如玉:“你多大了?” 温如玉更是脸色烧红, 但太后的问话不能不回答, 只得屈膝道:“臣女……十九岁了。” 太后皱眉:“怎么耽误到这般年纪?” 温八娘生生拖成了老女, 是温家无光, 徐夫人便笑着说:“八娘是延恩伯的掌上明珠,少不得精挑细选, 这不……生生挑花了眼了。” 文晓荼暗啐:可不就是挑花了眼么!现在挑中了皇帝,想让皇帝做他家女婿了! 可惜了, 不说皇帝,就是太后也瞧不上呢! 太后只皱了会儿眉头,便没再多说什么,而是打量着旁边那个俏丽出众的小姑娘,笑着问:“那丫头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小卢氏当然不会主动为温如珠做介绍,这种场合,温如珠自然也不会自己跳出来自报姓名,那既显得没规矩,更掉身价。 徐夫人皱了皱眉, 便只得道:“这是延恩伯的第十三女,叫如珠。” 见状, 温如珠这才上前两步,扬起甜美乖巧的笑脸福了福身子,娇声软语道:“臣女温如珠参见太后娘娘!回太后娘娘, 臣女今年十四了。” 太后打量着这个娇媚可爱小姑娘,不禁笑了,不错, 这个年轻,生得也极好,莫说温家三个姑娘里头,就属她最漂亮,今日来赴宴的名门闺秀,也没几个能与之媲美的。 但太后不禁犯了难,皇帝到底瞧上的是昌国公府的十二娘,还是延恩伯府的十三娘?! 这两个丫头,不消说都是庶出,徐氏只有贤圣皇后一个女儿,那个十二娘顶多就是充作嫡出、养在膝下的,不过规矩礼仪甚好、落落大方。这个十三娘,一看就知道,必定是延恩伯庶女,所以不得卢氏待见,虽不够端庄得体, 倒也乖巧可人。 按照太后的意思,巴不得两个都留下,昌国公府的那个为妃,延恩伯府那个封嫔,岂不美哉?可惜现在皇帝脾气大,太后也不敢胡乱做主。 今日赴宴的贵妇虽则不多,却也有十几家,少不得还有其他人上来觐见。徐夫人便趁机退到了一旁,与其他各家贵妇女眷说笑闲谈。 在顶级贵妇的圈子里,徐夫人也是很受欢迎的,先是自家姻亲安佑郡王府的世子妃与永定侯夫人笑着过来问候。 郡王世子妃虽则身份贵重,但毕竟小了一辈儿,在徐夫人面前亦是丝毫不托大,宛若侍奉长辈,上前来扶着徐夫人的左手,与文晓荼一左一右扶着。 世子妃打量了文晓荼一通,笑着说:“十二娘虽到您膝下未久,这通身的气度,瞧着倒更像是您从小教养长大的姑娘。” “您过奖了。”文晓荼微微垂首,落落大方致谢。 永定侯夫人、也就是辛若芝的二婶也仔细端量了文晓荼一通,便笑着与徐夫人道:“你当真是好眼光,不声不响的,添了这么个乖巧懂事的女儿。”——那日过继礼宴,永定侯夫人并未出席,但也听说了此事。 徐夫人先苦笑,那也是皇上好眼光。 永定侯夫人忽的眼珠子一转,“我有个侄子……” 徐夫人立刻低咳了一声,“太后宫中,莫要如此,还是改日再说。”——皇上看上的人,也敢胡乱惦记。 永定侯夫人笑着道:“好,我回头亲自登门!” 徐夫人心道:你回头就不敢登门了! 眼瞧着跟着徐夫人的十二娘俨然被京中各家贵妇所青眼,这一波波的赞许,落在八娘如玉和十三娘如珠耳中,便格外刺耳了。 昔日低三下四的庶女,今日却已经是众星捧月!而卢夫人的八娘、容貌姣姣的十三娘,却鲜少有人在意。 整个秋日宴上,除了一开始,太后问了两句之外,便再无人提及八娘与十三娘,甚至连小卢氏,都鲜少有人与之打招呼。 徐夫人忙得不可开交,卢夫人却是闲得只能生闷气。 太后举办的专门招待贵妇女眷的秋日宴,皇帝当然不会驾临。 不过按理说,高位嫔妃应该现身才对……文晓荼腹诽,肯定又是皇帝不让来! 第252章 立后诏书(爆更8) 自始至终,她的粥粥也没有现身。 更令她头大的是这些贵妇们,这个说我有个侄子、那个说我有个孙子……虽说徐夫人一一使出了婉拒大法——“容后再说”,但这些贵妇却纷纷表示改日登门,或者说改日请您登门吃茶云云。 我去! 太后的秋日宴,怎么整的跟相亲大会似的! 而且还是没有男方的相亲大会! 乃们一个个,怎么不去跟太后相亲?!太后的儿子,不是更有吸引力吗?! 文晓荼这个想法,别的贵妇早八辈子就有过了,只可惜皇上不肯选秀,连变相小选也不成!贵妇们便也只得互相消化,引荐一下自家女儿,打量一下别人家姑娘,若是十分中意,便瞧瞧表示自家有适龄的儿子\/孙子\/侄子…… 应付了半晌这些个贵妇,才终于熬到赏菊宴结束。 想见的没能见到,不想见的一波波往跟前凑! 心好累! 回程的马车里,文晓荼忍不住跟秋桑嬷嬷吐槽:“她们怎么在太后的颐年殿就……我如今只是国公府的继女啊!”——不至于这么抢手? 秋桑嬷嬷道:“皇上厚待昌国公府,您如今又是公府唯一的姑娘,再则娘子您仪态娴雅,在颐年殿这等地方既不怯场、也不失礼,落在各家命妇眼中,便更是难得。” 赞誉了一通之后,秋桑嬷嬷旋即又道:“不过她们那是痴心妄想,娘子是什么人物?岂能嫁予凡夫俗子?” 文晓荼嘴角抽搐:呵呵, 皇帝就不是凡俗苏子了?他是天仙不成?! 秋桑见十二娘子脸色不大好看, 便道:“不过她们不知内情,姑娘也不必跟她们一般见识, 等定了名分,她们自然不敢再来叨扰。” 文晓荼忙道:“我没有生气,第一次应对这么对命妇,就是有些乏累了。” 秋桑嬷嬷莞尔, 十二娘子到底还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啊。 颐年殿, 命妇散尽,皇帝明昭带着一卷黄帛来到太后面前。 太后虽已乏累,但见到儿子,还是露出了笑容, “皇帝快跟哀家说说, 你到底瞧中了温家哪个姑娘?都这个时候,莫要再跟哀家卖关子了!” 既然已经让母后过了眼,接下来只需要让母后在圣旨上盖印即可, 明昭自然不再遮掩,他正色道:“是温如初。”——是朕的阿荼! 太后一怔,“是……昌国公府那个十二娘?” 明昭点头,“母后觉得如何?” 这种好事,太后焉能不喜,她笑呵呵道:“好!是个端庄得体的漂亮丫头!不知皇帝打算给她什么位份?” 明昭这才从袖中取出了早已预备好的圣旨,展开在太后面前,并正色道:“朕要娶她为皇后。” 太后还没来得及看到圣旨上那满是溢美之词的诏书, 便被皇帝这话给震惊住了, “立后?皇帝要立温十二娘为后?她、她不是庶出吗?” 明昭肃然道:“她是昌国公府的嫡女。” 太后皱眉:“哀家还没老糊涂,昌国公夫人只有一个女儿!”——便是三年前遇刺身亡的温如荼。 明昭也不隐瞒, 便将温如初自延恩伯府过继到昌国公府一时简单地与太后明说了。 太后愈发震惊, “皇帝这般特特安排,就是为了抬高她的身份, 好立她为后?!” “正是!”明昭眸色深深, “这一次, 只求母后让儿子如愿以偿, 不再有当年之憾。” 想到三年前温如荼身故之时,太后便不由自主想起皇帝悲痛吐血的模样, 她心中大恸,连忙道:“好好好, 只要皇帝喜欢,哀家无有不允。”——出身既然能粉饰体面,哀家又何必在做恶人? 难得皇帝如今有了喜欢的人,哀家又何必再叫皇帝失望一回? 说着,太后连忙叫白檀嬷嬷取来了凤印,亲自在立后诏书上盖上了“皇太后之宝”的印章。 明昭这才松了一口气,“朕明日便叫人去昌国公府传旨。” 太后微微错愕:“皇帝就这样等不及了吗?” 明昭合了合眸子:“朕已经等了太久了。” 太后叹息,皇帝这又是动了真情了啊,“那珺儿……可知道此事?”——太后唯一担心的便是唯一的大孙子景珺。 明昭心道, 也是时候该带景珺和锦书去见阿荼了,“他会高兴的。” 太后哀叹不已, 虽说未来的皇后也是温氏女,是珺儿的姨母,但当年贤圣皇后或者的时候都未曾入主凤仪宫, 现在皇帝却要娶温氏庶女为后了,珺儿怕是会难受。 “皇帝别太为难珺儿,要给他些时间, 让他慢慢接受。”太后露出怜爱之色。 “知道了。”明昭淡淡应下,这事儿,便让阿荼自己跟孩子解释去。 不过,这两个兔崽子若是敢不认亲娘,朕是不会手软的。 朕不允许任何人伤害阿荼,哪怕是朕与阿荼的亲生孩儿也不行! 但下一秒,皇帝心中生出几分懊恼,早知阿荼还有再回来的一日,朕、朕…… 唉,后宫的事儿,朕要如何跟阿荼解释?! 回到国公府, 文晓荼倒是心宽,早早就躺下了,秋桑嬷嬷为她掖了掖被角,“娘子安心睡, 册封的诏书, 想必不过日就能降下了。” 可没想到,秋桑嬷嬷的预估还是太保守了。 翌日清晨,文晓荼被彤霞晓露从被窝里摇醒了,“娘子,快醒醒!天使降临了!” 一语出,文晓荼陡然困意全消,“啥降临了?!” 秋桑嬷嬷又是焦急又是欢喜,“天使驾到,娘子快更衣洗漱,去前头接旨!” 哦,原来是传旨钦差啊! 是了,这个时代,天使在东西方是完全不同的含义,在西方,天使是长着翅膀的鸟人,在东方,天使皇帝的使节,也就是俗称的“钦差大臣”。 文晓荼暗自咕哝:皇帝也真是够心急的! 在宫中,虽然通常是太监负责传旨,但在外头,钦差通常是翰林学士,而且素来是仪表堂堂之人,若是重大旨意,甚至会让宗亲、重臣前来宣旨。 所以,皇帝钦点了自己唯一的弟弟、晟亲王明永曜为“天使”。 第253章 皇后温如初(爆更9) 一身亲王吉服、仪表俊朗的晟王明永曜忍不住好奇地打量着这位过于年轻的未来小嫂子,皇兄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老牛吃嫩草啊! 三年没见,晟王还是当年的模样,一袭团龙纹圆领袍,腰系玉带、头戴金冠,端的是渊渟岳峙,哪怕已经是三十而立之龄,却依旧唇红齿白、玉面温润,观之宛若二十出头的小鲜肉,真是养眼。 想必之下,皇帝的脸……显然不娇嫩了,说好听点儿叫成熟,说难听点,就是一大叔了。 晟王很快发现这位未来小嫂子居然也直直打量着他!晟王神色一紧,这些年一直不肯娶正妃,故而少不得惹得不知多少京中贵女心思浮动……若是别家贵女也就罢了,这可是三哥马上就要娶进宫的皇后啊! 晟王立刻板正脸色,“香案既已摆好,便请接旨!”——赶紧宣了旨,本王还要回家陪阿策呢! 文晓荼不禁暗笑,这个晟王,看着混不吝,实则比任何人都懂得分寸。 因文晓荼是正主,少不得跪在最前头的蒲团上, 左右两侧分别是昌国公温祺、夫人徐氏。在后头便是栋梁松柏四兄弟及其媳妇, 还有庶出的成森、及一溜串大大小小的孙辈,倒也济济一堂, 颇为壮观。 一众人低眉顺眼跪在香案前,晟王已展开了圣旨,扬声念道:“朕惟乾坤德合,式隆化育之功。内外治成, 聿懋雍和之用。典礼于斯而备, 教化所由以兴……” 文晓荼跪在底下,听得眼若蚊香,这谁拟的诏书?佶屈聱牙,唯恐被人听懂了还是咋滴?在加上晟王语速有点快, 她听得就更懵逼了。 略一顿, 仿佛听到一句“咨尔温氏,昌国公温祺之女也”,很好, 终于听懂了一句! 接下来便是夸赞她的话,什么劳什子“系出名门”、“世德钟祥”——这是夸家世门第的。 还有“柔嘉表度”、“淑慎持恭”——这是称赞她品行的。 还一堆听不大懂的溢美之词,简直就是老太太的裹脚布,长得一批。 虽然被从头夸到脚,但文晓荼一点也不高兴,她跪得膝盖都有点酸了。 然后,她突然听出不对味儿了。 晟王的语速飞快,但仍字字清晰:“朕自登基至今已二十载已, 敬天法祖、四海升平, 朕心甚慰,惟憾贤圣皇后病故以来, 中宫之位空缺已三载有余……” 文晓荼愣住了, 这可不是封妃的诏书!是立后诏书啊! 很快,晟王已经念到了最后的关键字句:“朕仰承母后皇太后慈谕, 今选立温氏第十二女为皇后, 母仪天下, 以正典章!逮斯木之仁恩, 永绥后福。钦哉!” 晟王长舒了一口气,哪个翰林拟的诏书, 真特么长! 于是一大家子连连忙磕头,齐声道:“谢皇上太后隆恩!” 下一秒, 秋桑嬷嬷便将文晓荼搀扶了起来。 晟王神色肃穆,恭恭敬敬双手将圣旨呈递过来,“请皇后娘娘和国丈接旨。”——说着请他们父女接旨,但实际上,晟王却直接把黄帛怼到了温祺面前。 文晓荼黑线,话说,我才是正主? 温祺见状,当然也只能连忙双手接过那沉甸甸的诏书,然后小心翼翼放在一旁的托盘上, 并拱手道:“有劳晟王殿下了,还请殿下入内用盏清茶。” 晟王毫不犹豫拒绝了, “多谢国丈好意,只是本王还急着回宫向皇兄复命呢。” 拒绝得如此干脆,而且还是这种刻不容缓的理由, 温祺也只得亲自将晟王送出府门。 而慎独堂中,香案上的香才烧了一半。 短暂的沉默过后,二房长子成栋难掩惊喜之色:“咱们家, 这岂不是一门双后?!” 在圣旨降临之前,谁都觉得,是册封妃子的旨意,没想到却是立后诏书! 徐夫人也刚刚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心想,怪不得是晟王殿下亲自来传旨,“这真是天恩浩荡!” 徐夫人看向十二娘的神色充满了复杂,原以为最多不过就是淑妃、贵妃之位,不成想,竟是要入住凤仪宫! 徐夫人很快恢复如常,她连忙躬身道:“恭喜皇后娘娘!” 徐夫人都屈膝行礼了,其他儿孙少不得也连忙纷纷行礼,拱手的拱手、作揖的作揖。文晓荼纵然想拦, 也只有一双手,她只能将徐夫人搀扶了起来, “母亲折煞女儿了!” 这个时候, 温祺也终于折返回了慎独堂,比起徐夫人的震惊,温祺算是镇定的了,今日晟王一来,温祺便暗觉不对,若只是封妃,哪里需要一位堂堂亲王亲自来传旨?! 果不其然,是立后诏书! 温祺扫了一眼一大家子众人,而后正色道:“圣旨既下,名位已定,虽是一家子骨肉,打今儿起,却也万不可失了礼数。” 儿孙们纷纷低头称“是”,这一幕,文晓荼看在眼里却是百味杂陈。 好在温祺也只是表个态,然后便对徐氏道:“夫人且陪皇后娘娘回丹若园歇息,以后哪怕是自家父兄,亦是外男,如无要事,不可叨扰皇后娘娘。” 徐夫人连忙应了声“是”,“妾身和几个儿媳妇会照看好丹若园内外,老爷请放心。” 回到丹若园,满屋子婢女也纷纷跪了一地,齐刷刷叩头,说着恭喜的话。 徐夫人在园中一通吩咐安排,少不得又添置了不知凡几的丫鬟、婆子,还严令一干男仆不得靠近丹若园,另外,却也没有越过宫里派下来的小尹子和秋桑嬷嬷,她将一众增添的奴婢,都交二人差遣,并分别塞了一锭沉甸甸的金锞子,这才恭恭敬敬与文晓荼辞别。 文晓荼心情很复杂,只得道:“母亲千万不要累着自己,这些差事,交给嫂嫂们也是一样的。” “多谢皇后娘娘体恤。”徐夫人客气致谢,这才离开了丹若园。 文晓荼唏嘘不已,先前徐夫人虽知道她要入宫,对她也只是多加照拂,如今一道立后诏书降下,却截然不同了。 皇后,那可是国母啊! 她当了七年温如荼,终究止步于贵妃之位,如今才来一个月,便已经是皇后了。 也不知皇帝到底用了什么法子,竟叫太后也点头了。 第254章 兄弟反目(爆更10) 翌日清晨,文晓荼才用了早膳,正百无聊赖地拨弄着一盆金菊,想粥粥、想饭饭,皇帝什么时候把孩子带来?! 都下了立后的旨意了,这对粥粥饭饭而言,就等同多了个后妈! 文晓荼可不想被当做后妈! 心情正郁闷着,徐夫人便来了,而且神色匆匆,颇有焦躁之色。 “母亲这是怎么了?”文晓荼忙起身扶起又要行礼的徐夫人。 徐夫人顺手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娘娘,延恩伯登门了。” 文晓荼一愣,温礼那个老东西? 她都差点忘了这个狗东西了!这会子居然还有脸找上门?文晓荼挑了挑眉,“大伯父来了呀?”语气带了几分讥诮。 徐夫人露出不安之色:“老爷已经亲自去接待了,可是延恩伯执意要见娘娘。”——老爷叫她来丹若园,便是想让她稳住十二娘,不要让十二娘去前头。 文晓荼淡淡道:“昨日父亲不是才说了,哪怕是自家父兄,如无要事,也是不必相见的。何况只是位伯父。” 听了这话,徐夫人一颗心落回了肚子里,延恩伯明摆着是来找茬的,纵然来者不善,老爷也能应对得了——只要娘娘不肯见,延恩伯便闹不住幺蛾子。 文晓荼转脸吩咐秋桑:“嬷嬷去前头走一趟, 把本宫的意思转告延恩伯。” “是, 奴婢这就去。” 见十二娘竟还派了身边教引嬷嬷前去逐客,这多少让徐夫人有些意外, 她纵知二房对十二娘多有慢待,却不成想,十二娘对延恩伯竟是分毫情分都无。 如此虽然再好不过,但这位皇后娘娘……心肠也着实冷硬。徐夫人忍不住暗道。 打量着徐夫人突然沉凝的脸色, 文晓荼有些不解:“母亲坐下喝杯茶, 前头的事情交给父亲和秋桑嬷嬷便是。” 徐夫人勉强挤出个笑容:“娘娘处事果决,想必前头很快就能安定下来。” 文晓荼淡淡说:“与其日后剪不断理还乱,不如今日便快刀斩乱麻!”——省得温礼以后以国丈自居! 慎独堂中,温礼已经气急败坏, 花白的胡子直哆嗦, “老二啊!没想到你竟如此阴险狡诈!你用这等下作手段诓骗亲兄,夺我亲生女儿,你、你、你——对得起先父在天之灵吗?!” 这个是一个“皇后”女儿啊!如今竟成了老二的女儿了!温礼悔得肠子都青了! 温祺却十分镇定, 他正色道:“诓骗?我骗你什么了?你提的条件我都应允了,哪怕你临时加码,我也未曾驳你颜面。皇后娘娘是当着族老亲眷们的面儿,堂堂正正入继过来的,这是你情我愿的事儿。” “你——”温礼气得橘皮老脸紫胀,温礼的确不知道为什么皇上看中的竟不是八娘,而是十二娘!但温礼心中已然认定,必定是老二背后算计! 温祺甩了甩袖子, “我实话与你说罢!过继皇后娘娘, 这是皇上的旨意!你的心思,大可熄了!” 皇上的旨意?!此话一出, 着实叫温礼震惊!皇上提前授意, 把他的女儿过继给老二?!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皇帝的大旗,的确是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温礼一时间在没了兴师问罪的架势, “二弟, 哪怕没有十二娘入继, 你已经是国公、国丈了,这么好的机会, 为何不能让给哥哥?” 温祺打量着自己这个越来越不像话的兄长,“兄长怎么还不明白?不是我不让, 是皇上不许我谦让!” 温礼心中咯噔一下,皇上这是觉得他不配做国丈,所以才要把十二娘过继给老二吗?温礼急了,凭什么呀!十二娘是他亲生女儿!皇上既然瞧中了他的女儿,他就应该做国丈! “我要见十二……不,我要见皇后娘娘!”温礼急不可耐地道,十二娘总不能不认亲生父亲?! 这时候,慎独堂的堂门被敲响:“老爷,皇后娘娘身边的教引嬷嬷秋桑前来传话。” 温礼瞬间大喜, “肯定是皇后娘娘知道我来了!” 温祺心道,那是自然, 是我叫夫人特特去禀报的——只希望皇后娘娘沉得住性子,千万不要辜负了圣意。 秋桑穿着一身褐色宫装,头上圆髻梳得一丝不苟, 脸色肃穆,仪态板正,端的是宫中老嬷嬷那严肃刻板的姿态, “奴婢见过国公爷。”——秋桑指给昌国公请安,却对延恩伯视若无睹。 温礼却顾不得计较这个,他大步冲上前,“嬷嬷,我要见皇后娘娘,烦请嬷嬷引路!” 秋桑脸上满是不近人情之色:“皇后娘娘如今身份贵重,哪怕是至亲父兄,如今也不能随随便便觐见,更何况延恩伯只是娘娘的伯父!还请延恩伯请自重!勿要再说出这般失礼之言!” 被宫里嬷嬷劈头盖脸训斥,温礼只觉得颜面扫地,“可是、可我是娘娘的亲生父亲啊!” 秋桑嬷嬷冷笑:“延恩伯老糊涂了不成?连皇上的圣旨上都明明白白写着, 皇后娘娘是昌国公嫡亲的女儿!” 温祺老脸紫胀,既已过继, 按照礼法, 秋桑嬷嬷的话便是无可辩驳! “这些话……是嬷嬷自作主张之言,还是娘娘的意思?”温礼仍不可放弃。 秋桑嬷嬷肃然道:“自然是娘娘的意思!奴婢可不敢替娘娘做主!” 温礼老脸通红,竟是十二娘不肯见他?!这才几日光景,就浑忘了这些年的养育之恩了!真是个白眼狼!! 温祺也微微诧异,没想到十二娘竟能如此干脆利落绝了兄长的幻想……看样子,十二娘远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样温柔软弱。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兄长便不必白费力气了。我劝兄长还是安生些,事情闹大了,只会惹皇上不高兴!如今朝堂上对兄长得伯爵之位,可是一直多有不满。”温祺语气平淡,但已经满含警示之意。 温礼橘皮老脸青一阵白一阵,“好!老二啊,你跟皇后娘娘还真是嫡亲父女!” 撂下这句话,温礼愤愤扬长而去。 温祺叹了口气,这些年,他一直不欲兄弟阋墙,但如今,终归还是撕破了脸啊。其实,当皇上要求他安排十二娘过继的时候,他就知道,终究会有这么一天。 第255章 你心里有朕就好(爆更11) 徐夫人推开了慎独堂的房门,“老爷,我担心,延恩伯不会就此罢休。” 温祺毫不犹豫道:“那是自然的,他失去的,可是一位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这种事情,换了任何人,都不会善罢甘休。 徐夫人叹气:“谁能想到,皇上竟然要立继后。” 温祺叹气,是啊,若是个妃位,他威胁几句,或许兄长便会老实下来。但这可是做国丈的机会啊!那可是做了半辈子的梦啊!如今被他给摘了桃子,兄长如何肯认? “夫人不必担心,这是皇上的旨意。新皇后,仍旧是咱们的女儿,这点儿任何人都改变不了。兄长再闹,也是无济于事。”温祺倒是镇定自若。 徐夫人苦笑连连:“大老爷可不是什么善茬,我就怕他不顾温氏门楣,做出有辱家风之事。” 温祺冷冷道:“这些年,他做出的辱没家门之事还少了吗?左右已经分家多年,他就算辱没家门,也只是辱没了大房的门楣,与我二房何干系?顶多也就是被人说一句兄弟阋墙,丢点儿脸面罢了!”——比起一门双后之荣, 这点损失, 又算得了什么? 徐夫人道:“老爷忍了他这么多年,如今不必继续忍下去, 也未尝不是坏事。” 温祺点了点头,旋即道:“丹若园那边,还请夫人务必照顾妥帖了,还有这嫁妆, 便照着先帝元后之礼, 略减三分即可,只要不逾礼,便尽管添置。” 徐夫人点了点头,“老爷放心, 这是光耀门楣的大事, 自当竭尽所能。” 温祺又道:“这些事,夫人总览大局,细枝末节交给儿媳妇们便是。夫人要做的, 是多去陪陪娘娘。” 徐夫人明白,老爷这是要让她跟十二娘多多培养母女情分,徐夫人也知道,这个很重要,但心中却颇为不是滋味。 温祺又如何看不出来,便道:“只当是为了太子和二公主了。” 徐夫人忙点头:“我明白了。”就当是为了荼荼留下的一双儿女。 徐夫人眼圈湿润了,她低声哽咽:“我就是担心……咱们的荼荼,说到底也只是贵妃扶正、又只是追封的皇后, 比起十二娘……自是落了一筹。万一, 十二娘日后诞下皇子……” 徐夫人只觉得太子之位危矣! 温祺道:“今日皇后娘娘已经与兄长撕破了脸,日后娘娘能依靠的也就是咱们昌国公一脉了。再则……娘娘还年轻, 就算有生养, 起码也比太子小了十岁,夫人大可不必杞人忧天。” 徐夫人苦笑:“皇上素来龙体康健, 还春秋鼎盛着呢。”十岁之差, 不算太大。 温祺沉默了一会儿, 便道:“夫人若有这般忧虑, 便更应该多陪陪皇后娘娘。人与人的情分,都是处出来的。” 徐夫人沉默良久, 才道:“我明白了。”——她不敢奢望十二娘会厚待太子和二公主,只盼着十二娘念着同出温氏的情分, 日后不要争夺太子的储位。 丹若园中,虽说如今昌国公府十分忙碌,但她反倒是格外清闲,她闲着没事,只能去书房临帖,可写着写着,便想起了粥粥和饭饭那胖乎乎的小脸蛋。 又想娃了! 狗皇帝!还不快把我崽崽带来! 文晓荼暴躁地扔掉手中的狼毫。 那剔红狼毫咕噜噜落在地上,却被一只大手给捡了起来。 然后是一声令她无比熟悉的声音,“阿荼。” 文晓荼陡然来了精神, 抬头便见皇帝一袭常服,正立于书案前, 那张脸上带着缱绻的笑意。 文晓荼飞快起身,扑了上去,她一把抓住皇帝衣袖:“粥粥呢?饭饭呢?你该不会又没带来?!” 文晓荼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又暴躁了起来。 皇帝一脸无奈, 阿荼心里就只有孩子! 他幽幽叹了口气,“朕已经给景珺和锦书放了一日的假,他们会以探视你父亲母亲为由来到国公府。而后, 会来丹若园拜见你。” 文晓荼瞬间转怒为笑:“真的?!” 明昭心中是浓浓的无力感,朕在阿荼心目中的分量,何时能有孩子的一半要紧? 但看到阿荼那欢喜的眼眸,明昭还是忍不住心软,他抬手摸了摸阿荼的鬓角,“朕何时骗过你?” 文晓荼笑嘻嘻拉着皇帝的手去一旁的罗汉榻坐,又把点心捧给他,最后还特特紧挨着坐在皇帝身旁,“皇上也多理解一下臣妾,臣妾已经这么久没见过孩子了,心里岂会不想念?” 明昭心里酸溜溜的,“那这三年,你可有想起过朕?” 文晓荼一愣,然后歪头想了一会儿,“还是有的……”比如卖珠宝给赵钦的时候,她就非常感念皇帝的阔绰。 就这么半句话, 直叫明昭发凉的心都瞬间暖透了,他急忙问:“真的?阿荼也想念过朕?” 文晓荼只得硬着头皮点头,虽然不是那种想念啦…… 明昭伸手将身边之人揽入怀中,他鼻子酸涩,“你心里有朕就好。”——哪怕不及景珺和锦书。 文晓荼汗了一把,貌似有点误会了。 但看皇帝这般模样,文晓荼也有些不落忍,对她而言,才过去了三月有余,对皇帝而言,却已经是三年多了。 时间越久,思念越深。 “皇上这些年,过得还好吗?”文晓荼低声问。 明昭苦笑:“没有你,朕还能好到哪儿去?” 文晓荼更加心虚了,她低头攥着自己的衣袖,“我也想一直陪在皇上身边的。”谁能想到方婉仪这个半死不活的家伙,竟能撑着一股子对亲生父亲的恨意,与她来了个极限一换一? “对了,方婉仪当场就死了,可她的目的,却是为了报复方清儒,皇上……可有迁怒方家?”文晓荼倒也不怎么在乎方清儒,纯属好奇一问。 明昭眸子里恨意涌动,“朕当然知道,她就是为了让朕迁怒!但是,教女无方,方清儒也有过错!” 文晓荼叹气,果然还是迁怒了吗?不过皇帝这话也对,教育子女,不只是母亲的责任,父亲也同样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方婉仪变成这般德性,方清儒也要为之承担部分后果。 “方清儒现下如何了?”文晓荼问道。 明昭合了合眼眸,努力压下恨意,他道:“朕只是将方婉仪的所作所为,一五一十告诉了方清儒而已。” 文晓荼忙问:“然后呢?” 明昭冷冷道:“他自裁谢罪了!” 文晓荼一瞬间愕然,自裁谢罪?!她万没想到,方清儒竟直接寻死了! 明昭深吸一口气:“他既如此,朕便也没有迁怒其儿孙。” 文晓荼叹气,“方清儒不是皇上的老师吗?” 明昭皱了皱眉:“他只是做过一阵子的东宫讲师罢了!太傅、少傅才是朕的老师!” 文晓荼汗了一把,严格来说,的确只有太子太傅和太子少傅才是太子的老师,但实际上,太傅少傅都只是个贵重的虚衔儿,一般并不直接教导太子课业。教导太子读书的素来是东宫学士,其次才是东宫讲师。讲师其实也算是太子半个老师。 第256章 面见“后妈”(爆更12) 皇帝与皇后阿荼在丹若堂私会,景珺和锦书也很快驾临了昌国公府,虽然是外孙与外孙女,但更是大宣储君和公主殿下,昌国公温祺少不得亲自迎入府中。 久不见外孙与外孙女,今日陡然见了,直叫徐夫人泪落两行,“两位殿下又长高了。” 太子景珺年少老成,不苟言笑,但今日却格外神色凝重,而二公主锦书更是一张粉白小脸耷拉着,脸上分明写着“不高兴”二字。 两位殿下这般神态,温祺看在眼里,也心知肚明,毕竟……皇上要娶十二娘为皇后了,陡然多了一位母后,对于才九岁的太子而言,无疑是个不安定因素,而二公主锦书则心思要单纯多了,纯粹就是不喜欢突然冒出来一个继母。 温祺叹了口气,“太子殿下也不必太过忧虑,这位新皇后性情倒也温和贤良。”——不过也颇有几分果决冷毅。 锦书高高撅起嘴,娇哼了一声:再温和贤良,那也是后妈! 太子景珺像个小老头似的叹了口气,“父皇突然下了立后诏书, 实在叫人有些不安。”——虽说这种事情, 父皇没有必要提前通知他这个做儿子的……但是,景珺心中还是有些失望, 父皇不是一直对母后用情至深吗?怎的才三年,又要继娶了? 至于继后未来可能带来的威胁,景珺倒也没有急于杞人忧天,他已经是太子, 且嫡长子, 可谓占尽了优势,若日后还能被弟弟挤下去,那也是他自己无用。 锦书跺了跺脚:“外祖父、外祖母,父皇今日明着是让我弟弟来看望你们的, 实则是让我们俩去拜见那个女人的!” 景珺二话不说, 麻溜捂住了姐姐的嘴巴,然后狠狠瞪了她一眼,什么叫“那个女人”, 父皇既已经下了圣旨,那边是我们的新母后了! “慎言!”景珺板着脸提醒道。 “呜呜!”被堵住嘴巴的锦书,恼恨地剜了弟弟一眼。 景珺叹气,明明还未举行封后大典,父皇为何要让他们姐弟俩去拜见新皇后?!这既不和规矩,也不合礼法。真是搞不懂父皇心里在想什么。 温祺露出异样的神色:“皇上让太子和二公主都去拜见……皇后娘娘?” 景珺点头,双手一摊,露出无奈之色, “可不是么。” 徐夫人皱眉道:“这可不合礼法!二公主也就罢了, 太子殿下可都九岁了!”——俗话说,男女七岁不同席, 十二娘也不过才十五岁啊! 景珺无奈地道:“可父皇就是这么吩咐的, 做儿女的也只能遵从。”——提前见见也好,他倒要看看这位“后妈”是什么样的人物。能够让父皇如此中意的, 只怕不是简单货色。 想到此, 景珺心中升腾起一抹忧虑。 徐夫人便道:“那老身陪两位殿下走一趟丹若园——好歹, 皇后娘娘对我还算敬重。” 景珺道:“自然得劳烦外祖母引路, 只是父皇还说了,要我和姐姐与这位‘母后’好生单独谈谈心。” 徐夫人大为讶异,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不但要让已经九岁的太子去拜见尚未册封的皇后,而且还要单独相处?! 徐夫人看了一看二公主锦书, 幸而,不是两人单独相处,好歹还有二公主在,要不然,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把太子送过去。 锦书哼了一声,嘟哝道:“谁要跟她谈心?!” 景珺一脸无奈,姐姐当真是被父皇给娇惯坏了,他正色道:“二姐,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 可见了这位‘母后’,你可千万收敛着些!” 锦书哼哼唧唧道:“知道啦!”——自从娘亲去世, 饭饭就变得愈发啰嗦了!你是我弟弟,不是我娘! 但锦书也知道,饭饭这些话是为了她好, 她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 徐夫人爱怜地道:“公主莫怕,这里好歹是国公府,有外祖母在, 断不会叫你受了欺负。” 锦书心中感动,一头扑在了徐夫人怀里,“外祖母……父皇怎么突然就要娶继后了?明明,他对母后那么深情。” 锦书吸了吸鼻子,父皇这是变心了吗? 景珺心道,最近的父皇的确很奇怪,许多疑团都无法解开,或许……只有见了那位新皇后,才能得到答案。 于是,景珺便也不多耽搁,直接请徐夫人引路,便往新皇后待嫁的丹若园而去。 丹若堂中, 文晓荼歪在皇帝宽阔结实的怀里,忍不住嘟囔:“粥粥饭饭怎么还不来呀?” 皇帝明昭不禁心生醋意, 嘴上道:“总要与昌国公夫妇叙旧一番。” 文晓荼叹气:“倒也是,毕竟在我母亲眼里, 她的外孙和外孙女这可是多了个后妈啊!” 说着,文晓荼撅了噘嘴,她明明是亲妈! 唉,算了,是她自己选择不告诉徐夫人的,因此要受到一些怀疑和防备也是理所应当的。 明昭抚摸着阿荼的额头,柔声道:“放心,有朕在,锦书和景珺若敢不认你,朕可是不依的!” 正在此时,太监小尹子在帘子外禀报:“娘娘,徐夫人带两位殿下来给您请安了。” 文晓荼一愣,我妈也来了? 倒也是,老人家哪里放心外孙外孙女两个孩子来见“后妈”? 文晓荼急忙推了皇帝一把:“你先回避一下!”——要是让我妈看见了,那可真真是没法解释。 明昭脸色一黑,“朕是见不得人的小白脸吗?” 文晓荼默默腹诽:哪有你这么老的小白脸?老白脸还差不多! “哎呀,好夫君,你就回避一下嘛!”文晓荼只得使出撒娇大法。 而这一招,明昭还真是不得不服软,他哼了一声,便直接躲进了书房里头午睡小憩的碧纱橱中。 文晓荼整了整衣襟,理了理发髻,又连忙给自己补了个妆,怀着激动的心情道:“快请进来!” 外头侯了一刻钟的徐夫人眉头微蹙,景珺也是神色不喜,锦书公主更是直接撅起了嘴儿,并且小声嘟囔:“这还没行册封礼呢……”便摆起中宫母后的架势了!哼,这个女人肯定肯定不是个好人! 徐夫人忧虑地叹了口气。 第257章 崽,我是你们亲妈啊!(爆更13) 太监小尹子笑容热络走了出来,“皇后娘娘请夫人和两位殿下入内。” 徐夫人少不得连忙扬起笑容,景珺也敛去了不喜之色,唯独锦书还耷拉着脸,一副本公主不高兴的样子。 景珺:唉,拜托了姐姐,就算不笑,也别甩脸色啊! 面对弟弟那恳求的神情,锦书小脸一双,娇哼了一声。 景珺:孤头大如斗! 只得硬着头皮入内,丹若堂并不十分宽敞,只是个面阔三间的堂屋,中间是明间,东侧是寝室,西侧是书房。此时此刻,小尹子自然是引三位入了书房。 书房临窗的榻上,坐着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那女子并未着盛装,只穿着件鹅黄暗纹对襟袄子,配一条柳绿色如意莲纹马面裙,看上去清新淡雅,不似中宫皇后,倒更似小家碧玉。 见徐夫人与两个孩子一并走了进来,文晓荼便几乎坐不住了!粥粥饭饭都长高了,不过也都瘦了!!尤其是粥粥, 脸上的肉都少了, 双下巴也没了!狗皇帝,你是怎么给我养娃的!居然掉膘了! 某人实属不讲理, 小孩子随着年纪增加,哪有不掉膘的?若跟小时候那么胖,那绝壁是超重了。 “臣妇请皇后娘娘安!”徐夫人屈膝见礼。 “儿臣给娘娘请安!”太子景珺拱手,公主锦书行万福礼。 文晓荼再也按捺不住, 屁股直接离开了罗汉榻, 几步就冲将过来。 这样的反应,让徐夫人微微惊讶。 文晓荼本来当然是想抱过孩子,好好撸一撸的,但当着徐夫人的面, 她只得连忙搀了徐夫人, “母亲不必多礼。” 这一幕,景珺看在眼里,心道, 举止如此急促,虽然有些不端庄,但的确对外祖母很是敬重,看样子这位新皇后也没有太糟糕。 徐夫人眉宇稍稍释然,嘴上忙柔声道:“礼不可废。” 文晓荼急得心如猫爪挠,她顾不得许多,便道:“母亲,我想与两个……殿下单独聊聊。” 徐夫人笑容一滞, 这么直接的吗? 景珺眼中划过诧异, 这位新皇后……也太直白了!不过这样的性子,总比心机深沉好。 锦书却是不大高兴, 外祖母才进来, 这就要逐客?太过分了?锦书忍不住偷偷剜了这个新皇后一眼。 文晓荼:……靠!死粥粥,别以为你偷偷瞪我, 我就注意不到了! 不过徐夫人还真没注意到, 她尴尬一笑, “那臣妇去外间候着。” 徐夫人有些不放心地看了一眼太子和二公主, 却也只能遗憾地叹了口气,躬身一礼, 退了出去。 文晓荼直接冲小尹子挥了挥手。小尹子十分会看颜色,麻溜退了出去, 顺手关上了书房的房门。 房门一关,文晓荼脸上的微笑立刻粲然,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那个……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你们可能会觉得有点匪夷所思,但是我保证,我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景珺:……怎么突然变了个人似的? 锦书:……这个女人又想耍什么花招? 文晓荼弯下腰,与两个孩子处于同一视线,“粥粥、饭饭, 是我啊!我是你们亲娘!不是后妈!” 锦书公主一脸抗拒,甚至都翻了白眼, “你什么意思?!”——话说,这个女人是怎么知道她和弟弟的乳名的? 景珺眉头紧锁,皱得跟小老头似的。 文晓荼指了指自己:“借尸还魂你们听说过吗?我是你们的亲娘温如荼, 我阳寿未尽,所以又回来了!只是借了温如初的这副躯壳而已!” 锦书公主瞪圆了眼,眼里满是不可思议。 景珺面色阴沉, 这个女人……竟这般侮辱母后,还有……这种鬼话,三岁小孩都不信! 锦书眼睛里闪烁着泪花:“真的吗?” 文晓荼飞快点头:“真的,比真金还真!要不然,你们老爹怎么会突然要娶我当皇后?他就算要见异思迁,没也这么快?真是我,回来回来。”说着,文晓荼一把抱过开始掉了锦书,也忍不住鼻子酸涩,“粥粥,娘回来了!” 听到这话, 锦书立刻“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这一声啼哭,穿透力太强, 候在外室的徐夫人吓了一跳,她不假思索,直接夺门而入! 然后,徐夫人便看到十二娘和锦书抱在一起,都哗哗掉泪呢! 徐夫人:这是怎么回事?! 景珺却很冷静,他几步走到徐夫人面前,“外祖母,皇后娘娘只是提及了先母,您……先出去,无论有什么声音,都不要进来打搅。” 就这样,徐夫人又被推搡了出去。 文晓荼看在眼里,还是我家饭饭镇定自若! 景珺冷着小脸,眼神阴郁地走到了文晓荼面前,“您说这些话,到底有何图谋?这种不着边际的话,也就我姐姐会信!” 文晓荼:合着你根本没信我啊! 文晓荼只得努力拿出证据:“饭饭,你的左屁股上有一颗小指肚大的红痣。” 景珺然后脸色更难看了:“孤不知道您是从哪儿打探到这些消息的,但是您不该侮辱孤的亲生母后!” 文晓荼:摔!这都不信!还“孤”?孤你妹的! 文晓荼有点生气了,她跺脚道:“臭饭饭,信不信我打烂你屁股!” 景珺露出了错愕的神情,什么?! 文晓荼气得开始撸袖子,“麻蛋,你这个兔崽子,从小脸就臭!拉粑粑更臭!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到六岁,你居然不认我!” 她伸出魔爪,一把拽住抽饭饭的衣领,在其懵逼中,就把他摁倒在了罗汉榻上,然后脱下鞋子,朝着屁股上便抽了过去! “啪啪啪!” 先来了三记。 这动静有点大,外头徐夫人听得真切,又不禁焦急了起来,这怎么听着像是用鞋底抽孩子?不可能?但想到太子肃然叮咛,无论有什么声音,都不要进去打搅,徐夫人便生生按捺住了。 屁股上传来的痛楚,是那么真实,自从当了太子,便从来没挨过揍的景珺,再一次体会到了被打屁股是什么滋味。 记得上一次,还是因为,他在娘亲最喜欢的一盆兰花里撒尿…… 然鹅太子殿下怎么都不可能跟公主似的哇哇大哭,他死死咬着嘴唇,只嗒嗒掉泪。 锦书已经一把抓住了文晓荼的手腕,“娘亲,别打了,弟弟哭了。” 景珺噘着嘴道:“我才没哭……” 孩子一掉泪,文晓荼瞬间心软了,她承认自己今天太急躁了,她连忙扔了鞋底,“饭饭不哭,都是娘不好,娘应该早点回来的。” 景珺吸了吸鼻子,“娘亲能回来就好。” 文晓荼一怔,“饭饭,你相信我了?” 景珺用袖子狠狠擦了擦泪花,憋屈地道:“当然,除了娘亲,谁还敢打我?” 文晓荼一怔,旋即“噗嗤”笑了,“这么说,我是打对了。” 景珺小脸一黑,那模样,像极了甩脸色的皇帝陛下。 这时候,碧纱橱的纱帘被挑开,“看样子用不着朕来作证了。”——原以为,就算锦书能信,景珺必然不信,没想到……阿荼竟然搞定了这个小兔崽子。 第258章 皇上不想与我早日做夫妻(爆更14) “父皇!”锦书公主宛若乳燕投怀,一头扑在了皇帝陛下的大腿上。 抚摸着那颗梳着双螺髻的小脑袋,皇帝明昭难得露出了慈爱之色,“这几日,你吃饭挑三拣四、女红课也尥蹶子,真是被朕给惯坏了。”——小脾气整日摆在脸上,也不怕被人说三道四。相比之下,景珺倒是看似如常,心里的埋怨只怕比锦书也少不到哪儿去。 锦书扭了扭屁股,“干嘛不早说——您要娶的是人娘亲!” 明昭粗粝的食指在锦书的眉心戳了两记,戳得锦书小脑袋一晃一晃的,螺髻上的金步摇也跟着婆娑晃动,“你这小脾气,也不知随了谁!”嘴上抱怨着,眼睛已经瞥向了他的阿荼。 文晓荼:瞅我干啥?! 文晓荼立刻回瞪回去。 明昭着实无奈得紧,罢了罢了,还不是被朕给惯出来的? 锦书揉着脑门,转头又扑进了文晓荼怀里,“娘亲,我今晚跟你一起睡好吗?” 文晓荼自是巴不得,可皇帝却板着脸道:“不好!” 文晓荼虽然也明白,公主哪里能随随便便在外臣家中留宿?但还是忍不住抱怨地嗔了皇帝一眼。 明昭只得道:“用不了多久,你母亲便能入宫了,到时候,随你腻歪去。” 锦书悻悻“哦”了一声, 旋即眼睛亮亮地问:“父皇, 这‘用不了多久’到底是多久呀?” 明昭淡淡道:“最快也得明年开春。” 锦书瞪大眼:“要这么久啊?!父皇,您就不能快一点把娘亲娶进宫嘛!” 明昭:这是立后, 不是纳妃!! 景珺忙扯了扯姐姐的衣袖,他小声道:“这已经是快的了。”——寻常人家三书六礼,还得好几个月呢!何况这是皇帝娶皇后! 文晓荼虽然明白立后非同小可,但明年春天, 那岂不是要等小半年?她连忙道:“反正我是继后, 一切从简些也无妨。”——她也有点等不及了。粥粥饭饭的身份注定了两个人不可能时常出宫,想要亲子团聚,最好的法子就是她快点进宫! 明昭挑眉:“这么心急?!”——虽然他也不情愿阿荼的封后典礼过于草率,但明昭也是盼着早点把阿荼娶进门。 文晓荼坦诚地点头道:“我太心急了!” 明昭瞥了一眼跟前的一双儿女, 可惜不是因朕而心急…… 文晓荼连忙道:“皇上您就催一催内务府和礼部嘛!难道皇上不想与我早日做夫妻?”说着, 她太媚眼勾了皇帝一眼。 明昭心跳猛地加速,当着孩子们的面儿,怎能如此不端庄?!明昭忙咳嗽了两声, “朕……尽力,可毕竟是立后,顶多提前到年前腊月。”腊月初倒是正好有个黄道吉日,就是仓促了些。 唉,阿荼如此任性,朕也很无奈啊。 文晓荼粲然一笑,“腊月好,年关喜庆!”她抚摸着粥粥的小脑袋, 揉着饭饭的小脸蛋, 欢喜得不要不要的。 锦书也是一脸欢喜,幸福地依偎在亲娘怀中, 素来自持仪态的太子景珺也忍不住腻歪在亲娘的身侧, 姐弟俩小脸都红扑扑的。 这一幕,明昭尽收眼底, 突然觉得心里有点不舒服, 便板着脸挥手道:“好了, 徐夫人还在外头候着呢, 你们俩也该回宫了!” “啊?!”锦书一脸颓丧,“才来一会儿呢!” 太子景珺小脸也瞬间恹恹的。 明昭板着脸道:“不要任性, 你们娘亲还未正式册封入宫,朕许你们俩先来见一面已经是很不合规矩礼仪了。打今儿去, 老老实实呆在宫里,都给朕安生些。” “是,父皇!”姐弟俩只得站直了身子,规规矩矩应诺。 文晓荼知道,皇帝这个父亲当得素来极有权威,对待粥粥已经是十分宽泛了,昔年大公主锦书读书不用功,都没少被打手心呢。粥粥近来懈怠课业,却也只是挨两句不痛不痒的训, 真可谓是十根手指头不一样长啊。 文晓荼亲了亲女鹅的小脸,又抱了抱鹅子, “好了,从现在起,你们俩可以安心回宫, 等天气大冷了,便能每日相见了。” 粥粥饭饭齐齐乖乖点头,这一刻, 当真跟个乖宝宝似的。 两个孩子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倒是皇帝还坐在她的罗汉榻上,分毫没有挪动贵臀的架势。 文晓荼:…… 外间明堂,纵然丹若堂的宫女太监招待周到,茶水点心不断,可徐夫人还是坐立难安。等了半晌,才终于见太子和二公主走了出来。 徐夫人急忙快步上前,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通,太子和公主眼睛都有点泛红,可见是都哭了一场,不过小脸上都挂着喜色,着实叫徐夫人纳罕。 太子景珺见状, 便解释道:“新皇后,跟我们姐弟俩说了些母后闺阁之时的旧事, 所以姐姐才忍不住落了泪。后来又与我们姐弟俩推心置腹说了许多话。” 锦书腹诽:你分明也哭了! 徐夫人松了一口气,“那就好。皇后娘娘年幼之时, 也是见过贤圣皇后的。”——之时彼时两房已经分家, 关系其实算不得多亲近。 景珺道:“新皇后还说,会视我和姐姐如己出,请外祖母放心。” 锦书一愣:娘亲何时说过这种话?哦……应该是宽慰外祖母? 于是锦书公主也连忙附和地点头。 徐夫人心道,但愿她能做到。 文晓荼透过福寿支摘窗,看到徐夫人领着她的崽崽走远了,这才将目光收了回来,“这三年,粥粥和饭饭……心里应该很难受?”——尤其是粥粥,她还没拿出证据,就信了她是亲娘,这未必是锦书容易轻信,而是这孩子……太想要娘亲回到她身边了。 想到此,文晓荼不由红了眼圈,“刚才我实在是太心急了,竟动手打了饭饭。” 温如荼那具身体死的时候,粥粥饭饭不过五岁半多些,如今都快满九岁了。 明昭将含泪欲泣的阿荼揽入怀中,“都过去了,如今……一切都好了。”——阿荼回到了朕的身边,景珺和锦书也有了母亲,也算是皆大欢喜。 第259章 大婚(爆更15结束求月票!) 待嫁的日子枯燥而乏味,宫中的规矩礼仪她已谙熟,唯一需要牢记的便是封后大典当日的一应礼节——经历了封嫔封妃两次册礼的她,也算是颇有经验了,只不过封后更加隆重,程序也更加繁琐。 还有在封后典礼之前,还要走完六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不过皇帝娶皇后六礼,与寻常百姓家不同,比如说这“纳采”,就是请媒人去女方家提亲,女方家答应议婚后,男方家备礼前去求婚。 而皇帝的“纳采”,就是那道立后诏书。 后头的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倒无不同之处,只不过彩礼也好、嫁妆也好,都是非一般的隆重。最后的亲迎——也是姑爷上门迎娶,显然皇帝是不可能云尊降贵去臣子家中的,介时会安排身份贵重的宗亲来迎接皇后娘娘入宫。 这几个月,昌国公府上下忙得脚不沾地,内务府和礼部也是焦头烂额,才终于赶在腊月十五的大吉之日前,将一切筹备完毕。 天泽二十年腊月十五,黄道吉日,宜嫁娶。 这一日天蒙蒙亮,文晓荼就被宫女被温暖的被窝里给挖了出来, 今天可是她嫁给皇帝, 正式成为皇后的日子! 文晓荼虽然努力打起精神,但还是对这场典礼兴致缺缺。 毕竟, 娃都生了俩了,结婚有毛线球好激动的? 天生丽质的小脸被粉饰得娇艳华美,三千青丝梳成狄髻,然后戴上一顶足以压歪脖子的凤冠——这一次是真的凤冠了, 虽然看上去只是比翟冠大了些、华丽了些, 但确实这个世界几乎所有女子的梦想。 文晓荼却心中哀叹:太特么沉了! 这东西虽然好看得紧,但这玩意,只适合放在展柜里欣赏,戴在头上, 根本就是反人类! 好在即使是皇后, 也不需要天天戴凤冠,除了大婚之日外,只需要在重大节令拿出来戴一戴、充充场面即可。 文晓荼头上这顶虽然名叫凤冠, 其实却是九龙九凤冠,冠上一圈金累丝五爪金龙,正中那条龙口中衔着硕大圆润的明珠,上有翠盖,下垂珠结,其余龙口皆衔滴珠红翡,九龙之下,是金累丝点翠九凤, 凤凰口中皆垂珠滴, 点翠牡丹、南珠珠花、金云翠云环绕,另外, 脑后还有三对博鬓, 左右共六扇,饰以金龙、翠云, 上饰珠宝钿花十二…… 光这一顶冠子, 就能撑起一场珠宝展! 再穿上一整套大婚礼服, 文晓荼觉得, 自己简直没法走路了。 所以,才需要宫女一左一右搀扶着啊! 文晓荼问:“来迎亲的是谁?”——是晟王吗? 秋桑嬷嬷一脸欢喜地道:“皇上原指了晟王殿下, 可这几日晟王染了风寒,才只得换成安佑郡王。” 安佑郡王是皇帝的叔叔, 又是世袭罔替之爵,身份也够贵重了。 小尹子在帘子外扬声道:“皇后娘娘,吉时已到,迎亲凤驾已至!请您移步!”——这声音抑扬顿挫,更唱戏似的。 文晓荼默默吐了个槽,被秋桑和彤霞一左一右搀扶起身,然后龟速挪动。 不是她不想走得快点儿,而是这大婚吉服拖地,而且她还举着一柄龙凤和鸣的团扇遮面, 根本看不清前路,稍微一不小心, 就得摔个狗啃泥!大婚之日,她可不想出糗。 好在文晓荼需要走的路没几步,出了丹若堂, 便有长兄温成栋将她背了起来,一路把她背到了昌国公府前院正堂,依例辞别父母, 而后温祺与徐夫人依礼训诫即将出嫁的女儿,因她这个女儿身份特殊,故而温祺与夫人也不敢训诫,只是说了些祝福的吉祥话罢了。 文晓荼屈膝辞别父母,“女儿去了,愿父亲母亲保重自身。” 温祺与徐夫人忙起身还礼,温祺恭谨地道:“愿皇后娘娘如意康顺。” 唉,不像是嫁女儿,倒更像是送一位祖宗出门。 然后,又换了二哥温成梁将她背了起来,送她直至府门外的皇后凤驾上。 温家一门老小也一路跟随而出,温祺与徐夫人躬身恭送,其余子辈儿、孙辈则纷纷跪地, 直至皇后凤驾远去。 文晓荼此事已经坐在了宽敞华美的凤车中,不得不说, 这马车就是比贵妃的车驾更宽更高,她揉了揉脖子, 努力给自己打气:坚持一下! 凤车咕噜噜行进着,文晓荼端坐在仪车中,只觉得速度有些慢,但是……昌国公府距离大宣宫正门,也就是大宣门是很近的,通常也就半个时车,但是……貌似怎么也得有一个时辰了? 最明显的证据就是,她肚子饿了。 虽然早晨努力塞了很多食物,虽然是大婚之日,但小尹子和秋桑也不敢饿着皇后娘娘,只是汤食是断断不肯让她用。毕竟这身大礼服,可不方便小解。 文晓荼这会子又饿又渴,她确信,时辰已经是中午了! 这到底是往哪儿走?! 文晓荼很费解! 这可是宫中迎接皇后的凤驾,总不可能把她送去别的什么地方? 话说,这么久了,怕是都能出京城了! 这时候,凤驾外传来秋桑嬷嬷的声音:“皇后娘娘,已经绕城两圈了,再过半个时辰,就可以进大宣门了。” 文晓荼:合着是绕京城游街了啊!! 她黑线了! “知道了!”语气略有些不爽。 老娘饿着肚子呢!就不能快一点儿?绕你妹的绕! 如此,又绕了大半个时辰,她听到了“嗡”的一声,那是大宣门开启的声音。 啊,终于进宫了! 文晓荼内牛满面,狗皇帝,乃们家的门还真不好进啊! 进了皇宫,接下来迎接她的还有更多更繁琐的礼节,祭拜宗庙、祭告天地、叩拜高堂——也就是给太后磕头,好在这些流程,是皇帝陪着她一起走完的。 她只需要按照司礼官的唱和声,跪、拜,然后接过各种各样的玩意儿,什么圣旨啦、宝册啦、金印啦、如意啦…… 还要听司礼官的一大长串佶屈聱牙的祝词,最后,她被送去凤仪宫的时候,已经是暮色西沉。 去你妈的,累死老娘了!! 这婚结得,直叫文晓荼暴躁不已。 第二六〇章 帝后洞房 和皇帝结婚,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没有人敢闹洞房了。 当然了,也没有人灌新郎官酒。 所以,皇帝跟她同时进入凤仪宫内殿,这里早已被布置成了洞房,椒泥糊墙、龙凤锦帐、百子锦被……这才是正版的椒房! 文晓荼终于可以放下手中龙凤和鸣团扇,虽然这团扇不重,但整整举了一天了啊!!老娘的手都酸死了! 这婚结得,太遭罪了!! “你们都退下。”皇帝明昭一袭大红缂丝双龙戏珠团纹圆领袍,映得面色红润,笑意难掩,饶是如此,周身的威势还是叫一众宫人大气不敢出。 宫人们毕恭毕敬称是,跪地磕头,恭贺帝后大婚,然后鱼贯退出了新婚椒房。 当房门被关上的那一刹那,文晓荼端着的仪态一瞬间散了架,肩软了、腰塌了,整个人直接朝后斜歪躺在了百子被上,“哎哟,累死我了!” 明昭忍俊不禁,“大喜日子,可不许说不吉利的字眼儿。” 忽的,明昭忍不住伸手去抚摸文晓荼的额头,“这里怎么红了,磨破了?” 文晓荼一脸丧气地把头上的凤冠薅了下来,直接丢在一旁,“还不是被这玩意儿给咯的!” 明昭捧起那略有些分量的华美凤冠,仔细打量里头,“朕回头会好好训斥营造司的工匠。” 文晓荼努力爬起来,主要是褥子底下还铺了“早生贵子”,实在硌得慌,她摆手道:“倒也不怪工匠,他们又没偷工减料。”——准确说,他们用工用料都特特么太实在了! 文晓荼扭动僵硬的脖子,隐隐出了咔咔的声响,“主要是这九龙九凤冠太沉了!我可是戴了一整天啊!” 皇帝顺手将凤冠放在了床头的如意几上,顺便也摘下了自己头上的二龙抢珠冠冕,两只冠子并排放在一块儿,看着着实般配。回头便看到,阿荼已经兀自摘下了耳环、璎珞项圈,并已飞快除去了华美的喜服外袍,那鲜红的衣袍萎落在脚踏上,阿荼身上只着正红软缎中衣中裤,那身量纤细婀娜……皇帝明昭虽然努力想要矜持一些,但还是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阿荼……似乎格外热情呢。 皇帝明昭没忍住,他几步走上前,伸手去抚摸阿荼娇艳的小脸蛋。 然鹅,下一秒,文晓荼一把拂开了皇帝的爪子,从皇帝身边绕过,她快步走到了那张铺着大红锦缎的圆桌前,抓起一枚喜饼就往嘴里塞,味道还不错,就是干了点儿,于是拎起白玉酒壶,直接对着壶嘴往嘴里倒! 新郎官皇帝明昭愕然变色,他急忙快步上前,夺下酒壶:“你酒量不好,不要喝这么多酒!”——阿荼这是怎么了? 文晓荼忍不住嗔了皇帝一眼,“我五更天就被叫醒了,勉强塞了些早点儿,到现在,至少有六个时辰水米未进了!”——真的是饿死老娘了! 说着,又塞了个柿子形状的面果子进嘴里,不错,这个软和,而且还是枣泥馅儿的! 皇帝明昭看在眼里,又是觉得好笑,又是忍不住心疼,“你慢点儿吃,别噎着。朕叫人上些热菜热汤。”——这些都是凑喜庆意头的点心果饼,都干巴巴的,吃着怕是不舒坦。 文晓荼“嗯嗯”点头,一边嘴巴不消停。 皇帝一声令下,不消片刻,便有宫人奉上了色香味俱全的珍馐御膳。 明昭倒是不饿,哪怕大婚礼仪再繁琐,也没人敢饿着皇帝陛下,因此明昭便充当了布菜宫人的绝色,先给阿荼舀了一碗鸭舌羹,又给她夹了从前最爱吃的三仙丸子、陈皮兔肉、香烹狍脊 以及鹿筋、鹿肉,一连串鲜美荤菜。 文晓荼吃得满嘴流油,人在饿极了时候,餐桌礼仪什么的,基本是浑忘了的。 一通胡吃海塞,文晓荼这才觉得自己终于活了过来,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这种事情,绝对不要再来第二次了!” 明昭笑着道:“放心,不会有下一次了。”——婚姻大事,正因为一辈子只有一次,才弥足珍贵。但转念想到自己初登基之时,奉先皇遗命,曾也是这般风风光光迎娶过胡氏……便觉得晦气得紧。 虽然累坏了,但漱口、净手、盥沐,这些睡前流程,文晓荼还是一样不少。主要是习惯了,不刷牙、不卸妆、不洗澡,便浑身不得劲!睡得也不舒坦。 好不容易把自己捯饬干净,文晓荼是真的一点儿都不想动弹了,她爬上床,她跟个活祖宗似的抬手道:“劳驾陛下,把早生贵子清理出来。” 今天的皇帝陛下,就像个特好使的工具人,他掀开被褥,拿着个剔红夔纹大盘,将那堆干果一股脑却都笼了出来,拾掇得干干净净。 文晓荼便一头倒在了柔软的大床上,如果能就此直接睡去,那就完美了。 皇帝明昭露出了别样的笑容,他抬手落下大红帷帐,也爬上了床,将阿荼软绵小巧的身躯揽入怀中。 文晓荼真的是一点都不想配合,但想也知道,大婚之夜,不圆房是不成的,便道:“快一点儿成吗?” 昏暗中,男人叹气:“你这是在为难朕……唉,朕尽量。” 明昭不是不知道他的阿荼今日着实累坏了,他也不是不想怜香惜玉,但这一日,他等了太久,此时此刻,外头的龙凤花烛还在灼烈燃烧,他的身体也仿佛被烧热了起来,胸腔中是前所未有的亢奋与热烈。 明昭努力提醒自己,要温柔、要矜持,阿荼如今这副身子,还是第一次呢…… 红烛明、罗帐昏,咿呀声里蛾眉颦。 …… 文晓荼不晓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的,她只知道自己醒来后,天色已经大亮。 好在皇帝昨晚还算晓得怜香惜玉,没有闹腾太久。 她这一觉倒是好睡,一夜无梦,醒来后,身上疲乏全消,到底是年轻身体好,一觉醒来宛若新生。 伸了懒腰,却现枕边空空,偌大的拔步床上只剩下她一个人。 是去处理政务了吗? 文晓荼倒是不以为意,掀开帐子,正要扬声唤人进来服侍更衣洗漱,却看到皇帝正坐在不远处的一张禅椅上,手里拿着本红册子翻看着。 她懵逼地着眨了眨眼,“皇上怎么还在?” 明昭挑眉,这话叫人听着不舒服,“朕怎么就不能还在此处?朕好歹是大婚新喜,依例可以罢朝三日。” 文晓荼:就是放假三天的意思? 第二六一章 被迫立威 虽然宣朝大朝会是五日一朝,可实际上每天都有小朝会,皇帝明昭素来勤政,从来都是风雨不辍。不过大婚的确是特殊时候,皇帝也是人,也有享受婚嫁的权利。 虽然才三天,比后世的社畜们还不如。 “才三天啊……”文晓荼喃喃,真可怜。 明昭笑着起身,走到她跟前,刮了刮她的鼻尖,语气暧昧地道:“阿荼若是舍不得,朕可以多陪你几日。” 文晓荼想起了昨夜的不适,哪怕皇帝经验丰富,也难免初次不适,因此体验不算美好。她连忙露出了职业化的微笑:“皇上还是要以国事为重。” 明昭蹙眉:阿荼这副样子,朕不喜欢。 “对了,什么时辰了?”这可是她当新媳妇的第一天,可得早早去给太后请安。 明昭淡淡说:“约莫,辰时四刻了。” 文晓荼几乎裂开了,辰时是早晨七点到九点,一刻钟是十五分钟,也就是说现在已经八点了! “怎么不早点叫醒我!”文晓荼急了,“我还要去给太后请安呢!” 明昭笑着将突然站起来的阿荼摁回床榻上坐好,“放心,母后巴不得咱们晚些去请安呢。” 文晓荼先是一愣,“咱们?” 明昭戳了戳那傻乎乎的小脸蛋:“阿荼如今是朕的皇后了,初次请安,自然要朕陪着你去。” 文晓荼松了一口气,既然是一块去请安,若是迟了,那也是两个人都迟了,太后就算会责怪她,难道还会责怪亲儿子不成?而且“巴不得晚些去”……额,意思她懂的。 “好了,你先更衣,然后朕陪你一起用早膳,待会儿受了嫔妃初次觐见之礼,再去颐年殿。你放心,母后那边儿,朕早就着人禀报了,说会晚一些再去。”明昭脸上微微带笑。 文晓荼点了点头,当皇后,她的确是个生手。若不是皇帝提醒,她都忘了,嫔妃需每日向中宫皇后请安呢。 以前宫里没有皇后,嫔妃们都乐得悠闲,但以后——嗯,以后她也没兴趣每天折腾嫔妃。 虽是新婚皇后,但文晓荼并没有把自己把端庄华贵了打扮,只拣选了低调奢华的袄裙上身,不过好歹还是选了件缂丝鸳鸯褙子,毕竟大婚之喜,头几天身上总得带点喜庆。挽一个狄髻,配上一整套金累丝嵌红宝饰,倒也贵气得紧。 对镜打量这自己的妆容,文晓荼表示满意,“对了,嫔妃什么时候过来请安呀?” 正在往她脸颊上扑胭脂的宫女彤霞道:“回娘娘的话,六宫嫔妃半个时辰前就来了,此刻都候在殿外廊下侯见呢。” 文晓荼一瞬间都要裂开了,居然已经来了一个钟头了!还候在廊下?那岂不是被罚站了一个小时了?! 她眼睛瞪得大大的:“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彤霞低下头,小声道:“各宫娘娘、娘子来的时候,您……您没醒呢。”——她们其实早就禀报皇上了,可皇上说叫她们候着……要不然她们这些做奴婢的也不敢叫六宫嫔妃在外头吃寒风啊!当然了,彤霞可万万不敢告皇上的状,尤其皇上此刻就坐在旁边看着呢!借她一百个胆儿也不敢! 文晓荼:……她斜眼瞥向一旁端坐威仪的皇帝陛下,你丫的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就算不叫醒我,我醒来那会子,也该告诉我了呀! 皇帝明昭饮了一口茶,淡淡说:“朕忘了。” 文晓荼黑线:你绝壁是故意的! 若不是眼前还有这么多宫女太监,文晓荼真想冲上去 揪起皇帝的衣襟问问他到底几个意思?!你这是帮我拉仇恨值啊! “这可是寒冬腊月!”文晓荼快晕了,她连忙叮嘱秋桑等人:“以后再遇见这种事儿,便请进殿中吃茶等候!” 嬷嬷宫女们一脸为难,可皇上方才才吩咐…… 见一众宫人都哑巴了似的不出声,文晓荼有些生气了,咋滴,集体造反的! 这时候,一旁的皇帝陛下咳嗽了两声,“按照皇后的吩咐的来!” “是!”一众宫人松了一口气,连忙齐刷刷屈膝应和。 文晓荼算是看明白了,丫的就是皇帝故意吩咐给后宫嫔妃下马威的! 秋桑嬷嬷这才快步走出温暖宜人的凤仪殿,看着廊下一众冻得脸色青白的各宫娘娘、娘子们,便屈膝道:“皇后娘娘请各宫进殿。” 六宫位份最高的德妃林氏忍不住语气酸冷:“哟,咱们皇后娘娘总算肯见咱们这些老人儿了!” 秋桑嬷嬷正色道:“皇后娘娘只是请诸位进殿等候,此刻娘娘和皇上正在内殿用早膳。” 一听皇上居然还没离开凤仪宫,德妃立刻不敢高声了,“皇上……还在?” 贤妃辛若芝心沉到骨子里,皇上在,也就表示皇上都知道……也就等于皇上默许了皇后的下马威。 那这口气,她们就只能忍着了。辛若芝看了一眼6充仪,6充仪叹气,二人心头俱想起了一句话:新官上任三把火啊! 凤仪殿是凤仪宫的正殿,面阔七间,比起嫔妃宫殿至多面阔五间的规格,着实宽敞了不少。 正殿明间开门,十二扇大红团凤隔扇门中开,赫然呈现眼前的是悬着“有凤来仪”御赐匾额的明间儿,此处是用来接驾、或是接受觐见之地,因此“有凤来仪”匾下设了丹凤朝阳宝座,不消说,便是中宫皇后的座椅了。 底下两侧,分别是一溜八张雁翅排开的花梨木南官帽椅,显然是给嫔妃留的赐座。 只不过,这会子没有皇后话,谁也不敢落座。 众人的目光纷纷瞥向东侧那紧闭的万福万寿隔扇门,皇上和皇后此刻就在里头用膳。 凤仪殿的格局倒也没有出奇,就是面积大了些,明间占了三间面阔和三间深进,东侧万福万寿隔扇门后是东暖阁,冬日里可再次摆饭用膳,东暖阁里头便是东寝室,也正是大婚椒房。 既将嫔妃们都请了进来,文晓荼便也没有急促用膳,主要是这么多人在跟前伺候着呢,她总得注意一下餐桌礼仪,不能跟昨晚似的。 早膳清淡可口,鸡笋粥甚是鲜美、糖醋荷藕很是下饭,还有鸡丝银耳、虾籽冬笋、清蒸翅子这些并不油腻的荤菜,文晓荼细嚼慢咽,肠胃大是满足。 漱口、净手,又给唇上补了胭脂,整了整衣襟,便要出去接见嫔妃,一旁的皇帝陛下问道:“要不要朕陪你?” 明昭很担心自己的皇后阿荼会被嫔妃欺负了去,故而才让嫔妃罚站寒风中,好生挫一挫六宫的不恭顺之心。 第二六二章 觐见中宫、后宫添丁之喜 此时此刻,六宫嫔妃心中早有怨气,可皇上就在里头,任谁也不敢表意见,一个个只能站在明间,且看这位小皇后到底要把他们晾多久。 众人都死死盯着那扇房门,足足又等了两刻钟,才终于听到了吱呀一声,暖阁的门扉终于打开了。 却是看不到里头的情形,只能看到一架苏绣鸾凤和鸣的入门屏风,将视线彻底阻隔。 然后便见屏风后走出来一位脸蛋甚至娇嫩的女子,衣装虽不十分华美,却穿着件大红褙子——这明显就是温家那位小皇后了! 她步履翩翩,在宫女的搀扶下走了出来,仪态倒是十分端庄,步履盈盈走到了宝座前,端端正正落座。 嫔妃们见状,谁也不敢失了礼数,毕竟皇上还在里头听着呢! 于是众人纷纷敛衣跪地,齐声道:“参见皇后娘娘!” 文晓荼见众人行了大礼,便连忙抬手做出虚扶之状,温声道:“都平身!” 话说,今儿来的人,怎么这么少?! 文晓荼诧异地看着纷纷起身的众人,不消说,都是熟人——德妃林琇莹、贤妃辛若芝、充仪6蘅芷、婕妤余烟霏、美人江映芙——然后,就木有了。 足足比她当贵妃的时候,少了三个人!! 没有洛美人,当然不稀奇。 毕竟这个疯女人,可是当年害死她的真凶。 没错,就是洛美人设计将方婉仪从冷宫里放了出来,还给了方氏河豚血。 方氏死了,洛美人自然也不能活命。不过皇帝将她的死,定性为“病逝”,那么洛美人自然也是随后就“病故”了,毕竟洛美人体弱多病,病死了也不稀奇。 其实文晓荼原本还怀疑过德妃呢,但转念一想,德妃哪有这胆子、这心机? 能做出那种事情的人,也就只有疯子了。 但是!才人林芳蕤和宝林崔兰歆哪儿去了? 文晓荼疑惑地道:“怎么不见林才人和崔宝林?”——这两个位份最低,总不可能藐视中宫皇后?莫不是天冷,病了?可是也不至于都病了? 一语出,辛若芝蹙起眉心,难掩不喜。 德妃直接挑眉:“皇后娘娘可以下懿旨,命二人即刻前来!” 德妃这话,似乎有点幸灾乐祸,文晓荼觉得不对劲,“可是她们病了?” 德妃笑道:“自然是无恙的。” 文晓荼:那为什没来? 文晓荼看着德妃脸上的笑,再看看辛若芝紧皱的眉头,便忙询问:“本宫不甚了解后宫,可是林才人与崔宝林不方便前来?” 辛若芝露出诧异之色:“皇后娘娘不知道?” 文晓荼更懵逼,她打量着辛若芝,“知道什么?” 辛若芝也在打量着这位小皇后,倒未见多么盛气凌人,此刻模样,倒是一副懵然无知之态。可是,辛若芝没忘了方才被晾在殿外寒风里的下马威呢! 辛若芝淡淡道:“回皇后娘娘,林才人与崔宝林皆身怀六甲,且月份已大,这寒冬路滑,自是不便外出,还请皇后娘娘宽宥则个。” 文晓荼呆若木鸡。 一瞬间,她仿佛明白了,为何在丹若园时,秋桑嬷嬷等人对于后宫之事那样三缄其口!起初她还以为是因为洛美人,但后来,皇帝都告诉她幕后真凶了,身边宫人却还是无人告诉她后宫形势! “原来如此。”文晓荼喃喃。 她旋即笑了,嘴上道:“这是喜事。” 脸上却不再有丝毫笑意。 内室中的皇帝明昭合上了眸 子,他也知道,这事儿,阿荼早晚会知道,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要隐瞒。 可是,纸终究是保不住火的。 辛若芝狐疑地打量着新皇后那怪异的表情,怎么瞧着有些失落? 文晓荼很快打起精神,问道:“自贤圣皇后故去之后,宫中可有添丁之喜?”——搞不好,还不止林才人和崔宝林呢。 站在二妃后头的江美人小心翼翼站了出来,屈膝道:“嫔妾美人江氏,膝下育有三公主。” 也就是说,昔年三嫔,如今都有了自己的孩子了。 “恭喜。”文晓荼语气平静地道。 三年,皇帝多了三个孩子。 江美人挤出个讨好的笑容,“三公主虽不及二公主贵重,但也还算乖巧,改日嫔妾一定带来给您请安。” 文晓荼没有应下,只淡淡询问:“三公主多大了?” 江美人忙道:“回皇后娘娘,才刚满周岁。” 文晓荼点了点头,语气有些飘忽:“周岁了啊……膝下有个女儿也是好的。” 江美人也不禁心有感慨,哪怕有位公主也好。 德妃林氏看在眼里,忍不住心道,这个小皇后莫不是要拉拢江氏不成?! 辛若芝也是有些看不懂了,这个皇后……虽说只有十五岁,但说话的语气,却是有些老气横秋的,真是个怪人。 辛若芝上前一步,屈膝道:“臣妾贤妃辛氏,自贤圣皇后病故,这三年来,一直是臣妾打理宫务,如今皇后娘娘入主凤仪,自不该由臣妾掌宫权。不知皇后娘娘何时有空,臣妾随时可以交接宫务。” 文晓荼打起精神道:“等明年开春。”——现在她没这份心情。 辛若芝:明年开春?!! 小皇后不是新官上任便立威吗?怎么到了关键的宫权,倒是不急着收回了?! 文晓荼道:“劳烦贤妃再受累些时日,本宫……毕竟年轻,日后就算总览宫务,也得贤妃好生协理才是。” 辛若芝更费解了,这是保留她协理之权?虽然这样做,的确能让宫务平稳顺当过渡,但这位小皇后竟如此信得过她?!还是小皇后别有盘算? 辛若芝实在想不通。 一旁的德妃酸了,她忍不住道:“皇后娘娘,臣妾德妃林氏,是后宫中服侍皇上最久,也是众妃之,娘娘若需要协理,臣妾义不容辞。” 文晓荼本来懒得理会德妃,没想到德妃还是一如既往心里没点逼数!义不容辞?就你? 德妃挺起胸膛,继续道:“自胡后被废黜后,臣妾打理六宫多年,若论对六宫庶务之熟稔,臣妾自问不逊色贤妃。” 文晓荼挑眉:“那前些年,宫务怎的落到贤妃头上了?”你干得那些不入流的破事儿,老娘都不稀罕提! 德妃一噎,老脸有些胀红,“臣妾、臣妾……”皇上还在内室,德妃当然没胆子胡诌,却也无法说出丢脸的实情。 “好了!”文晓荼懒得与德妃计较,她抬手道,“今日诸位便散了。对了,以后请安不必每日都来,每五日来一次便是。” 听了这话,众嫔妃都有些诧异,同时心中暗喜。毕竟,谁喜欢每天来站规矩? 德妃轻咳道:“敢问皇后娘娘,是仅这个冬日,还是以后都是五日一请安?” 文晓荼淡淡说:“自然是以后皆如此!” 嫔妃们纷纷露出难以言喻的欢喜之色,于是连忙齐齐屈膝:“多谢皇后娘娘恩典。” 第二六三章 元配皇后之礼 嫔妃们都退却了,凤仪殿的殿门也合上了。 偌大的、奢华的凤仪殿明堂,空阔无声,只能听到殿外呼啸的北风声。 文晓荼沉默地在凤座上小坐了片刻,才再度起身,走进了东暖阁中。 她走到皇帝面前一丈外便止住了脚步。 明昭忙快步上前,他急忙想要开口解释,但文晓荼却抬头道:“先去给太后请安。” 明昭一肚子的话只得憋回了肚子里,“也好。”——先把正事办完,再慢慢与阿荼解释。 新婚皇后初次拜见太后,其实与寻常人家新儿媳妇给婆婆请安别无两样,磕头敬茶是少不了的。 太后则赐予了她一柄赤金宜子宜孙如意,作为见面礼。 “多谢母后。”文晓荼双手接过了那沉甸甸的如意,看上上头的錾刻的宜子宜孙图纹,默了数息,才将这如意交给秋桑收着。 三年不见,太后似乎老了许多,鬓边已经苍苍如许,眼角眉梢也添了不少皱纹,只不过神态温和,透着几分慈爱,不过这慈爱的目光却是看向皇帝的。 太后微微有些费解:“这样大喜的日子,皇帝怎么瞧着不大高兴?” 这种时候,明昭哪里高兴得起来,只得道:“今早嫔妃去请安,着实吵扰。” 太后笑了,原来是被打搅了新婚燕尔,所以才不悦啊,嘴上只得道:“嫔妃去给皇后请安,那是规矩所在。” 说着,太后这才看向那个先前只有一面之缘的小温氏,眉宇低垂、举止谦和,倒也顺眼,便语气温和地道:“这封后典礼是仓促了些,不过皇帝执意要让你从大宣门而入,也着实有些破格。” 文晓荼一愣,合着她还不能走大宣门啊? 明昭皱了皱眉:“母后,儿子先前就说过了,胡后谋逆,已经算不得朕的原配。至于贤圣皇后……也是惋惜。如今十二娘自大宣门而入,并不算破格。” 文晓荼听懂了皇帝话里的意思,合着是只有元配皇后才能走大宣门啊!胡后既然被废,也就等同剥夺了身份,而曾经作为温如荼的她,只是被追谥为皇后,自然也走不了大宣门。如今……这封后大婚,虽仓促从简,却是依照元配皇后之礼来的…… 可是,整这些有什么意思? “臣妾年轻,不知这些礼仪,臣妾惶恐。”文晓荼连忙屈膝一礼。 太后看在眼里,露出几分满意之色,“罢了,只要皇帝高兴就好。哀家老了,如今什么也不图,只盼着皇帝与皇后恩爱琴瑟就好。”——若是能再添一儿半女,自是再好不过。 明昭自进入颐年殿,便特特开启了心声,就是怕母后心中对阿荼有意见,如今看来,母后对阿荼倒是无不满之处……只是,朕又何尝不想再与阿荼生一两个孩子,只是阿荼怕是不愿了。 文晓荼忙垂道:“臣妾谨记母后教诲,日后定会好生服侍皇上。” 太后满意地颔。 明昭听在耳中,却格外不是滋味。 太后又道:“对了,这几年一直是贤妃打理六宫庶务,她也是宫中的老人了,办事勤勉又周到。自然了,如今你才是皇后,自然应该你来掌摄六宫,只不过……也不能操之过急。” 文晓荼微微一笑,忙道:“是,臣妾已经托付贤妃今年好生打理宫务,待到明年春暖再行交接不迟。另外,臣妾也已经说好了,要让贤妃日后协理宫务。” 听了这番话,太后心中大为满意,皇帝的眼光还是不错的,这个小温氏虽然出身不及大温氏,但端庄得体、贤惠温婉,更难得是能够顾全大体。都年底了,这个时候若是交接宫权,难免耽误了年节 大宴,且小温氏毕竟年轻,不熟悉宫务,骤然接受,怕是要手忙脚乱,还不如让贤妃先管着。 明昭心中苦笑,虽然母后心中如此赞许朕与阿荼,朕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太后连连颔,“好孩子,你果然没有让哀家失望。”说着,太后还一把拉过文晓荼的手,“你才刚入住凤仪宫,比起宫务,更要紧好生与皇帝培养夫妻感情。” 太后又看向自己的儿子:“皇帝也别一门心思都扑在朝政上,既娶了中宫,以后就多多宿在凤仪宫,早日给哀家再生个皇孙儿!” 文晓荼差点翻白眼,我就知道,太后肯定会提这个! 明昭努力挤出个笑容,“儿子毕竟不年轻了,子嗣的事儿……强求不得。” 太后嗔笑:“这二年,江氏、林氏、崔氏先后有孕,可见皇帝还正当盛年呢。” 明昭头大如斗,母后您能不能别说这个! 太后又笑眯眯看向年轻貌美的小皇后温氏:“你可比她们几个年轻多了,想必很快就能有喜。” 文晓荼:……抱歉,这个我就不掺和了! 便忙转移话题:“臣妾先前一直在闺阁备嫁,对宫中知之甚少,今日才晓得,宫里有两位有孕嫔妃呢,也不晓得林才人和崔宝林有几个月的身孕了。” 太后笑着说:“林才人是七个月多些,崔宝林也有六个月了,胎像都很稳固!哀家忖着,这里头总得有一个是皇孙儿?” 说着,太后唉声叹气:“江美人虽然最先有孕,可不争气,只生了个公主。” 见母后竟然越说越带劲,明昭终于忍不住低吼道:“母后!江氏当初是怎么有孕的,您难道忘了吗?!” 太后脸色一僵,甚是有些底气不足的样子,“皇帝……这是还在怨怪哀家吗?” 文晓荼看得诧异,这是什么节奏?太后当初这是干了啥? 明昭揉了揉眉心,只觉得心中愤懑,他更怪自己,竟然一时伤痛,就对母后疏于防备……更恨江氏不安分守己,竟敢—— 明昭恨恨切齿。 太后沉默了片刻,旋即更咽道:“贤圣皇后故去,皇帝终日沉湎悲痛,不可自拔,这叫哀家如何能坐视下去?”——哀家彼时并非图什么子孙昌隆,只是盼着皇帝能走出悲恸罢了。 文晓荼听得一愣,这怎么把锅甩到我头上了。 听了这话,明昭倒是没有反驳下去,甚至还偷偷看了他的阿荼一眼,这些话,从朕嘴里说出来,阿荼未必会心,可若是母后所言,阿荼应该会心。 太后叹了口气,摆手道:“罢了,哀家以后不提就是了。” 明昭:您倒是继续提下去啊! 该说的时候不说,不该说的时候啰嗦一堆!母后真是老了! ------题外话------ 我都快裂开了! qq书城限免是到19日零点! 我特么爆更早了!o(╥﹏╥)o 本来就没几个订阅啊o(╥﹏╥)o 第二六四章 臣妾会恪尽嫡母职责 好在太后知道自己儿子不高兴,倒是没有留他们用饭,叮嘱了几句,便放帝后离开了。 回到凤仪宫,文晓荼扫了一眼珐琅西洋钟的时辰,便道:“皇上可否让太子和二公主过来一并用午膳。” 正准备屏退左右,好生解释一下的皇帝明昭:…… 明昭憋得脸有些胀,却只得道:“好!” 便吩咐梁琨玉遣人去传召。 哪怕是皇帝迎娶皇后这样大喜之日,太子也必须上课,若无皇帝准允,太子顶多只能在一日课程结束后,接近傍晚的时候来凤仪宫请安。哦,对了,还有天蒙蒙亮的时候,也可以请安。 称之为“晨昏定省”。 当然了,从前文晓荼不舍得孩子这般辛苦,自是免了晨安,以后自然也不打算大清早折腾孩子。 其实她自己也起不来。 得知粥粥饭饭要过来陪她用午膳,文晓荼顿时舒坦了不少。 是啊,她纠结个啥啊! 她本来就是为了孩子才回来的! 就是有点意外,皇帝从前那么讨厌三嫔,且三人年岁也不娇嫩了,没想到在她死后,6续都给睡了,还都弄大了肚子。江氏生了三公主,举止却比从前更加温顺柔和,甚至谦卑小心,叫人实在讨厌不起来。 至于六七月身孕的林才人和崔宝林……虽然不讨喜,但跟她没什么仇怨,文晓荼也着实无法生出敌视之心。 文晓荼便吩咐秋桑嬷嬷:“去挑些柔软的缎料和细毛皮子,赐予三公主,还有林才人和崔宝林。”——自然是给孩子们的。 不管怎样,孩子是没有过错的。 “是,娘娘!”秋桑嬷嬷笑着应了,娘娘如此贤德,皇上心中定会感念的。 正开着读心术的明昭:不,朕不感念! 明昭巴不得他的阿荼好生泄一下脾气,这样起码说明她还吃醋。 明明好不容易让阿荼心中有了朕,如今……阿荼定是对朕寒心了,所以才会如此。 趁着孩子还没来,皇帝忙挥手屏退了左右,“阿荼,你听朕解释。” 文晓荼眉宇平静地道:“皇上其实无须跟臣妾解释什么,臣妾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莫说在这个世界,您是九五之尊,哪怕在臣妾那个世界,男人死了妻子后,有了其他女人,也是寻常事。” 是啊,她可是确确实实“死了”,死了妻子,难道丈夫还要妻子守身如玉不成?!这在古代像个笑话,在现代也少见。 “朕……”明昭喉咙一噎,竟是不知该如何解释了。 文晓荼抬眼看着他,正色道:“皇上放心,臣妾会恪尽嫡母职责。”——哪怕为了粥粥和饭饭,她也会做一个称职的皇后。 “阿荼,你不要这样。”明昭满心无力,“当初江氏……朕是中了母后的暖情香,所以才会如此。” 文晓荼皱眉,皇帝有读心术,还会中了这种计策? 明昭忙又解释道:“朕一时不查,也是没想到,母后竟会在颐年殿对朕下药!” 文晓荼黑线了,在颐年殿?那岂不是在太后眼皮子底下? “皇上不用跟臣妾说这些。”文晓荼不想再听下去,因为这很没意思!就算江氏,是皇帝不差中了招,那接下来的林氏和崔氏呢?总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在同一计策下被算计? 明昭苦笑:“朕也明白,就算江氏的事情,朕可以怪母后算计、怪江氏不安分,但后来的林氏和崔氏——” 明昭合上了沉痛的眼眸,“朕也没想到,江氏竟有孕了。朕……当时也不知是怎么想的,便破 罐子破摔了。” 是啊,反正都睡了一个了,娃都怀上了,那还矜持个啥? 文晓荼冷淡地道:“说什么‘破罐子破摔’?皇上宠幸嫔妃,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 明昭扶着沉痛的额头,阿荼这是对朕冷了心啊! “这几年,的确是朕太放纵了。”明昭无非就是想着,反正读心术也能关上了,朕也不必听女人心中的聒噪了,左不过是拿来暖床罢了。 “可是,朕原本不欲林氏和崔氏生育,一直都是赐药的,可不成想——”明昭脸上划过一抹恼恨,“没成想,她们两个竟不约而同偷偷呕出了避子药。”——那药丸可比汤药容易吐出来! 文晓荼默了片刻,道:“林才人和江宝林想要的孩子,也没错。”——人家都是正经选秀入宫的,又不是见不得人的身份,凭啥要吃避子药?! 皇帝心狠薄情,想要的孩子作为后半辈子的依靠,又有什么错?! 明昭重重叹气,“都是朕的错。” “皇上说笑了。”文晓荼面色温顺,“皇上是天子,天子怎会有错?” 明昭心痛不已,阿荼……明明才刚刚与朕做了夫妻、圆了房,今日——却形同陌路。 这一切,都是朕自作自受。 要是早知道,阿荼还有回来的可能,朕……又岂会…… “臣妾有一件事要求皇上。”文晓荼忽的道。 明昭一怔,他连忙道:“朕什么都依你!” 文晓荼默了默,道:“臣妾如今这副身子,年纪还太小,贸然生育,恐有危险,可否请皇上多给臣妾几年时间,再考虑生育之事?——其实这件事,她本来就打算婚后跟皇帝说,不过彼时她准备了很多解释之词,比如早育的风险啦,最佳适于孕育的年龄啦,但如今,她也懒得多解释。 明昭如被泼了一头冷水,却挤出个笑容:“好了,朕都应你。”——哪怕阿荼此生都不打算再为朕生育一儿半女,朕又有什么资格抱怨? 其实文晓荼还真没打算这辈子不生了,哪怕是为了巩固地位,她也会考虑在适合生育年龄,生个孩子。 毕竟她可不敢奢望皇帝会一门心思都在她身上。 江美人、林才人、崔宝林明晃晃摆在那儿呢。 所以她顶多任性一时,绝不敢任性一世。 这时候,门外传来小尹子的声音:“皇上、皇后娘娘,两位殿下来了!” 一听这话,文晓荼不禁露出笑靥,“快让他们俩进来!” 明昭看在眼里,心道:此时此刻,也就只有景珺和锦书能让阿荼展颜了。 于是,明昭索性识趣地道:“朕回乾安宫处理一些政务。” 文晓荼一愣,旋即问:“那皇上今晚……” 明昭道:“朕晚膳后再来。”——才刚大婚,哪怕为了阿荼的颜面,朕也得在凤仪宫留宿满三晚。 文晓荼“哦”了一声,要是皇帝不来,她还想留粥粥一起睡呢。算了,先将就几天。 “那臣妾恭送皇上!”文晓荼恭恭敬敬行礼。 第二六五章 小太子告状 皇帝这一走,文晓荼顿时觉得舒坦多了。 她左手牵着粥粥、右手拉着饭饭,娘仨一并去东暖阁用午膳。 看着满桌子珍馐,不禁暗道奢侈,比起做贵妃的时候,又丰盛了许多,目测三四十道菜! 清一色的珐琅缠枝牡丹纹餐具,配象牙银尖儿箸与金镶玉的碗盏酒盅,当真是奢靡啊! 文晓荼便对身旁侍奉的大宫女彤霞道:“以后不必这样奢侈,用寻常青瓷碗碟即可。哦,对了,本宫喜欢豆青,或者雨过天青色也极好。” 彤霞怔了怔,那可是贤圣皇后喜欢的颜色…… “是,奴婢谨记。”彤霞忙屈膝一礼,便要上前布菜。 文晓荼却道:“好了,你们都去外头候着便是。” 彤霞晓露面面相觑,只得与一众宫人躬身退却。 没了宫人杵在跟前,文晓荼拿起象牙箸,分别给粥粥饭饭夹了一颗罗汉大虾,然后笑眯眯道:“一堆人守在跟前伺候,哪里能吃得香?快趁热用!” 景珺与锦书忽视一眼,俱露出了笑容:娘亲还是当年的老样子。 用过了午膳,文晓荼又把两个孩子领进西暖阁书房,照旧不留人在近前伺候。 看着两个窜高了一大截子的孩子,文晓荼感慨颇多,粥粥的身高已经到了她胸口,饭饭更是已经有她肩膀高,小脸都没有以前圆润了,不过更好看了。 尤其是饭饭,文晓荼摸了摸鹅子的脸蛋,“饭饭比以前俊俏多了,你小时候啊,脑门生生凸出一块儿!别人都不敢说你丑,还得捡着好听的,说什么‘一脸福相’、‘头角峥嵘’!” 太子景珺囧得不行,他急得直跺脚:“娘亲,能不能不要说我小时候的糗事?!” 文晓荼咯咯笑了。 锦书也在一旁捂嘴偷笑,她笑嘻嘻道:“我跟弟弟可不一样,我从小美到大!” 文晓荼忍不住轻轻戳了戳女鹅的额头,“你现在还还没长大呢!臭美的丫头!”——不过她女鹅是真的漂亮,才九岁的孩子,虽然满身稚气,但小脸蛋上满满的都是胶原蛋白,水灵灵的大眼睛、小巧粉嫩的菱唇,娉婷得像花骨朵。 一袭碧桃蝶雀织金夹袄,脖子上带着桃花璎珞项圈,梳着双螺髻,髻上缀满了宝石珠花,小小年纪就打了耳洞,戴着一双红玛瑙耳环,着实是个娇娇滴滴的小公主。 “你从小就娇气怕痛,何时竟打了耳洞?”文晓荼打量着女鹅耳朵上那对成色上好的南红玛瑙坠子,露出意外之色。 锦书低下头看着自己斜尖上的合浦明珠,嘟囔道:“人家才不怕痛呢……” 一旁的景珺幽幽拆台:“扎完耳洞,哼唧唧跟父皇撒了三天娇。” 锦书瞬间瞪圆眼珠,抬手就在弟弟脑门上呼了一巴掌,“闭嘴!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卖了!” 景珺摸了摸有点痛的脑门,他姐这是什么坏习惯,一生气就打他脑门子……关键是父皇和娘亲从来不管管!忧伤,孤可是堂堂太子啊! 文晓荼不但不管,反而一旁看笑话,“你们父皇素来严厉,这几年,脾气似乎有所改善了。”——皇帝对待儿女,素来没什么耐心,居然由着粥粥缠上三天。 景珺一愣,旋即叹气:“才没有呢,父皇只对二姐脾气好。” 文晓荼听出了景珺话里的酸气,不由笑了,“是吗?”——皇帝对景珺要求高,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她倒也不觉得奇怪。 锦书洋洋得意掐腰:“父皇可疼了我了!宫里兄弟姐妹,父皇哪个没训斥过?却从没对我申斥半句。”——哪怕她真的犯了错,只消可怜兮兮道个歉,父 皇便不忍心责怪她。 文晓荼摸了摸女鹅的螺髻:“你呀,也别太任性了。”——女儿固然可以娇宠些,但也不能宠过头。 锦书扭着屁股坐在她身旁,撒娇道:“人家可乖了!之前三妹妹高热,我还把我的专属太医指去救治呢!” 文晓荼一怔,江美人的三公主啊! “咳咳!”太子景珺急忙咳嗽示意锦书不要再说下去了。 文晓荼其实并没有介怀,她笑着抚摸着女鹅的小脸蛋:“粥粥心善,是娘的好孩子。” 锦书小声道:“其实,我不喜欢江美人,也不喜欢林才人和崔宝林。”锦书虽小,却也知道,她们都是在娘亲死后,勾引了父皇。 文晓荼喃喃道:“她们也不是坏人……宫里的嫔妃,都不容易。” 景珺腹诽:这几年,何止嫔妃不容易?前朝后宫,谁不是提着弦儿? “娘亲,您现在是皇后了,您……可不可以多劝劝父皇。”景珺凑到她跟前,小声央求。 文晓荼一愣:“劝他什么?”——狗皇帝虽然见异思迁,但作为皇帝,应该是非常称职的。 景珺叹气,明明稚气未退,却透着心酸,“娘亲,自从三年前……父皇的性子就格外易怒,前朝后宫,遭责难着不计其数。连大姐姐那样孝顺娴静的性子,也没少挨父皇训斥,至于我,比起后宫嫔妃、还有大姐姐,已经算是好的了,父皇训斥倒也不是很重。” 唉,有时候,孤真巴不得自己也是个公主,便能跟二姐姐似的,做父皇的掌上明珠了。 文晓荼听了这番话,不由火大,他鹅子从小就乖,读书用功、从不偷懒,“饭饭,你跟我实话说,你父皇训斥你,是因为你做错了事,还是……” 景珺不禁露出委屈之色:“儿子就算偶尔有过失,却也不至于三天两头出错?” 锦书也小声地道:“父皇有时候,确实凶巴巴的,怪吓人的……”旋即,锦书又道:“不过父皇从来没有凶过我。” 文晓荼不由怒上心头,这个狗皇帝,她临死前把崽崽托付给他,他就是这么“照顾”孩子的?她可以理解身为皇帝对太子的要求高一些,但也不能找茬啊!饭饭那么乖,你也忍心责难他?! 文晓荼咬牙切齿:“我会跟他好好谈谈的!” 景珺突然急忙道:“娘亲,您可别说是我告的状!” 文晓荼正要点头应下,景珺又忽然瞥了一眼锦书:“您就说是二姐姐告的。” 文晓荼:…… 明锦书:…… 第二六六章 你对朕还能再敷衍点儿吗 “啪!” “啪!!” 两声清脆的巴掌声。 小太子景珺的脑门子以肉眼可见的度红了。 锦书掐腰娇嗔:“混蛋!臭饭饭,你居然想让我给你背锅?!” 母姐一人甩了脑门子一巴掌的景珺一脸苦哈哈,“娘亲,不是儿子没有担当,而是父皇若是知道儿子告了他的状,肯定会秋后算账的!可姐姐就不一样了,父皇从不忍心责怪姐姐。” 文晓荼嗔道:“心眼倒是不少!”——一套一套的,居然还说得挺有理!像你那黑心爹! “放心,我知道该怎么跟你父皇说,必不会让他迁怪你!”文晓荼嗔道。 景珺这才松了一口气,“如今娘亲回来了,父皇得偿所愿,想必脾性会有所缓和。”——其实这阵子,父皇都没有训斥他。细算起来,大约就是娘亲“借尸还魂”后。 文晓荼露出怜爱之色,她不在的这三年,粥粥饭饭也怪不容易的,尤其还摊上这么个喜怒不定的爹。 皇帝的脾气,本来就不好,她这冷不丁突然挂了…… 唉,说到底,居然是她的锅。 将两个孩子一左一右拢在臂弯里,“别怕,娘现在回来了,以后谁也别想欺负你们俩。” 景珺心道:本来就没人敢欺负姐姐……受欺负的是我啊!o(╥﹏╥)o 小太子内流满面。 看到鹅子委屈巴巴的样子,文晓荼爱怜地问:“东宫的课业是不是很繁重?先生们是不是很严厉?” 这温柔的声音仿佛能抚平景珺心中的幽怨,他低声道:“课业再多,儿子也总归还能应对,先生们虽是师长,但更是臣子,如何敢对儿子严厉?”——父皇虽然对他没什么好脸色,但除了父皇以外,倒是没人敢给他气受。 景珺小小声道:“除了父皇,谁还敢欺负皇太子?” 文晓荼摸了摸鹅子的狗头,鹅子这满脸的怨气——这真是被他爹给欺负惨了啊。 锦书凑到文晓荼耳边,小声道:“弟弟可记仇了呢。” 文晓荼险些没笑出声。 景珺脸颊微微胀红,“才、才不是呢!”——这话显然说得底气不足。 “好了好了。”文晓荼安抚地摸了摸鹅子的脑袋,“有娘在,以后都会好起来的。” 景珺蓦然眼圈一红,低头便埋在了文晓荼的怀里,也不吭声了。 没娘的孩子是根草啊……文晓荼仰目幽幽望着雕花彩绘的横梁,亦是久久无声。 因皇帝晚膳后才回来,小太子景珺便安心和姐姐一起留下来陪娘亲用了晚膳,直到暮色四合,这才恋恋不舍离开了凤仪宫。 凤仪宫位于皇帝乾安宫的正北面,不但离皇帝最近,离着太子的东宫、公主的所殿也不远,这也是为了方便皇子公主们向嫡母请安问候。 夜色初降,皇帝陛下驾临刚刚掌灯的凤仪宫,今夜的月亮宛若玉盘,高悬夜空,星斗亦是极灿。 明昭努力扬起一个温柔的笑容,走进内殿,却看到阿荼描了个巴掌形状的玩意儿,上头还带着花纹…… “这是何物?”明昭露出疑惑之色。 文晓荼忙起身给皇帝见了个万福礼,才回话:“是手套。天冷了,打算给粥粥饭饭各缝一双,以后出门戴上,免得冻伤了手。” 谷絰 明昭露出酸溜溜的神色,“没有朕的份儿?” 文晓荼黑线了三秒钟,然后她伸手握起了皇帝陛下的大手。 明昭心头一动,阿荼主动牵朕的手, 这是……已经不再怨朕了? 文晓荼很快就松了手,“皇上的手热乎着呢,您又不怕冷。”——要手套干啥?! 明昭瞬间心拔凉拔凉的。 文晓荼又道:“今日的来的时候,粥粥饭饭的手都有些凉,等入了冬,只怕更冻手了。粥粥一个女孩家,好歹还有袖套可用,饭饭可就……” 文晓荼设计的手套五指分明,粥粥的绣花,饭饭的绣松竹,用绒缎料子,既保暖,又不会过于厚重。等天气大寒的时候,可以再双夹棉手套…… 见阿荼颇为认真地在图纸上添添补补,明昭就愈眼热:“朕骑马的时候,其实也有些冻手。” 文晓荼“哦”了一声,道:“若皇上不嫌弃,臣妾也给您做一双就是了。”——反正她只是负责画个图,手艺活都交给底下绣娘。 皇帝明昭笑了,“那朕就等着阿荼的女红了。” 听了这话,文晓荼露出诧异的神色,“皇上,臣妾的女红是什么水准,您不是不知道。这么精细的活计,臣妾当然是都交给底下针线宫女!”——她自己来,怕是两只手套都不对称! 明昭:…… “那景珺和锦书的手套……也是?”明昭低声询问。 文晓荼点了点头,“那是自然。”小孩子的手套就更得精细,若要戴在手上服帖又合适,女红功底必得过硬才行。 明昭突然觉得心里平衡了许多。 文晓荼也不含糊,飞快取了尺子,把皇帝的大爪子仔仔细细量了一通,连每根手指的粗细、长短都一一量好,记在纸张,又问皇帝:“皇上喜欢什么花样?还是想要素的,不带花样的?” 瞅了瞅景珺的竹石纹手套和锦书的喜鹊寒梅纹手套,明昭表示:“素的也呆板,还是要添个花样顺眼些。” 文晓荼点了点头,便道:“那就竹石纹。”——你和鹅子一样款式的。 明昭瞬间跨了脸,什么?朕跟景珺一个花样?! “怎么,皇上不喜欢竹石纹?”文晓荼诧异,男子用这个,很妥当啊。 明昭板着脸道:“不喜欢!” 文晓荼腹诽,毛病倒是不少,不要素的,还不要竹石纹,“那就绣个龙!” 明昭脸色才再度和缓,“也行。” 文晓荼飞快备注上:绣双龙戏珠。 然后递给了身旁侍立的宫女木樨,“交给绣娘们去捯饬!” 明昭:……阿荼,你对朕还能再敷衍点儿吗?! 文晓荼不傻,她岂会看不出来皇帝一直在使性子?无非就是想要和孩子们一样待遇! 凭啥啊!你跟别的女人生孩子就算了,毕竟我都死了,你爱睡谁睡谁! 可是!我当年把粥粥饭饭托付给你,两个孩子没了娘已经很可怜了,你就是这么对待他们的?当然了,对粥粥还是没得说的,但对饭饭就实在是让人不忿了! 文晓荼屏退了宫女,淡淡说:“饭饭瘦了很多,可见他这几年得很辛苦。臣妾很后悔,当初临终前,何必要求皇上立他为太子呢?” 明昭一瞬间有些心虚,他不得不承认,他儿子的严厉有时候的确有些稍微过了。但男孩子,严格管束些,也不能说是错了? 第二六七章 接手宫权 见皇帝沉默,文晓荼心里狠狠呸了一声,心虚了是?! 麻蛋,我死了你就能欺负我的崽了? 没想到老娘又活回来了是? 我既然回来了,焉能不给自己鹅子找回场子?! “三年前,臣妾临死之言,应该不算为难皇上?”文晓荼抬起头,眸子直直望着皇帝。 明昭忙道:“自然不算,朕本来就打算立珺儿为太子。” 文晓荼又正色问:“那这三年,饭饭作为太子,是否令皇上失望、令皇上后悔立了他为太子?” 明昭愕然,他急忙道:“阿荼为何这样说?珺儿一直做得很好,朕何来失望和后悔?” 文晓荼心里的火更大了,她咬牙切齿:“也就说,皇上对饭饭很满意?”——可既然满意,这三年横挑鼻子竖挑眼是几个意思?! 明昭只能硬着头皮点头,话问到这个份儿上,明昭也不傻,自然猜出,肯定是景珺这个小混蛋背后告了朕的黑状! “是不是,珺儿跟你说了什么?”明昭忙问。 文晓荼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若臣妾说‘是’,那皇上是否又要去责怪孩子了?!”想想自己可怜的崽儿,文晓荼又气又憋屈,憋得眼睛都红了。 明昭只瞧见阿荼红了眼圈,不由便心软了,他忙柔声解释:“这几年,朕的确对珺儿严厉些,但朕也是为了他好。” 文晓荼气得暗暗切齿,她再一次反问:“这么说,是臣妾小题大做了?!” 明昭当然觉得阿荼就是小题大做,男孩子哪有那么娇气!却也知道,阿荼爱护孩子至深,明昭又是酸妒、又是无力,只得问:“那阿荼希望朕怎样?朕都依你还不行吗?” 文晓荼其实也没胆子真的跟皇帝闹翻脸,她要的就是皇帝稍稍退步罢了。只要以后,公平公正对待孩子,便也足够了。 文晓荼垂下眼睑,柔声道:“臣妾也知道慈母多败儿,若珺儿有错,无论皇上如何训责,臣妾都无二话。可是,若他不曾犯错,还请皇上做个慈父。” 明昭一噎,阿荼这是认定这三年,朕不是个慈父喽? “好,朕依你。”明昭无奈地点了点头,这个小兔崽子,以后是打不得骂不得了! “多谢皇上。”文晓荼忙致谢。 明昭抬手落在阿荼那张透着倔强的脸蛋上,“阿荼何时能这般在乎朕?” 文晓荼挪开视线,不去看他,也不做任何回应。 明昭幽幽叹了口气,“有的时候,朕的确妒忌景珺和锦书,因为他们俩什么都不需要做,就能得到阿荼全心全意的爱护。” 文晓荼都快无语了,你又不是我儿子! 她嘴上道:“太后对皇上,也是全心全意!” 明昭被噎得半晌没话,良久才道:“不提母后也罢。”——若不是知道母后全副心思都是为了朕,朕又怎会这般容忍她? “阿荼,不会离开朕的对吗?”明昭低头眼前这个容颜迥异于从前的阿荼。 文晓荼毫不犹豫道:“那是自然。”她要是离开了,狗皇帝还不得继续拿她的孩子出气啊! 谷锞 “那就好。”明昭伸手将阿荼揽入怀中,“如今,朕已经不敢奢望阿荼心中有朕,只望你留在朕身边,与朕相伴余生。” 文晓荼心道,现在你比我老了二十岁,熬死你,我觉得我问题不大。 “皇上这三年,是不是心情都时常很糟糕?”文晓荼也知道,皇帝脾气变大,有她的缘故,但被刺杀身死这种事情,她也不想!这怎么都不能是她的锅 ? 明昭幽幽叹气:“是啊,这几年,总觉得前朝也好、后宫也罢,处处都不顺心。” 文晓荼腹诽:不顺心,就拿我鹅子出气?!你这什么爹啊!后爹?! 明昭露出了微笑,“不过现在阿荼又回来了,自然一切都顺心了。” “那就好。”文晓荼安心了,你既然顺心了,以后应该不会拿我的娃出气了。 皇帝大婚,头三日不消说,自是宿在凤仪宫。 第四日起,皇帝便只在两处留宿,一处是皇后的凤仪宫椒房,另一处是乾安宫后殿圣安殿。 天泽二十年余下的半个月里,皇上不曾翻过任何嫔妃的牌子。 如此亦可见,皇帝对皇后十分中意。 这也叫太后舒了一口气,自娶了小温氏为后,皇帝的心情的确多有好转,素日里来请安,也能有了笑脸,因此哪怕小温氏椒房独宠,太后也只当没看见。 一转眼,已经是天泽二十一年的正月。 贤妃辛若芝再一次跟这位小皇后请示,“不知皇后娘娘何时有空,臣妾也好与您交接一下宫务。” 文晓荼忍不住笑,辛若芝还真是把宫权当成了烫手山芋啊! 辛若芝见皇后只笑不说话,不禁急了,“皇后娘娘,先前不是说好了,等开了春便交接吗?” 文晓荼只得道:“好,等过了正月十五,就交接。” 辛若芝忙追问:“那便是正月十六喽?” 这是非得要她给了准确日子啊! 文晓荼只得点头,“好,就正月十六。” 也罢,反正皇帝后宫人少,事儿不多,管理后宫,她也算是熟手了。 时隔三年多,虽则后宫有了些变化,添了三公主,再就是小林氏、崔氏身怀六甲,不过也少了个洛美人。 文晓荼接手后,便只管照着从前旧例来便是。 就是林才人和崔宝林处需仔细些,她才刚当上皇后、又才接手了宫权,别的地方有纰漏便罢了,龙胎可万万不能出了岔子。 “以后每五日叫照顾林才人和崔宝林的太医来回一次话,接生嬷嬷也去吩咐内务府好生安排进宫,还有产房,也要早早备好。” “另外,秋荣和秋芳带些绸缎饰,去看望一下林氏崔氏,问问她们是否缺了什么,若想要什么东西,便去吩咐永巷送去,不可怠慢。” “还有三公主,秋桑嬷嬷亲自去走一趟,伺候公主的奴婢要好生敲打,再赏赐三公主和江美人几匹料子。” 三个嬷嬷齐齐应了一声“是”,秋桑微笑着说:“皇后娘娘贤惠得体,这样便十分周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