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铺家的小娘子》 第一章 棺材铺与接生婆 河西村最近流传着一个八卦,棺材铺家的孙子要和接生婆的闺女儿议亲了! 一个迎接新生,一个送人离世,啧啧,这搭配,媒婆子可真敢想! 沈母送走了第四次上门的秦媒婆,关好大门,回身见女儿沈鹿竹正站在屋门前,便挽着女儿边向屋里走,边轻声叮嘱:“你秦婶子说了,后个你堂兄结亲,褚家会过来添喜顺便相看,到时穿的鲜亮些……” 沈家好几代都是村里的草药郎中,在自家前院开有药铺,日子过得红火,两房共得了四个儿子,却只有这么一个女孩儿,沈鹿竹模样好,性子又讨喜,自然是被全家当成宝贝疙瘩般给宠大的。 要不是沈家老太太突然过世了,小辈们要为其守孝三年,沈鹿竹也不会被拖到了十九,婚事还没个着落! 沈母张氏是村里有名的接生婆,各家她都比旁人熟悉些,守孝期一过,便开始替女儿打算起亲事来,可年纪相当的,大多都早早就成了亲,剩下的要么是村里的破落户,温饱都成问题,要么就是前头的娘子去了想再找续弦的,沈母盘算了一圈愣是一个能拿得出手的都没发现! 是以,靠山村的秦媒婆刚找上门来的时候,沈父沈母还是挺高兴的,可一听是棺材铺的二孙子褚义,这高兴劲儿便不怎么提得起来了。 这不,秦婆子都登门四次了,才定下来个相看的日子! 倒不是沈家父母仗着女儿颜色好拿乔,非得媒人三请五请才肯松口,实在是那褚义家里太复杂了些! 褚家在河对面的靠山村,褚老爷子开了附近唯一的一家棺材铺子,按说日子该是过得不错,可褚家这些年,大大小小出了好些事儿,附近几个村子多多少少都有听说过! 褚老爷子和老太太一共生了三子一女,女儿嫁给了镇上货郎,老二夫妇没得早,留下了两个年幼的儿子。 老三呢,早些年间摔断了腿,三媳妇扔下小闺女就回了娘家! 就剩老大还好着,五六年前长房长孙还中了秀才,可高兴劲还没过呢,后脚老大家就分出去单过了,村里都传是嫌弃了这一大家子累赘,是怕以后要拖累自家那个考上了秀才的长子呢! 这褚义,是褚家次孙今年刚好二十,据说长的很是端正,人又能干,可他十二三岁就没了阿爹阿娘,上有年迈需要侍奉的爷奶和残疾的三叔,下有年幼的弟妹,这一大家子都指着他,属实不是个好女婿的人选! 也难怪那秦媒婆头几次上门,都被沈父沈母以各种理由给挡了回去。 后来还是媒婆第三次上门后,沈鹿竹劝了劝自家父母,:“阿爹,阿娘,不如听女儿一句,秦婶子都上门三次了,咱们总是这样推脱伤了和气不说,村上的那些婶子大娘还不一定如何在背后编排,要女儿说,不如就听了秦婶子的,让女儿相看一下又不当什么,若是真的不行,到时也有说辞不是?” 沈母笑着戳了戳女儿的额头:“不害臊,谁家闺女儿像你似的,还有自己要求相看的?” 沈鹿竹吐了吐舌头,更不害臊的她还没说呢,自古婆媳就是天敌,更何况是在这古代封建社会,虽说褚义很早就没了双亲很是不幸,可她还是会不厚道的想,要是没有公婆,也不一定是坏事不是? 上辈子大二那年,发生了地震,她被砸晕在了学校的画室里,再一睁眼就来到了这个叫大乾的朝代,成了河西村沈家刚出生的小婴儿。 在这生活了快二十年,家庭和睦,长辈疼爱,除了不太能接受这里十四五就开始议亲的习惯外,她适应的十分良好。可眼下她才十九就成了村里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害得父母亲人跟着她受人指点,确实是不能再拖了! 次日沈母就托人给秦媒婆递了话,便有了今日的第四次登门。 八月二十六,己卯日,宜嫁娶、祈福。 沈家老宅一大早就开始忙忙碌碌,半晌午的时候,堂哥沈泽漆终于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出家门,前去迎娶他的新妇了。 沈母和嫂子们今日要准备喜宴,看顾侄子侄女的任务就落到了沈鹿竹的身上,她刚把侄女的抓过土的小手给洗干净,就听有人在外面喊她。 “沈家阿姊在吗?沈家阿姊?” 听声音是个小男孩,沈鹿竹顺手抓了把瓜子喜糖,将侄儿们托付给屋里来添喜的婶子大娘们,掀开门帘,就见屋外站着一个八九岁的陌生男孩,她弯下腰将喜糖瓜子递给男孩,见他长得秀气的很,便打趣道:“你是谁家的小仙童啊,找阿姊何事?” 小仙童褚礼红着脸看着眼前穿着春桃色短衫,梳着垂髻的貌美少女,这就是要和阿兄议亲的沈家阿姊吗? 沈鹿竹见男孩没有伸手,以为他是不好意思,便伸手将瓜子喜糖装进了男孩短衫的口袋里,笑盈盈地摸了摸他的头:“没关系的,阿姊家里有喜事,给你甜个嘴,沾些喜气!你还没说,找我何事啊?” 站在院中的褚义看着屋前的这一幕,忽地被少女满脸的笑意闪了眼,似乎忘了呼吸心跳,直直地愣在那里,直到弟弟将人领到他身前,方如梦初醒!一时之间竟忘了从昨日便想好的说辞。 “阿兄,这就是沈家阿姊!阿姊,这是我阿兄,褚义!”褚礼给两人介绍过后就急急跑了出去,阿兄说他有话对沈家阿姊说的! “沈姑娘。” “褚大哥。”沈鹿竹看着眼前见完礼就不再开口的褚义,不知他现在是何用意,虽说好了两家要相看的,可也没有这般叫到身前,大刺刺盯着看的啊! 不过秦媒婆说的没错,这褚义长得确实周正,肩膀宽阔身姿挺拔,虽黑了些,但五官俊朗轮廓分明,只是眉宇间似乎透着淡淡的疏离,此刻一眼不发的站着,显着严肃冷漠了些。 两人一个看着眼前人发愣,一个胡思乱想,一时四下无声,却也出奇地和谐。 “堂姊,堂姊!快来!我阿兄接新娘子回来了!”沈二叔家的小堂弟边喊边冲了进来,拽了堂姊就往院坝走去。 “褚大哥,那我先走了,慢点慢点,这般不稳重,小心二婶看到又要说你……” 褚义兄弟俩在沈家院子用了喜宴,又等着来添喜的亲戚乡亲们走了大半,才上前和沈父见礼:“沈伯父,小侄儿褚义,这是家弟褚礼。” 褚礼也跟着鞠躬道:“沈伯父好!” 沈父今日喝了些酒,有些酒意倒也还算清醒:“好,好!今日家中杂乱,拖到现在才说上话,可吃好了?” 褚义打发了褚礼出去等自己:“沈伯父,小侄有话想同伯父说,实不相瞒,做媒的秦婶子和我外租家有些亲戚,小侄怕婶子为了给我说成亲事会遮掩,所以今日想和伯父说说家里的情况……” 这些话本来是想与沈姑娘当面说的,好教她清楚实情,谁知出了岔子,不过现下说给沈家长辈也是一样的。 沈父听褚义说了许多,伸手拍了拍褚义的肩膀:“秦媒婆倒是没说什么假话,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 傍晚,褚义领着弟弟褚礼走在回家的路上,满脑子都是沈鹿竹甜津津的笑,还有那软糯的声音,整个人就像是渍了糖的甜桃子。 “阿兄,你和沈家阿姊说了些什么?” 褚义稳了稳有些失速的心跳,想起自己当时的蠢样子,握拳虚咳了一声:“咳,没什么,怎么了?” 褚礼倒也不在意是否得到了答案,反正他阿兄向来话都不多的:“那,沈家阿姊会当我阿嫂吗?” 褚义自己也不知道,沈家那桃儿一样的姑娘能否嫁给自己:“阿礼想要沈家阿姊当你阿嫂?” “想的,沈家阿姊又温柔又好看!”褚礼打小就没见过阿娘,他是跟着阿兄长大的,同阿奶并不是十分亲近,阿奶也从未如此温柔地摸过他的头,更不用说笑着和他玩闹了! 是不是阿娘在的话,就会这般样子的呢,褚礼不知道。要是沈家阿姊真能当他阿嫂,可就太好了! 晚上,忙了一天的沈父沈母歇在炕上闲聊,“他爹你今天可仔细看了那褚义,我今个一天都在忙,就匆匆打了个照面,长的倒是衬咱们闺女儿,就是不知道人品怎么样?” 沈父敲了敲烟袋,又砸了两口才道:“长的确实不错,话虽不多,但这人品应该是个不错的,今个他来的时候我正在堂屋陪着亲戚,他见了,见过礼就退到了一边,一直等到撤了席,人都散的差不多了才又上上前来。” “倒是个稳当懂礼的,然后呢?” “他说秦婆子和他外租家沾亲带故,怕为了说成亲事诓骗咱家,特意和我说了下家里的情况……” 听到这,沈母可躺不住了,一下坐了起来:“那秦婆子说的可是有出入?!” 沈父被沈母吓了一跳,差点被烫到:“你这老婆子,咋一惊一乍的!” 沈母见沈父还慢悠悠地去放烟袋,伸手推了一把自家老头子:“他爹你快说,可是还有什么咱们不知道的?” “那倒不是,他家不就那些事,一打听就都知道了,估摸秦婆子也想到了,倒也没什么隐瞒的,就是觉得褚义这孩子挺不容易的……不过倒真是个好的,稳当实诚还懂礼数……” 沈母听着也觉得褚义不错,就是还有些顾虑,毕竟闺女儿是嫁进褚家,不能只看褚义一个人:“他爹,那你的意思,这是同意了?” 沈父也知道沈母的顾虑:“唉,我明天和爹说说,你再问问咱闺女儿的意思,毕竟是她的终身大事,还得她满意的才好!” 第二章 倒戈的沈阿爷 褚义同弟弟回到自家院子的时候,褚家阿奶和孙女褚秀秀刚从灶房忙完出来,正好瞧见他二人归家:“咋耽搁了这么久,家里已经摆过晚饭了,给你俩留了些吃食在灶房里。” 褚义忙道:“和沈家伯父说了会儿话,喜宴吃的晚些,还不饿。”说话间祖孙几人便进了堂屋,褚家阿爷和三叔正坐在桌前喝茶聊天,闻声抬头看了过来。 “相看的如何,沈家今日娶新妇,该是很忙。”本来两家要相看,就是相互间存了做亲家的打算的,再加上今儿个又是沈家二房娶亲的好日子,照说她和老头子至少应该去一个和孙子一同的! 可两家人住在隔河相望的两个村子,这些年来也一直没什么交集,突然就这么上门,煞有其事地去给人家添喜,这要是让村子里的那些人知道了,若是亲事成了还好,这要是没成,到时候还不晓得又要在背后编排些什么! 他们褚家这几年被看的热闹已经够多了,儿孙们还要在这村里继续过活儿,还是低调些的好! 褚阿奶和褚老爷子一合计,索性就让褚义带着小孙子过去,添了礼也不算太失礼数,万一最后没成,就说是小辈儿间的交情,倒也说得过去。 “沈家今日是很热闹,我和阿弟是一路打听着找过去的,到的时候迎亲的队伍已经出发了,不过沈家伯父伯母和沈姑娘都在。” 褚三叔听罢放下手里的茶碗,追问:“那沈家姑娘如何?可像秦婆子说的那般,侄儿可还满意?” 一旁的褚礼忍不住插话,他是想让沈家阿姊做他嫂子的,他觉得阿兄定也是这么想的:“沈家阿姊人很好的,又温柔又好看!三叔你看,她还给我揣了许多喜糖,说是让我沾沾喜气!” 说着将口袋里的瓜子喜糖全掏了出来,展示给三叔看。 褚义摸了摸弟弟的头,让他和堂妹秀秀去一边吃糖:“阿礼很喜欢她。” “谁问你阿礼了,三叔问的是你,你自己可满意?” “满意的。” “秦婆子也说那是个模样性子都好的,只是因着给长辈守孝耽搁了,那家又就这么一个闺女儿,挑来挑去才一直没定下来,这事……老头子你说呢?” 二孙子今年都二十了,这亲事拖不得了,唉,也实在是这些年家里日子过的太不顺心了些! 褚老爷子见状,思量了片刻便拍板定了下来:“那明日就让你阿奶与秦婆子知会一声,顺便也看看沈家的意思。” “听阿爷的。” 次日一早,沈家人吃了早饭,收了新媳妇儿送的针线礼,便如往常一样,开始忙了起来! 沈父跟着他爹去了前院药铺,想着跟老爷子谈谈女儿的婚事,沈母忙完房前屋后的活,也拉了女儿回到屋里:“阿娘问你,昨个你可见着了那褚义,可说了话,人可还行?” 沈鹿竹笑着扶了阿娘坐下,以她阿娘平时风风火火的性子,能忍到这时才来问她,属实不易:“阿娘,您坐下慢慢说,人女儿自然是见了的,不过没说什么话,人看着有些严肃。长的确实不错,嗯……声音也挺好听的!” 沈母皱了皱眉,拿这个冤家实在是没办法:“就没了?你阿爹还让我来问你满不满意,结果你呢,相看了一圈,怎地就看了个长相?” “诶呦阿娘,这不是还有您和我阿爹呢嘛,不是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嘛,那女儿都听您和阿爹的就好啦!” “平日里可没见你这般听话,既然这样那敢情好啊,我跟你阿爹也不用再费什么心了,随便找家给你嫁了便是!” 沈母可不信自家闺女儿哄人的鬼话,她这闺女儿虽然一贯嘴甜听话,孝心也好,但全家谁不知道她是个聪明又主意大的,打小脑子里那稀奇古怪的想法就没断过,好在是个心气好的,你不依她,她也不歪缠。 “阿娘才不会呢,您最疼我了,才不会让我嫁个孬的!”沈鹿竹边说边抱着沈母的胳膊撒上了娇。 沈母不觉有些无奈,家里就这么一个闺女儿,打小就讨喜,从公公婆婆到两房的这些小子们,就没一个不宠着她的,结果就惯出了她这么个性子,这么爱撒娇,以后在婆家还能靠撒娇过日子不成? 中午屋里歇晌的时候,沈父还问呢:“爹觉得挺好,说褚义人品不错,还有门手艺,虽说家里情况复杂了些,可哪有那么多十全十美的,嫁的近些,咱们还能照应一二,闺女儿那怎么说的?” “能怎么说,你闺女她就看了个长相,听了个声……不过我估么着是满意的!” 沈父被噎了一下,不过想想确实是他闺女儿能干出来的事:“改天做媒的秦婆子若是再上家来,咱就把这事应承下来吧!” 沈母还是有些顾虑的,不过公公和闺女儿他爹说的也有道理,再加上女儿估模着也满意,还是早些定下来的好,毕竟闺女儿大了,可不能再拖了! 本以为秦婆子怎么地也得过个两日再上门的,没想到晌午过了没多久,沈母在院子里和弟妹郑氏闲聊的时候,就见那秦婆子满脸笑意的再次登门了! “她秦婶子,咋这会来了,快进屋坐!”沈母把秦婆子引到了堂屋,郑氏起身去灶房倒了凉茶过来,打了个招呼后就出了堂屋。 秦婆子见沈母这次比之前都要热情许多,便知道这门亲事十有八九是能成了,脸上的笑意更甚:“还不是咱们沈家闺女儿条件好,这不知道多少家的小郎们都打着主意呢,你们信得过婆子我,准了相看的事,婆子我自然得多多上心才是!不知你们家对这褚义可还满意?” 沈母虽知媒婆的话嘛,听听便罢不能认真的,可漂亮话谁不爱听,心里舒坦的很:“您也知道,昨个家里添喜,咱们做伯娘的得在灶房忙活着,就匆匆打了个照面,不过他爹倒是和褚义那孩子聊了许久,说他是个好的,人品相貌都不错!” “这么说您家里是认可这门亲事了?不是婆子我自夸,这么些年撮合成的夫妻没有上百也有几十,打从一开始我就觉着这俩孩子般配,都是不可多得的妙人,要不也不能厚着这张老脸几次三番的登门! 实不相瞒,昨个相看完,褚家对咱沈家闺女儿别提多满意了,今儿个一早就登了门,催着我赶紧来探探您家口风呢,生怕这亲事黄了去!” 秦媒婆是真高兴,她和褚义外祖家有些渊源,两家关系不错,这门亲事成了,她也算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再者,这以后再想在河西村说个媒什么的,有了褚、沈两家的例子在这,也更方便不是! 听闻褚家对女儿如此满意,沈母哪有不高兴的道理,之前心里存的那些顾虑,似乎也轻了些! 主客相谈甚欢,半下午的时候,秦婆子才从沈家匆忙离去,带着好消息上褚家回信去了! 秦婆子进院的时候,褚阿奶正在灶房准备晚饭,听见院子里有动静,交代孙女褚秀秀看好灶里的火,迎了出来:“秦媒婆这会儿过来,可是沈家给回信了?”说着扭头喊褚秀秀倒茶来! “老婶子别忙活儿,天也不早了我说了话就走,沈家很满意咱们郎君,家里可以准备起来了!” “这是好事啊,好事,这事多亏了你,之后的事也还得劳你费心!” 褚阿奶没想到这事这么快就有了着落,想来当初这秦媒婆上门说要给孙子相看婚事的时候,她还没太信得过,没想到这人还真有点本事! “好说,好说,回去我选几个上好的日子,老婶子你挑上一个咱们同沈家知会一声,好去提亲,那老婶子先忙着,我就不多待了,家里还等着摆饭呢。” 河西村沈家,沈父趁着一大家子聚在堂屋吃晚饭的时候,宣布了小女儿即将和褚义将要议亲的喜事,不过有的人看起来似乎并不高兴,尤其是沈鹿竹的大兄沈川柏和二兄沈松节。 “开棺材铺的褚家?老二没了,老三残了,老大要分家的那个褚家?阿爹阿娘你们咋想的?”沈松节觉得不是他疯了,就是他家二老疯了,咋能把他宝贝妹妹嫁去那家! “相公,你有话好好说。”沈松节他娘子赵氏在桌下拽了拽自家相公的衣服,让他注意点,不然一会儿又要挨公婆教训。 沈母斜了二儿子一眼:“咋想的,我跟你爹还能坑自己闺女儿不成?” 大兄沈川柏微皱着眉,显然是对此事也不太赞成:“阿爹,这是何时定下的事儿,怎么儿子们都不知道,是不是太过匆忙了些?” “前两次媒婆上门被我跟你娘推了,就没和你们说,昨儿个泽漆成亲,褚家来添喜就顺道相看了一番,你们阿爷还有……”说着,沈父看了头快埋到碗里,打算做隐形人的闺女儿:“还有我跟你们阿娘,都觉得满意,今儿个就定下了。” 说完想了想,似乎觉得不够威严,怕是镇不住这俩小子:“怎么,家里的事还得桩桩件件都说与你们听!” 原本安静坐在一旁的沈泽漆,看着两位堂兄射过来的目光,忽然有种自己这婚结的仿佛不是时候的错觉:“伯父,这褚家的情况,侄儿也听说过一些,确实不像个好夫家的样子,堂妹嫁过去,恐怕……” “这褚家的情况确实不妙……”一直没怎么开口的沈老爷子突然发了话! 沈母愣愣地看着沈父,仿佛在问:他爹你不是说公爹挺满意的吗? 沈父也一脸震惊的看着自己阿爹,您老人家之前不是这么说的啊,倒戈的有点快了吧! 第三章 偏心眼 沈家兄弟本以为事情似乎出现了转机,可还不等那喜悦爬上眉梢,就听他家阿爷口风一转! “不过,爹娘早亡不是他所愿,长辈叔伯要分家也容不得他质疑,这要是换了别人,保不准就趁着长辈提分家的机会,也跟着一起分了,带着弟弟甚至自己单出去过,可他没有,就知道是个有担当的!” 沈父也觉着褚义是个好的:“人家褚义怕媒婆为了说成亲事有所隐瞒,昨儿个还特意等到喜宴结束和我说了家里的情况!” 沈阿爷点了点头,借着这事教育了下家里的小辈:“做父母的给儿女看亲,对方的相貌、人品、家世、家产样样都要考虑的全面,这不假!可天下的事又哪有尽如人意的,没有那十全十美的人家,咋,这婚就不结了?真来了个啥都好的给你,你敢要?” 见孙子们都没了言语,沈阿爷也点到为止。 说回了孙女儿议亲的事上:“阿爷觉得这褚义不错,他人诚实,有担当还有门手艺,眼下虽过的不如意了些,但我看这日子早晚能过起来!再说了,鹿竹嫁出去了就不是你们妹子了,她要是日子过得不如意,你们当哥哥的就干看着,不知道帮衬一二?” “那怎么可能!” “这不就结了,改明儿个褚家上门提亲,不许给人家摆脸色。” 沈阿爷的这翻话能不能让沈家兄弟赞同这门亲事还不可知,但沈母却因此打消了心底的顾虑,觉得这褚义确实是个不错的! 这事儿作为当事人的沈鹿竹不好插嘴,因为她知道这屋里的每一个人,不管他们怎么想,出发点都是为了她好! 上辈子她是个孤儿,像是为了补偿她一样,这辈子有这么一大家子人宠她、爱她,为了她的事操心,真好! 饭后二兄沈松节把妹子叫到了一旁,“你跟二兄说实话,到底喜不喜欢那个褚义,要是不喜欢,二兄说什么都不会让你嫁过去的!” 大有一副只要沈鹿竹表现出一丁点的不愿,他就立刻去拼命的样子! 沈鹿竹被他逼的没法,看着满脸笃定的自家二哥,突然灵机一动,黑眸瞬间染上了雾气,抿着小嘴,颤抖着声音呢喃着:“二哥,你是不是真的像阿爷说的那样,等我嫁出去了就再也不管我了,也不认我这个妹妹了!” 还不等沈松节反应过来眼前这一幕是个什么情况,沈鹿竹早已经掩面跑回了自个儿屋子。 站在旁边看了个全程的二嫂赵氏,觉得自家男人有时候就是个傻的,哪有像他这样,逼着自个妹子承认喜欢人家郎君的,真是活该被小姑子给捉弄! 无奈,只能拉着自家还傻愣着的男人回了屋! 两日后,秦婆子拿了张写满吉日的黄纸,走了趟褚家,褚阿奶看了看又喊来了褚阿爷。 最后把提亲的日子定在了九月初八,眼下还有差不多一旬的时间,准备起来也比较充裕。 日子定下后,褚义便跑了趟村头他外祖家,把好消息说给外婆和舅舅们知晓,也好让他们高兴高兴。 “太好了,终于定下来了,你外公和阿娘若是泉下有知,说不定得有多高兴呢!老婆子我以后下去也有脸面见你阿娘了!” 其实崔外婆早两日就知道了这个好消息,不过见外孙特意赶来同自己说起,还是特别的高兴! 做媒的秦婆子正是崔外婆小儿媳的娘家堂姊,外孙都二十了婚事还没个着落,崔外婆着急,就让小儿媳找了秦婆子。 她 花了二两银子,请秦婆子帮忙上褚家探探口风,想法子给外孙张罗门亲事,要不然这孩子还不知道要被拖累到什么时候! 崔外婆想起褚家就来气,他褚家大房不过出了个秀才,就不知怎么好了! 觉得家里的个个都成了他家秀才公的拖累,以后定是要吸他们的血,靠着他们过活,就想要断个干净,竟然怂恿父母给他分家单过! 她那好亲家,不但不打骂自家不孝儿孙,居然还同意了,还说什么是怕自家做棺材,出身不好影响了长孙的仕途,才不得已分了家。 放屁,一个穷酸秀才,有的哪门子仕途! 两个心偏到了肚脐眼子上的!当别人都是瞎的不成! 可怜了她的好外孙,要扛起那一大家子不说,婚事还被耽误了这么久,真真是可恨! 不过这些事崔外婆并不打算当着外孙的面说起:“你跟外婆说说那沈家闺女儿长的俊不俊?还有提亲的日子既然定下来了,礼可都备了?若是缺什么就让你几个舅舅给你张罗去……” 大乾男女成亲,须按照提亲、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的步骤,六礼缺一不可。 每一礼都各有讲究,繁琐复杂,有些达官显贵之家,每完成一礼,还会间隔上一旬甚至月余,以显郑重。 不过乡下人家,地里房前的活儿多,六礼虽还是会都走一遍,但多是化繁为简,图个吉利彩头便可。 九月初八这日辰时刚过,就见一行四人从河对岸的靠山村出发了。 稍靠前带路的正是做媒的秦婆子,褚家大伯同她并行,后面跟了褚义褚礼两兄弟。 一般去女方家提亲,都是父母带着郎君和媒婆一起,褚家情况特殊,三叔腿脚多有不便,褚阿奶就叫了已经分出去单过的大儿子回来撑撑场面。 沈家这边也早早得了秦婆子的口信,一见褚义等人从远处走来,连忙迎了出去,两家由着秦婆子做了介绍,随后来到沈家的堂屋坐定。 褚义走上前,按着秦媒婆教他的那样,提着礼给沈家长辈作揖:“晚辈靠山村褚家次孙褚义,给沈家各位长辈问好,仓促上门多有叨扰,备了些薄礼,还请沈家长辈不要见怪!” 说着将手里用红纸红绳包好的猪肉、鸡蛋、糖块、茶砖四样提亲礼递上。 沈阿爷捋了捋特意蓄的山羊胡子:“你们今儿个来做客,我高兴都来不及,哪有什么叨扰不叨扰的,中午就留在家中用些粗茶淡饭再回吧!” 这是大乾的传统,提亲时男方需带礼上门,双方像是寻常走亲访友一般,只字不提议亲的事,女方若是认可了亲事,便会用男方拿来的礼做桌席面,请男方留下用饭。 沈母起身带着两个儿媳提了礼去灶房准备饭食,大儿媳郑氏刚出堂屋就噗呲一声轻笑了出来,不等婆母问她,就上前小声和沈母耳语了几句,说完婆媳两个一起笑了起来。 原是她刚刚一接过这提亲礼,就感觉怎么拿在手里湿漉漉的,楞了一瞬后才反应了过来,定是那褚家郎君今儿个太过紧张了,这红绳竟是被他的汗给打湿了! 这边婆媳三人在灶房准备席面,那边褚家人继续由沈阿爷,沈父,沈二叔两口子和沈家兄弟们作陪。 双方你一言我一语,变着花儿的夸奖对方家的子女,气氛倒是格外的和谐。 吃过饭,喝过酒,今日提亲这一礼便算是成了。 随后,秦婆子又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黄纸,安排两家将褚义和沈鹿竹的生辰八字写在上面,再折好收在自己怀里,问名一礼就也成了。 待褚家人和秦婆子离开沈家院子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在屋里被闷了一天的沈鹿竹终于能出来透口气了。 按照习俗,提亲这日她不能和褚家人见面,连午饭都是独自在屋里用的。 沈鹿竹正想活动一下腰背,就见堂弟沈常山跑了过来,还从怀里掏出了个用帕子包着的东西递给自己:“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是方才褚家大哥临走时让我转交给堂姊你的!”沈常山摇了摇头,说完又一溜烟的跑开了。 褚义?沈鹿竹捏了捏手里的帕子,心下有些不解,掀开帕子里面是支木雕的簪子,没想到褚义他看着清冷,竟还知道悄悄给自己送礼! 这支木簪和沈鹿竹见过的都有些不同,市面上的木簪大多雕的都是各类造型的花草,或是如意、祥云、飞蝶之类的样式。 褚义送来的这支簪子雕的竟三颗水灵灵的大桃子,下面还衬着几片桃叶,簪子被打磨的十分光滑,保留了木材原有的暗红色,簪身并不是平直的,而是带了些轻微的弯曲,看上去更像是蔓延出去的桃枝,惟妙惟肖,很是漂亮! 女孩子哪有不喜欢漂亮首饰的,更何况这簪子样式精巧新异,一看便不是随意就能买到的! 沈鹿竹向来都是个活泼外向的性子,得了心怡的首饰,自然要和阿爹、阿娘小小的炫耀一下! 沈家父母都不是保守顽固的性子,准女婿对自家闺女儿上心,这是再好不过的了! 提亲、问名之后便是纳吉。这日秦媒婆和褚阿奶一同去了十里外的栖禅寺。 在姻缘殿求了签,连同生辰八字一同交给了解签的大师傅:“阿弥陀佛,施主所求此签为第四十八签,‘凤卜鸾占却自然,绣慔今朝把线牵,喜看梁鸿孟光配,他年偕老庆长天。’此二人八字相衬,阴阳相合,凤凰于飞,佳偶天成,可配上婚!恭喜施主!” “多谢师傅!”拜别大师傅后,又给寺里添了些香火钱,二人这才满意而归。 纳吉之后,褚家便该准备起聘礼了,除了必备的大雁、酒、茶和果物糕点外,还有一项最重要的便是聘金。 “聘金咱们出二两银子……” 褚阿奶见次孙愣了下,不过没有出声,便继续说道:“酒、茶、糕点这些,阿奶回头托人到镇上去买,大雁需得去山上林子里碰碰运气,要是没有木雁也可。” “阿奶,二两是不是少了些?”褚义一早便知阿爷阿奶应是不会给拿太多聘金的,索性这些年他自己也攒了些,凑上一凑倒也无妨。 但二两银子也太少了些,村里人农闲时去镇上打短工,一个月也要六、七百文的铜钱。 “家里日子不易……” 不等褚阿奶说完,褚三叔便接过了话头:“阿娘,要是儿子没记错,当年大侄子结亲时,咱家的情况已经不大好了,阿爹阿娘不也出了十两银子,虽说眼下日子不易,可也不至于如此,这二两确实太少了些!” 许是被小辈驳了面子,有些下不来台,褚阿奶不由得急了起来:“那能一样?别说眼下日子难过,就是不难过,阿仁是秀才,娶的也是镇上的秀才的独女,沈家的闺女儿再好也不过是个农家女,咋个能比?” “娘,阿仁,阿义都是咱褚家儿郎,更何况,更何况大侄子娶亲时,大哥家已经分了出去!” 褚阿奶脸色涨得通红,瞪着眼喘着粗气斥道:“闭嘴!说了多少次,老大单过是为了阿仁的仕途,为了咱们这个家!你还想不认自己亲大哥不成?” 第四章 聘金 褚义很早的时候就知道,在他阿爷阿奶心里,孙子和孙子是不一样的,没了爹娘只能待在乡下干活的自己,怎么和有出息的秀才长孙比呢? 只是,褚义看了眼旁边有些不知所措的弟弟,今天不该让阿礼听见这些的! “娘,我不是那个意思……” 褚阿爷看了眼老伴和一言不发的褚义哥俩,叹了口气,打断了褚三叔:“好了,阿义,不是阿爷阿奶偏心,我年纪大了,体力大不如前,你三叔又不方便,这家里的活计大多半都要靠你,你该知道家里生活不易! 你大伯分出去单过也是想你堂哥有个好前程,褚仁在镇上念书,吃穿用度、笔墨纸砚哪一样不用银钱? 他每三年还要去府城赶考,处处都是花销,光靠你大伯两口子哪里能支撑的了,得全家一起出力才行! 褚仁以后要是高中,那可是全家都要跟着沾光的大喜事!老婆子,就再拿出一两吧,凑上三两聘金!” “阿爹!” “三叔,就三两吧。”说罢不在理会众人的反应,牵着褚礼出了褚家堂屋。 褚礼仰头看着没什么表情的兄长,犹豫着:“阿兄……” 褚义停下脚步,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放心,阿兄会想办法的。” “阿义!” 褚义闻声回身走了两步,扶住了追出来的褚三叔,见褚礼还站在原地,催促着:“阿礼,你该去学堂了。” 褚三叔见褚礼出了院子,才又开口,有些事还是别当着孩子的面说好:“阿义,别怪你阿爷阿奶,他们……他们也是为了这个家。唉,不说这个了,三两聘金属实少了些,村里下聘,再一般的人家也要凑个五六两的,沈家日子过的红火,聘金少了拿不出手,三叔这些年也攒了些银钱,剩下的三叔给你拿,咱们也出十两聘金!不过先别给你阿爷阿奶知道了!” 阿爹阿娘走后,三叔一直把他和阿礼当做亲儿子疼的,褚义知道,所以更不想让三叔在他和爷奶中间为难:“三叔,钱您留着,聘金我会想办法的。” “家里有长辈在,哪能让你自己想办法凑聘金钱!再说你能有什么办法,不是出去打工就是找人借,家里的活离不开你,打工不行,难不成还真让你去借?家里又不是没有!” 褚义知道家里的规矩,儿孙们成了亲后,若是干完了家里的活,是可以自己再做些私活挣钱的,他大伯、他爹还有三叔都是如此。 可他三叔自打摔断了腿,就再没干过任何私活,钱也是那之前攒下的,这些年还要时不时的往家里贴补,若是再拿出七八两来,怕是要掏空了! “三叔,真不用!我有银钱的!”褚义他阿爹临去世前,是给两个儿子留了些银钱的,许是不放心独自留在世上的两个儿子,还特意嘱咐过褚义,让他不要同别人说起,自己放好以备不时之需。 “那钱你留着便是,褚礼现在念书以后结亲,不都得靠你?当初你爹走时,我答应他要把你们俩当亲儿子一般照顾,怎么你想让三叔食言?” “三叔……” “我摔断腿又和离的时候,你怎么说的,说以后和阿礼会把我当亲爹一样照顾,怎么不想认账了?” “不是。” “那当爹的给儿子拿聘金钱,有啥不行的?” 褚义说不过他三叔,但也不想让三叔掏空家底给自己娶亲:“那三叔帮我再凑二两便成,剩下的我来。” “不可……” 这事是瞒不了阿爷阿奶的,就算瞒过了一时,到了纳征那日也会知晓,到时阿爷阿奶知道了是三叔私下里给填补了这么多,还不知要怎样收场,褚义不想三叔到时不好做:“三叔总不好越了阿爷阿奶。” 褚三叔犹豫了片刻,也知侄子说的有道理:“那这样,三叔再给你添三两,剩下的你再自己凑,都是三两,也不算越了你阿爷阿奶去。” 聘金的事算是暂时解决了,酒、茶、糕点这些自有阿奶操持,只是纳征那日还需要一对大雁做首礼,褚义便打算到隔壁堂爷爷家的院子,喊上堂弟褚平一起到山上去碰碰运气。 褚平正蹲在自家屋檐下喝粥,见褚义背了个背篓进来便问道:“堂兄,你咋过来了?” “纳征还差一对大雁做首礼,来找你帮忙的!” 褚平听了三两口解决了早食,嘿嘿一笑:“要不说我咋从小爱跟着堂兄跑,还是堂兄最了解我,别的不敢说,这抓鸡赶鸟的事儿,整个靠山村都不是我的对手!” 褚平他娘钱氏听见院子里有动静,从灶房一出来就听见儿子在那胡咧咧:“成日招猫逗狗的讨人嫌,也就人家阿义不嫌你,会抓个鸟你还得瑟上了!阿义,你有用的到他的地方尽管叫他去,左右他在家也不顶用,还省着我看着心烦。” 钱氏虽嘴上说的嫌弃的很,实际上平日里除了褚平他阿奶,最宠褚平的就属钱氏了! 褚平他爷是褚阿爷的堂兄,堂爷爷家这一支男丁有些稀少,褚三叔同辈的就一个男丁,也就是褚平他阿爹,褚平他阿爹和他阿娘钱氏在连生了五个女儿后,好不容易才得了褚平这么一个独苗苗! 毫不夸张的说褚平他就是他们家的宝贝疙瘩,打不得骂不得,生怕这唯一的独苗苗有丁点的闪失!这不就把褚平养出了个散漫性子,他人不坏,就是吊儿郎当的,地里的活也做不好,成日上山下河招猫逗狗的没个正形! 褚平见他阿娘又要开始唠叨,忙把手里的碗筷塞到他阿娘手里,回屋抓了弹弓推着褚义就出了门! 靠山村所在的行安县、长水镇地处大乾国的北方,眼下已经是九月中旬,正是大雁往南迁徙的时节。 褚平素日里虽懒散惯了,但打鸟捉鱼确实有些本事,上山的路上就同褚义说起他的想法来:“堂兄,我虽没真抓过大雁,这山上的鸟和野鸡倒是被我用弹弓打下来过不少,听人说,这大雁都是一夫一妻从一而终的,抓了母的,公的就会来寻,不如一会儿,咱们就专打母的?” “也好,母雁身型小些,用弹弓应该更容易些。”褚义虽没听说过这个说法,但大雁一夫一妻他是知道的,试一试也无妨。 两人一路边走边聊,很快就进了半山腰的林子里,选了一个不知名的小湖泊作为停脚点,此处上方视野开阔,倒是个狩猎的好去处。 褚平在湖边的浅滩上挑选一会儿要用的石子,捡了一口袋后就跑到湖边几颗松树后面藏好,打算以此为据点开始蹲守。 褚义也没闲着,他趁褚平捡石子的时候绕着湖走了一圈,在湖对面一处平坦的浅滩上,将背篓倒扣在地面上,在里面撒了些谷粒,用捡来的树枝支起一角,布了个简易的陷阱。 然后用绳子栓在树枝的底端,另一头拿在手里,趴在不远的草丛里躲好,两人隔着湖隐隐约约能看到对方的身影。 两人在湖边蹲守了一个多时辰,期间只有几头鹿来到湖边喝水,连个大雁毛也没有! 褚义正想着估计自己这个陷阱应该是用不到了,只能指望堂弟那边看看能不能从天上打下来两只了,就突然一阵“嘎——嘎——”的叫声夹杂着翅膀扇动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越来越近,直到一群大雁落在了他身前的湖边喝水歇息。 褚义将身子趴的更低了,等了许久才瞥见一只大雁摇晃着身子,在他布的陷阱附近跃跃欲试,褚义一边默默地将绳子在手上缠了两圈,一边等着这只大雁放松警惕,去吃背篓下面的谷粒。 又过了许久,那大雁又试探了两三次,发现似乎真的没什么危险,才终于放心走到了背篓下去吃谷粒,就在那一瞬间,褚义用力扯了下手里的绳子,紧接着整个人也扑了上去! 附近的大雁受到了惊吓,全都拍打着翅膀重新往天上飞去,这时湖对面的褚平也动了。 ‘咻—咻—咻’三声过后,击中了两只还没飞远的大雁,一只就落在了离褚义不远的草丛里,另一只则扑棱着一侧的翅膀,晃荡着掉进了附近的林子里。 褚义把进了陷阱和掉在他附近草丛的两只大雁绑好,放在背篓里,就起身去找进了林子的褚平。 才里走了十多丈远,就瞧见了提着两只大雁的褚平:“堂兄,这法子果然好使,我还没走近呢,就看见这只公的在母的身边转悠,索性就一起抓来了,也不知刚才那两只是公是母,幸好我想着堂哥你做了陷阱,想着等你动手了我再动手也不迟,这不一下子就逮了四只,哈哈哈!” 褚义也没想到,才进山两个多时辰竟一口气抓到了四只:“我看了,刚好也是一公一母,都只是翅膀受了些伤,今天多亏你了!” 纳征那日只需要一对大雁便可,多出来的那一对眼下受了伤,也无法放生,褚义和堂弟商量后,决定去镇上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换些银钱。 也是赶巧了,两人刚一到镇上的集市,就有人上前问这大雁是不是要卖的,原是镇上富户家的孙子议亲,正愁没弄到大雁,派了管家到集市上寻么呢! 双方很快谈拢了价格,一对大雁,足足给了二两银子! 平日里是不可能卖到这么高价的,甚至有可能都卖不出去,寻常人家是万万不可能出钱买的,弄不到大不了就用木雁代替,这年月村里人家养头猪,到了年末被屠户收走也就得个四、五两,二两银子一对大雁属实是不少了。 褚义两人出来了一小天,抓到了聘礼需要的大雁不说,还各得了一两银子,连回村的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第五章 你喜欢就好 吃过晚饭,长辈们在堂屋闲聊,褚义就在院角给那两只大雁处理伤口,顺便剪了翅膀,修个篱笆,纳征之前好圈养在自家院里。 褚礼从外面拔了几颗猪草,蹲在一旁漫不经心地喂着大雁:“阿兄,聘金你想到办法了?” “嗯,阿兄正要跟你商量这事。”褚义说着将大雁放在刚围好的篱笆内,拍了拍身上的灰,就领着弟弟回了两人的屋子。 褚义从炕柜里层拿出了个藏蓝色的荷包,将里面的银钱铜板一股脑儿地倒在了炕上! “阿爹走时是给咱们留了些银钱的,只是这事你记得别说出去了,这些年也没有什么大的花销,再加上今日卖大雁得的一两,现在一共是十两三百七十二文。” 褚礼不知他阿兄说这些是要做什么,只是有些奇怪:“阿兄,大雁不是在院子里吗?” “你褚平堂兄厉害,今儿个抓了两对,便卖了一对。” 说着把怀里那一两也拿出来,放在了一起,随后又道:“阿兄想同你商量,从这里拿出四两做聘金,剩下的给你留着念书用,可好?” 褚礼摇摇头,把炕上的钱全都推到了褚义身边:“阿兄都拿去,我不去学堂了!” “村里学堂一年只需交三百文铜钱,哪需要你辍学给阿兄娶亲!” 大乾朝推崇文人墨客,科考文选之风盛行,只要不是家里揭不开锅的,大多都会送男孩子去识字读书! 全国上下学府、私塾到处都是,他们靠山村给孩子们启蒙的学堂就开了三处之多! 眼下褚礼还只是开蒙的阶段,并不费钱,真正念书费钱的,是像褚家长孙褚仁那种。 已经考中秀才了就说明是有些本事能读的,那就需要到镇上甚至县里的大学府或私塾去念书,这才是真正科举之路的开始! 第二日一早,褚义刚一起身就去了隔壁堂爷爷家。 褚平还在被窝里睡着,稀里糊涂地就被拽了起来:“堂兄,你咋这么早就过来了?” “有个事得托你去办,还得暂时对旁人保密。”褚义说罢,将怀里的东西掏出交给堂弟褚平,又和他说了自己的打算,见他都记下了,才回了自家院子。 昨儿个已经耽误一天的活了,今天没法再耽搁下去,只能把事情托付给堂弟褚平。 九月三十,赶在九月的最后一天,褚家今日要去沈家行纳征之礼了! 纳征又叫下聘,男方一众亲友要一路吹吹打打,将聘礼送到女方家里。 伴着锣鼓声,褚义捧着两只脖子上系了红绳的大雁,随着秦媒婆走在最前头,身后紧跟着的是弟弟褚礼,手上端着个盖了红布的托盘,再往后是抬着酒、茶、糕点等其他聘礼的堂弟褚平和褚义的发小赵成,最后跟着的则是褚大伯两口子等一众褚家亲戚们! 下聘的队伍一进了河西村,便不断有村民被锣鼓声吸引出来看热闹,各家的小孩子和闲来无事的大人跟着一路来到了沈家门前。 秦媒婆站定,笑眯眯的喊道:“沈家有女百家求,褚家二郎拔头筹!沈家的快开门,褚家的来下聘了!” 随着秦媒婆喜庆的声音,沈家大门‘吧嗒’一声开了,沈家众人欢喜的迎褚家和赶来凑热闹的乡亲们进门,拿着装满瓜子喜糖的匣子,给大家沾喜! 秦媒婆指挥着褚平几个把聘礼摆在了沈家院子里,示意看热闹的邻里们稍安勿躁,随后从怀里拿出昨晚她和褚义两人拟的礼单摊开,清了清嗓子唱到:“男大当婚结连理,女大当嫁配姻眷;千里姻缘一线牵,男恩女爱到百年!褚家二郎求娶沈家幺女,特备大雁一对,香醇美酒两坛,清茶两罐,各色糕点四匣,纹银六两,素银镯一对,如意纹银镯一对,桃花样银耳坠一对,桃花银钗一只……” 若是褚三叔在场听了这礼单一定很诧异,不是说好和当初褚仁一样,凑个十两聘金的吗?怎么变成了六两外加了些银首饰? 褚义原是想着凑成十两的,可后来想了想,阿爷阿奶若是知道了,估计怕是要把多出来的七两全都算在三叔头上! 虽说添三两、添七两都是添了,但没得被儿子越过头上的,倒时三叔更是少不了被训斥,累的三叔不好做人,就不好了。 索性让堂弟褚平替自己跑了躺镇上的银匠铺子,将那四两银子全都打成了银首饰! 秦媒婆每说到一样,便会打开一样向众人展示,前面那些倒也还好,大雁虽难抓些,但现在时节正好,只要肯花时间总能抓到,其他的哪家下聘不都是这些,也没什么稀奇的,直到褚礼端着的那个托盘被掀开,来凑热闹的村民们便开始议论上了。 “李婶儿,我看那两对镯子得有个二三两银子了吧,还出了六两聘金,不是说这褚家日子大不如前了嘛,这看着也不像啊?”王家媳妇有些不解,破落了还能又出聘金又打首饰的? 被问的李婶子不太认同:“二三两?算上那支银钗和耳坠子,我看怕不得有四五两了!” 旁边一同来凑热闹的刘家婆子解释着:“王家媳妇你刚嫁进咱们河西村不久,可能不太清楚,和你娘家那边不同,咱们附近这几个村子依山傍水,耕地也肥沃,只要肯吃苦日子过的就不会太差!虽说都是地里刨活的,可年头长了,谁家还不存个十两八两的,更何况这褚家还有门手艺在!” 李婶子也道:“是呢,要不是这些年,褚家糟心事儿太多了些,一大家子人都指着这褚义一个,这长的俊又有手艺的女婿,谁家不想要!” 刘家婆子看着那托盘上的东西,啧啧称奇:“这六两银子的聘金,在咱们这儿不算什么的,只是平常数目罢了,不过聘礼送来这么多的银首饰的,可真是没见过,乡下妇人哪用的上那金贵玩意儿!” 王家媳妇心下有些不满,但刘婆子说的事实,他娘家村子确实穷,当初二两银子就将她嫁了,还觉得是好事来着,如今知道了夫家这边的实情,心中很是不忿! 李婶子撇撇嘴低声道:“没错,乡下日子过得再好,也没见谁家大姑娘小媳妇穿金戴银的,更何况这褚家一大家子都是不顶用的,都指着这褚义呢,下个聘这般铺张,看来也不是个会过日子的,这以后还不知道能过成啥样呢!” 褚家众人早就被沈家人请了入座,大伯娘王氏听着这些话,就像是凳子上按了钉子似的,怎么都坐不住,原本就黑黄的脸上此刻更是紧绷着,毫无笑意,一双混浊的小眼睛更游移不定。 大伯娘王氏暗揣,当初自家长子结亲时,娶的可是镇上私塾教书秀才的独女,公婆才给掏了十两聘金! 她家褚仁那可是老褚家以后的指望! 老二家的这个,不过娶了个药铺子的闺女儿,给了六两聘金就算了,怎么还搭了那么多的银首饰!怕不是有四五两,凭什么呢! 难道是最近她和当家的回去的少了,让这老二家的闷葫芦给二老蒙骗了去?不行!她得赶紧回去探探婆母的口风才行! 纳征礼结束,秦媒婆将礼单再次卷好,连同聘礼一起交由沈家人接管。 与提亲那日不同,今日沈鹿竹是可以露面的,只是先前院子里人太多,眼下来凑热闹的村民们都陆陆续续散了,沈鹿竹才出来给褚家的各位长辈一一见礼。 褚义见沈鹿竹头上挽着那支木雕的桃儿簪子,想她今日应是特意戴上的,嘴角不觉轻轻上扬,似乎比上次沈家堂兄结亲时更好看了! 沈鹿竹正随着阿嫂们给客人和自家长辈们上些茶水糕点,感觉似乎有人在看自己,抬头见是褚义,想了想便端着糕点走了过去,然后在褚义略有些惊讶的眼神中,突然方向一转站在了褚礼面前:“又见面啦,你就是褚礼吧!” 褚礼也没想到沈家阿姊会特意来和自己打招呼,忙站起身:“沈家阿姊好!” “乖,阿姊请你吃糕点!”说罢,抚了抚褚礼额前的碎发,把糕点摆在褚义兄弟俩中间的小几上,趁着众人没注意,扭头对着褚义无声说了四个字,也不管褚义看懂没有,说完就走,潇洒的不成样子! 褚义在沈家药铺紧闭的门前站了片刻,犹豫着沈鹿竹刚说的到底是不是“前院药铺”,最后还是推开了房门,见她人果然在里面,微不可查的松了口气:“有事找我?” 沈鹿竹拍了拍自己一旁的凳子,示意他坐下,随后伸手拿过桌子上的蓝布包递给褚义:“喏,给你的。”然后指了指头上的簪子说:“算是这个簪子的谢礼,我很喜欢!” 褚义捏了捏手里的蓝布包,有些意外:“是什么?” “阿娘说十月有你和褚礼的生辰,便做了双软底鞋和一个书袋。” 自打手收了褚义的簪子,沈鹿竹就一直在琢嚰,是不是应该送点什么回礼给褚义,正巧阿娘说褚义兄弟俩都是十月的生辰,索性就做了这些,好在她上辈子是个美术生,动手能力不错,女红针线这些倒也不算为难! 褚义听后,打开了手里的包裹,手指摩擦着细细的针脚:“做的真好,阿礼肯定也很喜欢,谢谢你!” 不知为何,看他仔细端详那双鞋,沈鹿竹竟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谢什么,说了是簪子的谢礼了……对了,这簪子你是从哪买来的,镇上吗,样式还挺别致!” “不是买的。” “不是买的?那,难不成,是你自己做的?” 沈鹿竹是听阿爷和阿爹说过,说褚义做棺材的手艺特别好,甚至超过了褚家阿爷,但没想到他除了做棺材,还能做出这么精巧的簪子,这妥妥的能工巧匠啊,简直太厉害了! 沈鹿竹突然觉得自己的谢礼有些拿不出手了,褚义竟然那么用心,还亲手给她做簪子,怎么办好像捡到宝了! 褚义见身边的女孩表情十分丰富,一会惊讶,一会又有些懊恼,一会又是惊喜,最后满脸崇拜的看着自己! 一时间心头千思万绪,只因那双黑眸里的熠熠星光! 良久,千言万语都化成了那一句:“嗯,你喜欢就好!” 第六章 首饰 沈家招待褚家众人吃了茶点,又聊了许久,歇够了脚,才将褚家一行人送出院外。 沈母边指挥着儿子们将聘礼搬到女儿房里收好,边同弟妹郑氏聊着:“真没想到啊,褚家聘礼竟给添了这么多的银首饰!倒不是钱多钱少的事,只是没想到,我原来还担心闺女儿嫁过去后,日子怕是要过的辛苦些呢!” 郑氏原是沈母的表妹,亲上加亲后两家关系一直都十分融洽,现在外甥女加侄女的沈鹿竹有了门好亲事,郑氏真是由衷的开心:“可不,那红布一掀开,都快晃瞎我的眼了,再没见过聘礼送了这么多银首饰的了,可见这褚家对咱鹿竹是真上心啊!” “竟瞎说,那红布盖着的是个太阳不成,还能晃瞎了你的眼!不过,弟妹你刚瞧见褚义他大伯娘了没有,大喜的日子她却板着个脸,眼睛滴溜溜地直转,坐在那就跟凳子烫了屁股似的,没个稳当劲儿,真是添堵!” 要不是看在褚义的份上,沈母都想将她撵了出去! “怎么没瞧见,那婆娘一看就是个不好相与的,我看啊,许是眼气今儿个的聘礼呢,不过阿嫂你也不用在意她,不过是个分了家单过的伯娘,碍不着咱们鹿竹的眼,当门远方亲戚晾着便是。” 招了沈家妯娌两个嫌弃的大伯娘王氏,此刻正急匆匆地走在褚家一行人的最前面,褚大伯不解的拽住婆娘的胳膊问道:“好端端地你走的这般快作甚?” 大伯娘王氏回头看了看有段距离的其他人,小声和自家男人嘀咕:“他爹你没看着刚才的聘礼?你就不觉得奇怪?他褚义娶个乡下姑娘,哪用的上这么多聘礼,光银镯子就打了两副!我得赶紧回去问问阿娘!” 褚大伯满脸的不耐,狠拽了下婆娘的衣袖:“多些便多些吧,你问啥问,十里八村的谁不知道咱分出来单过了,阿爹阿娘给自己孙子准备的聘礼,轮得到你个分了家的儿媳妇去问吗,村里人怎么说咱的你不知道?别再让人家看咱们笑话了!” 听见这话,王氏更加激动了,停了脚步同男人掰扯起来:“我咋让人看笑话了,啊?外人不知道实情瞎咧咧,你管他们干啥!当初要不是亲家提醒咱,做棺材的破出身会影响儿子的仕途,咱能商量着分家?再说了,当初分家不是你同意的?” 褚大伯一听婆娘的大嗓门就头疼,忙拉了她告饶:“是我,是我还不行吗,你小点声,小点声!” 当初儿子不到二十就中了秀才,后来到镇上的私塾念书,教书的李秀才觉着他是个读书的料子,以后必定有大出息,不仅平日里多有照拂,甚至有想把独女嫁进褚家的打算。 儿子回家同他们提了提,这天大的好亲事,他们哪有不应的!只是人家李秀才也有顾虑,说是褚仁的出身不好,对他今后的科举仕途会有妨碍,还说若是因为这等俗世耽搁了好苗子,实在可惜! 婆娘听了这些回家就跟他商量着要不分家算了,他当初想着当爹的,为了儿子的前程做啥都是应该的,才厚着脸皮和阿爹阿娘提了分家,可谁知道这一分竟把全家变成了村里的谈资和笑柄! 大伯娘王氏不情愿地拧了拧身子:“当初还不都是为了儿子,为了你们老褚家吗?说好了分家不分心的,全家一起尽心供咱褚仁,以后他出息了全家跟着享福,家里的事儿,我有什么问不得的!” “阿爹阿娘这不是一直帮着咱呢嘛,儿子结亲、私塾的束脩孝敬,还有这几次去府城赶考,哪次落下了!” 说到这个褚大伯心里就很不是滋味,阿爹阿娘一大把年纪了,自己作为长子先提了分家不说,不仅不能侍奉双亲,弃了阿爹打小传给他的手艺,还得让双亲反过来帮衬着自家,他这个儿子当的! 王氏还不知道自个男人,想要儿子出息又舍不得那破棺材手艺,都已经分了家,又想要个贤孝的好名声,就是个优柔寡断的,暗暗白了一眼男人:“谁要是有意见,那就大大方方说出来,我王秀花绝对跟他们断个彻彻底底,不过等我儿以后出息了,谁都别想来沾边!” “你这婆娘,我何时说谁有意见了?” “既然还认咱褚仁是你老褚家的长孙,那这聘礼的事,我就能问得!”说罢头也不回的朝前走去。 褚礼在路上就听他阿兄说,沈家阿姊给他做了书袋,当作是生辰礼物,一进家门就迫不及待地让阿兄给他拿出来瞧一瞧! 自己稀罕了半天还不够,又小心翼翼地拿去给三叔和堂姊看! “三叔、堂姊你们看,沈家阿姊给我做了书袋!” “沈家阿姊可真厉害!”褚秀秀今年十一了,偶尔也会和阿奶一起做些针线活,只是还没独立做过什么东西,见堂弟拿来的书袋,做的很是精致,崇拜的很。 “确实做的不错!这沈家姑娘真是个心灵手巧的!”褚三叔也跟着高兴,随后又看向紧跟着进来的褚义道:“还得是姑娘家心细,阿礼都上了快一年的学堂了,咱们也没想起来给他做个书袋。” “三叔,褚礼才刚开蒙,连书都还没有。”言外之意就是,这书袋,褚礼白兴奋了,他用不上! 褚礼瞪大了眼睛,强调着,仿佛此时若不争取,他的书袋下一刻就会被他阿兄抢走了一般:“用的上!先生说习完三字经和百家姓,就该学千字文了,到时便要买书册的,还要学写字!用的上的!” “就是,明日三叔就托人到镇上给我们阿礼把书买来,再给秀秀买些布料绢花!” 几人正说着,就听见门突然被人用力推开了! 褚阿奶一脸阴沉地站在屋外:“老三你来一下!” 褚义让两个小的在屋里待着,自己扶着三叔往堂屋去,见大伯和大伯娘也在堂屋坐着,便猜到是为了什么事了。 褚阿爷吸着旱烟坐在主位上,见次孙扶了小儿子进来,磕了磕手里的烟杆:“说说吧,今儿个的聘礼是怎么回事?” 褚义扶着褚三叔坐稳了,自己也在一旁坐下,才淡淡开口:“孙子把聘金改成了六两。” 难道侄子没凑够钱?褚三叔纳闷的看了褚义一眼:“阿爹阿娘,那三两是儿子从私房里拿出来添给阿义的,想着给他凑个双。” 王氏原以为是公婆贴补给褚义的,结果回来一说,婆婆竟也不清楚,她这才拽着丈夫留下,想听个究竟,没想到竟是小叔子,心里更是不忿,怪笑着插言:“老三,那可不光是添了三两银子的事,加上那些个银首饰怕不是得有十两了!这私房钱可够多的!” 褚三叔听的更懵了,忙看向褚义:“什么首饰?” “阿爷阿奶,三叔确实是添了三两,那些首饰三叔不知情,是我自己添的。” 褚义没理会大伯娘的酸话,只对着阿爷阿奶解释着,幸亏他当时想的多,没把那四两直接添在聘金里,只是没想到大伯娘会在中间掺和,早知道那三两也该坚持不让三叔添的。 大伯娘王氏满脸的不屑,还自己添的,当她王秀花是傻子不成:“自己添的,你哪来的钱打首饰?我说老三,添都添了,又何必在这蒙骗家里人!不是大嫂挑理儿,褚义下聘你给添了这么多,当初我们褚仁结亲时,可什么都没见着,亏得我们褚仁还常常惦着家里,你这叔叔当的,也太偏心了些!” 褚阿奶一听王氏提到褚仁,想着可不能叫长孙寒了心,忙训道:“老三,你这次真的是太不像话了!” 王氏一听,心道婆婆果然还是向着自家的,表情更是得意! 褚三叔涨红着脸,双手紧紧抓着裤子上的布料,显然是被气的不轻:“我偏心!褚仁结亲时家已经分了,爹娘还拿了十两出来给他,褚义被拖到了二十才定下门亲事,爹娘就给了三两!” “砰”的一声,褚阿爷手里的烟杆重重地砸在了桌上:“都给我闭嘴!” 褚阿爷环视了一周,最好把目光放在了面无表情的次孙身上:“褚义你来说,那些首饰到底是怎么回事,说实话!” 褚义知道,现在就算他说了实话,说是用阿爹留下的银钱打的,估计也不会有人信,他没办法解释为什么瞒了这么多年,说阿爹不信家里的人吗? 无法,只能编个假话:“是阿娘的遗物……” 大伯母王氏满脸不屑地打断了褚义的话:“怎么可能!当年明明……” “老大家的!”(“当年什么?”) 见褚阿奶和褚义看向了自己,王氏惊觉自己有些失言了,连忙讪讪地解释道:“没,没什么,就,二弟妹娘家也不像是这么有钱的,哪来的这么多银首饰啊?” “确实是阿娘的遗物,一直放在外祖家的,大伯娘若不信可以去问!” 妻子被弟弟和侄子这般呛声,褚大伯觉得今儿个真是丢人丢大发了,怕自家婆娘还要出声,忙起身向爹娘告罪:“阿爹阿娘,儿子想起家里还有些活没做,这就先回去了,改日有空再来探望!” 说完赶忙拽着王氏离开了! 见大伯和伯娘走了,褚义悄悄松了口气,看来回头还得再去趟外祖家才行! 第七章 失笑 最近这几天,褚礼总觉得家里的气氛怪怪的,看着和往日没什么区别,可又总觉得哪里不太一样。 褚礼去问了他阿兄,阿兄说:“没事,不要瞎想!” 又去问了他三叔,三叔却只是叹气,什么都不说,真是愁人! 村里的学堂因着只是教个三百千,给学生们开蒙习字,素日里课业任务不重,一般每日都只开半天的课,这天晌午,褚礼同往常一样放了学后,和同窗一同归家,走到半路好像听见有人叫自己。 “褚礼?你是褚礼吧,我是沈鹿竹的堂弟沈常山,下聘那日我们见过的!” 褚礼回身看去,还真是沈家阿姊的堂弟,忙停下来脚步:“我是褚礼,沈家堂兄好!” 沈常山被他堂姊派来给褚义送东西,不想刚过了河,就在路上看见了褚礼,忙笑嘻嘻地上前:“褚礼弟弟,我家堂姊有东西要交给你家阿兄,正巧遇上了你,就麻烦你替我转交一下可好?”说着便将手里的小陶罐子递给了褚礼。 褚礼是抱着那只小陶罐子,一路小跑着回家的,一进院门见他阿兄正在院里刨木头,忙跑过去:“阿兄,你看我拿了什么回来,是沈家阿姊给你的!” 褚义闻声接过陶罐子,起身向院门处望了望:“阿礼在哪见到你沈家阿姊的?” “是沈家阿姊的堂弟送过来的,正巧儿赶上我放学归家,阿兄快打开看看是什么?” 褚义掀开了陶罐的盖子,里面是三颗被染的红彤彤的鸡蛋,许是怕陶罐磕破了鸡蛋,还细心地在里面铺了许多细碎的布料垫着。 掏出了红鸡蛋,就见下面还压了张纸条:褚义,见信悦!今日陪阿娘给村里过寿的阿婆添寿,阿婆见我可爱讨喜,给了三颗寿蛋让我沾沾喜气,想起明日初六便是你的生辰,就送给你啦,千万记得,明天一早一定要先在身上滚上一遍,祛病除灾,然后再吃掉!——沈鹿竹。 时人以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生辰是阿娘受难的日子,所以在大乾除了新生的婴儿会过周岁外,只有五十岁以上的老人才会过寿。 过寿时都会煮一些红鸡蛋,一是祈求带去寿星的病灾,二是分给家里的小辈,盼望他们能像寿星一样有福有寿,褚义不由地有些想笑,这世上除了沈鹿竹,大概不会再有人在他生辰头天特意送来寿蛋,还叮嘱他滚上一遍的了。 褚礼人小,仰着头也看不见纸条上到底写了些什么,只能看见他阿兄抱着那只陶罐,似乎是在……笑,褚礼很少在他阿兄脸上看见太多的表情,见沈家阿姊一张小纸条就能让他阿兄一下笑出来,越发觉得沈家阿姊真是太厉害了! “阿兄,沈家阿姊说了些什么?” 褚义摊开手,挑了其中的两颗寿蛋递给弟弟,又将剩下的一颗连同那张纸条收好:“你沈家阿姊送来的寿蛋,阿礼拿去和秀秀一人一颗。”随后整理了下衣襟,捧着那只陶罐抬步向院外走去。 “阿兄,马上要用午饭了,你要去哪?” “还陶罐,很快就回来。” 沈家灶房,沈母正带着沈鹿竹给家里人准备午饭,她和闺女儿去给人添寿已经吃过了,可家里其他人都还没吃。 原本灶房里的活儿,沈母是很少让沈鹿竹碰的,只是现下闺女儿已经定了人家,昨个做媒的秦婆子还来商量了婚期,就定在了年后,正月十八,眼下剩的日子也不多了,嫁妆嫁衣这些都得准备起来了,闺女儿的针线活倒是不用她操心,就是灶上的活儿,家里没怎么让她做过,不就得抓紧学起来了! 沈鹿竹正听着她阿娘的教导,就见本该在前院药铺的自家大哥进了灶房,还以为他是饿了,刚要张口就听大哥沈川柏说道:“阿娘,褚义来了,人在前院药铺呢!” 沈母愣了一下,又看了看身旁的闺女儿,想着褚义这个时候来了又没说是什么事,估么着是见闺女儿来了,反正两家已经定下来亲事,婚嫁六礼已行了五礼,只剩下最后的迎娶,婚前多培养感情是好事:“鹿竹,你替阿娘去前面看看!” “遵命!” 沈川柏虽然知道妹妹的亲事已成定局,那褚义也是个不错的,可见阿娘这般轻易就放了妹妹出去见那褚义,还有自家妹子那毫不矜持的劲儿,实在有些气闷,遂拦了下沈鹿竹:“快去快回,还等着你吃午饭呢!” 沈鹿竹看着大哥拦着自己的手,眨了眨眼,瞬间一脸严肃地保证:“放心吧大哥,我去撵了他走就回来,绝对不耽误吃午饭!”然后昂首挺胸,一身正气地走了出去! 褚义和沈阿爷正在沈家前院的药铺闲聊,听见有人推开了药铺的后门,两人一同向后望了过去,见是自家孙女,沈阿爷笑眯眯地说道:“许是午饭做好了,来喊我回去吃饭的,鹿竹你来帮阿爷招待一下褚义,人老喽经不住饿了!” 沈鹿竹笑着扶了沈阿爷出了药铺后门才回过身来同褚义说话:“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东西收到了吗?” “嗯,来还你罐子的。”褚义只是突然想见沈鹿竹一面,真到了沈家,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有些担心是不是冲动了! 沈鹿竹接过了罐子捧在手里,见褚义只是面无表情地站着,猜他是不是也和原先的沈家人一样,觉得除了上了年纪的老人和过周岁的孩子,都不该庆生,所以特地来教育她的! 她听说有些特别过分的人家,甚至觉得生辰那日太开心了都是不孝:“孩儿的生辰就是阿娘的受难日,确实是不应该庆祝的,哪有庆祝阿娘受难的是不是?我以后若是有了孩儿,每年生辰定要揍上他一顿,不然怎对得起自己受的那些难!” 褚义听着身前女孩的声音,有些出神,他实在很难想象,面前甜桃一样的人儿打孩子的画面,若真有那日,他是会帮孩子还是帮她呢,应该是会帮她的吧,谁会忍心拒绝她呢! 见褚义虽没有说话,但表情似乎还算温和,沈鹿竹便继续道:“但是细想想这孩子也挺可怜的,虽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过当阿爹阿娘的也没同他商量一下,就把他生下了,所以要是他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好好长大,不打他也不是不行!若是他想纪念一下阿娘当初是多么的勇敢,庆祝一下阿娘的伟大,倒也不是不可以的嘛,所以滚一滚霉运,吃个寿蛋也没什么,是不是?” 褚义以为沈鹿竹说了那么多,是怕自己明日不听她的,不免有些失笑:“你说的对!” 沈鹿竹承认自己多多少少是有些话唠的,不过眼下褚义开过口之后就又看着自己不说话了,害得她一时竟有些语塞了:“你看着我做什么?” “我在想,今日过寿的阿婆眼光真好!”他家鹿竹,果真可爱讨喜! 沈鹿竹觉得自己被骗了,谁说同她定亲的褚义严肃话少的,这分明就是台隐形僚机啊! 冬天里日头短,时间也过的飞快,转眼便到了腊月二十八,年前的这两个多月,沈鹿竹是在做嫁衣和跟她阿娘学着打点家务中度过的,这日正跟着沈母清点年货,学着该给哪些亲戚家送年礼,又送些什么,就听二婶郑氏说,褚义带着褚礼给送东西来了! 沈鹿竹随着沈母进了堂屋的时候,褚义正陪着沈父和未来的二舅兄沈松节吃茶,褚礼被堂弟沈常山叫去了仓房,去看那两只下聘时送来的大雁。 年前这半个多月堂弟褚平闲着无事,便到山上转了转,采了些松子榛子之类的山货,还打到了两只野鸡和一窝野兔,私下里给褚义拿了些,褚义便提了只野鸡和几包山货送来了沈家。 “雪天山里不好进,这些东西怕是费了不少功夫,留着自家过年吃多好?”沈母现在看褚义真是越来越顺眼了,这孩子是真不错! “是堂弟褚平弄的,送来给阿爷还有伯父伯母尝尝鲜。” 沈父放下手里的茶碗叮嘱沈母:“他娘一会儿多弄上几个菜,再烫上些酒。”然后对着着褚义道:“既然来了,等会就留在家里用了午饭再回!” 中午褚义和褚礼留在了沈家用饭,褚义还陪着沈家男人们用了不少酒,又被沈母留了在堂弟沈常山的屋子里醒酒,直到半下午才领着褚礼告辞。 褚沈两家还未正式结亲,褚义现在还不是沈家女婿,按当地习俗,两家今年是不用相互送年礼年货的,所以沈母还真没准备要给褚家送的东西,。 好在家里前几日杀了猪,沈母便割了两刀上好的五花肉,拿了一坛自家做的熏肉要褚义提上:“这猪是自家喂的,肥的很,熏肉也是伯母自己做的,给你提回去尝尝伯母的手艺!” “伯母,这怎么好意思。”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伯母让你拿着就拿着,是我给你阿爷阿奶送的年礼,就当是你帮我跑了回腿,伯母还要谢谢你才是!” 见褚义还是不肯接着,沈母给一旁的沈鹿竹使了个眼色,是想着让闺女儿帮着劝劝,也不知沈鹿竹是不是会错了意,接过沈母手里的肉就塞到了褚义手里,然后推着褚义就往院外走,边走边说:“好了,好了,阿娘从不说假话的,让你拿着就拿着!” 说完还回头朝她阿娘眨了下眼! 趁着褚义还在为背后那温热的触感愣神的片刻,沈鹿竹就已经将人推到院外了,褚义不由地再次失笑,从胸前摸出个小荷包递给面前的人儿:“给你的,除夕夜再打开,走了!” 第八章 压岁钱 除夕一早,天还没亮,村里家家户户的烟囱就开始飘出阵阵炊烟,沈家人用完了早饭,先是将前院的药铺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个干净,之后便是院子和各个屋子的角角落落。 将装药材的匣子全部归位后,沈阿爷就带着长孙沈川柏继续守在药铺子里,沈家的药铺是常年无休的,沈阿爷总说,这生起病来可不管你是过年还是过节的! 男人们在院子里的各处房檐和院门外挂上红灯笼,在堂屋摆好祭祀上供用的案台,又在院门外支了个一人多高的杆子,预备着子时好挂上炮竹炸响,然后又开始研究着是不是在院子中间架个火盆或者拢个小篝火! 沈母熬了一大锅浆糊,准备放凉些好叫儿子们把福字和里外门上的对联贴上,跟着就同二婶郑氏一起带着闺女儿、媳妇们准备祭祀祖先用的供品和年夜饭的吃食,此外还要将今儿个半夜和初一早上要吃的饺子也都提前包出来。 一家人边说边笑地准备了一小天,午饭也只是匆匆对付了一口。 下午申时刚过,村里的土道上已经看不见什么人了,沈阿爷才和长孙关了药铺的前门,回屋洗手更衣,准备祭祀祖先! 摆好供品烛台,请了家谱再上香磕头,又在院外烧了纸钱,忙完这些天已经黑了下来,沈家几兄弟将里里外外的红灯笼和院子里的火盆都点了起来,趁着这红火的气氛,沈家的年夜饭便开始了! 沈阿爷先提杯,说了说今年家里的大事小情,谈了谈明年的愿景,最后给小辈们发了压岁的红包。 排在第二位的沈父和沈母,再之后是沈二叔和二婶,小辈们纷纷行礼拜年,说着吉祥话,开心的收了压岁钱。 其实沈家长辈给的红包并不大,不过是几十个铜板讨个吉利罢了,可小辈们仍然很开心,仿佛得的不是铜板而是几十两银子! 还在饭桌上的时候,沈鹿竹就觉得今年的压岁钱似乎不太对,好像都变轻了些,趁着沈母和嫂子们饭后收拾碗筷的功夫,回房把红包打开来看了看,居然不是铜钱,而是一两银子,三个红包刚好三两! 沈鹿竹忙跑进灶房,见只有沈母和二婶郑氏在收拾善后,便凑了过去,二婶郑氏见状问她:“大嫂不是说了过年这几天给你放假,不用来帮着干活了吗,怎地还做活做上瘾了,不让来还偷偷来?” “侄女儿来是想问问二婶跟阿娘,家里今年收成是不是特别好呀,怎么压岁钱给了这么多啊,明个要哄阿兄们给我买糖吃才行!” 郑氏笑着点了点侄女儿的额头:“你个小财迷,原来是偷偷回房查钱去了!” 沈母洗好最后一个盘子,甩了甩手上的水,看着闺女儿的脸,这是她在家里的最后一个除夕了! 忽地感觉有些伤感,忙用袖子拭了拭眼角的泪:“就知道欺负你几个阿兄,全家可只有你的压岁钱多了,小心我一会告诉他们几个去,回头让他们缠着你买糖!” 看见沈母偷偷拭泪,沈鹿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想来应该是自己马上要出嫁了,是在家里的最后一个春节了,长辈们便多给了些! 大过年的,她不想惹沈母伤心,忙上前抱住沈母的胳膊撒娇:“不行不行,阿娘可不能告诉阿兄他们!二婶快帮我拦着阿娘!” 郑氏笑着调侃道:“那我可得看看你们母女俩谁给的好处多了!” “二婶怎么能趁机敲竹杠?”沈鹿竹说着又用另一只手去抱郑氏! 灶房里母女、妯娌三人闹做一团! 子时一到,沈家人就点燃了院外被高高架起的炮竹,随着这热闹的炮竹声,年三十儿的饺子也一起下了锅,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吃了饺子,互相说了吉祥话,就各自回屋歇息了。 沈鹿竹洗了把脸,正打算上炕睡觉,突然想起来前几日褚义给她的荷包,忙从一侧的炕柜里翻了出来。 她之前强忍着好奇心没有打开的,结果今天反倒差点给忘了,荷包里只装了一枚铜钱,和平日里花销用的铜钱不太一样,一面刻的是佛教的六字真言,另一面是‘长命富贵’,两面都装饰有阴阳鱼纹,想来应该是寺庙求来的驱邪祈福的花钱,这枚压岁钱还挺特别的! 过了正月十五,新年基本就算过完了,一直到开春正是一年中农家人最闲的时候,褚家和沈家这几日却忙的热火朝天,不为别的,正月十八褚义就要迎娶沈鹿竹进门了! 这几日褚家一直忙着给褚义布置新房,褚家院子成扁口型,正房五间屋子较长,两侧的厢房各两间屋子便短一些,正对着院门的是正房堂屋,堂屋东侧的两间住着褚阿爷阿奶,西侧原是褚大伯一家住着,自打分了家便一直闲置着,里面被大伯娘堆放了些杂物,只有褚阿奶或者大伯娘王氏会时不时地打扫一下。 褚义原本带着褚义住在东厢靠外些的那间,眼下他要成亲,褚阿奶便领着褚秀秀,把东厢靠里原本褚义爹娘住的那间空屋,布置成了新房。 正月十七,沈家要把沈鹿竹的东西提前送到褚家,沈家父母是真的心疼闺女儿,褚家的聘礼除了茶、酒、糕点这些,其他的都给了沈鹿竹,算作她的私产送来了褚家,还另外给添置了不少嫁妆,里面有沈阿爷请人打的一套红木家具,有沈父托人买的,一个镶了铜镜的梳妆台,有沈母和二婶郑氏缝制的十床龙凤被,两个大木箱子,还有一些米面油等食材,是给沈鹿竹新婚第二日一早给婆家做早饭用的。 如此丰厚的嫁妆,即使在附近这几个比较富裕的村子,也还是少有的。 沈鹿竹看着这些东西被一件件抬出自家大门,她都不知长辈们私下里竟给她准备了这么多,冷不防地一下被离别的情绪填满了胸腔,要是婚期能晚一些,再晚一些就好了! 正月十八,丁子日,百无禁忌,诸事皆宜! 昨儿个沈鹿竹是在自己屋里和沈母一起睡的,母女俩依偎着聊到了半夜,沈母被她逗的又哭又笑! 睡得太晚的结果就是沈鹿竹被沈母催了好几次,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床! 漱洗停当,吃了沈母特地给她煮的面条,沈鹿竹便换上了亲手缝制的嫁衣,坐在炕上由着二婶郑氏给她开脸上妆,之后沈母又请了村里的全福妇人给沈鹿竹梳头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有头又有尾,此生共富贵!” 全都准备妥当后,便只需等着新郎上门迎娶了,沈鹿竹待在屋里,时不时和前来送嫁的女眷们寒暄几句。 今日沈家接待女眷的工作都交给了二婶郑氏和嫂子们,沈母就一直陪在闺女儿的身边,想起什么就叮嘱些什么,沈鹿竹眼看她阿娘说着说着又要抹起眼泪来,忙拿起帕子帮沈母擦泪:“阿娘快别哭了,女儿这就去告诉阿爹和阿爷,女儿不嫁了!”说完当真起身就要出去! 沈母见状哪还记得抹泪,拍打着沈鹿竹的胳膊,忙拉她坐下:“竟胡闹!好不容易定了门亲事,礼都过了,哪有说不嫁就不嫁的!” 沈鹿竹见沈母可下转移了注意力,挨几下打又有什么,连忙继续再接再厉:“女儿只想阿爹阿娘都开开心心的,若是阿娘不开心女儿出嫁,那女儿一辈子都不嫁了便是!” “谁说阿娘我不开心了,阿娘这就是开心的,终于把你这个冤家给嫁出去了!” 沈鹿竹抱着沈母的胳膊,把头靠在沈母的肩头,轻声安慰着:“那阿娘可不许再哭了,女儿又不是再也不回来了,不过就在河对面,阿娘放心女儿以后一定有事没事就回来,阿娘烦我都不成!” 正说着大儿媳周氏和二儿媳赵氏进了门:“阿娘,新姑爷上门了,正被夫君兄弟几个拦在前院呢,阿娘得去堂屋等着新姑爷一会见礼了!” “我们妯娌两个陪着小姑子,阿娘放心!” 褚义今日穿了一身长袍礼服,胸前挂着大红花,此时站在沈家院前背对着阳光,显得格外俊俏,为了难为新郎官,沈家的院门被各家孩子们在里面顶住,作为宾相的赵成和褚平只得趴在沈家墙头,向院内撒喜糖和铜钱,央着孩子们开了门! 进了院,迎亲的队伍又被沈家众兄弟拦了下来,在褚义的再三保证下,才好不容易进了堂屋拜见沈家长辈。 沈鹿竹被嫂子们扶着进了堂屋,和褚义一起同沈家众人一一拜别,沈母亲自给闺女儿盖上了红盖头,最后在沈家人依依不舍的目光中,被褚义背着离开了沈家! 按照习俗,新嫁娘从娘家到婆家的这一路,双脚都是不能沾地的,若是镇上的姑娘大多会坐租来的花轿,村里土路不好走,一般都是新郎用背的。沈川柏和沈松节兄弟俩怕褚义半路上体力不支,摔着了自家妹妹,便没留在家里用席面,而是一路护着,等亲眼看了妹妹平安进了褚家大门,才悄悄回返。 褚义背着沈鹿竹跨过了褚家门前的火盆,进了堂屋才将人放下,此时褚家堂屋已经被布置成了礼堂,屋内屋外站满了来添喜的亲戚和乡亲,褚家阿爷阿奶端坐在主位上。 今日穿了一身喜庆花袄的秦媒婆站在堂前,见二位新人已经就位,忙吩咐围观的众人安静等待吉时。 巳时三刻,秦媒婆清了清嗓,高声道:“吉时已到,行礼!” 褚礼和褚秀秀闻声便拿了两个蒲团出来,放在了褚义和沈鹿竹的面前。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沈鹿竹盖着盖头,只能看见自己的脚尖,还好从刚刚开始,旁边就有个小女孩一直扶着她,褚义也时不时低声提醒着她,这才顺利地拜完了堂! “礼成,送入洞房!” 第九章 局促 沈鹿竹被褚义扶着,往东厢的新房走去,走的越远,起哄的声音就越小,耳边褚义提醒她注意脚下的声音就越清晰,两辈子都不曾有男人以这种半抱着的亲密姿态护着她,也不曾有人在她耳边用这样低沉的声音提醒她小心,沈鹿竹觉着自己比刚刚拜堂的时候更紧张了! 褚义将沈鹿竹带到了新房,扶着她在撒了大枣、花生、桂圆和莲子的龙凤被上坐下,拿起一旁的秤杆挑了红盖头,看着盖头下一脸绯红的新婚妻子,一时有些失神。 沈鹿竹被盯的感觉整个人都要发烧起来了,才听见褚义开口:“咳,脸这么红,是不是路上冻到了?” “没,有点热了!”沈鹿竹藏在袖下的手紧紧地攥在一起,两辈子都没有过这么局促的时候。 好在这时褚阿奶带着褚秀秀端了饺子和酒进来,两人吃了半生的饺子,又喝了交杯酒,仪式便算彻底结束了。 褚家的院子里已经摆上了席面,褚义怕沈鹿竹会饿,给她端来了吃食和热汤,怕她等会儿会想要漱洗,又打了水放在房内,叮嘱她若是累了就躺下歇息,见沈鹿竹一一点头应了,又看了一圈见没什么问题,才转身出去应酬。 房里终于只剩沈鹿竹自己了,她又在炕边呆坐了许久,才找回了方才失速的心跳! 简单地漱洗了一下,又吃了些饭食和汤,沈鹿竹听着外面隐隐约约的吵闹声,不免有些无聊,闲着无事便想将昨日送来的东西整理一下,环顾四周,见家具和那十床龙凤被都已经摆放好,只剩那两个大木箱,许是因为里面放的都是沈鹿竹的私人物品便没有被动,只是盖了块红布,被放在了新房的一角。 沈鹿竹把自己的衣物、针线、布匹和药箱这些都分门别类地放好,又将给褚家众人准备的新礼放在了最外侧的炕柜里,好方便明早拿取,最后从箱子底层掏出了两个上了锁的小木匣,一个木匣里放的是银钱铜板,沈鹿竹把它藏在了炕柜的最里面,另一个装的是沈鹿竹的首饰,除了从小到大家里给添置的,褚义送的木雕簪子、被当作压岁钱的那枚铜板、下聘的那些银首饰被都在里面,沈鹿竹将它们锁在了梳妆台的暗柜里! 忙完这些,见外面的喜宴依然没有结束的迹象,折腾了一小天的沈鹿竹终于有些撑不住了,只得换了身家常的衣服,将龙凤被上的花生桂圆这些收起来,和衣躺在一侧,进入了黑甜的梦乡。 沈鹿竹这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好在屋里的喜烛还一直燃,沈鹿竹剪了蜡烛芯,刚想着再寻两个蜡烛把屋里弄的亮堂些,忽地听见门外似乎有什么声音,随后就见褚义被赵成和褚礼扶着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褚三叔和褚秀秀。 沈鹿竹见状忙迎了上去,替下了小人一个的褚礼,和赵成一同将褚义扶着躺在了炕上。 赵成和褚义同年,比褚义大上几个月,于是就唤了沈鹿竹一声弟妹:“褚义他今儿个高兴,喝得稍微多了些,要麻烦弟妹照顾一下了!” “这是自然,褚义就交给我吧,赵大哥今儿也辛苦了一天了,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改天让褚义请你来家里吃酒!” 赵成也没耽搁,拱手告辞就转身出了新房,外面还有个醉的更厉害的褚平,也需要他给帮着扶家去呢! 褚三叔见侄子已经被安顿好,也不欲多待,嘱咐褚秀秀和褚义帮着拿些热水和吃食来,就也拄着拐跟在赵成身后出去了。 沈鹿竹又点了两个蜡烛放在房里,跟褚礼和褚秀秀一起合力帮褚义脱了外衣和鞋子,见天色不早了,便嘱咐两个小的回去休息:“剩下的阿姊,阿嫂自己来的可以了,天也不早了,快回去睡觉吧!” 见褚礼似乎还有些不放心,又哄道:“放心,没事的,回去安心睡觉,明早阿嫂给你做好吃的!” “那阿嫂也早些休息!” 见褚礼回了旁边的屋子,关好了门,沈鹿竹才重新回到新房,用热水浸了帕子,回身正打算给褚义擦脸,就见本来醉的昏睡的人,不知何时醒了,正坐在炕边直勾勾地看着她! 沈鹿竹愣了一下,随即边走过去给他擦脸边问他:“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沈鹿竹见褚义没吱声,只是视线继续随着自己在动,有些呆呆的,便想着他应该是还醉着,这样也好,她心理压力还小一点。 沈鹿竹帮褚义擦了脸和手,又喂他喝了碗糖水解酒,刚要把碗放到一边儿去,一直没有出声,乖乖配合的褚义,突然就伸手将沈鹿竹整个人抱进了怀里! 褚义个子很高,坐在炕边还能和沈鹿竹保持平视,此刻沈鹿竹几乎是整个人镶在褚义怀里,耳朵贴着褚义滚烫的脸:“褚义,你干什么!褚义?” 褚义还是没有说话,只是调整了下头在沈鹿竹肩膀的位置,然后搂的更紧了些。 沈鹿竹无奈:“褚义,你先放开我好不好,我得把碗洗了……或者你让我把它放到一边去也行……我总不能就这么拿着它一直站着吧,你先放开好不好?” 答案当然是:不好! 也不知是不是被沈鹿竹说的烦了,只听沈鹿竹“啊!”的一声,整个人便被褚义抱着压倒在了炕上! 夜色旖旎,只留下还在晃动的烛火,和地上那只碎得不成样子的瓷碗! 次日一早,天还没亮,沈鹿竹在褚义怀里,忍着困意强行让自己清醒过来,她还记得今日要给一大家子人做早餐的,若是起晚了可就尴尬了! 按照大乾的习俗,新嫁娘需在新婚次日的一早,独自为全家张罗一顿丰盛的早食,饭后再送上自己的针线活做为新礼,以体现自己的贤惠能干。 怀里的人刚一动,褚义就也跟着醒了,他平日里是早起惯了的,即便昨日喝醉了酒,又睡得比往日晚些也不影响什么! 沈鹿竹困的不行,觉着褚义昨天一定是装醉骗自己的,一定是! 褚义见了新婚妻子幽怨的小眼神,只得摸了摸鼻子,用被子把沈鹿竹裹在里面,自己起身下地,默默地先将地上的一片狼藉清理干净,免得等下妻子起床不小心扎到脚! 沈鹿竹简单漱洗了一番,便赶忙去了灶房,本来以为褚义是有事要做才起的,结果褚义帮她把娘家准备的食材拿过来后,不仅没走,反倒淡定地坐在一旁生起了火,沈鹿竹自然乐得有人帮忙,便心安理得地按照早就想好的菜单做了起来。 先是在一旁的大灶里熬上白米粥,粥上放蒸屉,蒸的是萝卜丝和面粉团成的萝卜糕,然后将鸡蛋打散加少量的水,再倒上面粉,加盐和少许胡椒粉,将它们搅拌成均匀的面糊,在锅底涂抹上猪油,然后舀一勺面糊在锅底摊平,烙成金黄的鸡蛋饼! 把猪油渣装了一大海碗,撒上五香粉拌匀,同样放到蒸屉上加热,再拌两个爽口的小菜,三色萝卜丝和木耳拌香葱,正做着又想起昨天答应褚礼要给他做好吃的,想着小孩子应该都爱吃甜的,又让褚义把昨天房里被她收起来的大枣花生都拿来。 等白粥煮的差不多,将切好的青菜碎放进去,再加些盐,稍微再焖上一会,一锅青菜咸粥就可以出锅了。 沈鹿竹洗了下锅,在锅里加水放上扒好的花生、桂圆、红枣和莲子,再倒进洗好的小米,时间有些紧,用小米能熟的快些,等到出锅时在撒上些白糖,便是一锅香甜软糯的红枣桂圆莲子粥! 还不到辰时,褚家的堂屋便摆上了饭桌,吃食被陆陆续续端了上来,沈鹿竹一到堂屋,见不仅褚家阿爷阿奶和褚三叔等人都在,怎么连褚大伯一家子也在,本以为是褚义忘了告诉自己,一扭头见他似乎也有些意外,心下不由地更加疑惑! 分了家,关系再好再亲近,那也是两家人,只是亲戚罢了,哪有大清早的,就跑到别人家吃新妇张罗的早饭的亲戚,得亏她今日做的份量足,后来又多做了锅甜粥,不然哪还够吃的! 这事儿若是传了出去,知道的是突然多出来了六口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沈家抠门,没准备够食材呢! 沈鹿竹操持的这顿早食,不仅下料足,更是有荤有素,有热有凉,面食准备了两种,粥也煮了甜咸两种口味的,可谓是非常丰盛了! 褚家的饭食平日都是褚阿奶在做的,早饭大都是白粥就着咸菜疙瘩,或者煮上一锅面汤放上些盐,热乎着喝下去就是一餐,别说是几个孩子们,就是家里的大人也忍不住吃了个肚圆,褚大伯家的小孙子还嚷着中午还要吃呢! 要说褚家人对这顿早饭都满意的很,倒也不是,至少褚阿奶的表情就十分微妙,虽说饭食做的确实可口,她也吃了不少,可为什么好吃啊,褚阿奶觉得那不是因为沈鹿竹厨艺好,那是因为她舍得下料,盐、糖、五香粉这些个调料哪个不用钱,更不用说那白面、鸡蛋还有猪油之类的! 别说乡下人家,就是那镇上、县上的普通人家也没有这般做早食的,虽说今儿个这顿是新嫁娘进门做的第一顿,为的就是展示自己的手艺,用的也是她娘家送来的食材,可褚阿奶现在怎么看都觉得,这沈氏就是个不会过日子的! 沈鹿竹没时间留意褚阿奶的表情,她现在正为着一会的敬茶献礼犯愁呢,她压根就没准备褚大伯一家的礼! 第十章 新礼 吃过早饭,沈鹿竹见褚大伯一家果然没有要走的意思,不由得在心底犯起了难! 收拾了碗筷,沈鹿竹和褚义一起回了房间,褚义见她站在炕柜前出神,似乎有心事,便低声询问:“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褚义,怎么办,我没准备大伯一家的新礼!” 褚义也没料到他大伯一家昨日儿个参加完婚宴,今天一早又上门了,连他堂哥一家也没回镇上:“本就不用准备的……无妨,一会儿就说是我没有告诉你清楚,落下了大伯一家。” “那怎么成……”褚义护着自己,沈鹿竹自然是开心的,可这事也不是褚义的错啊,要怪也该怪不按常理出牌的大伯一家! 褚义帮着沈鹿竹把炕柜里的新礼往外拿,拿着拿着,沈鹿竹突然看见了柜子底下放的布料,瞬间有了想法,笑着凑到褚义耳边嘀咕了几句。 褚义觉着只要妻子觉得可行就好,就算不送,把事情都推到他身上也没什么! 解决了棘手的问题,沈鹿竹终于开心了,给自己换了一身喜庆的新衣服,也给褚义挑了件和自己相衬的衣服换上,又将装着收拾的那个匣子从暗柜里拿了出来,摘了原本戴在头上的木雕桃簪子,重新挽了个发髻,拿了聘礼里的那支桃花银钗带上,挑了那对素银的镯子戴在手腕上,这是前天夜里阿娘嘱咐她的,让沈鹿竹敬茶时戴上两件聘礼里的首饰,以显对婆家的喜爱和尊重! 褚家堂屋,新婚夫妻二人拿着新礼和泡好的茶姗姗来迟,褚阿奶本就因为早上的一顿餐食对沈鹿竹有些看法,见她回去换个衣服,顺便取个新礼也要磨叽这般久,心里更是不快! 夫妻二人跪在蒲团上,向长辈们依次叩首行礼,倒满茶再双手奉上,请长辈喝茶,先是阿爷阿奶,再是褚大伯夫妇,之后是褚三叔。 长辈们都和喝过茶,沈鹿竹又把自己待嫁期间做的针线活作为新礼,送给褚家众人,这次顺序略有些不同,先是阿爷阿奶,然后跳过了褚大伯一家,给褚三叔、褚秀秀和褚礼都送过礼后,才捧着匹布料来到褚大伯一家面前! 沈鹿竹对着褚大伯和大伯娘屈身行了个礼,表情诚恳地道歉:“请大伯、大伯娘还有堂兄堂嫂赎罪,这事儿都怪侄媳妇儿,我在娘家时,轻信了村里的谣言,误以为大伯一家已经分了家单过的,也没有和相公确认真假,这才疏忽了,没有给大伯一家准备新礼,只能用这匹布料代替,还请大伯、伯娘原谅则个!” 话音刚落,还不等褚义按照计划搭话,褚三叔却先发了言,上次聘礼的事让褚三叔对大兄一家本就有些不满,今天一早见本不改出现的大兄一家,又堂而皇之的坐在那里,气儿更是不顺:“沈氏这也不能怪你,分家确实是事实,不是什么谣言。” 沈鹿竹在心底暗暗感谢褚三叔的仗义执言,本来这话是打算让褚义来点破的,不过现在从褚三叔嘴里出来,自然是更好不过了,褚义怎么说都是小辈。 大伯娘王氏方才见沈鹿竹越过自家,先给老三家送礼就已然不悦,现下见她竟然都没给自家准备新礼,还在那提什么分家的事,更是怒火中烧:“沈氏,你个新嫁妇,不给长辈准备新礼不说,竟然还搬弄起长辈的是非来了,我看你就是没把咱们褚家放在眼里!” 沈鹿竹本来只想演一下,让大家知晓,这事儿她和褚义也不是有意的,谁知这大伯娘竟然如此恬不知耻,不依不饶的! 只见沈鹿竹突然就委屈得不行,好像随时都要哭出来一般:“大伯娘真是冤枉侄媳妇儿了,侄媳妇儿哪敢不将夫家放在眼里,若真如此何必还嫁给相公,实在是听了太多谣言,误以为大伯一家是嫌了阿爷阿奶和相公,才会分家,心中很是为阿爷阿奶不平,这才,这才……”说着说着,竟真的掩面哭了起来! 话虽没说完,但是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她不过是个替未来婆家阿爷阿奶抱不平的小可怜儿,没给分了家的可恶大伯一家准备新礼,何错之有? 褚义见状还以为妻子是真的伤心了,忙上前将妻子揽在怀里安慰:“大伯娘有什么不满的,不必如此,冲着我来便是!” 沈鹿竹顺势将脸埋在褚义的胸前,哭的更加伤心了,仿佛随时都要哭晕过去了一般! 褚阿爷见状忙发话喝止,新婚第二天就把新嫁娘训得嚎啕大哭,传出去像什么样子:“行了!大喜的日子,这是要干什么?老大家的,沈氏也不是有意的,你收了这布料,这事就算过去了,沈氏也是以后对长辈要更尽心才是!” 褚义轻拍沈鹿竹的后背安抚着,带着妻子回了新房,褚礼也一脸担忧地跟在后面。 进了屋,褚义正想着要怎么安慰妻子呢,谁知刚一关门,沈鹿竹忽地就停了哭声,脑袋从他胸前抬起,那张红润的小脸上哪有丁点的泪痕,此刻正笑弯了眼睛看着他。 见妻子这般,褚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连他都被骗了,抬手轻点沈鹿竹的额头:“淘气!” 沈鹿竹捂着嘴轻笑,她这准确地来说应该叫戏精,嘿嘿! 扭头见跟过来的褚礼,有些懵懵的站在一旁看着自己,忙蹲下身子把他拉到身前:“阿礼,早上的红枣桂圆粥好吃吗?” 褚礼不知道阿嫂为什么突然问他这个,但还是乖乖地回答:“好吃的!” “那可是阿嫂特意给你做的,阿礼要是爱吃,以后常给你做好不好?” “嗯!谢谢阿嫂!” “那今天的事,就当作咱们两个的小秘密,帮阿嫂保密好不好?”沈鹿竹不想当着小孩子的面说长辈的不是,反正已经分了家,以后各过各的,互不干涉,没必要太放在心上! 此时堂屋里,褚阿爷正由褚大伯和长孙一家陪着喝茶聊天,自打分了家,褚仁又结亲后,除了逢年过节归家几天,其余时间为了方便在私塾读书,长孙都是住在镇上他丈人家里的,好不容易带着重孙子回来一次,褚阿爷自然要多亲近亲近,享受得来不易的天伦之乐! 大伯娘王氏跟在婆婆身后回了里屋,自打上次聘礼的事后,王氏心中就对褚义和褚三叔多有不满,虽跟男人嘴上说得硬气得很,要是谁有什么想法她就跟他们断个干净,可心里也知道,长子要想继续走科举的路,光靠自己和他爹可不行,公婆这边的支持是万万不能没了的,因此更怕他们不在跟前的时候,褚阿爷、褚阿奶被人糊弄着,和自家离了心! 王氏本想着趁着这次褚仁回来参加婚礼,让儿子和孙子多跟他阿爷阿奶亲近亲近,好让他们知道长子心里是念着家里的,心里也想想有出息的长孙,知道她家褚仁才是老褚家的指望! 再者头年是科举年,长子去府城赶考已是一大笔花销,奈何时运不济,还需再苦读三年,这过完年出了正月,镇上的私塾就又要开课了,这一开课便又要交上一年的束脩,还有给诸位先生的孝敬钱也少不了! 没想到今儿个正事还都没办上呢,就跳出来个沈氏给她添堵! 婆婆从头到尾没帮着说话就算了,公公还不让她追究那沈氏的过错,就更别提那心偏的没了边的老三了:“阿娘,咱是分了家,可那还不是为了咱褚家的长孙,为了咱褚家以后能出人头地,就算听了谣言,不也该向咱问了清楚再说,沈氏这般,这是压根就没把咱褚家放在眼里啊!” “沈氏做的确实是不够周全,哪能听风就是雨,还有今早那饭食,老婆子活了一辈子也没见谁家这么张罗早饭的,瞧着就是个不会过日子的,不过这事你阿爹既然已经说了算了,那就只能算了!”褚阿奶一贯都是听褚阿爷的,因此即便心里对沈鹿竹依旧存着不满,但褚阿爷说算了,那她就听男人的。 王氏听出了褚阿奶对沈鹿竹的不满,继续添油加醋的说道:“还是阿娘眼力好,瞧她今儿个穿金戴银的,哪个乡下干活的媳妇像她似的,没个贤惠样!儿媳瞧着她带那几样,都是褚义那日送去的聘礼,还没结婚呢,就糊弄着男人和家里离了心,把家底都掏了给她,还说什么是二弟妹的遗物,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 褚阿奶一听王氏又要提那旧事,瞪了她一眼:“你咋又说这个,小心叫你公爹听了去,到时候有你好果子吃!” 王氏也知道自己又差点说漏了嘴,忙转移话题,还是正事要紧:“儿媳今儿个原是想着来家里,一家人多亲近亲近的,阿仁他在家待着的时候少,这眼瞅着又要回镇上苦读了,考科举功名实在太难了,好在镇上的先生都说,他以后定是个有出息的,只是家里条件不好,给他帮不上忙,怕拖了他的后腿!” “阿仁上镇上读书,用钱的地方多,有什么难处让他一定和家里说,叫他只管专心念书就成!”在褚阿奶心里,除了褚阿爷就属长孙是最最重要的,褚家能不能改换门庭,可是都看他了! “儿媳也是这般和他说的,可阿仁这孩子心好,总说不忍心让全家为了他操劳,这不开春又要交束脩和给先生的孝敬钱了,他也跟着犯愁!” 褚阿奶听了,忙从炕柜里拿出了个蓝布包裹,从包裹里的荷包里掏出了十两银子,一股脑儿地塞给王氏:“我跟他阿爷给他存着银钱的,让他别为钱的事忧心!” 第十一章 谢谢大伯娘 新婚第三天,新嫁娘要带着新郎回娘家省亲,沈鹿竹原本是打算带着褚礼一起的,可村里的学堂正月十六那日便开课了,她和褚义拜堂那日,褚礼已经请过一次假了,不好再请,沈鹿竹也只得作罢! 小夫妻二人一同出了门,到村里的屠户家割了刀肉,又在河边跟打鱼的船夫买两条鱼,才提着往沈家赶去。 沈家知道今儿个闺女儿要带着新姑爷回门,也早早就准备上了,还不到巳时,守在家门口正和邻居闲聊的二哥沈松节,就远远见着像是妹妹和妹夫回来了,忙招呼着迎了上去! “二兄!”沈鹿竹朝迎上来的沈松节开心的唤着。 待人走到跟前,褚义也跟鞋喊了声:“二兄!” 沈松节拍了拍褚义的肩膀:“可下回来了,阿娘从早上起来就开始盼着了,走走走,家里人都等着呢!” 沈鹿竹虽才离开家三天,可这三天对于沈家人来说,当真是度日如年一般。三人进院时,沈家人已经听着动静,从屋里迎了出来,夫妻二人忙给长辈们见礼。 沈母乍一见到已经嫁做人妇的闺女儿,有些激动,将人拉到身前看了又看,见她脸色红润,笑意盈盈的,这才稍微放了心! 男人们在堂屋吃茶聊天,沈家的女人们则在沈鹿竹出嫁前的屋子里,说些体己话。沈母拉着闺女儿坐在炕边,恨不得亲自跟着去褚家看看:“这几日过得怎么样,褚义对你好不好?他家里人可还好相处?” “阿娘,褚义他对我很好,第二天早上,给婆家做早饭的时候,他一直都陪在旁边,又是生火又是递东西的!送新礼的时候,褚家大伯一家也在,女儿没准备,他还让把事儿都推到他身上呢!” 沈母没问时,沈鹿竹还没觉得,眼下一回忆,褚义他还真是不错! “你阿爷和阿爹当初就是看上了他是个有担当的,这么说来又体贴又能抗事,确实不错!”听闺女儿亲口学了这些,沈母才彻底放心下来! 二婶郑氏听着有些不对:“侄女儿你刚是说,送新礼的时候褚老大家的也在,不是都分了家了嘛,咋还跟着掺和别人家的事?” 沈母听了郑氏的话,也反应了过来:“是啊,都分了家,那就是一般的亲戚了,吃喜宴是应当应分的,哪有第二天还在的?” 沈鹿竹不想让家里人担心,再说事情已经解决了,只推说自己也不清楚:“许是有什么事儿,碰巧赶上了,不仅我不清楚,连褚义都不知道呢!阿娘快别只说我了,家里怎么样,可有发生什么事?” “家里还是老样子,就是这几天你不在家里……” 两人中午留在沈家用了饭,饭后又待了许久,直到半下午才在沈家人依依不舍的目光中离开。沈鹿竹和褚义刚走到褚家老宅附近,就看见院门口那蹲着个人,好像是褚礼! 褚义唤了他一声,褚礼听见自家阿兄的声音,忙起身跑过来,停在沈鹿竹的身前,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央求着:“阿嫂,能不能别让我搬到三叔屋里去,我人小占不了多大地方,东西放在那屋也可以睡的,我不想离开阿兄,阿嫂别不要我!” 沈鹿竹被褚礼说的有些懵,见他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圈,还强忍着不哭,很是心疼,忙把人拉了过来,握着褚礼冰凉的小手,也不知道这孩子在外面待了多久了:“阿礼,你把阿嫂说糊涂了,谁说要搬到三叔屋里去的,阿嫂可喜欢咱们阿礼了,怎么会不要你呢!” 褚礼看了看沈鹿竹,又抬头看向褚义,吸了吸鼻子,没有说话。 褚义上前一手将弟弟抱起,一手牵着沈鹿竹,将两人带回了房间。把褚礼放在新房的炕上,扯了被子将他围住,和沈鹿竹交代着,说是要到隔壁弟弟的屋里看一下,就转身出了门。 沈鹿竹洗了帕子给褚礼擦了脸,又倒了热水给他喝,见他捧着水杯不动,正犯愁着,褚义就回来了。 褚义冲着沈鹿竹轻摇了下头,意思是褚礼的东西没被搬走,然后面无表情的蹲在褚礼面前:“褚礼,上次有人说闲话,我怎么说的?” 之前褚义还没和沈鹿竹议亲的时候,也是相看过别人家姑娘的,但最后没能成,就曾有人到褚礼面前嚼舌头,说是褚礼拖累了褚义,才导致婚事没成的,褚礼当时哭了好一通! 褚礼喃喃地说:“阿兄说,不要理会别人,只信阿兄说的就好……阿兄,对不起!” “还有呢?” 褚礼愣了下,看见旁边的沈鹿竹后,反应了过来:“阿嫂,对不起!” 沈鹿竹觉得褚义以后一定是位严父,那她是不是应该更温柔一点,当个慈母:“阿礼,没人能把你和你阿兄分开的,我不可以,别人也不可以,连你阿兄都不可以的,那现在能和阿嫂说说,是谁跟你说了什么吗?” “大伯娘说,说以后阿兄和阿嫂才是一家人,让我自个搬去三叔那,说阿嫂还没成亲就哄得阿兄,哄得阿兄,把阿爹阿娘留的家底都掏了出来,以后肯定还得添置更多东西,那屋子我早晚得腾出来,还不如趁早,免得以后再搬,要遭人嫌……” 沈鹿竹真是要被气死了,有的人就是这样,明明是她自己的问题,却总觉得都是别人对不起她,大伯娘这是昨日的事过不去,回来拿褚礼撒气,顺便给他们添堵来了! 亏得是褚礼人小,没听明白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只以为是阿嫂东西放不下,要让他腾屋子,是不是不想要他了,这哪是腾不腾屋子的事儿,大伯娘这分明是说她沈鹿竹挑唆着褚义,两人瞒了褚礼,独吞了褚义爹娘留下的家产! “阿礼,大伯娘可还在家中?”得了褚礼的肯定答复,褚义扭身就要出门,他不傻,自然也听出了大伯娘在暗指些什么,对于这些年家里的一些事,他不是不知道,只是阿爹阿娘走后,看透了很多,也看淡了很多,可这次大伯娘做的太过了! 知道褚义这是要去找大伯娘算账,沈鹿竹忙拽住了他:“褚义!” “你放心,我只是同她说一说,不会冲动做傻事的!” “不是,你得带上我啊!” 褚义原以为妻子是不想让他和长辈起冲突,才拦着自己,看来是他多虑了! “我是想说,这么直接去问,要是大伯娘不承认,或者直接推说是和阿礼开玩笑的,咱们又是小辈,到时除了一肚子气,可什么便宜都占不到!”她沈鹿竹可不想当个只会忍气吞声的小白兔! “阿竹有办法了?”褚义蓦地想起了头天早上的事情。 “嗯,不过我需要阿礼帮忙!” ------ 听到这声“阿竹”,沈鹿竹不由的想起了昨晚,她让褚义帮忙递下东西,褚义问她怎么早上当着一家人的面就叫他相公,没人就又叫他褚义了1 “你不喜欢我叫你褚义?” “没有,就是……”让他怎么说,就是有些男人奇怪的小心思作祟。 “我总觉着叫相公娘子的,好像哪里怪怪的,要不我们先想些别的称呼?不如,我叫你老公?”沈鹿竹抿着嘴轻笑。 “老公?这是什么意思?” “额……我听说有些地方会叫家里最小的孩子,老儿子或者老闺女儿,就感觉更亲近,额,老公也是这个意思,对,比相公更亲近!” “那我要叫你什么,老……娘吗?还是老……子?”褚义感觉小妻子在占他便宜! “噗,哈哈哈哈哈!还是,还是叫名字吧!”怎么之前没发现褚义还有一本正经搞笑的本领,老娘、老子!哈哈哈哈哈…… 褚义想了想之前沈家人是怎么唤沈鹿竹的,鹿竹吗,或许他可以唤她些不一样的:“那我便唤你阿竹可好?” ------ 沈鹿竹说要和褚礼玩个游戏,游戏的名字叫谢谢大伯娘!或者也可以叫,我是个诚实的好孩子! 等褚礼暖和了身子,三人一出屋,刚好碰见了正要回去的大伯一家,和送他们出来的褚阿爷、褚阿奶,褚仁一家明日就要回镇上去了,这一走怕是要好久才会再回来! “大伯,大伯娘这是要回去了吗?侄媳妇儿还没好好地谢过大伯娘呢!”说着,沈鹿竹还朝着王氏深深作了个揖! 王氏见他们两人牵着褚礼拦住了自己,不由地有些心虚,转念一想他们也不能拿自己怎样,便挺了挺身板:“侄媳妇儿谢我做什么?” 沈鹿竹见王氏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心里越气,脸上的笑意就越盛:“当然是谢谢大伯娘体恤侄媳妇儿啊,大伯娘知道侄媳妇儿的物件多,还特意跟阿礼说,要把原来住的屋子腾给侄媳妇儿用,这么大的情分,怎么能不好好感谢大伯娘呢!” 王氏皱着眉,对听到的话似乎很是不满:“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给你腾屋子了,你这新妇……” 沈鹿竹哪会给她说完的机会,连忙扬声打断:“大伯娘不用不好意思,您是疼爱晚辈,我们都清楚,就像伯娘说的,都是一家人嘛,是吧阿礼?” 褚礼一接收到信号,立马按阿嫂教的那样说了起来:“是啊大伯娘,你不是跟我说,阿兄和阿嫂成了亲,以后就是一家人了,阿嫂东西多,以后也还要添更多的,最好是趁早腾了屋子,省着以后再折腾!” 沈鹿竹悄悄冲褚义挑了挑眉,不就是文字游戏嘛,大伯娘搞的那出指桑骂槐算什么,沈鹿竹就是要告诉她什么是语言的艺术,同样一句话,改改断句和语气而已,意思可就千差万别了! 感谢她上辈子所有的语文老师! 第十二章 两个酒鬼 王氏瞪着一双眼,死死地盯着沈鹿竹,支支吾吾地,半晌都没能说出来一个字! 怎么说,说什么?沈氏把话都说死了,她要是说自己没说过,沈氏肯定说她不好意思承认心疼晚辈,难道让她当着儿子、儿媳还有孙子的面,说她当时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承认自己背后使坏,挑唆褚义兄弟俩的关系? 王氏这把可算是知道什么叫,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看来是我昨儿个误会大伯娘了,原来伯娘是个嘴硬心软,做了好事也不愿多说的!伯娘放心,我一定好好用那两间屋子,伯娘留在里面的东西,也会好好保管的!” 褚仁看着眼前这个他堂弟的新妇,看来昨天大家都被她给骗了,这沈氏,根本就不是个会被他阿娘欺负哭了的性子,他阿娘是个什么样的人,做儿子的最清楚不过了,经过昨日的事,阿娘不去找沈氏的麻烦就不错了,怎么还可能好心地腾屋子给她用! 看来回头得提醒他阿娘一下,以后少和这沈氏起冲突,他阿娘不是人家的对手,传出去了只会影响自家的名声。 褚仁向前走了两步,含着笑朝沈鹿竹微微点头,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弟妹太客气了,阿娘她一向如此,嘴硬心软,许是昨日的事她心里过意不去,才这般的,左右那屋子空着也是空着,弟妹尽管拿去用便是!” 沈鹿竹方才瞧见褚仁打量自己来着,不知是不是因为大伯娘王氏的关系,对这个大堂兄也没什么好感,没有吱声,只是看向了褚义。 褚义见妻子看着自己不说话,默契地接过话头:“那就多谢大伯娘和堂兄了!” 晚上夫妻二人躺在炕上聊天的时候,沈鹿竹突然想起了,王氏暗指他和褚义独吞钱财的事,有些不解,公婆去世的时候,褚家也没分家,哪来的家产让她俩独吞啊:“褚义,不是只有大伯家分出去了嘛,大伯娘为何会觉得,咱们独吞了家产啊?” “褚家留下来的规矩,儿孙成家后,若是做完家里的活,是可以做私活自己挣钱的,阿爷、阿爹他们年轻的时候,都是这样的。” 沈鹿竹听了,转身面对着褚义:“原来真的有!” 褚义把被子往上提了提,盖住沈鹿竹因为翻身露出来的肩膀,然后自己起身到炕柜里拿了个荷包出来:“结亲前一共还剩下十两多,我用掉了四两打首饰,剩下的说好了给褚礼留着,咱们结亲赵成他们随了些,都在这,以后就交给阿竹管了!” 沈鹿竹边接过荷包,边琢嚰着褚义的话:“打首饰?什么首饰,聘礼里的首饰?” “嗯,聘金阿爷阿奶和三叔各给了三两,我就拿了四两打了首饰!” “褚义!”沈鹿竹忽地坐了起来,一下扑倒了褚义怀里:“你怎么这么好!”给她做簪子,给她压岁钱,帮她挡事,还偷偷自己掏钱给她打首饰,还什么都不说! 褚义将怀里的女孩儿搂紧,轻抚着她的背:“我的阿竹也很好!” 日子转眼就到了四月,春耕刚刚结束,初九这日便迎来了沈阿爷的六十大寿!寿宴摆在晚上,沈鹿竹夫妻俩等着褚礼从学堂回来,才一起去了沈家,给沈阿爷祝寿! 沈鹿竹嫁到褚家快三个月了,自打上次腾屋子的事儿后,大伯娘倒是没再找过什么麻烦,褚阿奶嫌沈鹿竹做饭用料不知道节省,她就和三叔家的秀秀一起帮忙打打下手,平日里也就是收拾下屋子,再洗洗褚义兄弟俩和她自己的衣服,或者帮秀秀做些活计。 按说这日子应该过的很顺心才对,可在褚家生活的时间越长,沈鹿竹就越觉得压抑,觉得不开心,原因也很简单,她心疼褚义! 褚家除了现在住着的老宅,之前在村尾的空地上,还建了个带着大院子的棺材铺,后院做工,前面的铺子做生意。褚家一直靠着做棺材的手艺谋生,田地买的不多只有六亩,却刚好够一家人的口粮! 当年分家的时候,褚阿爷做主把带铺子的那处院子给了老大一家,现在已经被改成了住宅,又给大伯家分了三亩田和不少银两。 褚家老宅这边,褚阿爷年纪越来越大,如今已经做不了什么耗体力的活了,三叔当年摔断了左腿,平日里出行都要拄拐,褚礼还小,褚义是家里唯一的壮劳力! 褚义每天天不亮就得起了,先到河边打水,然后劈柴,还有那三亩地,像犁地翻土这些需要体力的活,也都得靠他!做完这些还不算完,褚义每天还要做棺材,从挑选木头,做成合适大小的板材,到最后做成棺材的每一个步骤,都得他亲力亲为! 沈鹿竹心疼他,不仅是因为他每天有那么多的活要干,而是褚义这样的辛苦,整个褚家所有的长辈,除了褚三叔,竟然没有一个人认可、肯定他的付出,甚至还轻视他,漠视他,把他做的一切都当做是理所当然! 凭什么呢?为了这个家付出最多的人,得不到应有的重视和在乎!而有些人,明明在这个家最困难的时候,选择了弃之而去,却仅仅只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改换门庭的可能,就能得到长辈全部的偏爱! 沈鹿竹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强烈的渴望挣钱!她不想每次她想给褚义和褚礼做些好的,都要被褚阿奶说是浪费,不想褚义这么辛苦,想他可以轻松自在一些! 上辈子沈鹿竹看过不少穿越小说,那些主角靠着现代知识在古代发家致富,发现金矿银矿的,做香水化妆品的,走科举路当大官的,还有很多制作各种美食,或是培育反季瓜果蔬菜的,总之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的! 可是她即不会做那些诱人的美食,也没有那些生物、农业或是化学知识,她上辈子只是个没能完成学业的美术生!直到清明那天,褚义带着她和褚礼,去给她从未谋面的公婆扫墓,沈鹿竹和褚义烧了不少纸钱,想到褚家是做棺材的,或许…… 沈母正在准备今晚寿宴的饭食,漫不经心地听着,闺女儿经常会有各种天马行空的想法,沈母早就习惯了:“所以,这次你打算卖冥币纸钱?” “嗯,女儿问过褚义了,之前褚家的棺材铺也有卖纸钱的,只不过后来分了家,一是没了卖货的铺子,再是也没有时间去镇上进货,就没再卖了!” 沈母其实是不赞同闺女儿的想法的,女人家最重要的还是相夫教子,挣钱那是男人们的责任,只是她现在已经出嫁了,有些事情还是得他们小两口自己商量着来:“这么说,你已经和女婿商量过了,他同意吗?” “当然了,所以这不是来再听听阿娘的意见嘛!” “女婿比你靠谱,他要是觉得可以,阿娘还能有什么意见!不过还是得提醒你,这事儿到底还是得褚家长辈同意了才成,乡下人存点银钱不容易,若是赔了不好向婆家交代的,你也说了褚家以前也卖的,这事儿说不得褚家长辈是什么想法,不好太过坚持!” 沈母话虽这么说,但这点上对闺女儿还算是放心的,沈鹿竹还在沈家的那些年,也时不时地会冒出一些奇怪的想法,沈母总觉得她天马想空,不切实际,好在沈鹿竹也从来没有固执地坚持过! 沈鹿竹是看出了沈母的不赞同的,也没什么好意外的,阿娘一向觉得她在胡思乱想,只是没想到她阿娘竟会因为褚义同意而同意了!一时间,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在她阿娘眼里,究竟是褚义太靠谱了,还是她太不靠谱了! 旋即又想到了她跟褚义说时,褚义什么都没问,没问她是不是一时兴起,没问她有没有计划,甚至都没考虑过会不会赔钱,只是看着她,而后温柔又笃定地说了声“好”! 坚定地就好像,若她说要去摘天上星星来卖,他都会毫不犹豫地陪着她去! 沈阿爷在村里一贯地人缘好,他老爷子六十大寿,沈家的各路亲朋、村里的乡亲们能来的都来捧场了!褚义作为沈家的姑爷,跟着沈家男人们在前面招待男客,沈鹿竹就带着褚礼混在女客席上。 沈鹿竹今儿个开心,见有自家酿的甜果酒,美滋滋地喝了不少,褚礼看阿嫂喝得开心,小孩子好奇便也跟着喝了起来! 稍晚的时候,前来祝寿的亲朋乡亲陆陆续续离了席,沈父见天色不早了,就叫还在帮忙收拾的褚义停手,让他叫了沈鹿竹和褚礼归家去,剩下的自家慢慢收拾就行。 褚义在后院没见着妻子和弟弟,又去了妻子的原先的屋子,一进屋就见到了两个睡得昏天暗地的小酒鬼!叫不醒人,实在没有办法,最后只能他背着妻子走在前面,大舅哥帮忙背着褚礼跟在后面,这才终于踏上了回家的路! 早春的夜晚还有些凉的,沈鹿竹趴在褚义的背上,被风一吹就醒了过来,懵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自己正被褚义背着往家走!也不知是还有些醉,还是太今儿个开心了,沈鹿竹趴在褚义背上,哼着不成调子的歌,哼了会儿见褚义没啥反应,又往前凑了凑,趴在褚义耳边嘀咕:“褚义!” 褚义以为妻子是喝醉酒,又见了风不舒服,忙停下脚步:“难受吗?” 背上的人不理他,继续说自己的:“褚义……相公……老公!” “嗯,我在!” “褚义,阿娘说你比我靠谱!阿娘怎么这样……还是褚义最好了!褚义!” “嗯!” “褚义,你觉不觉得阿娘今天做的菜,好像盐放多了?” “口渴了?” “没有,就是……那我怎么总闲的想你呀!”说完捧着褚义的脸,“吧唧”就是一口! 背着褚礼跟在后面的沈川柏,此刻恨不得自己耳聋眼瞎,他软乎乎的妹妹,怎么喝个酒,就摇身一变成了戏文里的登徒子了! 好在夜色阑珊,模糊了褚义几欲滴血的耳垂,虫鸣阵阵,掩盖了他急促的呼吸与心跳,只留河水反着月光,隐约倒映着他怎么也放不下的嘴角! 第十三章 心疼 到了五月末,附近的这七八个村子,似乎都习惯了买烧纸就去靠山村的褚家,铜钱烧纸也卖的越来越好,甚至有隐隐超过普通烧纸的势头! 这天沈鹿竹看着手里的计账本,又去看了看空房里的库存,陷入了沉思,最近这二十多天他们挣的比原来多了不少,基本上每天黄烧纸和铜钱烧纸,都能各卖出十刀左右的,另外还有数量不等的白撒钱!按照这个量算,一个月差不多能挣上六到七两! 沈鹿竹觉得是时候了,她当初做纸钱生意的初衷,就是想着挣了钱,就可以帮褚义分担一下的! 褚义吃过晚饭,又把家里的水缸挑满水,进屋叫妻子一起去空屋做铜钱烧纸,见人没动还招手让自己过去,便走上前,伸手探了探沈鹿竹的额头:“不舒服?” 沈鹿竹拉了褚义坐下,靠在他的肩上:“没有不舒服,就是有点累了!” “那阿竹这几天就别做了,我来就好。” “不止这几天,以后都不想做了,褚义你也别做了!” 褚义看着眨着一双大眼睛,无辜地瞅着自己的沈鹿竹,愣了一瞬,随即安抚的笑了笑:“那好,等我把已经买来的这些处理完,咱们就不做了!” “真的?” “嗯,你不想做,就不做了!” 沈鹿竹只是想逗逗褚义的:“可是……褚义,哪天我要是把你给卖了,你该不会还帮我数钱吧!我逗你的呀!” 褚义有些好笑,好像无论沈鹿竹做什么,他都觉得有趣:“不累了?” “累的,要不咱们不做铜钱烧纸了吧,太累了!” “好!” 有个对你绝对信任,你说什么,他都说好的相公是什么体验?沈鹿竹现在就能回答这个问题,那就是,开玩笑是绝对开不起来的! 好吧,还是来谈正事吧:“我是说真的,白天你要做棺材,我要摆摊,晚上好不容易闲下来了,现在又要做铜钱烧纸,一是咱们纸钱的买卖越来越好了,以后说不定每天卖出去的会更多,倒时只靠咱们俩,怕是供不上,二是总这么没日没夜的操劳,身体也会吃不消的! 所以,以后做铜钱烧纸的活儿,就请别人帮咱们做吧,按做好的成品数量给工钱,这样虽然每刀烧纸,咱们挣的少了些,可咱们也能轻省些,有时间了也能去做点别的事是不是?” 褚义认真想了想,觉得妻子考虑的很对:“阿竹说的有道理,再过段时间就是中元节了,倒时需要做的量肯定更多,请人做是更好些!” 褚义记得原先褚家铺子还在的时候,每年四节前,家里都是要多囤一些冥币纸钱的,就是准备到节前卖的! 冥币烧纸这种东西平时卖出的量,并不会太大。卖冥币的这些铺子,主要是靠清明节、中元节、寒衣节和春节这几个,重要的祭祀节日挣钱的,不管是什么家庭,什么出身,四节都是要祭祀祖先和过世的亲人的,每年四节前,冥币纸钱的销量就会成倍的往上翻! 沈鹿竹之前是知道一些的,每年四节沈家也都会准备祭祀祖先,确实考虑过倒时要提前准备一些,眼下听褚义一说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那你觉得找谁做比较合适,这铜钱烧纸模具是最关键的,只看过烧纸或许还不是那么好仿造,若是见了模具就简单多了,所以一定得是信得过的人家才行!我觉得褚平就不错,堂爷爷一家人都很好,褚平又与你交好,平日里也总是帮忙的!” “他平日虽懒散些,但人品绝对没有问题!” “还有人选吗?最好有两到三家,咱们到时候需要的可能会很多。”沈鹿竹大概估算了一下,附近大概七八个村子,都有人来买过纸钱,一个村子大概一百多户人家,那就是七八百户,就算只有一半的人来买,每户买两刀,那要做的也是个不小的数目,一家是肯定不行的。 “赵成也可以,还有岳母那。” 沈鹿竹不知道阿娘那边会不会做,打算过几天回去问问再说:“我娘家那边,改天回去问问看,正好之前还说请赵成和褚平吃酒来着,不如明天就把他们请来吃酒,顺便问问他们的想法,怎么样?” “也好,那我明早先去和他们说声。” 紧接着夫妻二人又讨起了工钱该给多少合适,这就有些难到沈鹿竹了,给的若是多了,铜钱烧纸就和普通烧纸挣的一样了,那折腾着做这个就没有了意义,可给的少了,又怕人家挣的少了,觉得没有意思不想做,左思右想都没能定下个数目! 最后还是褚义,他说原料、技术和模具都是自己家提供,请的人家只需要操作就好,做买卖就算是亲戚朋友,也没有亏了自己,成全别人的!就暂定了一刀五文钱的价格,等着明天再跟赵成和褚平商量一下,之后再定死! 第二天一早,褚义给家里劈好柴,挑好水,就出门去找褚平和赵成了。沈鹿竹这天下午没有出摊,带着褚礼出去买了不少食材和酒,又去地里掐了些菜,回到褚家,就在灶房就开始准备。 沈鹿竹一早就和褚家三位长辈说了,晚上要请朋友们吃酒的事儿,说好晚饭由她来准备,倒时会准备两份出来,一份端去堂屋给褚家其他人食用,另一份就摆在她和褚义的房里,褚礼也跟着他们在房里吃。 沈鹿竹许久没有按照自己的想法,上灶做菜了,平日里褚阿奶总是嫌她不懂节省,端午节和大堂嫂一起准备晚饭,也主要是听堂嫂的安排,这次好不容易有机会,沈鹿竹准备做顿好的,好好解解馋! 肥瘦相间的五花肉被切成大块焯水,锅里少许油和糖炒出糖色,放入五花肉煸炒,再加水和香料炖至软烂,浓油赤酱,想起扑鼻! 鱼肉去鳞改刀,两面煎至金黄,扫上葱丝香菜,再浇上浓稠的酱汁! 鸡肉剁成小块焯水,再和麻椒、干辣椒一起爆炒,麻辣咸香,让人食指大动! 再拌上一个凉拌时蔬,最后再来一大碗蛋花汤,四菜一汤,刚刚备齐,褚平和赵成就结伴到了褚家院子,沈鹿竹也不耽搁,褚义刚请了两人到屋里坐下,这边就开始摆桌上菜了! 一桌人吃的喷香,酒过三巡,褚义停了筷,和两位好友说起了想请他们帮忙做工的事:“进货、原料和模具还有售卖这些,都由我们来做,只需要定时来取,做好了再送回来就可以了!” 褚义还详细地给两人讲了模具怎么用,若是像之前他和沈鹿竹一样,两个人合作该怎么做,怎么才能避免出现损耗,又怎么才能做得快些。按平时他们两人做的经验,一刀烧纸差不多要用模具裁剪十次,再仔细去掉被裁掉的部分,然后重新整理打包,熟练后,一个时辰差不多能做五刀左右! 褚义他们不仅中元节前要囤货,之后的寒衣节和除夕,还有清明节前,都是要囤的,再加上平时卖的,基本上这就是个全年都可以做的零活! 唯一只有一点,这个模具不能给别人拿去看,只能自己家做活的人用! 其他的该说的都说完了,褚义最后说了暂定的价格:“暂时定的是一刀五文钱,你们可以回去商量商量,看看想不想做,尽快给我回个信!” 褚义话音刚落,褚平就说话了:“堂兄我做!只是你光用说的,我还是没太明白那模具到底咋用的,回头要是能让我看一下就好了!” “你一个人怕是不成,不和家里商量一下?”褚义怕褚平头脑一热,啥都没考虑就应了,虽然自己是希望他能做的,但还是和家里商量过再定的好! “诶呀堂兄,你还不知道我家,我只要肯做正事,咋会有不同意的,再说跟着堂兄干活,我也乐意啊!” “那好,不过还是要和堂爷爷他们说清楚了!” 相比褚平没心没肺的性子,赵成考虑的就多了,倒不是怕昔日的同窗,多年好友的褚义坑自己,而是怕褚义为了照顾自己,吃了亏! 赵成家人口多,耕地却不多,但也够一家子的吃食,农闲时打打零工,日子也还可以,头几年他小叔迷上了赌博,把家底都给偷空了,最后被讨债的打死了,才算了事! 他阿爷受了刺激,从此便重病卧床,阿奶更是整日以泪洗面,自那以后,赵成家的日子便过的有些艰难!赵成和褚义同年,头年春天刚娶了妻子,眼下正怀着孕,赵成怕褚义知道自己日子艰难,特意照顾他! 要知道靠山村虽然还算富裕,村里人的日子基本都还不错,但是庄稼人,除了像褚家或者沈家这种有点手艺的,一年到头就只能靠着地里的产出过日子,年末打了粮交了税后,靠着卖点余粮,或者农闲的时候出去打短工,才能挣到银子! 像这种不用出门的,又不耽误农活的活计,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按照褚义说的,熟练后一个时辰能做五刀的话,一刀五文,每天就算只做一个时辰,一个月那就是七八百文的收入,农闲时到镇上打零工,一个月也才六、七百文的收入,那一天可是要做四、五个时辰的! 赵成犹豫再三,还是决定问清楚的好:“阿义,这活确实不错,只是你们为何自己不做,请人做还要另外掏一份工钱?” 多年的好友,褚义是了解赵成的,刚才见他一直没有说话,就知道他心中有顾虑,他确实是想借着这事,拉赵成一把,但就像他和沈鹿竹说的,再怎样,也不能亏着自己,更何况他们自己也还没成事呢:“我和阿竹这是自己的私活,这么大的量干不过来,才想了这么个办法!” 听见这话,赵成虽是有些诧异,但转念一想,也难怪这么大的事,褚家的长辈没有一个出面的,总算放了心:“那我也没什么问题,算我一个!” 褚平挪了凳子过去,揽过赵成的肩膀笑道:“成哥,这就对了嘛!不要想太多!” 第十四章 铺子开张 这几天沈鹿竹一直在研究那张一两面额的银票,她记得上辈子见过一种,和现金纸币非常相似的冥币,便想看看能不能做出一种类似于银票的大面额的冥币。 大乾的银票都是官府发行的,成年男性手掌大小,四周边框绘有龙纹,内框上部写有大乾官票字样,左侧是银票制成年限和编号,右侧是兑换钱庄的编号,正中间写的是银票的面额,比如沈鹿竹手里这张写的就是,凭票取钱纹银一两整,下面还有几行小字,最重要的是最后一句:伪造者依律治罪不怠! 所以既要把冥币做的像,却又要让人一眼就看出这不是银票,属实是个技术活! 这天吃过晚饭后,褚义说是要出去一趟,沈鹿竹自己待在房里无聊,就又画起了新款冥币的样图来,她将买来的白纸,裁出得纸比银票大上一圈,又将矩形改成了方形,将银票等比例扩大,改掉原来四周的龙纹,上部画成祥云纹,下部画成莲花纹样。 ‘大乾官票’四字改为‘天地钱庄’,把两侧的年限编号去掉,写上了‘天地通用,化焚为金;善神庇护,恶神远避’十六个大字。 最后是下面那几行小字,沈鹿竹想了好久实在不知道该改成什么,索性放弃了写字,直接在那部分区域,做了一幅神鹿仙鹤图,画在冥币上倒也应景,最后在中间写上白银千万两,便算大功告成了! 褚义一推开房门,沈鹿竹就跑了出来迎他:“我有个东西给你看!”(“给你看个东西!”) 话音刚落,沈鹿竹就看见了褚义手里拿着的两块木板,上面似乎还镶着什么东西,褚义把木板放到了一旁的角柜上,牵着妻子到炕边坐下:“阿竹要给我看什么?” 沈鹿竹拿来晾在一旁的样图,展示给褚义看:“你看!这个是我刚才画的,新版的纸钱,怎么样?” “怎么有些像那日的银票,我竟不知,阿竹还有这般手艺。”褚义没想到不过几日,沈鹿竹就又想出了另外一种完全不同的样式,而且居然画的这般好! “就是照着那个改的,我给放大了些,这样看上去既相似,实际上却又完全不一样,也不算是伪造银票,面额这般大,说不定可以不用成刀卖,这几日我多画些,回头拿出去试一试,对了,你刚刚拿回来的是什么?” “阿竹真厉害!”褚义把角柜上的两块木板拿给沈鹿竹看:“我拿着就好,别伤到手。” 褚义拿回来的两块木板,一个上面被刻出了许多凹槽,另一个上面镶着许多想刻刀一样锋利的铁片,那些铁片围成了图案,这两个木板就是沈鹿竹做的那个,镂空纸钱的样子,只不过现在换了材质,变成了立体的样子! “你做了模具!怎么想到做这个的?”沈鹿竹真的被褚义惊到了,她都放弃了,褚义居然不声不响地把模具都做出来了! “还不知道能不能用,要不要试试看?” 两人顾不得已经彻底暗下来的天色,去取了一刀黄烧纸,在屋里就试了起来,模具用法很简单,将带有凹槽的那块木板放在下面,将烧纸整齐地放在木板上,再把另一块木板对齐,用力向下一压,铁片沿着下面木板的凹槽穿透纸张,移开上面的木板,把纸钱取下,被裁掉的部分留在了下面的凹槽里,纸钱就被刻出了镂空的铜钱状,一次能做二十多张,比沈鹿竹手工做的快上很多不说,没了墨迹也更美观整齐了! 沈鹿竹拿着那几张裁好的纸钱看了又看,突然一把搂住了褚义的脖子,整个人都挂在褚义身上:“天啊,褚义,你简直太厉害了!棒呆了!” 褚义搂着妻子轻笑,他的阿竹似乎总喜欢说些他从没听过的话:“棒呆了又是什么?” “就是褚义是最厉害的,最聪明的,最好的!褚义,你怎么这么好啊!” “哪有。”他只是把沈鹿竹做的那张纸钱誊在了木板上,一块刻出凹槽,一块请村里的铁匠打了铁片,再把铁片安在上面罢了。 “本来我还想着,要是新做的这个能被大家接受,倒时再去镇上找找,看有没有能帮忙做成印板的地方,现在不用着急了,我们可以先卖这个!”沈鹿竹怕一次有太多的新事物,不好被接受,想着最好是一种一种的,慢慢来! “印板?” “嗯,就是把这张纸上的东西,刻在铜板或者石板上,然后涮上墨,再转印在纸上,一下一张,就能保证每一张都一样,而且又快!” 褚义点点头,表示理解了:“木板可以吗?” “木板?”沈鹿竹瞪圆了眼睛,满是惊喜地看着褚义:“你是说……” 褚义发现他太喜欢沈鹿竹的给他的各种反应了,鲜活又有趣:“可以试一下。” 之后的几天,褚义一边继续做棺材,一边利用空闲时间搭凉棚,沈鹿竹趁着这段时间,把一部分的烧纸,做成了镂空的铜钱烧纸,准备等着凉棚搭好就大干一场! 这天许久不见的大伯娘王氏又来了老宅,见院门旁才搭了一半的凉棚,心下不解,和褚阿奶闲聊时,就提了一嘴:“阿娘,咱家院外怎么还搭上棚子了?可是要干啥?” “还不是那沈氏,怂恿着男人非要做什么买卖,家里不同意,还非要自己单干!买了那么多的纸钱回来,又不去卖,成天躲在屋里也不知道在干些啥?”说到这个褚阿奶就有些不忿,她倒要看看他们能折腾出来个什么,能挣来几个钱回来! 王氏倒是不怕他们干点私活,卖点纸钱能挣着几个钱,她是怕褚义只顾着小家,耽搁了老宅的棺材生意:“卖纸钱?这到底是成了亲了,是该只顾着自个的小家了,不过这卖东西可是个耗时间的活儿,这沈氏要是不顶用,到时候不都得指着褚义?可别再忙不过来,耽误了家里的活……” 褚阿奶听了大儿媳的话有些生气:“他敢!老头子在饭桌子上可是说了的,干啥都不能耽搁了家里的活!” “阿娘别气,要儿媳看呐,说不定就是一时脑子一热,想一出是一出,要不为啥东西都买回来了又没了动静,眼下还没到五月间,日头又不毒,哪用的上什么凉棚,兴许就是劲头过了,找个借口拖着时间罢了!”上次儿子还跟她说,做长辈的不要和沈氏这个小辈计较,省传出去不好听,要她看那沈氏就是个贯会装象的,这不,不用她做什么,就自己露馅了! 褚阿奶平了平心气:“我就说她不是个贤惠的,算了,她爱瞎折腾就折腾吧,反正败霍的也是她自己的私房钱!” “谁说不是呢,她爱折腾就随她去就是了,阿娘何必和她一般见识!” 等褚义把凉棚搭好,跟沈鹿竹用推车在院门旁把摊子支上的时候,已经是四月下旬了。沈鹿竹把铜钱烧纸放在了三种纸钱的中间,每次有人路过,她都笑眯眯地告诉人家,她是褚家次孙褚义的媳妇儿,他们现在开始卖纸钱了,有需要的可以过来。 要是有人注意到了中间的铜钱烧纸,沈鹿竹还会跟人家解释:“这是新样式,是从很远的地方引进来的,现在就只有我们家有卖的,这上面刻上去的是铜钱!” 一般这时候,还会边说着,边拿起一张对着阳光给村民们看,这样一看果然比摞在一起更明显了,上面真的像是有一枚一枚的铜板似的! “普通的烧纸就是黄色的一张,上面什么都没有,咱们这种铜钱烧纸,一张上刻了这么多枚铜钱,把这烧给过世的亲人,他们收到的肯定是和普通的不一样的!” 古人都相信人死后,灵魂会进入另一个世界,也就是所谓的阴间,烧纸钱给过世的亲人,一是寄托哀思,再一个就是他们真的相信,这些被烧掉的纸钱,能被过世的亲人收到,供他们在阴间使用。 “这个要买的话,白撒钱一刀十六个铜钱,普通的黄烧纸一刀二十个铜钱,虽说和镇上是一个价格,但要是自己到镇上买的话,来回坐个牛车就要十个铜钱了不是?我们家这就相当于,是免费帮您从镇上给带回来的,这还不是大优惠?” “你问这铜钱烧纸啊?这铜钱烧纸自然是要贵上一些的,一刀三十个铜钱,这可是在其他家里买不到的,价钱是贵了点,可一分价钱一分货,买的贵的,过世的亲人们收到的也更值钱不是?现在买是有优惠的,要是能一口气买上五刀,就直接赠送一刀!” 很快靠山村的人就都知道了,买棺材的褚家又开始卖上纸钱了,弄了个新的铜钱烧纸,说是别家都没有的,还有什么买五送一的优惠,一时间褚家的纸钱竟成了村里茶余饭后的谈资! 有些个好事的听说了,还真有人去镇上跑了一圈,别说还真就没有一家店铺,有卖这种铜钱烧纸的,你去问,人家还反问你,铜钱烧纸是个啥,咋听都没听过! 这人回村把事情一学,褚家的铜钱烧纸又火了一把!这回不仅靠山村的都在说,就连在河西村的沈家都有所耳闻了! 第十五章 热闹 这天,沈阿爷和往常一样在自家药铺给人看诊,开完药单,让孙子沈川柏去给病人抓药,就听人说:“沈老大夫的孙女是嫁到河对面,卖棺材的褚家了吧?” 平日看诊,病人们也都喜欢和他唠唠家常,沈阿爷只要不是太忙的时候,都会聊上几句:“是啊,嫁给他们家次孙了!” “这褚家最近可是出了名了!”病人见沈阿爷不太清楚的样子,便问道:“怎么沈老大夫还不知道?” 孙女嫁去了褚家,沈阿爷自然对褚家的事十分关心:“还劳烦老弟给细说说。” “听说他们家最近在卖什么铜钱烧纸,说是只有在褚家能买的到,别人家都没有呢,他们村还真有人上镇上打听来着,别说卖了,镇上铺子的掌柜的,说连听都没听过!这不现在附近几个村的都知道了,还有不少人过去凑热闹呢!” 沈阿爷只以为这买卖是褚家人弄的,并没有联想到孙女身上,回堂屋吃午饭的时候,便将此事和家里说了,还说呢:“褚家这日子要是能越过越红火,鹿竹在那边到也能过的轻松些,好事啊!” 卖纸钱的事,沈家别人或许不知道,可沈母是知道的,她一听,褚家的纸钱突然在十里八村火了,就猜想这里面十有八九是沈鹿竹的手笔了,本来这么长时间了,一直都没有啥动静,还以为是放弃了,或者没做起来,谁知道竟还突然火了! 饭后,沈父正要歇晌,被来回翻身的沈母扰的睡不着:“他娘你总来回翻啥?有事?” 沈母有些躺不住,跟沈父商量着:“他爹,要不下午咱去对面村子走一趟?不去看看,我这心里总不太踏实!” “后儿个就是端午了,闺女儿那两天应该会回来一趟,等她回来你再问她,不也一样?” 沈母忽地起身坐了起来:“那哪能一样?她爹你不知道,这买卖没准是你闺女儿整的,听他们说的这么邪乎,咱不得去看看?不去看看我咋放心!” “鹿竹?” “可不,上次她阿爷六十大寿的时候,在灶房跟我说的,说要卖纸钱,这么长时间没什么动静,还以为跟以前一样,说说就过了,没想到还真弄上了!” 沈父知道要是不让沈母去,她这两天都不能安生,自己也有些挂心闺女儿那边:“地里的草得除了,我下午还得过去,要不让弟妹跟你去一趟?” “也成,一会儿睡起了,我去问问弟妹!” 河西村的沈家正商量着的时候,河对面靠山村的褚大伯家,也正说着这事儿! 后儿个是端午节,镇上的私塾提前给学子们放了假,褚仁带着妻儿回来陪阿爹阿娘过节,从一进村就时不时地听见人议论,什么褚家的摊子和烧纸之类的,褚仁暗暗记下,吃饭的时候状似无意地提了提:“阿爷阿娘那边最近怎么样?进村的时候,好像听到有人在说褚家什么的。” “是褚义那两口子,前段时间跟你阿爷提了想干点私活,这不在老宅门口支了个棚子卖纸钱呢,还整了个什么铜钱烧纸,还有什么优惠买五送一的,花样倒是不少!”王氏原来还以为褚义他们是不打算做了的,结果突然就听村里开始议论上了! 褚大伯有些生气地撂下碗筷:“她个妇人家懂什么,弄那些个不伦不类的东西,哪有在烧纸上打窟窿的,还说是什么铜钱烧纸,褚义也是,竟然由着她胡闹,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是她能说改就改的!” 褚大伯从小就跟着褚阿爷学做棺材,手艺也是三兄弟里最好的那个,也是最看重传统,最固执的那个,一向看不惯任何改变和新事物,尤其是在跟褚家棺材铺有关的事上,眼里更是容不得一点沙子! 褚仁的妻子李氏,还是头一次见一向不怎么吱声的公爹发火,倒是褚仁对他阿爹的反应,似乎并不意外:“村里讨论的人好像还挺多的,是卖得不错?” “又不是卖的吃食或者针头线脑的,家家多少都要买些,谁家会没啥事就跑去买纸钱,又不是天天过鬼节,老头子说的没毛病,谁家烧纸上还打窟窿的,偷工减料的,那不是糊弄鬼呢嘛,一样的价钱干啥不买那整张的,再说她那带窟窿的比整张的卖的还贵,谁会买啊,那些人不过是跟着起哄,凑热闹罢了!” 别看王氏说的轻巧,头几天刚听说褚家卖的纸钱火了,王氏就立马跑了趟老宅,想看看是怎么回事,连着去看了两天,她就放心了,围着看的,上前来问的是不少,可那都是被沈鹿竹的话给吸引过来的,都是些凑趣儿,看热闹的,真掏钱买的压根就没有几个! 王氏觉得褚义他们买来的那些纸钱,怕是要都砸手里了!她倒不是不想老宅那边挣钱,只是褚义他们又不是给褚家挣的,王氏自然是不希望他们能挣上大钱的,挣了又不会给公公婆婆分,不给公婆,自家就沾不上半点,那挣了有啥用,要她说最好是赔了,赔了就省着耽搁给家里干活了! 沈鹿竹歇了晌,漱洗后,褚义帮她把摆纸钱的推车推到院外,沈鹿竹就坐在凉棚下边摆摊,边和特地出来陪她的褚礼聊天,自从开始摆摊,褚礼几乎每天下午不用去学堂的时候,都在外面陪她一起,有时还有做完家务的褚秀秀也会一起来陪她。 出来摆摊已经快一旬了,这几天已经不会像头几天那样,被一群人围观了,除了偶尔有一两个,别的村子好奇的过来看看的,其他的就都是来买纸钱的! 沈鹿竹刚卖完两刀烧纸,正低头把钱放进褚礼抱着的钱匣子里,就听见有人叫自己:“阿娘!二婶!你们怎么过来了?” 褚礼见是阿嫂的娘家亲戚,也忙站起来行礼问好:“沈伯娘和二婶好!” 沈母很喜欢褚义和褚礼两兄弟,把手里提的两包东西递给闺女儿,拍了拍褚礼:“好好好,褚礼这孩子又长高了不少!” 二婶郑氏笑着打趣着:“还不是大侄女儿你太厉害了,你这纸钱买卖做的红火,咱们在河西村都听说了,这不赶紧过来也跟着凑凑热闹!” 沈母也笑道:“对,马上要端午了,来给你和女婿送点粽子和茶叶蛋,顺便来看看,你是怎么作妖的,能让河对面都听说了!” “那女儿就谢谢阿娘和二婶啦!阿娘你们等我一下,咱们进屋聊,阿礼去叫你阿兄,咱们先把摊收了!” 沈母忙拦下闺女儿和褚礼:“别忙别忙,我就是不放心来看看,才叫你二婶陪我临时过来一趟的,一会儿就回去了,不用喊女婿!” “你呀,快别忙叨了,就和你阿娘好好说说,好叫她放心,叫家里也都放心!” 见沈母和二婶都坚持,沈鹿竹只好放弃,褚礼在一旁见状忙道:“那阿礼去给沈伯娘和二婶拿些茶来!”说完就跑进了院子。 “阿娘,我这都好着,没什么好担心的!”沈鹿竹挽着她阿娘和二婶,让两人在凉棚里的小凳子上坐下。 “你跟阿娘说说,外面传的那么热闹,也不知是不是好事,生意可好做?” 沈鹿竹把褚礼拿来的茶递过去:“阿娘,外面传的热闹是好事啊,纸钱卖的比我和褚义预计的,要好上很多! 虽然一开始那些天确实不大好,一直都没几个人买,基本上都是来聊个天、凑个热闹的,也有是听人说了,来瞧个新鲜的,可这几天情况不一样了,托这些乡亲们的福,现在十里八村都知道,要买纸钱不用花钱去镇上,来褚家就行了! 光一个村子平时需要买的确实少,可附近这么多村子,加起来一天能买出去不少的!阿娘,女儿厉害吧!” 端了凉茶回来的褚礼也跟着附和着,还晃了晃手里的钱箱,似乎是要证明给沈母和郑氏看:“对,阿嫂特别厉害的!” 亲耳听了闺女儿说的,沈母悬着的心,放下了大半:“那个什么铜钱烧纸呢,也好卖吗?” 沈鹿竹拿了几张铜钱烧纸给沈母和郑氏看:“这个现在确实没有普通的烧纸卖的好,毕竟是没见过的新样式,价格也比正常的贵上一些,不那么容易被接受也正常,不过我觉得以后应该能好一点的!” “既然还不错,那就继续好好干,不过也别太辛苦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回来跟咱们说,家里那么多人呢,别自己硬撑着!” 沈母知道女儿之前说的那些,什么她是不想以后因为买东西花钱被婆家约束,褚家又正好有这个传统,才想起自己挣钱的,那不过是个托词罢了,应该还有些什么其他的原因,只不过她不想说,当娘的又不能逼她,那就支持她就好了! 沈鹿竹知道,她阿娘是还有些不放心自己,心里暖烘烘的,嘴上却凑趣道:“阿娘,女儿可把这话记得牢牢的了,二婶也听见了,到时候阿娘可不能耍赖!” 沈母笑着点了点闺女儿的额头:“阿娘,什么时候诓过你!” 知道了沈鹿竹这边的情况,沈母就和二婶郑氏回了河西村。 褚义整个下午都在给新做的那口棺材打磨,因为灰尘太大,这活儿一直都是在后院做的,所以等到了晚上,听妻子说起才知道,岳母和沈家二婶下午来过。 “怎么没叫我?” “本来是要叫的,阿娘没让,连院子都没进,是在村里听说了纸钱的事,来问问情况,没待多大会儿就走了,阿娘还带了些粽子茶蛋过来,明天早上给你热上,阿娘卤的茶蛋可好吃了!” 褚义调整了下姿势,让躺在自己怀里的妻子更舒服些:“好!端午那天要不要回去?” 沈鹿竹原本是打算明天,或者端午的第二天回娘家去的,毕竟出嫁了,年节这些都是要在婆家过的,听见褚义的话,不免有些激动:“可以吗?不是要在家里陪阿爷阿奶的?” “待一天是不行,吃过中饭再回来?” “好啊,那初六咱们去看一下外祖母和舅舅们?”上次去还是她和褚义刚结婚没几天的时候,一晃也好几个月了! 褚义知道沈鹿竹说的是他外祖家,也确实该去看看了:“好!” 第十六章 端午节 五月初五,端午节,家家户户都在房门上挂起了艾蒿,沈鹿竹一早拿了两条彩色的线绳,给褚礼和褚秀秀系在手腕上,叮嘱两个小的,等回头下了雨,就解下丢到水坑里,这是当地的风俗,说是这样小孩子一年都会健健康康,无病无灾! 见褚礼和褚秀秀点头记下,又拿了两个塞满干艾草的小荷包,给他俩挂在脖子上,最近光顾着忙着卖纸钱的事,这还是昨天晚上突然想起来,沈鹿竹临时起来现做的! 村里孩子们过端午,大多就是系个五彩绳,讨个吉利,很少有给做艾草香包的,褚礼和褚秀秀收到阿嫂给做的香包,很是开心,跑去拿给三叔和褚义看! 吃过了早饭,褚义和沈鹿竹,带着褚礼回了河西村的沈家,女儿女婿过节当天一大早就回来了,沈家人很是惊喜! 褚礼被堂弟沈常山带着去找村里的孩子们玩儿,褚义被沈阿爷带去了前院的药铺子,沈鹿竹就陪着家里的其他长辈和哥嫂们,在堂屋闲聊解闷。 沈母虽然开心女儿女婿在家过节,可还是免不了会担心:“怎么今儿个就回来了,还以为得明后天的!这过节的正日子,你俩还带着褚礼过来,亲家奶奶没说啥?” “褚义昨儿个就跟阿爷和阿奶说了,阿娘我们在家吃了午饭就走,今儿个褚大伯一家都回老宅,晚上一起吃晚饭就行,不碍事的!”沈鹿竹心想,长孙褚仁回来过节,褚阿爷阿奶眼里哪还看得到他们三个啊! 又是褚老大那一家,已经不是头一次听侄女儿说起了,二婶郑氏实在不解:“他们家人是总回去?不是说当初非要分出去单过吗?” “逢年过节的就都会回老宅,平日里就大伯娘回的勤些,阿爷阿奶说了分家不分心!” 二哥沈松节听了,噗呲一笑:“分家不分心?难道不就是因为分了心,才闹着分家的嘛!骗傻子呢这是!” 沈父看了眼二儿子:“到底是鹿竹的婆家,长辈闲聊两句就算了,你跟着瞎说啥?” 沈鹿竹悄悄冲沈松节眨了眨眼,不亏是她二兄,真是一语道破天机,可不就是骗傻子呢嘛!她嫁进褚家好几个月了,除了平日看到的,沈鹿竹也陆陆续续,从两个小的和三叔嘴里听来了不少,褚大伯一家分明就是算盘打的叮咣响,用个不一定能不能成真的梦,吊着褚阿爷阿奶,分明就是坏的不想要,好的全得沾! 不过这些事,沈鹿竹不打算和娘家说,省着他们跟着白白操心! 褚家长辈的事,他们是小辈的,没有办法,索性以后就能自己挣钱了,褚大伯那一家,面上过的去就是了! 三人在沈家吃了午饭,就又回了褚家老宅,褚大伯一家已经到了,正陪着褚阿爷阿奶聊天! 今天过节,褚阿奶被儿孙们劝着,就没有下厨,把灶房交给了小辈们,沈鹿竹和大堂嫂,也就是褚仁的妻子李氏,外加一个帮忙打下手的褚秀秀,三人一起准备的晚饭。 沈鹿竹对这个堂嫂没多大印象,好像只在送新礼的那天早上见过一次,一个下午接触下来,只觉得若不是现在环境不对,大堂嫂要是再换一身华丽些的衣裳,简直就是小说里写的古代闺秀的现实版,不愧是镇上秀才家的独女,说什么都是微微一笑,举手投足都很端着,就是话少了些! 晚上躺在褚义怀里的时候,沈鹿竹还在想,得亏自己是生在了河西村的沈家,若是穿成了什么名门望族的大小姐,整日那么端着,非得逼疯她不可! 端午的第二天,褚义带着妻子和弟弟去了外祖家,崔家外婆很喜欢外孙的新妇,关心过两个外孙的近况后,就拉着沈鹿竹去了内间,四舅母小秦氏和一为陌生的女子也随后进了屋。 崔外婆指了指那名陌生的女子,给沈鹿竹介绍:“鹿丫头,这是你二舅母,上次你和阿义回来,她回娘家去了,不在。” 沈鹿竹忙屈身行礼:“二舅母!” “你便是鹿竹吧,最近总听阿娘提起你,别提多喜欢了,上次你回来,恰巧娘家有些急事,二舅母和二舅都不在,我这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备了份礼给你,外甥媳妇儿可千万要收下!”说罢,把一旁早就准备好的一套锡制的茶具,拿了过来,让沈鹿竹收下。 “二舅母说笑了,本就该我和褚义上门拜访长辈,二舅母娘家的事,当然更重要些。”这年月锡可是排在金、银、铜后,第四位的贵金属,更别提是一整套茶具了,沈鹿竹哪敢收长辈这么贵重的礼物啊。 见沈鹿竹推辞,崔外婆帮着劝道:“鹿丫头,还不快接着,你二舅母可是咱们家最富的,千万别给她省着!” “听你外祖母的,快收下,别和二舅母我客气!” 二舅母孙氏的娘家是当地有名的地主,不仅靠山村外的一大片耕地都是孙家的,在镇上更是开有茶楼、酒庄,孙氏虽不是长房所出,但也是孙家的嫡亲孙女,要不是当年出了意外,被崔二舅给救了,也不会嫁到崔家来,好在崔家家风好,兄弟们心齐,这些年日子过得也不错。 沈鹿竹推辞不过,最后不得已还是收下了,这会儿见了二舅母孙氏,她就觉得昨日的大堂嫂似乎差了些味道了,二舅母也很端庄优雅,却不会给人一种端着的感觉,亲切又自然,仿佛一切都是刻在骨子里的一般! “又是端午节了,我记得当年褚义他阿娘结婚的时候,也是端午来着,这一晃都这么多年了!”崔外婆聊着聊着,难免又想起来褚义他阿娘。 崔外婆这辈子一共生了六个孩子,四男两女,褚义他阿娘崔氏,是第四个孩子,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 当年崔氏结婚的时候,上面三个哥哥都已经成了家,孙氏自然是知道的:“可不,阿娘的记性可真好,正是端午那天出嫁的呢!” 这事沈鹿竹还真没听谁提起过,许是褚义也不知道:“外孙媳妇儿都不知道。” “别说你了,四舅母也不知道,大姑姐竟是端午成的亲!”小秦氏进门的时候,崔氏已经出嫁两年了,她也是头一次听说这事。 崔外婆拍了拍沈鹿竹的手,似乎陷入了回忆:“他们小时候,你三个舅舅最疼你阿娘了,搞得四小子总是吃味,有一次你大舅在河边捡了个鹅卵石,又光滑又通透,还以为是玉呢,样子也特别,外面白得通透,中间却发黄,像是个荷包蛋是的,你大舅就给那石头外边镶了圈银,做成了个吊坠给你阿娘戴,四小子也闹着非得要一个,他们三个被闹的没招,就框他,说是男的戴了,长大以后娶不着媳妇儿!后来啊,你阿爹自个相中了你阿娘,来上门求娶,最舍不得的反倒成了你四舅了!” 屋里众人听到这儿,都跟着笑了起来。 “原来你阿娘还总说,那坠子一看就是给小丫头戴的,以后要是有了闺女儿就给闺女儿,要是没有闺女儿,就给孙女儿,她要是见了你,一定特开心,保不齐就改了主意,又要给你呢!只可惜啊,她当年难产走的早,坠子也给不出去了,只好跟着她下葬了!” 在外祖家吃过中饭,褚义三人又陪着崔外婆聊了许久,直到半下午见老人家有些倦了,劝了崔外婆去屋里歇息,才从崔家离开。 褚义边走边和沈鹿竹说着进货的事,见她半天没有反应,便握住妻子的手,轻捏了两下:“阿竹?” 沈鹿竹正想事情想的入神,突然听见褚义叫她:“啊,怎么了?” 褚义轻笑了下:“你在发呆,想什么?” “褚义,你知道阿娘有个样子像荷包蛋的坠子吗?” “见过两次,怎么了?” “也没什么,今天听外祖母说过来着,当时没觉得有什么,就是刚才,突然觉得我好像在哪见过,感觉就是最近的样子,可是又怎么想都想不起来!难不成是中午没歇晌,困懵了?”沈鹿竹有些懵懵地,是自己出现幻觉了? 褚义揉了揉妻子的头发,有些好笑:“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 “好吧,对了,你刚刚叫我,是想说什么吗?” “我是想说,家里是不是应该进货了?” 之前那次到镇上,一共买了一百刀的白撒钱和一百刀的黄烧纸,白撒钱虽然用量大,但因为只在送葬的时候才会用到,卖出去的并不多,这个应该还不急着进货。可黄烧纸确不一样,各种祭祀的节日,各种周期周年,都是要用的,之前用了三十刀做了铜钱烧纸,虽然只卖出去了不到十刀,可普通的黄烧纸却卖了不少,怕是没剩多少了,确实是该进货了! 沈鹿竹一拍脑门:“瞧我,这两天休息,光顾着串门了,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都给忘了,要不是你提醒我,明后天说不定就要开天窗了,难怪阿娘要说你比我靠谱!褚义,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啊?” 看着整个人都靠在自己手臂上,有些萎靡的沈鹿竹,褚义安慰道:“阿竹已经做了很多了,就算我没提醒,明天阿竹也会想起来的。” “这是咱们家的事啊,我闲嘛,多做些是应该的,再说我不过是看看摊子,也没做什么,还有阿礼和秀秀陪着,是不是阿礼?”沈鹿竹说着去看旁边的褚礼。 褚礼这几个月已经很习惯阿兄和阿嫂,时不时的一些小动作了,他还小,只知道阿兄阿嫂开心,他就也很开心:“阿兄和阿嫂都厉害!” “阿礼也厉害!”说完,‘啪’的一声,沈鹿竹和褚礼还来了个击掌,这是最近褚礼新学会的,每次卖了货,只要褚礼或者褚秀秀在,沈鹿竹都会和他们击掌庆祝一下! “不过,褚义上次咱们去镇上进货,再加上这两天过节,再耽搁一天去进货的话,家里的活儿到时候岂不是又攒下一堆了!”沈鹿竹倒是不怕褚家阿爷阿奶不乐意,只是怕他们会说褚义,而且这些活越攒越多,到时候不还是得褚义辛苦! “没事的。” “不行,还是我自己去吧,反正已经去过一次了,我可以的!” “不行,你自己去我不放心!再说你还要看摊子呢!” “那怎么办?” 第十七章 氧气 褚礼看阿兄阿嫂犯了难,想了个办法:“阿嫂,我去,我陪你去!秀秀堂姊在家看摊子,我陪阿嫂去进货!” “那怎么行……”(“是个办法。”)夫妻俩同时说道。 沈鹿竹有些不赞成:“褚义,褚礼还要去学堂啊!” “褚平,他不用去学堂。” “你是说,请褚平帮咱们去进货?褚平倒是个不错的人选,他人机灵,又是个信得过的,不过咱们以后可能经常要进货的,也不能总麻烦人家。褚义,不如咱们问问褚平,可不可以请他,以后就专门帮咱们进货成吗?” “好,我去问问看。” “成亲的时候他和赵成,帮了不少的忙,还说回头要请他俩吃酒呢,不如这几天进了货,就请他们来家里一趟?” “听你的!” 一回到褚家,和阿爷阿奶打过招呼,沈鹿竹和褚义就进了放纸钱的空房,打算清点一下库存,估算一下之后大概需要多久进一次货,进多少合适。 白撒钱还剩下六十四刀,铜钱烧纸剩了二十三刀,普通的黄烧纸竟然只剩下十二刀了!沈鹿竹算了一下,白撒钱一刀能挣四文钱,黄烧纸一刀挣六文,铜钱烧纸一刀挣十六文,除掉她拆开来送的一刀铜钱烧纸,再去掉那日的车费和做模具打铁片的钱,这几天竟然就挣了有五百文,对于刚刚起步的他们来说,真是个不错的开始! “咱们支摊还不到半个月,最近又停了两天,那算下来,差不多每天能卖出六刀的烧纸和四刀的撒钱,铜钱烧纸暂时卖的还不太好,做的三十刀这个月应该能卖完,以后说不定能好一些,要不先进一个月的?” “也好,那就烧纸二百刀,撒钱一百刀,等下我去和褚平说。”一个月的量不至于太多卖不完,也不至于短时间内又缺货。 “那你等下,我去拿银钱!” 褚义拿着钱袋,去了隔壁堂爷爷家的院子,找褚平谈事去了,沈鹿竹就带着褚礼一起裁起了纸,她打算做个本子记账用,之前没经验,幸好现在刚开始,银钱进出还不多,以后时间一长,难保有记不清的时候,还是记下账,这样以后再进货什么的,也不需要每次都过来,现清点数量了! 褚平刚从外面闲逛回来,正蹲在院坝上晒太阳,就见堂兄来找自己:“堂兄,你咋来了,今儿个不忙?” 褚义走过去,和褚平蹲在一起,问他:“最近怎么不过去了?” 褚平瘙了瘙头,有些被抓包了的尴尬:“唉呀,还不是我阿娘,说你成亲了,本来就忙,现在又整了个摊子,让我少过去给你和堂嫂添乱!” “该去去,你能添什么乱,你堂嫂还说要请你吃酒呢!” “那敢情好!我就说阿娘她是瞎操心,对了堂兄,我刚才在村头那颗大柳树下,和村里的闲汉们侃大山,还听他们说起咱家的铜钱烧纸来着! 冯瘸子跟人说堂嫂是个大方的,他阿爷烧周年,他阿娘到摊子上买烧纸,看着那铜钱烧纸,感觉挺新奇却又觉得贵了些,他阿娘冯婶子,村里谁不知道是个爱贪便宜又难缠的主,许是缠上了堂嫂,据说堂嫂还真拆了一刀,给她拿了一打去! 冯瘸子说,那铜钱烧纸摸上去,和普通的烧纸没感觉有啥区别,都是一样的糙纸,可不知道为啥,烧起来却跟普通的烧纸完全不一样,火要旺上许多,烧的是又快又好,说的可玄乎了!还问我呢,这铜钱烧纸,是不是加啥特殊的材料了!” “那你咋说的?”褚义听着也觉着有些玄乎,都是一样的纸,咋可能有那么大差别! “我又不知道这纸到底有没有啥不一样的,我就忽悠他呗,说那肯定是他阿爷更喜欢这种铜钱烧纸呗,老爷子喜欢要这个,自然就烧的比旁的好了,谁知道冯瘸子那二愣子还真信了! 他还说呢,真没准啊,这烧纸上面不是带铜钱的嘛,那烧纸和铜钱给你,谁不喜欢铜钱啊!肯定是他阿爷更喜欢铜钱,没跑了!哈哈哈,堂兄你是没看见,真是逗死我了!” 褚义没想到,这都半个月了,纸钱的事,居然还能成为村里人的谈资!笑闹够了,褚平才想起来问他堂兄:“对了,堂兄你来找我可是有事?” “确实有事,我跟你堂嫂脱不开身,来问问你能不能帮忙到镇上进个货。” “这有啥难的,只要堂兄和堂嫂信得过,我明个就去给堂兄进来!”褚平还以为是啥事,原来不过是跑个腿而已。 “不止这一次,以后这事就都打算托给你了,不能让你白跑……” 褚平一听褚义话头不对,连忙打断他:“停停停,不过是跑两次镇上,咋地,堂兄还要付我工钱不成?” “以后每个月都要跑个一两次,我们是靠这挣钱的,哪能白用你!” “那也不成,左右我成日也是干待着,去个镇上又不耽误啥,你是我堂兄,咱俩打小关系就好,我帮忙跑个腿还要收你钱,要是让阿爷和阿爹他们知道,那我以后八成就没腿跑了! 再说了,村里本来就都说我不务正业,再多个贪财的名声,我阿娘就更别指望着我娶媳妇抱孙子了!堂兄你就饶了我吧,你要再说给钱,那我可就不去了!” “成,那就依你,一会儿我把地址写与你,明儿个帮我进……”褚义打开钱袋看了看里面的银钱,算了算,拿了十两银子给褚平:“进五百刀烧纸,二百刀撒钱,雇个牛车,让店里的伙计帮着装车就行。” 既然褚平不肯拿工钱,那就一次多进些,这么多两个月应该是够了,也省着总麻烦褚平! 褚义回来和沈鹿竹说了这事,沈鹿竹觉得多进些货倒也没什么:“这样也好,一次都进些,平摊下来的车费也少了,也能少麻烦褚平几次!” 第二日一早,褚平就坐着牛车摇摇晃晃地进货去了。 褚义又恢复了往日的忙碌,沈鹿竹也继续在院门旁,摆她的小摊,不过沈鹿竹觉着有些奇怪,端午前的那几天开始,就已经不再有人来小摊前围观、凑热闹了。也不知是不是两天没出摊了的原因,今天时不时地,居然又开始有人过来打听铜钱烧纸了,莫非是村子里实在没啥新鲜事,大家太无聊了? 歇过晌,沈鹿竹和褚义刚把摊子支出来,褚平就坐着牛车回来了,几人一起卸了车,又把新买的纸钱都挪到空房里。 沈鹿竹给褚平和褚义端了凉茶出来:“堂弟快喝口茶,歇歇!” “谢谢堂嫂!” “中午吃了吗?”褚义见褚平那碗茶,被他一口气就干了,又把自己还没喝得那碗递给他。 “吃了,堂兄还不知道我,咋能亏了自己,我见一时半会儿装不完车,就去街上转了转,顺便吃了点。” “那就成,下午回去好好歇歇,回头喊你来吃酒!” “好勒,堂兄堂嫂,那我就先回去了!” 说了要请褚平和赵成吃酒,沈鹿竹原打算找天下午停了摊子,给他们好好准备些酒菜,晚上再都叫来在家里吃!可也不知道怎么了,最近突然就忙了起来,不仅来摊子上买纸钱的比之前多了些,这里面还有人,居然是特意来买铜钱烧纸的,而且还有隐隐上升的趋势! 铜钱烧纸卖的一下就多了起来,眼见着之前剩的二十三刀铜钱烧纸,没几天的功夫就卖没了了,沈鹿竹和褚义一下子又更忙了!白天一个人做棺材,一个人摆摊,晚饭后还得抓紧做铜钱烧纸! 铜钱烧纸能被乡亲们接受,沈鹿竹自然是开心的,可是偶尔她还是很疑惑,实在搞不懂,怎么突然之间就被接受了呢?直到那天晚饭后,沈鹿竹和褚义同往常一样,歇了会儿后又做起了铜钱烧纸,褚礼在一旁边打下手,边说着从学堂里听来的事情。 “学堂里的同窗们好多人都说,咱家的铜钱烧纸是真的有铜钱的!” 沈鹿竹边给做好的烧纸重新打包,边和褚礼闲聊着:“对啊,阿兄阿嫂现在不就正往上刻铜钱呢嘛!” “不是的阿嫂,他们说的不是这个!他们说烧了这个铜钱烧纸,给过了世的亲人,他们是真的能收到铜钱的!” 这下可把沈鹿竹给说懵了,就算真的有超自然的存在,她也没那个,沟通阴阳,拿纸换钱的本事啊! 别说沈鹿竹了,连褚义都有些懵了:“阿礼,他们还说什么了?” “还说谁不喜欢铜钱喜欢纸啊,过了世的又不傻,他们喜欢铜钱烧纸,所以明明一样的都是糙纸,可铜钱烧纸的火就特别旺,烧的还快!这不就是更想要铜钱烧纸嘛!” 烧的更旺?沈鹿竹恍惚了,她这是也尝到了一次现代知识的甜头?虽然可能是是误打误撞,她自己也没有想到,大概是打过孔后的烧纸,与原来的烧纸相比,和空气的接触面积更大了,所以才会燃烧的更剧烈些!初中化学知识点:燃烧需要氧气啊! 褚义觉得这话他之前好像在哪听过,仔细想了片刻,终于想起来了:“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怎么回事?”沈鹿竹有些吃惊地看着褚义,难道褚义也知道燃烧需要洋气的事? “是褚平!” “褚平?跟他有什么关系?” 于是褚义就给妻子和弟弟讲了,那天去找褚平时,听说的冯瘸子的事! 许是当天在场的其他人,之后又谈起过此事,一传十,十传百,再加上沈鹿竹曾拆了一刀送人,这些人和那几个买过铜钱烧纸的,听说后一回想当时烧纸的情景,好像还真是这样!于是就更有人对此深信不疑了,传来传去的,自然就把铜钱烧纸给传火了! 不仅如此,沈鹿竹卖纸钱的摊子前,也更加热闹了! 第十八章 请客 到了五月末,附近的这七八个村子,似乎都习惯了买烧纸就去靠山村的褚家,铜钱烧纸也卖的越来越好,甚至有隐隐超过普通烧纸的势头! 这天沈鹿竹看着手里的计账本,又去看了看空房里的库存,陷入了沉思,最近这二十多天他们挣的比原来多了不少,基本上每天黄烧纸和铜钱烧纸,都能各卖出十刀左右的,另外还有数量不等的白撒钱!按照这个量算,一个月差不多能挣上六到七两! 沈鹿竹觉得是时候了,她当初做纸钱生意的初衷,就是想着挣了钱,就可以帮褚义分担一下的! 褚义吃过晚饭,又把家里的水缸挑满水,进屋叫妻子一起去空屋做铜钱烧纸,见人没动还招手让自己过去,便走上前,伸手探了探沈鹿竹的额头:“不舒服?” 沈鹿竹拉了褚义坐下,靠在他的肩上:“没有不舒服,就是有点累了!” “那阿竹这几天就别做了,我来就好。” “不止这几天,以后都不想做了,褚义你也别做了!” 褚义看着眨着一双大眼睛,无辜地瞅着自己的沈鹿竹,愣了一瞬,随即安抚的笑了笑:“那好,等我把已经买来的这些处理完,咱们就不做了!” “真的?” “嗯,你不想做,就不做了!” 沈鹿竹只是想逗逗褚义的:“可是……褚义,哪天我要是把你给卖了,你该不会还帮我数钱吧!我逗你的呀!” 褚义有些好笑,好像无论沈鹿竹做什么,他都觉得有趣:“不累了?” “累的,要不咱们不做铜钱烧纸了吧,太累了!” “好!” 有个对你绝对信任,你说什么,他都说好的相公是什么体验?沈鹿竹现在就能回答这个问题,那就是,开玩笑是绝对开不起来的! 好吧,还是来谈正事吧:“我是说真的,白天你要做棺材,我要摆摊,晚上好不容易闲下来了,现在又要做铜钱烧纸,一是咱们纸钱的买卖越来越好了,以后说不定每天卖出去的会更多,倒时只靠咱们俩,怕是供不上,二是总这么没日没夜的操劳,身体也会吃不消的! 所以,以后做铜钱烧纸的活儿,就请别人帮咱们做吧,按做好的成品数量给工钱,这样虽然每刀烧纸,咱们挣的少了些,可咱们也能轻省些,有时间了也能去做点别的事是不是?” 褚义认真想了想,觉得妻子考虑的很对:“阿竹说的有道理,再过段时间就是中元节了,倒时需要做的量肯定更多,请人做是更好些!” 褚义记得原先褚家铺子还在的时候,每年四节前,家里都是要多囤一些冥币纸钱的,就是准备到节前卖的! 冥币烧纸这种东西平时卖出的量,并不会太大。卖冥币的这些铺子,主要是靠清明节、中元节、寒衣节和春节这几个,重要的祭祀节日挣钱的,不管是什么家庭,什么出身,四节都是要祭祀祖先和过世的亲人的,每年四节前,冥币纸钱的销量就会成倍的往上翻! 沈鹿竹之前是知道一些的,每年四节沈家也都会准备祭祀祖先,确实考虑过倒时要提前准备一些,眼下听褚义一说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那你觉得找谁做比较合适,这铜钱烧纸模具是最关键的,只看过烧纸或许还不是那么好仿造,若是见了模具就简单多了,所以一定得是信得过的人家才行!我觉得褚平就不错,堂爷爷一家人都很好,褚平又与你交好,平日里也总是帮忙的!” “他平日虽懒散些,但人品绝对没有问题!” “还有人选吗?最好有两到三家,咱们到时候需要的可能会很多。”沈鹿竹大概估算了一下,附近大概七八个村子,都有人来买过纸钱,一个村子大概一百多户人家,那就是七八百户,就算只有一半的人来买,每户买两刀,那要做的也是个不小的数目,一家是肯定不行的。 “赵成也可以,还有岳母那。” 沈鹿竹不知道阿娘那边会不会做,打算过几天回去问问再说:“我娘家那边,改天回去问问看,正好之前还说请赵成和褚平吃酒来着,不如明天就把他们请来吃酒,顺便问问他们的想法,怎么样?” “也好,那我明早先去和他们说声。” 紧接着夫妻二人又讨起了工钱该给多少合适,这就有些难到沈鹿竹了,给的若是多了,铜钱烧纸就和普通烧纸挣的一样了,那折腾着做这个就没有了意义,可给的少了,又怕人家挣的少了,觉得没有意思不想做,左思右想都没能定下个数目! 最后还是褚义,他说原料、技术和模具都是自己家提供,请的人家只需要操作就好,做买卖就算是亲戚朋友,也没有亏了自己,成全别人的!就暂定了一刀五文钱的价格,等着明天再跟赵成和褚平商量一下,之后再定死! 第二天一早,褚义给家里劈好柴,挑好水,就出门去找褚平和赵成了。沈鹿竹这天下午没有出摊,带着褚礼出去买了不少食材和酒,又去地里掐了些菜,回到褚家,就在灶房就开始准备。 沈鹿竹一早就和褚家三位长辈说了,晚上要请朋友们吃酒的事儿,说好晚饭由她来准备,倒时会准备两份出来,一份端去堂屋给褚家其他人食用,另一份就摆在她和褚义的房里,褚礼也跟着他们在房里吃。 沈鹿竹许久没有按照自己的想法,上灶做菜了,平日里褚阿奶总是嫌她不懂节省,端午节和大堂嫂一起准备晚饭,也主要是听堂嫂的安排,这次好不容易有机会,沈鹿竹准备做顿好的,好好解解馋! 肥瘦相间的五花肉被切成大块焯水,锅里少许油和糖炒出糖色,放入五花肉煸炒,再加水和香料炖至软烂,浓油赤酱,想起扑鼻! 鱼肉去鳞改刀,两面煎至金黄,扫上葱丝香菜,再浇上浓稠的酱汁! 鸡肉剁成小块焯水,再和麻椒、干辣椒一起爆炒,麻辣咸香,让人食指大动! 再拌上一个凉拌时蔬,最后再来一大碗蛋花汤,四菜一汤,刚刚备齐,褚平和赵成就结伴到了褚家院子,沈鹿竹也不耽搁,褚义刚请了两人到屋里坐下,这边就开始摆桌上菜了! 一桌人吃的喷香,酒过三巡,褚义停了筷,和两位好友说起了想请他们帮忙做工的事:“进货、原料和模具还有售卖这些,都由我们来做,只需要定时来取,做好了再送回来就可以了!” 褚义还详细地给两人讲了模具怎么用,若是像之前他和沈鹿竹一样,两个人合作该怎么做,怎么才能避免出现损耗,又怎么才能做得快些。按平时他们两人做的经验,一刀烧纸差不多要用模具裁剪十次,再仔细去掉被裁掉的部分,然后重新整理打包,熟练后,一个时辰差不多能做五刀左右! 褚义他们不仅中元节前要囤货,之后的寒衣节和除夕,还有清明节前,都是要囤的,再加上平时卖的,基本上这就是个全年都可以做的零活! 唯一只有一点,这个模具不能给别人拿去看,只能自己家做活的人用! 其他的该说的都说完了,褚义最后说了暂定的价格:“暂时定的是一刀五文钱,你们可以回去商量商量,看看想不想做,尽快给我回个信!” 褚义话音刚落,褚平就说话了:“堂兄我做!只是你光用说的,我还是没太明白那模具到底咋用的,回头要是能让我看一下就好了!” “你一个人怕是不成,不和家里商量一下?”褚义怕褚平头脑一热,啥都没考虑就应了,虽然自己是希望他能做的,但还是和家里商量过再定的好! “诶呀堂兄,你还不知道我家,我只要肯做正事,咋会有不同意的,再说跟着堂兄干活,我也乐意啊!” “那好,不过还是要和堂爷爷他们说清楚了!” 相比褚平没心没肺的性子,赵成考虑的就多了,倒不是怕昔日的同窗,多年好友的褚义坑自己,而是怕褚义为了照顾自己,吃了亏! 赵成家人口多,耕地却不多,但也够一家子的吃食,农闲时打打零工,日子也还可以,头几年他小叔迷上了赌博,把家底都给偷空了,最后被讨债的打死了,才算了事! 他阿爷受了刺激,从此便重病卧床,阿奶更是整日以泪洗面,自那以后,赵成家的日子便过的有些艰难!赵成和褚义同年,头年春天刚娶了妻子,眼下正怀着孕,赵成怕褚义知道自己日子艰难,特意照顾他! 要知道靠山村虽然还算富裕,村里人的日子基本都还不错,但是庄稼人,除了像褚家或者沈家这种有点手艺的,一年到头就只能靠着地里的产出过日子,年末打了粮交了税后,靠着卖点余粮,或者农闲的时候出去打短工,才能挣到银子! 像这种不用出门的,又不耽误农活的活计,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按照褚义说的,熟练后一个时辰能做五刀的话,一刀五文,每天就算只做一个时辰,一个月那就是七八百文的收入,农闲时到镇上打零工,一个月也才六、七百文的收入,那一天可是要做四、五个时辰的! 赵成犹豫再三,还是决定问清楚的好:“阿义,这活确实不错,只是你们为何自己不做,请人做还要另外掏一份工钱?” 多年的好友,褚义是了解赵成的,刚才见他一直没有说话,就知道他心中有顾虑,他确实是想借着这事,拉赵成一把,但就像他和沈鹿竹说的,再怎样,也不能亏着自己,更何况他们自己也还没成事呢:“我和阿竹这是自己的私活,这么大的量干不过来,才想了这么个办法!” 听见这话,赵成虽是有些诧异,但转念一想,也难怪这么大的事,褚家的长辈没有一个出面的,总算放了心:“那我也没什么问题,算我一个!” 褚平挪了凳子过去,揽过赵成的肩膀笑道:“成哥,这就对了嘛!不要想太多!” 第十九章 三两银子 赵成、褚平吃好了酒,又和褚义约好第二天晚上再过来,好好学学铜钱烧纸是怎么做的,就归了家,之后两家人又各是一番讨论。 次日吃过早饭,沈鹿竹就回了河对面的娘家一趟,沈母和二婶郑氏正在院里编藤篓,沈家男人平时除了种地,时不时地还要上山采草药,供着自家药铺子抓药,这藤篓就是给他们准备的。 沈母见不年不节的,闺女儿突然一大早归了家,有些意外:“鹿竹你咋这个时辰回来了?可是有啥事?” 沈鹿竹搬了了个小木凳,在沈母旁边坐下:“是有点事想跟家里商量,这不最近铜钱烧纸卖的越来越好了嘛,再过段日子又是中元节了,我跟褚义打算赶在节前多卖一些,不过就我们俩做不过来,就想着问问家里能不能帮忙,做一刀五文钱,阿娘觉得呢?” 沈母瞋了闺女儿一眼:“你俩忙不过来,跟家里说一声就是,家里人多,你阿爹他们虽都忙着,但我和你二婶、嫂子们都闲的很,不过是帮帮忙,说什么钱不钱的?” “阿娘,这哪成啊,我和你女婿是靠着这挣钱的,即是挣钱的东西,哪能回来占娘家的便宜,白让人干活呢!” “挣自家闺女儿女婿的钱成了什么样子!” “阿娘,昨儿个褚义说回来问问咱家的时候,我就知道阿娘一定不能收钱的,可我们这不是实在没办法了嘛,这个活儿不能随便找个人做的,模具很容易被别人仿了去,我们能信的着的人又不多,时间长了难免会有人生了旁的心思,阿娘,你就帮帮女儿吧,好不好?”说着,沈鹿竹又使出了她的常用招数,抱着沈母的胳膊轻晃了晃。 一旁的郑氏见状,帮着劝了劝:“大嫂,你要是不肯收钱,怕是侄女儿也不肯找咱们帮忙的,倒时找不到信得着的人,耽搁了中元节挣钱就不美了不是?” 沈母细想了下,若真按闺女儿说的,这不是帮个几次忙的事,自己这当阿娘的乐意,时间长了,她嫂子们心里未必没有想法:“那成,怎么做你回头跟家里人都好好说说,即是赚钱的活儿,那就说更要明白些的好!” “女儿知道了,阿娘,等褚义把新模具做好,倒时再过来演示一下就成!” 沈鹿竹从沈家回来,没有急着出摊,而是去后院找了褚义,帮忙做铜钱烧纸的人找好了,下一步就是要抓紧时间再做几套模具,到镇上再多进些烧纸回来! “褚义,咱们是不是把手里的这套模具先给出去,让今天就开始做着,这样即不耽搁最近的生意,又能有时间来做新模具!”把做铜钱烧纸的活给出去,只是沈鹿竹的第一步计划,她的最终目的,还是要让褚义少些活儿,不过在那之前,还是要先和褚义商量过才行! “也好,等晚上问问他们,中午我再去趟铁匠家,让他按上次的再打些铁片来。” “除了做模具,还得在跑几次镇上,多进些烧纸先囤着才行,也不好总麻烦褚平,不如我去同阿爷阿奶商量商量,准咱们一天稍微多休息会儿,这样就能自己去镇上进货了,你说呢?” 褚义觉得妻子的想法怕是行不通,要耽搁家里的活儿,阿爷阿奶是不可能同意的!不仅行不通,说不定还会被骂,不过褚义一贯都不会泼妻子冷水的:“还是我去吧,或者我快些做就是了!” 说什么快些做,他都已经够快了好嘛!褚义这活儿又不是计件的,每天做完多少就可以歇着,他即使做得再快,也只不过是做完了这个,再做下一个,永无止境地做下去:“可你今天还要做活呢,你放心,我打小就讨长辈喜欢,我就只和阿爷阿奶商量一下,他们要是不同意,绝对不会死缠烂打的,咱们再想别的办法就是!” 说完也不等褚义反应,就跑回前院,去了堂屋找褚阿爷和褚阿奶! 沈鹿竹知道,褚阿爷阿奶连褚义这个亲孙子都不心疼的,又怎么可能肯同她让步,所以沈鹿竹早就想好了,她并不打算真的去商量,而是抱着谈生意的心态去的! 她之前有问过褚义,知道他其实是喜欢做这些木工活的,所以并不打算真的让褚义以后直接不做了:“……以后每个月,孙媳妇儿都孝敬阿爷阿奶三两银子,每日就让褚义做半天工,每旬歇上一日可好?” 乡下谁家有人过世了,大多就是买一口简单的薄棺,装殓入葬。这种薄棺用的都是比较常见的木材,成型后打磨光滑,上不上漆都不一定,也没有复杂精美的纹饰,但价格亲民,一般一口棺材价格都在一两左右,好一些木材的,可以卖到二两银子,这样的比较容易被庄稼人接受! 褚家做的就是这种棺材,褚义一个月若是没怎么耽搁过,可以做三口到四口棺材左右!这些棺材并不会立刻就被买走,大多数时候,都要被放在院子里一段时间,才能找到买家。 褚家以前棺材生意还是不错的,只不过后来只剩褚义一个人能做,产量自然大打折扣,时间长了,村里人就习惯了到镇上去买,现在的褚家,好烦人时候一个月能卖出两、三口棺材,不好时可能连一口都卖不出去! 所以沈鹿竹才说,要每个月给褚家长辈交三两银子,这几乎相当于褚家一个月的收入! 褚阿爷沉吟了半天,才缓缓开口:“你先回去吧,这事儿,容我跟你阿奶商量一下再说。” 孙子两口子弄的纸钱摊子挺赚钱,褚阿爷大概是知道的,老太婆还跟他嘀咕过两次,可一来这是褚家老一辈留下来的规矩,再者孙子也确实没耽搁了家里的活儿,即便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也没什么可说的。 当初是他们自个不同意家里做这买卖,孙子两口子才自己去做的,难不成现在知道人家挣了钱,他们再伸手去要? 沈鹿竹并没有等太久,做午饭的时候,在灶房给褚阿奶打下手,就得了褚阿奶的准信儿,只是叮嘱她,这事儿不要出去说! 跟着吃午饭的时候,褚阿爷就在饭桌上宣布了此事:“褚义两口子生意做的不错,最近看着挺忙的,以后褚义你就每日只做半天活儿就好,别累坏了身子。” 褚阿爷说完,见不仅儿子孙子们都愣愣的看着自己,怎么连沈氏也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看?想了想,才又道:“每旬也再休一日吧。” 沈鹿竹这才笑眯眯地应着:“谢谢阿爷阿奶!” 褚义看了看褚阿爷,又看了看身旁的妻子,在桌下握住沈鹿竹的手捏了捏! 沈鹿竹本来也没打算瞒着褚义的,饭后回了房里就主动交代了:“有付出才有回报嘛,总不能让长辈们吃亏,褚义你说是不是?” 褚义有点无奈,他家阿竹时常会有些让他意外的举动,还一副很有道理,却又虚心受教的样子! 沈鹿竹见他不说话,有点心虚,往前走了两步抱住褚义的腰,仰着头问着:“你生气了?” 褚义无奈,点了点妻子的额头:“不歇晌了?”没办法,谁让阿竹都是为了他好! 这是翻篇了?沈鹿竹眨了眨眼睛:“歇!” 晚饭后,褚平和赵成又来了褚家,褚义在空房给两人演示了模具的用法,又说新模具大概还要个几天才能做好,但这两天就需要开始做了,现在这套模具可以先拿回去用着。 褚平一听当即表示,让赵成拿走先做着,自己打算趁着做新模具的这几天,再过过悠闲日子,昨儿个他回去和家里人说了后,他阿奶和阿娘恨不得立刻就来给堂兄堂嫂道谢,说他这懒货终于想干点正事了,从小让他跟着褚义玩,还真没跟错人!今儿个也絮絮叨叨说了快一天,让他好好学,好好整,一听有机会再闲几天,傻子才不干呢! 找人做铜钱烧纸的事解决了,接下来的日子,褚义一边做着新的模具,一边跑了几趟镇上进货,直到买来的黄烧纸,快把空屋给堆满了才罢休!而沈鹿竹则继续摆她的小摊,这天刚送走了为顾客,就见大伯娘王氏急匆匆地走了过来,还没等沈鹿竹打声招呼,就板着脸进了堂屋! 端午过了没多久,就有人上门给王氏传了个口信,是回了镇上的褚仁托人递的话,原是褚仁的岳父岳母都染了风寒,妻子李氏需在榻前照顾,怕孙子还小跟在身边过了病气,想让他阿娘到镇上帮忙照顾几日! 王氏得了信儿,收拾了包裹赶忙去了镇上亲家家里,原以为也就住个七天八天的,结果亲家两口子刚好,王氏又染了病,这才一住就是半个多月,直到今个晌午才回了靠山村! 王氏刚回了家,就听褚大伯说了老宅那边的事,对于铜钱烧纸火了的事,褚大伯很是气愤,这些人都瞎了不成,怎么会花高价去买那不伦不类的玩意儿!王氏也觉得奇怪,她走之前还是瞧热闹的多,买的没几个呢,怎么自己去了趟镇上,回来就变天了? 难不成是孩子他爹夸张了,越想越坐不住,撂下包裹就去了村头的大柳树下,村里人闲着没事就会待在树下闲聊,要想打听个什么事儿,去那准没错! 待了不过片刻,老宅的事儿就打听了个七七八八,王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还什么过世的人能收到铜钱,这沈氏她可真敢编!为了挣个钱,连脸都不要了? 王氏越想越不是滋味,沈氏这般瞎搞,公婆难道就不管管?不行,她得回老宅一趟! 第二十章 后悔(一) 王氏急匆匆地进了堂屋,却没看到公婆的身影,在前院找了一圈还是没有,又进了后院才找到正在喂鸡的褚阿奶。 王氏刚找了一圈人,眼下已经冷静了不少,见三房的丫头也在,就出言打发了她去:“秀秀啊,大伯娘和你阿奶有话要说,你去前边院子玩去。” 直到褚秀秀的身影被房子彻底遮住了,才又开了口:“阿娘,儿媳刚找您,房前屋后地转了一圈,怎么没见着褚义啊?” “说是去隔壁院子找褚平去了,咋了,你找他有事?” 王氏听了这话儿更是来气,他不老老实实在家做活,耽搁了棺材生意,她用啥供褚仁念书啊:“这大白天的不干活,上隔壁院子能有啥事啊?怕是挣了些钱只顾着自个的小买卖,不管家里的死活了!” 褚阿奶前段日子心里不是滋味,也和老头子念叨过,被褚阿爷说了几句,最近又从沈鹿竹那得了银子,自然不会像以前一样,唱衰孙子两口子的买卖,甚至她现在还希望这买卖能做久些才好! 听老大媳妇儿絮絮叨叨半天,也没个正事,就有些不耐烦:“你到底啥事?” 王氏倒是没听出褚阿奶的不耐,只自顾自地说着:“儿媳听了些谣言,说那烧纸过世的真能收到铜钱!阿娘,沈氏这不是骗人嘛,咋能为了挣钱啥瞎话都敢编?” 褚阿奶见她把三房的秀秀支走,还以为她有啥大事呢:“就为了这事儿?村子里闲汉瞎咧咧的你也信!” “人家可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定是沈氏为了赚钱骗人的!还有那褚义,大白天的就往外跑,这不是耽搁家里的活儿嘛,阿爹阿娘你们咋也不管管?” “不是说了,褚义有事去找褚平了,你今儿个到底来干啥来了,竟说些没用的!” 王氏这才觉着婆母的态度有些不对,之前不还说沈氏是瞎折腾败霍钱来着,还有褚义,不是说干啥都不能耽搁家里的活儿,怎么现在她说两句就变没用的了! 难不成见褚义他们赚了钱,心就跟着偏了:“阿娘!咱家褚仁可是读书人,是秀才公!若是让人知道,家里有人靠骗人挣钱,可是会被人戳脊梁骨的!还有褚义这么闲散,耽搁了家里赚钱,您孙子还靠啥在镇上念书啊?” 褚阿奶算看出来了,老大媳妇这是看褚义两口子赚钱了,心里不是滋味了,回来找晦气来了。 本不想让太多人知道沈氏给了钱,眼下也没啥办法:“实话跟你说吧,沈氏他们说了,每个月给三两银子孝敬钱,就为了让褚义每天能歇个半天,我估么着是纸钱那头她忙不过来,得褚义过去一起忙活儿,这事儿,我跟你阿爹应了!以后那纸钱买卖的事儿,你少回来说嘴!” 王氏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回事儿:“阿娘!” “娘啥娘!褚仁在镇上念书不需要钱?一个月三两,不是三文,一年就是三四十两,咱家现在不比以前,一年上哪弄三四十两去?再说了,你管她咋挣的钱,又不是让咱褚仁去骗,一个分了家的堂弟妹,谁要是说嘴,你不会骂回去?” “可是……” “可是啥可是,人家想挣钱谁能拦得住,真硬逼着他们停了,到时候你能得着啥好处?别说三两了,三张烧纸都没你的份儿!” 褚阿奶的这番话,很多都是褚阿爷那天劝她时说的,老头子说的对,老褚家要想改换门庭,过上好日子,就只能靠褚仁! 他能读,他们就供,说做棺材妨碍褚仁,那就分家,到镇上读书费钱,他们给!可现在家里的活基本都是靠着褚义的,真把人逼急了,他认真干是一天,磨洋工也是一天,倒时反倒是他们啥都得不着! 前后不到半个时辰,王氏气哄哄地来了,又有些神魂落魄地走了! 褚大伯想着婆娘兴许是去老宅了,可没想到回来之后竟是这副样子:“你这是咋了,可是那边说了啥?沈氏顶撞你了?” “阿娘说了,以后纸钱买卖的事儿,让咱别回去说嘴!” 褚大伯五月初刚听说村里传闻的时候,就回去过老宅一次,想得是要教训一下褚义两口子,正巧在院门口碰到了正在摆摊的沈鹿竹。 看见竟然还真有人来买,褚大伯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碍于面子,都恨不得推走那买烧纸的人! 沈鹿竹方才给人结账的时候,就瞥见褚大伯了,看他脸色不好,还以为是有什么急事,不等她开口,就见人已经两步并作一步,冲到摊子前来! 褚大伯好不容易将那人等走了,指着推车上的铜钱烧纸,粗声质问:“这就是你们整的那不伦不类的东西?” 看来不是有急事,而是找茬来了,只是今日不知为何不是大伯娘,而是大伯,见状沈鹿竹反倒不急了,慢慢悠悠地站起了身,像是没听见褚大伯刚说的话一样,打了声招呼:“大伯。” 也不等褚大伯回应,又像没事人一样坐了回去,继续看她的摊子,一会儿整理下烧纸,一会儿整理下钱匣,仿佛看不见怒气冲冲的褚大伯一般! 褚大伯憋了一肚子的话,正准备发作,就又被哽在了那里,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不好继续和沈鹿竹纠缠,褚大伯只好暂压怒气,问道:“褚义呢,让他出来!” “大伯有事儿?褚义这会儿正做棺材呢,阿爷阿奶说了,什么事儿都不准耽搁了家里的活儿,您要不跟我说?要不直接把棺材钱给结了,看看阿爷阿奶能不能通融一下?”欺负不了她,就想找她家褚义,门都没有! “你!你!”褚大伯抖着手指着沈鹿竹,“你”了半天,才好不容易说出句完成的话来:“你,你这嘴贫的小辈!” “多谢大伯夸奖!” “哪个在夸你!你们整这些个不伦不类的玩意儿就算了,还出去瞎说骗人,哪个买卖是这么做的!” 沈鹿竹瞪大了眼睛,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原来大伯是想和咱们一起做买卖啊,这……倒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嘛,我们已经把摊子支起来了,大伯若是真想入股,恐怕是要多出些银钱才行呢!” 褚大伯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要说的,思路彻底跟着沈鹿竹跑了:“哪个说要给你银钱了!” “大伯真是说笑了,那不给银钱,谁家买卖会让别人掺和啊!” 褚大伯见她说完,就眼也不眨地盯着自己看,仿佛自己就是个笑话,这下更是气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嘴唇开开合合半天,最后只得甩了袖子走人! 本还想着这回事情闹得更大了,阿爹那里肯定已经知道了,这下肯定要管管他们了,谁知道就等来了这个:“阿娘她真这么说?阿爹呢?” “我还骗你不成,阿爹没见着,左右跟阿娘是一个意思!反正以后就只需记着,褚仁念书得用钱,他们挣了钱会孝敬爹娘就行了,那纸钱的买卖咱们不参言了!” 褚大伯没想到爹娘不仅没管,反而还不让他们多说,可王氏说的没错,褚仁要想继续念下去,他们还得靠着老宅,心中不免有些郁郁:“罢了罢了,到底是分了家,他们自己爱折腾就折腾去吧,以后出了问题,也跟别人无关!” 此时的沈鹿竹还不知道,因着那每个月的三两银子,大伯娘一家委实安分了好一阵子! 褚义这几天又做了五套模具出来,一套送去了赵成那,两套送到了隔壁褚平那。最后那两套,等到下午收了摊,小夫妻一起送去了沈家,又给沈家众人演示了,模具怎么使用,在沈家用过了晚饭,才相偕归家。 黄烧纸和模具都准备妥当了,赵成家、褚平家和沈家做铜钱烧纸的手艺也熟练了起来,沈鹿竹和褚义就轻松了不少。 除了做棺材的活儿,其余的时间主要是在出摊和囤货,赵成、褚平和沈二哥,每天会把做好的铜钱烧纸送到褚家,褚义和沈鹿竹清点好数量,当场就会把钱结清,再准备好新的黄烧纸让他们带走,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六月末,褚家的空屋里,足足攒下了一间半屋子的铜钱烧纸,和半间屋子的黄烧纸! 七月半鬼节,也叫中元节,相传这一日鬼门大开,亡魂会离开冥界重返阳间,人们会在太阳下山后,沿路点灯,为故去的亲人照亮回家的路,家家户户都要焚纸钱、祀亡魂! 从一进入到的七月开始,沈鹿竹的小摊前,明显就能感觉到来买纸钱的人越来越多了,眼见着褚义和沈鹿竹两人根本应付不过来,不仅褚秀秀和褚礼,就连褚三叔都让褚礼给搬了椅子,坐在一旁帮忙! 不仅来买货的人多,每家每户买的量也要比之前多上许多,不过五六日的光景,之前囤的两种烧纸就都卖了近一半出去,褚义只好又跑了几趟镇上去进货,赵成、褚平和沈家三家人,更是放下了手里大部分的活,加班加点地赶制铜钱烧纸! 褚家门前卖纸钱的摊子天天排长队的消息,很快又传到了褚大伯两口子耳里,两人虽说了不再掺和纸钱买卖的事儿,但到底还是禁不住好奇,特意跑去了老宅门前,远远地看了看,这下二人都顾不上生不生气了,只剩下了震惊! 以前褚家铺子又不是没卖过纸钱,以前又不是没过过中元节,虽说一到中元节、寒衣节这种日子纸钱卖的比平时好,那是必然的。可,这也太好点了吧,不知道的以为全镇的人都跑过来买来呢! 说是全镇的人都来了有些夸张,但至少附近七八个村子的人家,应该是都来了,这还是拜之前的两次流言所赐,大家都知道靠山村褚家在卖纸钱了,别管是不是相信铜钱烧纸的那个玄乎的传言,至少不用折腾到镇上去买了不是! 相比褚大伯和王氏,最为震惊的要当属褚阿爷和褚阿奶了!他们可是天天都能看见,院门外排着的大长队,和一摞一摞不断往外搬出去的纸钱! 除了震惊,褚阿奶现在还有一股说不出的难受和后悔,后悔啊,早知道当初就该答应他们,这要是自家的买卖,以后长孙在镇上读书的钱哪还用犯愁了! 第二十一章 后悔(二) 纸钱摊子前的盛况,一直到了中元节前一两天才有所缓解,七月十三这天中午收了摊,吃过饭,沈鹿竹在灶房往已经放凉的绿豆汤里加了些糖,天气太热,虽然褚义提前就搭好了凉棚,但在外面时间长了还是会吃不消。 沈鹿竹把盛好的汤,端着给还在堂屋的褚阿爷阿奶,送了一份儿,又给褚礼送过去一碗,看着他喝了睡下,才跟正好给褚三叔送汤回来的褚义,一起回了屋。 “今天上午来买纸钱的人更少了些,上午闲的时候,我在心里悄悄算了下,咱们这半个月怕是要挣了三四十两了!” 这还是沈鹿竹大概估算的,实际数目应该还会再稍微多一些,之前是想到了,中元节这波估计能赚一笔,天天捧着钱匣子也知道确实是没少卖,可估摸出的数,还是让沈鹿竹狠狠地惊喜到了! 见沈鹿竹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褚义也觉得高兴:“我们阿竹真棒!” 沈鹿竹笑眯眯地躺进了褚义地怀里,褚义最近总爱说“我们阿竹,我们阿竹”的,沈鹿竹觉得比任何情话都好听,至少她很是受用! 褚义调整了下姿势,让妻子躺得更舒服些,感觉怀里的人最近似乎瘦了不少:“既然人不多了,不如明天就先停了,休息一阵?” “好啊,该来买的应该都已经买过了,咱们之前囤的再加上后来又进的,也都卖的差不多了,那下午二哥他们来送货的时候,就别再带黄烧纸回去了吧,这一个多月他们也都累的够呛,索性就都停上一阵子,大家都好好地歇一歇!” “好,快睡吧!” 下午赵成像往常一样,推着小推车来褚家送铜钱烧纸,褚义边和赵成一起卸货,边把第二天开始要停摊的事儿,跟他说了说。 褚义拿了钱,递给赵成“这几天好好歇歇,出摊前我去找你。” “好说,你跟弟妹也好好歇歇!”赵成收好了钱,正准备告辞往院门外,就见沈鹿竹从院外走了进来。 “褚义,把纸钱给赵大哥拿几刀回去吧,还有家里买的蜡烛,这几天这么忙,中元节怕是什么都没准备呢!”沈鹿竹刚忽然想到了这个,见也没什么人了,就交代褚义和褚秀秀两人先看顾着,自己进了院子! “不用了,弟妹,家里肯定准备了的!” “这段时间这么忙,哪有时间准备这些,自家就是做这买卖的,难道还让自己人再去外面买不成?”沈鹿竹一向是个爱恨分明的性子,谁对她和褚义好,她自然也要真心对人家。 “阿竹说的对,等我下。”褚义拍了拍赵成肩膀,示意他等一下,然后就进了放货的空屋。 赵成推着五刀铜钱烧纸和一小捆蜡烛,一步步往家走,只觉得心里火热,这一个多月,他家光靠着做这个铜钱烧纸,就挣了七两多银子,都相当于到镇上打工上一年的银钱了! 虽然褚义一直说不可能亏了他自己,给别人挣钱,但赵成心里清楚,这么个好赚钱的活儿,给谁对褚义来说是没什么区别的,褚义却给他了,是真的存了心思,想拉他这兄弟一把的! 之后隔壁院子的褚平也过来了,褚义同样给他说了停摊的事,也给他拿了烧纸和蜡烛,让褚平带回去。 褚平虽然这一个多月勤快了不少,可到底还是那个懒散的性子,一听终于可以歇歇了,瞬间感觉什么疲惫都不见了:“那感情好啊,堂兄,咱们不如多休一阵子怎么样?我看这中元节过了,一时半会的应该也不会有人需要买纸钱了,不如咱们直接休到,休到八月吧,如何?” 不等褚义说话,褚平他娘钱氏的大嗓门就传了过来:“休个屁,要依你,你恨不得休到明年八月!你少在那给人家阿义添乱!” 钱氏见儿子出门半天都没回来,以为他又在隔壁院子躲懒不肯回来,忙踩了凳子趴在墙头往过看,刚上来就听见褚平说想休到八月的话了! “婶子。” 褚平前脚被他娘吼了回去,后脚二哥沈松节也到了院门的摊子处。正巧没什么人,沈鹿竹就和自家二哥聊了会儿天,顺便说了说之后的打算,沈二哥走时还招呼褚义,让第二天晚上去沈家吃酒。 第二日的酒到底还是没吃上,因为褚阿奶病了。褚阿爷早上起身的时候,发现平时早该起了的老伴儿没起,叫了没反应,一推才发现褚阿奶身上滚烫,似乎还说着胡话,忙叫褚义去请了村里的郎中来。 郎中到时,褚阿奶已经醒了,只觉得浑身无力、头晕脑胀的。 郎中看了看褚阿奶的情况,又给号了脉,坐到一旁开始写药方:“老太太这是思虑过度,没有休息好,再加上夜里又着了点凉,这才发了热,没什么大碍,我给开几副药,喝了好好休息,过几天就能痊愈了!” 褚阿奶病了,沈鹿竹和褚义自然不好这个时候跑去沈家吃酒,只能托人上沈家院子说了一声,他们这边临时有点事,改天再过去。 沈鹿竹熬好了药,又伺候着褚阿奶喝了,这才又回了灶房给全家做早饭,见灶上的绿豆粥还得熬一阵子,可褚礼一会儿就要去学堂里,想着索性多煮上几个鸡蛋,给他揣着路上吃:“秀秀,你帮堂嫂看下火,我去捡几个鸡蛋来,秀秀,秀秀?” “堂嫂,你叫我?” 沈鹿竹见她愣愣的,伸手摸了摸褚秀秀的额头:“怎么了秀秀,哪不舒服吗?” “没有,堂嫂,没不舒服。” “那你帮堂嫂看一下火,我去捡几个鸡蛋,一会儿早饭咱们吃粥配煮鸡蛋!”说着解开了围裙,出了灶房。 褚秀秀拿着炉钩捅了捅灶里的火,继续想着刚刚的事儿,郎中说阿奶是思虑过度,她想她可能知道阿奶是为什么思虑过度的,只是,要不要告诉堂嫂呢? 很快沈鹿竹就从后院回了灶房,把鸡蛋清洗干净,放在了粥锅里一起煮上。褚秀秀想了想,决定还是和堂嫂说一下的好:“堂嫂,郎中说,阿奶是思路过度,我可能知道阿奶在思虑什么!” “刚刚出神就是在想这个?”沈鹿竹想起了褚秀秀方才的反应,知道她平时是个胆小的老实的,便猜她实在纠结这事儿。 “嗯,阿奶最近总爱站在院里看门口的摊子,还总嘀咕着,早知道这样,就不让他们单干了之类的。堂嫂,摊子挣了钱,阿奶好像不是那么开心。” 褚秀秀今年虽然才十二岁,但在乡下已经不能算是个小孩子了,更何况褚三叔摔断腿后,当时的三婶就离开了褚家,褚秀秀小小年纪就要学着帮忙家里干活,她虽不爱说话,但想法要比很多同龄人都成熟的多。 沈鹿竹最近实在是太忙了,倒是没怎么关注过褚阿奶的动静,不过想也知道,肯定是会后悔当初没同意家里做这买卖的,不过,褚阿奶竟然后悔地都发起了病,属实是她没想到的! “堂嫂知道了,谢谢我们秀秀,不过这事儿,咱们两个知道就好,嗯?” 这事儿沈鹿竹听过便打算忘了,老人家都爱多想些,左右事情已经这样了,也改不了,秀秀说出来不憋在心里难受就可以了。 “嗯!” 第二日便是七月十五,中元节! 下午的时候,褚大伯和大伯娘王氏带着小儿子褚志回了老宅,刚一进院就听说褚阿奶病了,一家三口忙去屋内探望。 褚阿奶连喝了两天汤药,又在屋里躺着休息了两天,此时烧已经退了,身子也好了不少,只是到底年纪大了,不抵年轻的时候,精神还有些不济。见儿子一家来了,就半靠在炕边说话。 褚大伯原本因着纸钱买卖的事儿,还有些别扭,此时听说阿娘病了,也顾不得了:“大夏天的,阿娘怎么还着了凉?三弟说郎中说了,是思路过度,阿娘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没什么,不过是半夜出汗吹了风,快领了阿志出去吧,你阿爹那还等着你帮忙。”褚阿奶现在想到这事儿,就觉得心里闷得慌,不愿多提半句,便打发他出去。 褚大伯领了褚志去了院里,帮着准备一会儿祭祀要点的蜡烛,因为要从院门外点两条蜡烛灯带,一直延伸到自家院子里,只用蜡烛没办法立稳,便要做许多个中间钉了钉子的木板,做简易的烛台,然后把蜡烛插在上面固定。 院子里木料多,今儿个有风,在院里烧纸钱怕会点了一旁的木材,褚义就带着褚礼在院门外,挖了个土坑,在坑里烧纸钱,又能挡挡四外的风,又能避免点着了院里的木料,等烧完了再把挖出来的土回填,倒也方便。 外面有条不紊地忙着,大伯娘王氏却打着要照顾褚阿奶的名义,留了下来。这么多年的婆媳,褚仁中秀才分家前,两人可是斗了不少年,婆母刚刚打发丈夫的话,她是一点都不信的。 只是什么事儿,能愁的人都发热了呢?王氏眼睛转了转,洗了个帕子的功夫,就猜到了个大概! 一准儿还是那纸钱买卖的事儿,她跟褚仁他阿爹,那天远远地看见这摊子那么火的时候,都恍惚了好几天,更别说天天在跟前看着的人了! 准是后悔当初没同意自家做这买卖了,别说婆母了,她都要后悔死了,早知道当初就应该劝着家里同意的,再不济,当初那沈氏说要给银子的时候,多要些也成啊,怎么都比在这眼睁睁看着钱进了别人兜,干着急的强! “阿娘擦擦脸。老三都说了,郎中说阿娘是思路过度,阿娘您不说,儿媳也猜的到,还是为了那摊子的事儿吧!” “你要没啥事就出去,我这用不着你伺候!”褚阿奶最烦王氏的,就是她那劲劲地,又没眼色的样子,要不是她会生,给老褚家生了个有能耐的长孙,自己早就收拾她了! 自己是看在褚仁的面子上,这些年才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她倒好,还上赶着来给自己添堵! “阿娘别急啊,要儿媳说,后悔啊现在也晚了,人家挣了钱,已经尝到了甜头,咋可能再把买卖给家里做,与其在这着急上火,还不如想想怎么再捞点实惠的才是要紧!” 第二十二章 后悔(三) 王氏的话虽不中听,但在理,现在后悔来后悔去的,确实没什么用了,只是这实惠,褚阿奶犯了嘀咕:“依你的意思是?” “阿娘,之前那摊子没有这么火的时候,她沈氏都敢说一个月给三两,现在这买卖不知比之前好了多少倍,每个月只给三两,怕是有些说不过去了吧!” 褚阿奶没想到王氏说的是这事儿,有些犹豫:“可这事儿,当初是跟你阿爹一起说好了的,这才不到两个月……” “诶呀阿娘,你也不想想,这沈氏为啥六月的时候,就急哄哄地找你跟阿爹说这事儿,我看啊,就是特意赶在中元节前说的,怕赶上中元节了再说,叫咱们知道了摊子的真实情况,三两就忽悠不了你和阿爹了!” 褚阿奶听了王氏的一番解释,瞬间也觉着自己是让沈鹿竹给算计了,她跟褚阿爷这把算是亏大了:“这沈氏的心眼实在是多,不过这事儿已经答应好了,要是反悔……还是得和你阿爹商量下才行!” “阿娘,要儿媳说这事儿,还是不告诉阿爹的好,褚仁他爹就是随阿爹,最是讲老规矩不过了,照理说这是好事儿,可有时候吧,太讲规矩了,反倒把自己个儿给框住了,只怕阿爹到时候碍于面子,不肯同意啊!” 王氏恨不得对着褚阿奶翻上几个白眼儿,这老太太还真是不开窍,这种事儿,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多,越摆到明面上,反倒越不好办! 褚阿奶一想也是,当家的要是知道了,还真有可能就这么认了,可让她就这么算了,放弃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她又真是舍不得:“那你说怎么办?” “要儿媳说,咱们不如这样……”王氏趴在褚阿奶的耳边,嘀咕了起来。 过完了中元节,褚阿奶的身子也差不多痊愈了,正好赶上村里的学堂休旬假,褚义就带着沈鹿竹和家里的两个小的去了镇上。 四人到了镇上,先直奔了上次去的钱庄,前几日闲来无事,两人拿着账本算了算,中元节前的这十多天,就赚了足足有四十六两多! 再加上头两个月挣得,攒了一共不到六十两,这么多银子铜板放在家里,即占地方又不好整理,沈鹿竹就盘算着,把其中的大部分都换成银票。 换好了银票,几人又去布庄挑了几匹软麻布,沈鹿竹打算给家里人各做上两套夏衫,这种料子虽比普通的稍微贵了些,但轻软通气又不爱沾身,夏天穿着最是舒适不过了,且也不是特别容易磨损,倒也还划算。 选好了布料,抬头又看见布庄一侧挂着的成衣,有几件是做给小姑娘穿的,颜色鲜嫩,样式也好看,正适合现在穿,沈鹿竹怎么看怎么喜欢,便买了两套给褚秀秀,想了想又让掌柜的领着,给褚礼也挑了两套,才结账离开。 他们今儿个出发的晚些,从布庄逛出来就到了用午饭的时候,褚义和沈鹿竹本想带着弟弟妹妹去吃顿好的,可两个小的说什么也不肯进饭馆的门,实在拗不过他们两个,最后就在路边的小摊,买了几碗馄饨和肉包子来吃。 下午又去了逛了逛书肆,给褚礼买了些书,沈鹿竹也挑了几本游记话本,想着无聊时,可以打发时间,之后又在路边的摊子上,挑了些适合褚秀秀这种小女孩带的头饰绢花,最后提了些酱鸭腊肉、果脯糕点等吃食,才拿着大包小裹坐上了回村的牛车! 王氏最近几乎每天都会回老宅一趟,就是想找个机会和沈鹿竹提那每个月三两银子的事儿,可也不知道是不是运气不好,还是怎么地,每次沈鹿竹过来正房送药送饭,褚阿爷都在,要不就是小两口做完了活儿,躲在自己屋子里不出来。 好不容易褚阿奶身子彻底好了,褚阿爷也照常出门遛弯去了,今儿个小两口又带着两个小的出了门。 王氏在老宅左等右等,可下把人给盼了回来,见他们买了那么多东西,心中更是笃定,一会儿定得多要些才行! 好不容易等沈鹿竹落了单,王氏急忙把人叫去了正房。 王氏见人来了半天,褚阿奶也没有说到正题,竟问些个没用的,急得她只能自己上阵:“沈氏啊,我看你今天买了这么多东西,想是花了不少银钱吧,看来这摊子确实是挣了不少钱啊!” 沈鹿竹进屋坐下许久了,也没搞明白褚阿奶和王氏叫自己是什么事儿,大伯娘王氏这句话一出,再联想到之前秀秀说的话,沈鹿竹一下就明了了,这是还不甘心,来打她银钱的主意来了! 沈鹿竹心下思绪翻滚,面上却不显,只是含笑地看着王氏,也不回应她的话。 王氏没得到回应,只得干笑两声,继续道:“你看你们今天花的都不止三两了吧,这一个月就只给家里三两,是不是少了些?” “阿奶不是说这事儿,不让孙媳妇儿说出去的嘛,怎么转头就告诉大伯娘了?” 褚阿奶有些尴尬,又不能不吱声:“你大伯娘算不得外人。” “都分了家,怎么能不算外人呢?” 褚阿奶最不爱听人提他们分家的事儿,刚要发作,就听沈鹿竹又说道:“啊对,差点忘了咱们家的规矩,分家不分心嘛!是吧,阿奶?不过孙媳妇儿记得,咱们褚家还有个规矩,儿孙们干完家里的活儿,是可以干私活自己挣钱的,这私活是挣是赔,也都和家里无关,连阿爷阿奶都没来要过,怎么大伯娘这是想要我们干私活的钱吗?” 王氏被沈鹿竹直接点破了心思,有些慌了阵脚:“这,这规矩是没错,可你们褚义现在每天只做半天的活儿,哪来的做完家里活这一说!” “正因为如此,我才每月给家里三两银子做补偿啊,怎么阿奶只和伯娘说了每月三两银子,却没说是为了什么吗?” “沈氏,你不用在这耍嘴皮子,你们生意这般好,赚了那么多,一个月却只给家里三两,也不觉着亏心!再说家里棺材生意也好着呢,你这一下给耽搁了一大半,每个月三两哪够补偿的?” 褚阿奶也附和着:“三两是少了些儿,原先最好时家里一个月可是能卖上七八口口棺材的。” “我看以后每个月就按着你们挣到的银钱,来分给家里就正好!” 沈鹿竹不由得心底发笑,这对婆媳还真是一家人,为了银子真是什么鬼话都说的出来! “阿奶、伯娘,我每月给的三两,是补偿褚义休的那半日的,难不成褚义半日能做多少活儿,还带变的?我们挣的多了干得就多,我们挣的少了干得就少了?月月还不一样不成?” 王氏见沈鹿竹不肯松口,忽地笑了笑威胁道:“侄媳妇儿要是实在不想拿这个钱,我们做长辈的也不能硬抢不是,那也没有办法,不如就让褚义还跟以前一样给家里干活吧,做完了家里的活儿,再去干你们自己的,如何啊?” 她沈鹿竹当初说要一个月给三两,不就是想让褚义多去摊子上干活,好多挣钱嘛,不是不想多拿钱吗,那就让褚义回来,他们得不着,她也别想多挣! 褚阿奶没想到大儿媳会说这话,就算不能多要些,也不能把原来的三两搞没了呀:“这……” 沈鹿竹强压着怒气,她费了那么多力气,就是为了褚义能轻松些,王氏她想的倒是美:“瞧大伯娘说的,多大的事啊,什么抢不抢的,您那意思不就是以后挣得多了,就多给些嘛,阿奶您放心,一会儿我就再给您拿三两来,加上月初给您的三两,这个月我给您六两,以后赚的的多了,我也多给!” 看吧,姜还是老的辣,王氏得意地笑了,想着是不是再多要些:“六两啊,是不是……” “今儿个这事儿,阿爷可是知道?之前的时候都是经过阿爷同意的,一会儿是不是也叫阿爷过来,坐在一起说一下?” 沈鹿竹进屋这么长时间,一直没见着褚阿爷,猜想这事儿,要么是褚阿爷不知道,要么就是褚阿爷自己不想出面,不管是什么情况,总之就是不想搬到台面上,说这话就是提醒王氏,最好还是收敛些,别得寸进尺! 果然王氏听了这话,嚣张的气焰瞬间被灭了一半:“你阿奶的意思,就是你阿爷的意思!” 沈鹿竹嗤笑,那看来是不知道了,她等着大伯娘和阿奶,主动来找她变回每月三两的那天! 褚义去空屋放了下东西,回来就没见到妻子,房前屋后找了一圈也没见到人影,正准备去正房瞧瞧,就见妻子从阿奶的屋里出来了!有些奇怪:“怎么去了阿奶屋里?” “回屋里说吧。” 妻子看上去气鼓鼓地,褚义关了房门再次问道:“怎么了,阿奶说什么了?” 沈鹿竹抱着褚义的腰,头埋在他胸前,声音闷闷地:“褚义,大伯娘和阿奶欺负我!她们见咱们挣了钱,嫌每个月三两太少,想要更多的银子!怎么能这样,一点信誉都没有!” “我去找阿奶!”褚义说着就要拿掉沈鹿竹缠在他腰间的手。 “不用去,我已经答应了,一会儿就再送三两过去!” “阿竹,你不用为了我受委屈的,做棺材没你想的那么累,像之前一样也可以的,我习惯了,有些长辈……只是年龄和辈分在那罢了,我娶了你,是要让你开心的,你不必为了我受任何人的委屈,长辈的也不用,知道吗?等下我去跟阿奶说!” 沈鹿竹抬头盯着褚义看了许久,忽地莞尔一笑:“褚义!你刚才说了好长一段话啊!咱们俩可真是一对相爱的小鸳鸯!你放心,我没受委屈,就是有点被气到了!” “气到了也不行!” “嗯,这口气确实不能就这么算了,所以我想……你觉得怎么样?”沈鹿竹趴在褚义耳边,说着她的复仇计划,她要让大伯娘求着她变回去! 褚义一脸严肃的表情,终于有了笑意,摸了摸妻子的小脸:“你开心就好!” “褚义,你今天好会哦!”不行她不能输! “什么?”很显然,话题转得太快,褚义没能跟上沈鹿竹的思维! 沈鹿竹眨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苦恼着问着眼前的人:“怎么办啊褚义,我好像太花心了!” “花心?”褚义有些懵,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是啊,你不说话我喜欢,你说话我也喜欢,连你生气我都喜欢!怎么办啊,我是不是太花心了?” 原来是这么个花心,那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嗯,没错,挺好的! 第二十三章 坠子 沈鹿竹说话算话,在褚义怀里撒过娇,平复了心情,就拿了三两银子和一匹刚买的布料,去了正房。本来是打算给家里每人做两身夏衫的,现在她生气了,褚阿爷和阿奶的就留给褚阿奶自己做去吧! 之后的日子里,沈鹿竹和褚义就彻底歇了下来,每天下午陪着褚三叔聊聊天,带着褚礼看看书,或者沈鹿竹带着褚秀秀一起给家里人做衣服。实在待得无聊了,就提了酒和肉到沈家待上一天,再或是叫上褚平和赵成来家里吃酒,日子过得相当惬意。 时间一晃就到了七月末,沈鹿竹一点都没有要出摊的意思,好在之前中元节各家都买了不少,倒也没有谁特意来问过,不过外人不问,褚阿奶倒是有些纳闷,怎么这歇起来还没完了! 八月初五是沈鹿竹的生辰,虽然大乾人不喜给年纪小的过生辰,但沈鹿竹还是打算小小的庆祝一下,特意早起给自己做了碗长寿面,还煮了好几个鸡蛋,和大家一起分着吃。 中午和褚义一起,带着放了学的褚礼回了沈家,在沈家待了一下午,吃了晚饭才回了靠山村。 沈鹿竹洗了漱坐在炕边,双脚一晃一晃地,企图晾干上面的水,褚义出去倒了脏水回来,手里还拿了个小木匣,递给了沈鹿竹。 “给我的?是什么,生辰礼物吗?”沈鹿竹有些惊喜,没想到居然还有礼物可以收! 褚义坐在她身边,示意她打开:“打开看看!” 木匣的盖子是抽屉式的,沈鹿竹把盖子抽出,就见里面是一打儿木片,有些不解,看了看一旁的褚义,拿了两张出来,才发现褚义竟然用木头给她做了一副扑克牌! 是前段时间,沈鹿竹有天在家待得实在有些无聊,就和褚义说起了前世的扑克牌,照旧说是在哪本不知名的游记上看到的,想着要是能有副牌,无聊时一起玩玩儿,也是不错的! 褚义当时还挺感兴趣,让她详细的说了说,没想到竟然不声不响地,就把它给做出来了:“褚义!你是天上的神仙吗?许了愿就给实现的那种!” 沈鹿竹再次见识到了自家男人手艺的强大!这真的是木头能做万物啊! “嗯,不过只能实现你的!”褚义真的很喜欢每次沈鹿竹给他的反应,热情的像是一团火,就仿佛他给她的不是几块木头,是座金山银山一样,见了一次就会上瘾,让人恨不得把一切都捧在她面前! “那神仙相公,小女子需要还愿吗?”沈鹿竹最近偶尔也会叫褚义相公,一方面确实是慢慢适应了些,另一方面拜褚义所赐,每次她想叫老公,都会想起老娘和老子,实在是有些煞风景。 “怎么还?” 沈鹿竹冲着褚义嘿嘿笑个不停,然后蓦地攀上褚义的肩膀,对着他的嘴就亲了上去,亲完还红着脸问:“这样可以吗?” 褚义握拳虚咳了声:“咳,那我还有个事儿要说,你之前说的那个印板,我也做出来了!” 其实是头几天突然想起来的,就做了试试,虽然做出来了但还没有试用过,他想着反正最近也不急着出摊,就没着急告诉沈鹿竹。 “银票纸钱的那个?” “嗯!” “褚义!我宣布从今以后,你就是沈鹿竹最喜欢的神了!不对,是唯一信奉的神!我怎么会有你这么厉害的相公?”沈鹿竹自己都快忘了的事儿,褚义竟然已经给做出来了! “不还愿了?” “褚义,你学坏了!” 就这样,小两口每天除了腻腻歪歪,又多了项新的娱乐活动,每天上午褚义做棺材,褚礼去学堂,沈鹿竹就拉着褚三叔和褚秀秀一起玩扑克,下午人多了,就五个人凑在一起,反正玩法很多,怎么着都成,褚家院子里时不时就会传出一阵阵嬉笑声! 大伯娘王氏最近每次回老宅,都要和婆母在正房门口,望着坐在院里玩牌的几人,皱着眉看上许久,然后嘀咕上一句:“怎么还不摆摊呢?” 褚阿奶最近也是越来越愁,他们不摆摊也就算了,八月份的银钱,沈鹿竹也还没给呢,她像个没事人似的,搞得褚阿奶反倒有些着急上火,这钱一天不踹进她兜里,就总感觉不太踏实。 这天褚阿奶在灶房做午饭,看着一旁打下手的沈鹿竹,终是有些忍不住了,扬声让褚秀秀去摘两把青菜支走了她,转头问了沈鹿竹:“沈氏,这八月份的钱,是不是该给了?” “哦,钱啊,阿奶别急,八月这不是还没挣到钱呢嘛,等出了摊,挣了钱,孙媳妇儿立刻给您!” “那你打算啥时候出摊啊?”这眼看着八月都快过半了,也歇了快一个月了,她是一点都没看出来,沈氏有要出摊的意思! “阿奶,这不是马上中秋节了嘛,等过了节再说吧!” 褚阿奶就这么被挡了回去,转眼就到了中秋节,褚仁一家也提前一天,从镇上赶了回来。 中秋的家宴照例是褚阿奶掌勺,大伯娘辅助,沈鹿竹和大堂嫂李氏在一旁打下手。 两人一起蹲在灶房外面择菜,沈鹿竹用手撑着膝盖,半站起了身子,想要缓缓又酸又麻的双腿,无意间瞥见,李氏胸前似乎戴了个什么,白里透着些黄,正要往前探探看得更清楚些,李氏就也站起了身子。 李氏站直了身子,边慢条斯理地清理着双手,边垂眸似有似无地看着对面半蹲着的沈鹿竹。沈鹿竹看了看盆里择了一半的菜,又看了看状似无意瞄着自己的李氏,大堂嫂她该不会觉得自己是在偷懒吧! 沈鹿竹想解释一下,看了大堂嫂的眼神又不知道说点什么好,最后只能自认倒霉,蹲下继续默默择菜! 沈鹿竹终于想起来了,上次外祖母说的那个吊坠,好像就是这个样子的,难怪她上次总觉得好像在哪见过,不就是端午节的时候,在大堂嫂那看到的! 虽说看的不是很清楚,但她总感觉应该就是外祖母说的那个,那么特别的样子,应该不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的,只是这坠子为何会戴在大堂嫂身上? 原本沈鹿竹是打算找个机会再仔细看看,瞧个清楚的,可一直到中秋节过完,大堂哥一家回了镇上,她都没能找到合适的机会。 许是大堂嫂认定了她是个偷懒的人,总是盯着她,像防贼似的,她稍微一停手,大堂嫂也立刻停下手里的活儿,实在是没有办法,总不能直接让人家拿出来给她看看吧! 褚义注意到沈鹿竹这两天有些不对,总是眉头紧锁的,好像有什么心事:“怎么了,不开心?” 这个事儿,沈鹿竹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和褚义说!也有点不知怎么开口才好,万一只是有些像,根本就不是一个东西呢? 就算是一个,万一是婆婆自己送人的呢?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了,还是等她确定了,再和褚义说吧:“褚义,我看着像是个爱偷懒的人吗?” “怎么会。” “是吧!大堂嫂每次干活都盯着我,好像一会儿不看着,我就会偷懒似的,我虽然有点小懒,但是绝对不会偷懒的好吧,这是品质问题!”说着又想起来李氏看她的眼神,真的是侮辱性极强! 褚义捏了捏妻子气鼓鼓的小脸,有些无奈,怎么跟个小孩儿似的。 过完了中秋节,送走了褚仁一家,沈鹿竹就又过上了串门、吃饭、打牌的神仙日子,这下不仅褚阿奶跟王氏犯了嘀咕,就连褚平都忍不住来问了!褚平过来时,褚三叔还在西厢歇晌,沈鹿竹和褚义正带着两个小的,在褚礼那间屋子玩牌,见褚平来了,还招呼他坐下一起。 褚平接过褚义递过来的牌,跟着玩了起来,上次他过来堂嫂教过他,别说还挺有意思:“堂兄,堂嫂,咱家门前的摊子是不打算出了咋滴?我阿奶,阿娘这两天嘀咕好几遍了,说是让我来问问咋回事,可是有啥困难?” “摊子嘛,出还是要出的,就是还不是时候……大王!赢了!”沈鹿竹一心二用,边聊着天边又拿下一局! 褚平一听乐了:“这么说,那我不是还能再歇一阵?干了一个月让我挣了六七两不说,还能一口气让我歇这么久,还得是我亲堂兄亲堂嫂啊,堂嫂以后这种活儿,可得多想着弟弟我才行!” “好说好说,我们是能再歇上一阵儿,堂弟你是不行了!” “嗯?”褚平有些迷糊地看了看沈鹿竹,又扭头看了看褚义,什么意思? 褚义拍了下褚平的肩膀:“走吧,咱们去找赵成聊聊天。”说完不等褚平反应,就率先出了房门,褚平见状,赶忙追了上去。 沈鹿竹收了牌,重新洗过:“那咱们仨换个玩法吧,输了贴纸条的,怎么样?” 褚义出去了一趟,不过一个多时辰就回了家,然后继续像没事儿人一样,凑在褚礼的屋子里玩牌。 褚阿奶现在听见他们玩闹的声音就觉着头疼,眼见着中秋节也过完了,别说出摊了连货都还没进呢,那两间空屋子还是之前中元节的样子,空荡得好像这买卖黄了似的! 可她又不能太明目张胆的问,每次都只能趁着在灶房做饭的时候,把褚秀秀支出去,再悄悄地问问沈氏,到底是个什么打算:“你们这摊子到底还出不出了?这都歇了多久了?” 沈鹿竹还是一贯的答复,不着急,再等等:“阿奶您是不知道,之前中元节的时候,真的是把我给累坏了,这不是想着,正好趁着现在没什么祭祀,也没什么节日的,就好好歇一歇嘛,阿奶可是有什么急事?” 褚阿奶被烦的没招:“我能有什么急事,只是你记得给钱就成!” “诶呀阿奶,咱不是说好了,按挣来的多少给您嘛,这现在孙媳妇儿也不知道该给您多少合适啊,要是给少了多不好,您说是吧阿奶?” 第二十四章 这买卖,咱不做了 褚阿奶觉得自己又快要被气病了,这天她正在院坝上和人聊天,就见有人来打听她家的纸钱摊子。 “老婶子,我问一下,这之前不是有个摊子卖纸钱来着嘛?怎么今儿个没见出摊啊?家里想买些纸钱用。” 旁边原本正跟褚阿奶聊天的胖婶子,听了也好奇地问了句:“是啊,你家这摊子最近咋还不出来了呢?是不是打鬼节之后,就没出过了啊?因为点啥啊,买卖看着不是挺红火的嘛?” 为啥不出了,她上哪知道去,褚阿奶只能不尴不尬地笑笑:“你等下,我给你进屋喊人去。” 褚阿奶喊了正在屋里看话本的沈鹿竹出来,想着这买家都找上门了,这回这摊子总该出了吧:“门外有人来买纸钱呢,你快出去看看去!” 沈鹿竹人是出来了,纸钱也卖了,只是别说出摊了,全程连一盏茶的功夫都没用上!只见她不过是放下话本,出了趟院门,问了问来的那人,就转身去空屋拿了两刀烧纸,收了钱,扭头就又回了屋子,躺在炕上继续看她的话本子了! 褚阿奶气得不行,跟着也进了孙子小两口的屋子:“今儿个都二十了!你这摊子到底还能不能出了?” “二十了啊,那要不然等九月份再说吧!” 褚阿奶深吸了口气,决定不管他们出不出摊了,今天说什么也得把八月份的钱先要出来:“这摊你爱出不出吧,你们自己的事儿,我管不着,不过这八月的钱总该给了吧!” “钱啊,阿奶来找孙媳妇儿,原是为了这事儿,喏,这就都给阿奶!”沈鹿竹说着,将刚卖烧纸到手的四十文,递到了褚阿奶的手里。 褚阿奶死死地盯着手里被塞进来的四十文钱,心头被瞬间涌上来的怒意淹没,手指紧紧地攥着那些铜板,指尖用力到发白,破口大骂:“四十文!沈氏你不要欺人太甚!咱们当初可是说好的……” 沈鹿竹抚了抚腕上的素银镯子,抬眸看着面前像是要活吞了自己的褚阿奶:“是啊阿奶,咱们当初说好的每月三两,不是您和大伯娘反悔说赚的多要多给的?” “是又如何,你这只给四十文,哪里多了?” “不能只给四十文?赚的多了要多给,那赚的少了自然就得少给,这个月连摊都没出,一共就卖了这四十文,我都还没扣掉成本呢,就都给阿奶了,就这阿奶不会还嫌少吧?” 褚阿奶抖着手,指向沈鹿竹,干裂的嘴唇开开合合好几次,却什么都没说出来,最后紧紧地攥着那四十文铜板,扭身刚要摔门出去,又被沈鹿竹叫住了。 “对了阿奶,家里也没有什么存货了,下次再来人买纸钱就别喊我了,直接打发了便是!” 最近正是农忙的时候,褚大伯分家时得了三亩地,后来又置办了两亩,五亩地只褚大伯和大伯娘王氏两个人忙活儿,最近秋收更是忙得脚不着地,许久都没去过老宅了,自然也没闲功夫关注纸钱摊子。 这天王氏正和男人在地里忙活着,远远地就听见好像有人叫自己,站田埂上望了望,竟是自家婆母! 王氏走出自家田地,迎了上去:“阿娘咋来了,可是有啥事?” “你还好意思问,还不是你出得馊主意,现在要钱,钱没有,我还被那沈氏气得心疼!早知道就不该听你这蠢妇的!”褚阿奶回去后越想越气,又不敢和褚阿爷说,实在没法,这才来找了王氏。 褚阿奶劈头盖脸的一顿数落,彻底把王氏给说懵了,这么大岁数了,还当街被婆母训斥,心里很不是滋味:“阿娘你也不说咋了,上来就先骂一顿,我啥时候给你出什么馊主意了!” “你还不承认,多管沈氏要钱的事儿,不是你说的?要的时候不是你张的嘴?现在可倒好,沈氏不出摊子,不做买卖,连钱都不给了,这个月才给了我四十文!四十文!够干啥的?” 褚阿奶的话像连珠炮一样,也不管王氏听不听得懂,只顾着自己先解气了再说。 王氏最近都很忙,她是知道沈氏那摊子想要休一阵的,只是没想到竟然一直都没出:“阿娘是说沈氏这个月才给了四十文?当初不是说好了多给的吗,她凭啥只给四十文啊?” “不然呢,都是你出得馊主意,现在别说更多了,连三两都没有了!你就别磨叽那些没用的了,快说说现在怎么办吧!”褚阿奶肠子都快悔青了,早知道她当初就不应该听王氏的! “阿娘你,你等我两天,等地里的活儿忙完,我跟你一起去找那沈氏说理去!阿娘放心,这钱她休想赖掉!” 等到王氏忙完了地里的活儿,时间眼看来到了八月末,沈鹿竹的摊子依旧没出! 王氏怕是沈鹿竹故意诓骗她们的,回老宅前特意去赵家门前逛了逛,赵成他娘看见王氏,主动上前打了招呼,还问她知不知道纸钱摊子打算啥时候再出呢? 王氏看着不像是作假的,心里犯起了嘀咕,回来的路上又去了隔壁院子,褚平他爹娘正在院子里晾苞谷,见王氏进了院,钱氏似乎没什么意外:“堂嫂咋过来了,有事?” “啊,没啥事,我回老宅看看,正巧路过就进来瞅瞅你们,褚平这孩子是没在家?”王氏进院看了一圈,没找着褚平,状似无意地问了问。 “堂嫂你还不知道我家这个,愁人的很,成天没个正形,不是跟着一帮闲汉瞎混,就是一觉睡到吃午饭才起,一天天的不叫人省心,前段日子好不容易跟着阿义干了点正事儿,还没等我高兴两天呢,这一不出摊子,就又给打回原形了!” 钱氏好像提起褚平,就有发不完的牢骚,拉着王氏就是一通说,最后还是王氏说着还有事儿,要赶紧过去老宅,才住了嘴。 见王氏出了自家院子,一直没什么动静的褚平他阿爹才开了口:“他娘你也太能胡咧咧了,咱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 钱氏白了自家男人一眼,继续做着手里的活儿:“有啥不好的,我胡咧咧啥了我?” “咱儿子最近不是还成?” “就是因为还成,才更得这么说,你忘了儿子咋说的,他好不容易让阿义给带上正道儿了,可不能让那些个缺德的给搅和喽!要是再有人问起来,你也得像我这么说,听见没有?” 钱氏说完不再和褚平他爹搭话,转身进了灶房,想着儿子也差不多该起身了,便把早饭又重新热上了,她家最近晚上都会关上门,悄悄地做铜钱烧纸,褚平白天没事,晚上更是做的晚些,儿子上进,当阿娘的自然要把保障工作给做好了! 这事儿还得从中秋节说起,隔壁的纸钱摊子一直不出,钱氏见儿子又快变回之前的老样子了,就琢嚰着让褚平过去问问,看看这摊子打算什么时候出,结果儿子去待了一个多时辰,回来就神秘兮兮地说了隔壁的事儿。 说是得一阵儿不能出摊,但是他们要先偷偷地做着,给之后的寒衣节和春节囤货,褚义那边给了钱,赵成负责去进货,他们就晚上趁黑去取来家里做着,做好了也先不往回送,说是等回头能出摊了,再给一起结算。 褚义是他们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人品自然是信得着的,又一听自家儿子说的缘由,钱氏也有些气不打一出来,褚阿奶和王氏未免有些欺负人了,尤其这王氏,都分出去单过了,还回来瞎搅和,以前钱氏就有些看不惯她们苛待了褚义两兄弟,但终归不是自家的事儿,也只能是劝上几句,人家不听她也没法,就私下里照顾两兄弟一下。 现在见那头又耽搁了儿子的正事儿,更是提起来就要骂两句,简直就是个搅家精! 王氏从褚平家院子出来,心下更是狐疑,原本还以为沈氏不过是虚张声势,想要诓骗自个儿,没想到问了一圈,感觉像是真要不干了,不免有些慌了! 最近家里农忙,褚义也跟着忙了起来,沈鹿竹想着给他补补身子,正在灶房里忙活着,就见褚阿奶和大伯娘王氏一起进来了。 “呦,侄媳妇儿这是做什么好东西呢,还是你们这日子过得滋润啊!” 沈鹿竹听了王氏这阴阳怪气的动静,面上不恼,继续看着锅里的东西,笑着回怼:“大伯娘又不是不知道,现在这全家都指着褚义呢,不给他把身子补好了,这要是累垮了,找谁要钱去啊,您说是吧?” 王氏被沈鹿竹噎得不轻,索性不再扯些没用的,直接开门见山:“沈氏,褚义现在还是只做半天的活儿,你答应的银子却不给了,你当初要是真不愿意,大可以直说,答应了又来耍赖,是个什么意思?” “侄媳妇儿当初确实答应阿爷阿奶,每月给三两银子,可后来不是大伯娘和阿奶觉得不妥,说是以后就按照挣到得多少给钱,那挣得多要多给些,挣得少自然就要少喽,我不过是听从长辈的,怎么到了大伯娘的嘴里,竟变成侄媳妇儿耍赖了?难不成大伯娘的意思是只能多不能少,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 王氏也知是当时自己说的话,被钻了空子,只能揪着沈鹿竹不出摊子说事儿:“你直接就停了摊子,一文钱都不挣,这不是耍赖是啥?” 沈鹿竹熄了灶里的火,蹲在地上满脸不解地看着王氏:“我们当初可是问过家里的,长辈们觉得不好,家里不肯做,我们才自己做的,既然是我们自己的私活儿,想什么时候出摊,什么时候停了,难道自己做不了主,还得请示大伯娘不成?” 褚阿奶见王氏被怼得没话,接过了话头:“是,那摊子是你们自己的私活儿,家里头不参言,可褚义只干半天的活儿,你一个月只给了四十文,够干啥的?” “阿奶,这做生意呢,自然是有赚有赔的,之前是正好赶上了中元节,平常日子哪有人家会天天买纸钱啊?家里以前也是做过这买卖的,想来阿奶就是清楚这点,当初才不同意家里再做这个的! 别管是四十文还是六两,这多了少了的,不也都是按阿奶和大伯娘的意思来的?阿奶要是只准挣得多,不准挣得少,那这买卖孙媳妇儿可就真是不知该怎么做了!” 正说着褚义从门外进来了:“阿竹,阿奶要是实在不想让做这买卖,咱就不做了!” 第二十五章 银票纸钱 这情况属实是有些超出了褚阿奶的预料,一听孙子说要不干了,霎时有点手足无措:“这,这是哪的话,啥时候说不让你们做了。” 这人要是习惯了轻易到手的钱,又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放得了手呢!褚阿奶原本只是心里不舒坦,又听了王氏的话,想着要是能多要些银钱不也挺好的,但是停了摊子她可是从来都没想过的! 只要摊子还出,别管是多是少,每个月她总还能拿到点的,不只是银钱,单说吃穿用的这些个东西,褚义两口子这两个月就没少往家里买,又没分家,东西自然也都是一起用的,这要是摊子停了,可就真什么都没了! 沈鹿竹穿过灶房走到褚义身边,挽着褚义的胳膊,看了看褚阿奶没有开口。 褚阿奶觉得自己当初真是不该听王氏的,早知道就消消停停地,每月拿三两银子多好:“沈氏,咱们还是按之前说好的来吧,每个月三两!” 同样懵着王氏被身旁的褚阿奶捅了捅,也跟着反应了过来:“啊,对,不然还是按之前的吧!” 沈鹿竹靠着褚义的胳膊,低着头也不看褚阿奶和王氏,脚尖轻点着地面:“可我觉着现在这样挺好的,要不还是别变了吧,若是哪天阿奶和伯娘又觉得不妥了,改来改去的也麻烦!” 褚义侧头看向一旁的妻子,声援她:“确实。” 沈鹿竹心里偷笑,面上不显:“再说哪个月要是又挣的多了些,只给家里三两,就像大伯娘说的,我们也亏心不是……” “怎么会,不会的!再说……再说这买卖本来就是你们自己的,那三两不是补贴休的那半日的嘛,哪来的什么亏不亏心的,还是按之前的吧!”褚阿奶说着又推了下王氏,让她别干站着,赶紧吱个声! 眼见着这么一会儿,王氏就被褚阿奶推了好几下了,沈鹿竹不免觉着好笑,之前在王氏那受的气,也消了大半! 况且让她们主动要求变回每月三两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沈鹿竹觉得是时候进行下一步了,于是悄悄捏了捏褚义的手。 褚义会意:“听阿奶的也不是不可以。” 褚阿奶见孙子松口,自己也跟着松了口气:“好,好,好,这就对了嘛,那八、九月的……” “阿奶别急,我看还是先把阿爷叫来再说吧,毕竟是家里的事,也不能总瞒着阿爷私下讨论不是?”沈鹿竹定定地看着褚阿奶,打断了她要钱的话。 褚阿奶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去叫了褚阿爷,两人在正房嘀咕了许久,才喊了褚义等人进屋。 听了老伴儿说的,褚阿爷对王氏多有怨言,觉得她即贪又蠢,竟被个小辈耍的团团转,对沈鹿竹也同样心生不满,为了些许银钱顶撞戏耍长辈,也不是个省心的! 坐在主位上,褚阿爷拿着细烟袋一口一口地抽着,见人都进屋坐下了,抬眼瞥了王氏一眼,随后看向褚义两口子:“沈氏,当初是你来找我跟你阿奶主动提的这事儿,今儿个又把大家都叫来,可是有了什么其他想法?” 见褚阿爷只字不提大伯娘和阿奶反悔的事儿,言语中还仿佛是在怪自己找事儿一般!要不是阿爷阿奶单独待了许久,刚又正巧让她看见阿爷白了大伯娘一眼,沈鹿竹都快以为,这里面也有褚阿爷的手笔了! “也没什么,就是趁着大家都在,孙媳妇儿想请阿爷,去请一下族长他老人家,过来给咱做个见证!” 按说沈鹿竹该见好就收的,就算她不在乎王氏,可也还是要顾及褚阿爷和阿奶的,毕竟他们是褚义的亲人,以后也还要继续在一起生活,真撕破了脸,总归是不好的! 可事已至此,若不趁机将此事摊开来讲明白,逼着褚家长辈给个承诺,这次的事儿,怕是以后三不五时就会上演! “滋啦”一声!沈鹿竹这话儿,就像是水滴溅进了热油里,打了褚家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本以为小两口只是想趁机告个状的褚阿爷,也属实是吃了一惊,顿时大声质问:“沈氏,你这是何意?” 沈鹿竹从容地看着褚阿爷的双眼,淡淡开口:“在座的都是长辈,哪位长辈的吩咐,我们都不好不听,只是如此这般……今天这位觉得这里不妥,明天那位又觉得那里不对,孙媳妇儿实在是不知道,这买卖到底该怎么做了!索性就想着讨个方便,麻烦族长他老人家来给定个章程,做个见证!以后哪天,万一孙媳妇儿做的不好,出了什么纰漏,有了这茬儿,也省着阿爷阿奶吃亏了不是!” 听听这话,听听!句句是小辈对长辈的恭敬,句句是怕他们吃了亏,可哪一句不是在点他,不是在说家里人不该插手他们的事儿! 刚在灶房王氏就觉得,这事儿要不好,见婆母真的被撺掇着去找了公爹,怕最后这屎盆子都扣自己脑袋上,本想着要不要偷偷溜了,可褚义两口子一直站在旁边,只能硬着头皮跟着进了屋! 一听沈鹿竹说的这些儿,王氏就像被踩了痛处的猫,瞬间炸毛:“沈氏你什么意思?不过是提点你两句,你要是不想没人逼着你,你还想找族长告状去不成!” “我不过是和伯娘一样,担心爷奶吃亏,想请族长做个见证罢了,哪来的告状一说,大伯娘又没做亏心事,怕什么?” “你少在这儿给我鬼扯,谁怕了!再胡说我撕了你的嘴!”王氏被激得失了心神,猛地站起指着沈鹿竹嚷着,仿佛真要撕了她一般! 褚义闻声也站起身来,挡在沈鹿竹身前! “啪”的一声,刚还在褚阿爷手边的茶碗,就被摔在了堂的地上,碎得不成样子! “都给我坐下!” 也不知是被褚阿爷吼得,还是被崩起的茶碗碎片吓得,王氏没敢再说些什么,悻悻地坐了回去。 褚阿爷环视屋里的众人,深吸了好几口气,低沉着嗓子冲着沈鹿竹说道:“不过是家里的小事儿,沈氏你有什么想法直说便是,不用拐弯抹角,攀扯什么找不找族长的,老头子我要是应了,还能框你不成!” “阿爷自然是一言九鼎的,只是,若是下次再有人来找孙媳妇儿,说阿爷做了什么决定……”沈鹿竹只说到一半,就收了声,可意思屋里的人却都听懂了! “褚家还是老头子我当家呢!这事儿我说定了就定了,就按之前说的办,以后谁再说些有的没的,你来找我!” 褚家门前的纸钱摊子重新出摊了,沈鹿竹原以为停了快两个月,之前好不容易攒的客源,估计会流失不少,谁想出摊没两天,消息就在附近传开了,客流竟然没受到丝毫的影响。 原是这一个多月,乡亲们有需要就只能到镇上去买,没有深受他们认可的铜钱烧纸不说,还要搭车费搭时间的,一对比下来还是到沈鹿竹的摊子上买更方便划算些! 赵成、褚平和沈家之前悄悄做的铜钱烧纸,也被陆续送到了褚家,沈鹿竹的纸钱买卖再次步上了正轨。 不赶上清明节、中元节这种日子,纸钱摊子的生意并不忙,虽然要为之后寒衣节和春节做准备,但褚义两口子只需隔几天去镇上进次货,回家后再发给各家,每日收一下做好的铜钱烧纸,按刀算钱就好! 闲来无事,沈鹿竹就又想起了之前生日时,褚义说做好了的印板。 印板被褚义雕刻得十分细致,各面都被打磨光滑,背面还按了把手,便于翻印的时候拿取,还在沾墨的一面涂了桐油,避免翻印时,木材会吸收过多的墨汁。沈鹿竹拿了家里上次买的纸墨试了下,印出来的银票纸钱非常工整清晰,没一会儿功夫就能印出一打来,比她用画得可快多了! “褚义,你真是个天才!你看这银票纸钱印的,是不是跟我之前画的完全看不出区别!” “那我抓紧再做几个。”褚义见妻子满意,猜她可能不久之后,就会卖这个银票纸钱,便打算赶快做多几个印板出来。 沈鹿竹知道褚义的意思,仔细想了想:“这个银票纸钱面额这么大,不如咱们就按张卖好了,想来应该不会有人一次买太多的,这个印板,暂时应该够咱们用的了!” “好,听阿竹的!” 沈鹿竹无事的时候,就会裁了纸,用印板沾了墨印上几张。没两天,就把上次买来的白纸都印成了银票纸钱,攒了厚厚的一打,随后褚家门前的纸钱摊子,又出了新款的消息便在村里又传开了! 来买纸钱的邻村大娘,指着银票纸钱问着:“褚家媳妇儿,你们家新弄的这又是个什么啊,你给大娘说道说道?” “大娘,这是银票纸钱,样子和银票有些类似,不过这个是专门为白事准备的,一张的面额就是千万两白银呢!” 路过的人听着新奇:“你是说这是给死人用的银票?咱们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银票什么样呢,快让我看看!” 沈鹿竹听了,笑着递上了一张银票纸钱,给那人细看。那人拿在手里,左看看右看看,白白的一张纸,上面还画了不少好看的纹样,看着确实比以前的黄烧纸强上不少:“这上面写的都是啥啊?” 沈鹿竹又拿了张纸钱,指着上面的字,一一念给那人听:“最上面是‘天地钱庄’,两边写的是‘天地通用,化焚为金;善神庇护,恶神远避’,最中间的大字是‘白银千万两’!” “还真是白银千万两啊!那你这银票的纸钱,咋卖的啊?” “这个是按张卖的,两文钱一张!” 邻村的大娘听了稍有些犹豫:“两文钱倒是没多少,可就买这么一张纸,二十文能买一刀黄烧纸了,买这也才十张,不怎么划算啊!” 第二十六章 表妹 做银票纸钱得用书肆卖的宣纸才成,这种纸颜色白皙,纸张也更细腻,更接近银票纸张的样子,可宣纸的价钱,自然要比粗糙的黄烧纸贵上许多。 黄烧纸进价一刀才十四文,可四尺全开的宣纸,就算是质量最差的,一张也要八文! 做银票纸钱的纸张,一张四尺的宣纸就能裁出十八张,再加上墨条的成本,沈鹿竹和褚义也是商量了许久,才定了一张两文的价格! 开门做生意,自然是没有强买强卖的道理,邻村大娘既觉得不划算,沈鹿竹也不会多劝:“大娘要觉得不划算,咱家还有其他的纸钱,您再看看别的!” 邻村大娘买了两刀铜钱烧纸,付了钱临走时,又上手摸了摸一旁的银票纸钱,朝沈鹿竹笑了笑:“褚家媳妇儿,你这银票纸钱,做得确实是挺好的哈,你看能不能给大娘便宜点,便宜点大娘买回去,给你在我们村里说道说道,你看行不?” 沈鹿竹是想过的,先试着卖几天,然后再搞个优惠活动,好给银票纸钱做个宣传,现在既然大娘提了,提前两天也无妨。 “大娘,看您这般气度,家里准是有读书人的,您该知道笔墨纸砚这些最是金贵了,咱们这用的纸墨成本可不低,不过我看您面善,又是真心想买,要不这样,您买三张,我就收您五文钱怎么样?” 邻村大娘被夸了自是开心,想了想花六文就便宜了一文,到也划算:“成,那就来上三张!” 沈鹿竹见状,忽然心生一计:“大娘你可真敞亮,这样吧,以后您亲戚朋友要是来买,我都给他们按三张五文算可好,来了跟我提您就成!” 在邻村大娘看来,这种占了便宜还能在村里挣把面子的好事儿,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忙应承着给了钱,喜滋滋地回了村! 刚路过凑热闹的那人听了,也忙上前打听:“褚家媳妇儿,我要是也买,是不是也能便宜些,回头亲戚朋友来了,可也好使?” 沈鹿竹冲那人笑了笑:“那当然了,婶子回去就让他们只管来找我便成!” 这天,沈鹿竹和后续来买纸钱的都说了这话儿,只要今天买了银票纸钱,就有这待遇! 就这样不断有人,从摊子前喜滋滋地回去,到处和自家亲友说,到褚家的纸钱摊子那,只要提自己,买那新出的银票纸钱,就能便宜嘞! 短短几个月,继铜钱烧纸之后,褚家的纸钱摊子,因为沈鹿竹的小小手段,就在十里八村,又火了一把! 九月中旬,提前准备的铜钱烧纸,就填满了褚家老宅的两间空屋,可为了迎接之后的寒衣节和春节,这些是远远不够的,屋里放不下,眼见着气温一天比一天冷,宁川府的冬天可比春夏要潮湿不少,纸钱也无法放在室外。 最后还是褚平他阿娘出了主意,听去送铜钱烧纸的褚平提了提,连忙过来找了褚义两口子,说放在她家的空屋里不就成了,俩家就在隔壁,到时拿货也方便。 沈鹿竹就和褚义商量着,之后多付给褚平些钱,就当是屋子的租金。还有赵成,之前停摊的时候,帮着进货送货的,也没少忙活,亲戚朋友们肯帮忙,是情义,自家可不能理所当然的受着! 九月下旬沈鹿竹的纸钱摊子,随着寒衣节的临近,再次热闹了起来! 十月初一,进入寒冬后的第一天,从这天起直到十月中旬,人们会祭扫烧献,纪念仙逝的亲人,谓之送寒衣,故得名寒衣节! 天气转凉后,褚义就在凉棚的两侧和后方,加了稻草编成的帘子,还在棚里备了火炉,眼下他们一边烤着火,一边忙着给顾客拿纸钱收钱,倒也感觉不到有多冷! 铜钱烧纸卖得依旧火爆,银票纸钱的销量也很可观,来买纸钱的,都会一道儿带上几张回去。 天气越来越冷了,再加上又飘了雪,褚义便不肯让褚三叔再出来帮忙了,褚礼和褚秀秀倒是依然兴致不减,每日得了空就跑出来帮忙! 同中元节一样,纸钱摊子前的火热气氛,一直到了十月中旬才渐渐冷清下来。 这天上午,沈鹿竹和褚秀秀边烤火边看着摊子卖货,刚送走面前的两位顾客摊子前没了人,一个看着年纪不大的姑娘,就从村道的另一侧走了过来,站在了摊前。 沈鹿竹方才就注意到她了,穿着一身破旧,但还干净的青色夹袄,看上去十七八岁的样子,似乎在对面站了许久的样子,等着摊前没了人才走过来。 “姑娘要买哪种纸钱?” 青衣姑娘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般,双手在身前拧得快打了结,闻声抬头看了沈鹿竹一眼,又快速地低了下去:“我,我不是来买纸钱的。” 她声音太小,又刮着风,沈鹿竹实在是没有听清,只得又问了一遍。 那青衣姑娘深吸了几口气,才稍大着声音重复道:“我不买纸钱,我找褚义!” 闻言沈鹿竹愣了一瞬:“褚义他在后院忙着,我是他娘子,你有什么事儿,可以先和我说,还不知道你是哪位?” 青衣姑娘抿了抿唇,又看了沈鹿竹两眼:“你是表嫂?我是蒋娟,褚义表兄的表妹,我阿娘是他姨母,我,我有些事儿,想请表兄表嫂帮忙!” 沈鹿竹是知道褚义还有个小姨母的,只是没怎么听褚义和外祖家提起过,也不知道姨母家还有个表妹。 面前的姑娘看着是个本分老实的,再说他们也不是什么权贵之家,想来也不会有人大费周章地来骗人。 沈鹿竹从纸钱摊子后绕了出来,扭身嘱咐褚秀秀:“秀秀,你帮堂嫂看一下摊子,堂嫂一会儿就回来,要是有什么事就进院子喊人!” 褚秀秀乖乖点头:“知道了堂嫂。” “表妹跟我进来吧,我带你到堂屋坐一下,再去叫褚义过来!” 表妹蒋娟依旧低着头,只回话的时候,才会偶尔抬头看一眼:“不用了,表嫂,我就在这儿等着就成。” “外面这么冷,还是进屋暖和暖和吧,再说褚义那儿,也不知道一时半会儿的能不能停手,总不好叫你一直在外面冻着,来吧!” “谢谢表嫂。” “客气什么!” 褚义正在后院给新做的棺材打磨,见妻子过来叫自己,还以为是前面摊子出了什么事儿,一问才知道,是姨母家的表妹来了:“小时候好像见过两次,可说了什么事儿?” “没有,我看她脸色不大好,就把摊子托给了秀秀,领她去了堂屋喝茶。”难怪她没听人提起过,没想到连褚义也只是在小时候见过。 两人说着话进了堂屋,蒋娟正捧着沈鹿竹给她的茶碗暖手,见有人进屋,忙放下手里的茶碗,站了起来:“表嫂。” 沈鹿竹介绍着:“这就是你表兄褚义。” “表兄。” 褚义看着眼前的女子,没有应她:“你说你叫蒋娟?你阿爹阿娘是谁?” 蒋娟怔了下,看上去有些无措,随后抬头看向褚义:“我阿爹是蒋二,阿娘是崔英,表兄我真的是你表妹!” “抱歉,我见你时还小,表妹找我何事?” “是我突然上门,表兄不认得也正常,今儿个来是,是想和表兄表嫂借钱的,请表兄表嫂帮帮我!”说着竟然跪了下去,还好沈鹿竹反应够快,急忙把人给扶住了! “你有话好好说就是,这是做什么?” “表嫂,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我儿小宝昨天下午掉进了河里,泡了好久冰水才被救了上来,一直高烧不醒,家里实在是没有银钱,现在连药都抓不起了,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听人说褚家表兄卖纸钱的买卖红火,这才上门的,我确实没有法子了,郎中说不能再拖了,表兄表嫂,求求你们了,救救我儿吧,他还不到三岁啊!” 蒋娟哭得不能自己,整个人像是被抽了筋骨一般,向地上瘫去,褚义见沈鹿竹支撑不住,赶紧上前帮着把人扶着坐在了椅子上。 沈鹿竹轻拍着蒋娟的背,帮她顺气:“快别哭了,表妹你需要多少?” 蒋娟紧紧抓着沈鹿竹的手,仿佛她是她的救命稻草一般:“郎中说怕是得个三五两,我会还的,表嫂,我一定会还的!” 褚义拿了帕子递给妻子,沈鹿竹替蒋娟拭了泪,把帕子放到她手中:“钱我们借你,表妹快别哭了,在这儿坐一下,我们马上就回来!” 夫妻俩回了房里,沈鹿竹从炕柜里拿了钱匣出来,之前挣的大部分都被换成了银票,藏在了其他地方,纸钱买卖挣的都是铜钱,最近一直在忙,就没来得及去镇上换,银票面额太大,沈鹿竹只好拿来线绳,和褚义开始串铜钱。 “褚义,等下要不要回趟我娘家,让阿爷跟着表妹回去,给小宝看看?” “那孩子多半是被冻坏的,表妹既已请了郎中,还是先不折腾阿爷了,先把钱给她去抓药,明后天看看情况再说!” 两人麻利地串好了铜钱,沈鹿竹怕蒋娟就这么大刺刺地拿回去太过显眼,又找了块花布,垫了两件旧衣裳在里面,伪装成个小包裹,才拿去了堂屋! “家里做的这买卖,进出都是铜板,没有那么多碎银,只能给你串了十贯铜钱,先拿回去给孩子抓药!”沈鹿竹说着把手里的包裹塞给了蒋娟,嘱咐她回去的时候小心些。 十贯铜钱,那就是十两银子! 蒋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是实在走投无路了,才想着找表兄试一试的,毕竟多年都没有来往,她自己都没敢抱着太大的希望,可毕竟是自己儿子的命,哪怕只有一点可能,她也得来求一求:“表兄表嫂放心,这钱我一定会想法子还的!蒋娟下半辈子,做牛做马也要报答表兄表嫂的大恩!” 见蒋娟说着又要跪下,沈鹿竹忙拦住她:“这些儿以后再说,眼下先给孩子抓药要紧!” “没错,快回去吧!有什么要帮忙的,就来找我们!” “谢谢表兄!谢谢表嫂!” 第二十七章 遭贼(一) 沈鹿竹和褚义送走了蒋娟,也没了继续出摊的心情,便提前收了纸钱摊子。褚义回到后院继续做工,沈鹿竹就搬了个小凳子坐在一旁,褚义劝不动妻子,又怕她冷,就把摊子里的火炉拿了过来,让沈鹿竹烤火。 “褚义,小宝会没事的吧!” “会的!” 见沈鹿竹在一旁不再出声,有些闷闷的,褚义想了想说着:“我八岁之后就没再见过姨母和表妹了!” “是姨母和外祖家发生什么了吗?”沈鹿竹方才就隐隐猜到了,表兄妹互相不认得对方,蒋娟表妹家里出事儿急需用钱,不去自己外祖家,反倒来找多年未见的表兄。 “嗯,断了关系!” 褚义他姨母崔英,是崔家最小的那个闺女儿,十六岁那年嫁给了附近朱屯村的蒋二,结婚第二年生了女儿蒋娟,蒋娟四岁那年,她阿爹蒋二染了恶疾,没两个月人就去了! 女儿无子丧夫,崔家担心崔英在蒋家日子不好过,就打算接她和蒋娟回家,蒋家不同意蒋娟去崔家,崔英又舍不得女儿,此事也只好作罢! 可谁想,第二年就传出了,崔英要出嫁的消息,嫁得还不是别人,正是蒋二那死了娘子,独自带着女儿的鳏夫大哥蒋大! 消息一传出,崔家人就赶紧找了崔英求证,担心她是被蒋家长辈逼迫的,还打算直接将闺女儿给抢回来! 结果崔英却跟崔外婆说,她是自愿的,她要嫁给蒋大! 对于这事儿,蒋家自然是乐意的,蒋家两个儿子,小儿子走了,大儿子没了媳妇,都只留下了个孙女,崔英若是嫁给蒋大,一来两个孙女以后不用担心有了后娘,或者亲娘改嫁变得没爹没娘的情况,二来也省了一笔重新给大儿子娶亲的花销,虽说可能说出去不好听些,但时间一长,谁还记得他们家这点事儿! 崔英铁了心要嫁,蒋家又乐享其成,崔家想尽了办法也没能拦住! “外公外婆一气之下,就和姨母断绝了关系,打那以后,就再也没见过了!” 沈鹿竹听后不免有些唏嘘:“褚义,咱们以后一定要一直好好的才行。” “好!” 两日后,蒋娟托人传了消息过来,说是孩子醒了,烧也退了,只是身子还很虚弱,蒋娟正照顾着,没法抽身过来,说是等过些日子孩子身子彻底好了,一定带着孩子登门感谢! 听闻小宝转危为安了,沈鹿竹和褚义这才松了口气! 寒衣节这波,铜钱烧纸加上新上市的银票纸钱,比之前中元节赚得还多上不少! 和上次一样,过了寒衣节的高峰,沈鹿竹的纸钱摊子就又停了,毕竟挣钱就是为了过好日子的,劳逸结合是一定要的。 眼见着就要到十一月了,天气也越来越冷了,在外面支摊子实在是遭罪,褚义就想着在院门外,紧挨着院墙给沈鹿竹盖个小砖房,里面再搭上个小火炕,以后就当作他们的小铺子,这样冬夏都不用遭罪了,这事儿沈鹿竹自然是举双手赞成的。 于是趁着停摊又是农闲,褚义很快就买来了砖瓦,又找了几个村里的泥瓦匠,开始动工! 十一月初,新铺子终于盖成了,里面不仅搭了火炕,还用砖砌了个柜台,比当初预计得也大上了不少,这样除了平时卖货,也能存放纸钱,一举两得。 铺子刚盖好潮气大,还不能马上投入使用,需得烧着火炕烘上几日才成。 这天晚饭前,沈鹿竹正和褚阿奶在灶房忙活儿,褚义出来给铺子里的炉子天柴火,褚义刚锁了铺子的门,就见院子里不知何时进了个人,猫着腰鬼鬼祟祟地,正在悄悄关上他们屋的房门! 此时天色已经微微发黑,褚义有些看不清,正打算悄悄走到他背后抓个正着,褚礼推门从三叔的屋里走了出来! 那偷儿听见动静,正打算从大门逃跑,扭身就看见了已经堵在院门的褚义,慌不择路只能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去。 褚义一路追着那人来到后院,那偷儿已经爬上了院墙,见身后人紧追不放,一时慌了手脚,竟直接从院墙上跌了下去,一瘸一拐地跑进了暮色中。 褚义两口子的屋里,炕柜和梳妆台的抽屉都被打开了,东西被翻的到处都是,就连当初沈家抬来的那两个大木箱子都给掀开了,沈鹿竹平时出摊用的那个钱匣子也被找了出来,此刻正掀翻了扔在地上! 褚义进屋的时候,沈鹿竹正忙着清点损失,秀秀和褚礼帮着收拾满屋的东西,褚阿爷见褚义独自回来,知道是让那偷儿给跑了,问着:“可看清了是个啥人?” “生面孔,只知道是个中等身高,偏瘦的年轻人。从后院的墙上摔了下去,还刮到了院外那颗歪脖子树,应该是受了伤!”褚义说着将从树上取下的破布拿了出来,布料被血淋了个透儿,伤的应该不轻。 褚阿爷叹了口气:“眼看着年底了,这小偷小摸事儿的怕是要多了,家里做着买卖,自然就会被盯上,以后出来进去的,都注意着些,可知道都丢了些啥?” 沈鹿竹检查完两人平日放银钱的几处地方,松了口气:“钱匣里的那些铜钱没了,别的都还在!” 褚三叔知道小两口平日买卖进出都是铜钱,听说钱匣子里的都没了不免有些着急:“都没了?那得有多少?” “三叔别担心,丢得不多,好在前阵子去了趟镇上,大部分都换成了银票藏着,首饰什么的在暗格里也都还在,钱匣里就留了些平日用的零钱,最近盖房子又花去了不少,算了算顶多二两银子!” 幸亏她和褚义习惯了,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镇上把大部分的银钱换成银票,褚义还在炕柜下面,用小木板做了个夹层,换回来的银票都被藏在了那里。 小偷只翻了柜里,没发现柜子和炕面的缝隙间还有夹层。沈鹿竹的那些首饰也都锁在梳妆台的暗柜里,没被找到真的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褚三叔闻言松了口气:“二两也不少,还好别的都没事,碰见这种事儿,哪怕就只有一文,也是糟心!” 褚阿奶听了,松了口气的同时,心底又涌上一阵后怕,幸好当时老头子在房里,又发现的早,要不然她攒着的那些银子,岂不是也要遭了殃! 饭后,收拾好了被翻乱的屋子,沈鹿竹跟褚义商量着,回头去买把大锁来,以后只要人不在屋里就给它锁上,虽说这次丢的不算特别多,可二两银子干点啥都比被偷了强! 褚义觉着他们应该是被人盯上了:“那个时辰,家家都有人,明知道有人,还直接进了咱们屋。” “你是说,小偷就是冲着咱们来的?也是,咱们买卖红火,十里八村的估计没人不知道,定是提前踩好点的,那他这次只找到了两贯铜钱,褚义你说他会不会再来啊?” 明知道他们家有钱,踩好了点,却又没偷到多少,沈鹿竹觉得,那小偷八成是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再来定要把他抓到!” 新铺子烘了几日,沈鹿竹的纸钱铺子又重新开了张,每日迎来送往,可却再也没见有小偷来过,本以为可能是那人胆小,上次差点被抓住,便不敢再来了。 谁知腊月初三那天,赵成来送铜钱烧纸的时候,带来了个消息:“刚来的时候碰上个人,在你家后院那,趴着墙探头探脑的,估摸着不是什么好人,见我喊他蒙着头就跑!” 听见这话儿,褚义放下手里正在搬的烧纸:“什么样的人?” 赵成回忆了下:“个子不高,还挺瘦的,脸被蒙住了没看清,不过年纪应该不大,啊对了,脚好像有点跛。年底了,那些欠债的,手痒的,都要想法子弄钱过年呢,家里做买卖的最容易招人惦记,还是小心着点!” “放心,你家里也注意着点!” 褚义送了赵成出门,就回了铺子,继续陪着沈鹿竹卖纸钱,新盖的铺子遮风又暖和,待在里面没人时就闲聊两句,到也不算难熬。 “褚家媳妇儿,帮我拿刀铜钱烧纸,再要三张这个银票纸钱,这盖了新铺子,看着就是和之前的小摊不一样,连柜台都有了!”来人说着把钱直接放在了新砌的柜台上。 见褚义把纸钱都递了过去,沈鹿竹才把钱收在钱匣里:“是啊,比之前也舒服了不少!对了婶子,最近要是买纸钱的话,别赶在腊八那天来,那天家里没人的!” 沈鹿竹这话说的有些奇怪,这纸钱买卖,又不像是卖杂货的,咋会有人三不五时就上门来买。 不过那邻村的婶子光顾着八卦了,哪还有功夫想那么多:“腊八过节呢,家里咋还没人?” “就是因为过节才不在家的,打算全家一起到镇上去逛逛,也尝尝镇上铺子里的腊八粥是个什么滋味!” 整个下午沈鹿竹几乎逢人就说,腊八那天不要来买纸钱了,家里没人! 有的人脸上笑盈盈地应承着,心里却不以为然,不就是个粥嘛,还能吃出龙肉不成?到底是买卖红火挣到钱了的,过个腊八,还要全家跑到镇上去过,瞧给她嘚瑟的! 也有熟悉些的还会调侃下沈鹿竹,让她回来也给大伙儿说说,这镇上铺子的腊八粥,和自家煮的到底哪不一样! 还有听了这事儿,忍不住有些后悔的,早知道褚家的日子能这么红火,当初就把自家闺女儿嫁过去多好! 别人怎么想都不关沈鹿竹的事儿,反正过不了多久,他们家腊八那天没人这事儿,该知道不该知道的,应该就都知道了! 第二十八章 遭贼(二) 腊八这天刚吃过了早饭,褚家人就都穿戴整齐,热热闹闹地在路边坐上了去往镇上的牛车! 门前的路对面,一个略显瘦弱男人,此时正躲在路边的柳树后,盯着眼前的一切。直到牛车拉着褚家人,摇摇晃晃地走远不见了影子,男人才从树后走了出来,微跛着脚快速地绕到了褚家后院,见左右没人,攀着那颗歪脖树,从院墙翻了进去! 另一边牛车刚拐过路口,原本还安静坐在车上的沈鹿竹,猛地一拍大腿:“哎呀,停车停车,快停车!我灶上还烧着水,火忘熄了!” 褚阿奶也跟着嚷道:“你这人是怎么干活儿的,这都能忘,这房子要是烧了可咋整?快停车,让我下去!” 车夫在路边停了车,把褚家人放了下来,今儿个腊八去镇上的人本就少,在褚家门前看见这么些人,他还挺高兴的,谁成想这还没走出村子呢,就又都要下去了,车夫有些不快却也没有办法,褚义递了五十文给车夫:“这是辛苦钱,家里有急事,实在是不好意思!” 褚家人从另一条小路悄悄绕了回来,进了隔壁褚平家的院子。安顿好家里人,褚义来到前门外和躲在那的褚平汇合:“怎么样?” 褚平小声说着褚家人走之后的情形:“你们走后,我看他就绕到后面去了,成哥跟他弟在后院那边守着,刚他弟悄悄过来说人已经翻墙进去了。” 那个瘦弱的男人,翻过院墙后径直穿过了后院,许是知道院子里没人,且一时半会儿都不会回来,行动变得肆意起来,先撬开了正房的锁,没找到什么值钱的东西,这才走向了褚义和沈鹿竹的屋子,门上锁了把大锁,那人撬了许久才把它打开,进了屋子。 那人直接走向上次翻到钱匣子的炕柜,熟门熟路地从最底下拿出了那个大钱匣,这次里面的铜钱比上次的多了不少,不过怎么看最多也就四五两,这褚家的纸钱买卖不是很红火嘛?怎么这两次来,钱都不多啊? 正纳闷着,忽地感觉背后一阵劲风,脑后突然剧痛,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原来这一切都是褚义他们的圈套,沈鹿竹特意和别人说起,自家腊八要去镇上过的事儿。这边全家兴师动众地出了门,那边褚平一早就躲在自家门后,盯着院外的动静,因着不确定那偷儿会从哪进褚家,赵成就带着他弟守在后院外不远的地方,打算等着褚义一家绕回来,就给他来个前后夹击! 日上三竿,褚家院里院外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这些人都是被吵嚷和叫骂声吸引过来的,多亏了褚阿奶和褚平他阿娘钱氏,先是住在附近的邻居,之后是在附近游逛的闲汉,再后来半个村子的人,都跑过来凑热闹了! 那偷儿此刻被绑了手脚,正躺在褚家院子里,跑来围观的人好不容易挤了进来,看了看那人,嘟囔着:“哎,这人不是朱屯村的王铁成吗?” 旁人听了忙问:“你确定?朱屯村的你咋认得?” “额……这你就别管了,反正我认得他,肯定是没跑了!” 认出的这人是村里有名的懒汉子,平日里吃喝嫖赌啥都干,正巧朱屯村就有人开了家赌场,夏天斗蛐蛐,冬天打麻将,摇色子,十里八村的闲汉都爱往那凑! 旁人一听他这话,就猜出了大半:“三小子,你是不是又偷跑去朱屯村耍钱去了,这该不会是你赌友吧!” “瞎说啥呢,我早就戒赌了好不好,你别血口喷人啊!” “还戒赌,就你?谁信啊!” “哎,你这人……” 一起看热闹的见两人吵了起来,赶忙劝架:“好好的吵啥吵,三小子你要真认识这人,不如去趟他家喊人过来,褚家八成也不认得他,也不能总这么一直捆着!” 三小子一想也是,他本就是来凑热闹的,一直这么捆着,还有啥热闹好看的,于是又挤出了人群,朝朱屯村跑去。 褚义打的不重,王铁成其实早就醒了,只是不愿面对眼前的场景罢了,听见有人认出他来了,还要跑去他家喊人,索性打算装死到底,料想褚家人也不敢把他咋地!正琢么着一会儿家里来人了,他该如何脱身呢,就被褚阿奶一盆凉水泼在了脸上! 这可是腊月间,别说被泼得王铁成了,就连站在一旁看热闹的人,都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王铁成被刺激的尖叫了一声,抖着身子坐了起来,见实在躲不过去,便装作一副惊恐的样子缩在地上:“你们谁啊,为什么打我,还把我绑了,还有没有王法了!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你还要上王法了!你说为啥把你绑了,你个黑心肝的,偷钱到我们老褚家头上来了!”褚阿奶想起她攒着的那些银子,就觉着后怕,见这小贼居然还敢倒打一耙,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谁偷了,我浑身上下连半个子都没有,你这老太太少在这胡咧咧!”王铁成想起匣子里的那些铜钱,还好他还没来得及揣兜里,心里顿时安定不少,没有证据凭啥说他偷:“捉人要捉赃,我身上一文钱都没有,偷得你家哪门子的钱?” 褚平他阿娘钱氏嚷着:“那是你还没来得及拿走!要不是我侄子他们临时有事儿回来了,逮了你个现形,这家说不定都让你给搬空了!” “就是!你要不是小偷,那锁咋都被你撬了?我孙子在屋里逮住的你,你还敢抵赖!” 王铁成面对钱氏和褚阿奶两个,丝毫不见退缩,梗着脖子继续耍赖:“那锁可不是我撬的,谁看见是我撬的了,你看见了?谁知道你家啥时候进了贼,我只是碰巧路过的,你们休想往我头上赖!” “放屁,你个混蛋玩意儿!你路过还能路过到我家屋子里!趁着我家没人进了院子,不是偷东西是干啥的,难道还串门子不成!” “哎!没错,我就是来串门的,我是你家亲戚……” 沈鹿竹和褚义闻言对视了一眼,亲戚?这人还真敢编! 王铁成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哭喊声给打断了:“我的儿啊,谁把你弄成这样的啊,你干啥了,又干啥了啊?” 原来是三小子带着王铁成他阿娘赶了过来,王婆子扑在儿子身上拍打着他,小儿子这两年被村里那些闲汉带坏了,越发的不省心,家里不知道都给他收拾了多少烂摊子了:“你咋就不能让我省省心啊,你又干啥了啊你啊?” “阿娘,我啥都没干!是他们冤枉人!他们诬赖我偷钱,阿娘真不是我,不信你摸摸,我身上一文钱都没有!” “你没干?”王婆子将信将疑地摸了摸儿子身上的口袋,确实啥都没有:“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铁成身上啥都没有,凭啥说他偷钱了?他没偷,你们赶紧把人放开!这大冬天的是要冻死他啊!” 褚阿奶拿着被撬坏了的锁,扔到了王婆子面前:“你看看这锁头,再看看那屋里,分明就是来偷的!他身上没钱是还没来得及往兜里揣,就被我们逮住了!” 王铁成仗着钱不在自己身上,咬死了不认:“你这老婆子血口喷人,我说了不是我,无凭无据的,你们别想往我身上赖!” 沈鹿竹不想跟这种无赖攀扯,见他娘王婆子似乎还成,正欲上前两步与她分说,就被褚义按住了胳膊,挡在了她身前。褚义拿着自家那个大钱匣子来到王婆子面前:“大娘,他是我逮到的,我进屋时,他正捧着钱匣数钱,钱没在他身上,一是来不及,二是这里有几千个铜板,他揣不下!” 褚义说着还打开了钱匣子,给王婆子和围观的乡亲们看了看。 “我没有!哪个偷钱的不是拿了钱就跑的,我疯了不成,不着急跑还在那数钱?” 挤在最前面的冯瘸子听了不由得笑了:“谁不知道他们老褚家今儿个没人,到镇上过腊八去了,你着得哪门子的急啊?” 紧挨着的老刘头也道:“谁说不是呢,我看你八成就是听说人家没人才来的!哎,不对啊,褚家小子,你家不是要去镇上,咋还在?” 沈鹿竹听了忙出来解释:“都怪我,本来都坐着牛车快出村了,才想起来灶上还烧着水,这不赶忙叫停了车回来了!得亏回来了,不然就让这偷儿得逞了!” “对对对,我看见了,那牛车刚路过我家门口,我就听见褚家媳妇儿说忘了熄火,她家老太太还喊来着,烧了屋子可咋整!”是家住村头的胖婶儿,早上到院外取柴火,正好看见了牛车上那一幕。 王婆子听人说了一圈,想了想自家儿子这两年的德行,知道这事儿八成是板上钉钉,赖不掉了:“是我铁成不对,可你看他没偷成,你们也没啥损失,这也绑了他半天了,老太太我给你赔个不是,对不住了,这事儿就这么算了中不?” “恐怕不行!” 围观的见褚义摇头拒绝,觉得他有些不近人情了:“褚家的,我看这老太太也不容易,谁家摊上这么个孩子都够闹心的了,你们家也确实没啥损失,要不就算了吧!” “是啊,左右他也没偷走啥,给他个教训就算了吧,这死冷的,你阿奶又泼了人家一身水,回头再给冻坏喽!” 王婆子见有人帮着说话,连忙上前了两步,求着褚义:“对不住了,对不住,小伙子你就行行好,饶了他这次吧!” 褚义再次拒绝:“不行,他不是第一次到我家偷了,上次被他得逞了,这次还来,要是再轻易放过,以后所有贼都知道我家好得手了!” 见围观的人里似乎还有人窃窃私语,不太认同褚义的做法,沈鹿竹上前问道:“我家要是成了这些贼偷儿眼里的香饽饽,天天来日日来,那这靠山村还能有安生日子了吗?谁家能保证每次自己都躲得过?” 这下围观的人都噤了声,事情没到自家头上的时候,还能轻飘飘地说句算了,可要真像这褚家媳妇儿说的似的,这话儿可就不是那么轻易能说出口的了! “你放屁,老子这次被你逮到了,老子自认倒霉,可我也没得手啊!你休想把之前的屎盆子往老子头上扣!阿娘你别听他们的,他们这就是想讹钱!无凭无据的,他说之前偷了就偷了吗?” 第二十九章 还真是亲戚 王婆子被褚义拒绝了两次正懵着,听了儿子的话,才反应过来,护在王铁成身前哭喊着:“对对,你们不能现在啥都赖在我铁成头上,谁知道上次是哪个缺德的偷的,无凭无据的,你们不能这样,老天爷啊,还有没有王法了!” “上次我追着你一路跑到后院,你翻墙时不小心摔了下去,证据就在你身上!” 王铁成脸色一僵意识到了什么,却依旧拼死抵赖:“我这脚是前几天在家里不小心崴的,我阿娘看见的!” 沈鹿竹踱步来到褚义身边:“我相公可还没说这证据是什么,在哪里,你这么着急解释做什么,心虚了不成?” 褚义勾唇笑看了沈鹿竹一眼:“没错,我没说是脚,你那天逃跑确实一瘸一拐的,可我并不确定你是原本就跛脚,还是摔的。我说的证据,是你背上的伤,你摔下去时,刮到了院外那颗树,衣服被扯掉了一大块,上面还有不少血。” 褚义说完,拿出了那块带血的布料:“是不是你,脱了衣服一看便知!” 在旁边摩拳擦掌了半天的褚平,可下有了用武之地,还不等众人反应,几下就扒开了王铁成的衣服,后肩上确实有一片新疤,很明显的刮伤,有些伤得重的地方,许是刚掉了血痂,还泛着红呢。 “啪”的一声,褚平一掌拍在了那伤上:“这回看你还怎么抵赖!” “那是,那也是前几日不小心弄的!” “你既不承认,那就去官府吧!” 王铁成一听褚义说要送他去见官,这才有些慌了:“官府?你凭什么,我不去,你放开我!” “这可由不得你,相公说得对,我看就应该送你去见官,打他个几十大板,在牢里关上几天,倒时看你嘴还硬不硬,再让你把上次偷走的二十两都还回来,经了官的,看你还怎么说是我们讹你!” “你放屁,哪来的二十两!明明就他娘的两贯铜板!” 沈鹿竹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看着王铁成:“哦,原来是两贯铜板啊,你不是说不是你嘛?” 这下在场的人都明白了,这人还真是个缺德的惯犯:“你们朱屯村的真当我们靠山村没人不成?你还来偷上瘾了!” 王婆子见儿子这样,心知不能再闹下去了:“别送,别送,咱们有话好好说,他偷了多少,我赔给你们就是了!” 褚义说要见官也不过是吓唬他罢了,证明了他确实是上次的那个贼,他家里又认赔,这事儿便差不多了,在村里这种事儿,一般都是给个教训,再赔了损失就了事了,若是执意报官,村里人会觉着你家不近人情,得理不饶人! 王婆子身上没带钱,于是便在围观村民的见证下,沈鹿竹写了借条,王婆子按了手印,答应稍后给送来,这才放了已经冻得不行的王铁成跟她归家。 送走了围观的乡亲们,褚义把褚三叔和两个小的从褚平家接了回来,阿爷阿奶为了配合抓贼,一大早就起了床,又折腾了一上午,简单吃点东西垫了垫肚子,就都回屋歇下了! 褚义两口子一觉睡到了半下午,今儿个铺子不打算开门了,便趁着无事整理下存货。 俗话儿说“过了腊八就是年儿”,春节这波儿祈福祭祖的活动,一般从腊月二十三小年就开始了,断断续续的得到了正月十五才算完。年前这波纸钱的销量,预计要比之前多上不少,再过几日怕是就要忙起来了。 正忙着,就听院子里有人叫喊:“堂兄!你在哪呢?” 褚义一推开门,就见褚平推着推车站在院里,他身后还有个人带着个孩子! 把推车扔在了一边,褚平上前几步,凑到褚义身前小声嘀咕:“堂兄,我来送烧纸,正巧碰上这姑娘在大门外面,说是找你,我就给领进来了,是不是那家来送钱的?” 褚平这一动,原本被他挡在身后的那人,才露出了全貌,居然是蒋娟! 蒋娟牵着儿子小宝,朝褚义点了点头:“表兄。” “表妹稍等,阿竹?”褚义扭头叫了在屋里的沈鹿竹出来:“我和阿平要卸货,阿竹先招待下表妹。” “表妹跟我来吧?”阿爷阿奶还在正房歇着,沈鹿竹怕在堂屋吵到他们,就领着蒋娟回了她和褚义的房间。 几人走后,褚平才出声:“堂兄你什么时候多了个表妹啊,我还以为是那家来送钱的呢,不是答应了回头就送来,人来了吗?” “无妨,有欠条在,赖不掉的!” 沈鹿竹沏了壶热茶,又拿了些零嘴给小宝:“小宝长得可真俊,身体怎么样,都好了没?” 蒋娟脸色有些苍白,神色恹恹的:“好多了,就是身体过了寒气,不过郎中说,好好调理以后会好的。” “别只顾着孩子,你自己也要多注意着些,这两次见你怎么脸色都不太好的样子,可是累到了?” “谢谢表嫂,我没,唔!”蒋娟说着突然闷哼了一声!许是小宝坐在他阿娘身上不太舒服,挣扎着想要下地,不知怎么碰疼了蒋娟,可这么小的孩子,力气能有多大,蒋娟眼看着疼得汗都下来了! 沈鹿竹觉得不对,正想把小宝从蒋娟怀里抱出来,不小心碰到了蒋娟的胳膊,就听她又是一声痛呼。 沈鹿竹是去抱孩子的,能用多大力气,可蒋娟的样子看着像是痛得不行,难道是胳膊上有伤? 沈鹿竹忙掀开了蒋娟的袖子,胳膊上是一片一片的淤血和青紫:“你受伤了!这是怎么弄的?” 蒋娟放下小宝,慌乱地把袖子扯了下来,企图盖住身上的伤痕:“我自己不小心的摔的。” 看着蒋娟闪躲的样子,沈鹿竹叹了口气,去隔壁叫了褚礼过来,让他领着小宝去隔壁玩一会儿。 “还伤到哪了?我给你上些药吧!” 蒋娟下意识想把衣服遮的更严,似乎想要隐藏什么:“不用了表嫂,我回去自己上就成!” 见她这样,沈鹿竹更是确定了心中不好的猜想:“当我傻的不成,怎么可能摔成这个样子,是谁打了你,你相公吗?他凭什么打人?” “表嫂,我……呜呜呜……” 褚义一回屋就看见妻子正在给表妹拭泪:“怎么了?” “褚义,偷钱的那个混蛋王铁成,就是表妹的相公,那人渣把表妹打了!” “什么?” 蒋娟十五岁那年,经媒婆牵线,嫁给了同村王家的小儿子王铁成,起初日子还成,王铁成人虽懒了些,但对她还可以,结婚第二年就有了小宝。 本以为有了孩子,王铁成总该比原来上进些,可他不但没有,反倒还沾上了赌博的恶习,这两年更是成了瘾,整日泡在赌坊里,不把身上的钱输个精光,就不可能回家! 回了家也就只是要钱,你不给,他就抢,把家里翻个底朝天,骂也骂过,绑也绑过,可怎么都不成,家里不再给他银钱,就开始偷,家里只要能卖钱的东西,稍不注意就被他拿去换了钱去赌! 家里的没什么可偷得了,就去偷乡亲邻里的,三不五时就有人骂上门来! 王铁成的兄长们受不了了,已经提了好几次分家,可都被偏疼小儿子的公婆给拦住了。前段日子小宝出了事儿,家里连抓药的钱都拿不出,实在没有办法蒋娟才想起了表兄褚义。 幸亏那天王铁成不在家,蒋娟回去就给郎中付了钱抓了药,之后王铁成归家,果然不顾儿子的死活,把剩下的钱都抢走了。 不仅如此,他还逼问蒋娟哪弄来的钱,蒋娟开始不肯说,他便污蔑蒋娟是出去偷了人,才拿到的钱,说着说着更是拳脚相加,蒋娟实在没法,就说了是从表兄表嫂那借的。 谁知道王铁成一听,顿时生了不该有的心思,他想着断了关系的表妹,都能一下子就轻轻松松借出来十两,那得多有钱啊!后来一打听,果然是个大肥羊! 从蒋娟手里抢去的钱一输光,王铁成就立马盯上了褚家!在院外偷偷盯梢了许久,摸清了褚义的屋子和褚家平时的规律,趁着夜色便得手了第一次。 可二两银子哪够王铁成输的,没多久他就战胜了心里的恐惧,又琢么上了褚家,谁知竟被逮了个正着! 今儿个王铁成被逮了个正着,绑了半天又被褚阿奶泼了水,回家就把气撒在了蒋娟身上,打够了,又拦着不让他阿娘出去借钱来还! 王铁成说那家是蒋娟的表兄,干啥要和自家亲戚过不去,那么有钱就当是给他家小宝的压岁钱了,非要让蒋娟来把借条要回去不可! 蒋娟实在没办法,只能厚着脸皮来了褚家,想着能不能求求表兄表嫂,宽限她一段时日,这二两同之前的十两一样,容她慢慢还! “我刚看了表妹身上的伤,那混蛋简直就不是人!”沈鹿竹真是没想到,这王铁成还真是他们家亲戚! 褚义用手轻轻摩擦着妻子的手臂,边安抚气得不行的沈鹿竹,边看向蒋娟:“表妹这事儿,可曾跟姨母说过?” 蒋娟哭着摇头:“他爹说,要是我敢回娘家告状,他就带着我们娘俩一起去死,谁都别好!” “表妹以后打算怎么办,就这么跟他下去?别怪表嫂说话难听,这次是我们,可以看在你的份上算了,那下次呢,下次换成别人家,你怎么办?再去替他求情吗?他这种人渣,连自己的孩子都不在乎,难道还能指望他能突然改好不成?” 说实话沈鹿竹对蒋娟的隐忍有些恨铁不成钢,但也知道,像她这样没有一技之长,又从小受三从四德思想影响的姑娘,想下某些决定,谈何容易! “可是……” 见妻子还欲再劝,褚义轻拍妻子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还是先通知姨母吧!” 第三十章 一百两 不到一个时辰,褚义就领着崔姨母回了褚家,同行的还有蒋娟的大伯,也是她继父和同母异父的弟弟蒋全。 “娟儿啊,快让阿娘看看,都伤到哪了……畜生,这个畜生!” 崔姨母隐忍了一路的情绪,终于在遍体鳞伤的女儿面前决堤了,再也控制不住地嚎啕大哭起来:“这么大的事儿,怎么就不和家里说一下,有什么不能跟阿娘说的啊你!” “阿娘你别哭,别哭!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女儿不好,女儿没用……” “傻孩子,这怎么能怪你,都是伯父不好,没能照顾好你,竟然把你嫁给了这猪狗不如的东西,我对不起你和你阿爹啊!”看着哭作一团妻女,蒋大伯紧握着拳头,一下一下地锤在自己的腿上,仿佛锤打的不是自己,是那该死的王铁成一般。 “阿爹,阿爹!”蒋全上前抱住蒋大伯还在捶打自己的拳头:“阿爹阿娘快别这样,阿姐眼睛都肿了,最该死的是那王家人才对!” 蒋娟在崔姨母的逼问下,终于将这些年的委屈和盘托出了,母女俩又是好一通抹泪,好不容易才稳定了情绪。 崔姨母说什么都不肯再让女儿回王家去:“散!必须跟他散了!” “可是小宝……”相公嗜赌成性,又动不动就是拳脚相加,蒋娟在王家能过下去的唯一念想,就是小宝。屋内旋即安静了下来…… “把小宝也抱家去,要是一直养在他们王家,非得把孩子毁了不可!” 蒋大伯能说出此话,崔姨母自是高兴的,可这事儿怕不是他们想就能成的:“可是他爹,小宝毕竟是王家的孙子,他们怕是不能同意啊!” “当初我在阿弟的坟前发过誓,这辈子定会护你们母女周全,如今已是违背誓言,不能再让娟儿骨肉分离了!小宝是娟儿的孩子,就是咱们老蒋家的孩子!” 说罢,起身向褚义两口子深鞠一躬:“今儿这事儿多亏外甥和外甥媳妇儿了,谢谢你们能帮娟儿,我们这就去王家算账!” “姨父言重了。” 王铁成的无赖劲儿,今儿个上午沈鹿竹可是见识到了,怕蒋家此去吃亏,叮嘱褚礼照顾好小宝,又叫上了褚平,三人随着蒋家几人一同前往了朱屯村! 正跟老伴儿一起扫院子的王婆子,偶然间抬头,正好瞧见一群人直奔自家院子而来,其中就有上午捆了她儿子的褚家人,随即想到了什么,冲着王铁成他阿爹,急急道:“他爹你不是累了,要不你先回屋里歇着,剩下的我自己弄就行。” 说话间王老头也瞧见了来人:“歇什么歇,家里咋一下来了这些人?” 待看清来人后,朝着蒋大伯问着:“亲家咋这时候一家都过来了,有事?另外这几位是?” 不等有人回答,王婆子急忙抢过了话头儿:“娟儿啊,你看你咋还把你表兄一家也带回来,这是干啥?” “干啥,你说干啥,你们家把我阿姐都折磨成什么样了?王铁成呢,让他出来!我阿姐不跟他过了!让他赶紧出来!”蒋全说话毫不客气,恨不得马上就跟王家断了一切关系,一刻都不想多待。 “你这后生说得什么浑话?你阿姐是我们王家的媳妇儿,哪轮得到你在这儿比手画脚!亲家公就是这么教儿子的?” 蒋大伯更不客气:“我咋教的都比你家强,我儿说的没错,娟儿不跟你儿子过了,我们今儿就是来和离的,从此一刀两断,各过各的!” 王老头不傻,眼见这情况明显不对,瞪着眼睛,一把拽过王婆子:“是不是那混蛋玩意儿又干啥了?他人呢?” 王婆子下意识地躲了下,这样的王老头让王婆子有些畏惧,可要是让他阿爹知道了今儿个的事儿,回头非打断铁成的腿不可! 只好硬着头皮帮儿子遮掩:“铁成他没在家,躺了一晌午,说是,说是出去活动活动筋骨,他爹你别急!就是两口子吵了架!娟儿啊你看你,哪有两口子不拌嘴的,咋就至于闹成这样,还非要和离?” “拌嘴!我闺女儿都被打成什么样了,你管这叫拌嘴!”崔姨母拉开蒋娟的袖子,伸到王婆子面前,让她好好看看她儿子干得好事儿! 王老头冷漠地瞥了眼蒋娟,之后更是一言不发,王婆子被迫看了一眼后,梗着脖子像是不敢再看的样子,只对着崔姨母求情:“这,拌嘴嘛可能说激动了他就……我说他,我回头一定说他,娟儿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了铁成这回,他回来我让他给你赔不是行不?” “说他?呵!我姐被打不是一次两次了!你们住在一个院里,这么近你能不知道?你要是能说他,早说了!” “王铁成整日没事就出去烂赌,现在还学会偷东西打人了!你们不用多说了,今天这婚是离定了!” 蒋大伯是真的后悔啊,两家虽在一个村住着,但隔得还是有些远,听说女婿染上赌瘾,他们不是没找闺女儿回家问过,只是她总说会改的,没传闻那么夸张,他和她阿娘就没再往下深究,想着毕竟孩子都有了,现在想想真是后悔死了! 正说着,王铁成不知何时走了进来:“离?行啊蒋娟,出息了……啊!” 是蒋全,他一见是王铁成回来了,一下子就冲了出去,别看他才十四岁,看上去可比瘦弱的王铁成壮上许多,一拳就把王铁成打翻在地,随即跨坐在他身上,双手揪着他的领子,警告他:“王铁成,你再敢威胁阿姐一个字,动她一根手指头,我就揍得你这辈子下不来炕!” 衣领被攥在蒋全的手里,王铁成被勒得透不过气来,双手胡乱拍打着,脸涨得通红!褚义见势不好快步上前,和褚平合力把蒋全从王铁成身上给拽了下来! “铁成,铁成啊,你没事吧,别吓唬阿娘啊……” “咳咳咳……咳咳……”又喘又咳了半天,王铁成才好不容易缓过来了些,借着王婆子的搀扶,重新站了起来。 “咳咳……行啊,离就离!你……那表兄家,咳……根本就不是有钱的样子,之前那十两银子,谁知道你从哪个姘头那拿的,老子还不想跟你这种烂女人过了,离!咳咳咳……” “铁成,你瞎说什么,离什么离,离了小宝怎么办?对了我小宝呢,你们把孩子弄哪去了,好啊,你们早就算计好了来的!”王婆子这才想起小孙子还一直未曾露面! “阿娘,人家心思早不在我身上了,都打上门来了,我还跟她过,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蒋娟双手紧紧抓着两侧的衣服,尽力让自己抖得不要太剧烈:“王铁成,你少在那颠倒是非,我蒋娟从来没有半分对不起你!烂赌的是你,出去偷的是你,打我的还是你,你甚至连孩子的救命钱都抢了去赌,我真是瞎了眼,才会觉得你还有救,还能改,才会为了让小宝有爹有娘,对你一忍再忍! 我告诉你,小宝他没有你这个阿爹,从今以后他只有阿娘!我绝对不会把他留给你这个混蛋的!” 儿子不争气,亲家要接闺女儿回去他拦不住!可要想连孙子一起带走,王老头第一个不同意:“不行!你们要和离我没意见,但是小宝是我王家的孙子,我们王家的香火绝对不能让你带走,死了这条心吧!” 蒋大伯拦了要继续争论的自家儿女,自己上前两步:“小宝他是你王家的子孙,这点我们蒋家永远都认!可这孩子绝对不能留在王家,看看你儿子那个德行,别说是当阿爹,他都不配当个人!孩子在他身边才是真的完了!小宝已经算没有阿爹了,难道还让他再没了阿娘不成?” 染上赌瘾这些年下来,王铁成早就没了脸皮,无所谓地嘿嘿直笑:“老头儿,你少说那些屁话儿!什么爹啊娘啊的,不就想要孩子吗,成啊,一百两!孩子你领走!” “王铁成!你还要不要脸了,那是你亲儿子,你张口就是一百两!我上哪去给你弄一百两去!”蒋娟今天算是彻底看清了这个男人,他眼里除了自己什么都没有! “蒋娟,你是没有,可有人有啊!找你表兄啊,上次不是眼都不眨就借了你十两!还有你那些姘头,找他们要啊!一百两,少一文你都别想!” “王铁成,我弄死你!”蒋全怒吼着又要往前冲,还好被他旁边的褚义、褚平给拦了下来。 “表兄!你们放开我!” “确实该给钱,一百两少了些,应该一年一百两还差不多!不过不是蒋家给你,是你给蒋家才对!你这个阿爹不行,人家帮你养了孩子,难道不该给钱?”沈鹿竹忽然开了口,所有人都扭头瞅着她。 “又是你!你放屁,我儿子都是他们蒋家的了,我还要给他拿钱?蒋娟,我可告诉你,这一百两你最好赶紧凑齐,痛痛快快地给老子送过来,这时间要是长了,我可就不一定还是这么个想法了,到时候可别怪我夫妻一场,翻脸不认人!” 蒋家人皆是满脸的愤恨,恨不得生撕了他!王铁成却咧着嘴哼笑着:“嘿嘿……我等着各位的好消息,抓紧喽,请回吧!” 第三十一章 报官 王铁成把他的无赖真是彰显得淋漓尽致,别说蒋家人,就连他爹娘,和一直躲在房里的王家其他人,也都被震惊了!王家其他几兄弟暗暗下了决心,日后一定要和王铁成把家彻底分掉! 沈鹿竹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一般,笑得不能自己:“呵呵呵……你除了要钱,还能有什么想法?难道还能突然有了点人性,不要了?不过也无所谓,我们没时间考虑你的想法。上次你们家借的十两,再加上你偷的那二两,一共十二两,王家的哪位支付一下啊?” “放你娘的屁!那十两是蒋娟借的,凭啥算老子头上!” “这钱是借给小宝看病用的,你不愿意把孩子给蒋家,那你们老王家孩子看病借的钱,自然是管你老王家要喽,再说那剩下的钱,不是都让你拿去赌了吗?不过呢,我不急的……今天还了就成……现在就要! 你想赖账也无所谓的,我们现在就去报官,行凶伤人,盗窃勒索……好像够判个几十年了呀!哦,对!你还是个惯犯,这按照大乾的律令,是要加倍受刑的!你不承认也没关系,到时候官差下来一走访,再给你把各种手段一用,大刑伺候上!就你这小身板,啧啧啧,怕不是自家祖坟在哪都招了! 这之后,官府自会挨家挨户计算损失。唉,我看你们家这房子院子什么的一卖,差不多也够还钱的了!” 沈鹿竹话音刚落,突然就从房子里冲出来好几个人! 王铁成他大嫂叫嚷着:“不行,不行,绝对不行!这房子要是卖了,全家老小可咋活啊!阿爹阿娘你们咋能这么偏心,为了个赌棍,其他儿孙的命就都不要了吗,你们不能这样啊!这是没活路了啊!” 王家二嫂也扑倒在王婆子的脚边哭喊着:“阿娘,儿媳求求您了,就把小宝给蒋家吧,就老四这样的,确实不配当爹啊!您和阿爹还有别的孙子孙女呢,以后也还会有更多的!不差这一个的,阿娘!” 几个媳妇儿孙子辈,在脚边哭作一团,其他三个儿子怒视着王铁成这个罪魁祸首,像是恨不得生吞了他,老两口顿时头都大了! 王铁成也被吓得慌了阵脚:“你们别听她瞎说,怎么可能?” “那试试?” 褚义这时已走到妻子身边,单手拥着她,一边防备着王铁成突然暴起,一边又给王家这锅乱粥加了把火:“之前就听说王家长辈偏心,不顾其他儿女的死活,如今看来确实如此!” “都是你这个败类!”王家二哥冲过来扑倒了王铁成,二人打作一团! 王家人打的打,哭的哭,乱作一团!蒋家人也没好到哪去,都被沈鹿竹刚才那波摧枯拉朽的发言给镇住了! 褚平眼睛转了转,嘿嘿一笑,放开了蒋全,几步走到褚义跟沈鹿竹身边,刻意用最大的嗓音说着:“堂嫂,这种事儿哪用得着亲自折腾,你等着,弟弟替你跑这躺,我脚程快,现在去晚饭前就能回来!” 说完理了理衣襟,台步就要往外去! “别,别报官!别报官!小兄弟,你先等等!”王老头一改之前的强硬和冷漠,冲着蒋大伯说道:“亲家公,咱们好说好商量,别报官,是我家铁成做得不对,看在他也叫过你几年阿爹的份上,就饶了他这回吧!小宝,小宝就留在你们蒋家,在他阿娘身边养着,可行?” 蒋大伯一时没有说话,看向了一旁的沈鹿竹和褚义…… “我和阿竹听姨父姨母的。”看事情能解决了,小两口喊了褚平,退到了后面。 蒋大伯冲褚义三人感激地点了点头:“好,那今儿个就把这婚给离了,小宝我们带回去养,你们要是谁想孩子了,就过来看看,我们蒋家绝不拦着。娟儿借得那十两算我们的,铁成偷了人褚家的钱,你们抓紧给还上,这官就不报了!” 写了和离书,一式两份蒋娟和王铁成按好手印,王蒋俩家的姻亲就彻底断了,从此男婚女嫁,互不相干! 收拾好蒋娟和小宝的衣物,送了崔姨母和蒋大伯回家,蒋娟姐弟和褚义几人,又一同回了褚家接小宝。今儿个一天发生了太多事,拿完和离书,蒋娟就一直被一种不真实感笼罩着,眼下只想带着小宝快些回家,便婉拒了沈鹿竹的留饭。 “表嫂,这两次要不是你和表兄,我都不知道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谢谢你们救了我和小宝!大恩大德,我这辈子做牛做马都报答不了……” “都过去了,以后这些破事儿就都跟你无关了,只需过好你跟小宝的小日子就成。”说着,沈鹿竹摸了摸小宝的脸蛋儿。 “刚你表嫂跟我商量了下,那十两就当是我们这些年没见,补给小宝的压岁钱,好好过日子吧!”蒋娟刚离了婚,从王家带回的除了几件破旧的衣服,什么都没有,以后还要抚养小宝,沈鹿竹就和褚义商量着,那十两银子就算了! “这怎么行,当初说好是借的,表兄表嫂已经帮了我许多了……” 沈鹿竹闻言板起了脸:“我说行就行,你再这样我可就生气了!你若真是心里过意不去,以后多带着小宝来看我们就是!” 送走了蒋娟母子,褚家堂屋的晚饭正好摆上。褚阿奶纳闷,怎么下午一出屋人就不见了,便打听了几句:“还以为是去找那王家要钱去了,真没想到这王铁成竟然是这么盯上咱家得!真是良心喂了狗了……你们到底借了多少出去,勾得人上家里来偷了两次!” 褚义和沈鹿竹对视了一眼,回应道:“就借了些铜板。” 沈鹿竹心中暗笑,确实是铜板没错,就是这个“些”,多了些!见褚阿奶皱着眉,似乎不太信的样子:“是啊阿奶,这蒋娟表妹连褚义都没怎么见过,我们也不知道她为人如何,也不敢借她太多不是。” “早上我在堂叔家屋里,都听见他在那叫嚷了,这种染上了赌瘾的人,脑子里除了赌就没别的了,怕是有一文钱都要扔在赌桌上,到处坑蒙拐骗偷的不稀奇,这人一沾上赌,就算完了!”褚三叔想起了早上听到的,摇了摇头:“这王家摊上这么个儿子,也真是够受的!” “什么根做什么种,儿子这样,老子也未必好到哪去!” 褚阿奶这话儿虽没什么道理,却一下子点醒了沈鹿竹,还真没准叫阿奶说中了! 今儿个在王家时,她就觉着有些奇怪。王婆子似乎很怕王老头的样子,开始沈鹿竹还以为是王婆子帮着王铁成瞒了老伴儿,可后来蒋全的话儿提醒了她,王铁成偷窃的事儿,王老头或许不知道,可住得这般近,儿子家暴的事儿,王老头不可能不知道! 还有崔姨母给他们看蒋娟胳膊上伤的时候,王老头只瞥了一眼,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不说,冷漠的表情下,仿佛还带着些不屑,似乎司空见惯一般! 王婆子就更奇怪了,梗着脖子,好像多看一眼都能要了她的命一样,怕得不行!什么人会害怕别人身上的伤,怕到看都不敢看?恐怕只有遭受过同样磨难的人,才最能感同身受! 过了惊心动魄的腊八,褚家的日子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小两口继续做他们的纸钱买卖,果然没过几天,就像预想得那样,来买纸钱的人一天比一天多了起来! “褚家媳妇儿,帮我拿五刀铜钱烧纸还有六张银票纸钱。” “大娘您稍等,给您打成捆好拿些,一共是一百六十文。” “不急不急,听说你家前些日子招贼了?咋样,被偷的钱可还回来了?” “还了,还了,第二日他们家就给送过来了。”褚家闹贼的事儿,靠山村几乎都知道了,沈鹿竹最近都不知道被问过多少次了。 “哎呦,没想到他们家还挺痛快的,不过你们这做买卖的,年底了,还是多注意着些好!” “好勒,谢谢大娘,您拿好。” 因着这次从九月份就开始准备,囤的货很充足,到了腊月二十三,结了今年的最后一次款,赵成、沈家和褚平三家的小作坊,就可以提前停工了,忙活了大半年,年底总该好好歇歇。 褚义照旧给沈松杰带了不少纸钱回去,临走时又从怀里掏出个红封递过去。 “好端端地这是干啥?” “过年了,给家里添个彩头。”前段日子两人就曾商量过,八九月时悄悄做工,进货还有借屋子的事儿,这大半年大伙给他们俩帮了不少忙,本就想着结账时多给些,当做答谢!后来一想正好临近新年,索性一家包一个红封,也讨个吉利。 沈松杰摆摆手,并不打算要:“心意领了,回去我会给家里说的,这红封快收回去!” “二兄,家里给我们帮了不少忙,这是阿竹和我的心意!”见沈松杰还是不肯拿,褚义继续劝道:“二兄不拿,阿竹会伤心的,赵成和褚平那边也都给备下了,哪能独缺了自家的!” 沈松杰这才勉强收下:“成,那就多谢妹夫了,等你们初二回家,再一起吃酒!” 三家做铜钱烧纸的活儿是停了,可铺子里的买卖还正是红火的时候,怕是一时半会儿的停不了。 眼看着家家都在准备着年货,沈鹿竹这边却一直忙着,怕褚阿奶忙不过来,趁着在灶房做晚饭的功夫,沈鹿竹取了五两银子给褚阿奶:“阿奶,铺子里这几天实在太忙,看这势头怕是要一直卖到年跟前儿了,家里过年要准备的东西多,您自己怕是忙不过来,这五两银子您拿着,能买的就都去镇上买吧,准备起来也轻省些!” 褚阿奶原本心里的那些不愉快,在银子面前瞬间瓦解了:“成,铺子忙,年货的事儿,你就先别操心了!”要不她说这沈氏不会过日子呢,谁家用得上五两银子置办年货,不过也好,剩下的她都存起来便是! 第三十二章 过年啦 铺子里的纸钱一直卖到了腊月二十八,年前的买卖才算是彻底结束了。铺子关了,小两口照旧要去镇上换银票,趁着腊月二十九,镇上店铺还都开着,领着褚秀秀和已经放假的褚礼,又去采购了一波。 说是去采购,实际上还真没有太多需要买的,不过倒不是褚阿奶准备的,全是各家赶在头几天送过来的! 小年铜钱纸钱的活儿一停,次日赵成就和弟弟去了趟镇上置办年货,今年跟着褚义夫妻挣了不少,手上宽裕了便打算过个丰足年。 赵家兄弟属实买了不少东西,牛车回村先路过赵家,两人卸了一大半下车,随后赵成又坐上牛车跟着来了褚家,送了不少茶、酒和吃食过来! “想着你俩也没空闲置办年货,正好和阿弟今儿个去了趟镇上,就一道儿捎回来了些!” 前脚刚送走了赵成,后脚沈家两兄弟就登了门,拎来了不少沈家自己做得腊肉,还有四尾圆滚滚的大鲤鱼! “阿娘让我俩把年礼先送来,腊肉和鱼啊这些就省着你们自己准备了!” 现在送年礼实在是早了些,一般都是春节左右串门时才送的,而且:“岳母这年礼准备得也太多了些。” 沈松杰摇摇头:“这算啥多,阿娘还说等二十六杀了年猪,再送条猪腿过来呢!” 沈鹿竹和褚义好说歹说才让两位兄长答应回去帮忙劝着沈母些,可千万别让再送了,年货自家也要准备的,送来这么多哪能吃得了! 沈家的猪腿好不容易被劝住了,可谁知第二天竟然有人直接抬了半头猪肉进院!居然是蒋大伯和蒋全父子! “姨父这是做什么,哪有长辈家杀了猪给小辈送来半头的理?”沈鹿竹回院里方便,正巧赶上了,实在是有些懵,怎么一个两个都往自家送东西,还一送就这么多! “你们帮我蒋家那么大的忙,半头猪算啥!再说你姨母惦记着你们呢,知道你们忙,怕是没时间准备这些!” 蒋家原还想请褚义几人过去吃个杀猪菜的,看纸钱铺子的买卖实在是离不了人,这才作罢:“好了好了,你们这铺子也忙,家里还准备吃杀猪菜呢,就不多待了,回了!” 还有褚平,他往年前年都要去山上碰碰运气的,今年自然也不例外,铜钱烧纸的活儿一停,就带着打猎的家伙式儿进了山,果然山里的野鸡野兔又没少进他的背篓,赶在腊月二十八那天,一股脑儿地塞了不少进褚家院子。 要说得了这么些东西,最开心的还是褚阿奶,这么多肉食酒水,哪还用准备啥年货了,买些春联福字这不就齐全了,又省了不少银钱! 要说还是老头子说的对,沈氏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这买卖当初他们不同意,现在再想插手是不可能了,自己孙子自打成了亲就只听媳妇儿的,与其闹僵了最后啥都得不着,就这样不操心一年干拿三四十两,不也还成? 肉食酒水是不用再准备了,可过新年,新衣服新鞋袜自然也是少不了的,乡下寻常人家多是婶子媳妇们自己做,手头宽松些的就全家都做上一件,没那么宽敞的只给老人和孩子做也成,也有的人家把旧袄子拆了,洗一洗布料里外翻个面,对付对付又是一年。 褚义两口子倒是比村上大多数人家宽裕些,照理应该买上些布料和新棉自己做的,奈何纸钱铺子的生意实在是忙,别说做新衣了,就连布料都没时间去买。 好在镇上有成衣铺子,男女老少各式的衣裳琳琅满目,只要你想,总能买得到。 挑了新衣裳,选了不少上好的布匹,出了成衣店又去镇东赶了趟大集,干果炒货,糖块零嘴拎了满手,其他也没什么要买的,这才吃了中饭,打道回府。 四人坐上牛车的时候,正巧碰上了同样回村的褚仁和李氏带着儿子褚明轩,双方打过招呼后,就坐上牛车摇摇晃晃回村了。 路上无聊,沈鹿竹便翻找了些零嘴出来,给几个孩子们解闷。 褚仁看着四人脚边的大包小裹,看似随意地开口:“端午时听说不太顺利,中秋也没见着你们出摊,着实还替堂弟担心了一阵呢,眼下见堂弟买了这么多东西,看来生意是做得不错了!” “都是阿竹的功劳!” “弟妹确实了不起!” “堂兄过奖了。”不知为何,沈鹿竹对这大堂兄一直没什么好感,见话题到了自己身上,不愿多说,就学着褚义夫唱妇随,来了个言简意赅。 可这般干坐着属实尴尬,沈鹿竹只好转移目标,和堂嫂李氏不温不火地聊了起来。 褚家的新年,同沈鹿竹在沈家时没什么不同,一早起来便开始扫房除尘,然后贴福字春联,再之后准备年夜饭包饺子,大抵北方的人家都是这么过春节的,只是二十年来头一次不在沈家过年,心里总有些怪怪的。 灶房依旧是褚阿奶的天下,沈鹿竹和秀秀被指挥得团团转,直到快晌午,褚大伯一家来了,大伯娘和堂嫂也进了灶房,才算缓了口气。 不知为何,只要堂嫂李氏在,褚阿奶总爱让她和堂嫂一起做活儿,这次为了避免被质疑偷懒,沈鹿竹全程闷声干活儿,誓要洗脱那莫须有的罪名。 许是头一天在牛车上和沈鹿竹聊了一路,熟悉了不少,今儿个大堂嫂倒主动和沈鹿竹攀谈了起来:“弟妹头上这木簪样式还挺独特,昨天也见你戴着,可是在镇上定制的?” “这个啊,是褚义亲手做的!” “褚义?” 李氏有些惊讶,沈鹿竹正想夸一句,怎么样他们家褚义厉害吧!就见堂嫂抿着嘴,有些迟疑又嫌弃地小声问:“这该不会用的是做棺材的木料吧……” 这是个什么表情和语气,沈鹿竹有些无语!别说褚义没用,就算是用了又怎样,他们一没偷二没抢的,又不是刨了谁家坟,挖了人家棺材出来做的,她可宝贝得紧呢,李氏凭什么嫌弃! “大堂嫂,堂嫂的木簪是桃木的。”是褚秀秀,见沈鹿竹没吱声,就替着回了一句。 “桃木怎么了?” 李氏脸上的嫌弃和鄙夷,再次刺激到了沈鹿竹,只见她脸上没了一贯的笑模样,语气也不自觉的有些冷:“家里是靠做棺材养家糊口的,堂嫂嫁了棺材铺的长孙,怎么能连桃木不能做棺材都不知道?” 大伯娘平时最引以为傲的两件事,一是长子二十就考中了秀才,二就是这个儿媳妇的出身,儿媳妇出身好能帮儿子不说,不也证明了他儿子以后一定大有出息!所以她对亲家一向尊敬得很,对李氏也很是纵容。 这沈氏不仅攀扯李氏,竟还敢提及长子是棺材铺的孙子,当初分家不就是为了断了这破出身,简直是踩了她的逆鳞! “说了多少遍家里的买卖别攀扯上褚仁!再说不知道怎么了?人家清荷打小在镇上长大的,爹是秀才又在私塾里教书,哪用得着知道这些个上不得台面的玩意!” “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咋还你瞧不上了?”褚阿奶手里的菜刀拍在了菜墩上,显然也被王氏的话气到了。 褚阿奶问的,也是沈鹿竹想问的,吃穿用还有大堂兄读书,哪个没用卖棺材的钱,花钱的时候怎么没见嫌弃!真是端起碗来吃肉,放下筷子骂娘! 王氏倒不是真的多嫌弃这门手艺,当初她嫁给褚大伯,看中的不正是褚家的手艺和红火的日子!只不过人都是会变的,当初觉着好的,现在却成了阻挡儿子升官发财的绊脚石了:“阿娘,我不是那个意思……” “大过年的,说话都注意着点!” 沈鹿竹给家里的几个孩子都准备了压岁钱,放在用红纸做成的红包里。吃年夜饭的时候,褚阿爷果然拿了压岁钱给褚礼、褚志、褚秀秀,还有褚仁三岁的儿子褚明轩,孩子们给长辈们拜过年,说了吉祥话才开开心心地收了。 正准备等大伯、三叔和褚仁给了,自己就跟在后面的。可等了半天,见其他长辈都没有动作,虽不知是为何,但也只好默默地收回准备掏红包的右手! 还是后来私下问了褚义才知道,与沈家的习惯不同,褚家只有阿爷阿奶会给压岁钱:“家里其他长辈不给的,倒是三叔私下里偷偷给过我和阿礼。” “还好刚才没拿出来,不然多尴尬!那等下咱们也悄悄地给阿礼和秀秀吧! “好。” 本来要是大家都给,沈鹿竹跟在长辈们后面把几个孩子的一起给了就成了,可现在褚家没有这个习惯,褚礼和秀秀私下给了没什么,就是褚志和褚明轩的,就怕私下给了别人不领情,还要多想就不美了。 大堂嫂思路有些奇怪,上次误会她偷懒,下午又怀疑她的簪子是棺材板做得!大伯娘更是奇葩,万一婆媳两人回头再觉着她是在炫富,又来找麻烦,想想都觉得头疼,还是算了。 压岁钱已经包好了,没有再拆了的道理,就直接给了褚礼和褚秀秀一人两个。 吃过年三十儿半夜的饺子,褚大伯一家便回了家休息。沈鹿竹本还以为跟端午中秋一样,第二天一早人就会再来的,可初一那天都吃过午饭了,也没见到人,有些纳闷,问过褚义才知道。 自打分家年年都是如此的,大伯一家三十儿在老宅,初一要去大伯母娘家,等初二大伯家的堂姐回过家后,才会再日日来陪阿爷阿奶几天,等到初六初七,堂兄一家就又要回镇上去了。 大年初二,出嫁了的闺女儿都要回娘家拜年。以往褚义会带着褚礼回外祖家,今年结了亲自然不能同往年一般,崔外婆也早早地给褚义递了信儿,让小两口带着褚礼初三再到她那去。 一早小两口就提着年礼过了河,初二村里的铺子都还关着门,这些年礼是腊月二十九那天在镇上一起买的,有给长辈们买的衣服,给外甥们买的玩具和零嘴,和给嫂子兄长们买的布料。 褚义二人领着褚礼在沈家待了一整天,吃过了晚饭,才在沈家众人依依不舍的目光中,过河回了褚家老宅。 刚一进门,就听闻声出来的秀秀说了个新鲜事儿:“堂兄堂嫂,大堂姊今儿个下午回来了,好像是有事儿,等了你们许久,吃了晚饭在堂屋又坐了会儿,见天黑了才走的!” “说了什么事儿吗?” “那倒没有,就是一直问你们什么时候回来,我想着兴许是有事儿找堂兄和堂嫂!” 第三十三章 沾光 对于这位大堂姊沈鹿竹知之甚少,连面都没有见过,只晓得是褚大伯的第二个孩子,已经出嫁了,好像是叫褚芳。 “堂姊来找咱们会是什么事儿啊?” 褚义熄了炕柜上的蜡烛,掀开被子躺进去,伸手将妻子搂进怀里,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不知道,不用想太多,要是真有事应该会再来的。” 这个问题还真问住褚义了,他和褚芳差了四岁,又是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小时候并没怎么玩在一起过。褚义十一那年,褚芳就嫁去了邻村,之后接触的更是少,一年也就回来个两三次,再后来褚大伯家分出去单过,褚芳几乎就没再回过老宅,说实话这个堂姊,褚义真的不是很熟悉。 次日褚大伯一家像褚义说的一样,回了老宅陪阿爷阿奶。半上午的时候,院外似乎来了人,沈鹿竹以为是昨日等了她们半天的堂姊,出来一看却是个赶了牛车的车夫,说是要找镇上李秀才家的女儿女婿。 车夫被褚义带到了堂屋,褚仁正陪着爹娘和爷奶聊天,堂嫂李氏在一旁喂儿子褚明轩吃着蛋羹。 车夫见状拱手施了个礼:“敢问哪俩位是李秀才的女儿女婿?” 褚仁闻言起身回了个礼:“李秀才是在下的岳父,请问你是?” “我是镇上的车夫,你岳母托我来捎个口信儿,说是你岳父李秀才昨日与人吃酒,夜里回家时摔昏在了门前的巷子里,被附近邻居发现送回去的,让你们赶紧回去!” “什么!”李氏听见这噩耗猛地站起了身,手里那碗蛋羹也跟着撒了一身! “这位大哥可知道我岳父现在如何了?” “说是已经请了郎中,人也醒了,具体的我也不是太清楚,你们要是现在就回,正好可以坐我的牛车!” 褚仁谢过车夫,请他在堂屋稍等一会儿,容他们收拾下,随后抱起一旁的儿子,安抚着妻子道:“岳父大人吉人自有天相,车夫不是说人已经醒了,应该没什么大碍,你去收拾下衣裳,咱们这就回去。” 李氏这才稍稳住了心神:“好!”她衣裳脏了没法继续穿着,又着急回镇上,没时间回公婆家去换自己的,只好请沈鹿竹帮个忙:“弟妹可否借我套衣服?” “堂嫂随我来吧。”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东厢屋内,沈鹿竹找了套自己的新衣裳给李氏。 “谢谢弟妹。” 许是太过着急赶回镇上,不等沈鹿竹人走开,李氏便脱了身上的脏衣服,沈鹿竹此时已无法再开门出去,只能背过身站在角落里等待。 李氏收好脱下来的脏衣,唤了沈鹿竹一声:“弟妹,我好了,谢谢。” “堂嫂不必客气……这是……这坠子还挺特别!”沈鹿竹一回身,就见李氏穿着自己的那套湖蓝色的新衣,胸前挂着一个外圈镶着细银,外表光滑白中透着些嫩黄色的圆形坠子,像个还未熟透的荷包蛋一般! “哦,这是当年婆母娘家那边传下来的。”李氏顺着沈鹿竹的视线,低头看了看,随手将坠子放进衣襟内。 “弟妹,咱们出去吧。” “哦,好。”沈鹿竹开了门,随李氏一同回了堂屋,直到褚仁一家坐上马车离了老宅,心下还久久不能平静,虽说心中之前早就有些猜测,可眼下真的确认了,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那坠子和外婆说的一模一样!不!应该说就是同一个坠子,可本该陪葬的给婆母的坠子,又为什么会戴在大堂嫂的身上,还变成了大伯娘家里传的! 褚仁一家三口回了镇上,褚大伯一家吃过午饭也回了自家院子。 闲来无事,褚家的纸牌局就又组了起来,一家人凑在堂屋围着火盆,吃吃零食玩玩纸牌,倒是比往年热闹不少!正玩得热闹,院子里就又来了人,正是昨日等了许久未见到人的褚芳。 “芳儿你咋今儿个又来了?”不怪褚阿奶纳闷,自打分家褚芳昨儿个下午还是头一次登门,本就是个稀奇事儿了,没想到今儿个居然又来了! “阿奶,孙女在家待着没啥事儿,过来看看!” “你阿爹他们刚走,阿仁一家也回镇上去了。” 褚芳和王氏神似的脸上一抹尴尬转瞬即逝:“这不是褚义结婚的时候家里忙没回来,昨儿个又没见着,想着咋地也得见上一面不是!” 说罢褚芳环视堂屋的众人,屋里唯一的生面孔,就是褚义边上坐着的年轻姑娘,褚芳径直走了过去,拉起沈鹿竹的手拍了拍:“这就是弟妹吧。” 手被褚芳拉着,沈鹿竹顺着力道站了起来:“堂姊。” “阿爷阿奶你们继续,不用管我。”褚芳说着看向褚义:“我和堂弟弟妹聊聊去,走去你们屋。” 沈鹿竹稀里糊涂地就跟褚芳坐在了东厢屋里的炕上,看着坐在对面椅子上也有些愣的褚义,一时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你们结亲那时堂姊家里实在是太忙了,就没能过来,你们不会怪我吧!” “不会的堂姊。” “不会就好,其实我一直还是很关心你们的,就是家里实在是脱不开身。堂姊家里都是庄稼人,一年到头就指着地里那点产出,这农活儿累人不说,除去吃喝跟上税的就不剩什么了!不像你们有门手艺还做着买卖,这银钱来得不知要比我们轻省上多少!我听人说你们那铺子红火得很,想要买纸钱的人都得排出去可远了,我也没功夫来看上一看,弟妹你给堂姊说说,真是那样?” “都是乡亲们肯捧场,传得夸张了些。” “弟妹不用谦虚,看看你们屋里这些个摆设,就知道定是不错的,你们日子过得好,我真是打心眼里高兴!其实吧……我今儿个过来,是有个事儿想和堂弟商量一下。阿义,堂姊的日子实在是不好过,你看看你们这卖纸钱的生意,能不能让堂姊跟着沾沾光?” “沾光?” 见褚义没什么表情,似是不愿,褚芳连忙解释:“你放心,绝对不影响你们的买卖,只在我们那个村子卖,不到你们这来,靠山村的生意还是你们来做,这样的话你们不也多条卖货的路子嘛……就是,堂姊现在手头实在是不宽裕,能不能给我拿回去先卖着?你放心,等摊子支上挣够了银钱,这拿烧纸的钱我肯定给你们补上!” 褚芳堂姊可真不愧是大伯娘的亲闺女儿,这算盘打得估计全镇都能听得见! 就是因为之前闹的热闹,知道的人多了。再加上独一份的新款式,附近的七八个村子才都来买,生意也才如此红火的。若是直接在邻村开个一模一样的,岂不是直接将自己的买卖砍了一半去! 更何况堂姊这不仅是直接要一半的买卖,还想要直接赊账,空着手拿走她们一半的生意! “这恐怕不行!”褚义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了。 “可是觉着两个铺子太近了?你们要是不愿意,那换个也成,听说你们不是把做纸钱的活儿,都给了别家,不如帮衬下自家人,我们做这个也是成的!” 其实褚芳早就猜到,她再开个铺子褚义是不会同意的,她真实的目的其实也不是这个,她家小姑子就嫁到了赵成家旁边,听小姑子回家说过好几次,那赵成家这半年可是发达了,年货都是坐着牛车去镇上买的,那家伙光卸车就卸了许久。 还说呢,那卖纸钱的不就是嫂子的娘家,有这种好事儿怎么不见提拔自家闺女儿! 褚芳难道不想跟着沾光吗?她比谁都想,早在中元节时听说褚家纸钱卖得火,她就已经回过娘家一趟了,原想着老宅挣了钱,阿爹阿娘那肯定也得了不少,她回去哭哭穷,说不得也能跟着捞上一笔! 谁承想那铺子竟是堂弟褚义自己的私活儿,阿爷阿奶都得靠边站呢,更别说是她了! 后来又听了小姑子的那些话,这才又起了心思,这种挣钱的活儿,其实给谁做不都一样,既然都一样为啥不能是她,自己还是褚义他堂姊呢! 可说是这么说,褚芳也知道,阿爹阿娘闹得那场分家,怕是把褚义跟自家的情分全断了,她若是大刺刺地直接提怕是不成,就琢么了这么个以退为进的法子,想来褚义也不好意思连着拒绝自己两次! “这也不成,现在三家供货刚好,不需要再添一家。”褚芳想得倒是挺美,可褚义不仅连着拒绝了两次,还是不假思索地连着拒绝了两次! “阿兄,有人来买棺材,阿爷让你出去帮忙装下车!”(“褚义,我可是你亲堂姊……”) 褚义闻言起身随着褚礼往外去,刚走到屋子中间又回身对褚芳说道:“堂姊要是没别的事儿,就去看看阿爷阿奶吧!” 褚义前脚出门,沈鹿竹正打算听自家相公的,带堂姊回堂屋转转,谁知堂姊竟拉着她还有话说! “弟妹,你才嫁进咱褚家一年,对家里的人和事儿都还不清楚。很多事儿并不是表面上看得那样,时间长了你就该范迷糊了!可又不能直接问自个儿男人不是,这最好啊是在婆家有个亲近人! 再说这女人嫁了,就是外人了,你人在这边还能事事都靠着娘家不成?不过这也不能全怪你,你还新婚呢,不懂也正常,可我这当堂姊的不能就这么干看着你犯傻不是,我得教教你。 就说这做纸钱的活儿,和你昨儿个回娘家,一直待到了天黑都没回这俩事儿,你这是还当自己是沈家姑娘呢不成?这想法可不能有,现在是时间短,褚义待你还热乎着,时间长了就是左手摸右手了,到时你再这般,他就该有意见了,那时还得要在婆家有人给你说话才成阿!” “堂姊说了这么多,这是想在褚家给我当帮手的意思?” “要不说弟妹聪慧呢!” “那可需要我给什么好处?譬如说把娘家做的纸钱活儿让给堂姊?” 褚芳状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倒也不是要和你娘家抢活儿的意思,这不是还有个赵家呢嘛,阿义跟他们非亲非故的,哪有自家人靠谱!也不需你做什么,就跟堂弟吹吹风便成。” 第三十四章 猜测 “赵家啊……可惜了!”沈鹿竹边说边叹了口气。 褚芳本以为已经说动了沈鹿竹,一听这话儿以为她是还有些犹豫,忙道:“怎么就可惜了,这活儿谁做对你们来说又没啥区别,不都一样地挣钱嘛!” 沈鹿竹站起身,踱步到褚芳对面站定,一字一顿地说:“堂姊误会了,我是说可惜了,堂姊做不成我的帮手,我也不需要!堂姊若是真想做什么帮手,怕是也只能做大堂嫂的。分了家就是亲戚了,都说远亲不如近邻,我看这话儿一点毛病都没有。褚义日子艰难的时候,是赵成和褚平陪着他,需要帮忙的时候也是他们二话不说就点头帮忙。再看看堂姊你呢,连堂弟的婚礼都不曾露面,如今知道他挣了钱,却大言不惭的就跑来说想沾光!我劝堂姊今日这些话以后还是不要说了,免得让外人听了去,平白让人看了笑话!我要出去了,堂姊也还是去堂屋看看阿爷阿奶才是要紧!” 说罢沈鹿竹推开了房门,自己站在一旁,一副送客的架势。 “你!”褚芳怒视着面前的女人,双臂环胸不屑道:“哼,若不是靠着我褚家的手艺,你哪来现在这样的好日子,竟然也敢来教训我!” 沈鹿竹不怒反笑:“那堂姊何不用你所谓的褚家手艺自己挣去,来找我们做什么,没事做闲得吗?” 帮着把棺材装上了牛车送到院门外,褚义刚走进院里,就听见了褚芳和妻子的对话! 几步走了过去,拥着沈鹿竹冲褚芳说道:“这还真不是褚家的手艺,就算是和堂姊也没什么关系!” “好啊你们两个胳膊肘往外拐的,我还不稀罕呢,给我等着!”说着褚芳转身跑进了堂屋。 “阿爷阿奶,你们要给孙女做主啊,沈氏和褚义竟然帮着外人,辱骂自己堂姊!我虽然已经出嫁了,可到底也是褚家的孙女,他们这是不把咱们褚家放在眼里了!” 褚阿爷和阿奶被眼前突如其来的状况,搞得有些莫名其妙,面面相觑没明白褚芳这是唱得哪出戏。 对此褚三叔是万万不信的:“阿义和沈氏的为人,家里谁不清楚?好端端的骂你作甚!” “三叔这是什么意思?家里不欢迎我回来不成?” “家里自然欢迎堂姊回来,只是纸钱铺子是我们的私活,就不劳你费心掺和了!” 得知了前因后果,褚阿爷阿奶都没了好脸色,见没人向着自己褚芳气得不行,顾不得其他,直接出了院子,一路跑去了村尾褚大伯家的新宅。 王氏见昨儿个刚回来过的闺女儿,今儿又回来了不说,还拉着脸满身怒气,不免心里有些猜测:“咋了这是,和女婿吵架了?” “没有。” “那是你婆婆?” “哎呀,不是我婆家的!”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是啥你倒是说啊!” 褚芳恨恨地拧着帕子,到屋里坐下:“我刚去老宅了,好心想着给他们搭把手,顺带着我也跟着挣点,他们可倒好,我把好话儿都说尽了,就是说什么都不行!不就是挣了点银钱嘛,有什么好拽的!明明是靠着咱老褚家发达起来的,却宁愿把钱给外人,也不帮衬自家堂姊,纯纯的两个白眼狼!还有阿奶三叔他们,全都偏向褚义,还不是看他现在有钱了!” “搭把手?你到底去老宅说了些啥阿?” “这不是我那小姑子嫁的人家,旁边就是那赵家嘛,她回来学了不少赵家的事儿,还说我这堂姊都不如个外人!我就想着跟他们说说,把赵家的活儿要过来,反正谁做不都一样!谁知道褚义居然一口就拒绝了……” 听闺女儿把前因后果学了一遍,王氏真是又气又恼,气褚芳这种事儿都不跟自己商量,更气褚义两口子真是越来越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了! “你还好意思生气!这么大的事儿,为啥不先跟我和你阿爹商量?怎么你还想越了我们两个老的,自己挣钱去不成?让人给怼得没了脸,才知道找你老娘来!” “阿娘可真是冤枉死人了!我要是挣了钱咋能忘了阿爹阿娘,还不是怕褚义心里记恨着分家的事儿,关系本就不好,有阿爹阿娘在,不是更难成事儿!” 王氏一听这话儿更是来气,白了褚芳一眼骂着:“我们跟他褚义关系不好,你褚芳就好了?那怎么没见你成事儿!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蠢的,你要掺和那沈氏的买卖,把人家给训了一通不说,不如愿还捅到你阿爷面前去了,真是蠢死你算了!” 说起这个褚芳也憋闷得很,她原本计划得好好的,谁知道就是不成:“还不是褚义,我先与他说的,可他怎么都不同意,我这不是想着吓吓那沈氏再哄哄她,让她知晓其中的利弊,到时候由她去跟褚义说,让我顶了那赵家就成,谁知道她软硬不吃的!” “说你蠢你还不认,那沈氏一看就不是个好对付的,买卖全是她说了算的,连褚义都要听她的。别说是你,就是你阿爷阿奶都没讨到便宜,你算个啥还想拿捏她两下!你给我少动些没用的心思,别总听你那婆婆和小姑子瞎挑唆,还想越过我跟你阿爹?阿仁念书可还得老宅出力呢,你要是把老宅给惹毛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你阿兄以后出息了,还能差了你不成!” “阿娘!哪是人家挑唆,这买卖本来就该是咱家的,要不是阿爹阿娘当初……” “行了行了,天也不早了,赶紧家去!”王氏烦得不行,忙撵了褚芳出门! 前几次都在沈氏身上栽了跟头,上次还被公婆记恨埋怨了许久,过个年刚缓和些,这不省心的就回来添乱! 另一边,褚芳的事儿没能在老宅掀起一点波澜,沈鹿竹一边继续打牌、串门,一边琢么着怎么再打探下那坠子的情况,可显然大堂兄一家短时间应该没法回来了,有什么想法见不到人也不成啊! 思来想去,还是先对褚义坦白才是正理! 褚义去屋外倒两人的洗脚水,关好门一转身,就见妻子披着被子,盘腿坐在炕上,睁着大眼睛看着自己:“怎么不躺下?” 沈鹿竹笑呵呵地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相公快来!” “怎么了?”褚义笑着上前在妻子身前站定,顺手把她肩上的被子拉得更严些。 沈鹿竹仰头看向身前高大的男人:“褚义,我发现你真是越来越好看了!” 最近褚义学会了一个道理,他家阿竹夸他好看的时候,一定要回夸才行:“我们阿竹最好看!” “那我既然这么好看,可不可以提一个要求?” “嗯!” “就是有个事情想要和你说,你听完可能会生气,还会难过,不过答应我别难过太久可以吗?” 气氛突然有些安静,褚义不知道是什么事儿,能让妻子这般的小心翼翼!怕他生气难过,脑海里瞬间出现了无数种猜测,几乎每一种都是关乎着两个人未来的不好预感,每一种可能性都扯动着他的神经……一个“好”字挂在嘴边,可就是无法宣之于口! “额……”沈鹿竹突然张开了双臂:“要不我抱着你,你在我怀里慢慢听,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沈鹿竹略带小心的清软嗓音,仿佛将方才压得他透不过气的感觉都吹散了:“淘气!” 嘴上虽这么说,褚义却还是上了炕将妻子揽在怀里:“说吧。” “我之前不是问过你阿娘的坠子吗?就是那个据说长的像荷包蛋一样的,舅舅们给阿娘的那个坠子!上次外祖母提起来,就总觉得好像在哪里看见过。中秋的时候,正巧看见大堂嫂胸前有个东西一闪而过,才想起来,好像是端午的时候在她那见到的!不过只瞄到了一眼,不太敢确认。 初三那天堂嫂弄脏了衣服,到咱们屋子里换衣服的时候,我又看见了,这次看得清清楚楚的,就是外祖母说的那个坠子!我问了堂嫂一句,可她说是大伯娘娘家那边传下来的!后来堂嫂他们着急回镇上,就没再说什么了。 我在想,阿娘和大伯娘的关系很要好吗?还是说是大伯娘……” 褚义听懂了妻子的怀疑,心下确实是气愤的,可同时却也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好在不是他猜想的任何一种,原来阿竹在他心里已经重要到,一句话就足以扰动他心神的地步了! 许久,沈鹿竹才听见头顶,褚义闷闷地“嗯”了声。 “阿娘和大伯娘的关系,大概也没比你同大伯娘好到哪去。阿爹去世前也特意叮嘱过,他给留了银钱的事儿不要和人说,还有……” “还有?” “嗯,那次说到聘礼的时候,伯娘和阿奶的反应也有些奇怪!”所以阿竹的猜测可能是对的,阿娘的坠子是被大伯娘偷拿了,甚至阿奶也是知情的! “褚义……” 看着怀里正在担心自己的妻子,褚义的思绪被拉了回来:“我没事!” “一定有办法搞清楚的,我帮你把坠子要回来!” “好,谢谢阿竹。” 悠闲的时间总是过的飞快,转眼正月就过了半,元宵佳节,褚大伯和王氏回了老宅一同过节。 饭桌上褚阿爷问起了李秀才的事儿:“阿仁回去镇上也一旬多了,有没有捎什么口信回来?也不知道亲家现在如何了,伤得重不重?” 褚大伯叹了口气:“阿爹,我跟王氏这儿也盼着呢,什么口信儿都没有,也不知道是正月间不好递信儿,还是亲家公他摔得太严重了,阿仁他忙着顾不上!” 大伯娘一掌拍在了自家男人胳膊上:“呸呸呸,大过年的他爹你瞎说啥,亲家公要真有个好歹,对咱阿仁能有啥好处?阿爹放心,儿媳估么着就是递信儿不太方便,我俩打算等过几天,去镇上的牛车恢复了,就过去镇上看看去。” 褚阿爷点点头,不再言语,褚阿奶也道:“该去,既然都知道了,就得去看看,省着李家那边挑理儿。” “是啊阿娘,去看完了,咱们也跟着放心不是!” 听着听着,几颗元宵下肚,沈鹿竹心中有了主意。见不到大堂嫂,这不是还有大伯娘呢嘛! “伯娘对大堂嫂可真好!” “那是当然了!” “上次和大堂嫂闲聊,她还说伯娘对她像亲生闺女儿一般呢,把娘家家传的坠子都送给了她,大堂嫂走的匆忙,侄媳妇儿没看着,伯娘给我说说呗,是个什么样的坠子啊?” 王氏刚还红光满面,得意的不行,这会儿脸上瞬间没了血色,磕磕绊绊地说道:“没,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个玩物,玩物罢了。” “不是说是家传的嘛,伯娘快别谦虚了,怎么能就是个玩物呢?” “你这孩子,咱们这村里的庄稼人,哪能有什么好东西家传啊,就是一家里老人传下来的小物件,没什么稀奇的!” 大伯娘的反应全都收入了沈鹿竹眼底,果然是有问题:“伯娘……” “沈氏,灶上还有些元宵,还不快去盛过来,一会怕是要坨了!” “这就去盛,阿奶!” 第三十五章 庙会 大伯娘和阿奶的反应,似乎佐证了沈鹿竹的猜测,可要想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想把坠子拿回来,光靠猜测还不成。 正月底,去镇上李秀才家待了近一旬的褚大伯夫妇回了靠山村,跟他们一同回来的,还有三岁的小孙子褚明轩。爷孙三人回村后的第二天,就来了老宅这边。 “呦,乖孙孙快来给太奶奶抱抱,你俩咋还把明轩给带回来了?” 褚大伯长叹了口气:“阿爹阿娘,亲家公他怕是不太好!” 褚阿爷放下正逗弄着重孙子的手,扭过身问道:“不就是喝多了酒摔了下,这么长时间了还不太好,难不成是摔坏了骨头?” “老话儿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要是真摔坏了胳膊腿的,确实得好生养上一阵儿,哪能这么快就好。” “阿娘说得没错,确实是摔坏了骨头,不过不是胳膊腿,是腰!那李秀才把腰给摔断了!” “啥?这人要是连腰都断了,还能活着?” 不止褚阿奶,褚家人都被惊到了!就连沈鹿竹都暗自摇了摇头,就是上辈子中西医都很发达的现代,要是说腰断了,就算保住了性命,怕是后半辈子也要一直瘫在床上度日了! 更别说这医疗条件相当落后的古代了,褚阿奶话虽问的直了些,可也没毛病,这李秀才就算现在还活着,怕是也挺不了太长时间! 见众人似是有些误会了,大伯娘忙接过话头:“他爹你把话说明白喽啊,啥就腰断了!阿爹阿娘别误会,不是那个意思!” “老大说断了,你又说没有,能不能一次把话说明白,真是急死个人,到底是咋了?” “郎中是说腰上的骨头摔坏了,可又不是腿上骨头的那种断了,那意思是半断没断的,在肉里头它,它错位脱节了!” “那不是跟胳膊脱节了一样,找个老郎中给推上去不就结了!” “阿娘,我们原先也是这么想的,刚到镇上的时候亲家公一直在发高烧,一阵清醒一阵迷糊的,动都不能动,一碰就疼的嗷嗷叫!郎中没法子只能先开了消肿退热的方子,用汤药吊着。后来好不容易好点了,那郎中一检查发现腿上的骨头没事,摔坏的是腰,可能是坏得太严重了,连带着腿也不好用了! 找了好些个郎中来,摸了他腰上的骨头都摇头,说这腰和胳膊腿上的骨头不一样,不能像胳膊脱节了似的推复位了就成,他这腰要是扭到的还成,可他这摸着明显不是,都说治不了,能捡条命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这么严重,那以后可咋整?” 大伯娘摇摇头,满是惋惜:“郎中让把床上的软被撤了睡硬床板,说是只能这般先养着,等那些错了位的骨头长好长结实了,再来看看,最好是别影响了上半身,不过以后都只能在床上躺着了。儿媳妇她们娘俩忙着照顾亲家公,阿仁八月间还要去参加科举考试,眼下正是需要用功的时候,这不我们就把明轩给带回来了!” “好好的人,唉……” 因着家里有个出息的长孙,褚阿爷对读书科举的事儿,要比一般人知道的多些:“老大,科举不是三年一考,不是应该明年吗?咋个今年八月就要考?” “好像是开了什么恩科,阿仁说太后娘娘她老人家,今年要过六十大寿,为了庆寿今年就特意加了一次科举考试!”褚大伯也不是很懂,只是把长子给他说的,复述了一遍个阿爹听。 李秀才的遭遇虽让人唏嘘,可褚家人暂时还没把这事儿,联想到以后会不会对褚仁有什么影响,褚阿奶一听长孙今年又要参见科举考试了,注意力瞬间被转移了,毕竟对她来说,褚仁的科举之路才是正事。 “那这突然提前了一年,会不会对咱阿仁不利啊?” “阿娘,儿媳也问他来着,阿仁说提前一年对所有考生都是一样的,而且咱阿仁早就料到今年可能要开恩科了,心理早有准备,不怕!” “那就好,那就好,列祖列宗保佑咱们褚仁顺顺利利,早日光耀褚家门楣!” 褚阿奶的话似乎提醒了王氏,她忽地一拍巴掌:“阿娘,不如二月十九的庙会,咱们去上上香,请菩萨保佑咱们阿仁早日出人头地!” “去上上香也好,再求个符,给阿仁去去晦气,省着李家这事儿影响了他!” 栖禅寺作为长水镇境内最大的寺庙,每年的二月十九,都会举行一年里最盛大的一次庙会活动。 庙会从二月十九开始,连续举行三天。一是为即将到来的春耕祈福,再来二月十九是观自在菩萨的诞辰,对佛门重地自然有着非凡的意义,届时全镇甚至周边的人,都会赶来参加。 不仅如此,从山脚处的平地开始,沿着山上的路,再一直到寺门前的空地上,会被闻讯而来的小商贩们,摆满各式各样的摊子。有卖各种小摆件的,卖糖葫芦的,卖茶的,卖汤面的,卖糖人面人的,还有不少卜卦问字的摊子,总之应有尽有,热闹非凡! 日出前,整个栖禅寺就在井然有序地忙碌着,寺里的师傅们穿着崭新的僧袍,在坐席上结跏趺坐,高声颂唱经文。 随后伴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禁闭的寺门大开,迎接早已等候在外的信众们入寺。开坛祈福后,跟在众人身后领了寺里派发的素包,又捐了些香火钱,褚阿奶和大伯娘要去主殿内,为褚仁祷告求符,便撵了沈鹿竹和褚义去送子观音殿祈福。 小夫妻二人在殿前领了香烛,排着队进了殿内,跪在蒲团上叩首祷告,默念结束,沈鹿竹睁开眼悄悄看向身旁褚义,男人表情肃穆,看起来十分地虔诚且认真。 结婚一年多了,他们好像还从未聊过关于孩子的话题,褚义想要个属于他们孩子吗?看他这么认真地和菩萨说了这么久,应该是想的吧! 想到这,沈鹿竹再次双手合十,闭上双眼在心中默念:“菩萨,求您保佑我旁边的这个男人,能得偿所愿,一生顺遂!” 从送子观音殿出来,二人就回了主殿前的广场,许是今天进香的人太多,阿奶和大伯娘那边还没有结束,小夫妻索性就在附近转了转。 主殿右前侧的小路通向寺内的一个小池塘,沈鹿竹以前随沈母和二婶来过,池塘里养了许多锦鲤,还有两只体型硕大的乌龟,夏天的时候上面满是荷花!不过现在还是严冬,水面上结了一层冰,冰上又盖着厚厚的雪,什么都看不见。 也正因为这样,池塘附近没有什么人过来,和寺内其他去处一比仿佛世外桃源一般幽静。 往回走时,小路上不知何时多了只狸花猫,此时正卧在小路的正中,沈鹿竹轻声走了过去,那猫听见声响,耳朵动了动,半掀开眼皮,瞅了瞅已经走到身前的沈鹿竹,又再次闭上了眼,继续假寐。 “你怎么趴在这,不冷吗?”说完见那猫没搭理自己,沈鹿竹便试探性地伸出食指,摸了摸狸花猫的脑袋,谁知那猫竟翻过了身子,肚皮朝上,仰头看着沈鹿竹,那眼神仿佛像是在说:“还不快摸!” 小两口撸猫撸得正欢,准确的说是沈鹿竹撸得正欢,倒不是褚义不喜欢猫,只是那猫不肯给他碰,褚义也只能在一旁干看着。 “这位女施主,能否让我将狸花带走,外面天冷,师傅怕冻坏了它。” 说话的是个年纪不大的小沙弥,本以为这猫是附近村子跑来的,不曾想竟是寺里的师傅养的,沈鹿竹闻言忙抱起了这只叫狸花的猫,送到了小沙弥手中,谁知刚松了手,那猫一个转身就翻滚到了地上,站在小沙弥脚边伸着懒腰! 以为是自己没有抱稳,仔细看了看,见狸花猫没事,沈鹿竹忙向面前的小沙弥道歉:“抱歉,小师傅!” 小沙弥看了眼在他脚边正舔着爪子的狸花猫,对二人笑了笑:“女施主不必挂怀,狸花它一向不喜人触碰,方才见它肯让女施主摸它,小僧也觉得很新奇!” 听小沙弥这样说,沈鹿竹也觉得很新奇,歪头看向那只狸花猫,谁知那猫竟也歪着头看了回来,仿佛通了人性一般! 小沙弥见状摸了摸袖口,从里面掏出了个福袋递给沈鹿竹:“看来狸花一定很喜欢施主,这个福袋就送与施主,当是您方才照顾狸花的谢礼,祝您所求如愿,阿弥陀佛。” “多谢小师傅!” 狸花猫跟在小沙弥身边,懒洋洋地走远了,小夫妻二人见时间也差不多了,便回到主殿前的广场等待,不多时褚阿奶和大伯娘便从侧门走了出来,不过看上去脸色不是太好的样子。 褚家人是赶在第一波进的寺门,下山时还有不少前来上香游玩的人在往上走,两边是热闹的摊位,中间留出来的路上又是拥挤的上山人流,一家人只能沿着一旁的摊位一点一点往下挪。 这使得本就心情不太好的大伯娘王氏,更是烦躁不已,好不容易来到了相对宽敞的半山腰,褚阿奶和王氏都已累得不行,正打算歇歇,就听一旁的摊位上有人在叫自己。 是个蓄着山羊胡子,头发半白的老者,看上去年纪似乎与褚阿爷差不多,此刻正手指着大伯娘,示意她过去:“这位穿蓝袄子的夫人,老夫观你满面郁气,似是有什么烦心事儿,来来来,让老身与你分说一二!” 身穿蓝袄的大伯娘此刻站在原地有些烦闷,这山路两旁多得是这种卜卦问字的算命先生,只是真真假假,怕是真有本事的在少数,骗子居多罢了,也不知怎么竟叫他盯上了自己,本不欲搭理,谁知那老头又开了口。 “你若不信,我便提点你一句,方才寺里求签,怕是不如意吧!” 大伯娘闻言和褚阿奶对视了一眼后,将信将疑地走上前,在摊子前的小凳上坐下:“师傅,那您给详细说说?” 第三十六章 解铃还须系铃人 老头顺了顺山羊胡子,笑眯眯地说道:“好,都坐都坐,这命理术数占卜吉凶之法,卜卦问字能人异士不胜凡举!老夫所承乃是八字观相一脉,虽不敢言能逆天改命,但若遇上这有缘之人,逢凶化吉之事倒也不算多难!方才远远一瞧,便见你满面郁色,周身黑气萦绕,如此背运加身,所求自然不应!” “黑气?背运加身?这是啥意思?” 老头不紧不慢地说道:“不急,不急,先把生辰八字报与老夫!” 大伯娘报完生辰,山羊胡子老头随即在黄纸上写下了对应的八字,然后又仔细看了大伯娘的双手掌纹,捋着胡须摇头晃脑地想了许久。 “你生于庚申年己丑月癸巳日甲寅时,八字为癸水命,金木水火土五行皆全,不缺不旺。一生平平,虽难有大富贵,倒也无大灾大难。你少年多劳,不守祖业,但享子嗣运,将于中年发福。所嫁之人逞强顽固,却也勤劳肯干。 再看你的掌纹,金星丘还算饱满,子嗣缘不差,子息纹依托于婚姻线,三条竖线深邃明晰,两长一短,长者上升而短者下降,这说明你育有两子一女!这子息线的头一条,顺畅饱满不生杂纹,直冲小指中线,你这长子在科举念书一事上应是有些天赋。你方才在寺中所求,就是关于长子的前程之事吧,而这结果定是不如人意的!” 刚开始还有些将信将疑的王氏,一听面前的老头,单凭八字手纹就能直接点出,她家两子一女,大儿子擅长念书,还有她方才为褚仁八月的科举考试求签一事,真的是枚中下签儿! 王氏激动得不住点头,她这是碰上大师了:“对对对,大师您说的都对!” “八字、面相再结合你的掌纹,你这人年少的时候虽然要吃些辛苦,但中年之后会因子嗣而转运享福才对,可你如今已四十有三,日子却仍过的不顺,连子嗣的运道都被压制,可知道是因为什么?” “这……难道是大师您说的什么黑气?” “正是,你周身的黑气聚而不散,长此以往就会破坏你的运势,不仅你过得不如意,怕是身边之人也是霉运缠身,尤其是能为你转运之人,也就是你那长子,更是行事艰难,郁郁不得志啊!”山羊胡子老头说完轻捋着胡须,闭上双眼摇头叹息,仿佛很是惋惜。 这话儿一出,王氏反倒有些怀疑了:“师傅,我儿阿仁二十就中了秀才,那可是整个村子好几年里的独一份!这些年村里再也没有第二个他这般的,连镇上私塾的先生都说他有天赋,是个能读书的!咋可能不得志呢!” “没错,在读书科举之事上,令郎确实很有天赋,可他二十岁考中秀才之后就再无长进,屡试未中是也不是啊?” “这……”王氏一时语塞,大师说的没错,褚仁他永和十四年考中的秀才,如今已是永和二十二年了,三次远赴府城赶考,可眼下仍是个秀才,再无半点长进。 老头从容不迫地笑了:“老夫方才说了,这是个日积月累的过程,就像那新栽的树苗,起先的阴影怕是连个虫子都盖不住,可这寒来暑往的,树苗越高,这影子就越大,别说是个人,就是盖住你一家老小,都不在话下。令郎中秀才时,是你的背运还盖不过他的运道,至于这现在嘛,结果你心里应该很清楚!” 褚阿奶一琢么,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嘛,他们家原来日子多好过啊,后来也不知道怎么了,越来越不顺,难不成都是因为这王氏的背运给自家影响的,现在一听都已经影响她长孙的前程了,那可不行! 一把推开有些听傻了的王氏,褚阿奶追问道:“怎么会这样?大师您一定有破解的法子,一定要帮忙破了它,千万别让它祸害了我孙子啊!” 山羊胡子老头并没有理会褚阿奶的言语,而是继续盯着王氏说着:“这就要问你自己了,你是不是做了什么,才惹得这黑气一直缠着你!唉,这人生在世,所得多少皆由天定,你拿了本不该属于你的东西,自然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这是天理道法,不可违!” “王氏你到底拿了啥啊,招了这么大的灾祸!大师您不能不管啊,一定得帮帮我们啊,需要多少钱我们出,我们都出!” “我,我啥也没拿啊!大师,求您帮帮我吧,求您了!” 听着褚阿奶和王氏的哭求,羊胡子老头摆了摆手:“罢了罢了,看在有缘的份上,老夫一文钱都不要你们的,不过倒是可以指点你一二。” 若是说王氏和褚阿奶哪怕还有一丝丝的怀疑,此刻听了这话儿,心中的防备彻底地被瓦解了! 那些摆摊骗人的,不就是为了银钱嘛,眼前的大师不但说的都对,还分文不取,这就是活神仙在世啊! “谢谢大师!谢谢大师啊!”(“谢谢!谢谢大师!”) “至于这破解之法嘛,你且记住,解铃还须系铃人,物归原主,积德行善,回去好生想想吧!” 说罢便不再言语,闭目养神,任凭王氏和褚阿奶如何哀求都不再理会! 回家的路上,褚阿奶一直皱着眉头,隔一阵儿还要拽着王氏嘀咕几句:“你到底拿了啥不该拿的啊,是偷供品了,还是挖人家墓地了你啊?惹了这么个不能惹的,这么大的怨气!” 可王氏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不断地唉声叹气。 四人一大早欢欢喜喜地出发,回来时褚阿奶和王氏却都愁眉苦脸的,褚三叔见他阿娘和大嫂都进了正房,忙拦住走在后面的侄子:“这是咋了?看着咋不太高兴了?” “碰上个算命的,说了些不太好的话。” “说啥不好的了?” 褚义觉着有些尴尬,也不知怎么说好,想了想只能劝道:“八成是忽悠人的,三叔就别问了,左右也没骗去钱。” 为了避免再被追问,小两口送了褚三叔回房,就立刻回了自己屋子,谎称累了,不再出屋。 褚阿爷出门遛弯没在屋内,正好给了褚阿奶和王氏讨论的空间。 “你说说你,咱们老褚家怎么就摊上你这么个媳妇儿,褚仁都是让你给耽误的!大师不是说让你好好想,你倒是给我想啊,到底拿了啥不该拿的东西?” 王氏搓了搓手,有些无措:“阿娘,你说能不能是二弟妹啊……” 方才在半山腰的时候,王氏确实是有些懵的,下山时她反复琢么着大师对她说的话儿,突然精光一闪,难道是那次的事儿? 可当时褚义和沈鹿竹就跟在身后,面对褚阿奶的逼问,王氏也只能装作不知的样子,唉声叹气。 “关崔氏啥事情?”褚阿奶话刚出口,随即也想起来了什么:“你是说那个坠子?不能吧,这崔氏人都没了,咋还能坏阿仁的事儿!” 王氏往四周瞟了一眼,在褚阿奶耳边胆怯地说着“就是因为人没了,才……” 褚阿奶被王氏搞得也有些发怵,推开紧挨着自己的王氏,搓了搓手臂:“别瞎说!” “阿娘,除了那次的事儿,儿媳真想不起来拿过啥别人的东西了!” “你再好好想想,就真没了?” “没有了……” 婆媳二人一时间都陷入了沉默,褚阿奶把这些年家里的事儿都回忆了一遍,越琢么越觉得后背发凉,家里好像真是从老二媳妇走了之后,才开始接二连三出事儿的! 先是二儿子没了,然后老三又摔断了腿,三媳妇儿跑回了娘家,好不容易长孙考中了秀才,可没多久就分了家!而且自那以后,长孙去府城参加了好几次科举考试了,再也没中过! “莫不是真的是崔氏?都怪你!要不是你起了贪心,咋会有今儿个这破事儿!” “那阿娘你不是也没拦着嘛……”王氏不服地嘀咕着。 “你还好意思说!” 当年褚义他阿娘崔氏生褚礼时难产,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褚礼生了下来,孩子虽是保住了,可崔氏却血流不止昏死了过去。等郎中赶来,猛灌了好几副汤药,才堪堪把血止住。 褚父本以为人没事儿了,谁知郎中却摇了摇头:”夫人失血过多已然伤及了根本,此刻已是油尽灯枯之势,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不像村里的大多数夫妻,褚父当年是自己认准了崔家的崔红莲,才上门求娶的,夫妻俩感情一向深厚,突来的噩耗给了褚父巨大的打击,可连着几位郎中都摇头离去后,褚父也不得不接受这一事实。 屋子里的血气味很重,需得把炕上染了血的被褥通通换掉,彻底擦拭通风才成。 当时已经是十月中旬,别说是刚下生的孩子和产妇,就算是体格健硕的成年男人,在门窗大开的屋子里待上个一时半刻,怕也是要冻出病来的。 褚父把妻儿用厚被褥裹好,抱到了大儿子褚义的屋里,许是缓过来了些,崔氏终于清醒了过来,一家四口凑在一起,度过最后的团聚时光。 崔氏眼下没法给孩子喂奶,老三媳妇儿孙氏在灶上熬着米汤和给崔氏的汤药,褚阿奶说是要去村里旁的人家看看,能不能弄到点奶给刚出生的褚礼喝。 作为大嫂的王氏对了热水打算收拾下崔氏那屋,刚卷了染血的被褥放在一旁,就见枕头下似乎压了个什么东西,抽出来一看是个镶了银边的坠子,看上去,莫非是个玉的? 这是方才生产前崔氏摘下来的,随手放在了枕头下,之后一直忙乱着,倒是直接就给忘了。 王氏暗道,怎么以前没发现二弟妹房里还有这么金贵的东西,藏的还挺深,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有什么其他宝贝藏着? 把玩着手中的坠子,王氏蓦地生出了些不好的想法,她扒着门窗往外瞧了瞧,见四下无人,遂在屋内蹑手蹑脚地翻找了起来。 可除了几个木簪子和柜子里的衣裳被褥,王氏费了半天劲儿,却再没见着别的东西! 正翻着,褚阿奶不知何时从屋外走了进来:“你不抓紧收拾屋子,在这瞎翻啥呢?” 王氏被吓得不轻,心脏像是要从心口直接蹦出来一般,见是自家婆婆才缓过口气来,伸手轻拍胸口给自己顺气:“没啥,这不正收拾呢嘛!” 瞄了眼王氏背在身后的右手,褚阿奶沉下脸来,上前一下拽过来王氏的胳膊,掰开她的手,就看见了那个系了黑绳的坠子:“你藏得这是啥?” 眼见事情败露,王氏正欲解释:“阿娘,这是……”就听屋外又来了人! “阿娘,我把二嫂娘家人请过来了,二兄二嫂人呢?” 原是褚父方才认清现实后,就托了三弟去请了自己岳父一家过来,想着总要让妻子最后都见上一面的! 褚阿奶转过身来,把大儿媳王氏挡在了身后:“这屋脏,挪去隔壁了!” “那阿娘你跟大嫂在这干啥呢?” “还能干啥,收拾屋子呗,还不快带亲家看你二嫂去……” “相公你把这药和米汤给二嫂端过去,我跟大嫂一起收拾吧,阿娘你歇会儿!”是三媳妇儿孙氏端了托盘从灶房出来。 褚阿奶无奈,只能跟在崔家人身后一同进了隔壁屋子。 趁着孙氏专心收拾屋子的功夫,王氏连忙找机会把那坠子塞进了袖子里,生怕再晚一步,就让人逮到了! 崔家人来了就一直守在崔氏的身边,果然像郎中说的那般,几个时辰后,崔氏就在家人的陪伴中,不舍地闭上了双眼。 第三十七章 郁郁而终 崔氏走了,商量好有关丧事的众多事宜,崔家人就带着悲痛的心情离开了褚家。 褚阿奶终于找到了机会,她把王氏拖去了一旁,咬牙切齿地小声逼问:“那东西呢,你给放回去了没?” 王氏缩写脖子摇了摇头:“三弟妹一直在那屋,收拾完又拉着我去灶房做饭,好不容易就剩我自个儿了,二弟他们又都已经回那屋了,我没找到机会啊我!” “你这贪心的婆娘,要不是我先回来了一步,崔家人又急着去看崔氏,你就被逮到了,要是真那样,到时候你让咱们褚家的脸往哪搁!” “阿娘,我就是一时好奇拿起来看看……” “放屁!谁信你那鬼话,就看看你在那翻啥?你敢说我进屋时你不是在翻那炕柜?”说着,褚阿奶又白了王氏一眼:“你把那东西给我藏好了,要是露了馅,别说老二了,就是你阿爹都不能轻饶了你!” 后来这事儿还真差点漏了馅,崔氏下葬前,褚父想起了妻子平日一直不离身的那个坠子,想着拿来随妻子的棺材一同下葬,当做是给妻子陪葬,坠子没在妻子的身上,他又在屋里翻找了许久,也没见到。 不仅如此,褚父还总觉得柜里的东西似乎被人动过了,和平时妻子的摆放习惯不太一样,想了想便去问了褚阿奶。 “阿娘,昨儿个我们那屋,可是您帮着收拾的?” 一听儿子问起收拾屋的事儿,褚阿奶心下警觉:“我昨儿个去村子里找奶去了,咋了,可是有啥事儿?” “没啥,就是有个东西找不着了,那我再去问问大嫂跟弟妹。” 褚父说着转身要走,褚阿奶见状连忙拉住儿子的胳膊:“问啥问,都忙着呢!” 褚阿奶用了大力气,褚父挣了两下没有挣脱:“阿娘你别抓着我,我就问一嘴去!” 见褚父不肯罢休,试图拉开自己的手,褚阿奶慌了,更是死命地拽住不肯松手:“问啥问,问啥问!不就是个破坠子,谁还能偷了去不成!” 褚父闻言愣在当场,手上松了力气,怔怔地看着褚阿奶:“阿娘,你咋知道是个坠子?” 此时的褚阿奶也意识到自己竟一时情急说漏了嘴,磕磕绊绊地解释者:“啥,啥坠子,你听错了……家里这么多活儿呢,还不赶紧帮忙去,小心一会儿耽搁了送葬的时辰!” 褚父确定方才自己没有听错:“我没听错,阿娘咋知道是坠子没了……阿娘你拿了?” “你在这儿浑说个啥,谁拿你东西了。” “那就是有别人拿了,是谁?”褚父大声质问着。 褚阿奶瞪着此刻拦在自己身前的二儿子:“谁也没有,我不知道你那什么坠子!” “那可是你儿媳妇红莲的遗物!” 褚阿奶忙去捂住儿子的嘴:“你喊啥喊?非得把全村都喊过来,把崔家人也喊过来,让人家都知道咱老褚家出了贼才甘心是不是?人都没了,你还非得要个坠子干啥?” 看着自己的母亲,褚父有些难以置信:“所以红莲的坠子真的让人偷了!到底是谁?那是红莲的遗物!” 见儿子不依不饶,褚阿奶耍起泼来,双手并拢伸到儿子面前:“成!那你把我这当娘的给捆了吧,拉我见官去,就说你阿娘偷了你媳妇儿的遗物!” “阿娘!你这是干啥?” 褚阿奶不理,继续哭天抹泪:“我这命苦啊,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非要往自家头上泼脏水不可啊,你抓了我去吧,让官爷打死我,给你赔罪!” 褚父不敢置信地看着褚阿奶,眼帘一点点遮住了猩红的双眼,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滑下,砸在了脚下的院地上,良久他推开了褚阿奶的双手,拖着仿佛灌了铅的双腿,朝院中妻子的棺材,一步步走过去,额头抵在妻子的棺材上,咬着手背哭了许久。 崔氏顺利下葬后,王氏还曾悄悄去了趟镇上的当铺,坠子在手里,她总觉着不太踏实,本想去当铺换成银子一了百了,谁知道那坠子根本就不是玉的,外面镶的倒是银子,可又细又少的根本就值不了几个钱,当铺老板觉着收了定会砸在手里,稳赔不赚的买卖可没人会做,便拒了王氏,没有办法只能又拿了回来。 直到一年后,褚父郁郁而终,王氏这才算是彻底把心放回了肚子,再后来褚仁结婚,王氏为了讨好儿媳,谎称那坠子是娘家祖上传下来的,是个不怎么名贵的玉料,将它送给了新婚的李氏! 王氏缩着身子,往褚阿奶身边凑了凑:“阿娘,这,现在咋整啊?会不会真的是崔氏的鬼魂找回来了?” “你问我,我问谁去……大师!大师不是说让你物归原主吗?你还不赶紧给人家还回去!” 一听这话儿,王氏简直都要哭出来了:“阿娘又不是不知道,那坠子早给了清荷了,咋往回要啊!再说就算要回来了,那崔氏都,都死了快十年了,我还谁去啊我?” “你问我,我问谁去?反正这事儿你赶紧给我解决了,没听大师说嘛,这就跟那树苗似的,它长啊它,拖得越久,对阿仁的就越不好,到时候有你哭的!” 这一晚,王氏翻来覆去一夜未眠,次日天不亮就起了身,和褚大伯编了个理由,顶着黑眼圈和嘴角的大泡,直奔栖禅寺而去,她是想要求求大师再给指点些别的法子。 可王氏把半山腰的摊子找了个遍,也没能见到昨日给她算命的大师,想着是不是挪了地方,又沿着上山下山的路走了两圈,累得瘫坐在路旁,却再连个影子都没能见到! 王氏不肯死心,见沿路还有好些个算卦的摊子,便想打听一二,可不问还好,一路问下来,不仅大师的情况没有打听到,卦倒是又算了几回。 别管是测字,看相还是卜卦,起先说的虽都不尽相同,有的说王氏是命中带煞,有的说她是被小人所累,还有的说她是冲撞了什么东西,总之最后都归结到一个点上,王氏最近不顺,自己和家人恐有不测,得破! 怎么破解,当然是要消财免灾的! 一天折腾下来,银钱花了不少,王氏对昨日的大师也更是深信不疑,今日这些骗子说得都没有大师准确不说,还都妄图要上不少的银钱,呸!都是骗子! 看来必须要去趟镇上,把那坠子要回来才行! 当晚王氏就和褚大伯提了提,想再去镇上看看儿子:“他爹,要不明儿个咱再到亲家那看看去?这回来都两旬了,也没个消息……” “看了能咋,还不就那样了!再说这眼瞅着就要春耕了,这时候去,不是耽搁地里的活儿嘛。” “大不了当天去当天回呗,有啥好耽搁活儿的!我担心的是阿仁,李家现在这情况,影响了阿仁复习可咋整?你就算不担心儿子,可总也得心疼心疼孙子吧!那孩子这几天总嚷嚷着要阿娘,要阿娘的!” 褚大伯说不过王氏,况且确实也有些挂心褚仁:“行,那明儿个一早我去趟学堂,再给阿志请个假去。” 之前他们去镇上,褚志没法自己待在家里,又不愿去老宅跟着阿爷阿奶住,褚大伯只好给他请了假,一起带去了镇上。 王氏这才想起了小儿子褚志,急着去镇上要回坠子,倒是把这茬给忘了,想着万一要是不顺利,说不得要多待上几天,全家都去确实是要耽误事儿! “他爹,要不你还是在家吧,阿志总请假怕是给夫子留了个不好的印象,我自己带孙子去就成!” 次日一早王氏带着小孙子坐上了摇摇晃晃的牛车,赶往镇上李家。 刚出了正月的时候,赵成褚平他们三家就又开始做起了铜钱烧纸,沈鹿竹的铺子虽是没开,但也在做准备,边做着银票纸钱,边研究起了新样式的纸钱。 这还是有天小两口回沈家,沈鹿竹哄小侄女的时候想起来的,她用沈阿爷写药方的废纸,给小侄女折纸鹤玩,折着折着就想起来另一种纸钱,也是上辈子在室友家的寿衣铺子见过的,她还和室友的奶奶一起做过。 是一种用金色或银色的彩纸,折成的元宝形状的纸钱,被装在透明的袋子里,一个个金灿灿圆滚滚的,很是逼真。 折纸对沈鹿竹来说不是难事儿,她三两下就折出了个胖墩墩的元宝,难的是这金银二色的彩纸,不知道要去哪里找。 “褚义,哪里有卖金色和银色的彩纸的?” “阿竹说的是金箔银箔?”说着,褚义拿起沈鹿竹方才折的元宝,放在手里摆弄了几下:“咱们阿竹是要折个金元宝出来?” 沈鹿竹冲着褚义笑了起来,真是越来越有默契了:“这也是种纸钱啊,金元宝和银元宝!不过金箔、银箔的话怕是不行,那东西太贵了,好像也没办法像纸一样折来折去。” “哪天去镇上看看?” “好啊,反正最近也没什么事儿。” 小两口趁着那阵铺子还未开张,先后去了镇上几趟,书肆,杂货铺子各种店铺都转了转,彩纸倒是有,不过多为黄色和红色,金银二色别说是纸了,就连画室卖的颜料也没有。 画室的小二一听沈鹿竹想要的东西,连连摆手:“客官真是为难小的了,咱家这画室也开了有十余年了,金银二色的颜料还真是没见过,别说是没有,就算是真的有,寻常画作也少有用到,咱们这镇上怕更是没人买的。” “多谢小哥。”谢过小二,沈鹿竹挎着褚义正欲向外走,被另一位正在画室的顾客叫住了脚步。 “二位何不去寻个给寺庙做佛像的工匠问问,听说那些个大庙里,不是有供奉金身佛像的,据说很多都不是纯金打造的,是刷了金漆。” 金漆的事儿,沈鹿竹倒是从褚义那里听说过,是把纯金打成粉末,加到油漆里调和而成的,方法是个好方法,就是造价也太高了些。 不过,调和?说不定可以试试,沈鹿竹突然有了想法:“小哥,麻烦帮我把红黄蓝,还有白色黑色几种颜料各包一份!” “这有什么麻烦的,客官您稍等!” 虽然上辈子只念到了大二,也不是专业学国画的,可好歹是个美术生,颜色调配沈鹿竹自问还是可以的,就是好久都不曾拿画笔了,竟把这方法都给忘了,一门心思就只想找现成的彩纸或颜料! 买好了颜料,接下来便是试验调配,除去光泽和金属感外,金色本质上可以暂看做是种略深的黄色,沈鹿竹先调配出了棕黄色和柠檬黄两种黄色,然后按照不同的比例一点点配制试验,最终确定了比例,得到了一种比柚子皮稍深一些的,很接近金色的黄色。 之后是银色,银色更接近于灰色,大量的白色颜料打底,少许的红色黄色混合,最后再加稍多一些的蓝色,就会得到一种稍偏蓝调的灰色,隐隐带着些银色的透亮感。 颜色已经很接近了,接下来只要再添加些光泽感,那么之后涂在元宝上就会更加逼真。 本想在里面添加桐油等油料,使之变成油漆一类富有光泽的涂料,可沈鹿竹买来的绘画颜料是水性的,二者不能很好的融合在一起,会有分层的情况,计划失败,只能再重新想办法了! 第三十八章 物归原主 “不能勾兑在一起,那若是晾干了呢,晾干之后再在外面涂上一层桐油,我记得咱们银票纸钱的印版上,相公你不就涂了桐油吗?就是不知道这样干了之后好不好点燃了,应该可以的吧?” 沈鹿竹突然想到了油画,颜料干后在上面再上一层光油,既能保护颜料的色彩,又能增添光泽,虽然两者性质不同,但靠这点增加点光泽,应该还是可以的。 “嗯,不过用量大的话,以后可能不太好买。” 桐油是一种叫油桐树的种子榨取的,这种树喜阳喜光却又不耐水湿,只能在少数温暖又干爽的南方生长,十分珍贵。大乾只有少数几个州府能大量种植,因此桐油不仅价钱上不便宜,而且只有获得朝廷许可的造船厂和油漆厂,才能大量购买。 寻常人家想买,不仅价格高出很多,还要靠运气,就算这样也只能买到少许,因此大乾油漆的价格也很居高不下,这也是很多普通人家的棺材不刷油漆的重要原因。 宁川府地处大乾的最北方,自来是没有这种树木生长的,因此相比其他地方,这桐油更是难买。 “家里的是早年间三叔去了南边凑巧买来的,倒是也还有不少,阿竹可以先用着,然后咱们再想办法。”褚义安抚地揉了揉妻子的头。 “还是不要了,咱们再想其他的办法好了,反正铺子里也不是特别着急上新,大不了不上油,其实也没差特别多。” “好,听我家阿竹的。” 金银元宝的事儿只好暂时搁浅,三月纸钱铺子再次开张了,距离清明节还有段日子,铺子里的活儿倒还不算忙。 这天沈鹿竹正边看铺子,边教秀秀新的绣样,就见大伯娘王氏急匆匆地进了院子,这还是自庙会后,王氏头一次上门! 褚阿奶心心念念等了王氏半个月,急得不行又不敢和其他人提起,盼星星盼月亮,盼得嘴角的大泡都起了两轮,可下盼来了王氏! “咋才回来?那可是你儿子,咋就这么不着急不着慌的!东西可拿回来了?”褚阿奶把王氏拉进了正房,见左右无人,才敢数落起王氏来。 “阿娘,我咋个能不急,我都快急死了!可这东西到底是给了李氏了,我不得琢么个理由,总不能上去硬抢!” 王氏之前急哄哄地去镇上要坠子,本以为就算不能当天回返,待个三四天总能回村了,可谁想这一去就是将近半个月,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好理由,再加上李家眼下的状况,王氏数次张口都又咽了回去。 “那可是拿回来了?” 王氏从袖口掏出了那个坠子,递到了褚阿奶手里:“最后实在没招,只能编了个瞎话,把事儿都推我娘家身上了,我说娘家那边兄弟嚷着分家,弟媳妇儿知道有这么个东西,非让拿回去重新分!李氏这才不太情愿的给了我,为了这事儿,我现在是里外不是人!” “那你赖谁,还不是你自个贪心闹得,还吹说是你娘家传下来的,不往你娘家身上推,往哪推!” 王氏被褚阿奶怼得没话儿,只祈祷自个儿娘家可千别知道了这事儿! 眼下最要紧的,是赶紧把这烫手山芋给还回去,褚阿奶不欲多说,只道:“既然拿回来了,还不赶快给还回去?” “阿娘,崔氏人都没那么久了,这坠子总不能扔她坟上去,到时候万一再丢了,她又赖上咱……”王氏确实是怕了,更主要的原因,是她根本就不敢到崔氏的坟上去还,谁知道崔氏会不会因为生气,再干点啥! “那你啥意思?” “儿媳想着,要不咱就还给褚义得了,他阿娘的东西还给他正合适!” 褚阿奶白了王氏一眼,越来越后悔当初给自家老大娶了这蠢婆娘:“还褚义?你咋跟他说,说你当年偷了他阿娘的遗物?你疯了不成!” “那自然是不能明说的,阿娘帮儿媳想个法子吧,咋把这东西给褚义,还能不让他怀疑到咱们,他要是知道了,到时候不只是我,阿娘你不也得跟着受埋怨!” 王氏已经没了主意,只能死拖着褚阿奶,这事儿万一要是瞒不住了,也不能就自己挨骂! 褚阿奶被王氏气得不行,可又拿她没有办法,眼下唯一的希望,就是想个不会让褚义起疑心的好说辞,把这东西给他还回去,不然拖得越晚,对褚仁就越不利! 之后那两天,婆媳二人没事儿就单独凑在一起嘀咕,也不知商量出来什么好办法没有,只知道三月初七那天晚饭,褚阿奶忽地说次日要来个全家大扫除。 不等其他人出声,褚阿爷头一个投了反对票:“眼下春耕正忙着,好端端地折腾啥?” 褚阿奶没像以往一样听从褚阿爷的:“这不是天暖和了,总要收拾收拾。你们男人家该忙忙,沈氏也去忙你那铺子去,老大媳妇会回来帮忙,再加上我跟秀秀,够用了!” 大扫除的事儿就在褚阿奶的坚持下,定了下来。次日王氏也果真如褚阿奶所说,来了老宅帮忙收拾打扫。 褚义在后院做棺材,沈鹿竹自己在铺子里发呆,心想着看来大伯娘和阿奶这是要有所行动了。 大伯娘帮着收拾了一上午,晌午在老宅一起吃过午饭,长辈们在堂屋喝茶,沈鹿竹和褚义回屋歇晌。刚进了屋子就见炕柜上放了个蓝色帕子,里面似乎还包着什么东西。 褚义上前将帕子掀开,只见里面正是褚义阿娘崔氏的遗物,那枚镶了银边,状似荷包蛋一样的坠子,褚义放在手里盘弄了好久,上前抱住身前的妻子。 “谢谢我家阿竹!” 沈鹿竹回抱住褚义,拍了拍他的背:“说了要给你拿回来的嘛!” 事情还要说回到金银元宝上,小两口在镇上的铺子找彩纸和颜料的时候,一次在街边碰到了个摆摊算命,蓄着山羊胡子的老头。 老头拦住了刚出铺子的小两口,说是看着面善,要给二人算上一卦,沈鹿竹长这么大,还没亲眼见过,自是有些好奇,便往前走了两步,搭上了话。 “算一卦要多少银钱?” 老头摸了摸胡子,笑眯眯道:“批字算命,只取一百文,不过改运道、解决事儿这种则要另算,视事情大小,修为损耗而定。” 沈鹿竹看了看身旁的褚义,在摊子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什么事儿都能解决吗?” “姑娘不妨先说来听听。” “我不算,也不在这儿算,先生可否去我说的地方,给别人算上一卦?我给您二两银子。” 山羊胡子老头闻言,正襟危坐定定地看了沈鹿竹许久:“伤天害理,谋人性命的事儿,老夫可不做!” “先生误会了,我只需要您对那人说上四个字便可,至于其他的不会干涉。” “哪四个字?” “物归原主!” 老头捋了捋山羊胡子,忽地笑了:“姑娘放心,老夫定帮姑娘将丢失之物找回,不过还要请姑娘,将那偷儿的细情说与老夫听听!” “这是自然。” 不过话说回来,这山羊胡子老头倒也有些能耐,沈鹿竹不过是与他说了大伯娘的大概样貌,和二月十九那日,他们将去栖禅寺,为褚仁科举考试一事儿求签祈福。届时需要他在庙会上,给大伯娘算上一卦,这老头竟就顺着这点信息,生生虎住了大伯娘和褚阿奶,让她们对此深信不疑,属实是厉害! 忘了是上辈子在哪看到的,摆摊算命的师傅,其实都是心理学和语言学大拿! 吃过了午饭,大伯娘王氏不仅没走,还一同留在堂屋喝茶,沈鹿竹猜想可能是怕她和褚义发现了东西过去问,所以想好了说辞,在堂屋等着他们过去呢! 既然如此,戏要演全套,他们也自然要去堂屋一趟,问上一问的。 沈鹿竹拿着东西就和褚义去了堂屋:“阿奶,孙媳妇儿方才回屋,在炕柜上发现了这个,可是谁落在我们屋的?” 褚阿奶早就和王氏想好了说辞,不慌不忙地说道:“这个啊,这是我方才收拾屋子的时候,在柜下面的缝里扫出来的,就放你们屋柜子上了!” “可是这坠子不是孙媳妇儿的啊,我都没见过,阿奶是不是搞错了,会不会是大伯娘掉的,我看这帕子有些眼熟,大伯娘之前好像有个一样的来着?” 说完沈鹿竹一伸手,将帕子和坠子都往王氏眼前凑过去:“大伯娘看看,可认得?” 王氏见了那坠子,就像见了什么可怕的物件似的,连连后退:“不是,不是我的。” “大伯娘都还没看呢……” 褚阿奶拦了沈鹿竹的手:“不是你的,那就是你们阿娘的,你们那屋子原来就是老二两口子的,快拿回去收着。” “原来是这样,那孙媳妇儿就收下了。” 直到小两口出了堂屋,身影消失在东厢房的门后,婆媳二人这才彻底松了口气,可下把这烫手山芋送回去了。 松口气的同时,又不禁幻想上了今后的好日子。东西还了回去,那黑气背运什么的应该没了,这下家里的霉运总该散了,褚仁的科举之路该是要顺利的时候了,毕竟他可是被学堂先生和算命的大师双重认可的! 说不定今年八月就能再次高中,褚家光耀门楣的日子说不得马上就要来了! 过了三月二十之后,来褚家铺子买纸钱的人渐渐多了,小两口的日子也跟着又忙了起来。 沈鹿竹的铜钱烧纸卖了快一年,在附近几个村子越来越受欢迎,又经过春节各家大婶子小媳妇,各个村子走亲访友地这么一宣传,名声也越传越远,清明节前那几天,竟三不五时地还有更远些的村子有人来买! 买卖越来越好,褚、沈两家还有像赵成和褚平这些人自是高兴,村里人大多也很是感叹,才不到一年的光景,这褚家竟然开始支楞起来了,眼下再聊起靠山村买棺材的褚家,除了他家前些年那些倒霉事,谁不得说一句褚义那小两口是对能干人! 不过这日子便是这样,总是几家欢喜几家愁,纸钱铺子的生意越好,反倒有人越是憋闷,譬如大堂姊褚芳,再比如那些曾经跟褚义和沈鹿竹议过亲的人家。 谢家婶子刚从河对岸买了纸钱回村,就被在岸边浆洗衣服的艾婆子喊住了:“呦,他谢家婶子,这是到对面买烧纸去了?” “艾家嫂子洗衣裳呢?这不是要清明了嘛,买点烧纸!” 一同在旁边洗衣裳的张大娘掺言道:“褚家那小媳妇儿沈氏,要论亲戚可算你半拉儿外甥女呢,用点烧纸咋还得花钱买?” 村里的婆子们就是爱说嘴,东家长西家短的,谢家婶子倒也不在意:“张家嫂子你都说了,论起亲戚咱算是人家的长辈,哪有沾这便宜的道理。” 谢家婶子的男人,是沈鹿竹娘家舅母谢氏的弟弟,要是非要论上一论,确实是沈鹿竹的长辈。 艾婆子放下了手里的棒槌:“要我说啊,还真是看走了眼,当初那些个媒婆,给褚家二郎说和了多少个姑娘家,你们不是都嫌人家穷,拖油瓶太多,结果你看现在咋样,人家起来了,要不说还得有门手艺,你看这买卖红火的,我就是没闺女儿,要有啊我就要了这女婿!哎,他谢家婶子,我咋记着媒婆子也上过你家来着,当时是说的三丫头吧?” 第三十九章 桐油、松香、生漆 早些年间,确实有媒婆来说和过谢家的三姑娘和褚义,就像艾婆子说的,谢家嫌弃褚义家穷,又觉得褚家那一大家子,老的老小的小都是累赘。一听媒婆来说和的是褚义,连屋门都没让人进,就给打发了回去。 张大娘一听来了兴趣:“真的假的,谢家弟妹,真有媒婆说和过你家三丫头跟褚家二郎啊?” 谢婶子白了两人一眼,心道这该死的艾婆子,定是因为自家没应闺女儿和她儿子的亲事,才故意在这膈应人的:“都什么猴年马月的事儿了,有啥好问的!再说了,艾婆子你家儿子当初不是还肖想人家沈家闺女儿来着,你不是嫌弃人家比你儿子大,还得等她两三年出孝期,说凭啥娶个老姑娘回家!你想娶,人家还不想嫁呢!现在咋样,人家都成铺子的老板娘了,你儿子连媳妇儿影都没见着呢,还想娶我家闺女儿,我呸!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说罢提着烧纸扭头就走,也不管身后艾婆子的叫骂和旁人的吵闹声。 想起自家闺女儿的亲事,谢婶子就犯愁!因为当初拒了褚家的亲事儿,她们全家现在肠子都快悔青了,白白错过了这么个能挣钱的女婿不说,闺女儿更是要埋怨死他们了!说阿爹阿娘耽搁了她的好日子,现在更是扬言找不到比那褚家二郎更好的,她就打死都不嫁,整日在家里作天作地的! 媒婆子都来提了多少个人家的小伙子了,愣是一个都入不了她的眼,其中就有这艾婆子的儿子,要不是因为这事儿,得罪了那艾婆子,能有今儿个这出? 像艾、谢两家这样当初看不上,现在又后悔得要命的人家,不在少数,可不管他们怎么后悔,都已经于事无补了! 像这种事情,稍微长点脑子的人是绝对不会在褚、沈两家人面前提起的,所以小两口自是不知情的。不过就算知情,也顶多就是听过后一笑置之罢了,日子还是照旧,同之前一样,纸钱一直卖到了清明节头两天才结束。 这次小两口没急着去镇上,而是找了村里专门办丧事的先生,赶在清明当天去了褚义阿爹阿娘的墓地。 小两口按照先生的指示,将那枚失而复得的坠子,重新埋进了崔氏的墓里,今年正是崔氏离世的第十年,时隔多年,这枚坠子终于回到了它该在的位置! 回程的路上,褚礼遇见学堂里的小伙伴跑去了前面,小两口跟在身后不远的地方,褚义搂着妻子的肩喃喃道:“难怪阿爹临走前,不让我把有银钱的事儿跟任何人说……” 沈鹿竹猜褚父这是不信任家里的任何人了,明知道至亲的人偷了妻子的遗物,可却又无能为力,褚阿奶的态度,仿佛就是那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是在对亡妻的思念和悔恨自责中离开的。 沈鹿竹双手搂住褚义的腰身,将头轻靠在他胸膛:“阿爹一定很爱阿娘,也很爱你和阿礼,他是觉得我们阿义是大孩子了,有你带着阿礼他很放心,才安心地去天上陪阿娘了。他们一定是在天上守护着我们阿义呢,保佑我们阿义永远开心健康!” 褚义将怀里的人儿搂得更紧,脸颊轻轻摩擦着妻子的头顶,随后薄唇轻轻吻上了她的额头。一定是阿爹阿娘保佑,他才娶到了阿竹! 清明节过后,小两口回了趟沈家,除了看看家人外,沈鹿竹也有些问题想请教沈阿爷。 褚义陪着沈父和沈二叔吃茶聊天,沈鹿竹窝在前院药铺子的躺椅上,跟刚闲下来的沈阿爷聊着:“阿爷,您知道桐油吗?” 沈阿爷放下手里的茶碗,看向一旁的孙女:“要考考阿爷?当然知道了,桐油,本草纲目里也叫桐子油,是从油桐树种中榨取而来,味甘、辛,性寒有毒。有涌吐痰涎,清热解毒之效。” 虽然小时候常跟在阿爷身旁习字,但沈鹿竹对中药并不是特别了解,因为家学渊源,沈阿爷对各种植物都略知一二,沈鹿竹本是打算问问阿爷,有没有什么能替代桐油的植物,没想到这桐油竟还是味中药。 “那阿爷,还有什么其他的植物,能像这油桐树一样,可以产油的?” “当然有啊,大豆花生芝麻不是都可以吗?” “除了这些呢,还有吗?”阿爷说的这些都是食用油类的,造价也不低不说,用来做纸钱也有些太浪费了。 “松树、漆树还有乌桕都能产油,不过乌桕咱们这边没有,阿爷也没见过。松树山上有都是,漆树倒是不多,年轻的时候在后山山顶上见过一小片,不过大概是生长环境不太合适,长的矮小了些。好端端的,怎么想起来问这些?” “嘿嘿嘿,孙女儿想做一种新的纸钱,做成了就像金元宝一样的纸元宝,不过需要上颜料还想在最外面刷些油,增加些光泽感,本来是想着用桐油的,可是买不到不说,也太贵了些,就想着问问您!” 沈阿爷像哄小孩儿那般,拍了拍孙女儿的头:“松香阿爷这到是有不少,你拿回去加热融化,就能涂到你那个元宝上了,至于这漆树的生漆嘛,找你兄长们去。” “谢谢阿爷!” 沈鹿竹和兄长们提了可能要去山上的事儿,得了肯定答复后,又带了不少松香块回家。打算先用松香试一试,若是成了,便不用再上山找漆树去了。 按照沈阿爷说的法子,将整块的松香打碎,用小瓷罐慢慢加热至融化,再用上好色的纸片沾取涂抹,可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松香融化后粘度很大,不好均匀涂抹,且本身带有一定的颜色,虽说薄薄地涂上一层对同是黄色系的金色倒是无碍,但对银色的纸张影响就大了。 而且薄薄的一层松香凝固后,变得更加易碎了,稍有不慎就会碎裂掉渣。最重要的是,褚义在院子里,多次尝试点燃那两张纸片,都没能成功。 一号实验品松香,宣告失败! “看来是不太行……”沈鹿竹蹲在地上,用小木棍捅了捅那摊东西,仰头可怜巴巴地看着褚义。 褚义揉了揉妻子额前的碎发:“那明天去找兄长们,商量下上山的事儿?” “嗯!” 上山这日,褚义本不想带着沈鹿竹一起的,当地虽没有大型猛兽,但上山蛇虫鼠蚁众多,且上山的路并不好走,奈何沈鹿竹执意要跟,褚义拗不过妻子,最后小两口和二兄沈松杰、堂兄沈泽漆,外加一个褚平,一同出发前往后山。 一路上走走停停,赶了近一个多时辰的路,五人终于快来到山顶的一片较平坦的区域,很快二兄沈松节就发现了此行的目的,一小片漆树林。 说是树林,其实也就只有几十颗,生长在山顶的最高处,离阳光最近的地方,许是像沈阿爷说的那般,生长环境并不是十分适宜,或者是品种的问题,这里的漆树并没有上山其他的树种来的那般高大粗壮,但也有十数米之高。 沈家兄弟经常要到周边的山上采药,有时也要采集松香,自然懂得树脂采集的方法,这也是沈阿爷让孙女儿找自家兄长的原因。 二人挑了颗比较粗壮的漆树,在向阳的一面,一人高的地方,用带来的砍刀刮去表面的粗皮,然后用特制的下凹形铲刀,在除去粗皮的位置,铲出两条向里向下倾斜的沟壑,再在两条沟壑相交的地方,再铲出一条竖直向下的上深下浅的沟壑。 进行到这里的时候,沈鹿竹就已经看见,有树脂顺着沟壑流下,是一种带着淡淡乳白色的透明液体,光泽度十分漂亮。 三条沟壑修理平整,沈松杰又在离最下端不远的地方,砍出一条小小的缝隙,摘下枚树叶并把后半部塞在缝隙里,最后在树叶下面的空地上放好陶罐,这样生漆就一点点流到了树叶上,然后再顺着树叶滴进下方的陶罐里。 之后的任务就是等,等着接满足够的生漆,再用油布把树干上的伤口包好,阻挡雨水和昆虫使树木腐烂,也能防止伤口干裂。 好不容易接了小半罐,沈鹿竹看着这次几乎透明,油汪汪的生漆,又信心满满了起来! 一路下山回了家,沈鹿竹忙不迭得又拿出了纸片,做起试验来,沈家兄弟和褚平,也好奇地跟来围在一起,想看看妹妹(堂嫂)到底在鼓捣什么东西。 嗯,延展性不错,很容易就能涂抹均匀。透明度也很好,虽然时间一长,许是有些氧化颜色变深了些,可薄薄的一层,对颜色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韧性和硬度也还成,只是晾干的时候有些小问题,时间要比之前用松香时要长上一点。 前面几项性能都过关,眼下就只剩点燃这一步了,褚义让沈鹿竹靠后几步,自己拿出火折子轻吹了口气,捏着纸片的一角,试图点燃它,可努力了很久,结果仍和上次一样,没能成功。 沈鹿竹接过褚义手里的纸片,左看右看有些不解:“明明松树枝很好点燃的,可为什么松香和这生漆就不行呢?明明看着油汪汪的啊!” 沈泽漆在一旁看了半天也没能明白,自家堂妹妹夫这是在弄啥:“鹿竹,你们用这松香、生漆的到底是想做啥啊?” “我想做一种像金银元宝一样的纸元宝,用纸折了上色,还想在外面涂层油增加新光泽感,可是堂兄你也看到了,这生漆还有松香,根本就不容易点燃。” 连着折腾了两次,沈鹿竹有些灰心,看来只能放弃涂油的想法了,纸钱要是烧不着的话,还有什么用。 沈松节闻言不解地道:“既然是要烧的,为啥不用松节油,要用松香?” “松节油?那是什么?” 看着妹妹一脸疑惑地问着自己,沈松杰伸手就弹了沈鹿竹额头一下:“亏你小时候还总跟在阿爷身边呢,这松树上取来的树脂得蒸过后,去除了里面的松节油,剩下的才是松香啊,没了油当然不容易烧着了!” 沈松杰弹得并不用力,褚义瞧了一眼,见额头连红都没红一下,便不再关注。 沈鹿竹也不在意,双眼发亮的拽着兄长的袖子:“二兄你的意思是说,松树枝之所以好烧,是因为里面的松节油!” 沈松杰搔了搔头:“应该是吧。” “那家里现在有吗?”为了蒸出松香不要的东西,也不知道家里会不会留着。 “按摩跌打损伤的药油嘛,家里当然有,不过这东西放时间长了容易坏,好像阿爷还说过有毒,家里留的应该不多。” 真是没想到不仅桐油是药材,连这松节油也是,沈鹿竹一时竟有些后悔,小时候应该多跟阿爷学学的,就也不用走这些个弯路了! 第四十章 林记 一行人拿着纸片,又跑去了河对岸的沈家,听了自家弟弟和妹妹七嘴八舌的解释,沈川柏问过沈阿爷后,从药柜的最上层,拿了个包着油纸的小瓷瓶下来,里面正是沈鹿竹要找的松节油。 解开了外面包着得油纸,一掀开盖子一股松树的清香味,就扑面而来。沈鹿竹倒了一些在小瓷碗里,这是一种透明,有些淡黄色略粘稠的液体,涂抹在纸片上后,片刻就被晾干了,呈现出一种淡淡的光泽感。 众人将干透的纸片拿去了院子,火折子刚一接近放在地上的纸片,轰的一下,纸片瞬间就被点燃了,许是有油料涂在上面,火苗燃烧的异常剧烈! 成功了!沈鹿竹原地跳了起来,满脸惊喜笑得像个孩子,褚义伸出手臂轻揽着她,嘴角也跟着上扬。 终于找到了能代替桐油,涂抹在纸元宝上的油料,松树在宁川府到处都是,沈家又掌握着将松树脂提炼成松香和松节油的方法,成本和供应都不会成为问题,离纸元宝的问世又进了一步! 颜料和油料的问题都解决了,剩下的就是纸张了,其实早在之前做银票纸钱的时候,沈鹿竹就考虑过这个问题。 自家的银票纸钱用得是宣纸,虽说买的是最劣等的,可成本依然很高,现在这个纸元宝也是,同样需要用这种表面光滑细腻些的纸张,若是再加上颜料和松节油的成本,到时定价怕是低不了,而价钱一高,注定是要影响销量的。 所以沈鹿竹打算趁着这次的机会,想办法把纸张的成本也给它降下来! 趁着清明节刚过,铺子还没开张,小两口又往镇上跑了几趟,不过这次不是去逛铺子,而是直接去了镇郊的各个造纸的作坊。 小两口在镇上诸多打听,几乎跑遍了所有他们能找到的造纸作坊,最后觉得林记最符合自家的需求,林记就是从出摊开始,一直在那批发烧纸的那家林记丧葬,伙计当初说的没错,林记的作坊是全镇最大的。 林记不仅做丧葬用得各种纸钱,同时还会做宣纸和书籍书写用的各种麻料纸,不像其他的作坊,一般只做其中的一种,对于沈鹿竹这种需求比较广泛,人手又不太充足的,便不用跑上许多家进货,属实会方便上许多。 在造纸作坊外左等右等,终于等来了林记的管事:“我是这儿的管事老李,二位有什么事儿吗?” 褚义与李管事打过招呼,牵着妻子上前说道:“李管事,听说您这造纸的种类是镇上最齐全,我们以后想从您这进货。” 沈鹿竹补充道:“没错,李管事能不能让我们看一下您这纸张的样式?” “恐怕要让二位失望了,我们林记作坊的种类确实是种类齐全,不过无论是丧葬、书肆、画室还是杂货,我们东家都开有自己的铺子,所以作坊也只供货给自家,从不对外的,抱歉。” 沈鹿竹没想到竟是这般,有些不太甘心:“李管事,敢问东家是为何定下了这个规矩的?” “倒也不是东家定下的规矩,这只是林家的经营之道,向来如此罢了!” 褚义问道:“那可否让我们夫妻二人,见一下你家东家?” “东家不在作坊里,二位要是想见可以去镇上铺子寻一下。” 当天天色已晚,小两口二人只能先回家,再从长计议。二人都觉得既不是定下的死规矩,那说不定还有回旋的余地,决定商量好对策,改日再找林记的东家好好地谈上一谈。 这天吃过早饭,沈鹿竹找了身新衣裳给褚义换上,帮他整理好衣襟,就送褚义出门上了去镇上的牛车。 褚义去镇上谈正事去了,铺子还没开门,沈鹿竹也不想就在家干呆着,她研究着纸元宝的制作步骤,打算再优化一下,以后必定是要找人来制作的,太复杂了耽误效率,太简单的话又怕被人轻易仿了去。 褚义一走进林记丧葬的铺子,伙计就从柜台里迎了出来,褚义经常来上货,且量比有些开在镇上的铺子都大,伙计自然认得。 “呦,褚老板来啦,您家这生意真是红火,这次要拿多少货啊?” 这已经是褚义今日在街上走进的,第四家林记的铺子了,也是最熟悉的一家,就是不知道东家在不在:“林小哥,今天先不批货,想见一下你们东家,不知道方不方便?” “额,成,正好东家今儿就在后院,我去知会一声儿,褚老板先坐,稍等。” 没一会儿,伙计再次掀开了隔开铺子与后院的门帘,跟在他身后走出来一位身穿宝蓝色缎面长袍的中年男子,正是林记的东家,林庭。 林庭听伙计说铺子里有人想见自己,每个月的走量似乎还不少,左右也无事便出来见见:“听说褚老板要见我,不知道有何指教啊?” “林老板,我想跟你谈一谈,从林记的作坊进货一事。” “进货?前几日找去我家作坊的,原来就是你啊,管事不是与你说了,我家作坊不对外供货。” 褚义对林东家的话,并不感到意外,反问道:“林老板为何将生意拒之门外?” 林庭看着眼前不卑不亢的年轻人,想起伙计方才与自己说的,此人是从下面村里来的,据说第一次来的时候只敢买最小量的货,后来竟然三不五时就要来进货,且一次比一次多,现在甚至买的比不少镇上的铺子都多,能在村子里把生意做成这般,想来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 “你想直接从作坊进货,无非就是觉得作坊的价格,要比铺子里的便宜。想着这进价要是更便宜了,你自己挣得也就更多了不是!可是这一来我反倒挣得更少了,二来今儿个我要是应了你,那明儿其他从我铺子进货的人,也想便宜些直接从作坊进货,我这应是不应?我若应了,最后亏得还是我自己,我若不应对其他主顾就没法交代,左右都与我林记没有半点好处,我为何要应你啊?” 褚义点点头,脸上依然没什么情绪:“你说的没错。” “那就请回吧……” “可也不全对。” 林庭轻笑了声:“呵,刚才可是你自己说没错的,现在又说不对了,我哪里说的不对?” “要是只买烧纸,你说的就没错,可是我们不仅要买烧纸,还要买宣纸和麻料纸。” “不过是多买了两种,有何不一样的?” 被打断了话儿,褚义也不恼:“林记除了这儿是批发纸钱的,其他的纸张和铺子都是散卖的。我们要买不少宣纸和麻料纸,而且是会一直买,虽然直接从作坊进货价格便宜了,但量要比散卖多出不少,林老板自然是挣的。” 林庭听后没有言语,似乎在思考者什么,褚义见状继续从容地说着:“我们买去的纸,会做成其他的东西再卖,林记的铺子并不会多一个竞争对手。林老板要是不信,我们可以立契。还有……” 听对方分析了这么多,确实是有利可图的,还说可以立契,林庭此刻已经动摇了大半,听褚义说还有,一时不免有些好奇:“还有什么?” 最后这一点,是沈鹿竹提起起的,本地造纸所用的原料主要有三种,一种是松树这种的针叶树木材,一种是杨树这样的阔叶树木材,还有一种就是亚麻这样的草本植物,造纸作坊都会包山伐树,或是自己种植,成本都不低。 上辈子沈鹿竹无意中得知,玉米或者麦子的秸秆都是可以用来造纸的,但眼下,在大乾,或者说在他们当地并没有人使用,就想着是不是可以把这个思路提供给林记,一方面作为交换,另一方面也可以进一步降低成本! “我们有办法降低造纸成本。” “你说真的?” 见林庭突然坐直了身子,连语调都提高了不少,褚义知道这一步他们走对了:“自然。” 能够降低造纸成本这事儿,对林庭是个巨大额诱惑:“除了要从我家作坊进货,可还有其他要求?” 没想到林记的东家会问这个问题,褚义想了片刻,一不做二不休,淡淡地提出了要求:“全镇最低的进价。” “褚老弟,容我考虑几天,三天为限,届时无论成与不成,我都会派人去给你答复。” 褚义给伙计留下了自家的地址,随后走出了林记丧葬的铺子,抬头看向蔚蓝的天,阳光有些刺眼,但也暖暖的很舒服,就像他现在心情一样。 自打双亲相继离世,又见了太多所谓的亲人间的现实,越长大他的话就越少,不是不会而是不愿,阿奶说他不愿弟弟被抱去别家养,那就别去学堂了回来照顾弟弟,他就没再去过学堂。 阿爷说让他老实做棺材,阿奶说阿爷和三叔身体不好,让他多做些活儿,他都没说过什么。 慢慢地话少木讷,只知道闷头干活好像成了他的标签,仿佛他从来都是如此,要不是遇见阿竹,他都已经忘了,小时候阿爹阿娘也曾说他是个小话痨,说他淘气,说他聪明的很,盼他以后有出息,盼他出人头地。 褚义晚饭前赶回了家中,还给妻子和弟弟妹妹带了不少零嘴,沈鹿竹问他可见到了林记的东家,谈得如何。 “林老板说三日后会派人来给咱们答复。应该能成!” “真的?相公你都说了什么?”虽然很想和林记达成合作,但说实话沈鹿竹并没有抱着太大的希望,毕竟对于林记来说,自家这点销量应该算不上什么的,更何况林记还有那么个习惯在。 褚义揽了妻子过来,让她靠在自己胸前,双手环住她的腰身,下巴轻搭在沈鹿竹的头顶,大手把玩着手里的小手,将今日的事儿娓娓道来…… 沈鹿竹听过,转头亲在了褚义的下巴上:“褚义,你真是太厉害了,先是和他说林记能得到的利,再消除他心里的担忧,最后又给了他一个大诱惑,简直是太有策略了!林记的东家碰到你,完败!” 看着妻子灵动的表情,褚义宠溺地笑了:“有吗?” “当然有!”说着挺起身子,反手搂住褚义的脖子往下拉,然后贴在他耳边说道:“阿爷,阿奶真是瞎了眼了,明明你比大堂兄聪明了不止十倍百倍,他要是有科举天赋,相公你就是有状元之智!” 第四十一章 毫不谦虚 第三日一早,一辆马车驶进了靠山村,这马车的布置虽简易,可在乡下地方属实是少见,一路引来了不少村民的围观。 须臾,马车停在了褚家门前,从车上下来了个青年男子,穿着身素色褂子,做仆从打扮。中年男子左右观望了下,正欲上前扣门,便碰上了出门去学堂的褚礼,和送褚礼出门的褚义。 青年男子见了褚义,满脸笑意地迎上前:“褚老板!” “林小哥?”来人正是林记丧葬的伙计! “之前您说的事儿,我们东家想请您到林家的作坊详谈,不知道褚老板今日可有时间?”林小哥说着指了指身后的马车。 “稍等,我去和家里知会一声。” 褚义叮嘱好褚礼,让他安心去学堂,随后也不理会村里人好奇的目光,转身回了院子。 一路跟来围观的村民见状,三三两两地凑过去,朝着那从马车上下来的人,打听了起来:“这位林,林小哥?你这是干啥来的啊?咋还叫褚家的褚老板呢?” “是啊,你刚还说你们东家要跟褚义谈,谈啥啊这是?” 林记的这位伙计,也是从下面村子里出来的,对这种情况再熟悉不过,且整日在铺子里迎来送往的,这种场面自然是应付自如。 只见他笑嘻嘻地回应着众人的疑问,似乎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他家不是开了个铺子卖纸钱嘛,做买卖的当然要喊老板了!” “你还没说谈啥呢?可是有啥大买卖?” “老哥您这可就是难为我了,咱是给人家打工做伙计的,东家要谈啥事情,咋可能提前跟我说?” 跟来凑热闹的几人你看看那我,我看看你,觉着这伙计说的倒也在理,只是心中更是好奇,这褚家不就卖了点纸钱嘛,这是要发达了? 褚家院子里,褚义去灶房找到正在刷碗的沈鹿竹:“林记的伙计过来了。” 沈鹿竹把碗筷摆好,有些惊讶地看向褚义:“这么早?” “林老板想让咱们今天去作坊谈一下。”褚义说着拿过一旁的帕子,为妻子擦净手上的水渍。 “谈一下啊?那就是差不多能成的意思喽!” “嗯,直接去作坊,估计也是想看看咱们说的法子,是真是假。” 沈鹿竹点点头,觉着褚义说的没错:“用我陪你嘛?想看相公你力挽狂澜,舌战群儒的场面!” “又淘气。” 夫妻二人稍微收拾了下,和阿爷阿奶说了声,便出门上了林记的马车,在乡亲们探究好奇的目光中,驶离了靠山村。 没出半个时辰,褚义夫妻俩被大老板派来的马车给接走了的事儿,就在靠山村传了个遍,家家都在观望猜测,褚家这纸钱买卖做得这般大了吗?之前只知道他家铺子前人多,没想到这都得人家大老板派马车来接了! 村里讨论的正热烈,褚大伯和王氏却全然不知,眼下他们可没功夫关心老宅那边的事儿,不为别的,老两口昨儿个傍晚,收到了长子托人从镇上带来的口信,儿子一家和李秀才夫妻俩,都要回村里了,夫妻两个此刻正在屋里发愁。 这事儿还得从正月间李秀才摔坏了腰说起,养了近四个月,李秀才的腰总算是不疼了,可到底还是伤得太重,从胸口往下都不会动了,后半辈子只能瘫在床上,靠人伺候着过活。 李秀才瘫了,就没法再去私塾做授课的先生了,李家没了收入来源不说,这四个月来,为了给李秀才治病,家里的积蓄也都快用尽了,眼下只剩一直住着的宅子,和母女俩的些许首饰傍身,再这样下去李家怕是连饭都吃不起了! 四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足够李家人从难以置信哭天抢地,到认清现实,重新考虑以后的生计问题。 最后老两口决定卖了镇上的宅子和首饰,搬回乡下,李秀才的妻弟也住在靠山村,帮着姐姐姐夫在自家附近买了间宅子,他们打算以后就去那住,女儿女婿就带着孩子搬回褚家,这样离女儿近些,也方便照应,剩下的钱就留着以后生活。 李家老两口搬回村里容易,可褚大伯和王氏担心的是褚仁,他还要在私塾念书,八月还要去府城赶考的,是万万不能也跟着回村的,李家的宅子卖了,褚仁没了住处,就只能在镇上租了个间屋子,将妻儿送回靠山村双亲的身边。 原本儿子一家在镇上岳父家住着,褚大伯一家只需筹备儿子上私塾和赶考的费用就成,可眼下住处没了,连吃食都得自己张罗,一下子就多出来不少开销,以他们现在的情况,若是八月科举褚仁再次落榜,怕是今后就供不起了! 褚大伯夫妻眼下,只能一边祈求菩萨保佑褚仁这次中举,一边想着怎么能多挣些银钱回来,自然是无暇关注老宅又发生了什么! 褚义两人坐着马车直奔林记的造纸作坊,下了车,上次见到的李管事将他们引到了一处屋内,林记的东家林庭就在里面,双方寒暄过后,就进入了正题。 “直接从作坊进货的事儿,我林庭应了,今日请二位过来,主要是想探讨一下,褚老板说的那个能降低造纸成本的方法。 我这里有份契书,里面写了两种方案,褚老板给的法子若是能成,便履行前面的,以后褚老板在林记进货,无论是什么,我都给你全镇最低的价钱。若是不成,便履行后面的,林记作坊仍然会给二位供货,不过咱们就只能按照正常的批发价格来办,不知褚老板和夫人意下如何?” 褚义转头看向了沈鹿竹,确认了彼此的想法,随后点头应允:“可以。” 两种方案,不管那法子成不成,至少都能达成最初的目的,从林记作坊直接进货!就算没成,虽然烧纸的进价没变,但是要用的其他纸张变成了批发价,也算是降低了自家制作纸钱的成本,怎么都不算亏! “那好,我们这就签字画押。” 契书一式两份,小两口详细读完契书上的各项条款,再在上面签上名字,按上手印,契书便算签订成功,即可生效。 擦着手指,林庭指着一直站在他身后的一位老者,说道:“这是我们作坊的老师傅,曾叔。麻烦褚老板将方法告诉他。” 沈鹿竹见褚义看向自己,便开口对曾叔道:“方法很简单,就是把现在造纸用得原料替换掉,换成秸秆,玉米小麦不分品种,都可以。” 方才一直一言不发的曾叔,此刻面带疑惑的追问道:“秸秆造纸,老夫从未听说过,夫人当真?” 沈鹿竹想了想继续开口道:“造纸需先将树木草本切碎,再蒸煮至烂形成纸浆,然后细磨、漂白、洗涤,之后再用细密的工具捞起成膜脱水,烘干后就变成我们用得纸张了,我说的对吗曾师傅?” “夫人说的大体都是没错的。” 林庭在一旁很是震惊,朝着褚义感叹道:“褚老板的夫人,竟如此聪慧博学,连这造纸的门道都懂?” 褚义笑了笑,看着侃侃而谈的妻子,毫不谦虚的承认:“确实聪慧。” 林庭没想到褚义会这般回答,心道还真是毫不谦虚! 上辈子自小学习美术,接触的最多的就是纸和笔,沈鹿竹有一阵子对造纸术这一类的东西特别感兴趣,上网查阅过不少资料,自然能说个七七八八。 “最后变成纸张的,其实就是没有被磨碎的树木草本的纤维,就像织布用得棉线蚕丝一般,秸秆里同样也有这种纤维,只要工序调整得当,自然也是能造纸的。” 曾叔低头思索了半晌,不得不承认,面前的女娃说的是有道理的:“若真如夫人说的那般,本地秸秆倒是有许多,既不用包山,也不用自己种植,只需去农家收上来便可,倒确实能节省许多成本。” 林庭听了曾叔的话,顿时兴奋了不少:“这么说,曾叔你觉得可行?” “东家,成与不成我得试上一试,大概需要一个月左右。” 林庭转向褚义问道:“褚老板,那咱们就以一个月为限,一个月后再来看结果,如何?” “没问题。” 契约立成,宾主尽欢,小两口又坐着来时的马车返回,马车一直到了褚家老宅的院门前才停下,沈鹿竹此时还不知道,他们走了这一遭,此可又登上了村里舆论的风口浪尖,刚被褚义扶下车,就见不少人跟着来到了自家门口,正抻着脖子向这边看来 “哟,褚义两口子回来了,你们这是干啥去了?现在都马车接送了,生意这么好呢!” “是啊是啊,这镇上的大老板,专门派马车接你们过去,这么长时间是说啥事去了?” “肯定是谈啥大买卖去了吧,也跟我们说说,能赚多大的钱啊,你们两口子也别光顾着自家,也多带带我们啊!” “就是,就是!你们两口子这是要发达了,以后可别忘了咱们这帮乡亲啊!” 小两口被众人围堵得进不了家门,无论褚义怎么解释,他们都不听,执意说着自己的,也只想听到他们想听到的。 沈鹿竹觉着任由这些人说下去,不知道要闹到什么时候不说,这回头不知道又传成了什么样呢!忙打断七嘴八舌的乡亲们:“大家说啥呢,哪有什么大买卖啊,我们成日在这院门口卖纸钱,乡亲们又不是没看到,真要有啥大买卖还能瞒得过大家?” “那为啥有马车来接你们,还去了这么久?” “这镇上的有钱人,家家都有马车的,你们没见那马车来时,坐的是个仆从打扮的人?这就是人家家里仆从出门做的车,顺道来稍我们一路,真要谈大买卖,哪能这样啊?” “没错就是顺路,我们俩折腾到现在,饭还没吃呢。”褚义听了妻子的话儿,也跟着帮腔。 沈鹿竹悄悄在下面勾了勾褚义的手指:“就是啊,哪有谈了大买卖连饭都不吃的?” 众人听沈鹿竹这么一说,又回想了下早上的情景,好像确实是个仆从坐着马车来的:“那不谈买卖,来接你们干啥去?” 沈鹿竹深知否认得太过了,反倒容易引人生疑,不如半真半假让人信服:“是谈买卖,不过可不是什么大买卖,还是这卖纸钱的事儿,我们总从人家铺子进货,就想着立个契,两家都方便,可人家老板忙啊,哪有功夫等着我们坐牛车慢慢悠悠地去,这不正巧他家伙计办事路过,就稍了咱们一路!” “这样啊,我们还以为是有啥大买卖要谈呢!” 总算打消了众人的热情,小两口这才顺利进了家门。 瞧热闹的乍一听,没有他们想象的惊天动地的大事件发生,都有些失望,不过转念一想,他们有啥好替褚义两口子失落的! 再怎么说人家也是和镇上做买卖的,这买卖还是红火的,不说一赶上四节的时候铺子门前排队的人,单就说今天,不就是进个货,要是不火,人家镇上的铺子能跟你立契? 第四十二章 李秀才回村 马车来接送的事儿,虽然没有被越传越离谱,可村民们还是坚定的认为,褚家的买卖肯定是越来越好了! 褚芳听回娘家的小姑子说了此事,心里又难受了起来,趁着孩子歇晌赶忙回了趟娘家。 “阿爹,阿娘,你们人呢?” 褚大伯夫妇此刻正在厢房收拾屋子,听见褚芳喊人,也没多大惊讶,闺女儿今年自打春节后,三不五时就回来一趟,十次得有九次是嘀咕老宅那买卖的事儿。 王氏抖落着手里的抹布,走出来厢房的屋门:“你今儿咋又回来了?” 对她阿娘言语里的不耐烦,褚芳就仿佛没听见一般,只顾着说着自己的:“阿娘难不成还没听说?村上都传开了,说褚义那两口子,被镇上的大老板接去谈生意了,车接车送的,还是马车!阿娘你说,这得谈的是啥生意啊,这么兴师动众的,肯定是大买卖,怎么啥好事都让那俩人摊上了!要不阿娘赶明儿个,回老宅问问?” 王氏听闺女儿越说越玄乎,压根就不信:“你别总听风就是雨的,少听你那小姑子胡咧咧,那褚义除了做棺材,和卖纸钱,还能做啥大买卖?还镇上大老板来接,咋地那镇上是没有卖棺材纸钱的,非得找他褚义不可?说出来你也信!” “阿娘要是不信,就去村里打听打听,这靠山村现在谁不知道啊!褚义他们明明是靠着咱老褚家的手艺……” 褚芳刚说到一半,就听见她阿爹在屋里喊她阿娘,王氏也听见了,没时间跟闺女儿在这扯闲话,他们得抓紧把屋子收拾出来,这几天没准人就从镇上回来了。 “打听啥?我没那个闲心,你要没啥事就起开,我这忙着呢,净添乱!” 王氏说着推开了厢房的屋门,褚芳这才反应过来她阿娘刚是从厢房出来的:“阿娘你跟我阿爹在厢房干啥呢,这屋都多久不住人了。” “你阿兄他们这几天要回来住。” 褚芳进屋见双亲正在收拾,更是奇怪:“阿兄他们回来不是都住正房的偏屋嘛,收拾这屋干啥?他又住不了几天!” 王氏叹了口气:“以后要就住这了,长住!” “啊?为啥啊,阿兄不在镇上念书了?” “阿仁自然还得在镇上念书!你大嫂她阿爹,过年那时候不是摔坏了嘛,人瘫了,说是看病把家底都掏空了,又丢了私塾先生的活儿,以后不在镇上讨生活了,明轩跟李氏可不就得回来住了。”王氏边擦着积了一层灰的火炕,边把事儿简单地跟闺女儿说了说。 褚芳没了言语,褚大伯却开了口,闺女儿方才说得那些,他在屋里也听了个大概:“芳儿你也老大不小的了,以后李氏回来了,你少在她面前说那些有的没的,也不嫌丢人!” 褚芳气得一屁股坐在了炕边上,也不管是不是干净,很是委屈:“我说的哪不对了,要没咱老褚家的手艺,他们能想到卖纸钱挣钱?要是没有棺材铺子的营生,他们那摊子哪那么容易开起来,还不是借着褚家棺材的名头! 明明阿爹你才是老大,要继承,要挣钱那也该是咱家,哪轮得到他褚义,现在可倒好,人家挣了钱,倒把咱家人踢到一边去了! 阿爹你以为我乐意啊,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屁都没捞着不说,阿爷阿奶还有你俩全都来训我!要不是日子难过,手里头没钱,这要是阿爹咱自家的买卖,我哪至于这般? 再说了,阿兄考科举不得用钱?我这不是也想着,要是跟着褚义他们,我能多挣点,到时候也能帮趁着阿兄啊!” “哎……”褚大伯靠在门框弓着背站着,他打小就跟着阿爹学做棺材,那时候总想着他是老大,要好好学,等以后铺子到他手里,一定要把老褚家的棺材铺子开得更大,更好! 可谁知道三兄弟里,到头来就他放弃了做棺材,为了自家儿子的前途,舍了他心心念念半辈子的铺子。 二三十年的夫妻,王氏哪能不知道男人心里头的疙瘩,她不知道铺子能挣钱嘛?不知道钱好嘛?可为了儿子,她啥都能舍得,本以为等儿子出人头地,日子就好了,到时候要啥没有,谁知道这科举咋就这么难,还出了这档子事儿! “现在说这些有啥用?这家分都分了,还能再合是咋地!你阿爹说的没错,等人回来了,你少说这些没用的!” 又过了几日,两辆牛车拉着李秀才一家,摇摇晃晃地进了靠山村。 李秀才躺在头一辆牛车上,李氏她阿娘袁氏坐在一旁照顾,后面那辆坐着褚仁一家,脚下放着全家五口的行李,宅子还有里面的家具,都被卖了换钱,李家人只带了些衣物被褥、锅碗瓢盆回来。 李秀才当年考中的是头等秀才,后来带着一家搬到了镇上,当时那是何等地风光!如今却只能瘫在那里,变卖家产苟活度日。 村里听说这事儿的,尤其是见过李秀才当年发迹的人,不免都有些唏嘘,李秀才一家的遭遇,一时间成了村里的热门话题,总算盖过了之前的马车事件。 四月末,褚义去镇上进货,自打上次立了契,褚义便直接从林记的作坊拿货了,相比原来去镇里街上的铺子,要比原来近上不少。 沈鹿竹见牛车在自家院前停下,忙从铺子里出来,帮着褚义一起忙活儿,搬着搬着,见还有好些宣纸之类的,有些不解。 “上次进的宣纸不是还有好多吗,咋又进了?” 褚义看着妻子笑了:“成了,李管事说秸秆造纸成了!” 几步凑到褚义身前,沈鹿竹揪着他的袖子,瞪大了双眼:“真的?那这些是?” “嗯,这些就是秸秆做的,除了宣纸,里面还有几种不同的麻料纸,曾师傅说拿过来给咱们试用。” 沈鹿竹摸了摸新拿回来的宣纸,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怎么都觉得比原先的,要细滑上不少。 仔细对比了几种麻料纸,沈鹿竹从中挑选了三种,裁剪成大小刚好的尺寸,上色、晾干、刷油、再晾干,然后各折成一金一银,两个胖纸元宝,又对比了成品的硬度、外观和燃烧情况,最后选定了以后做纸元宝要用的纸张。 “就这种吧,薄厚、光滑度还有硬度都适合,咱们以后就用这种麻料纸做纸元宝吧!” 褚义看了看那几个排排坐,圆滚滚的纸元宝,笑了!又和沈鹿竹说了下,这几种纸的新进价。 沈鹿竹微微皱眉,大致在心底算了算:“这样的话……咱们的成本,比以前能减少至少三成呢!” 看着面前三根白嫩嫩的手指,褚义伸出大手将它们包裹住:“多亏了我们阿竹。” “是多亏了咱们俩才是!” “嗯!多亏了咱们俩!” 上次小两口回沈家,二兄沈松杰给他们现做了些松节油,沈鹿竹跟着看了,从选材到火候、蒸馏的时间,还要用炉灰覆盖温养,期间一个多时辰,都要仔细看顾,是个很考验手法、经验和耐心的过程。 沈鹿竹跟褚义商量过了,松节油这边就按照市场价从沈家购买,和铜钱烧纸跟银票纸钱一样,纸元宝也需要自己做一阵子,先少量的试卖一段时间,等销量上去了,再找人来做。 可沈鹿竹和褚义现在还需要做银票纸钱,这个现在卖的也很多,好在做起来简单快捷,不过不管是什么,量一但大了,都是要消耗时间的,若是再做纸元宝,怕是时间上不太允许。 小两口就商量着,把做银票纸钱的活儿,也分担出去,现在成本降低了,倒是不怕多付些工钱,只要人信得过就成! 思来想去沈鹿竹想到了一个人:“褚义,你觉得交给蒋娟表妹怎么样?这个做起来简单,人也是咱们信得过的!” 说起表妹蒋娟,自打上次帮着蒋娟表妹离开了王家,自家就和崔姨母家渐渐恢复了来往,后来又在小两口的撮合努力下,外祖家和崔姨母那也慢慢冰释前嫌了,其实俩家都在心里惦记着对方,只是碍于面子,多年来,又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机会。 崔家几位舅舅听说外甥女的遭遇后,更是恨不得再次打上王家去,好不容易才被褚义和崔姨母拦下,最近表妹蒋娟更是经常带着小宝去陪外婆解闷。 “当然好,听阿竹的。” 赶在端午前,小两口跟褚礼带着礼品去了趟外祖家,正巧姨母一家也都在,沈鹿竹趁着闲聊的功夫,就和蒋娟提了此事。 “表妹觉得怎么样?” 小宝越来越大了,以后还要上学堂念书、娶妻、生子,蒋娟虽住在娘家,但这些她又不能心安理得的,全指着爹娘和弟弟,沈鹿竹这活儿,简单不费力气,挣钱不说,还不耽误她看小宝,简直就是雪中送炭! “表嫂,这么好的活儿真的给我吗?” 沈鹿竹冲着蒋娟笑了笑:“当然了,这哪能有假。你不知道,我们这个不好在外人面前做,白天看铺子,晚上是真的啥都不想再干了,你要是能答应,就是帮了我和你表兄大忙了!” “那成,表嫂才是真的帮了我大忙了!还有上次的事儿……” “打住,打住,咱们不是说好了,再也不提之前的破事儿了!你时间上比我宽裕不少,你肯帮忙,我连中元节前的囤货都不用发愁了!不过你也别有压力,做少算多少,知道吗?” “嗯!”蒋娟重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谢谢表嫂!” 端午节,大伯一家依旧是在老宅过的,不过奇怪的是,大堂嫂李氏居然没来。 大伯娘王氏给出的官方解释是:“李氏带着明轩去她娘家那头了,这不是刚搬回来嘛,再说她阿爹又那样,她回去帮衬帮衬,还显得热闹些。” 沈鹿竹去后院摘菜回来时,不小心听见了大伯娘和阿奶的对话。 “因为那坠子的事儿,这李氏八成是怨上我了,自打从镇上回来住,整日拉着个脸,跟谁欠了她钱似的,还成天领着孩子往她娘家跑!” “她家那情况,三不五时地回去看看倒是没啥,可这大过节的,把我老褚家的重孙子,带去她娘家了,连个面都不露,就是她不对!你是婆婆,她是媳妇儿,做得不对,你就得教训她,还能容她反了天?” “阿娘说得对,回去我得好好说说她,以前总不在我身边,再加上阿仁在镇上,还靠李秀才照顾,这才没怎么管教过她!这现在可不一样了,以后他们家,搞不好还得靠我们阿仁呢,容不得她嘚瑟!” “阿奶,您看看这些菜够不够!”沈鹿竹先喊了声,然后推开半掩着的灶房门,走了进去。 第四十三章 孩子 节后,小两口又带着褚礼,提着礼回了趟沈家,一进院就见到满面红光的二兄沈松节,此刻不知从灶房端了碗什么,正快步朝厢房那边走去,半路看见妹妹一家,笑容更甚! 沈松节扭身朝着灶房那头喊着:“阿娘,鹿竹他们回来了!” 喊完又冲着自家妹妹说道:“妹,你们先进堂屋,我先给你嫂子把这汤面送过去!”说完也不等沈鹿竹等人反应,小心翼翼地端着面碗,快步进了厢房。 沈鹿竹目光追随过去,总觉着她二兄今天好像格外的高兴! “赵氏又有孕了!” “真的吗阿娘?太好了,我又要当小姨母了,我们麦冬要当小哥哥啦,开不开心?”沈鹿竹抱着二兄家不到五岁的小外甥沈麦冬,捏捏他的小脸逗弄着。 二婶郑氏也笑眯眯地道:“可不,前儿个一早做饭的时候,突然就吐得不行,阿爹给把了脉,说是有喜了!” “可不止这个,你二婶年尾上,也是要当奶奶的人了!” 沈鹿竹瞪大了双眼,看着二婶郑氏:“堂嫂也怀上了?上次来怎么没听说?” “也是才知道没多久,她这两天反应大,这会儿正在屋子里歇着呢!” “那可要恭喜二叔二婶还有堂兄堂嫂了!” 沈母看着聊得正欢的闺女儿,眼神向下扫了眼,拉过沈鹿竹的手,拍了拍:“你跟女婿也成亲一年多了,打算什么时候让阿娘当上外婆啊?” 沈鹿竹不知话题怎么突然就到了自己身上:“阿娘……” 褚义安抚地轻拍了下妻子的手臂,见她转头看向自己,便朝她笑了笑:“阿娘,我听说年纪小的话,生孩子容易有危险,我们不急。” 没料到女婿会这么回答,沈母有些意外,她是村里的接生婆,咋能不知道,这岁数小的女人生孩子凶险!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年纪太大了也不好恢复,你们两个本身成亲就晚,鹿竹她今年都二十一了,哪里还小了!阿娘也不是催你们,只是也该是时候考虑这事儿了。” 褚义抿着唇,许久点头应了声:“好。” 郑氏见气氛有些不对,忙转移话题:“松节和泽漆呢?昨儿个不是还说,要找你们商量事儿呢,这会儿怎么连个人影都没见着,麦冬快去把你阿爹跟堂叔叫来!” “好!”麦冬嚷着,随后像个小炮弹似的跑了出去,没一会儿就把他阿爹和堂叔给拽了进来。 “家里两个孕妇,就剩你大嫂在灶房忙着呢,我跟你阿娘得去帮忙了,你们先聊着!”郑氏说完,挎上沈母的胳膊,把人带了出去。 出了堂屋,见四下无人,才又开口:“阿嫂,你也别多想,我看啊,这是好事儿!” “啥好事儿,这鹿竹都二十大多了,两人还不想要孩子,褚家对他俩不上心,我再不催着点,这以后时间长了,就村里那些人,什么难听的话说不出来?” “你没听你女婿说,是怕有危险,这是把咱鹿竹放心上了,在乎她啊,这还不是好事儿?人家小两口说不定有自己的打算呢。再说了,村里那些人,现在羡慕后悔都来不及呢,咱们这对小夫妻多有出息啊,是不是?” “哎,你说的也有道理,可是……” 郑氏连忙打断沈母后面的话:“有道理就成,大嫂咱啊,就把心放在肚子里,俩孩子都不是那种不懂事儿的!” 堂屋里,沈鹿竹听懂了兄长们的意思。 “二兄和堂兄是也想做买卖,让我们帮忙出个主意?” 沈松节点点头:“就是这么个意思,赵氏这不又怀了嘛,麦冬也越来越大了,家里活也不算多,我跟泽漆就商量着,想再干点啥,琢么了半天也没想好,你打小就聪明,给二兄出出主意?” 沈泽漆也道:“是啊,我们认识的人里,就堂妹你和妹夫是做买卖的,想听听你俩的意见。” “二兄,堂兄,这事儿太突然了,我一时也想不起啥来,你们要是不着急,让我回去好好想想,可成?” 沈泽漆笑着摇摇头:“不着急,鹿竹你慢慢想!这事儿,我跟堂兄还没跟阿爷他们说呢,趁着这段时间,也跟家里商量商量!” “想好了就找人来知会一声,我跟泽漆过去!” “好,我知道了!” 和以往一样,三人在沈家吃过晚饭,才散着步回去,不一样的是,褚义今天似乎比平时更加沉默了,沈鹿竹几次想开口,可看了看身旁的褚礼,都又把话咽了回去。 洗漱好,褚义像平时一样,要拿盆去打洗脚水,刚直起身,就被沈鹿竹叫住了。 “等一下!” 褚义转过身,看着走到面前的妻子:“怎么了?” 沈鹿竹拿过褚义手里的水盆,放在一旁:“褚义你生气了,是因为阿娘吗?阿娘她……” “不是。”褚义打断了妻子的话儿,抬手帮她把碎发顺在耳后:“我没生气,阿竹。” “那你不开心了,褚义你是不是,不喜欢孩子啊,还是……”沈鹿竹说着把头低了下去,两滴泪砸在了,她紧紧攥在一起的手上:“还是你不喜欢我,不想要我们的孩子……” 褚义双手捧起妻子的脸,指腹抹掉她眼角的泪珠:“怎么会,怎么会不喜欢你!” 沈鹿竹吸了吸鼻子,喃喃道:“那你为什么不开心,一天都不怎么说话。” 褚义右手搂过妻子的腰,左手轻按她的头,把她整个人都镶在自己怀里,温柔地在她耳旁低语。 “我当然想要咱们俩的孩子,只是……只是万一这个孩子的到来,会给你带来危险呢。阿娘她,就是这么走的……那我宁可没有孩子,这辈子就咱们两个,不好吗?” 沈鹿竹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原因:“我还以为,还以为你是不喜欢……” 褚义用下巴蹭了蹭妻子的头顶:“傻不傻。” 沈鹿竹又感动又心疼,当年阿娘的事儿,一定吓坏了他,她双手环住褚义的腰身,轻拍着褚义的背。 “都过去了,没事了。你看我这么健康,阿娘是村里最有名的接生婆,阿爷又是郎中,到时候肯定一点事儿都没有!” “阿竹……” 沈鹿竹从褚义怀里抬起头,仰着脸看他:“可是,我想有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儿子啊!褚义,我不说一定要,你也不说一定不要,我们就顺其自然好不好?” 褚义看着妻子的小脸,没有说话。 “我保证,我一定会,一直一直在你身边的,你赶都赶不走的那种!赖定你了!嗯?好不好?” 褚义低下头,靠在妻子的肩上,深吸了几口气:“好,我们顺其自然。” 过完端午节,纸钱铺子又照常开张了,蒋娟按照之前约定好的,找了一日把小宝托付给崔姨母,自己来了褚家老宅。 喊了秀秀帮忙看顾铺子,沈鹿竹就带着蒋娟去了库房,手把手一步一步的教她,怎么制作银票纸钱。 银票纸钱的制作过程很是简单,裁纸、刷墨,再对齐翻印在纸上就可以了,不出半个时辰,蒋娟就可以很熟练的制作了! 蒋娟走时,沈鹿竹把纸墨和印板,打好包一同给她带了回去:“一天送过来一次就成,表妹若是走不开,就让蒋全来。” “表嫂放心,这点时间还是有的,我肯定给做得跟表嫂做的一样,绝不能耽误了你们的生意!” “自然是放心的,不然就不会找你了!” “那表嫂我就先走了,替我跟表兄还有阿礼表弟问好!” “好,路上小心!” 银票纸钱的活儿交了出去,接下来的日子,沈鹿竹就一边琢么着二兄的新买卖,一边折着纸元宝。 铺子前没人的时候折几个,晚上闲着没事儿的时候,边和褚义聊天也能折几个,褚礼和秀秀闲着时也会帮着一起做,没过几日,就攒出了不少纸元宝。 这天晚上,褚义去院里倒完洗脚水回屋,就见沈鹿竹坐在炕边,双脚晃悠着晾干,手里还在折着纸元宝,连蚊子落在了脸上,都不曾察觉。 褚义上前替妻子赶走蚊子,随后在门口点上干艾蒿,很快艾草的香气就飘了出来,蚊虫都躲得远远的,不再试图闯进屋里。 沈鹿竹闻着空气里的气味,放下手里的纸元宝,看着褚义打蚊子的背影,出了会儿神,突然眼睛一亮:“我知道了!” 褚义身形一顿,看向妻子:“知道什么?” “褚义,我知道二兄他们能做什么买卖了!驱蚊包!” 沈鹿竹兴奋地,光着脚就要站起身来,褚义见状忙上前把人抱住,拿过一旁的鞋子,给她穿上。 “驱蚊包是什么?” 沈鹿竹兴奋地给褚义描述着:“就是把驱蚊的药材,放到荷包里,随身佩戴驱蚊虫用的。小时候阿爷让阿娘给我们做过,就像端午节的香包一样,不够要大上许多!” 褚义想了想,夏天蚊虫多,沈鹿竹又是个很招蚊子的人,要是有卖的,他应该会买来给妻子,可是:“倒是个好想法,不过阿竹,村里可能不太好卖。” 褚义不想打击到妻子,说完揉了揉她的头发,轻轻安抚。 “是哦。” 沈鹿竹想了想也是,村里人大多过得都糙,觉着不就是被蚊子咬上几口,除了家里有小孩子的,否则多是不太在意的! 就算有精细点的,也都是用些土办法,譬如褚义刚刚烧的干艾草,这玩意四五月份遍地都是,采了自家晾干备用就成,能买香包驱蚊的人家,怕是不多。 “那,要是去镇上卖呢?会不会好一点?”镇上有钱人家多,又不像村里的房子院子,烧艾草的话,应该不是都很方便,沈鹿竹觉得说不定可以试一试。 “可以先让二兄去镇上了解一下。” “好,那我们明天就和二兄他们说一下!” “好。” 第二天,沈家一早刚吃过早饭,就得了消息,说褚义两口子有事让沈松杰和沈泽漆过去一趟,二人和家里说了声,就一同过河,前往褚家老宅。 沈家兄弟俩,和沈鹿竹夫妻俩,四人一同待在铺子里,密谋驱蚊包的发财大计。 “这东西咱自家就有好多方子,装药材的荷包也好做,成本应该也不高,就是村里买的可能不多,得先去镇上看看,了解下情况,二兄跟堂兄觉得怎么样?”沈鹿竹把她和褚义的想法,都说给了兄长们,征询两人的意见。 “我觉得挺好,不如一会儿,我就跟泽漆去镇上看看,你说呢?”沈松节推了推堂弟沈泽漆。 “我觉得也成,去镇上看看,用不上多长时间,回来了再商量细节!” 像沈泽漆说的那样,果然没等到晌午,二人就又回到了褚家,不过情况并不乐观。 沈松节叹了口气:“镇上的药铺、医馆里都有卖的,咱们再做了去卖,怕是没什么赚头。” 第四十四章 金山银山 这也是褚义提议先去镇上了解一下的原因,驱蚊包并不难做,懂些药材的,说不定都能想到,只要有人想得到,就一定会有人卖。 沈鹿竹听了兄长的话,陷入了沉思。 沈松节见妹妹不说话了,忙安慰道:“没事儿,鹿竹你再帮我想个别的就是了,又不着急。” “二兄,你和堂兄可看了那些驱蚊包,都是什么样子的?” 沈松杰略回忆了下:“看了,和阿娘做的差不多,都是拳头大的荷包,就是颜色上有些差异。” “没错。”沈泽漆也点头附和。 “其实昨晚我也有想过,驱蚊包并不算是最好的选择,现在既然有人在卖了,咱们不如想想办法,同样都是驱蚊,可以换个样子。” “那什么样的,是最好的?” 最好的啊,当然是花露水和驱蚊液了,还有什么驱蚊手环、防蚊贴、还有青草膏之类的,方便不说,体积小巧还好看! “二兄,咱家驱蚊包里的药材,能做成药水或者是药膏之类的吗?” 沈松杰抓了抓头发:“这我还真不知道,泽漆你知道不?” “我也不清楚,这个估计得问大堂兄和阿爷!堂妹是有想法了?” “是有点,不过还没太想好,堂兄你跟二兄回去,先问问大兄能不能做,做了之后会不会影响效果,其他的容我再想想看。” “成,出来一上午了,我跟堂兄先回去,过几日再来!” 褚义见状忙拦了人:“二兄和堂兄吃了午饭再走也不迟。” “对啊,褚义不说我都没注意,马上就晌午了,吃了饭再走呗!”沈鹿竹也跟着劝道。 沈松杰看了眼堂弟沈泽漆,摆摆手:“不了,我俩一早上就出来了,家里估计也记挂着,还是先回去,改天再来你这吃!” 之前是没什么想法,现在有了大致的方向,接下来的几天,沈鹿竹就把精力都放在了,琢么驱蚊药这事儿上了。 要是能做成驱蚊液那样的药水,没有小喷壶要怎么用?没有上辈子的防腐技术,要怎么长时间保存?或者怎么才能做成,像驱蚊手环或者驱蚊贴一样,能够随身佩戴的东西? 这些都是要仔细思考,有待解决的问题! 又过了不到一旬,二兄沈松杰来了铺子一趟,给沈鹿竹带来了两样小东西。 “上次说的事儿,阿爷又翻了些书,找了几种新方子,这是大兄闲时帮忙做的。这个是用新鲜药材碾压出来的药汁,这个是干药材做成的药丸子!药膏倒是好做,可是阿爷说做成膏会影响效果,就给做了药丸子,妹你看看!”沈松杰边说,边把两个小药罐放在了柜台上! 一个里面装的是墨绿色的药汁,另一个里面是一个个,光溜溜颜色有些发黑的小药丸,都带有一种植物特有的清香味,还挺好闻! 沈鹿竹看着面前这两样东西,确定了心中的想法。 “二兄,你等一下。我跟褚义关了铺子,和你一起去家里说!” “没事,不急!” 小两口今儿个下午提前关了铺子,和沈松杰一同去了沈家,打算和兄长们好好研究研究。 “大兄,这种药汁能存放多久?” 沈川柏解释道:“这种天气顶多三日,要是再热些,那就更不好说了。” “那这个能做成药酒或者药油吗,像阿爷的跌打药酒一样,这样是不是能放的更久些?” 沈川柏点点头:“倒没什么难的,也确实是可以多保存一段时间!” “那酒的话,会不会盖住了原来的药味?” “多少都会有一点,但是控制好比例,也没有太大的问题,就像治疗跌打损伤的药酒,用上没一会儿,就闻不见什么酒味了!” 沈鹿竹懂了,这大概就像有些护肤品、香水、花露水添加酒精的道理一样,而且要是涂抹在身上,体温高,酒精会先挥发掉的,剩下的就只有药味了! 得了大兄的肯定答复,沈鹿竹笑了:“那我知道怎么做这个买卖了!” “怎么做?” “我觉得药汁、药油、药酒还有药丸,咱们都能用上!药酒和药油可以装在小瓷瓶,或者小药罐里直接卖,一份也不用装太多,这样用手指,或者小木棒之类的,直接沾着就可以涂在身上,手腕、脚腕、后颈,哪都可以,身上带了气味,自然就驱蚊了!” 说罢,沈鹿竹用手指沾了点药汁,涂在了自己手腕上,展示给众人看:“就像这样,不喜欢酒味,或者是小孩子,就可以用药油,要是怕药油污了衣服的,就可以用药酒,它们俩算是个互补的选择!” 沈松杰学着妹妹的样子,也抹了点在自己手腕上,待干了后闻了闻:“是个好办法,那药汁和药丸呢?” “药汁,我原本是想着泡了油纸之类的,纸片随身带着又方便又不碍事,可是纸片的话,怕是没一会儿就没味了,又爱坏。 还是褚义想的办法,咱们可以把木头晾干,做成掌心大小,半指厚的木片。再把它泡进药汁里,泡透再晾干,或者多重复几次,这样木片就带有药香味了,栓上红绳和穗子,挂在身上就成了! 不过这个暂时只是我的想法,还要试着做一做,才知道行不行。 药丸就更简单了,做得小一些干一些,也是放在小罐子里卖,可以藏在衣领、袖口,或者腰间,一样能达到效果!” 沈鹿竹说完,抿嘴张大眼睛看着兄长们。褚义看出她有些紧张,悄悄握住妻子的手,待她转头看向自己,无声地对她说:“真棒。” 沈川柏拍了下弟弟的肩膀:“咱们鹿竹这聪明劲儿,可惜不是个儿郎,不然说不定给咱老沈家考个状元郎回来!” 沈鹿竹佯装生气地看着自家兄长:“大兄说什么呢,女孩怎么了?” “是大兄说错话了,我们家鹿竹大人有大量,不要生气。” 沈鹿竹朝她大兄笑了笑:“二兄,堂兄你们觉得怎么样,可行吗?” “我觉得可以,这些哪一个,不都比镇上卖的驱蚊包强多了!” 沈泽漆也跟着点头:“是不错,而且又是咱家自己的手艺,药材什么的上山采就是了,顶多有些瓶瓶罐罐的成本!” “就是妹你一下说了好几种,咱们要是一起都拿去镇上卖,是不是太多了些?” 沈鹿竹看向自家二兄:“可以先只做其中的一种或两种,剩下的等买卖稳定了,再陆续上新。对了,我刚又想到一个,大兄倒是可以配些止痒消肿的药膏,搭配着一起卖,说不定也可以。” 众人又在沈家商量了许久,沈家兄弟最终决定,先做驱蚊药酒和药油,这两个方子一样,前面的工序可以一起准备,只是在最后有些出入,其实就相当于一种产品的两个分支。 定好了这些,接下来就是前期的准备,先是要上山采集大量的药材,还要去买一批小瓷瓶备用,等制作药油和药酒的时候,还可以顺便试着做一下,沈鹿竹说的那个驱蚊木片,总之沈家一下子就忙了起来。 总算帮二兄想好了主意,沈鹿竹的纸元宝,也积攒了一定的数量,终于在五月末的时候,摆上了纸钱铺子的柜台! 成品的纸元宝硬度和支撑度都不错,沈鹿竹就在柜台的两端,一金一银,摆了两座元宝山出来,圆滚滚亮闪闪的,又惹眼又招人喜欢,往那一摆,好像屋子都跟着更亮堂了些。 这下不用沈鹿竹主动介绍,凡是进了铺子的人,就没有不问的! “哎呦呦,褚家媳妇儿,你们这是挣了多些钱啊,咋把这金子银子都摆在铺子里来了?” 沈鹿竹听后笑了起来,从身后又拿了个纸元宝,递到来人的手里:“周大娘,您再仔细瞧瞧,这哪是金子银子啊?这要是真的,我们就不用卖纸钱了!” 周大娘用手掂了掂,重量不对,又捏了捏:“不对啊,这是个纸的?” “周大娘您真聪明,这就是个纸的,纸元宝!” 一旁的宋家婶子也凑过去摸了摸:“纸元宝,哎呦你别说,这不就是戏折子里说的那个金元宝嘛!咋,这也是给死人用的纸钱冥币?” 沈鹿竹趁机游说了下:“当然了,咱家铺子不就是卖纸钱的嘛!周大娘,宋婶子,二位要不要买点回去?” “你这个元宝是咋个卖法?” “这个单买的话,是五文钱一个,您要是多买些,五金五银,我就收您四十文,怎么样?” 周大娘听了,犹犹豫豫地把手里的元宝放了回去:“这咋比那银票纸钱还贵呢?” “是要贵些,这个做起来麻烦不说,用得原料也多,要不咋能做的这么像呢!” 宋婶子拿过了刚被放回去的纸元宝,细看了看,要不是拿在手里,看着跟真的似的:“你这金的、银的,咋还一个价?” 沈鹿竹笑了:“婶子,原料都是一样的,就是颜色不一样罢了,总不能金的就多要您些不是?” “你家这东西做的,跟真的似的!看着是真打眼,你刚说五金五银四十文?” “没错,多买些便宜。” “成,那就来十个!正好赶上老爷子烧周年,也给他烧些金银宽敞宽敞,再给我拿两刀铜钱烧纸。” “好勒,您稍等。”沈鹿竹说着,抽出张黄烧纸,把十个纸元宝包好,然后又拿了两刀铜钱烧纸,一起递给宋婶子。 周大娘看宋婶子买好喜滋滋地走了,也有些心动,可又觉得稍有些贵,万一买回去不好烧咋办,正犹豫着,铺子里又来了人。 来人同样一进屋就看见了成堆的纸元宝:“呦,这是你家上的新纸钱?这看着可比之前的银票纸钱都惹眼,看着跟真金子似的!瞅着就金贵,这个咋卖?” “五文钱一个,五金五银四十文。” “褚家媳妇儿,我要是只想买五个金的回去试试的话,给你二十文行不?” “这……” 没等沈鹿竹把话说完,一直在旁边看着的周大娘开了口:“你家每次上的新纸钱都比之前的好,这次这个最招人喜欢,褚家媳妇儿,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也拿五个,我俩一起跟你拿十个成不?就是……” 沈鹿竹笑了:“周大娘,您也想要金的?” “是呢,要不都说你是个聪慧人!” “成,那您二位还要什么?我一起给您包上!” 可能是有之前铜钱烧纸和银票纸钱的铺垫,沈鹿竹这次纸元宝的试卖,比之前顺利不少,大家好像都习惯了,褚家的纸钱铺子三不五时就有些新鲜玩意,解释起来也方便了不少。 这纸元宝金银的外表,确实很惹眼也招人喜欢,相比之前的那些纸钱,更有一种实物的感觉,大家接受起来,似乎要比沈鹿竹预想的快上许多,没多久就步上了正轨。 而沈家的买卖也在积极筹备中,沈松杰时不时的,还会来跟小两口聊聊进度。 这天刚送走二兄沈松杰,褚义把妻子叫去了一旁:“有个事儿,要和你商量下。” 第四十五章 开作坊 褚义说有事儿要和自己商量,沈鹿竹一时有些懵,突然间干嘛搞得这么严肃! “什么事儿啊?” “阿竹,咱们买辆牛车吧。” 沈鹿竹一下子抓住了褚义的衣袖,张大眼睛看着他:“牛车?” 难道是自己耳朵有问题不成,搞得这么严肃认真,原来是想买辆牛车,虽说眼下耕牛是重要的劳力,又贵又难卖,可似乎也不用如此的啊! 褚义以为妻子是不太同意:“买了以后进货方便些,二兄去镇上卖货也方便。” 沈鹿竹有些惊讶:“褚义,你是想着借给二兄用,才要买的?” “也不全是,咱们也用得上。”褚义喜欢沈家的氛围,沈家也是真心地对待自己和褚礼,就算不是为了妻子,他也愿意把沈家人当做是自家人。 褚义考虑的没错,他们经常要去镇上进货,有了牛车确实方便不少,也能省下每次雇牛车拉货的钱。 另外就像褚义说的,亲戚朋友有需要时,用着也省事,尤其是她兄长们最近要去镇上做生意了,自家有牛车自然是再方便不过的了! 沈鹿竹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踮起脚亲了他一口:“褚义,你怎么这么好啊!” 褚义不由得笑了:“那我回头去镇上看看。” “好!” 说是要买,可也没那么快,褚义和镇上的车行打了招呼,之后便是等消息。 说来也巧,没过多久,褚义去镇上进货,回来时便直接赶了个牛车回来,是头很壮实的年轻公牛,车和他们每次去镇上的牛车倒是差不多。连牛带车,一共二十五两。 此时,沈家的生意,已经做了几天了,驱蚊的东西,正是应季不说,沈家的价格合理,样式也新奇,虽然累些,但买卖可比他们预想的好上不少。 褚义买回牛车的当天晚上,小两口就赶着牛车绕路去了沈家。 吃过晚饭,沈鹿竹和兄长说了自家的打算:“二兄,这牛车我们就去镇上进货的时候,才会用得到,平时闲着也是闲着,褚义说你们去镇上做买卖,正好拿去用,能方便不少!” 沈松杰可下知道,妹妹妹夫小两口,大晚上赶了牛车来干啥了:“这怎么成,你们刚买的,就送过来娘家用,这像什么话!” “有什么不行的,我们买的牛车,爱给谁用就给谁用!”沈鹿竹说着,拉了拉褚义,让他也说两句,她发现在沈家,有时候褚义说话比她好使! “就是想着两家一起用才买的,二兄要是不用,闲着反倒是浪费。” 沈鹿竹仰着小脸,一副‘你看吧’的样子:“就是,你跟自己妹妹妹夫,客气个什么劲儿?难不成我才出嫁一年多,你就像阿爷说的,拿我当外人了!” 沈松杰急忙道:“我哪有?”他跟沈泽漆现在是轮流到镇上去,要是有牛车确实会方便很多,他们也不用再将就别人牛车的时间,每天多卖一会儿,就能多挣不少。 “二兄,你现在真的是越来越婆婆妈妈了!”沈鹿竹故意激他说。 “阿爹阿娘要是知道,肯定会打死我的!” 正说着沈母从屋里走了出来:“鹿竹你跟阿义咋还没走,你们仨站在院里嘀咕啥呢?” 沈鹿竹一见沈母忙喊道:“这就走!”然后拉着褚义,一溜烟就跑了出去,留下沈母和沈松杰面面相觑。 谁家买了牛车在村里可是个大事儿,更何况前脚赶回来,后脚就送去了老丈人家的,一时间村里更是议论纷纷,更有甚者,直接问到了褚义面前。 褚义很淡定的说:“那是岳父家买的,我们借来用用。” 这下连听说了这事儿,颇有微词的褚阿爷,都闭了嘴!沈家买的牛车,那怎么用,确实轮不到他们来说! 六月中旬,纸元宝已经卖的很好了,只靠自家几个人做的,已经开始有些吃力,再加上一个月后,又到了一年一度的中元节,该要开始囤货了,铜钱烧纸和银票纸钱,早就开始准备了起来,眼下这纸元宝也得开始筹备了。 小两口吃过晚饭,在屋里商量起了纸元宝的囤货问题,由于纸元宝的制作工序,相对复杂繁琐些,沈鹿竹这次有些犹豫不决。 “纸元宝做起来,要比其他的纸钱复杂不少,用的原料多,成本也高了,要是像之前一样,直接交出去,就等着收成品,我怕回头质量不好,还有可能浪费了咱们家的原料,就反倒得不偿失了!” 褚义点点头:“确实,总不能先收人家一笔原料钱,而且赵成他们都在忙着做铜钱烧纸,一时半会儿信得过的人家不好找。” 褚义的担忧,也正是沈鹿竹犹豫的原因,他们能信得着的人家没有多少,现在都在忙着做铜钱烧纸,再加一样肯定忙不过来!可若是随便交给其他人,不管是质量,还是配方的保密性,都让人担忧! 眼下人们没什么版权意识,像她和褚义做的这种买卖,最怕配方做法被人知道,东西万一真被被仿了去,沈鹿竹想那就真没自家啥事了:“嗯,一下子把配方和原料都交出去,我也不太放心。” “阿竹,不如我们也开个作坊吧?” “作坊?像林记造纸作坊的那种吗?” 褚义拉过妻子的手,细细地给她解释:“这几次去进货,跟着李管事在外围转了转,他们那不同的工人,负责不同的工序,相互不干扰,东家只需要出人监督,省时也省力。” 沈鹿竹仔细想了下,不由得眼前一亮:“要是有了作坊,咱们就可以把整个流程分成几步,请人来各负责一部分,咱们只需要时不时地监督一下,或者把最核心的自己来完成,这样既能最大限度的保密,同时又能保证质量和产量,这确实是个好办法!可是,咱们没有那么大的地方啊?” 沈鹿竹还记得,上次去林记造纸作坊的时候,那地方可是很大的,他们一时半会儿的,上哪去找? “咱们可以先开个小的,只做纸元宝,倒也用不到太大的地方,隔壁堂爷爷那有几间空屋子,可以商量着先租过来。” 沈鹿竹觉得褚义说的很有道理,没必要一口吃个胖子,凡事都要慢慢来,其他的就按照现在的模式就很好,先用纸元宝试一试也不错:“还有咱们家后院,和阿爷阿奶商量下,估计也能用一用,这样的话地方就足够了!” “嗯,足够了。咱们自己在这边调颜料,涂色上油,雇人在隔壁裁纸,再折成纸元宝。” 褚义这段时间,一直在跟着沈鹿竹做纸元宝,可以说是除了沈鹿竹,对纸元宝的制作最熟悉的人了! 沈鹿竹闻言有些惊讶,褚义这样安排真的很好,虽说制作纸元宝的配方和过程,她们是想要保密的,可要想大量制作,折纸这一部分,就必须公开,但是只要他们守住了颜料和松节油的秘密,即使别人知道了怎么折纸也没用! 没有他们的配方,就只能用金银粉做的油漆,就算能出来,那成本也是万万不会有人买的。 这些事情,不是一下子就能都想好的。沈鹿竹觉得,褚义怕不是想了有一段时间了:“褚义,你早就想好了?” “总不能什么都指着我家阿竹。” “哪有啊,你明明才是最厉害的那个,我就是提供了个想法罢了,你看做纸钱的模具和印板,还有铺子,还有这次进货的事儿,没有你我可是什么都做不成!” 褚义轻抚妻子的小脸:“以后这些事儿,都有我呢!” 沈鹿竹蹭了蹭褚义的大手,笑得十分灿烂:“那我岂不是梦想成真啦?” “什么梦想?” “当米虫啊,只吃饭不干活的那种!” 看着眼前睁大双眼,一脸认真的看向自己的妻子,褚义知道她又在逗自己了,不过他还是觉着这个梦想很好,他想帮她实现:“好,那我要更努力些才行,好让我们阿竹当个最好看的米虫!” 沈鹿竹笑了,怎么每次都这么认真啊,继续逗他:“那我可等着喽!” “好!” “逗你的,你让我偶尔偷偷懒就好啦!这要是别人家,娶了个只吃不干活的米虫回去,那还不得天天打架!” 褚义伸手搂住妻子的腰,将人带进怀里,下巴倚在沈鹿竹的肩头,在她耳边笃定地说:“那是别人。” 那是别人,不是他,也不是她。 只要她想,他就甘之如饴。 第二天趁着吃早饭的功夫,褚义和褚阿爷提了,以后要占用后院一块地方的事儿,褚阿爷还是那个意思,别占了做棺材的地方,耽搁了自家的棺材生意,要用就用吧。 褚三叔知道他们最近在研究纸元宝,他还跟着做过几个,听说侄子想用后院的地方,猜想是不是跟纸元宝有关,便多问了几句,一听小两口多琢么上开作坊了,别提有多高兴。 褚义本打算下午歇过晌,就提些酒肉去隔壁院子,找堂爷爷商量下租屋子的事儿,谁知还不到晌午,就被大伯娘找到了。 王氏最近来老宅的次数,更加频繁了,主要还是褚仁独自在镇上,没有了岳父家的支撑,开销一下大了起来。 王氏只能勤着来些,一是想办法多弄些银钱,再也是自打儿媳妇回来,李氏成天哭丧个脸,王氏是越看越不顺眼,又没处说去,只能来老宅的时候,跟褚阿奶念叨几句。 今日她一来就从褚阿奶那听说了,褚义想开个小作坊,要租用隔壁屋子的事儿,想着难不成还真叫她闺女儿说准了,这铺子真那么挣钱,才几天啊,都要开作坊了! 又一想,不成!之前他们估计的不对,以为卖个纸钱挣不了几个钱,把人给得罪了!结果人家发达了,真是一点光都不让沾,反倒成全了那些个外人,这次说啥,也不能让旁人再把自家越过去了! “褚义啊,大伯娘听说你们要开作坊了?” 见褚义点了点头,王氏又问:“听说你们想租几间空屋子,还要租堂叔那院的,这是何必呢,咱自家就有空屋子,哪用得着去别人的!” 褚义以为王氏说的是,当初被沈鹿竹要来,现在被当做库房的那两间屋子,摇了摇头:“伯娘,那两间屋子已经用上了。” 王氏想了下,才反应过来,褚义说的是哪个,忙道:“大伯娘说的不是那个,那屋子不是早就说了给你们用!我是说伯娘家的新院子,老铺子那,前面的铺子和西厢房一直空着,你们要嫌地方小,就让你堂嫂挪去正房的偏屋去,东厢房也能倒出来,我那院子也大,干啥都中,何必去租外人的屋子呢!” “不用了,伯娘。” “你跟大伯娘客气啥?”王氏犹豫了下,终于问了自己最想问的:“那个……你们打算给多少租金啊?” 第四十六章 开工 “伯娘,真不用。隔壁院子近些,更方便。” 褚义说完不等王氏反应,放下做到一半的棺材,起身去了院前的铺子。 王氏气得不行,自己都已经把身段放得这么低了,这褚义愣是一点面子都不给! 要不是为了能挣着银钱,谁愿意热脸来贴他的冷屁股,不就是挣了两个钱,有什么好嘚瑟的,等他家阿仁中举,先跟官老爷说,关了这个破铺子! 王氏越想越气,“呸”了一声,招呼也没打,气哄哄地回了自家。刚进自家院门,就见闺女儿褚芳迎了出来:“你咋又来了?” “阿娘可真是的,别人娘家都巴不得闺女儿天天回去,哪有您这样的,嫂子天天往她娘家跑,也没见你说啥,自个儿闺女儿回来了,还不乐意!” 王氏心中本就有气,说到李氏的事儿,更是不满:“你少回来给我添堵,我就谢天谢地了,李氏又回她娘家了?干脆搬去她娘家住得了,见天的往过跑!” 褚芳挎着王氏的胳膊,她原就对李氏有些意见,成日端着个架子,好像她自个儿是个天仙儿,别人都是她家奴婢似的!好不容易逮到个机会,非要在阿娘面前狠狠告上一状! “我来时正巧碰上,便问了一嘴!阿娘要是不愿意,说她就是了,以前女儿就说,阿兄考上秀才靠得是自己,与她个后来的何干!阿娘非不理,说阿兄以后得靠着她们家,全家都得把她当个菩萨供着!眼下可不一样了,以后是她们指望着我阿兄了,阿娘何必还忍着她?哪家媳妇儿不受婆婆的气,偏她金贵!” 褚芳的话,真真是说到了王氏的心坎里! 儿子成亲这么些年,王氏自问对李氏好得那是没话说,可李氏呢,压根就没尽过什么当儿媳妇的义务,现在搬回来了,整日苦着个脸不说,还天天往她娘家跑! 要不是坠子那事儿,王氏自觉有些没理,早就出手教训她了,想想就有些憋屈:“你知道个啥!” 褚芳以为王氏是抹不开面子,遂劝道:“阿娘要是张不开嘴,跟阿兄说就是,回头让阿兄教训她!” “阿仁在镇上用功都来不及,哪有这闲功夫,你阿兄眼下多么不易,你少往他身上打主意,少烦他。” 褚芳见劝不动,也不急于一时,反正她阿娘已然看李氏不顺眼,早晚得收拾她! “我哪敢烦阿兄啊,女儿也指望着阿兄早日高中呢!阿爹说您刚是去了老宅,怎么气冲冲的就回来了?” 褚仁那又快到交屋子租金的日子了,王氏本是去找褚阿奶凑钱的,听了褚阿奶的话,是想着把自家屋子租给褚义,他做买卖的,用自家大伯的屋子不得多给些,这样一来儿子在镇上的开销,不就解决了! 王氏盘算的不错,结果可倒好:“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去了!本想着把屋子租给他,好换些钱的,人家还瞧不上咱呢!等你阿兄高中的,谁都别想来沾边,非得关了他那破铺子不可!” “阿娘说啥呢,谁要租屋子啊,褚义他们租屋子干啥?” 王氏越说越气,翻着白眼,阴阳怪气道:“租屋子干啥!人家发达了,要开作坊了!” “开作坊?”褚芳有些不敢置信,随后更是觉得愤愤:“女儿之前回来说,阿娘还来教训我!看看,看看,这才多久啊,人家都要开作坊了!之前坐那马车去镇上,定是谈了什么大买卖!” 这事儿王氏比褚芳更气,以前褚家又不是没卖过纸钱,怎么单就他褚义能挣上大钱,还开作坊!老天爷瞎了眼不成:“啥大买卖都跟你也没关系!” 褚芳气坏了,阿娘只知道自己拿撒气:“要不是当初你们非得分了家,那铺子、作坊,现在就都是咱家的!” 王氏最烦别人拿他们之前分家的事儿说嘴,亲闺女儿也不成,正要教训她,就被正巧回来的李氏给打断了。 “小姑和阿娘在聊什么呢?” “嫂子今儿个回来的倒是早!”褚芳心里有气,嘴上更是不客气。 李氏脸上的笑僵了僵,稍稳了下情绪,走上前挎着王氏的胳膊:“阿娘别怪小姑,确实是儿媳有些不对了,我家阿爹那情况,又刚搬回村里,儿媳实在是不放心,这才回去的频繁了些。今儿个我阿娘也教训过儿媳了,不能仗着阿娘您和蔼宽厚,就不顾礼数了!阿娘放心,以后儿媳定会好好侍奉您跟阿爹的,咱们在家里,把日子过好了。相公在私塾才能更安心念书才是。” 李氏这番话一说,既认了错,又夸了王氏的为人,还把褚仁拉了出来,王氏反倒不好再说些什么,不然就好像,她不想让儿子在镇上安心念书似的! 可什么都不说也不成,王氏只好把矛头又对准了闺女儿:“还说别人呢,你自己不也是整日没啥事就往家跑,没啥事儿就赶紧回去。“ 褚芳气得跺脚,白了一眼李氏,扭头就走了。 李氏今日这番表现,有些超出了王氏的预料,她不知道的是,李氏说的不全是虚话,她阿娘袁氏今儿个确实说她了。 袁氏的原话是这般说的:“你成亲这么些年,一直住在娘家,只逢年过节回褚家待几日。你公婆不说啥,一是因为褚仁念书住在咱家,你是跟着照顾夫婿,二是你阿爹在私塾教书,能照拂他一二。 可如今不一样了,咱们家这个样子,对褚仁没什么助力了不说,以后还要全指望着他!可他到底不是上门女婿,总要顾着自家爹娘,你再这般跟以前一样,心里没有成算,成日就知道往家跑,你那公婆早晚厌恶了你,指不定跟他儿子说你些什么!以后他发达了,万一弃了你去,咱们家到时可怎办?” “阿娘,褚仁他不是那种人!” “发达后抛妻弃子的多了去了!你信得过褚仁,那他爹娘呢,你也信得过?要说也怪我跟你阿爹,当初就不该顾着脸面,只说是做棺材出身影响仕途,想着让褚家心甘情愿地,让褚仁做上门女婿,谁承想他家竟分了家,若是一开始就直说,现在还哪用担心这些!你听阿娘的,没事少往家跑些,多顺着点你那公婆。” 李氏不得不听她阿娘的,因为袁氏说得对,她是信不过公婆的,不仅信不过还瞧不上,要不是当初阿爹说,褚仁以后必定是个有出息的,自己也见他一表人才,又怎么会忍了那粗鄙的一家。 可眼下确实是今非昔比了,她不能再这般任性了! 歇过晌,褚义提着酒水和刚割的猪肉,去了隔壁堂爷爷那。 听了褚义的想法,堂爷爷放下手里的烟袋,埋怨着:“你这孩子,那屋子空着也是空着,你要用拿去用就是了,提什么租不租的,跟你堂爷爷我,还客气个什么劲儿?” “堂爷爷,之前囤货就是白用的,这次哪能还白用!” “那哪是白用了?你把我家平小子带上了正道儿,还领着他挣了那么些钱,哪能算是白用呢!” 褚义摇摇头,说什么都不肯:“堂爷爷,那钱是靠阿平和婶子做活儿挣的,还是给我们帮忙了!再说这次和之前不一样,是要招人在屋子干活,到时候闹腾不说,还得麻烦堂叔堂婶儿,闲时帮忙看着些,不能白用!” 褚平他阿娘钱氏,在一旁听了半天,想起了过年时,褚义他们送来的红封,还有那些年礼。他阿爹说定是之前用屋子,自家不肯要租金,堂侄子这是想着法来补偿自家的。 钱氏暗想,这次若是还不要,回头指不定又给补的更多,再说万一因为这事,褚义不好意思用自家屋子,再耽搁了正事儿,反倒不好,就在一旁帮着劝了劝:“阿爹,您要是不同意收租金,阿义他们怕是就不敢用咱家屋子了,回头还要再去别家找,耽误时间不说,再没比咱家更近的了,也耽误事儿啊!” 堂爷爷总算在钱氏的劝说下,勉强同意了收租金的事儿,不过还是叮嘱了褚义好几遍,给点意思意思就成了,给多了他要生气的! 解决了场地的问题,之后就是招人,褚义找了褚平,让他帮忙叫来冯瘸子等,几个村里的闲汉,每人给了些铜板,请他们帮忙,在村里各处说一下,自家要招些妇人做活儿,要些手脚麻利人老实的,有想做的就来他家的纸钱铺子。 消息传出去没多久,就陆陆续续有人来到铺子,打听褚家要招工的事儿,沈鹿竹给她们一一说了,要做得活儿和工钱,也提前说了,自家这活儿,每年四节前至少能干上一个月,并不是全年一直都有的,最终从愿意做的人里,挑了十人出来。 沈鹿竹给这十人分成了两组,第一组只有两人,在头一间屋子,主要就是负责把整张的纸,裁剪成固定的尺寸大小。 剩下的八人,分配在两个屋子里,都是负责折纸元宝的,给她们分开在三个屋子,主要也是考虑地方大些,做起活来方便。 各组只固定人数,不固定是谁,她们可以自行调换,所有人的工钱也是一样的,由两部分组成,一部分是固定的,每人每月五百文。另一部分是根据做成的纸元宝数量来计算的,每个纸元宝一文,最后的总数,十个人平分。 抽出来半天时间,教会这十个人怎么折纸元宝后,褚家的作坊就正是开工了! 调配颜料、涂色、刷油这些,小两口在家自己做,弄好的纸张就晾在后院新支的杆子上,晾干后就会被送去隔壁院子,再经过剪裁、折叠,一个个纸元宝,就在流水线上诞生了! 平时堂爷爷家里人,都会帮忙盯着点,沈鹿竹和褚义只需时不时的,去隔壁监督下质量就成。 七月初,纸钱铺子正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褚仁坐着牛车回了村里。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乡试就要开考了,届时整个宁川府的秀才都会前往。 此次他想早一些赶往府城,提前找好住所适应环境,也好安心备考。 所以便在七月初就退了镇上租的房子,回家一是放下些多余的行李,二是和家里人知会一声,顺便看看许久未见的爹娘妻儿。 褚仁在家里住了几天,期间妻子和他说了不少家里的近况,当然也包括褚芳,她那最近频繁出现,还对自己颇有敌意的小姑子。 “小姑子最近倒是回来了几次,其实她能经常回来,多陪陪爹娘挺好的,就是……” 褚仁放下手里的书,看向李氏:“就是什么?你我夫妻一体,没什么不能说的。” 李氏笑了笑:“也没什么,就是小姑子这人心直口快的,有时说了些爹娘不爱听的,老惹得二老生气,我说了她一次,她有些不快罢了。” “哦,她说了些什么,惹了爹娘不快?” “也没什么,无非是些家常理短,羡慕那家过得好,又嫉妒这家挣了钱,想着想着就埋怨上了爹娘,没给她个好出身,小姑子她还是小孩子心性,相公就当我碎嘴,听了个热闹,别往心里去。” 第四十七章 给银子说亲 虽然妻子李氏说着不要在意,可褚仁还是在心里,暗暗地留了个心眼。 果然,后来就在妹妹和阿娘的闲聊中,猜出了个大概! 那日褚芳来家里,阿娘正在院里剁杂草准备喂鸡,褚芳索性就蹲在一旁,母女俩就这么聊了起来。 褚仁那时正在屋内温书,便听到了耳里,起先都是些家长里短的杂事,倒是没什么特别的,直到褚芳又提起了老宅那边的事儿。 “阿娘你见了吗,他们又整了个什么纸元宝,十个就要四十文,还那么多人排队买!难怪要开作坊了,这么挣钱,谁不想趁机多捞点!” 之前租屋子的事儿,王氏还在气头上,闻言菜刀狠狠地剁了几下:“都是些瞎了眼的,什么破玩意儿都买!” “可不,女儿听说,那个什么纸元宝,就是他们被马车接走之后,回来才开始弄的,定是去镇上谈了什么大买卖,说不得就是人家老板教的!” 王氏白了闺女儿一眼:“人家老板跟你一样蠢的?干啥上赶着教他们!” “那说不定,是他们换了什么东西给人家。阿娘!老宅可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或者是秘方之类的?定是这样的,不然这么挣钱的东西,人家做啥告诉他俩!” 王氏剁杂草的手,慢了下来,暗暗思索着这个可能性。 褚芳见她阿娘这般,觉得定是被自己说中了!更是愤愤不平,揪着手里的杂草,摔摔打打的:“我说什么来着,要不是当初……” 王氏见褚芳又要提分家的事,一下停了手里的动作,瞪着她! 褚芳嘟囔着,终是没把那两个字说出口:“本来就是嘛,那些东西,都该是咱的!” 褚芳的话虽没说全,可褚仁却听懂了! 所谓的“羡慕那家过得好,又嫉妒这家挣了钱”,指的是老宅那边,褚义挣了钱,褚芳嫉妒,心中不忿! 所谓的“埋怨上了爹娘,没给她个好出身”,怕是在怪罪家里,早年分家的事儿,老宅的铺子和买卖,该是他们长房的! 这事儿说来他也有责任,当初真是没能想到,家里那铺子,竟然还有这么红火的一天! 那年他二十考中秀才,村上学堂的先生说他有天赋,让去镇上私塾继续读,就是在那他认识了李秀才,据说是当年的头等秀才,家中独有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儿。 后来他得了李秀才的赏识,时不时地被叫到家中小聚,后来更是让他借住在家中。 他知道李秀才想把独女嫁给他,想让他当上门女婿,可又因为他是家中长子长孙,抹不开面子。 于是袁氏便在李秀才的授意下,趁着他阿娘到镇上看自己的时候,说了些有的没的! 什么很是替他惋惜,明明天资聪颖,偏偏要被俗世拖累。他阿娘自是追问,袁氏便说了一套,什么做棺材出身的家事,会影响他科举、仕途的鬼话。 大乾极重视文人科举,大力倡导读书报国,这般的朝廷,哪会计较学子的出身。 可褚家人不懂,当时家里已经落寞了,那一大家子老、残、孤,将来都是他的负担,与其日后发达了再撇清关系,被骂得更惨,影响名声!还不如趁着现在,就算日后被拿来说嘴,也顶多是父母双亲,为了儿子的前途一时糊涂! 可谁能想到,今天竟会是这副局面! 褚仁去府城赶考的前一天晚上,去了褚大伯夫妻俩的屋里。 “阿爹阿娘,这么多年为了儿子的前程,付出太多了,可我却一再让二老失望,实在是不孝!” 褚大伯拍了拍儿子的肩:“说这些干啥,是当爹娘的没本事,拖累你了!” 王氏也跟着说道:“阿仁你只管安心念书考试,旁的不用你管,别想这些有的没的。” 褚仁摇摇头:“阿爹阿娘才是,不用万事都只顾虑儿子的前程,累得双亲委屈了自己,名声受损!当年分家的事,儿子一直心中有愧,对不起爹娘和爷奶,以后爹娘想做什么,大可去做就是!” 王氏很是感动,眼眶红了起来:“当爹娘的给儿子考虑,那不是应该的!只要你能出人头地,我跟你阿爹,挨村里人两句骂算什么!” 次日,褚仁挥别了家人,前往府城赶考。 今年中元节,有了纸元宝的加持,纸钱铺子的买卖更加红火了,去年褚阿奶还眼气后悔的很,今年倒是没有,只不过有些蔫蔫的。 老头子说的对,他们原来做了那么些年买卖,也从来没红火成这样,这说明啥,这说明褚义两口子是有些能耐的! 既然自己没那本事,算计不过又吵不赢,那就消停待着,左右他们没分家,就算是私活,他们还能撇了全家,自己吃香的喝辣的去? 褚家的小作坊,一直忙到了中元节的前几天,才停工。因为前期筹备的晚了些,这次节前实际上并没做上一个月,但沈鹿竹仍按照整月给发了工钱,再加上每个纸元宝一文的分成,十个工人每人都挣了一两多。 这可比去镇上打零工挣得多多了,原先有些嫌弃工钱太少,时间又短,没来做工的,眼下肠子都悔青了。谁能想到一个纸元宝一文,还十个人平分,能挣到这么多啊! 眼下都摩拳擦掌的等着,下次褚家铺子招工,定要抢个头筹! 不仅小两口的作坊人气爆棚,连褚平的在村里的人气,都一下子旺了起来,突然就成了媒婆们,抢着给说亲的香饽饽了! 铜钱烧纸的活儿也早好几天就停了,褚平这几日借口去帮忙,天天往隔壁跑,或是给褚义打下手闲聊,或是在铺子里,给沈鹿竹帮忙卖货,中午关铺子的时候也不肯回去,就挤在褚礼那屋凑合,天天都得他阿娘钱氏来逮他,才肯家去! 后天就是清明了,此时铺子也不像前几日那么忙了。 沈鹿竹看着褚平这样,有些好笑:“堂弟这是做什么,有人给你说亲,不是好事儿嘛?” 褚平哭丧着脸:“堂嫂就别笑话我了,她们这哪是给我说亲啊,她们这是给银子说亲呢!连我阿爷都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家,出了个天仙儿似的丫头,这媒婆子都快把我们家门槛踩低半寸了!” 褚三叔用拐棍敲了敲褚平坐着的椅子:“别瞎说,让人听了去多不好!” “堂叔你别不信,不然早怎么没见这么多媒婆上家来?他们就是见堂兄的铺子挣了钱!连作坊的女工,一个月都挣了一两多,再一想我这种,一直跟着堂兄混的,还能少挣了吗?前后这么大变化,不是为了银子,还能是为了啥?” 褚三叔不赞同的摇摇头:“话也不能这么说,人家嫁闺女儿,还不能找个家里条件好点的,有本事的男人了?” “那当然是没毛病,不是说人家姑娘不好,可我总觉着,那些媒婆子看我的眼神,就跟那黄鼠狼看见鸡了似的,我在她们眼里,不过是从好吃懒做的闲汉,变成了好吃懒做,但是有钱的闲汉!” 褚平想想那些媒婆子的嘴脸,搓了搓手臂,顿时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沈鹿竹被褚平逗得,笑趴在了柜台上,褚义揉了揉妻子的头,撇了自家堂弟一眼:“你再这么躲下去,媒婆像不像黄鼠狼我不知道,婶子倒是真能把你当鸡剁了!” “堂兄,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要不我晚上也不回去了,你让阿礼收留我几晚可行?堂弟我这怎么说,也算是为堂兄你挡灾了是不是?” “你替我挡的哪门子的灾?” 褚平说着从椅子上站起身,走过来搭住褚义的肩膀:“堂兄你想啊,要不是你成亲了,娶了我堂嫂,现在门槛子被踩低半寸的,是不是就变成你了,搞不好还不是半寸,都能直接踩平它!那我这不也勉强算是,给堂兄你挡灾了吗!” 褚义点了点头:“成!” “堂兄你上哪去啊?”褚平见褚义说完,甩开自己的胳膊就往外走,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去喊婶子现在就过来杀鸡!” 纸钱铺子照例在中元节的前一天关了门,褚平这下没了借口往过跑,被钱氏逮住相看了好几个姑娘。 中元节过后,趁着铺子还不用开门,小两口回了趟沈家。沈家最近的驱蚊生意,做得也十分红火,中元节都没见沈家兄弟歇一歇。 今日轮到沈泽漆去镇上卖货,沈松杰领着妹妹妹夫,去看了后院他们囤的药材,还有一口新架起来的铁锅,里面正咕嘟咕嘟的,不知道煮着什么。 “驱蚊药酒和药油卖得别提多好了,我们也跟镇上买货的人说了,家里还有其他驱蚊的东西,打算明年天一暖和就开卖!这不,这些都是提前采回来的药材,打算晾干了,明年做驱蚊药丸用的!” 听二兄说生意好做,又见娘家人热火朝天的忙着,沈鹿竹别提多开心了:“生意好就成,总算没让兄长们白折腾一回!” “我妹妹出的主意,当然好做了!而且这买卖,正好赶在夏天地里不忙的时候,也不耽误家里的活儿,冬天还能提前做准备,咱家又是开药铺子的,简直就是替咱们家量身打造的! 还有那口锅,看见没,你不是说可以做驱蚊木片来着,我们试了下,可是天太热了,没等木片泡好,药汁就坏了!后来阿爷又给找了个新方子,这个可以加热,把木片先放在锅上面蒸,然后再进药汤里泡煮,我们试了下还真成了,眼下那正试着不同的木头呢!” 沈鹿竹越听越开心,她的想法再也不是天马行空了,能为家里出分力,真的超级开心:“褚义你快抓紧我!二兄若是再夸下去,我都要飘起来了!” 褚义笑着揽住妻子的肩,沈家买卖做起来了,他也十分高兴:“二兄,家里可还忙的过来?若是太忙了,就把铜钱烧纸的活儿放一放。” 沈鹿竹听了也点点头:“就是的,两个嫂子怀孕了,家里还要做这个驱蚊药的生意,定是忙不过来的。烧纸这边还有赵成和褚平两家在做,忙不过来就放一放!” 沈二兄搔了搔头,有些不好意思,家里自打做了这个买卖,确实越来越忙了,再加上两个孕妇,他之前也想过,是不是跟妹妹商量下,纸钱的活儿再找户人家帮忙。 可又一想,那时眼看着就是中元节了,上哪临时找个信得过的人家,好在驱蚊生意也才刚忙起来没几天,几天的功夫咬咬牙就挺过来了! 沈鹿竹一看二兄的样子,还有什么不知道的:“二兄真把我当外人了不是,这事儿有什么不能跟我们说的!” “不是,其实这次也就最后那几天太忙了些,二兄哪是跟你见外,不是一时找不到靠谱的人家嘛。” 吃饭的时候,沈鹿竹又和她阿娘提了提:“怎么忙不过来也不和我们说,连阿爹阿娘也跟我见外了不成?” 沈母嗔了闺女儿一眼:“你这孩子,谁跟你见外了,我正要和你说呢,就被你二兄个大嘴巴先说了!阿娘给你们重新找了个人家来做。” 第四十八章 失败还是胜利 沈母知道闺女儿是觉着,娘家跟她见外了,心里不舒服:“家里一开始确实也是没想太多,谁知道这买卖刚做没多久,一下子就忙起来了,突然间的也不好找人,索性也没忙几天,好在没耽误你们中元节卖货。” “阿娘说什么呢,什么耽误不耽误的!家里忙不过来,跟我们直说就是了。” “这不就正跟你说呢,你两个嫂子怀着孕,现在又做上这个生意了,家里实在是忙不开,你跟女婿那可有什么能接手的人选?” 沈鹿竹想了想,又看了眼褚义,摇摇头:“暂时还没有,阿娘方才想说的是谁家?” 沈母轻拍闺女儿的手,说着:“倒也不是外人,你和女婿觉着你大舅家如何?” “大舅不是在庄子上给人做活儿吗,一来一回的路程可不短,再说东家能同意吗?” 沈母在娘家行二,上面有个兄长,下面还有个弟弟,沈鹿竹他大舅从年轻的时候,就一直在镇郊外的庄子上做工,全家也都一同住在庄子上。 大舅一家沈鹿竹自然是信得过的,只是从镇郊的庄子到他们村子,路程可不短,每天来回往返的话,既费时又费力,有些划不来。 沈母摆摆手:“你们不知道,你大舅年纪越来越大了,庄子上的活做不太动了,求了东家把他那份工,给了你表姐夫。你大舅和舅母前阵子已经搬回村里了,还住在我娘家老宅那边,左右你外公外婆去的早,那宅子空着也是空着。” 褚义和妻子大舅一家,虽没怎么接触过,但也是见过两次的,大舅一家看着都是本分人,又是自家亲戚,没什么信不着的:“阿娘,那大舅家是什么意思?” “他们老两口在庄子上这些年,虽然也攒下了不少家底,可你两个表兄成家,再加上这次回村又置了几亩地,手里也不算宽裕。不过我倒是还没问他们,想着这事儿总得先问过你们才成,你们要是觉着没问题,我回头就去问一问,这么好的活儿,应该是没问题的!” 沈鹿竹也觉着问题应该不大:“那就麻烦阿娘帮我们问问,大舅那要是同意,我们也好找个日子,去大舅家看看,顺便和大舅说说怎么做。” “成,回头有信儿了,再告诉你们。” 沈松杰在一旁听了半天,总算找到插嘴的机会:“阿娘,你咋也不提前跟我说一下,不然方才在后院,我就直接说了,也省着妹妹总误会,我把她当外人!” 沈母白了儿子一眼:“你还好意思说,是谁为了显摆,人还没进屋坐会儿,就被你急哄哄地拉去后院了!我倒是想说,可也得找得到人啊!” 沈鹿竹看着吃瘪的自家二兄,不由得发笑。从沈家归来没几天,沈母就托人带过来了好消息,大舅那同意接手铜钱烧纸的活了。 小两口次日便提了些东西,去了趟张大舅家。沈母也跟着一同去了,顺便把做铜钱烧纸的那两套模具,也给拿了过去。 外甥女和外甥女婿头一次登门,张家大舅特别高兴:“你们来就来,还拿什么东西啊?” 沈鹿竹和大舅虽不像和小舅那样,接触的多些,但还记得小时候,每次大舅回来,都会给她带许多新鲜玩意,虽然这几年见面越发少了些,但一见到,仍觉着亲切得很:“我们早就该来的,大舅和舅母不要怪罪才是。” 舅母谢氏在一旁解释道:“你们不也是才知道没多久,这咋能怪你们,是你大舅特意跟你阿娘说的,知道你们忙,不想让你们折腾!” 大舅笑呵呵地道:“现在不是正好,你们也闲了,还能在大舅这多待会儿!” 大舅夫妻俩之前一直在庄子上,和两个儿子,三家生活在一起,人口多也热闹,现在儿子们还有女婿,都留在了庄子上做活儿,老两口独自搬回村里生活,一时半会儿,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你阿娘把纸钱的事儿,和我们说了,其实早先见她们做那活儿,我就想问问来着,后来听说是你跟外甥女婿的活儿,就没好意思张嘴,这回倒是赶巧了!你放心,大舅和舅母干活可都是一把好手!” “大舅和舅母我们当然信得过了!这也是帮了我们忙,不然这一时半会儿的,我们也找不到信得着的人!” 沈母陪着在大舅家吃过午饭就走了,小两口倒是待了一小天,下午教过模具怎么用之后,才在晚饭前回了家。 去年因着王氏和褚阿奶生事,铺子自从中元节前关了门,一直到了九月多,才又重新开门营业。今年家里倒是没生什么事,过了八月初五,沈鹿竹的生辰,褚家门前的铺子,就又开了张。 刚过了中元节不久,铺子里的活清闲不少,沈鹿竹几个,没事儿就凑在铺子里打打牌,聊聊天。 褚平在被他阿娘压着相看了几个姑娘后,终于又重获了自由。 沈鹿竹时隔多日,又见褚平晃进了自家铺子,不免有些意外,她看向一旁的褚义:“褚平这是相看成功,被婶子放出来了?” 褚义看向脸上写满好奇的妻子,想起昨天在后院做棺材,三叔过来跟他闲聊时,说起的事儿,清了清嗓子:“失败了。” 沈鹿竹瞄了眼褚平,一脸不解:“不应该啊,堂弟这外在条件还成啊!” “堂兄堂嫂,我还在这呢,你们俩就当着我的面说悄悄话儿,我听得见!” 沈鹿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那么多小姑娘,怎么还失败了?” 褚平左右看了看,往前凑了几步,小声对坐在柜台后的二人说:“堂兄堂嫂,这怎么能叫失败呢,我这是小小的胜利了一把才是!” 说完,褚平自己先得意的笑上了,他倒也不是不想成亲,就是不想被这么赶鸭子上架般的。 褚义看他这样,眉尾轻轻挑起:“你就不怕我去告状?” “堂兄你净吓唬人,小时候你哪次都说要告发我,你哪次最后不都帮我瞒着了!” “那是小时候。” 褚平盯着褚义看了半晌,又转向沈鹿竹:“堂嫂,最近我没过来,是发生啥我不知道的好事了吗?” “没有啊。”沈鹿竹摇了摇头。 “那堂兄怎能好像心情很好的样子?上次也是,都开始跟我开玩笑了!堂兄你都好些年不跟着我们闹了!” 沈鹿竹扭头看向褚义:“是吗?”好像这段时间,确实是话变多了些,表情也多了些,可什么时候开始的,她却有点想不起来了。 褚义伸手帮妻子顺了顺头发,随后又朝着褚平淡淡道:“说你呢,别转移话题。” 他堂兄对堂嫂的腻歪劲儿了,褚平早就习惯了,丝毫不在意:“要说这事儿没成,真跟我没关系!堂兄你想啊,都知道咱家挣钱了,那媒婆子也一样,觉着要是把我这亲事说成了,酬金肯定多!上门的那些媒婆子,大多数都是连哪家姑娘都没想好,就冲着酬金来了的。 剩下的那些,要不我爹娘没看上人家,要不人家爹娘刚没看上我,还有个他爹娘倒是同意,可人家姑娘不干的。我阿爷说了,越赶上这档口越相不到好的,左右我现在比以前懂事多了,慢慢总能碰上好的。我阿娘这才饶了我一命!” 沈鹿竹想了想,觉着堂爷爷说的有道理,这波涌上来给褚平相看的,怕是多多少少都存了些旁的心思,倒不是说不对,只是堂爷爷一家也不傻罢了。 褚义和褚平正聊着,突然听见有人敲了敲门。 “请问这是褚家的纸钱铺子吗?” 来的这人有些奇怪,是个中年男人,穿着打扮一看就不是附近村里的人,明明铺子的门是敞开的,却还敲了门,再说铺子开了一年多了,现在来买烧纸的人,都是熟门熟路的,已经很少有生面孔了! “这就是,要买烧纸吗?”褚平说着,把人迎了进来。 “对对对,你们家都有什么样的烧纸啊?” 褚平站在柜台外面,指着那些纸钱,就这么着给介绍上了:“这可就多了,普通的黄烧纸、白撒钱,还有不一样一点的,这个是铜钱烧纸,这个是银票纸钱,还有这个卖的相当好的纸元宝,金的银的都有,大叔您想买那个?” 中年男子看着后几样纸钱,上手摸了摸:“铜钱烧纸,这个叫银票纸钱的,你别说还真挺像。这个是叫纸元宝?诶呦,这是怎么做的,也太像了!你们家这纸钱样子可真稀奇,之前在别的地方,还从来没见过,镇上的铺子可都没有,你们是在哪进来货的?” “你来这,是有别的事?” 男子见柜台里的男人站起了身,脸色冷冷的,连忙摆手笑道:“没有,没有,我就是闲聊几句,闲聊!” 褚平拍了下那人的肩膀:“我说大叔,哪有闲聊问人家这事儿的!你还想直接去进货的地买不成?人家也不能卖给你这散户啊,就算卖你,也省不了几文钱是不是!” “是是是,小兄弟说的对,我这人就是没事闲的,好瞎聊两句,各位别介意!” “那你到底买不买啊?” “买,前面那两种就不要了,其他的一样一份吧?” “一样一份?”沈鹿竹和那中年男子确认了一遍。 这人一上来就问了一堆奇奇怪怪的问题,结果最该问的却不问!不问问是怎么卖的,也不问问价钱,直接就一样来一份了,真不像是个来买纸钱的! “对,一样一份,怎么了,有问题吗?” 褚平也觉着这人太不对劲,可也没有送上门的买卖不做的,想了想说道:“没问题,没问题。” 说完背过身朝着褚义挤了挤眼:“堂兄愣着干嘛,快给这大叔拿啊,五刀铜钱烧纸,五十张银票纸钱,还有五十个纸元宝!” “一份这么多?”男子听闻瞪大了双眼! 褚义转身笑嘻嘻地,对着那中年男子说:“我们家卖货呢,便宜,所以买的量就得多点!再一个这村里都是大家族,你买少了它不够分的啊!一份就是这么多,都是这么卖的,大叔您要是嫌多,那不行就去别家看看?” 中年男子擦了擦额上的汗:“……不嫌,拿吧!” 褚平点点头:“成,铜钱烧纸一刀三十文,银票纸钱一张两文,纸元宝一个五文,一共是……堂嫂一共多少?” 沈鹿竹默算了下:“正好五百文!” 褚平一脸真诚的建议道:“这么巧啊,大叔,好事成双,十全十美,要不您买两份,凑个一两银子得了!” “不,不,不用了,不用了!”男子连连摆手! 褚义把纸钱数好,示意那男子上前,然后借着身高优势,在柜台里,把这些纸钱一一码放到他手上,放完最后一包纸元宝,纸钱堆的高度,都超过了男子的头顶! 中年男人视线被盖的严严实实,双脚探着,晃晃悠悠往出走。 褚平在他身后跟着,送那人走出了铺子门口,自己则倚在门框上,冲着那人的背影嚷道:“大叔,你下次大方点!再这么扣,小心今天晚上烧完纸,你家祖宗上来骂你这不肖子孙!” 第四十九章 还是原来的配方 褚平在铺子门前看了会儿,待那中年男子走远了些,又悄悄跟了上去。 “这人应该是个同行吧!” “嗯,估计是从哪听说了,特意来的。” 约莫过了半炷香的功夫,跟出去的褚平就回了铺子,一进屋还不等坐下,就把出去后看见的,交待了个一清二楚。 “那人明明是坐着牛车来的,却把牛车停在了好远地方,要不是我跟着去了,都看不着,分明就是故意躲着的,那车夫估么着也是一伙儿的。还问他为啥整了这么多?果然不是啥好东西!” 褚平的话证实了小两口刚刚的猜想,褚义点点头:“大概是来打探消息的同行。” 听了这话儿,褚平抓了抓脸,有些后悔:“那方才是不是不应该卖给他啊,我这脑子!光想着宰他一笔了,现在可咋整?” 沈鹿竹倒觉着不算什么大事:“没事儿,就算咱们今天没卖给他,兴许明儿个换个人又来了呢?或者直接拜托村里的谁来买,咱们总不能为了防着他,以后货都不卖了,因噎废食可不行!” “那会不会对铺子有啥影响啊?” 见堂弟还是有些自责,褚义顺手倒了碗凉茶,递过去:“不过是看看,无妨。” “就是,这俗话说,同行是冤家嘛!咱们铺子买卖越来越火了,自然就会引起同行的注意,人家想来看看,这也正常。虽说刚刚那人猥琐了些,可不也没问去啥有用的,堂弟不必往心里去。” 牛车拉着方才的中年男子,还有那摞半人多高的纸钱,晃晃悠悠地朝着隔壁的五方村驶去。 赶车的是家住五方村的胡顺:“表兄,不是说就去看看,打听打听他家的情况,买点意思意思就成吗?咋还一下子买了这么多?” 中年男子,也就是胡顺的表兄黄良,啐了一口,骂骂咧咧道:“他娘的,被看出来了,竟然敢宰老子!他家的买卖,真像姨母说的那么好?” “那当然了,表兄你是没见着,中元节我跟阿娘来买纸钱的时候,好家伙,那铺子门前都排上队了!而且他家这纸钱,确实是和旁的不一样,就那铜钱烧纸,说是死人都喜欢,烧得都比一般的旺!” “那是胡扯,故意说出来骗你们这帮村里人的!”黄良鄙夷地白了一眼,到底是乡下土包子,没见过世面,这种鬼话都有人信! 黄良年轻的时候当过货郎,扛着扁担走街串巷,挣来了人生的第一桶金。后来觉着货郎没出息,又跑去他经常进货的那家杂货铺,在铺子里做起了跑堂。 再后来,又娶了铺子东家那有些残疾的闺女儿,做了上门女婿!老岳父一入土,他便接手了铺子,这才一年多,如今已是接了爹娘养在身边,又娶了两门小妾的有钱老爷了! 今年这是正好趁着快是中秋了,带着爹娘回来,和村里的亲戚聚聚,也算是衣锦还乡。 闲聊时听姨母说起靠山村的纸钱铺子,说是生意特别火爆,想着这乡下地方,能做成什么挣钱的大买卖,这不左右无事,就让表弟赶车,拉着自己来看看。 胡顺见表兄不信,继续说道:“我还听说他家都开上作坊了,据说作坊里的女工,一个月都能挣上一两多银子!表兄你说,他家是不是得挣翻了?” “真的?” “当然是真的,这事儿十里八村的都知道,好些个人都盼着他家再招工呢!” 要说这褚家的纸钱铺子,确实有那么点东西,可就凭那点新样式,在这村子里就能那么挣钱,黄良是打死都不信的。 黄良半躺在牛车上,头枕着那堆纸钱,踢了脚胡顺的屁股:“那铺子咋开起来的,从头开始,给我好好说说。” 胡顺也不知道他表兄是要干啥,让说就说呗,于是便把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他家这铺子开得可挺好,以前买个烧纸还得跑到镇上去,现在不用折腾了不说,卖得也跟镇上一个价。” “你说啥?这村子附近,就这一家卖纸钱的?”黄良听着听着,突然直起了身子。 “何止咱这附近啊,跟前这七八个村子,就这一家!” “我说的嘛,难怪了!”黄良说着,身子又躺了回去,也怪他,好些年都没怎么回来过,之前就算回来,也就是看看爹娘,哪在意过这村里有啥没啥。 这么多村子,这么多户人家,就他家一个卖纸钱的铺子,再加上点忽悠人的说法,都说他家挣钱,这无论谁开,想不挣钱都难! “顺儿!想挣钱不?” “想啊,表兄,当然想挣钱了!” “那跟着你表兄我好好干,我让你比刚才那家还挣钱!” 歇过晌,下午的铺子就没再开门,小两口打算带着放了学的褚礼和秀秀,去趟镇上。明儿个就是中秋,打算去集市上逛逛,买些月饼吃食回来,明晚叫上大家伙,一起到自家院子里赏月,过中秋。 每次去镇上必去的两个地方,一个是钱庄,另一个就是布庄或者成衣铺子。 褚礼见又来了买衣裳的铺子,伸手拽了下阿嫂的袖子:“阿嫂,我还有衣裳穿,不用给我买,给堂姊买就成。” 褚秀秀也摇着头:“堂嫂我也有,不用再买了。” “你们俩都长了不少,衣裳都短了,咋能不买?”沈鹿竹也知道,弟弟妹妹懂事,这是怕她破费,便商量到:“阿嫂这次不买成衣,买些布料回去自己做总行?” 褚礼十岁,秀秀也十三了,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一年多家里条件好了些,沈鹿竹又毫不吝啬,总是换着样的,给他们补身子,两人的个子都长了一大截! 之前的衣裳大多都不能穿了,忙的时候,沈鹿竹就给他们买成衣,眼下闲了,就打算买些上好的布料做给他们。 褚礼还是摇头:“阿嫂,我正长身子,做了回头也又短了,还是不做了吧,反正现在正热着,短些穿着还凉快。” “那可不成,让别人看了,该以为阿嫂针线活不好了!再说,三叔、你阿兄和我也要做啊,还有这些小了的衣裳,阿嫂买了布料改一改,兴许还能再穿上一年!” 之前小了的成衣,也都还半新呢,沈鹿竹并没打算扔掉,虽说现在日子宽裕了些,可也没到铺张浪费的地步。家里也没有更小的孩子接着,便打算买些材质颜色相同的布料,修修改改,也还能再穿。 褚义看着眼前这熟悉的一幕,觉着很温暖,每次一起来镇上都会发生,他也从不会多说些什么,妻子善良温柔,弟弟妹妹听话懂事,此刻的他比谁都幸福! 买了布料,几人又去了书肆,褚礼已经开始学写字了,要给他多准备些笔墨之类的,还有秀秀,沈鹿竹打算买些识字的书,趁着不忙的时候,自己教她也识些字,就算以后不干些什么,无聊时读读书也是好的。 此行的最后一站,几人去了镇上的集市,各种馅料的月饼,水果糖块,还有烧鹅烤鸡,干果炒货,林林总总买了一堆,最后还买了几盏造型精美的灯笼,才又坐着牛车折返回家。 今年的中秋节,褚家的几位长辈,似乎都有些提不起兴致,原因无他,褚仁人还在府城,离家一个多月,也不知在那边是否一切安好。 大堂嫂李氏,这次倒是带着儿子来了老宅,下午几人在灶房准备晚上的饭食,王氏刚把养在窗下水缸里的鱼捞出来,李氏就把装鱼的木盆接了过去。 “阿娘,这鱼不好收拾,还是我来吧!” 王氏也不客气:“成,那你收拾得干净些。” 在一旁切菜的沈鹿竹,看着这婆媳二人,总感觉哪里好像怪怪的,方才要给灶坑生火的时候也是,往常大堂嫂躲都来不及,这次居然主动搬着小凳,坐在了灶前生火。 沈鹿竹歪头看了看屋外的太阳,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偷什么懒?还不抓紧快点切完,就等着你那菜下锅了,切个菜这么磨叽!” 瞄了眼脸拉着老长的大伯娘,沈鹿竹心想,看来大伯娘还是原来的配方! 吃了一顿不咸不淡的中秋晚饭,褚大伯一家趁着天色微亮,回了自家宅子。 小两口在院子里摆上了桌子,褚礼和秀秀,还把那几盏花灯挂在了院子各处,今晚的天气很好,圆月当空,星河璀璨,不时还有微风袭来。 等到吃食酒水,一一被摆上桌,赵成、褚平、还有沈家四兄弟也陆续到了。 众人围坐一桌,谈天说地,赏月观灯,褚三叔坐在其中,笑呵呵地看着众人,觉着似乎自打侄子成亲,这日子过得是越来越有滋味了。 生活就是这样,一日撵着一日,中秋节过完,这一年又去了大半,褚秀秀的识字计划,也被沈鹿竹提上了日程。 沈鹿竹并没有像学堂一样,用三字经或千字文之类的书籍,教褚秀秀识字,而是买了几本寓言故事,或是游记之类的书,想着这样趣味性多一些,秀秀应该能更感兴趣些。 这天上午,褚义正在院子里做棺材,褚礼也去了学堂,铺子里就只有秀秀和沈鹿竹,两人正学得起劲儿,褚平急匆匆地进了屋。 “堂嫂,隔壁五方村的,有人要开纸钱铺子了!” 沈鹿竹闻言一愣:“坐下慢慢说,什么时候的事儿,堂弟咋知道的?” 褚秀秀给褚平到了碗凉茶,褚平一口气喝完,借着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他是从村头大柳树那,一路跑回来的:“我闲着没事,在村里闲逛。在村头碰上冯瘸子了,他跟我说的。说是五方村那边,有户姓胡的人家,最近找了不少闲汉,给了钱,让他们在附近的村子里帮着宣扬,他家要开一家纸钱铺子,二十八那天开业。说是到时候会炸炮竹,还请了舞狮队,准备了不少瓜子糖块,到时候请乡亲们都去凑热闹呢!” “二十八,那不就是后天了!” “是啊堂嫂,早知道我前一阵,没啥事就该出去多晃晃,说是这事儿都好几天了,咱今儿个才知道!现在可咋办?” 他自打被堂兄领着干上了活儿,虽然还是改不了有些懒散的性子,可也已经不怎么出去闲晃了,这才这么晚了才知道! “早知道了,不也是这么回事,咱们又不能拦着人家不让开!也没人规定,这附近就只许咱们卖纸钱,开就开呗,我还没见过舞狮呢,一会儿跟你堂兄说说,后儿个咱们也去凑凑热闹!” 第五十章 针 沈鹿竹和褚平说得挺好,好像一点都无所谓,还张罗着去看舞狮,其实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没底的。 前脚褚平刚走,后脚沈鹿竹就跑去了院子里,蹲在褚义旁边,和他说了这事儿! “褚义,你说他们搞得这么隆重,是不是有点针对咱们的意思啊?” 褚义拿起搭在一旁的抹布,擦干净双手,这才拽过了个小凳子,扶着妻子的手臂,让她坐下:“铺子开张庆祝一下罢了,阿竹不用太在意。” 沈鹿竹仔细分析了下,他们这一年多的买卖。觉着之所以能做得这么顺利又成功,说实话就是站了一个“独”字!附近的村子,卖纸钱的他们是“独”一份,他们家的纸钱样式,在这长水镇,甚至是宁川府也是“独”一份! 再加上些舆论和巧合,他们才这么顺利的攒下了第一桶金。 “可是……”她也知道人家开不开,开什么铺子,是人家的自由,可是情绪多多少少还是会受到影响。 “不开心?” “嗯。” “以前家里卖纸钱,也是这附近的独一份,可从来都没这么挣钱过,现在能这样都是因为咱们阿竹!” 褚义真是越来越会了! 见妻子终于笑了,褚义才又拿起放在脚边的工具,准备趁着午饭前把剩下的这点活儿做完。 沈鹿竹胳膊支在膝盖上,双手捧着脸,看着自家相公帅气的身影,笑得像朵花似的,她家褚义实在是太会说话了,她连脑子都不用过,就知道他说得很有道理,嘻嘻! “那我们后天也去凑个热闹吧,我想去看舞狮,还没看过呢!” “好,听我们阿竹的。” 下午赵成来送铜钱烧纸的时候,也特意和褚义说了五方村的事儿。 “五方村有人也要开个纸钱铺子的事儿,你听说了吗?” 褚义边接过赵成递过来的烧纸码好,边点了点头,这事儿沈鹿竹中午歇晌的时候,已经跟他说过了:“听褚平说了,说是个姓胡的人家。” “这我倒不清楚,是我阿娘在河边洗衣裳的时候,听人闲聊说的,听说阵仗整得可不小!这事儿你们咋想的?” 褚义倒是没说自己有什么想法,只是淡淡地提议:“那天要没事,不如一起去凑个热闹。” 赵成愣了下,看向淡定的好友,稍微一思索,随后也跟着安心了不少。也是,人家正常开铺子,谁也拦不住,还没怎么样呢,咋能自家先乱了阵脚,再说铺子里这些纸钱,拿到镇上那也是独一份,确实没啥好担心的。 “成!” 之后这一天多,不止赵成和褚平,陆陆续续有不少人都听说了这事儿,沈家还有褚义的外祖崔家,都特意过来告诉小两口一声,就连住在朱屯村的蒋娟,都知道了,可见胡家这次搞的阵仗有多大! 沈鹿竹见蒋娟满头是汗,说话还有些喘,忙递了个帕子过去:“不着急表妹,你歇歇再说,这事儿我们也听说了,开就开吧,也不是啥大事儿,做啥买卖也不可能一直就咱一家,他开他的,咱们继续卖咱们的。” 蒋娟缓了会儿,才说道:“表兄表嫂知道了就成,我也是路上一听说就慌了神,想着赶紧过来说一下,表嫂说的对,细想想也确实不算啥大事儿,是我太不经事儿了” “你也是替我跟你表兄担心嘛,正常!” “嗯,表嫂那我就先回去了,小宝还在家呢。”蒋娟说着起身就要往外走。 正在数着铜板的沈鹿竹见状,连忙把人喊了回来,朝着她掂了掂手里的铜板:“今天的钱还没拿呢!” “啊,对哈,我都给忘了,谢谢表嫂!” 蒋娟接过沈鹿竹穿好的铜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低着头又朝着门口去了。 沈鹿竹有些好笑的又把人叫住了:“表妹今儿是怎么了,怎么心不在焉的?今天的纸还没拿呢,墨条是不是也用的差不多了,也再拿回去些吧!” “哦,好……表嫂!” “嗯,怎么了?” “没,没怎么。”蒋娟说着看了看方才接过的铜板,又都放回了柜台上:“要不表嫂,今儿的钱我先不拿了。就先放这吧,表嫂帮我先攒着,过阵子我再来拿。” 沈鹿竹总觉着蒋娟今天有些不对劲儿:“表妹,你是不是碰上什么事儿了?” “没有表嫂,我就是刚才走得太快了,热的,人还有点懵,一会儿回去歇歇就好了!” “那成吧,钱先放我这,我给你记着账,你回去好好休息休息。”沈鹿竹说着把包好的东西递给了蒋娟。 “嗯,表嫂我走了。” “好,有事儿一定要和我们说。” “好,放心吧表嫂!” 蒋娟心事重重地踏上了回家的路,她来时确实走得飞快,甚至有一段路是用跑的,不只是为了赶快过去,给表兄表嫂报信儿,还是因为她碰上王铁成了! 两家虽都在朱屯村,可也住的不近,再加上蒋娟平日里并不怎么在村里走动,而王铁成又成日泡在赌场里,蒋娟自打离开王家后,这还是第一次遇见他。 可蒋娟知道,王铁成是故意在那里等她的! 今儿个她跟往常一样,把小宝托付给阿娘后,就出门去靠山村表嫂的铺子,从家里出来一路都很正常,她是在通往两个村子的必经之路上,被王铁成堵个正着的。 蒋娟起先只是瞄见了路旁的土堆上,似乎蹲了个人,并没有多在意,直到被那人拦在了路上,才发现竟是王铁成! “呦,这么巧啊!怎么着,没看见我啊!” 蒋娟慌了一瞬,随即想起来,两人已经再无瓜葛了,便不打算理他,侧身想从一旁绕过,不想再次被王铁成拦了下来。 “蒋娟,这才多久啊,就连你孩子他爹都不认识了,啊?见了面连个招呼都不打!” 王铁成嘴里叼着根草梗,说话的时候,随着嘴一张一合的上下晃动,蒋娟盯着那根草,仿佛它不是一根草,而是根钢针,正一下一下扎在自己身上! 蒋娟紧了紧怀里的包裹,努力让脑海里翻涌的画面平息下来:“你有事吗,没事就让开,我还有事呢。” 王铁成贼笑着往前凑了凑,蒋娟撇过头,满脸的厌恶。 王铁成哼笑了声:“呵!当然有事了,最近手头有点紧,找你借点钱花花。” “我没钱给你!” “蒋娟,你少给我装!当我不知道呢,你不是给你那开铺子的表兄干活儿呢嘛,我可都听人说了,他们家招的女工,一个月可给了一两多银子,你可是他亲表妹。” 王铁成顿了下,手指点了点蒋娟身前的包裹:“别人都在他家干活儿,就你特殊,还能把活儿拿家去,没少给你吧!” 蒋娟后退了几步,跟王铁成对峙着:“我没钱,有也不会给你!” 王铁成咧着嘴摇了摇头:“你现在身上可能是没钱,等一下从你表兄那回来不就有了,快去吧,我等着你!” 说着,一直拦着蒋娟的王铁成让开了位置,蒋娟忙跑了过去,一口气跑出去好远,才停下回头冲着远处的身影喊道:“我现在就去告诉表兄表嫂,让他们报官来抓你!” 说完扭头就跑,生怕身后的王铁成追赶上来! 蒋娟也不知跑了多久,实在是再也跑不动了,回头见身后没人,才靠在路旁的树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也就是在这歇着的时候,蒋娟听路过的人聊起,五方村有人要开纸钱铺子的事儿。 蒋娟听了,也不知道这事儿,对表嫂的铺子会不会有啥影响,只知道先赶忙过去,先跟表兄表嫂说了再说。 王铁成的事,她本来是想要和沈鹿竹说的,可一想表兄表嫂之前帮了自己那么多,眼下又正忙着,还是算了。 蒋娟一路战战兢兢地往家赶,路过方才被拦的地方,见左右无人,悬着的心才放下了半截,想着许是自己的话起了作用,王铁成怕被抓,没敢在原地等她。 刚要松口气,忽地看见朱屯村的方向,有个高大的男人跑了过来! “阿姊!” 呼,原来是蒋全,见他阿姊今儿个比往常晚了许久,出来迎她! 蒋全快步跑到蒋娟面前,接过她手里的包裹:“阿姊,今儿怎么这么晚,阿娘都做好饭了,也不见你回来,怕你是遇见啥事耽搁了,让我出来迎迎你。” “今儿跟表嫂多聊了会儿,就晚了些……对了,阿弟,你最近,可有见过王铁成?” 蒋全搔搔头,有些不解:“自打上次在他家,之后就再没见过了,不过倒是听村里人说起过他家的事儿,他家分家了,他那些兄嫂们说啥都不肯跟他在一起过,都分了出去,就剩他和他爹娘了!阿姊你好端端的问他干啥?” 蒋娟深吸了口气:“阿姊方才去表兄家的时候,碰上王铁成了,他知道我给表兄家干活儿的事儿了,管我要钱!” “啥!这个畜生,他还有脸来?阿姊你没事吧?” “没事儿,本来他说要等我回来,我说要告诉表兄表嫂报官抓他,回来就没见人影了,许是害怕跑了。” “这个不要脸的!阿姊你下次见了,一定要离他远远的,他要是敢再拦你,我就去揍得他满地找牙!”蒋全挥舞着拳头,好像此刻王铁成就在眼前一般。 “知道了,阿姊下次一定小心。” “不行不行,阿姊,明天开始这送东西的活儿,还是我来吧,我去给表兄送纸钱,看那畜生还敢不敢再来了,他就是见阿姊你好欺负!” 刚开始做这活儿的时候,蒋全就说跑腿的活儿他来,是蒋娟不肯,阿弟平日里还要帮家里干活儿,已经很辛苦了,自己这就是多走几步路的事儿,何必再折腾个人。 可眼下,蒋全说的有道理,蒋全去送的话,料想那王铁成肯定就不敢露面了:“也好,就是要辛苦你了。” “这有啥的,阿姊,不就是多走几步路的事儿!” “阿弟,今儿的事儿,先别和阿娘他们说,也别跟表兄表嫂那提起,我的事儿已经够让大家操心了,以后估计王铁成也不会再来了,就别叫大家跟着生气担心了。” “好,我知道了阿姊!” 第五十一章 胡家铺子 二十八一早,小两口就约上了褚平和赵成,散着步往五方村出发。 许是给的银钱到位,胡家找的闲汉特别卖力,一路上都是前去五方村瞧热闹的,人流逐渐汇集,从四面八方涌向胡家,这下不用打听,端看哪处人多,便往哪去就对了! 路上还有人发现了褚义两口子,见他们一行四人似乎也是朝着五方村去的,一时被勾起了八卦的心思。 “这不是褚家的吗?这是干啥去?” 那人说着还用瞄了瞄小两口身后的赵成和褚平,胳膊肘怼了下身旁的人,那意思不言而喻,就差嚷嚷着,快瞧褚家的这怕不是要去砸场子了! 村里平日没什么消遣,都是东家长李家短的杂事,要不也不能一个铺子开张,就这么多人跑去围观。 周围的人一听褚家纸钱铺子的人也在,都嗅到了八卦热闹的气息,纷纷驻足,朝着褚义几人望去。 沈鹿竹朝那人笑了笑:“婶子真是说笑了,当然是跟大伙一样,去瞧热闹去啊,不是说请了舞狮队,我长这么大,还没在村子里瞧见过舞狮的呢!” 那大婶撇了撇嘴,显然是不信沈鹿竹说的:“咋,你可别跟婶子说,你们不知道五方村这胡家开的是什么铺子!” 这些人无非就是想看热闹,最好自家就是去砸场子的,再闹他个天翻地覆,才符合他们心中的设想。 虽说刚开始听说的时候,沈鹿竹心中确实不舒服过,可那也不能叫外人看了笑话去,自己偏偏就是不想让他们如意! 沈鹿竹无辜的双眼眨了眨,满是好奇地问道:“婶子,啥铺子啊?光想着舞狮队了,你不说我还真没注意!可是有啥八卦是我不知道的?婶子快与我说说,让我也听听乐呵乐呵!” 刚还一脸鄙夷的大婶,此刻半信半疑地又问了一遍:“你真不知道?” 沈鹿竹就像真等不及了一般,催促着:“哎呀婶子,你就别卖关子了,还是啥秘密不成,有啥八卦可不能自己独享,快说与大家伙听听,没见这么些人都等着呢嘛!” 大婶脸色僵了僵,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左右看看,见周围人好像真的都在看向这边,不知怎么突然感觉被看热闹的变成了自己,这下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忙拉着身边人,往前面躲去。 “哎,婶子你怎么走了?八卦还没说呢!” 这下周围再没人不长眼色的,跑来问褚义几人是干什么去的了! 褚义几人出发得不算晚,可赶到胡家时,他家的院子已经被前来看热闹的村民,里三层外三层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因为带着沈鹿竹,褚义怕妻子受伤,就没有太向中间挤去,褚平和赵成倒是没什么顾虑,拨开人群一点点向中心移动过去。 褚义环顾四周,发现不远处的土路旁,种着许多杨树,那里地势偏高,已经有些同他们一般,不想被挤的人,开始往那边去了,褚义牵着妻子走了过去,在颗粗大的杨树旁站定。 握着沈鹿竹的胳膊,将人带到自己身前,扶着妻子的肩膀让她背对着自己站好,然后双手向下,卡住沈鹿竹的腋下,再一用力将人举起,然后稍稍向右侧了下头,让沈鹿竹坐在自己左肩上,伸手支撑在左侧的杨树上,右手搂着她的双腿,把妻子护在自己和杨树的中间。 身子忽然离地,视野也一下开阔了起来,沈鹿竹没控制住地“呀”了一声,好在声音不大,没引起周围人的注意,随即捂住了嘴巴,低头看向褚义。 “褚义,快放我下来,太重了,你胳膊会酸的!” 褚义没什么动作,只是问她:“看得清吗?” 沈鹿竹不敢有什么大动作,只能右手轻拍褚义的肩膀:“听到没有,快放我下来啊!” “没事,一会儿还挺得住,看完舞狮就放你下来。” 好在不一会儿,胡家院子前就炸起了爆竹,随后舞狮队的表演也上场了,胡家院子出来了好几个人,拿着瓜子糖块一类的东西,穿梭在人群中,给大家分发,请大家以后多多照顾他们家的生意。 沈鹿竹坐在褚义的肩头,视野特别开阔,不仅能看清舞狮队的表演,甚至还在靠近胡家院门的一侧,发现了褚平和赵成! 此时赵成正从胡家人手中接过糖块瓜子之类的东西,褚平就在他身侧,也不知怎么,就见他一直盯着发糖块的男人看,人都又走回院子取东西了,褚平还在看。 沈鹿竹虽有些不解,倒也没一直盯着,视线又回到了院前的舞狮表演上,见表演似乎快到了尾声,忙催促着褚义把自己放下来。 这次褚义不再坚持,双手扣住妻子的腰身,微用力,将人抱回到地面:“好看吗?” “好看!” 褚义身材本就高大,又站在地势高的地方,自己是完全能看清胡家院前的场景的,他只是更想知道沈鹿竹的感受。见妻子笑得眉眼弯弯,比自己看上一天的舞狮都高兴。 小两口正说着话,那边褚平和赵成也提前从人群中退了出来,四外张望了一圈,发现了站在树旁的褚义,忙拨开人群跑了过来! “堂兄!刚刚那人……”褚平刚说到一半,就被身旁的赵成拽了下胳膊,褚平向身旁看去。 赵成冲褚平摇了摇头:“回去再说吧!” 褚平这才反应过来,这里的人太多了,并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几人趁着人群还没散开,提前离开了五方村。 一回到铺子,褚平立马就忍不住了:“堂兄堂嫂,这胡家给我和赵成发糖的那人,就是那天给打探消息那人,赶车的那个!” “可看清楚了?” “看得可清楚了堂兄,就是他没错!” 沈鹿竹属实没想到,他们去凑个热闹,居然把前些日子的谜团给解开了,那日之后她还想过,不知那人是镇上哪个铺子的,还大老远跑到他们村子来打探消息来了,也不嫌麻烦。结果竟不知,原来就在他们隔壁村子! 褚平一想到最近这两件糟心的事儿,竟都是同一伙人所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原来他们是早有预谋,学人开铺子卖纸钱就算了,还敢来正主面前晃悠踩点!也不知道盯上咱们多久了?” “没事,咱们卖咱们的,他们开他们的,也不是什么都学的去的!” 赵成之前也从褚平那听说过,那人来买纸钱打听进货渠道的事儿:“没错,学学皮毛还成,阿义这的纸钱,都是弟妹自己设计的样子,模具也都是阿义做的,哪那么容易就让他们学去!” 村里人还在讨论五方村胡家铺子的时候,离家一个多月的褚仁,终于坐着牛车回来了,褚大伯一家今儿也去五方村看了热闹,刚一走进自家院子,就见长子站在被铁链锁住的院门前,脚边放着书箱和行李。 “阿仁!是我阿仁回来了!”大伯娘王氏最先反应过来,几步跑了过去。 “儿啊,你都瘦了,是不是没吃好,还是客栈休息的不好?”王氏看着自家儿子憔悴的脸,有些心疼,这科举考试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阿娘,我没事儿,就是有些累了!” 王氏开了门锁,忙拉扯着儿子进院,褚大伯和李氏拿了书箱和行李,跟在后面。 褚大伯放下书箱,看着正在喝水的儿子问道:“这次发挥的怎么样?还和往次一样的时候发结果吗?” 褚仁放下手里的瓷碗:“还成,儿子尽力了,这次也和往次一样,九月中旬放榜,咱们镇上差不多十月前就能听到消息了。阿爹你们方才是一起出门了?” “隔壁村子新开的纸钱铺子开张,我们去凑了个热闹。” 王氏说起这事儿,有些幸灾乐祸地笑了:“人家这阵仗,又是爆竹,又是舞狮的,还给去凑热闹的都发了糖块瓜子,我听说这胡家有个在镇上当大老板的亲戚嘞,瞧瞧这一出手,真是阔气!我看啊,这回褚义的铺子怕是要开到头了,就他们那点东西,怎么跟人家大老板比!” “是吗,那还挺可惜的。”褚仁若有所思地说着。 眼看就要到九月了,天气也已经转凉,沈家驱蚊药的生意也已经停了,沈松节把牛车送回褚家那天,连带着还有一车的吃穿用度,有的是自家做的,有的是沈松节和沈泽漆特意在镇上买的。 说是想着妹妹妹夫接下来又要忙了,估计顾不上这些,才给准备的。实际是存了感谢沈鹿竹帮着出了驱蚊药的注意,和褚义借车一事儿的想法。 沈松节怕沈鹿竹又说自己跟她见外,才想了这么个借口。 沈鹿竹和褚义同去年一样,已经在为接下来的寒衣节和春节做准备了。 褚义连着几天,都赶着牛车去林记的作坊进货,纸元宝的制作作坊也又重新开了起来,不过原本等着这次要来做工挣钱的乡亲,全都失望了,沈鹿竹没有扩招,也没有换人,用的还是之前的那十个人! 五方村胡家新开的纸钱铺子,似乎除了一开始的轰动,和随后偶尔有人好信儿,问上几句,聊聊八卦,便再也没对小两口的生意造成什么影响。 胡家的院子里,黄良自打中秋节过后就一直待在胡顺家没走,不过开纸钱铺子的事儿,他并没有出头,明面上都是胡顺在打理,他只需要做个幕后老板便成。 “不是让你找两个生面孔盯着点褚家那边,有啥消息没有?” 胡顺想了想,确实有件事:“旁的到时也没啥,就是他家那男的,褚义,最近经常赶牛车出去,约莫是进货去了,说是回来的时候都会拉上满满一车。” 黄良一听忙问:“那知道他家在哪进货了?” “不知道啊。” 黄良指着胡顺的鼻子骂道:“你是不是蠢啊你,都看见他去进货了,为啥不让人跟上去?” 胡顺摸了摸鼻子,解释着:“不是表兄,咱们找那俩闲汉的时候,只说让人家盯着,有啥事儿回来说,也没说让他们跟着啊。再说,那褚义赶着牛车呢,那俩人光用走的,也跟不上啊!” “蠢死你得了,为啥让你找人盯着,你不知道?不就是为了进货渠道吗?眼睁睁看着人去进货了,都不知道跟,还能用你干点啥?” 胡顺耷拉着脑袋没吱声。 黄良看见自家表弟那呆样就来气,干啥都不行! “明个找人赶着牛车,在出村的道上等着,褚义一路过,就给我跟上去,再找不着在哪进的货,你就别回来了!” 第五十二章 打架 胡顺把自家的牛车,交给了那两个负责盯梢褚家的闲汉,让他们守在出村的路上,下次再见到褚义去进货,就直接跟上去,务必要记下进货的地址! 果然没两天,褚义又赶着牛车出了村,那两个盯梢的本来正坐在路边的树林里闲坎,一见褚义的牛车驶过,连忙从林子里牵来正在吃草的老牛,架了车悄悄跟了上去。 一路跟到镇郊的林记造纸作坊,见褚义直接把牛车赶了进去,便立刻返回了五方村,把这消息告诉给了胡顺,顺便领了今儿个的工钱。 “你说哪?”黄良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又问了胡顺一边。 “那俩人说是一直跟到了镇郊,那一片都是造纸的作坊,褚义进的那家,是个叫林记什么的。” 黄良琢么着,镇郊的造纸作坊确实很多,可叫“林记”的,该不是他知道的那个林记吧! 镇上姓林的人家不少,做买卖的也有,可挂“林记”招牌的,恐怕只有那一家,黄良倒是听说过林家的产业很多,什么都有涉及一点,可毕竟不是一个层面的,自己还真不知道他们家有没有做纸钱生意! “那俩人确定吗?” “他俩识字倒是不多,可说的还挺肯定的,再说林字多简单的,连我都认识,应该不能有错,我让他们把路线画出来了,就算错了应该也能找到。” 胡顺说着把那张路线图,从怀里拿了出来。 黄良接过,拿在手里看了看:“成,我回头过去瞧瞧,你这几天在家好好看着铺子,还有那俩人,先不用盯着褚家那边了,让他们以后也少去那边晃荡!” “知道了!” 暂时要用的烧纸、宣纸和麻料纸进的差不多了,小两口又去了趟镇上,除了墨条和颜料这些,做纸钱要准备的,还买了些吃食布料等物。 两人是打算趁着铺子还没忙起来,赶在重阳节前,到沈家和外祖崔家看看,不然这寒衣节一忙起来,就要等到十月中旬才能闲下来了。 崔外婆每次见两个外孙和外孙媳妇都特别高兴,摸摸这个,看看那个,嘴角一直都不曾落下来,连中午的饭菜,吃起来好像都香了不少。 和几个小辈说了一上午的话,中午吃过饭,崔外婆明显有些疲惫,却正在兴头上,还是听说沈鹿竹他们会在家吃了晚饭再走,才肯答应去歇晌。 送了崔外婆回房间,沈鹿竹被二舅母孙氏带去了她的屋子。 “下个月就要寒衣节了,也不知鹿竹你们现在忙不忙,二舅母有个事情,想请你帮个忙。” “眼下还没忙起来呢,二舅母不必挂怀,您有什么事和外甥媳妇儿说就是了。” 沈鹿竹看着坐在自己对面,清婉优雅的二舅母,每次见面都会觉着崔二舅可真是捡到宝了! 孙氏也不扭捏:“那我便直说了,清明节你们给家里拿的纸元宝,二舅母见了觉着真是不错,这不我祖母的忌日快到了,正是二十周年,娘家打算大办一下,我就想着能不能跟你定些特别的纸元宝?” “二舅母想要什么样的,可有什么具体的想法?” 特别些的?沈鹿竹一时还真想不出,要怎么样的才算特别些的。 “样子不用变,现在这个样子就很不错,我是想要大一些的,不知道能不能做?” “放大一些倒是没什么问题,就是不知道舅母想要多大的?” 孙氏掩着嘴轻笑了下:“说出来也不怕让你笑话,家里要大办,那一日就不会只有自家的亲戚,到时定是有些生意上往来的都会过来,要我说这么大阵仗,连初衷都变了味。可我阿爹又岂是我能拦得住的,他是想着在众人面前出出风头,这才找我出主意的,所以要是可能的话,自然是越大些越好!” 沈鹿竹点点头:“我尽量帮舅母做的大些,那二舅母觉着做多少个够用?” “祖母的忌日在九月二十七,在那之前不耽误你们正常生意的话,就麻烦鹿竹能做几个,就帮我做几个,用了多少原料还有你的手工费,都记好了,倒是我给你一起结算。” “舅母言重了,不过是几个纸元宝罢了,自家就是做这东西的,怎么还能要您钱,就当是我和褚义的心意好了!” 孙氏摆摆手:“那可不成,正因为你们是做这个生意的,才更不能让你们白做,那二舅母成什么了?再说了,是我阿爹要面子,想出风头,你不懂他那人,这事儿你让他花得越多,他越觉着有面儿!咱们不用给他省着,做小辈的要懂得成全长辈的面子,嗯?” 沈鹿竹被二舅母的说法逗得直笑,见二舅母实在坚持,只能先应承下来,打算先做出来再说。 从崔家回来后,沈鹿竹就用废纸试着做了几个大元宝,可是纸张的支撑力度有限,太大了会塌,就算是用上过颜料和松节油的纸张,支撑力会再好一些,可也好不到哪去。 可不够大的话,又怕到时候害得二舅母的阿爹,不够有面子! 褚义见妻子发愁,帮着想起了主意:“不然我明天去林记再进些更厚的纸回来?” 本来还趴在桌子上冥思苦想的沈鹿竹,忽地坐直了身子,看向一旁的褚义:“有道理啊!更厚的话儿,支撑力可定就会更好些啊!不过先不用去买,我有办法了!” 沈鹿竹说着又去找来了几张纸,试着用两张纸叠加在一起的方式,折个大纸元宝出来,支撑力是更好了,可还是远远不够! 随后又多叠加了几张试了试,还是不太成,可也没办法继续叠加了,再加下去,超过两步后,就折不动了! 沈鹿竹抿着唇扭头看向身旁的褚义:“看来是我把这事儿想的太简单了,应该回来试一试再答应二舅母的。” 褚义揉了揉妻子的头,安抚道:“没事的,别着急。” 沈鹿竹顺势倒在了褚义怀里,仰着头问他:“褚义,那要不我明天先做一个出来,能做多大就多大,先拿去给二舅母看看,成吗?” “当然成啊。” 第二日一早,褚礼吃过早饭要去学堂,沈鹿竹递了个苹果给他,让褚礼课间饿的时候吃,褚礼谢过他阿嫂,低头打开了沈鹿竹给他做的那个书袋,把大苹果塞了进去。 沈鹿竹看着被支起来的书袋,陷入了沉思,连褚礼走出了院门都没反应过来。 或许,她找到做个更大的纸元宝的办法了! 沈鹿竹找了张没有被剪裁过的大纸,又从库房里拿了不少成品的纸元宝回屋,坐在炕上就折了起来。 很快那张大纸就被折成了个大大的纸元宝,沈鹿竹又在底部,用刻刀避开重要部位,轻轻划了个小口出来,然后把拿来的那些小纸元宝,一个一个的往里面塞去。 褚义去河边挑水回来,见铺子没开,灶房里也没有沈鹿竹的身影,将挑来的水倒进灶房窗外的缸后,就回屋去找她。 进屋时,正好看见妻子半趴在炕上,正往那个大纸元宝里塞小纸元宝呢! 不一会儿,那个大纸元宝就被肚子里的小纸元宝撑了起来,再也没了原先软踏踏的样子,沈鹿竹将切口封好,一回身就看见了褚义,指着那个大元宝,兴奋地招手让他走近些。 “褚义你快来看!” 褚义顺从地走上前,站在炕沿边,握住妻子正招他过来的手,笑问道:“怎么想到的?” 沈鹿竹嘿嘿地笑着:“我看到了阿礼的书袋!要不要现在拿去给二舅母看看?” “好。” 孙氏见了那大元宝很是惊喜,觉着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期:“这大的套小的,肚子里都是纸元宝的样式,够特别!我阿爹肯定喜欢!” 样子和方法都定下来了,之后的工作反倒不难,沈鹿竹只需折出一定量的大元宝,等着塞小元宝就成,就是作坊要抓紧生产出更多的纸元宝才行! 这天,沈鹿竹趁着无事,又在铺子里领着秀秀认字,沈鹿竹的方法好,书也选得有趣,秀秀的学习兴趣特别浓厚,堂嫂忙着的时候,也会自己在一旁捧着书看。 正教着,就又有顾客上门了,是冯瘸子他阿娘冯婶子,不等沈鹿竹开口,冯婶子就问上了:“褚家媳妇儿,你家的纸钱现在是咋卖的?” “还是和之前一样啊,怎么了吗,婶子?” 沈鹿竹不解,冯婶子问得有些奇怪,又不是头一次到自家来买,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又问上了这个。 冯婶子皱了皱眉:“就没便宜些?” 沈鹿竹有些懵,试探着问:“婶子是想要些优惠?咱们家银票纸钱和纸元宝,都是买得多就有优惠的,婶子不记得了?” “谁跟你要了!原来还觉着你们家做买卖挺实在的,不成想竟然全是高价卖给我们的!挣这黑心钱,你们也不觉着亏心,难怪结婚这么久,肚子都没动静!都是报应!就你们这破铺子,早晚得黄!呸!” 冯婶子自顾自的说完,扭身就要走,被从柜台出来的沈鹿竹,一把拦了下来! 沈鹿竹被气的不行,不想买就不买,觉得贵也没啥,那都是人家的自由! 可哪有这样,不买货还上门指着人家鼻子骂人的! “你别想走!把话给我说清楚了!谁高价卖货了?你心黑!你们家才要遭报应呢!我看你就是没事找事来的!别人肚子有没有动静,跟你有几个铜板的关系?我看你儿子才是遭报应了呢,娶不到媳妇儿,都是因为有你这么个阿娘!” 沈鹿竹死命拉着冯婶子的胳膊,就是不让她走,嘴里一刻不闲,也不过脑子,全怼了回去! 冯婶子可是村里出了名的爱贪便宜,又难缠的主,哪能容得了沈鹿竹这么说她! 回身就和沈鹿竹撕扯了起来,嘴里不干不净的喊着:“你放屁!你遭报应,你们全家都遭报应!你挣了我那么多黑心钱,你还回来,给我还回来!” 沈鹿竹嘴上也不饶人:“你还白拿了我半刀铜钱烧纸呢,你才把钱给我还回来!” 原本吓楞在一旁的褚秀秀,惊觉自己堂嫂要吃亏,忙跑上去,帮着沈鹿竹一起,跟那冯婶子撕扯在一起! 等褚义听到动静跑到铺子里的时候,沈鹿竹和秀秀已经将冯婶子按在了地上,褚秀秀抱着她一只胳膊,沈鹿竹压着另一只,一边还用手捂着冯婶子不停冒出脏话的嘴! 第五十三章 打架(二) 褚义快步跑进铺子,一手拽住褚秀秀的胳膊,一手搂上沈鹿竹的腰身,用力将两人从冯婶子身上拉起。 这时人在隔壁院子干活儿的褚平他爹娘,也听见动静跑过来查看,正好见到刚刚摆脱了束缚,站直了身子的冯婶子,朝着沈鹿竹扑了过来! “我打死你个黑心肝的!” 说时迟那时快,褚义揽着妻子和妹妹向后退的同时,见自家人要吃亏,褚平他阿娘钱氏也冲了上去,一把拽住冯婶子的衣裳,将人拽了个趔趄! 钱氏见那冯婶子刚稳住身形,就又要往前扑,嘴里还不干不净的,忙拽住人,回头喊了还呆立在门前的褚平他阿爹。 “他爹那还愣着干啥,还不快过来帮忙!” “哎哎!” 冯婶子平日虽是做惯了农活儿的,人长得也壮实,可再怎么样也是个女人,自然挣不脱褚平他爹娘两人的控制,刚刚被愤怒冲昏了的大脑,此时也渐渐清醒了过来,见对方人多势众,知道自己毫无胜算,这才消停了下来! 褚义这才不用继续防着暴起的冯婶子,忙回身回身检查妻子和妹妹的伤势,好在头发衣服虽有些凌乱,倒是没见着什么大伤! “这到底是咋了,好端端的怎么还打起来了?” 钱氏此刻还有些心有余悸,要是她们再晚来一步,侄媳妇和侄女怕是就吃了亏。 褚秀秀一向胆小,刚刚又惊心动魄地打了一架,情绪还没缓过来,堂婶儿这么一问,顿时委屈和害怕都涌上心头,“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褚秀秀边哭边指着冯婶子说道:“她上来就要表嫂给她便宜,表嫂跟她好好说,她直接就开始骂人,说咱们家黑心肝,说表嫂肚子没动静是遭报应!她欺负人,她还冲表嫂要钱!” 这话儿一出,彻底惹怒了钱氏两口子和褚义! 钱氏顺势揪起冯婶子的衣领:“冯家的!你想干啥?欺负人欺负到家里来了是吧!真当咱们姓褚的没人不成!” “你撒开我!我哪句说得不对了,你们少仗着人多欺负人!” 钱氏不但没松手,反倒拽得更用力:“人家小两口成亲才一年多,生不生孩子关你屁事!你还好意思说别人欺负人?你平日在这村子里欺负的还少了?我还告诉你,今儿个还就欺负你了,怎么着吧!” “姓钱的,你敢!” “她不敢,我敢!” 众人听见这底气十足的声音,转头向门外看去,是褚平扶着他阿奶于老太太站在那! 开口的正是于老太太,她年轻的时候,也不是个好惹的主,只是现在年纪大了,家里的大事小情多是儿媳妇钱氏打理,再加上腿脚有些不灵便,这两年都很少出来了。 “我们褚家今儿个不仅欺负定你了,老婆子我还要捆了你去冯家问问,你们姓冯的就是这么做人的,上人家家里欺负小辈的来了,脸呢!” 于老太太边说,手里的拐棍边一下下敲在地上,气势惊人:“怎么,这两年老太太我不怎么出屋了,你当我死了不成?” 冯婶子自然是知道这老太太的,这村里可少有人能在她手底下讨到便宜,怕她真捆了自己去冯家闹,到时候自己有理也是没理了! 冯婶子脑筋一转,趁钱氏两口子不注意,挣脱了控制,几步就冲到了门外,坐在褚家大门前,就哭嚎了起来! “快来人啊,真是欺负死人了!褚家的仗着人多,是要欺负死我这老婆子啊!” 此时午时刚过,正是村里人歇过晌出门的时候,一时间扛着锄头准备下地干活的,闲着无事在村里闲逛聊天的,还有那些个拿着棒槌要去河边洗衣裳的,都被这哭喊声吸引到了褚家院前。 冯婶子见人越聚越多,似乎有了底气,开始向围观的众人哭诉,说自己被沈鹿竹和褚秀秀两人打了,又被褚家人给欺负了。 围观的人看了看一边头发衣裳都乱糟糟的沈鹿竹和褚秀秀,一个身材纤细,此时被褚义拥在怀里更显得柔弱,另一个满脸泪痕,分明还是个小孩子。 再瞅瞅另一边的冯婶子,一看就是平日经常做活儿,孔武有力的样子,再加上这冯婶子平日里在村子里,就是个惯好占个便宜,欺负老实人的主。 围观的怎么看都觉着,怎么像是这冯家的,欺负了人家小媳妇和小女娃呢! 再加上褚秀秀和钱氏的说辞,围观的基本都觉着,又是这冯婶子贼喊捉贼了! 家住村头的胖婶儿有些看不过去:“我说冯家嫂子,差不多就行了,看看你那体格,就我胖婶儿都不一定打得过你,再看看那俩瘦的跟杆似的女娃,还能打得了你,谁信啊!” 旁边围观的一听都哈哈大笑! 冯婶子涨红着脸,跟胖婶儿争执了起来:“哪都有你!她们两个人,我一个人,怎么就不能欺负了我?” “我胖婶儿啊,就爱打抱不平!你招了大家来,怎么还不让人说话不成?我看啊,褚家那女娃说得对,你就是又想占便宜,没占成就欺负人!” 正说着,冯瘸子和他大兄,还有冯家老爹都挤进了人群,冯婶子一家自家人来了,有了撑腰的,底气更是足了! 冯婶子站起了身,正要和胖婶儿继续白扯,就听围观的人突然都嚷了起来,纷纷朝着她身后看去,冯婶子也下意识地朝后看去。 只见方才在铺子里,还生龙活虎把自己按在地上的褚家媳妇儿,竟然两眼一闭,直接向后倒了下去,瘫软在了褚义怀里! 褚家众人赶忙都围了上去,满脸焦急的查看情况! “阿竹!阿竹!” “堂嫂,你怎么了?快醒醒啊!” 连刚才一直在责备沈鹿竹,觉得她不该和人起冲突的褚阿奶,都慌了,紧抓着褚阿爷的袖子:“老头子,沈氏这是咋了,这可咋办啊?” 褚礼和褚秀秀在一旁更是急得红了眼眶! “完了,完了,褚家的这小媳妇定是被冯家的给打坏了!” “冯家的你还在这闹,这回可真是摊上大事了!” 冯婶子整个人都是蒙的:“我,我……不是我,我没打她,明明是她欺负我!” “还说你没打,你没打那人能直接撅过去?” 冯瘸子此时比他阿娘还蒙! 他刚还在村里闲逛,就被人告知说他阿娘正在褚家门前哭嚎呢,说让人给欺负了! 他忙跑回家叫了阿爹和兄长,这才刚到,怎么就变成他阿娘把人给打坏了? 就在众人争论不休,焦急观望的时候,沈鹿竹被褚义挡在背后的手,悄悄抬起了一点,掐了褚义后背一下,感觉抱着她的褚义明显怔了下后,才又瘫软回了地面! “我先送她回屋里!”褚义抱起沈鹿竹向院里走去,褚礼和褚秀秀也跟在身后。 围观的看向那边,更是摇头叹息:“看见没有,那人都软得跟面条似的了,这是彻底昏死过去了啊!冯家的,你这下手也太重了!” 冯家大儿子此刻也慌了神:“阿娘,你到底干啥了啊?” 冯婶子更是惊慌失措:“不是,我真没打她,我就是被她们忽悠了,她们骗了我钱,我想来讨个说法!明明是她们俩,把我按在地上了!” “忽悠人?骗钱?我看是你占便宜不成,恼羞成怒打人泄愤!这事儿我们跟你冯家没完!” 于老太太说完一跺拐杖,让儿媳扶着她进院去看看。 “冯家的,都这时候了,你就别狡辩了,好好地给褚家道个歉,该给人看病就给人看病!” “就是,这褚家媳妇,平日里见谁都笑呵呵的,铺子里东西一直都是那个价,咋还能骗了你钱?” 冯婶子百口莫辩,只能将在五方村的事,跟自己的小心思和盘托出:“是真的,五方村那胡家卖的黄烧纸才十五文一刀,白撒钱才十文!他们说了,这玩意其实很便宜的,是褚家抬高了价格卖给咱!我就想着,来褚家让他们用便宜的价格,卖我些别的纸钱,还有我之前在他家买过那么多,她不得给我退回来些?” “你说真的?胡家那头黄烧纸十五文,白撒钱十文?” “当然是真的!” “不对啊,这褚家的价格跟镇上是一样的啊,这么说,难道连镇上的铺子都糊弄咱了不成?” “那不能吧,全镇都一样的价格,都骗人,单他胡家好心?” 村民们正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褚义领着褚礼从院里走了出来,也不理会众人的反应,对一脸焦急迎上来的褚平说道:“阿平你带着阿礼,帮我去河对面走一趟,请沈家阿爷和岳父兄长们过来一趟,就说你堂嫂让人打伤了,请他们过来医治,回来顺便再去趟我外祖崔家,请舅舅们和表兄弟们也都过来帮忙!” 褚平点点头记下后,领着褚礼就朝着河边去了! 冯家人一听,这还了得!褚家这是要跟他们算账啊! 单是崔家的那些,就够他们一家四口受的了,这再加上沈家的男人们,他们今天怕是要废在这褚家门口了! 冯父连忙领着妻子和两个儿子上前,对着褚义就开始作揖:“大侄子对不住,对不住了!都是你婶子不好,上你家铺子闹了这一通不说,还伤着了你媳妇,请郎中抓药的钱都我们来出,等她醒了,我跟你婶子当面跟她道歉! 咱们两家今后还要在一个村子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你就放过我们这一回吧,成不?” 褚义看向面前一脸苦相的冯父:“冯叔,你家冯二,一直跟我家堂弟关系不错,你家也经常关照我家买卖,只是这次婶子太过分了!” “是是是,这次都是你婶子的错!等你媳妇醒了我们一定登门道歉,对不住她了!” 冯父说完,拽了拽自家的倒霉婆娘:“还不快给褚家认个错,你这婆娘,成日就知道生事儿!” 冯婶子觉着自己憋屈得要死,可又不得不屈于现实:“是,是婶子一时糊涂了,婶子做得不对,你们大人有大量,就原谅婶子这次吧!” “这事儿,我不希望再有下次了!” “不会不会,绝对不会了!” 冯家人战战兢兢地离开了褚家大门,围观的人纷纷上前,或是劝说,或是安慰了几句,这才逐渐散了。 褚义送回了堂奶奶于老太太和堂叔堂婶儿,关了铺子,又在院门前站了许久,才看到褚平和褚礼回来,身后只有背着药箱的沈家老大沈川柏,哪里还有沈家和崔家的其他人! 第五十四章 敌动我不动 褚平当时牵着褚礼,穿过看热闹的人群,直奔着河边走去,走了没多远觉着这样实在是有点慢,也不知道堂兄为何非让他带上褚礼! “阿礼,堂兄跑得快先过去,你在后面慢慢走,一会儿再回来接你,好不好?” 褚礼看上去有些为难,片刻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 “那你在这等着堂兄,或者先自己回家去?” “阿兄让我跟堂兄一起去!” 褚平抓了抓头发,看着突然很固执的褚礼,也不知这孩子是怎么了! “堂兄咱们快些走吧,阿兄阿嫂还在家里等着呢!”褚礼说着,拽着褚平的袖子就往前走。 “唉!”褚平叹了口气,认命地上前抱起褚礼就往河边跑! 一路上,靠山村不少人都看见了褚平跑着个孩子,拔足狂奔的情景。 过桥时,河边洗衣裳的大娘们还嘱咐着:“褚家小子你慢着点,别再把孩子给掉水了!” “唉,这冯家的可真是造孽,瞧给这褚家人急得!” 旁边的大娘,边敲打着衣裳,边说道:“要我说,这褚家算好脾气的了,要是我,打死都不可能放了他们一家走。” 方才冲褚平喊话的大娘叹道:“唉,不放走能咋整,总不能真叫来帮人,打他们一顿!” 褚平抱着褚礼过了河,离沈家还有好一段距离,走到一处两边都是树林的小路时,褚礼忽然挣扎着,让堂兄把自己放下来。 “堂兄,我自己走!” “阿礼你听话,再一会儿就到了,到了堂兄就放你下来!” 褚礼继续挣扎:“堂兄,你快放我下来,阿兄有话让我告诉你!” 褚平不得已放下了褚礼:“堂兄让你告诉我啥?” “阿兄说,不要惊动了沈家阿爷和伯父伯母,只悄悄请沈家大兄过来就成。” 褚平闻言很是不解,难道堂兄是怕吓到沈家长辈:“可刚不是说……” “阿兄说阿嫂没有大碍了。” 这么快就好了?难不成……堂嫂是装的?褚平擦了下额前的汗,搔了搔头:“那你咋不早点跟堂兄讲,这一路把我急得!” 褚礼一脸认真的看着自家堂兄:“阿兄说要找个没有人的地方,才能说给堂兄听。” 成吧,这下倒是不用太着急了,于是牵着褚礼继续朝沈家院子走去。 褚家厢房内,沈鹿竹自己躺在炕上,时不时地支起身子向外张望,心底微微叹气,凑热闹的都散了,也不见她家那个冷面相公的身影。 这回怕是真的生气了! 方才褚义抱着她进屋,没让褚礼和秀秀跟着进来,把她放在炕上,检查过她身上,发现除了小拇指的指甲劈了外,没有其他伤之后,扭头就出去了。 冷着脸,全程无论沈鹿竹怎么撒娇卖萌,都没说话! 沈鹿竹正仰面躺在炕上发愁,就听着似乎是有人进了院子,脚步声越来越近,听出有几个人朝着她屋子过来了,也不知道是谁,连忙闭上眼睛继续躺在那装昏迷。 “这边。” 是她那个冷脸相公褚义,也不知是带了谁进屋,沈鹿竹只感觉到来人越走越近,最终在她身侧站定! “别装了,起来吧。” “大兄!”沈鹿竹猛地睁开双眼,就见她大兄沈川柏正站在炕边,低头看着自己! 沈川柏看着自家妹妹慢吞吞地从炕上坐起身子,稍作了下检查,见她除了因太过用力,胳膊有些酸痛,还有就是劈了个指甲外,没什么大事。 沈川柏向站在一旁的褚义点了点头,随后用手戳了下沈鹿竹的额头,教训道:“本事不小,你还学会打架了你!” 来的路上,褚平和褚礼已经将事情都和沈川柏说了,刚在院里,褚义也说了沈鹿竹的情况,他替妻子检查过了,没见什么大伤,只是还不放心,这才麻烦沈川柏跑这一趟。 沈鹿竹被自家兄长教训了,抿着嘴看向褚义,见褚义还是面无表情的,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越看越气! 瞪了褚义一眼,随后动作非常大的扭过头,哼!闹着玩还带找家长的,小气! 褚义轻挑眉,看向妻子梗着的脖子,仿佛连后脑勺上都写着她在生气,突然很是无奈。 沈川柏差点被妹妹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给气笑了,可当人家长兄的,又不能不护着:“阿义,你别跟她一般见识。那成,既然没什么大碍,我就先回去了,阿礼他们去找我的时候,说的是铺子里有人不小心伤了手,出来太久,阿爷该起疑了。” “大兄这就走了?可我胳膊还酸疼呢!”沈鹿竹也知道兄长不能在这多待,可她和褚义还生着气呢,单独待着多尴尬啊! “你这是缺乏锻炼,用力过猛了。” “那怎么办?” “再出去打几架,练练就好了。” 沈鹿竹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家长兄,居然让亲妹妹打架锻炼!没爱了! 沈川柏不理会妹妹幽怨的眼神,转头推开房门,和褚义走了出去。待走远后,才对褚义说道:“鹿竹她虽然娇气了些,可打小最是讲道理的,她只是还在情绪里,一时没想明白你是担心她,等过一会儿她自己想清楚就好了,妹夫你就辛苦些,多担待着点。” “不会,是我没顾好她。” “这事儿不怪你,别送了,鹿竹那胳膊让她用热帕子敷一敷,再轻轻揉一揉,我过两天再来给她看看,没什么大事,不用担心。” “好,谢谢大兄。” 过了快半炷香的功夫,东厢房的门才又被推开,褚义端了盆热水进屋,把水盆放在梳妆台边的架子上,顺手丢了条帕子进去,试了试水温还有些烫。 看着褚义的背影,沈鹿竹也知道,定是今天的事儿,把褚义给吓到了,可是……想想算了,自己大人有大量,不和他一般计较! “褚义,你怎么能这样?” 正在拧帕子的褚义动作一顿,他确实不该对妻子摆脸色的:“阿竹,我……” “闹着玩扣眼珠子,打架找家长告状,这是大忌!” 嗯?褚义猛地转身,沈鹿竹正抿着唇一脸不认同的看着自己,褚义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拿着热帕子上前,褪下妻子的衣袖,帮她热敷按摩。 “阿竹,你受伤……在我这也是大忌。” 沈鹿竹眼眶微红,顾不得手臂上的湿帕子,沈鹿竹伸手抱住了褚义,头轻轻靠在他怀里:“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不该打架的,更不该带着秀秀一起,是我太冲动了。” 褚义回抱住怀里的人,深深吻了下她的额角:“我也不好。” 不要孩子阿竹必定要承担很多莫须有的罪名,是他之前想的太简单,也太自私了。 纸钱铺子停了两天之后,又照常开业了,见沈鹿竹没有什么大碍,小两口又和好如初,一众亲朋好友都跟着松了口气。 冯瘸子一家来道过歉后,这事儿也算是翻了篇,而此时五方村的胡家铺子,黄烧纸只要十五文,白撒钱只要十文的事,已经传得人尽皆知了! 胡家不仅刻意将价格压的很低,还到处传说,这才是正常的价格,是褚家铺子抬高了价钱卖给大家! 沈鹿竹对此实在有些不解,整个镇上的纸钱都是这么卖的,进价也都明确,黄烧纸十四文,白撒钱十二文,像胡家这么卖,就是赔本赚吆喝,就算是拉客,也没有这么个拉法! 更何况他家现在把流言传成这样,虽然确实打击到了自家,可以后难道就一直这么赔着,不再变回来了不成? “堂兄,咱们要不要也稍微便宜些卖,最近买烧纸的人少了不少,好多都被忽悠到胡家去买黄烧纸了,还说宁肯不买新样子的,也不来给黑心肝的铺子送钱!” 褚平这几日不做烧纸的时候,就会去各个村子闲逛打探消息,得到的结果不太乐观。 “这事儿我跟你堂嫂商量过了,不能降价。” “为啥啊?再这么下去,不是让胡家的把人都抢走了?” 褚义淡淡地问褚平:“降多少?和胡家一样吗?之后他们要是再降,咱们还跟不跟?” 褚平想了想也是,降少了就还是比胡家贵,相当于没降一样,降多了又比进价还低,就是个赔,只能和胡家一样:“那姓胡的,还能再降?” “一定会!” 沈鹿竹也解释道:“这估计就是他们家的目的,刻意把价格压到进价,再传些有的没的,就是逼咱们降价,等咱们降了,他们再降,咱们要是不跟,之前的降价就白做了,那就只能跟着,到时候只会越赔越多,最后被拖垮!” “可是……” “而且,咱们现在降价,不反倒证实了他们造谣的那些是真的?到时候没人会认为咱们是在赔本做买卖,大家只会觉得咱们果然是抬高了价格,又迫不得已降了下来,到时胡家就是大好人,咱们就真变成黑心肝了!” 褚平苦着脸:“那现在咋办?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啥都不做?” “没错,什么也不做,就看着,这叫敌动我不动,以不变应万变!” 沈鹿竹和褚义猜的一点都没错,黄良让胡顺降价,并且指挥那些闲汉到处说褚家抬价,就是存着让褚家也跟着压价,倒是生生拖垮他们的想法! 就算褚家之后不再跟价,可只要他们降价,自己这边就可以再次让人传出,褚家果然是抬价了,眼下不得不降价的消息,就算不能拖垮,怕是以后也不会再有人去买货了,褚家一黄,这买卖还不都是自家的! 黄良待在铺子后面的屋子,悠哉地抽着烟袋,时不时还哼上两句小曲儿:“哼……” 胡顺一进屋,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心中不免有些抱怨,自己整日在前面忙活儿,又要买货又要安排那些闲汉干活儿的,他表兄可倒好,不是喝茶就是抽烟的,好不快活。 最让他难以接受的,还是自己辛辛苦苦干了这么久,除了刚开业那几天挣了些钱,之后就一直在赔本赚吆喝,现在都不知道赔进去多少了,他表兄还有心情在这哼曲儿! “表兄,咱还要这样赔钱卖多久啊?整日倒是不少往外卖,可卖的越多,赔的越多!再加上付给那些闲汉的银钱,咱这买卖做的,还有啥意思!” 黄良撂下手里的烟袋,白了胡顺一眼:“你懂个屁?老老实实把我交待你的事儿给办妥就成了,哪那么多废话!” 要不是林记的路子走不通,他何至于往里搭这么些钱,用这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 黄良连着去了几次镇郊的作坊,连老板的影子都没见着,又找到了镇上林记的丧葬铺子,可人家除了黄烧纸和白撒钱,别的那些人家都说没见过,回来又问了盯梢的,才知道原来都是褚家自己做的,还真是小瞧了他们! 想起这事儿,黄良更是来气,这胡顺真是蠢到家了,这么重要的事儿,他居然愣是没问过,要不何至于耽搁了这么些天! “我问你,褚家那边可有动静了?” “褚家眼下没啥动静,还是原来的价钱!” “不急,再等等!” 第五十五章 急则有失,怒则无智 等啊等,等过了九九重阳节,又等过到了九月中,褚家纸钱铺子的生意,确实像当初设想的一般,受到不小的打击,客流量小了销量也降下来了,就连即将到来的寒衣节,似乎都没能彻底扭转这有些惨淡的局面,可却依然迟迟没能等来褚家降价的消息! 黄良背着双手,不停地在室内踱步,等着胡顺回来跟自己报信儿,从九月初到现在,他们散出去的谣言,已经传得人竟皆知。 从每日来他这买纸钱的人数上,就能知道他的计策应该是成功了的,可也不知到底是哪出了问题,褚家铺子愣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完全看不出着急,或是有要降价的意思,好像生意惨淡的不是他们一样! 此时的黄良,哪还有之前抽烟、喝茶、唱小曲儿的兴致,见胡顺推门进屋,忙问道:“今天怎么样,那头可是有动静了?” 胡顺摇摇头,一屁股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端起茶碗猛喝了一口:“早我就说,这赔钱的法子不能用,表兄非不听,现在可倒好,人家不止没上当,铺子还开的好好的,咱们倒是快把自个儿搭进去了!” 他们都赔本买货一旬多了,来占便宜的人是越来越多,再这么赔下去,他们怕是要比人家褚家先关门! “你少在那放屁,当初说带你挣钱的时候,咋没见你不乐意?谁家做买卖上来就只赚不赔的!” 胡顺梗着脖子呛声:“那也没有赔钱赚吆喝,亏本买货的!” 黄良闻言扯过胡顺手里的碗,“啪”的一声,摔在地上:“你要是怂了就他娘的直说,老子现在就跟你个窝囊废拆伙儿,不过我话可说在前头,到时候这铺子要是挣了大钱,跟你胡顺可半文钱关系都没有!” 胡顺坐在椅子上,看了黄良几眼,面上虽没敢吱声,可心里实在不服! 黄良当初说的好听,什么带着自己挣大钱,结果房子用的是他家的,牛车用的是他家的,本钱他也跟着出了三成。凭啥赔的时候他跟着赔,回头挣钱了没他的份! 黄良见胡顺不吱声,知道自己这是拿捏住了他,一脚踹向旁边的桌腿:“还干不干了,一句话的事,别他娘的磨磨唧唧的!” 胡顺喘着粗气,闷声应着:“干!” “干就给老子听话!明儿个去镇上给我找,找进价最便宜的,咱们跟褚家还有的靠,我就不信,他们还能就一直这么靠下去!” “嗯。”胡顺极不情愿地应了声。 “还有,之前让你打听的事,打听的怎么样了?” “盯梢的说,褚家除了有个作坊做纸元宝,还有几个人天天往院子里送货,褚义他堂弟、表妹、岳父家的兄长,还有个叫赵成的,也是他们靠山村的。” “怎么都是他家亲戚……算了,明儿个换个人去镇上,咱们俩个去会会那个叫赵成的!” 次日,黄、胡二人假借路过讨口水喝的名义,骗开了赵成家的大门! 胡、褚两家纸钱铺子的事儿,最近是闹得沸沸扬扬,附近村子里哪还有不知道的,更何况是赵成家这种和褚家有共同利益关系的! 因此虽然赵成他阿娘朱氏没见过胡家的人,可见这二人自打进了院子,就开始不停地打听赵成,打听做纸钱的事儿,便猜到这两人怕不是真来借水喝的! 朱氏越看这贼眉鼠眼的两人越气,觉着真是白瞎自家的水了!上去一把抢下自家的瓷碗,扭身拿了扫院子的打扫把,就朝着两人身上招呼! “两个黑心肝的奸商!滚,老娘还没去找你们,你到自己送上门来了,再不走,我就打人了!” 褚家的铺子里,来送货的赵成和褚平正巧碰到了一起,码完货几人坐在铺子里闲聊,就听赵成说起了今天上午的事儿! “然后呢成哥?那俩人还说啥了?”褚平真没想到,这两人居然还敢跑到赵家去! 赵成想起他推开屋门看见的那一幕,就觉着好笑:“说是要谈什么合作,跟我阿娘说和谁一起挣钱不是挣?被我阿娘用扫把打了出去!” “婶子打的好!要不是堂兄堂嫂拦着,我早就想去揍那两个鳖孙子了!” 褚平说着朝外面扬了扬下巴:“那不,那俩盯梢的货又来了,天天在这蹲着,看着就烦人,也不知道到底想干点啥!” “估计是想看看咱们什么时候能跟着降价。”沈鹿竹说着,把刚沏好的茶倒给众人。 说到这两个盯梢的人,还是褚义发现的,头几日他在院里做棺材,干活儿的间隙,无意间抬头看见自家院门外,村道对面的林子里,似乎有两个人一直蹲在那,时不时地朝自家这边张望,见他抬头看去,还会下意识的回避。 褚义便暗暗留了个心眼,连着悄悄观察了两天,便确定了这是来盯着自家的,至于是谁派来的,不用想也知道! “胡家定是见咱们没有降价,有些坐不住了,今儿个才会去我家,估计是想套取铜钱烧纸的做法!” 褚平听了赵成的话,手指按的咔咔作响:“那他最好也来我家转转,看看小爷我怎么收拾他!” “你应该没机会了。” “堂兄,你也等不及要收拾他们了?直接打上门去?那你也不能一个人去啊,怎么着也得带上我跟成哥,我还有机会,嘿嘿!” 沈鹿竹浅笑着替自家相公解释道:“褚义的意思是说,他们八成是不会去你家的!” “为啥啊堂嫂?” “他们先找上赵家,八成是觉着其他三家都和我们是亲戚,只有赵家不是,可却不知赵大哥和褚义关系极好!再者,咱们两家还这么近,他们哪敢来啊。” 褚平叹了口气:“也是,可一直这样干靠着,什么都不做,任由他们胡作非为,真的太憋屈了!” “不急,他们既然已经找上了赵家,就说明咱们的办法有效,他们越着急,越容易出问题,反倒对咱们越有利!” 沈鹿竹和褚义其实也没打算就一直这么靠下去,只是眼下还没想到什么反击的好办法,只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他自家先赔一阵再说吧! 毕竟人家要降价自家拦不住,不用也不想拦。 还有那个漏洞百出的谣言,也没什么去解释的必要,真当村里人都是傻子不成?自家黄烧纸和白撒钱的价钱,一直和镇上卖的一样,难不成全镇都在抬高价,忽悠人? 大部分人去买,其实无非就是去占个便宜罢了! 另一边,黄良和胡顺在赵家碰了壁,又把主意打到了蒋娟身上,从赵家出来,就直奔去朱屯村。 自打上次被王铁成拦过一次之后,送纸钱的活儿,就被蒋全接手了,蒋娟平日里更是深居简出。王铁成有没有再动过拦自己的心思,蒋娟不知道,只是自那之后便没再听说过王铁成的什么消息。 原本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谁知今日她不过是带小宝出门,给在地里的阿爹和弟弟送饭,便又被王铁成堵了个正着! 蒋娟一看见王铁成,就紧忙抱起小宝往回走,可她拎着食盒,又抱着个孩子,没等跑出去多远,就被身后的男人追上了。 被迫停下了脚步,蒋娟抱紧怀里的小宝,看着不远处自家的院门,心里安定了不少。 “蒋娟,你挺能躲啊,为了躲我,你连院门都不出了是吧?” “王铁成,你又想干啥?” “干啥,你说我想干啥?蒋娟,你少给老子装糊涂!要不是因为我,你能攀上个这么好的表兄?你现在发达了,拿点钱来给我花花,不过分吧!” “我没钱,有也不会给你!你要是再拦我,我就让表……” 不等蒋娟把话说完,王铁成就怪笑着打断了她:“成啊,不就是让你表兄报官来抓我嘛,上次你不就是这么说的,结果呢?” 王铁成说着往前晃了两步,伸手捏了下小宝的脸:“我王铁成烂命一条,倒是无所谓!就是咱们小宝,以后要有个坐牢的阿爹了,也不知道这以后在村里,会不会被别的小屁孩欺负!” 小宝已经快一年没见过王铁成了,如今面对他的碰触十分抵触,将脸死死地埋在阿娘的脖颈,蒋娟察觉到孩子的反应,边轻拍着安抚,边冲着王铁成骂道:“王铁成,你还是不是人?” 王铁成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一般,突然笑得不能自己:“人?哈哈哈……” 笑着笑着,脸上的神色一变,瞪着眼睛狰狞地看着蒋娟,手一下下拍在自己身上:“我王铁成现在就是条人人喊打的狗!钱没了,家也没了,连儿子都是你蒋家的了,兄弟说啥都要跟我分家!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你,因为你蒋娟!要不是你和你那多管闲事的表兄表嫂,我根本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都是因为你!” 看着眼前几近癫狂的王铁成,蒋娟护着小宝连连后退,生怕他会伤害自己和孩子:“不是我害你这样的,你冷静一点……其实,其实你是个好人,你以前很好的,真的!都是,都是赌钱,对!都是赌钱把你害成这样的,只要你肯戒赌,一切都会好的……都会好的!” 蒋娟的话似乎起了点作用,王铁成好像冷静了些,喃喃地自言自语道:“赌……对,赌钱……” 王铁成猛地抬头,一脸惊喜地看向地面的蒋娟:“赌!只有赌钱不会背叛我!可是我现在没银子了,你给我些,只要你给我银子,我保证以后再也不缠着你!” “我没有……” “没有?蒋娟,是钱重要,还是你儿子重要?”正说着,王铁成突然扑了过来,伸手就来抢蒋娟怀里的小宝! 原本每天该是崔姨母送饭的,见今天天气好,想到闺女儿好久都没出过院子了,便催她带着小宝出去转转,顺便给他爹和儿子送饭! 可人都出去好久了,也没见回来,崔姨母正打算出门迎迎看,就院门外有两个男人正要敲门。 “你们谁啊?” 来人正是黄良和胡顺:“大娘,蒋娟是住这不?” 找自家闺女儿的?崔姨母有些迟疑:“你们到底是谁啊?” 黄良见眼前的妇人有些戒备自己,眼睛转了转:“你是姨母吧?我们是褚义的朋友,来找蒋娟表妹说点关于纸钱的事儿!” 崔姨母似乎听闺女儿提起过,褚义那边好像是还有其他人在帮忙的,便没再起疑:“蒋娟给当家的送饭去了,我正要出去寻她,你们跟我一起来吧!” 崔姨母带着黄、胡二人,朝自家耕地的方向走去,刚走出没多远,就见前面好像有一男一女在抢什么,定睛一看,不正是闺女儿蒋娟! 第五十六章 十拿九稳 “娟儿!”崔姨母边喊着边冲了上去! “王铁成你这混蛋!娟儿已经跟你和离了,你做什么又来纠缠!你放开,给我放开!” 眼见三人乱做一团,孩子的哭喊声,女人的咒骂声还有男人时不时的呼痛声,混在一起! 黄良和胡顺被这突发情况,弄得有些措手不及。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正在抢孩子的那女人,就是他们要找的蒋娟! “表兄,这……现在咋整啊?” “咱不能就这么愣着,走,过去帮忙!” 黄良刚要上前,又被胡顺拉住手臂,拽了回来:“帮……帮谁啊?” 黄良压着嗓子,瞪向胡顺:“你他娘的是不是蠢,咱找谁来了你不知道?你说帮谁,帮着对面,那蒋娟还能跟咱们合作?” “哦,哦!” “哦个屁,赶紧上去把那男的给我按喽!” 话音刚落,两人就冲了过去,胡顺从背后抱住了王铁成的身子,黄良去掰他抓着孩子的手,王铁成本就瘦小,哪里遭得住两个大男人的围攻,不过片刻就被黄、胡二人按在了地上! 蒋娟抱紧了哭闹不止的小宝,崔姨母护着闺女儿和小外孙,立刻退到了安全地带。 惊魂未定的蒋娟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冲出来的两个男人,顾不得那么多,检查过小宝有没有受伤,蒋娟又忙看向崔姨母:“阿娘,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 崔姨母捋了下刚刚甩乱的头发:“阿娘没事,你呢娟儿,可让那畜生伤到了?” 蒋娟摇摇头,又看向那边突然冒出来的两人:“阿娘,他们是谁啊?” 崔姨母有些疑惑地看着闺女儿:“阿义的朋友啊,说是来找你说纸钱的事儿。怎么,娟儿你不认识?” “表兄的朋友?”蒋娟狐疑地看着那边的两人,昨儿个也没听弟弟蒋全说过,表兄表嫂有什么事儿交待啊! 见蒋家母女看向自己这边,本来已经停手,站直了身子的黄良,对着被胡顺按在地上的王铁成就是几拳,最后似是不解气一般,还照着腿上踹了两脚! 打完了,黄良又偷偷瞄了蒋娟那边一眼,随后恶狠狠地冲着地上的男人威胁道:“再让老子看见你欺负蒋娟,就他娘的废了你丫的!” 躺在地上的王铁成哀嚎不止,此时哪还有什么要钱的心思,只顾着胡乱地点头,嘴上也是连连告饶:“不敢了!不敢了!好汉饶命啊,饶了我这次吧!” 黄良示意胡顺放了王铁成,还不等他人从地上爬起来,便对着屁股又是一脚:“还不快滚!” 见王铁成已经跑远,蒋娟将小宝交给崔姨母抱着,自己上前几步,向二人道谢:“多谢二位出手相助。” 黄良摆摆手:“小事儿而已,蒋娟姑娘不用放在心上,日后要是他还敢来,只管去五方村找我表弟胡顺,定打得他亲阿娘都认不出来!” 五方村?胡家?那不是……蒋娟脸色一冷:“你们到底是谁?” 黄良见状也知道没什么再撒谎的必要了:“蒋娟姑娘既然已经猜到了,那我也就直说了!听说你在给褚家的铺子做纸钱挣钱,想跟你谈谈合作的事情。” “我跟你们没什么好谈的,也不想合作。” 蒋娟不欲再与对方说些什么,弯腰捡起刚被打翻在地的食盒,就要和崔姨母归家去。 身后的黄良喊道:“等一下!我可以给你加钱!” 黄良说着,向前跑了几步,拦住蒋家母女:“你给褚家做是做,给我做也是做,褚家给你多少工钱我翻倍!” “阿娘我们走。” 黄良再度拦住了两大一小:“你要是碍于和褚家的关系,不想做也成,你只要把做纸钱的法子告诉我就成,价钱……价钱随你开,怎么样?” 崔姨母可下知道这两人是谁了,原来就是害得她外甥小两口,生意不好做还被村里人戳脊梁骨的损货! “你这败类!刚刚居然还敢骗我,明知道我们跟褚家的关系,你还敢过来!还要不要脸?” 黄良不理会咒骂自己的崔姨母,这事儿能不能成,这老妇人说了不算!待他说动了她闺女儿,知道了纸钱的做法,再收拾她也不迟! “亲戚又如何?亲兄弟还得明算账,自己捏在手里的银子才是最靠谱的!只要你点头,价钱咱们好商量!” 蒋娟转身面向黄良,双臂架在胸前:“好!” “娟儿!你疯了?咱可不能干这种缺德事儿啊!阿义两口子对咱家有恩啊!” 黄良拍手笑道:“哈哈哈,好!你是个聪明人!” “十万两黄金,你给我十万两黄金,我就教你怎么做!” 胡顺闻言脸色巨变:“你疯了不成!” “我看你们才是疯了!阿娘,我们走。” 黄良这才知道,原来方才蒋娟就是在戏耍自己:“蒋娟!你别不识抬举,等我把褚家搞黄,到时候就是你求着来给我干活了!” “就你们这样的,还想把我外甥家的铺子搞黄?我呸!瞎了眼的才去你家买货,败类!” 崔姨母说完拉着蒋娟就走,不给那两人一点机会,直到关上了自家院门,嘴里都还在诅咒那俩缺德玩意儿! 下午,蒋娟自己过来铺子里送的货,和沈鹿竹说了胡家铺子找上自己的事儿,却依然把王铁成纠缠自己的事儿,瞒了下来。 自打八月末褚仁从府城赶考回来,并打算在家里住上一阵儿,王氏就整日在家围着儿子转,来老宅的次数也就变少了。 可这几日,眼看要到了乡试出榜的时候,日子越近王氏就越是没法安生待着,只能成日跑老宅来找褚阿奶。 “阿娘你说,那坠子咱都已经还回去那么久了,眼下应该没什么黑气背运啥的,影响咱家阿仁了吧?” 褚阿奶白了王氏一眼:“你问我,我问谁去?我说你能不能说点别的了,天天来,天天都问,你不烦我还烦呢!” 褚阿奶也忧心长孙这次能不能中举,可那也架不住王氏天天来问,她又不是那算命的大师,上哪能看见那黑气还在不在了! “这事儿不是不能和别人说嘛!” 王氏也不觉得尴尬,说完不知想起了什么,往褚阿奶身边凑了凑,幸灾乐祸地笑着:“不过我觉着肯定是没事儿了,阿娘你看最近那沈氏倒霉的,一个事儿接一个事儿的,先是五方村也开了纸钱铺子,然后又和冯瘸子他阿娘打起来了,现在生意更是冷清的不行!我看啊,八成是她把那坠子自己戴了,这黑气现在找上她了!” 这事儿还是王氏昨儿个才琢么明白的,闺女儿褚芳跑家里,说起来了最近村里的这几件大事儿,说这沈氏和褚义就是活该,可下轮到他们倒霉了,看他们以后还嘚不嘚瑟了! 王氏一听是啊,这沈氏最近怎么这么倒霉?好像就是她把坠子还回去之后没多久吧,这莫不是黑气转移了? 褚阿奶不可置信地看向王氏:“净瞎扯,那崔氏还能祸害自己儿媳妇?” “那有啥不能,崔氏又没见过她,再说了,有几个老婆婆喜欢儿媳妇的!我看沈氏这铺子怕是要开到头了!” “你高兴个什么劲儿?” 褚阿奶怪怪地看着王氏:“那铺子黄了,你能得着啥好处是咋地?别说我没提醒你,那铺子开着,每个月可还是要交家里三两银子的,它黄了,你上哪每个月给我拿三两去?阿仁可是还得继续念书,考取功名呢!” “阿娘!那黑气都已经跑到沈氏身上去了,没了它的妨碍,咱阿仁还能考不中?到时候阿仁就是举人老爷了,见到县令都不用下跪不说,还能免除十个人的劳役和上百亩的田税!阿娘你想想,那得是多少银子啊,谁还看得上沈氏那三两五两的!” 王氏越说越得意,仿佛都已经看见了,官差到家里来送信儿的热闹场面! 褚阿奶见王氏说的这般美好、笃定,跟着也陷入到美好的幻想中! 今年的乡试,府城那边要到九月十五左右才会放榜,之后再由官差摘抄送往各县,县衙抄录后再去往各镇各村,敲锣打鼓地给新晋的举人老爷们报信儿。 即使官差骑着快马,路上也着实要耽搁上四五日,王氏前脚刚一琢么出,黑气已经转移到沈鹿竹身上,不会再妨碍褚仁科举的事儿,后脚就将官差报信儿那日要放的爆竹,和之后摆席需要的东西,都准备的了个齐全! 这次王氏可谓是信心满满,就连褚仁阻挠的话,都没能打消她的热情。 “阿娘,现在准备这些属实是太早了,儿子都还不能确定能不能中呢!” 王氏神神秘秘地朝着褚仁笑笑:“你不懂,信阿娘的没错,你这次啊一定能中!” 王氏这般大动作,自然是瞒不住热衷八卦的靠山村村民的,更何况王氏最近见谁都是一副鼻孔朝天的模样,那天还和看不惯她的猪肉铺子的老板吵了一架! 没多久就开始不断有人猜测,褚家这长孙这次定是十拿九稳了,不然现在还一点信儿都没有呢,他阿娘王氏咋就开始准备这些了? 在王氏的兴奋,和村里人的好奇中,日子一天一天的就来到了九月下旬,按说送信儿的官差也差不多该到了,可被说靠山村了,就连长水镇上也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褚仁不由得有些心慌,他阿娘这次搞了这么大的阵仗,万一若是没中,那可真是要丢大人了! 九月二十二那日,有村里人到镇上去赶集,同行的几人正巧在镇东,碰上了官差给新晋举人送信儿的场景,几人看了场热闹,回来还特意去了趟褚大伯家。 “褚家的,有人在不?” 王氏打开了院门,就见外面站了好几个人:“你们上我家有事?” “褚仁他阿娘,你们家今儿可收到信儿了?” 王氏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啥信儿啊?” “还能是啥信儿,你家褚仁中没中举的信儿呗!” “就是,你家除了这个还能有啥好事值得我们特意上门来问的!” 几人七嘴八舌的说着,王氏听闻有些不快:“你们是不是都没事闲出屁来了!官差啥时候来我家报信儿关你们屁事?” “咋不关我们事儿,你们家褚仁要是真能考个举人老爷回来,咱们村里也能跟着沾光不是,就是怕啊,有些人高兴的太早,回头榜上没名,那可就丢人丢大发喽!” 说话的正是前几日,和王氏吵架的猪肉铺老板的儿子。 这话在王氏听来,简直就是在诅咒褚仁,一个跨步上前,指着那人的鼻子就开骂:“杀猪的,你再乱说小心老娘撕烂你的臭嘴!” “我乱说,呵!你儿子就是没考上,不然为啥今儿个官差都给镇上的举人老爷送信儿了,你家却还没有?” “不可能!” “一起去镇上赶集的大家伙儿都看见了,那家伙敲锣打鼓的,那家光爆竹就放了几十个!大家伙儿说,是不是?” “就是的,都看见了!” “对,我们都看见了!” 王氏见这些人说的言之凿凿,心下当时也是一慌,但随后又否定了心中那个,叫“万一”的猜测:“那……那不是镇上嘛,镇上的近,自然是先送信儿了,有啥好稀奇的!明儿,明儿个说不定就来了,到时候都给我睁大你们的狗眼好好看看!” 猪肉铺儿子闻言哈哈大笑:“看!看啥?看你老褚家的笑话吗?实话告诉你吧,我当时就问了那送信儿的官差了,整个长水镇就那一个考中的,你家褚仁根本就没中!” “咣当”一声,王氏两眼一闭,就向后倒了下去! 第五十七章 活该 王氏这一晕,可把特意来瞧他家笑话的那几人给吓坏了,七手八脚地把人抬进了屋里,还不等褚大伯和褚仁问个明白,就急忙都跑回家去了,生怕这王氏摔坏脑袋,再把他们给讹上! 可就算他们都躲了,褚仁没中举这事儿还是不到半日,就在靠山村传了个遍! 怪只能怪王氏之前太张扬了,还不等褚仁真成举人老爷呢,就先摆起了举人老娘的谱,不自觉地就得罪了太多人! 这不,一听说王氏白嘚瑟了,瞎折腾了一场,不少人的第一个反应都是,活该! 这事儿闹得动静可不小,褚大伯一家现在只要出门,就会被人指指点点。 就连褚义和沈鹿竹他们在村里,也会被人在背后提一句:“就是他们家分出去过的那个长孙,啧啧啧……” 因着这事儿,褚家全家上下对王氏都很是不满,连一向都表现得很谦逊有礼的褚仁,都对王氏摆起了脸色! 直到九月末的时候,村里又发生了件大事儿,褚仁的事儿才被人们暂时忘在了脑后。 二十六这天,二舅母孙氏定做的大纸元宝终于完成了,一共二十金、二十银,肚子里都塞满了小纸元宝。 崔二舅带着小儿子崔岩,特意赶了牛车来拉的,四十个亮闪闪的大元宝,整整齐齐地码放在牛车上,顿时吸引了所有过路人的目光! 沈鹿竹从铺子拿了几个麻袋出来递给褚义,好把车上的纸元宝盖着点,省着路上颠簸掉下车,或者不小心洒上水或尘土弄脏了。 褚义接过抖开麻袋,刚要向车上盖去,就被崔二舅给制止了:“不用不用,不用盖了阿义。” “不压着点,怕万一有掉下车的,二舅还得停车捡。” 崔二舅摆摆手:“不用,崔岩在后面看着,掉不了!出门时你二舅母特意叮嘱过了,大大方方的敞开了走,怕颠簸就绕点远,挑些平整的路,慢慢走就是了,反正明天才是正日子,今儿晚上之前送到了就成!” 小表弟崔岩此时已经坐上了车尾:“是啊表兄,我阿娘说了,多走几条路,慢慢走,哈哈哈!” 褚义和沈鹿竹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二舅母定是知道他们最近生意受阻,是想借着这次的机会,给他们打广告呢! 沈鹿竹走到崔二舅面前,深深施了一礼:“多谢二舅和二舅母的美意!” “哎,都是自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走了!” 崔二舅说完也坐上来牛车,扬起小鞭驱使着牛车驶离褚家院门前。 崔岩也摆摆手,和小两口道别:“表兄表嫂我们走了!” 褚义冲他点点头:“小心着些,坐稳了。” 崔家父子拉着这一车满满当当的元宝,慢慢悠悠地走着,先是在靠山村的各条大路上都溜达了一圈。 然后也没直接朝着镇上去,而是绕远路,又去了其他的村子,摇摇晃晃逛了小半天,最后才本着镇上孙家而去! 一整车的大元宝,本身就是金银色的很惹眼,又在秋日的大太阳下那么一晃,反射耀眼的金光,随着车身的走动慢慢摇晃,就像一小片会自己移动的金色海洋。 凡是看见这景象的村民,都被惊到了! 褚家铺子这纸钱做的,跟别家的简直就是天差地别啊! 河边洗衣裳的大娘望着那金光闪闪的车尾,感叹道:“这褚家的纸钱做得也太好了,就跟真的似的,你听刚车上那小孩说了吗,这是要给镇上送去的!” 旁边的婶子也说:“是啊,这么一看,还得是褚家的纸钱!不仅种类多,质量也一直都不错,不像那胡家的,除了白撒钱就只有黄烧纸,除了便宜啥好处都没有,前几日我小姑子去买,回来气得够呛,说胡家的烧纸越来越差劲儿了,一刀纸比原来的薄上不少不说,中间不少都糟粕地不成张了的,轻轻一抖直往下掉渣!” 另一个大娘听了这话,忙放下手里的棒槌:“啊?真的假的,我本来还打算他家便宜,寒衣节的纸钱就在他家买算了,没有花样就没有吧,那要你这么说,这可是不能买胡家的了,这不是糊弄人嘛!” “就是啊!” “哎呀,算了算了,还是去褚家买吧,老话儿说得对,贪小便宜吃大亏!” 褚义和沈鹿竹刚送走崔家父子,就见胖婶儿远远地从村道上走了过来,手里还提着一刀黄烧纸。 胖婶儿许久都没有来过铺子了,沈鹿竹也不知她拿着刀烧纸来,是想做什么,难不成是以前卖给她的? “婶子来啦,您这是?” 胖婶儿似是有些不好意思,朝着沈鹿竹尴尬地轻笑:“我要一刀黄烧纸……褚家媳妇儿,你帮婶子挑刀好些的成不?” 居然只是来买烧纸的,那为啥手里还要再拎着一份? 沈鹿竹有些不解:“婶子咱们家烧纸都是一样的,没啥大差别,这样吧,我给你挑一刀最整齐的成不?” “哎,成成成!” 胖婶儿接过沈鹿竹递来的黄烧纸,上手摸了摸,又打开仔细看了里面。 沈鹿竹正觉着奇怪,就见胖婶儿抬头,又是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对自己说道:“褚家媳妇儿,还是你家这纸钱的质量好!你瞅瞅这面子光滑,裁的也平整,里外都是一样的! 婶子真是怪不好意思的,之前我还信誓旦旦地骂那冯家的,转头就贪便宜去买胡家的纸钱了,结果可倒好,让那姓胡的给我糊弄了!你看看他卖给我这纸钱,都烂成什么样子了!” 沈鹿竹看了看胖婶儿举起来的另一刀烧纸,外表上乍一看倒是不觉着有什么,可两刀放在一起一对比,就明显感觉胖婶儿拿来的那刀,要粗糙上不少。 随着胖婶儿的抖动,中间还会有一些碎纸片掉落,就像是被风化了一样,糟粕的很! 可毕竟一分钱一分货,想也知道定是那胡家赔的心疼,换了批残次品回来卖! 这种情况,沈鹿竹也不好说些什么,怎不能说对,他家的不好,以后就来我家买的,只能呆站在那里,听着胖婶儿抱怨。 “我整个寒衣节要用的纸钱都是在胡家买的,昨儿个才发现这纸竟然破成这样,我去找他,他居然说这黄烧纸都这样,反正最后也是烧了变成灰!” …… “我一会儿就拿这两个一起去找他,让他睁大了狗眼好好看看,这能一样?” …… “褚家媳妇儿你放心,以后谁再瞎传什么你家抬价的话,我胖婶儿第一个不答应!我倒要让他们看看,倒是谁是黑了心肝的!等着,婶子我去他家退了钱,就还来你这买!” “那谢谢婶子了!” 沈鹿竹看着胖婶提着那两刀烧纸,气势汹汹地出了自家铺子,都顾不得交待褚秀秀一声,出了铺子就往院里跑去找褚义。 “褚义!” 褚义正做着活儿,听见刚分开不久的妻子喊自己,忙抬头望过去,只见妻子笑眯眯地跑了过来:“褚义我跟你说,胡家卖了残次品给胖婶儿,胖婶儿现在拿着咱家的烧纸,要去跟胡家算账!” 褚义看着妻子的模样问道:“阿竹想去凑热闹?” 见妻子连续点了好几下头,激动的小模样,褚义不免觉着好笑:“成,那今天就下午再做棺材!” 小两口关了铺子,带着褚秀秀要去五方村瞧热闹,刚锁了铺子的门,就撞上了从院里抱了木盆出来,要去河边洗衣裳的堂婶子钱氏。 于是看热闹的队伍再一次壮大,钱氏一听胡家要遭殃,哪还顾得上什么洗衣裳,把木盆塞给老伴儿,叫上儿子褚平,一起前往五方村胡家。 结果也不知是不是着急看热闹走得太快了,还是胖婶儿被什么事儿耽搁了,五人到了胡家铺子前,却没看到胖婶儿! 几人在胡家对面的杨树下站了会儿,也没见对面有什么动静,沈鹿竹有些懵:“该不会不来了吧?” 褚平踮着脚朝胡家院子里张望着:“堂嫂,是不是咱们来晚了,已经完事儿了?” “不能吧,这么快就结束战斗了?” 钱氏摇摇头:“我看啊,这胖婶儿八成是喊人去了。” 正说着,就见沈鹿竹他们来时的路上,浩浩荡荡来了十多个婶子大娘,各个手里都拿着不少纸钱,气势汹汹地往前走着,打头的正是胖婶儿! 一行人直奔胡家铺子,也不进屋,站在门外就叫嚷开来:“姓胡的,你给我出来!” “出来!出来!” “别躲在里面装缩头乌龟,快出来!” 胡顺本来正在屋子里算账,自打这几天换了新的地方进货,他们终于不用赔钱卖货了,虽说挣的不多,可那也比天天赔钱强啊! 正乐着,突然听见外面叫骂声不断,胡顺骂骂咧咧地出了屋子,就见外面为了十多个人,为首的正是昨儿个来找他退钱的那个胖女人! 胡顺一愣,见势不好急忙转身打算躲回屋子去! “他要跑了,快按住他!” “你往哪跑你!” 还不等胡顺关上铺子的门,就被身后的几个婶子大娘,七手八脚的给拽了回来! 胡顺被推搡着摔倒在地上,一群婶子大娘将他围在了中间,指着他纷纷叫骂着。 “你个黑心肝的,竟拿那些破烂东西糊弄我们,退钱,你给我们退钱!” “没错!让胡家给咱们退钱!” 胡顺好不容易从地上爬了起来,一听这些泼妇竟然嚷着让自己退钱,瞬间来了精神,那还记得方才还害怕地想躲来着,梗着脖子就跟一群女人争了起来:“退钱?放屁!你们这帮泼妇,当我胡顺好欺负是不是,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可能给你们退!” “你个小瘪犊子,你骂谁是泼妇!” “骂的就是你们!东西都拿家去了,现在还想来退钱?做梦!你们这就是想白用,是来骗钱的骗子!再嚷嚷,老子就报官抓骗子了!” “你才是骗子,你们全家都是骗子!” “姐妹们,打死他这臭不要脸的!” 围着胡顺的大娘婶子们纷纷涌了上去,朝着胡顺脸上、身上胡乱抓去,刚站在中间,身高还很明显的胡顺,瞬间就被淹没了,只留下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叫! 第五十八章 错误的决定 胡家人在屋子里,听见外面吵吵嚷嚷的,动静似乎不太对,忙跑出来查看,就见一群人围着谁,连抓带打的,嘴里还不停地叫骂着! 正纳闷这是谁家啊,怎么打仗打到自家门口来了,仔细一听居然是胡顺哀嚎的声音,顾不得许多,胡家人忙冲了上去,试图分开人群,救出被围攻的胡顺! 两伙人混在一起,扭打成一团,胡顺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奋力地向外围趴着。 吵嚷声很快吸引来了大量的村民前来围观,也多亏了这些来凑热闹的五方村村民,将打架的两伙人迅速地分开了,不然胡家人少势弱的,怕是再一会儿,就全要负伤挂彩了! 有村民认出,打人的这些婶子大娘,似乎都是靠山村的,不乐意地问道:“怎么回事?你们靠山村的怎么跑到我们五方村来打人来了!” 一直躲在铺子里的黄良,见局面得到了控制,似乎还有人撑腰,这才悄悄从铺子里溜了出来。 黄良扶上被打得不轻的胡顺,走到人群的前方,跟身后的五方村村民扮起了可怜:“他们靠山村实在是太不讲道理的了,跑到咱们五方村来,把我表弟一家打成这样,这是不把咱们五方村放在眼里啊!” 五方村村民的情绪瞬间被挑起,纷纷激动了起来! “是啊,你们靠山村的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靠山村这边的娘子军里,一位瘦高个的年轻妇人,尖着嗓子回道:“是他们胡家先不做人的!” “对,他们胡家净弄些破烂玩意糊弄我们,胡家这破烧纸三刀没人家的两刀厚!里面还都是些碎的、糟的,一打开,风一吹就全没了!不信你们自己看!” 说话的这位大娘说着,回身捡回来一刀胡家的烧纸,解了绳子往地上一摔,果然像她说的,就上下最外面的是还算完整的整张烧纸,里面的几乎都是坏的,很显然是认为又拼凑到一起的! 胖婶儿这时也上前一步,看着那些五方村的人说:“他们胡家黑了心肝,弄这些破玩意儿骗钱,怎么这伤天害理的破事儿,你们都要帮着他们胡家担着?” 方才还义愤填膺的五方村村民,看着地上被风吹的到处都是的碎烧纸,陷入了沉默。 要是自己村里的人被外村的人欺负上门了,那不管这家人什么样,作为一个村子的说啥都得帮上一帮的! 可眼下这情况,分明是这胡家赚了黑心钱,祭祀祖先这种大事儿,怎么能糊弄人呢! 这时刚刚激动的不行,冲上前的五方村的男人们,都被自家婆娘或拉着胳膊,或拽着耳朵,把人拉了回去。 为啥?她们家也买了这胡家的破烧纸,正憋屈着没处说理呢! 现在这靠山村的组团闹上来了,她们不跟着一起闹就不错了,还能帮着他胡家说话?疯了不成! 胖婶见对面的都不说话了,指着胡顺说道:“我告诉你,打你都算轻的!你干这缺德事儿的时候,就该想到有今天!你赶紧把我们这些人买的纸钱给退了,不然还有你好果子吃!” 黄良见五方村的这些人不给力,气得牙痒痒,胡顺又在一旁疼得“哎呦,哎呦”直叫,没办法他只能自己出面:“这世上哪有东西买回去好几天,又拿来退的道理,货物既出概不退还!” 胖婶儿白了黄良一眼,伸手就将他推到了一边:“你算老几?这轮不到你说话,让你们家铺子的老板过来!就是那小子,你给我过来!” 黄良气得直翻白眼,可他确实是一直藏在胡顺背后来着,这时候更是不能说,自己才是这铺子的老板,只能默默咽下这口气,过去把胡顺扶过来。 “这,嘶……”胡顺脸上被抓了好些口子,刚一张嘴就扯动到了脸颊上的伤口,疼得他又是一阵哀嚎。 “你左来,我就缩了,扫纸都四这样的,扫完了都四灰,退什么退?退不了。” 胡顺不敢大动,僵着嘴唇才把这话勉强说完,吐字不清,但意思却十分清楚,就是不退! “你放屁!胖婶儿我买了还几十年的烧纸,头一次见你家这么糊弄事儿的!” 胖婶儿边说边回身找了自己拿来的两刀烧纸,仍在胡顺面前:“睁大你那狗眼好好看看!谁敢说这两刀烧纸一样?胖婶儿我今儿就都塞他嘴里!” …… 胖婶儿这话一出,别说这两刀烧纸不一样,今儿个就算是一样的,怕是也没人敢吱声了! 有人好信儿,凑上前去翻了翻:“这……这也差太多了,胡家的你们这东西确实是糊弄人了,这么做买卖,以后谁还来你家买东西啊!” “胡缩,当粗来买的四候,你咋没缩有问题,拿走好几天了,现在又要来退钱,谁资道四不四你们故意捣的鬼,就四来讹钱的!谁让你们贪便宜,活该!” “你个臭不要脸的!”胖婶儿说着就扑了过去,胡顺躲闪不及,本就伤痕累累的脸上,又挨了重重一巴掌! 要不是胡顺他爹娘出来拉着,估计这会儿又被按在地上毒打了! 胡顺的态度,不仅激怒了靠山村来的娘子军,连一旁五方村的人都觉得血气翻涌了,毕竟谁都不愿意承认自己是蠢的,因为贪便宜吃了亏! “这胡家的实在是太缺德了,糊弄了咱们那么些钱,还这么理直气壮,哪来的脸!” “是啊,还要不要脸了!” “赶紧退钱,我们也要退钱!” “就是,你个缺德玩意儿,赶紧给我们退钱!” 胡顺梗着脖子,就是不退! 这时,也不知是谁在人群里喊了一声:“胡家的不退钱,咱们就砸他家铺子!让他们以后再坑人!” “对!砸了它!” “砸了它!” 本就群情激奋的人群,瞬间被这句话点燃了,纷纷抄起东西就要奔胡家铺子跑去! 眼见着情况失控,已经有不少人跑到了铺子里,开始砸东西,还有人跑到了胡家院子里,管它是什么,看见就砸。 好在这时,五方村的村长带着一群壮小伙赶到,好不容易才拦下了激动的人群,原来是方才胡家的小女儿见势不对,仗着人小偷偷跑了出去,求了村长过来。 “胡家坑害大家的钱,我们这是为民除害!村长你做什么拦着我们,你也姓胡,难不成你跟这胡家是一伙儿的!” 五方村的村长确实姓胡,不仅如此他还是胡姓人家的族长,被人当面这么逼问,此时就算是有意想要偏袒胡顺 ,也不敢太多明显:“大家冷静冷静,我作为村长,一定会给大家做主的!胡家的事儿,我已经听说了,回头一定给大家个满意的答复!” “回头不成,现在就说!” “对,现在就说!” 胡村长吹了吹胡子,心想今儿这事儿要是办的不能服众,他这村长怕是要当到头了。扭身看向胡顺:“胡顺!你给我过来!” “堂伯……” “什么堂伯?我是五方村的一村之长!” “村,村长。” 胡村长白了胡顺一眼,没有眼力见的蠢货:“我给你个机会,你自己说吧,今儿这事儿怎么解决?” “咋解决……”胡顺说着,下意识往左右看,寻找表兄黄良的身影,可早在村民打砸铺子的时候,黄良就不知道躲哪去了! “问你咋解决,你瞎瞄啥?” “……他们都把我家砸成这样了,还想让我退钱,简直是做……” “你给我闭嘴!”胡村长没等胡顺把话说完,就呵斥住了他! 简直是蠢到家了,朽木不可雕! “胡栓!你这当爹的能不能管,不能管今儿大伙儿就要帮你管教儿子了!” 胡顺他阿爹胡栓赶忙上前:“能,能管,不用麻烦大伙儿。” “一会儿把大伙儿的钱都给退喽,再把你那惹是生非的儿子领回去,好好管教管教!” 胡顺哪肯听话,乖乖退钱:“不……” 胡村长一个眼风扫了过去:“谁要是再有异议,以后就别在我五方村待了!” 胡村长拍板定了,胡家只能乖乖退钱,胖婶儿这趟总算没有白来,拿了银钱,高高兴兴地回了家。 沈鹿竹一行人也没有白来,属实是看了一场大热闹! 次日,胖婶儿又约上了娘子军的一众姐妹,像她前一日和沈鹿竹说的那般,如约去了褚家铺子买寒衣节要用的纸钱,暂且不提。 可能是胡家铺子的事儿闹得太大,再加上二舅和表弟卖力的宣传,小两口的纸钱铺子,一下子人又多了起来,总算赶在寒衣节前,恢复了往日的盛况! 这边褚家老宅门前热闹非常,那边褚大伯家里则是阴云密布,褚仁这次应考又没中不说,还因王氏的行为,成了全村的笑柄,出门必被指指点点。 村里人不仅会说褚仁没中,王氏就出来摆举人老娘的谱,让人笑到大牙。 还会谈论起他们当初分家单过的事儿,教育自家儿女,说你瞧瞧那褚老大一家,可不能学他们,忘恩负义嫌贫爱富的,还没怎么样呢,先嫌弃起养大自己的爹娘和兄弟了! 结果你看现在,光会读书可不行,还得会做人,不然连老天都看不下去的! 褚仁受不了别人在背后说的那些,更受不了别人看自己的眼光,那些视线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自己,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和小人! 他开始怀疑,或许八年前他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若是没有分家,眼下的情况,是不是就会完全不一样? 若是没有分家,他就不会被指着鼻子骂是忘恩负义的小人,更不需要为了,明年的房租,吃穿用度和私塾的束脩、孝敬钱,这些俗世和铜臭之物担忧犯愁! 王氏见儿子又坐在窗前发呆,心里就像被揪着一样难受:“阿仁,都是阿娘不好,害得你被村里那帮闲人说嘴,你别上火,阿娘这还有银钱,你先回镇上读书,之后的阿娘跟你阿爹自会想办法,你不用担心。” 褚仁此时已经过了之前那种,看见王氏就烦的状态,他朝王氏安抚地笑了下:“阿娘,这怎么能怪你呢,是儿子没用才是。这事儿说到底就怪儿子,当年不该同意爹娘为了我分家,如今累得爹娘都造人指点。若是能改变这个事实,让咱们褚家还像以前一样,就算让儿子付出什么代价,我也愿意!” “呸呸呸,付什么代价,快别瞎说!” 第五十九章 蛋糕 褚仁顿了顿,知道王氏是没明白自己的意思,又说道:“阿娘,我是说如果能有办法,让咱们再回老宅,像原来那样生活的话,好像也可以。” 王氏一听,立马反驳道:“那哪成?做棺材的出身,多影响你以后的科举仕途,你忘了?以后可不能再想这事儿了,你现在抓紧念书,以后出人头地了,不比啥都强!” “阿娘……”褚仁低头沉默了许久,似是在思考到底该不该为了合家,告诉王氏当年的实情。 良久,他决定还是再观望一段时间,老宅那边毕竟也不稳定:“没事儿了,儿子要念书了。” “那成,你好好念,阿娘就先出去了。” 王氏一向最相信自己儿子,自然也不会疑惑褚仁的奇怪之处,只当他是最近被流言闹得,再加上为今后念书的费用忧心烦闷,胡思乱想罢了。 褚大伯正在院里晾晒今年打回来的稻米,见王氏进了褚仁的房间半天才出来,他最近也很是担心褚仁的状态,忙凑过去小声问道:“阿仁多说啥了?” 王氏叹了口气,正要说话,就见小儿子褚志正往褚仁房里跑,忙拦住了他:“你总往你阿兄屋子里跑啥?他正用功呢,被老去烦他!” 褚志摇了摇手里的书本,说道:“阿娘,先生今儿留了课业,让预习明天的文章,我有些字不太认得,想去问问阿兄。” 褚志今年已经十四岁了,正在跟村里学堂的先生习字,可并没有当年褚仁那般聪慧,因此褚大伯两口子对他的学业,并未引起多大的重视。 王氏习惯性地推了褚志往回走:“问啥问,就你学的那点东西,哪轮得到你阿兄教你,明儿个自己问学堂的先生去,收了我那么些铜板,不问他问谁去!” 直到小儿子走远,王氏才又和褚大伯说起褚仁的事儿:“阿仁他定是担心之后去镇上的费用问题,胡思乱想的,说什么要是能归回老宅就好了。” “归回老宅?”褚大伯听了眼睛一亮,随后又暗淡了下去:“那不是会影响阿仁的仕途吗?” “说的就是啊,我让他以后别瞎想了!” 王氏说到这儿,又突然指着褚大伯说道:“你也不准给我想!阿仁比啥都重要,给我断了你那想继承棺材铺子的心思!” 褚大伯脸色一沉:“我要是不把阿仁看得比啥都重要,当初就不会同意分家,这点事儿我还想不清楚!” “你想得清楚就成,我就是提醒你,卖纸钱挣得再多,能有以后的举人老爷,官老爷挣得多?” 褚大伯被戳中了方才的心事,有些挂不住脸,转身闷头干活儿。 王氏就也不再继续怼他,接着说起了正事儿:“看来得抓紧把收的粮食卖出去些,换点银钱回来,再去老宅那拿点,赶快让阿仁回镇上才是,不然在这村里,可太影响他念书了!” 五方村的胡家铺子,自打那日被一众村民围攻,又赔了不少银钱后,就没再开门过,不仅没开,每天还不断有听说了这事儿,赶来退钱的人,好不容易把该退的都退完了,胡顺就和黄良大吵了一架! 铺子开了一个多月,一文钱没挣到不说,还赔进去不少,胡顺觉得这些全都得怪黄良,要不是他瞎出馊主意,还不肯听自己的劝阻,怎么可能造成今天这副局面! 黄良却觉得铺子自己出了大头,血本无归自己还没怪胡顺,不问过自己就给所有人都退了钱,胡顺反倒还把责任都推给了自己。 就连胡家其他人,也都对黄良颇有微词,要不是这个据说在镇子上很有能耐的表兄,自家的房子怎么会无缘无故地被砸,现在更是出个院子,都要被村民指指点点,恨不得把头埋进土里! 最后还是黄良承诺会赔偿胡家的损失,并再三保证只是暂时的预计失误,只要跟着他干,日后必定会挣大钱,这事儿才算是暂时解决了。 黄良清楚,现在这铺子一时半会儿地怕是开不了了,就算他们正常开门卖货,还是那两样东西,也不会再有人来买的,当务之急是必须像褚家那样,搞出点新花样才行。 褚家的纸钱铺子,突然在寒衣节前的三四天大火了起来,之前已经在胡家买过退了钱的,和赶在节前才来买的,一下子都涌进了褚家铺子。 就算有褚秀秀、褚三叔和褚礼的帮忙,小两口也根本忙不过来,还好这时沈家听说了消息,沈松节和沈泽漆堂兄弟赶过来帮忙,总算把寒衣节前这几天撑了过来。 和清明和中元节不同,寒衣节会从十月初一,一直持续到十月十五,所以就算已经到了十月初,过了寒衣节卖纸钱的高峰,可每还是会有不少人来买纸钱。 初四这日,沈松节帮着打扫完铺子正要走,就被沈鹿竹神秘兮兮地拉去了一旁。 沈鹿竹把自家二兄拉到了院门外,铺子另一侧的柴火堆后侧,踮着脚,朝对面的村路远处看了看,没见着去挑水的褚义回来,这才放心的和沈松节咬耳朵。 “二兄,明日你就别来了……” “要不明儿也不是我来啊!” 自打过了寒衣节的高峰,沈松节和沈泽漆就变成了轮班来帮忙,今天是沈松节,明天就是沈泽漆才对。 “那你让堂兄也别来了……” 沈松节挑了下眉,怎么着,他来帮个忙,怎么还遭人嫌弃了? “鹿竹啊,大兄说你学坏了,我还帮你说话来着,结果你看看,这是要干啥?卸磨杀驴?” “二兄你能不能先听我把话说完,再说了你这是个什么比喻,二兄自己愿意当,我们可没人陪你!” 沈鹿竹说完又踮起脚,朝路上望了望。 沈松节见了沈鹿竹这般举动,更是好奇:“搞得这么神秘,还要背着人,妹你到底想说啥啊?” “二兄,你和堂兄明日能不能悄悄去趟镇上,帮我买些东西回来?”沈鹿竹说着从袖口拿出张纸条,递给沈松节。 “牛乳、面粉、白糖……也没什么特别的东西啊,做什么要悄悄的?” “初六是褚义的生辰,我想做个东西给他,二兄买完先不要送过来,帮我先带回家里,等晚上再帮我悄悄放在铺子里可好?我把钥匙放在那个平时用来倚门的石头下面。” 去年褚义生辰时,自家铺子寒衣节正忙着,再加上大乾的习俗问题,沈鹿竹就只简简单单地给褚义煮了寿蛋和长寿面,今年沈鹿竹想给褚义个惊喜! 沈松节自是满口答应:“成,这有什么不成的!” “那就麻烦二兄了,这几个特别重要,二兄千万千万要帮我买到!”沈鹿竹边说着,边指着纸条上的几样东西给沈松节看! “二兄记下了,放心吧!” “还有二兄,初六晚上记得叫大兄,还有堂兄堂弟都过来吃酒!” “嗯,忘不了,那我先走了,不然一会妹夫就回来了!”沈松节说着晃了晃手里的纸条,先一步走出柴火堆后。 褚义挑水回来,没见到沈松节的身影,遂问正在锁铺子的妻子:“二兄走了?” “嗯,刚走的,我看这两天人已经没有节前多了,就跟二兄说,不用他们再跑来帮忙了。” 褚义点点头,等着沈鹿竹进院,自己跟在妻子的身后:“好,听阿竹的,等过了寒衣节,把几位兄长喊家里来吃酒。” 沈鹿竹回身笑眯眯地看着褚义:“褚义,咱们俩可真是心有灵犀的一对小鸳鸯啊!我方才也同二兄说了,要请他们过来吃酒的事儿,不过不是节后,你猜猜是哪天?” 褚义把灶房窗下的水缸填满,沈鹿竹拿着帕子帮他擦汗,褚义弯腰低头迁就着妻子的身高,沉着嗓子问道:“猜对了有奖励吗?” “嗯……”沈鹿竹装作一副很为难的样子:“好吧,看在我相公你长得这么好看的份上,可以有!” 褚义也学着妻子的模样,眉头紧锁,好像在努力思索答案一般:“我生辰那天?” “哇!相公你太厉害了,居然猜中了诶!” “那奖励什么?” 沈鹿竹抬起小下巴,骄傲范十足,冲着褚义说道:“奖励你……亲我一下吧,要不要?” 褚义终于绷不住笑了起来,顺手将妻子揽进怀里,在她耳边轻声道:“好。” 随后在沈鹿竹的耳垂上,留下了一个吻! 初五这天下午关铺子的时候,沈鹿竹特意抢了褚义最后打扫的活儿,自己锁好门,就将钥匙藏在了和沈松节约好的地方。 夕阳彻底不见了踪影的时候,两个瘦高的黑影,拎着不少东西靠近了褚家铺子,从石头下摸出了钥匙,蹑手蹑脚地将准备好的物品,,放了进去,又扭身出来锁好门,放好钥匙。猫着腰轻手轻脚地走出了好远,才终于又直起了腰身,快速跑向河对岸。 深夜,褚义感觉搂在怀里的妻子动了动,似乎坐起了身子,闭着眼伸手朝沈鹿竹那边探了探:“怎么了?” “没事儿,我起来喝口水,你接着睡。” 褚义还迷糊着,就要支起身子起床:“我去给你拿。” 沈鹿竹忙按住他的肩膀:“不用,我还想解个手,你快睡吧。” 沈鹿竹穿好外衣,见褚义似乎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这才轻手轻脚地出了屋子,双手抓着外衣的两侧裹紧自己,朝着院外的铺子走过去。 点上了蜡烛,铺子里一下就亮堂了起来,沈鹿竹检查了下兄长们送来的物品,没有遗漏,这就准备开始给褚义做一个生日蛋糕出来。 好在褚义当初建铺子的时候,在屋里搭了炉子,她昨日又悄悄藏了些锅碗瓢盆在这边,现在趁着夜深,真好方便她操作,也不用担心弄出动静,吵醒了褚义。 鸡蛋、牛乳、白糖再加上面粉混合在一起,做成面糊,做在锅里隔水加热蒸煮成型。 没有奶油,沈鹿竹就用白凉粉和牛乳,做成了牛奶布丁,将蛋糕胚的中心挖空,倒入牛乳布丁和各种水果丁,一个简易版的无奶油,布丁蛋糕就做好了。 说着容易,可沈鹿竹一直忙活到了天色微微有些泛白,才算大功告成!顾不得去补觉,又跑去灶房给褚义做了长寿面和寿蛋。 褚义跟平时一样,早晨半醒着便伸手去找一旁的妻子,摸了摸才发现身旁被子里已经凉透,没人? 褚义一下就清醒了过来! 昨夜阿竹好像起身说去喝水来着,之后自己就又睡着了,难道…… 第六十章 最好的礼物 褚义胡乱拽了件衣服披在身上,趿拉着鞋,正要开门出去找人,房门却在这时被人从外面推了一下。 沈鹿竹端着托盘,侧身用肩膀开门,刚一推开,转身进屋,就见褚义衣衫不整地站在门后。 侧头看了看屋外的天色,确实到了褚义往日要起身的时辰了,不过…… “怎么不穿好衣裳?外面现在可冷了!” 见到了人,褚义这才松了口气,又看那托盘上放着一碗面和一个寿蛋,也猜到了其中缘由:“一大早起床去给我做面了?” 褚义说着伸手,要接过妻子手里的托盘,被沈鹿竹躲了过去:“我拿我拿,多冷啊!你快去穿衣裳,不然就回被窝里待着也成。” 褚义笑了笑,也不坚持,伸手将房门关好,正要把炕上的被褥叠好收进炕柜,就被放好托盘的沈鹿竹,把活儿抢了过去。 “我来,我来,你快穿衣裳。” 褚义边慢条斯理地穿着衣服,边看着小妻子归置屋子,见都收拾好后,左右看了看没有遗落,又跑回了自己身前,动手开始帮他系扣子。 褚义觉着有些好笑,怎么过个生辰,还把他当成孩子了! 但也不跟她争,伸手揽着妻子的腰身,静静地看着她,温柔地帮自己整理衣裳。 终于穿戴整齐,沈鹿竹踮脚亲了下褚义的下巴:“祝我们阿义生辰快乐!” 褚义轻轻回吻妻子的额头:“谢谢我们阿竹!” 沈鹿竹拉着褚义,让他坐在炕边:“褚义你坐在这里等我哦。”说完扭身就跑了出去。 片刻,又端了盆热水回来,拧了帕子要帮褚义擦脸,褚义伸手想要接过,再次被沈鹿竹躲开:“我帮你弄,今天你什么都不用做,全都放着我来就成!” “真把我当小孩了?” “没错,阿义小朋友今天可以享受,沈鹿竹的全天候服务,随叫随到的那种哦!” 褚义捏了捏妻子的脸颊,摇头失笑。拗不过妻子,只好任其摆布,还真是个甜蜜的负担。 “九月末的旬休你没休,正好挪到今天,我已经跟阿爷阿奶说过了,铺子也暂时关门一天,今天我们就只庆祝你的生辰就好!” 沈鹿竹说着,拿过来一旁的托盘,拿过寿蛋,冲着褚义又说道:“我帮你滚一滚!” 褚义望着沈鹿竹,眼眶发热,喉咙微滚:“好!” 多久没人帮他滚过生辰的寿蛋了?已经记不得了。 沈鹿竹拿着红鸡蛋,在褚义身上,从前到后,从头到脚滚了一遍,边滚边学着以前自己生辰时,阿娘说的那些说道:“滚滚霉运去,滚滚好运来;滚滚小人去,滚滚贵人来;滚滚疾病去,滚滚健康来!” 说完,拿着寿蛋在褚义额头上轻轻一磕,然后把去了壳的鸡蛋,放进了面碗里:“现在温度应该刚好,快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沈鹿竹做得是碗热汤面,用猪骨炖的汤头,撇去了上面的浮油,只用白汤煮面,调味后,再在上面放上几颗烫好的青菜,一颗煎蛋,还有几片卤好的猪肉,再撒上些葱花、香菜、蒜末和碎辣椒,最后淋上一勺热油,一碗热气腾腾的长寿面,就出锅了! 褚义捧起面碗,闻了闻又喝了口热汤,深秋的早晨,一口下肚就感觉热气透过毛孔,传到了四肢百骸,整个人都暖融融的。 “特别香!” 褚义夹了片猪肉,就着碗送到沈鹿竹的嘴边,妻子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就起身准备这些了,定是也还没吃过。 沈鹿竹摇摇头:“锅里我留了不少骨汤,还有鸡蛋,昨晚就和阿奶说了,一会阿奶会做疙瘩汤吃。” “阿奶做好还得一会儿,阿竹忙了一早上,先吃些垫垫。” 最后在褚义的坚持下,小两口甜甜蜜蜜地,你一口我一口,分吃了那碗汤面。 吃过早饭,又送了褚礼去学堂,沈鹿竹问褚义想做些什么,褚义看着妻子眼底的青黑,有些心疼。 于是小两口又窝在房里,美美地睡了个回笼觉! 说好今儿个要给褚义庆祝生辰,刚一过了午饭点,赵成、褚平,还有沈家几兄弟就陆陆续续上门了,有的提了酒,有的拿了肉和菜,凑在一起热热闹闹地聊天、玩牌。 晚饭沈鹿竹准备的是火锅,在褚家堂屋支上了两张大桌子,提前切好的几大盘猪肉、羊肉,鱼肉去了刺,剁碎汆成的丸子,切成片的土豆地瓜,蘑菇木耳,青菜豆腐,还有尽了最大的努力,找来的各种调料,满满登登摆了两大桌。 虽说褚阿奶对沈鹿竹在吃喝上的作风,一向都是看不惯的,尤其像几日这般,整的这个叫什么火锅的,地主家过年也没有这么吃肉的! 好在沈鹿竹用的都是自己的钱,又经历了之前些事儿,褚阿奶就算看不惯,现在也轻易不会说些什么,更何况褚阿奶发觉这火锅,确实还是蛮好吃的! 一顿饭吃的热火朝天,酒肉都见底,众人这才趁着夜色返回家去。 褚义见妻子围着自己忙活了一天,饭局散了,以为终于可以让她歇歇了,沈鹿竹趁他一个不注意,又跑去打了洗脚水! 褚义摇头失笑,看来小妻子想要把他当孩子照顾的热情,似乎一点都没有减退。 趁着褚义洗脚,沈鹿竹终于可以把自己藏了一天的,牛奶布丁蛋糕给拿出来了,在中间插上一根提前准备好的细蜡烛,点燃后端进了房内。 “这又是什么?”见妻子拿了个自己从未见过的东西进屋,褚义不免有些好奇。 “这个叫做生辰蛋糕,我在书上看到的,生辰最后要吃了这个,才算完美!” “也是一早起来做的?还是半夜?” 褚义此时又想起了早上的事儿,妻子给自己准备生辰他当然很感动,只是更不想她因此累坏了自己。 沈鹿竹自然不可能承认,自己半夜出去就没再回来的事实,连忙转移话题:“这个吃之前要许愿的,快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许愿,然后吹了这个蜡烛,就能梦想成真了,快快快,再不吹,蜡油就要滴进蛋糕里了!” 褚义听话地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 “愿望要默念哦,说出来就不灵了!” 愿我的阿竹,永远像现在这样开心快乐! 晚上小两口依偎在一起闲聊,沈鹿竹有些好奇又无聊地问道:“褚义,今天的蛋糕、火锅,还有我的贴心服务,这三个你最喜欢哪个?” 刚刚还在说话的褚义,许久都没有出声,久到沈鹿竹都快以为他睡着了,正要回身看过去,就听褚义低沉着嗓子,在自己耳边说:“我最喜欢阿竹!” 褚义刚刚在想,阿竹大概就是老天爷送给他的,最好的礼物! 过完了褚义的生辰,褚家的纸钱铺子就又照常开张了,没了胡家的恶意竞争,纸钱买卖也终于再次步上了正轨。 之前给二舅母做特供的大元宝,导致纸元宝的存货消耗了特别多,再加上两个月之后的春节,沈鹿竹就打算让作坊的女工,一直做到年前,到时年前就可以早一些停工,也不耽误女工们自家准备过年。 因为小两口的作坊给的工钱多,女工们愿意来,做纸元宝的活儿,又是个熟练工种,主顾双方对目前的状况都很满意,所以自打从最开始定下那十个人后,人员就一直没动过。 倒是也有不少人来找过沈鹿竹,想来她的作坊做活儿,只是都没成功罢了。 最近作坊里的,叫个大春儿的女工,也来找过沈鹿竹几次,是想把自家妹妹二春儿,也弄到作坊里来做工,只是眼下作坊的人手配置正好,又没有人退出,沈鹿竹也不可能为了她妹妹辞退了别人,所以便一直未能如愿。 这天下了工,大春儿又找来了铺子,沈鹿竹以为还是她妹妹二春儿,想来作坊做工的事儿,遂说道:“大春儿嫂子,你妹妹的事儿,眼下我真帮不上忙,但我答应你,一有空缺肯定先考虑她成不成?” 大春儿往身后的房门看了眼,想想朝门口走了两步,伸手将铺子的门,关的更严些,然后又重新回到柜台前。 神秘兮兮地小声说道:“老板娘,我今儿来不是说这事儿的,我是有个大事儿要告诉老板娘!” 沈鹿竹被大春儿的行为所感染,不自觉地也压低了音量,身子往前凑了凑:“什么事儿?” “老板娘,咱们作坊里有个叫王翠儿的,你可知道?” 沈鹿竹点点头,这个人她有印象,长得黑黑瘦瘦的,人有一点抓尖要强,因为些小事儿,和其他女工拌过几次嘴,有一次比较严重,还是沈鹿竹出面调和的,当然有印象。 大春儿见沈鹿竹点头,便压着嗓子继续往下说:“老板娘你们安排的分组已经很公平了,可是不管咋说,活儿到底是不一样的,大家其实都更愿意干折纸的活儿多些!我们大家伙儿,一直基本都是轮流过去的裁纸的,这王翠儿之前轮到她还不乐意来着,可最近也不知道咋了,已经连着好几次,非要和别人窜组,就待在裁纸那屋不肯挪动,她这个人肯定有问题!” “那她在裁纸那组不动,有多久了?” 原本沈鹿竹还以为大春儿是看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不做,自己妹妹短时间内进不来作坊,想打个小报告,好挤兑走谁,换成自己妹妹来的。 虽然事实可能也就是如此,可沈鹿竹听她说完,还真的觉着有些奇怪,之前说的吵的很严重,最后她去调解的那次,就是王翠儿不愿意做裁纸的活儿引起的。 这才过了没多久,怎么就一下变化这么大,从作天作地的怎么都不愿意去,变成了非要和别人换组,一直都要待在那组不可了呢? 沈鹿竹又往前凑了凑:“那她除了这事儿,还有别的反常的举动吗?” “那我倒不清楚,主要是我最近还没轮到过裁纸那组,不过下马上就要轮到我了,老板娘你放心,我到时候帮你盯着她!” 第六十一章 做啥跟钱过不去 沈鹿竹的小作坊里,一共就只有十名女工,当初因为分组做活儿的事儿有过争执后,沈鹿竹将把这十人,两两一组分成了五组,每六天就换一组两人去负责裁纸,全部轮转完成,刚刚好一个月。 十月初七,就又要到轮换岗位的日子了,这次轮到了大春儿和方家二婶儿这组。 还不等到正日子,头两天的晚上,才下工王翠儿就特意跑来折纸这头,等大春儿一从门里出来,就喜滋滋地上前挎住大春儿的胳膊:「大春儿嫂子,今儿我跟你一道走呗,咱俩聊聊天。」 大春儿一见她特意在屋外等着自己,还这般殷勤,不用猜都知道,这王翠儿定是想和自己换岗。 可大春儿自己这次也必须在裁纸这组才成,不然她可怎么监视这个王翠儿啊? 不监视她,怎么找机会把她弄走,不把她弄走,自己妹子得等到猴年马月去? 谁让她自己不对劲儿的,这可赖不到别人!.. 大春儿想着,忙把胳膊从王翠儿怀里抽了出来:「咱俩又不顺道儿,我家在东头,你家在北头的,咋能走得到一块去。」 王翠儿见状,忙又缠了上去:「顺道儿,顺道儿,我今儿要去东头的肉铺子割些肉,正好顺道儿,咱们姊妹两个聊聊天,做个伴儿!」 大春儿没法,只能被王翠儿拉着,和她一起走,十个女工从隔壁堂爷爷家的院子一出来,就各自朝着自家的方向走去,很快就都不见了人影。 王翠儿见左右没了旁人,轻晃大春儿的胳膊:「大春儿嫂子,我跟你商量个事儿呗,行不?」 大春儿假装不知:「啥事儿啊?你说我听听吧。」 「也不是啥大事儿,就是,这不明儿个就要换岗了嘛,想跟你打个商量,我替你去做裁纸的活儿可行?我看大家都更喜欢做折纸的活儿,我无所谓的,大春儿嫂子你人好,就把这折纸的活儿,换给你吧!」 大春儿一路上就等着她说这话儿呢,早就想好要怎么拒绝她了,脸上适时地露出了少许抱歉:「哎呀,这多不好,我都好久没去做裁纸的活儿了,再说翠儿你现在不也是正干着裁纸的活儿呢,咋能让你连着干,不行不行,回头让大伙儿知道,还不得说我大春儿欺负人?这可不成!」 王翠儿有些惊讶,没想到大春儿竟然会不同意,之前别人可都是很爽快地就答应了,不过倒也没啥,大春儿不同意,不是还有个方二婶儿呢嘛。 初六晚上下工,头天晚上的那一幕,再度上演,不过这次的对象换成了方二婶儿。 王翠儿像昨天那般,挎着方二婶儿,欢欢喜喜地走出了大春儿的视线。 要不是方向完全相反,大春儿都想跟上去看看,此刻她可比王翠儿都着急,恨不得方二婶儿马上点头同意才好! 她仿佛都能看见王翠儿被赶了出去,自家妹子过来做活儿的日子,正在向她招手! 次日一早,大春儿特意提前了好久来上工,坐在裁纸那屋的炕上,美滋滋地等着王翠儿进屋。 可谁想还没到上工的点,方二婶儿就推开了屋门! 「呦,大春儿今儿这么早啊!」 大春儿美梦被打破,惊讶地差点没从炕沿上滑下来:「婶子你怎么来了?不是王翠儿吗?」 闻言,方二婶儿一脸诧异地看向大春儿:「谁跟你说今儿是她的,王翠儿?」 「啊,没没没……是我自己猜的,昨儿个她不是跟婶子你一起走的,我以为她是要跟你说换岗的事儿呢!」 方二婶儿听闻了然地笑了:「她前儿个是不是也跟你说这事儿了?」 「啊,是啊,所以我才猜今儿是她的,那婶子这是没同意?」 大春儿心里狐疑地紧,莫不是这方二婶儿也发现王翠儿的不对劲儿了,也想找人顶了她? 方二婶儿提起这事儿还有些不乐意:「哪啊,也不知那王翠儿是怎么回事儿,开始说的好好地,还没等我答应呢,刚说了一句话,她突然又说不换了!」 「她自己说不换了?」大春儿简直不敢相信,怎么好端端地说不换就不换了! 王翠儿不换岗了,她还怎么看着她,揪出她的把柄啊! 「可不嘛!」 「婶子你跟她说啥了?」 「我就问了她一句,最近怎么好像总是在裁纸这边,是突然发现这边的活儿有啥好处了吗? 她就突然说,好啥好啊,就是做惯了,说我不愿意换就算了,我说没不愿意,她还是说不换了,说完就走了!你说她这不是耍着我玩呢吗?什么人啊,真是的!」 大春儿跟方二婶儿一样生气,就是啊,说不换就不换了,害得自己白高兴了一场,什么人啊,真是的! 王翠儿此时比方二婶儿和大春儿还郁闷,不仅郁闷,自打昨儿晚,她就时刻处在一种极度恐慌的状态之中,一夜没能合眼不说,做什么都不能安下心来,稍有点动静就能把她吓得半死! 事情还要从半个多月前说起,王翠儿那日下工回家,离着挺远就见自家阿娘,在离她夫家不远的岔路口等着自己。 王翠儿是前年秋天嫁到靠山村的,她娘家是五方村的,两个村子离得近,婆婆又是个通情达理的,平时没事儿,隔三差五王翠儿就会回娘家坐坐。 乍一见阿娘在岔路口等着自己,王翠儿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娘家出了啥事儿! 「阿娘,你咋来了?可是家里有啥事儿?」 王翠儿她阿娘摆摆手,乐呵呵地说:「家里头好着呢,我来找你啊,是有天大的好事儿!我闺女儿你啊,这是要发达了!」 「阿娘你说啥呢,都把我说糊涂了!」 王翠儿她阿娘,左右看了看,神神秘秘地凑到闺女儿跟前,小声说道:「咱们村的胡家你可知道,就是秋天那阵也开了纸钱铺子的那个。」 王翠儿点点头:「这有啥不知道的,不就是和***活儿的褚家抢生意,后来又差点家都让人砸没了的那个嘛!」 王翠儿她阿娘打了她肩膀一下:「说啥呢,你啊以后可不中这么说知道不?人家大老板的事儿,还能叫咱们看明白喽!阿娘跟你说,就是这胡家找你,要给你送钱呢!」 「阿娘净胡说,人家给我送的哪门子钱?」 「我还能骗你不成?你不是在那个褚家做纸元宝嘛,胡家的想知道到底是咋做的。」 王翠儿听了连连摇头:「那可不成,当初招工的时候老板娘就说了,作坊里的事儿,到外面什么都不能说,尤其是纸元宝咋做的,要是被老板娘知道了,我这好活儿可就没了!阿娘你又不是不知道,多少人都盯着作坊这活儿呢!」 「哎呀,你这孩子你是不是傻,做啥跟钱过不去!人家就是找你聊聊天,又没让你做啥,再说了,那作坊里那么多人呢,你不说我不说,谁能知道这事儿是你说出去的?」 「那也……」 「五两银子!人家说了,要是你说的都是对的,就给咱五两银子!你得做几个月的纸元宝能挣到五两银子?再说了,你就当回娘家串了个门,回去该去作坊做活儿还去,又不耽误你啥,你这孩子怎么还跟银子过不去!」 王翠儿成功地被她阿娘说动了,是啊,就是聊聊天就能给五两银子,上哪找这好事儿去,只要她不说谁能知道是她说出去的! 之后王翠儿就在她阿娘的穿针引线下,见到了胡顺和黄良,王翠儿给他们说了纸元 宝的做法,还拿了块她阿娘递来的小纸片,做了演示。 本以为这下轻轻松松就能到手臂五两银子,可谁想到黄良就只付了五百文给自己! 王翠儿和她阿娘当即就不干了,她阿娘更是嚷嚷着要找人说理去,若是只有五百文,她哪犯得上冒这么大的风险啊! 可黄良却老神在在地说:「去吧,去跟所有人说你闺女儿为了五百文,把褚家做纸元宝的方法告诉我了,我看到时候褚家还会不会用她!」 王翠儿急得都快哭了,拉拽着她阿娘的胳膊:「阿娘,你看你说的好事!你咋能这么坑我呢!」 「我,他当初不是这么说的啊,当初是说好的五两的啊!」 黄良看着面前哭哭啼啼的母女,突然觉着无聊的紧,要是对娇滴滴的小美人在他面前落泪,说不定还别有一番风味,可面前这对母女俩还是算了,一点都没有美感! 「哭哭哭,哭什么哭!我又没说不给了!」 王翠儿和她阿娘都被黄良搞得有些懵,这一会儿不给一会儿又给的,到底是要干啥? 「银子我可以给你,可是不是现在,你只说了法子,我总得回去试过了,看看是不是真的,好不好用,才成吧?一下五两银子都给你,你要是骗我,可就不好玩了!」 没有办法,王翠儿只能回到婆家,等着她阿娘的消息。 左等右等,好不容易等来了她阿娘,可却没有银子,黄良说了,银子还不能给她,因为她只告诉了一半,眼下他们是知道怎么折了,可却没有告诉他们褚家的金银纸,是怎么做的! 黄良让她阿娘给自己带信儿:「要想拿剩下的钱,就把褚家做金银纸的秘方搞到手,若是你成了,不仅剩下的那四两半一文不差的给你,我还多给你五两银子!可要是你不去给我找,那我就派人去告诉褚家,你把折纸元宝的法子,用五百文卖给了我!」 王翠儿觉着自己真是要被她阿娘给坑死了!早知道就不该听她的,也不至于现在把自己陷入如此进退两难的尴尬境地。 要想知道褚家金银纸的秘密,那就只有去裁纸组才又机会接触到,毕竟只有偶尔铺子很忙的时候,才会让裁纸组的人,自己去褚家后院的杆子上取纸。 可她刚刚轮过了裁纸组,没有办法,只能和别人换岗了! 第六十二章 做啥跟钱过不去(二) 王翠儿和别人换了岗,待在裁纸组,是想着能找个机会,正大光明地到褚家院子转转,说不定会有所发现。 可她在裁纸组待了一轮后,却仍然毫无收获! 那阵子褚家的纸钱铺子很忙,生意火爆连带着作坊里的活儿也多了起来。 有时沈鹿竹和褚义忙不过来,就需要她们自己去褚家后院取金银纸回来,王翠儿想要的就是这种机会。 「这纸又快裁完了,老板娘铺子那边估计正忙着,咱们自己过去取些回来吧!」 同组的另一名女工,瞄了王翠一眼,心下对她这种过分积极的行为,很是不满。 这个换过来的王翠儿可真是个烦人的!又爱表现,又爱偷懒的,天天不等纸都裁完,就惦记着去隔壁院子取纸。 不就是想趁机偷懒,又顺便好在老板面前臭表现一番嘛,当谁不知道似的,一天天的不够她嘚瑟的了! 「那不是还有一打呢嘛,先裁着吧,说不定等一会儿东家就派人送过来了!」 王翠儿在心中白了那女工好几眼,也不知道怎么就这么懒,每次自己张罗着去隔壁取纸,她总有各种各样的借口赖着不动! 「那嫂子你在这儿先裁着,我自己去取。」 王翠儿说完就出了屋,丝毫没看见身后,同组的那名女工翻了个大白眼,嘀咕道:「嘚瑟精!」 骂完见王翠儿已经没了身影,一把将剪子和纸都拍在了炕沿上,凭什么人家出去偷懒透风,自己就得继续在这干活儿,想占她便宜,门都没有! 王翠儿倒是如愿进了褚家院子,而且那段时间进了还不止一次。 可从始至终什么有用的都没被她找到,王翠儿不免有些急了,深怕这事儿拖得越久,钱要不到不说,自己再被褚家发现,那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眼看着找出褚家金银纸的秘方无望,王翠儿便打起了旁的主意。 那天趁着同组那女工出去方便的空档,王翠儿忙叠了几大张纸,塞进自己平时带饭的包裹里。 提心吊胆地熬过了一下午,可算是有惊无险地把纸偷带了出来。 王翠儿连夫家都没敢回,直接去了五方村的胡家。 胡顺还以为王翠儿这么快就搞到了褚家的秘方呢,结果她只是拿出了几张纸。 「这就完了?秘方呢?」 「我就是个他们家作坊的女工而已,费了好大劲儿,也只不过是能进院子取个纸,人家又不可能明目张胆地在院里做,我总不能硬闯进屋吧,这些纸都是我好不容易才拿出来的,你们都是做这买卖的,看着琢么琢么,说不定就知道怎么做的了。」 王翠儿越说声音越小,看了看前面两人的脸色,搓了搓手,一咬牙还是得把该说的都说了! 「胡老板,折纸的法子我都已经告诉你们了,虽然没找到做金银纸的秘方,可算上拿过来的这几张纸,也算是告诉你们一半儿了,那五两银子我也不全要了,给我三两,不,二两就成,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吧。」 白白期待一场,又听王翠儿没干完活儿,还想要钱! 胡顺气得不行:「你说算了就算了?要琢么我们自己不会去买点纸元宝,回来慢慢琢么吗?哪还用得着你!」 王翠儿一听这话儿,也不乐意了:「那你们一开始也没提这么多要求啊!说好了就只是聊聊就成,现在又要这要那的!」 「你!」 王翠儿见胡顺瞪圆了眼睛,「噌」地一下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赶忙往后退到了门旁,像是随时准备要逃走一般! 黄良手里捻着那几张纸,若有所思,这纸这么大,一张怕是能做好些个纸元宝:「顺儿! 你先坐下!」 「表兄,她……」 「我让你坐下!」 黄良瞪了胡顺一眼,扭头对王翠儿说道:「你阿娘当初怎能跟你说的,我们不知道,不过我们可是跟她说好的,你告诉我们怎么做纸元宝,成功了给她五两银子,别说现在你只能说出一半,就算你能说出来九成九,哪怕只差那一点点,它也是做不成纸元宝的,按道理我就算一文钱都不给你,也是合情合理。」 还不待王翠儿开口,黄良又继续说道:「不过,你要是想要钱,我倒是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今儿的这些纸,一张我给你二十个铜板,我都要了。之后只要你能一直从褚家拿纸出来,有多少我要多少。你可想好了,你现在已经是褚家的叛徒了,跟我合作才是最好的选择!」 感觉自己这是被拉上了贼船,王翠儿有心不再和胡家牵扯,可又对那五两银子心有不甘。 转念又一想,就像那人说的,自己已经都干过一次了,一次是干两次也是干,她当初去褚家作坊不就是为了挣钱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一咬牙一跺脚,干脆一条路走到黑了! 「一张五十个铜板!」 「一张三十最多了!想想清楚,现在可不是我求着你,不过是偷纸出来,那么多女工,我大可以再找一个!」 就这样,王翠儿开始频繁地和人换岗,就为了能一直待在裁纸组,一来人少,她行事更方便,二来折纸组也接触不到整张的金银纸。 黄良和胡顺这儿,边利用王翠儿偷出来的纸做着纸元宝,一边继续想别的法子,找机会套取褚家纸钱的做法和秘方,毕竟王翠儿能偷出来的是有限的。 就算一时半会儿的,没有别的路子也无妨,村里的铺子估计是开不成了,但是他们可以等做的多了,直接拉去镇上批发给镇上的纸钱铺子,到时定能大赚一笔! 王翠儿这次没能换岗成功,再加上自己做贼心虚,不过是被大春儿和方二婶儿提了一句,就担心自己是不是已经被发现了,思来想去决定还是暂时消停一段时间的好。 王翠儿想得挺好,可黄良胡顺那头缺不答应了! 他们好不容易攒够了一波纸元宝拿去了镇上,有几家纸钱铺子的老板看了后非常喜欢。 可是手里的货实在是不多,黄良临时想了个法子,哪家给的价高,他们这批就卖给哪家,结果就卖出了七文钱一个的高价! 这可是比褚家铺子四十文十个的价高了快整整一倍啊! 两边还约定好了,之后有货就第一时间送过去,黄良这边定金都收了人家的,可还没高兴上两天,回村就发现王翠儿突然开始不给自家送纸了! 黄良等了两天,都不见王翠儿过来,就直奔了王翠儿她娘家,王翠儿她阿娘见了发怒的黄、胡二人,顾不得许多,连忙跑了趟靠山村褚家,把还在做活儿的王翠儿喊了出来。 王翠儿被她啊你阿女拽去了一旁的柴火垛后面,急急地追问:「你咋回事啊,胡家的都找去咱家里了,说你好几天都不给人家送纸了,现在人就在咱家呢,非得让你现在就过去一趟!」 「阿娘,我正做着活儿呢,咋过去啊?」 「咋地你都得过去!胡家的说了,你要是不跟我一起回去,一会儿他们就自己到褚家来找你来!」 王翠儿谎称娘家有事儿,跑去个沈鹿竹告了半天假,跟在她阿娘身后,紧忙跑回了五方村的娘家! 黄良一见王翠儿进门,就骂开来:「你他娘的什么情况,说好的天天送的金银纸呢?老子那边都跟镇上谈好生意了,你要是敢给我搞黄了,老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最近真的不行……」 「不行也得行!明天再见不 到东西,我就直接去褚家的铺子找你!」 黄良说完也不管王翠儿,直接怒气冲冲地出了王家院子。 王翠这时才真的后悔了,她不该贪那些银子的,现在骑虎难下,到时丢了作坊的活儿都是小事儿,要是让夫家知道了自己干的这事儿…… 「阿娘咋办啊?我在裁纸那已经待了太久了,这次换岗人家已经觉着奇怪了,都没能换成,在这么下去,迟早要让人发现的!」 王翠儿她阿娘,虽被黄良的态度吓了一跳,可心里却觉着,胡家的这般生气,定是谈成了大买卖,那这不正是个挣钱的好机会,不如趁机挣把大的! 看着哭哭啼啼的闺女儿,出着主意:「翠儿啊,你是说你现在不在裁纸那组了?」 「对啊,不然怎么会两天都没拿到纸。」 「既然都两天了,也没人说啥,你还能在那干,那不就说明没人发现吗,你怕啥?」 「可……」 「可啥可,我的傻闺女儿啊,这是多好的机会啊,你不在裁纸那组,丢了纸谁能想到咱身上?依阿娘看,不如趁着这么好的机会都拿回来些!」 次日一早,大春儿和方二婶儿刚要开始做活儿,大春儿看着放在土炕一侧的整张纸,皱起了眉头。 「婶子,你快来看,这纸是不是有些不对劲儿?我明明记得昨儿晚上走的时候,要比这多的多啊!」 方二婶儿凑过去仔细看了看,有些犹豫:「我记不太清了,好像是比这多,又好像没有似的。」 大春儿还是觉得不对,坐下来开始跟方二婶儿核算:「婶子你再好好想想,前儿晚上这屋是不剩大纸了的,是昨儿早上老板送过来了十打,半下午的时候咱们裁的差不多了,又去取的。我当时抱了最少得有六七打的,婶子你也差不多吧,那就是十一、二打,咱们后来又裁了点,怎么着也得剩了八、九打啊,现在这怎么就只有三打了!」新 方二婶儿跟着大春儿,这么细细一回忆,好像确实真是这样的,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这咋能没了这么多,是叫人偷去了?这可咋整啊,老板娘不会让咱们赔吧!」 大春儿此时心里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总觉着这是和王翠儿脱不了关系,可又没有证据:「婶子,昨儿我比你先走了一步,你再好好想想,你走的时候有没有啥不对劲儿的地方?」 方二婶儿皱着眉头,抓着脑袋想了半天,突然抬起头,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昨儿个我带饭的包裹落下了,取完走的时候,看见王翠儿回来了!」 第六十三章 上瘾 真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这运气来了,是挡都挡不住啊! 大春儿听着这话儿,别提多兴奋了:「婶子你说真的?王翠儿昨儿下工之后又回来了?」 「这咋能有假,我又不是闲得没事,做啥要编瞎话骗你?你若不信,咱们都可以过去问那王翠儿!」 大春儿见方二婶儿如此笃定,也知这事儿她没有哄骗自己的必要:「不用去婶子,咱俩是一组的,现在东西丢了,就是那一条绳上的蚂蚱,我有什么好不相信婶子的!」 「那咱们现在可咋整?东西丢了这事儿,咱们要跟东家说吗?可是这屋就咱们两个,现在东西丢了,东家会不会觉得就是咱们偷得,让咱们赔啊?」 方二婶儿苦着脸,很是纠结,就怕万一这事儿说不明白,最后再赖到自己头上! 「要不咱们还是当作不知道这事儿吧?」 这么好的机会,大春儿可不想错过:「婶子,依我看咱们还是得尽快和老板娘说。」 「可是……」 「婶子你想啊,咱们要是瞒着这事儿不说,回头等老板娘自己发现了,不是得第一个就怀疑咱俩,那到时候才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方二婶儿还是十分地犹豫:「可现在说了,不也是一样怀疑咱们两个!万一真让咱们自己拿银子赔咋整,再说……再说老板娘是不是,也不一定能发现啊?」 被怀疑的事儿,大春儿倒是没怎么担心,得亏她早先就跟老板娘说了,这个王翠儿有问题,眼下还有方二婶儿作证,老板娘是万万不可能怀疑到她们两个身上的。 只是这其中的缘由,大春儿不好和方二婶儿提起:「婶子你放心,咱们老板娘是个明事理的,只要咱们把该说的都说了,东家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大春儿说着凑到方二婶儿耳边嘀咕着:「我看这王翠儿的嫌疑最大,说不准就是她干的!」 「不能吧,她偷这几刀纸能干啥用?」 「她偷走干啥我是不知道,可婶子你细想想,她都和人串了好几轮岗了,非得待在这个,她原来说啥都不愿意待的组,是为啥?再说,她昨儿中午就告假了,等到了下了工的时辰又回来了,是要干啥?怎么就那么巧,昨儿个婶子你看见她了,今儿一早就发现丢东西了?」 「照你这么说,那咱们还真是必须得跟东家说了,咱不能替她王翠儿背黑锅啊!」 二人商量好说辞,赶忙出了屋子,直奔大门外的纸钱铺子。 沈鹿竹刚开了铺子门,走到柜台后面坐下,就见大春儿和另一个女工,推开门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大春儿嫂子这是有啥事儿?」 大春儿关严了门,几步奔到柜台前:「老板娘,大事儿不好了,咱们作坊出贼了,昨儿个我跟方家婶子领回去的金银纸,丢了好些打!」 沈鹿竹乍一听作坊丢了东西,很是吃惊,可转头又想到,上次大春儿来找自己说的事儿,稳了稳思绪,问道:「大春儿嫂子可确定好了,别是有什么误会!」 「错不了的老板娘,我们昨儿下工的时候,最少还剩了八九打的金银纸呢,可今儿早上一来,那屋就剩下三打了!而且昨儿下工后,王翠儿还回来过一趟!」 大春儿说着回头拉来了方二婶儿:「老板娘要是不信,可以问方家婶子。」 方二婶儿使劲儿地点了点头,深怕沈鹿竹不信她们似的:「没错,没错,就是这样的!」 沈鹿竹倒不是不相信大春儿和方二婶儿,只是这种事情还是谨慎些的好,不想随意给人扣上个「小偷」的帽子罢了。 方二婶儿见沈鹿竹迟迟没有表态,不由地有些心慌慌的:「老板娘,你要相信 我们啊,这事儿真的跟我们两个一点关系都没有!」 沈鹿竹朝方二婶儿,安抚地笑了笑:「我信的婶子,这事儿我知道了,婶子和大春儿嫂子就先回去,这事儿暂时也先别和其他人提起,你们就当作不知道这事儿就成。」 二人走后,沈鹿竹也没有声张此事,只是歇晌的时候和褚义提了提,小两口商量了下,都觉着这不是什么小事儿,还是谨慎些的好。 跟褚义商量过后,沈鹿竹心里就更有谱了,下午一直在铺子里专心卖货,直到褚平来送今天的铜钱烧纸,顺便在铺子里小坐。 把纸钱放进库房,褚平和褚义前后脚进了铺子,刚坐下,就听堂嫂问在自己身后的堂兄:「你和堂弟说了没?」 褚义摇摇头:「还没,方才阿爷在。」 褚平见堂兄两口子,又当自己不存在般的聊着,忙拽了下褚义的袖子,想引起他堂兄的注意,他人在这呢,有啥事儿可以直说的! 「啥事儿要跟我说啊堂兄?」 「是想问你,昨天作坊下工后,有没有人又回了你家院子?」 褚平抓了抓头:「这……我还真没注意,咋了堂兄,可是出了啥事?」 「这事还没确定。」 褚平一听褚义这么说,更加好奇了:「到底是啥事儿啊?堂兄就是个锯嘴葫芦,哪有你这样说话说一半的,真是憋死我了!堂嫂,你跟我说说呗?」 沈鹿竹看了褚义一眼,不知道该怎么和褚平说,这倒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只是一来事情还没最终确定,二来作坊开在了褚平家院子,她和褚义都怕堂叔一家听说丢了东西,觉着是他们的责任。 堂爷爷一家对他们夫妻一向很好,也帮了他们许多,自己实在不想褚平一家多想自责。 「今儿早上有女工来跟我说,昨儿她们领回去的金银纸少了几打,还说看见了有个女工,下工之后又返回来了,所以我跟你堂兄才想着问问你,好确定一下,别冤枉了人。」 褚平一听果然很激动:「啥?我真是!应该好好看着点的,怎么让人在眼皮子底下把东西偷走了!堂兄堂嫂,等我一下,我现在就回去问问阿爹阿娘,看看他们有没有见到!」 褚义赶忙按住了要跑回去的褚平:「就是怕你这样,才不想跟你说的!」 「就是,作坊开在你们家,已经是添了很大的麻烦了,哪还能让你天天帮我们看着?这事儿跟你可没关系,别瞎往自己身上揽责任。」 褚平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咋整,我先回去问问?」 「不着急,没事儿的时候提一嘴就成,也别和堂叔、堂婶儿说少了东西的事儿,省着他们跟着着急。」 他们并不想因为这事儿,让堂叔堂婶儿跟着操心,让褚平去问也好,要是她和褚义自己去问,太郑重其事了,反倒容易引起怀疑,到时弄巧成拙就不美了。 褚平当天晚饭的时候,先聊着问了问自家爹娘,没想到还真叫他给问出来了! 压抑着激动的心情,褚平好不容易装作若无其事的,捱到了晚饭结束,忙兴冲冲地跑到了隔壁。 「堂兄堂嫂,我问到了,还真的有人回来过,正被我阿娘看见了!」 沈鹿竹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消息了:「堂婶儿可记得是谁?」 褚平咧着嘴角,点了点头:「我阿娘说,是昨儿个中午就走了的那个,我阿娘看见她的时候,其他女工早都已经走没影了!」 作坊里的女工是可以请假的,谁家里突然有什么事儿了,或者是身体不舒服的,只要跟沈鹿竹知会一声,就能提前结束今天的活儿,去忙自己的,所以时不时地就会有人告假。 可就是这么巧,昨儿 个一整天,就只有一个人找沈鹿竹告了假,那人就是王翠儿! 「堂婶儿还说了其他的什么了没有?」 「我阿娘还说,看见她的时候,那人是从头一间屋子出来的,见手里还拿了一大一小两个包裹,我阿娘就上前去问了她两句,那人说是中午走的时候着急,忘记拿带饭的包裹了,说是从娘家拿了些东西,回来的路上才想起来,可又不想回家之后再过来,这才大包小包的拎着进了院,来取自己装饭的小包裹!」 头一个屋子?那不正是裁纸组平日里干活儿的那个屋子嘛! 还有那个大包裹,现在看的话,很有可能根本就不是什么娘家拿回来的东西,而是那几打金银纸。 只是,沈鹿竹实在想不明白,这人好端端的,为啥要冒着风险偷自家还没做成元宝的纸? 直到褚平第二天出去打探了一圈消息回来,才知道原来这个王翠儿的娘家竟然是五方村的! 众人这才搞明白,王翠儿偷纸背后的隐藏的秘密,除了胡家不做他想,只是没想到这胡家居然还没死心,手段也越来越下作了。 王翠儿自打那天一狠心,偷了五打金银纸出来,还连续撞上了方二婶儿和钱氏后,一直都过的惶恐不安,吃不下睡不着,连挣钱都提不起兴趣了。 可她不想来褚家的作坊,却又不得不来,总要自己待在褚家的院子里,时刻关注着外面的动静,才能安心些。 又过了两日,王翠儿见一直风平浪静地,好像谁都没发现少了纸,这才慢慢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可还不等这口气松到底,胡家那边就又开始催下一波的金银纸了! 王翠儿现在属实有些进退两难,一边是胡家的威胁和银子的诱惑,另一边是每次偷拿纸之后的后怕! 就像是在赌桌上,被一夜暴富的幻想,深深吸引住的赌徒,王翠对这种极其冒险,却又回报颇丰的危险行为,也好似上了瘾,似乎每天不偷拿些回去,就是亏本了一般。 就在王翠儿越陷越深,已经完全无法自拔的时候,已经观察了她许久的沈鹿竹和褚义,终于准备好了,要对胡家进行反击了! 第六十四章 将计就计 再一次收到胡家催促她偷金银纸的消息,王翠儿感到焦虑和害怕的同时,竟开始隐隐觉得有一丝难掩的兴奋和快感,正在催促着她,让她赶快付出行动! 这日王翠儿一来到褚平家的院子,就看见里面热闹的很,大春儿、方二婶儿还有另外两名女工,正一趟一趟地从隔壁院子往过来,搬着一打一打的金银纸。 这场面着实有些惊到王翠儿了,忙拉过一旁一个正在帮忙的女工。 「大早上的,这是干啥呢?」 「东家早上过来说,新进了不少纸钱,那边放不下了,让把做纸元宝的金银纸,先都挪到这边来放着,之后做着倒也方便,省着还得总过去那边取。」 王翠儿踮着脚,抻长脖子往裁纸那屋子里望了望:「你们搬多久了啊,多吗?」 「倒是不少,不过这两打就是最后的了,那我先放进去了,回头再跟你聊。」 女工说着颠了颠手里的两打金银纸,随后搬进了裁纸的那间屋子,递给大春儿她们放好。 王翠儿看着那边半敞着的房门,陷入了沉思。 上次成功偷走五打的金银纸,极大地增强了王翠儿的信心,同时也让她变得更加贪婪,每次用包裹带回去的那一点,似乎再也不能满足她了。这次要不要…… 之后回到折纸的屋子,开始做活儿,王翠儿便一直恍恍惚惚的,折纸的时候,好几次都弄错了步骤,返工重来。 脑海里各种各样的想法,轮番上演,刚开始是自己偷纸被抓到的场景,没一会儿又变成了,自己带走了所有金银纸,和胡家那边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情景,再后来就全都变成了,自己捧着胡家给的银子,数都数不过来的画面! 王翠儿越想越坐不住,都等不到晌午吃饭,就急匆匆地跑去了铺子跟沈鹿竹告假,说是家里有急事,必须要回去一趟,沈鹿竹自然是没有异议,什么都没问,直接准了。 王翠儿出了褚家的纸钱铺子,没有回家,直接朝着五方村自己娘家奔去! 王翠儿她阿娘见还不到晌午,闺女儿突然满头大汗地跑进了院,忙上前询问:「大白天的你咋回来了?今儿个没去褚家作坊上工?」 王翠儿刚出了铺子的时候,还是用走的,随着脑海中的想法不断肆意翻滚,脚下的步子也越迈越快,最后直接跑了起来,好不容易到了,拄着双腿,喘着粗气:「水,阿娘我要喝水!」 王翠儿她阿娘听了,连忙进灶房倒了碗水出来,递给慧女儿:「慢点,慢点喝,别呛到了!可是出啥大事儿了,咋把你急成这样?」 王翠儿喝过水,又缓了会儿,便将早上在作坊的事儿,都和自家阿娘说了。 「阿娘你说那么些纸,要是都拿出来的话,胡家得给咱多少钱?」 「你是说……」王翠儿她阿娘忽的瞪大了眼睛,激动地拍着闺女儿的手臂:「那得老些银子了!发了,发了,咱这回可真是要发达了!」 「可是阿娘,这么多金银纸,褚家不可能发现不了的,到时候被发现了可咋整?」 王翠儿她阿娘嗔了闺女儿一眼:「你这孩子,说你傻你还不信,上次不就说了,你现在都不在裁纸组了,纸丢了跟你有啥关系,咱干完这次就辞职去,咱到时候都发达了,还用在乎褚家作坊的那份活儿能不能干?」 王翠儿也觉着,这次这么好的机会,就是老天爷在关照自己,要是错过了,怕是得后悔一辈子! 「阿娘说得对,咱要是有钱了,还在乎作坊那份活儿干啥!」 她阿娘点点头,沉吟了片刻,又道:「翠儿你说,那么多纸,这胡家真能给那么多钱吗,会不会又赖账啊?」 这种事儿,黄良和胡顺 可是有前科的,那二人的人品确实让人信不着,王翠儿经她阿娘一提醒,也开始担忧了起来,看来还得想个办法,防止胡家那边抵赖才成! 次日,到了上工的时间,作坊里的女工都开始做活儿了,还是没见王翠儿的身影,纷纷猜测她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不然最近怎老是告假。 深夜,三个鬼鬼祟祟的人影,赶着牛车从远处的村路上过来,直奔褚平家的院子,撬开院子的大门后,就径直去了院子一侧,最靠外的那间屋子。 推开屋门,领头年纪稍长的男人,从怀里掏出跟蜡烛点上,在微弱烛光的指引下,将屋子里摞放的那些金银纸,全都搬到了院外的牛车上,几人动作迅速地上了车,随后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坐在牛车上的这几个,正是王翠儿她阿爹和两个兄长,今日特意借了牛车,趁着夜色来偷这些据说很是值钱的纸的! 王家人趁着夜色的掩护逃离靠山村,一直蹲守在褚平家附近的赵成几人,也趁着夜色赶着牛车,跟在他们身后,牛车摇摇晃晃,驶出了靠山村,朝着五方村的方向驶去。 待偷纸的贼走远,褚义和沈鹿竹才从褚平家院子出来,方才他们就躲在对面的厢房里,目睹了一切。 沈鹿竹从早上作坊里的女工来告诉自己王翠儿没来之后,便猜到对方是不是今晚会有所行动,忙找了众人一起过来帮忙。 那边赵成兄弟五人、还有沈家三兄弟跟着去了五方村,这边小两口外加褚平一家三口,还有特意敢来帮忙的蒋全,一起出发去了王翠儿夫家! 王翠儿的夫家姓董,冬日的深夜,老董家早就进入了黑甜的梦想,此时怕是只有王翠儿还醒着,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也不知道自家阿爹和兄长那边进行的顺不顺利。 砰!砰!砰! 王翠儿被突然想起的砸门声,吓得不轻,心中突然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董家人也都被从梦中惊醒,正懵着,门外的砸门声就像催命般,砰!砰!砰地砸个不停,董家人连忙起身穿衣,出门查看。 砸门声一直在持续,不仅敲来了董家人,就连隔壁两户人家的也都被敲醒了,都在想这大半夜的,董家这是咋了?纷纷撑起身子,支棱起耳朵,留意着外面的动静。 王翠儿她男人董山,最先跑到了院门前:「来了,来了,别砸了!干啥啊这是,大半夜的!」 外面砸门的人没有说话,不过在听见他的声音后,倒是也没再砸门了,董山一拉开院门,就见外面站着四男两女,还不等他问对方,大晚上的砸门做啥,对面的就先发话了。 褚平把手里的火把往前递了递,待看清了来人的脸,唬着脸大声问道:「王翠儿是这家的不?让她出来!」 董山很是疑惑,这帮人大晚上的砸门找自己妻子干啥? 此时董家人已经都出了屋子,围在董山身后,董山下意识地朝着后面的妻子看了一眼,只见她脸色煞白的站在那里,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几人,就像是见鬼了一般!.. 褚平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果然看见了王翠儿躲在人后:「王翠儿,别躲了,过来吧!」 董山这才反应过来,见褚平有意往妻子那边去,忙挺身阻拦:「你们是谁?大半夜地来我家,到底要做什么?」 「做什么?你让王翠儿自己出来说,她最清楚我们来做什么的!」 见婆家人都扭头看向自己,王翠儿更慌了,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绝对不能让夫家发现这事儿!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褚平听了一笑:「你不知道?成!那你知道我是谁吧?」 见对方这是打算装傻到底,褚平向侧挪了两步,倒出了些 位置,随后再次看向王翠儿问道:「你不认识我,那他俩你总认识吧,再跟我说你不认识,我可就不是现在这么好说话了!」 王翠儿看向褚平身后的沈鹿竹和褚义,又想了想自己和阿娘今日的布置,觉着他们应该是抓不到自己的把柄才是,于是便决定按照之前想好的说辞,装傻到底:「老板,老板娘,我今儿个确实是身子不太舒服,才没去上工的,没来得及告假,可这也不是啥大事,不至于大半夜地闯到我家里来吧?」 沈鹿竹开门见山地说:「作坊里的金银纸,刚刚都被人偷走了!你说我们为什么大半夜来找你?」 「老板娘怎么能怀疑我呢,我昨儿上午就告假了,今儿压根就没去,丢纸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沈鹿竹轻笑了下,大晚上的不想和她费太多话,于是便道:「王翠儿,昨天你来上工,看到在搬金银纸之后就告了假,又是这么巧,你今儿一不来,晚上东西就被偷了!有时候把嫌疑撇的越干净的,反而越是值得怀疑!」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今儿一直就没出过院,家里你都可以翻的,什么都没有!」 「我看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你家自然什么都翻不到,因为东西压根就没拿到这边!」 董山在一旁听了半天,终于反应过来是怎能回事儿了,他还是很相信王翠儿的,见妻子表现的也很笃定,更加坚信妻子是被冤枉的,忙挺身帮忙说话。 「东西都不在这,凭什么一口要定就是我家偷了你们东西?你们这是诬陷,我看你们就是来讹钱的!」 褚义上前一步拦住妻子,冲着董山和王翠儿淡淡道:「敢不敢跟我们去一趟五方村,王翠儿?」 第六十五章 计划有变 董山冲着褚义质疑道:「我们凭什么跟你走?这大半夜的,谁知道你们想干啥!」 沈鹿竹冲躲在董山身后王翠儿,晓之以理:「王翠儿,你难道就没想想,我们明知道东西不在你这儿,还敢大晚上的找过来,是因为什么?没有点把握的事儿,谁会这么冒冒失失地生闯进来?」 王翠儿抓着董山的胳膊,往他身后躲了躲:「老板娘你们真的找错人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嘴上虽这么说,可王翠心里却有些打鼓,难道之前偷金银纸的时候,真的被找到了什么证据不成? 可是不应该啊,要是早就被东家知道了是自己,那为啥装作啥都不知道,还让她继续在作坊干了这么久! 「王翠儿,我知道你定也是让人利用的,幕后主使不是你,你也没必要替人背负这么大的罪名,盗窃可不是小事,我们的目的不是你,不然也不会自己找上门,应该报官才是啊!我们不想难为你,你只需要跟我们走一趟,找到利用你,正真偷纸的那人就成!」 王翠儿一听这话儿,猛地用力,把董山的胳膊抓的更紧了,心中坠坠不安,不敢开口。 董山被抓的有些痛了,下意识地回头看向妻子,只见她脸色煞白,神情也不有些不自然,冬日的夜里额头上竟然出了汗,心下不由一惊,难道王翠儿真的做啥了? 「翠儿,你真的啥都不知道?」 王翠儿瞄了眼小声询问自己的丈夫,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快速地把头低了下去,小声地嘀咕道:「我今儿一天都在家,门都没出过。」 董山被王翠儿的反应弄糊涂了,说这事儿跟她有关,可王翠儿今儿确实一整日都没出过院子,可说跟她没关系,妻子又表现的太过反常了! 沈鹿竹见董家左右两侧的邻居,已经有不少被这边的动静吵醒,出了门朝这边张望,又看向一声不吭的王翠儿,和面露疑虑的董山,决定换个人劝说。 沈鹿竹看向董山:「我们说偷了,你们说没有,与其僵持不下,不如跟我们去一趟五方村又何妨,去了自然就真相大白了,你若是担心安全,大可以全家都跟着一同前往,还不放心的话儿,我相信左右邻里们应该也不介意,一起去做个见证,更何况王翠儿她娘家不就是五方村的,去她娘家的村子,我们能把你们怎么样?」 「这……」 「要是证实了不是王翠儿,我褚义必登门道歉,赔偿董家的损失!」 董父瞧了眼门外围过来看热闹的左右邻里,上前和儿子商量:「咱们就跟去看看,看看他们到底想干啥,不然就这么僵持下去,反倒显着咱们老董家心虚!到时传出去,不是也是了!」 王翠儿一听这话,连忙抓紧丈夫的胳膊,拼命摇头:「相公,别了吧,这大晚上的……」 「还是说,你们不敢,做贼心虚了?」 董山看了看堵在自家门前的褚家人,又看了看试图阻拦自己的妻子,知道这事儿怕是真的,和王翠儿有着什么脱不开的干系! 可沈鹿竹的话,董山明知道是激将法却又不能不应,此时围观的人,见他们家迟迟不表态,已经开始议论纷纷了。 董山顾不得太多,只能被赶鸭子上架:「成,就按你们说的,我们跟你们去五方村走一趟。」 「相公!」王翠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董山看向王翠儿:「我再问你一次,真的跟你没关系吗?你现在跟我说实话,我来想想办法,或许还来得及。」 王翠儿,被董山盯得心虚,眼神左右闪躲,最后却还是那就话:「我今儿没出过门……」 董山看着跟自己成亲三年的妻子,这一刻突然觉着她有些陌生,半晌,认命般地叹了口 气:「阿爹阿娘,我自己和翠儿过去就成,你们别跟着了,没事的。」 董母不太放心,上前劝道:「这大半夜的,他们那么多人,就你们两个跟着去哪行啊,我跟你阿爹跟你们一起去,人多有个照应。」 董山摇摇头,妻子定是瞒着他们做了什么,这种情况,他怎么能让爹娘跟着过去一起没脸呢! 「阿娘,没事儿的,都是一个村子的,左右邻居都看见我们是跟着他褚家人一起走的,再说去的还是翠儿她娘家村子,能出什么事?」 董父方才没有注意王翠儿,眼下见儿子和儿媳的表情有些不对,猜想到了什么,忙拦下了还要再劝的老妻:「儿子说得对,咱们就别跟着去了。」新 正说着,赵成赶着牛车来到董家门前,跳下牛车直奔几人走了过来,小声对褚家几人说道:「那些纸没被拉去胡家铺子那边!」 沈鹿竹猛地扭头看了过去:「赵大哥你说不是胡家?」 赵成点点头:「牛车没进胡家,而是去了五方村另一户人家的院子,我们见情况和计划的不太一样,就只能趁着他们往屋里搬东西的时候,先把人给按住了,那家人姓王。」 赵成说着朝另一旁的王翠儿瞥了眼:「王翠儿她娘家!」 沈鹿竹看了那边已经面如死灰的王翠儿一眼,难怪她说什么都不肯松口,自己原来还以为王翠儿顶多是之前有些小偷小摸,这次应该会直接把消息给胡家,毕竟她自己可拿不走那么多东西,自家只需带她一起去胡家捉赃就成。 竟没想到王翠儿她娘家,居然都跟着掺和进来了,东西直接进了王家,胡家一直没露面,也不知今儿这事儿能不能,按照他们计划的继续进行。 沈鹿竹有些担忧的看向褚义,褚义见状拍了拍妻子的肩膀安抚:「无妨,不管是姓胡还是姓王,东西被偷走,人赃并获总是没错的。」 一行人坐着褚家的牛车,很快就赶到了五方村,王翠儿她娘家,此时王家的院子灯火通明,院外还围着三三两两被吵醒,前来围观的邻居。 院里王家借来的牛车上,还堆着那些偷来的金银纸,王家三个男人被反绑了双手,蹲在牛车旁,王母无助地站在一旁啜泣,身边是围着他们的赵家和沈家的几兄弟。 王母一见女儿和女婿进了院,忙不迭地哭嚎着跑上前:「翠儿啊,这咋着啊这可,你阿爹他们刚进院,就突然冲出来一帮人,啥也不说就把咱们给按住了!」 董山亲眼见了岳母家院子里的场景,心中仅存的那点侥幸,也都化成泡沫被戳破了,这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妻子在作坊做活儿,勾结自己娘家人把人褚家给偷了! 「王翠儿!我董山哪里亏待你了,让你非得在外面做这种事儿不可!」 王翠儿此时还哪有心思理会她阿娘,拉着董山解释道:「相公,你听我说,不是这样的,不是你想的这样的,我今儿都没出门的,你忘了……」 「事情都明摆着了,你还在这狡辩!你是没出院,可你娘家半夜把人褚家都快搬空了!你敢说,消息不是你告诉你娘家的,你敢说你不知道?」 「我……」 「我看错你了!」董山似是不能接受这样的妻子,摇着头跑出了王家院子。 王翠儿想追,却被王母拉了回来:「翠儿你不能走啊,你走了你阿爹和你兄弟咋整啊?要不是你跟我说这回咱们干票大的,今儿哪能这样啊!」 「王翠儿,这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我堂嫂的作坊待待遇在这镇上都少有,你咋能干这种事!」褚平打断了王家母女俩的哭嚎,质问着。 「王翠儿,你从我家偷纸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早先有人告诉我的时候,我还不愿相信,甚至方才在 董家,我还愿意相信你是被利用的,只是报个信儿而已,现在这情况,你要怎么说?」 沈鹿竹觉着事情和他们原先的预想出入太大了,现在看来去偷纸的事儿,似乎是王翠儿自愿,且乐意的! 王母一听沈鹿竹的话,忙撒开女儿的手,跑到沈鹿竹面前:「对对对,我们就是被利用的,不是我们要偷的,你放了我们吧,去找那胡家去,都是因为他们,才这样的!是不是翠儿,你说话啊!」 「那就去把胡家人找来,咱们当面对质!」 「翠儿,你快说话啊,是胡家人逼咱们的,让他们去找胡家去,放了你阿爹和兄弟们吧!啊,你倒是快说啊!」 王翠儿哪敢去找胡家人对质啊,她为了防止胡家到时自己去褚家偷纸,或者是自家偷回来后胡家赖账,根本就没把今儿这事儿跟胡顺和黄良提过! 原本还想着将这些纸藏好,然后明儿去跟胡家谈判的,王翠儿想再谈个好价格,这次之后她怕是很难再回褚家做工了,既然是只能做一次的买卖,当然要和胡家重新谈个更高的价格,一次多挣他一笔,才划算。 可胡家要是知道了王翠儿在中间搞事情,现在败露了还把他们拖下水,依黄良、胡顺那俩人的秉性,后果怕是比得罪褚家这边,要严重上不知千倍百倍! 王翠儿哪敢攀扯上胡家啊:「阿娘!你别再瞎说了,行不行?这事儿跟什么胡家的没关系。」 「翠儿你在这瞎说啥呢,不是的,是胡家,是胡家让我们偷的,胡家把偷来的纸都买走了!」 「王翠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是的,纸是被我们卖给胡家了,但不是胡家让我们偷的。」 沈鹿竹想不明白,就算偷纸这是王翠儿是自愿的,可谁心里都清楚,这事儿和胡家脱不了干系,怎么王翠儿就非要替胡家隐瞒呢。 沈鹿竹他们的目标一直都是胡家的,原本是打算利用王翠儿的证词,证实胡家的罪行,再实施下一步计划的,现在王翠儿这样,便有些不好办了! 「阿平,天也快亮了,你赶了牛车去县衙报官吧!」 沈鹿竹狐疑地看了褚义一眼,这是……还按照原计划执行的意思? 沈鹿竹略想了下,便跟着帮腔道:「也是,盗窃数量这么大,可是大罪,咱们自己可没办法决断,还是报官请官差来抓人吧!」 「报官?不,不能报官抓人!」 王翠儿本以为,褚家会像村里其他人家一贯的做法一样,把自家人教训一顿,再把东西拉回去就了事了,顶多让她以后不能再去作坊了。 却怎么也没想到,褚家上来,竟直接就要报官,这要是把自己阿爹和兄长都抓走了,那还得了! 第六十六章 峰回路转 「老板娘,我知道错了还不成吗?我给你道歉,是我不对,不该偷您家东西的!求求你了,不能报官,不能报官的!」 一句「报官抓人」惊得王翠儿出了一身冷汗,她做梦都没想到事情最终会是这个走向。 「不报官,我们又不能真的把你怎么样,难不成就这么算了?今日这事儿是被我们发现了,要是没有呢?要是我不说报官,你可会像现在这般害怕后悔?你不会,你只会开开心心地,数着用我们的血汗换来的黑心钱!我沈鹿竹可不是什么圣母,我向来锱铢必报!」 沈鹿竹看着面前,终于知道悔恨的王翠儿,虽然有故意这般说,想要吓她的成分,但却也都是实话。 对于王翠儿,沈鹿竹一开始除了愤恨她的行为,还曾替她被人利用至此赶到过惋惜,可这些都随着王翠儿对胡家的百般维护和狡辩中,消失殆尽了!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若不是他们发现得早,并做了计划和布置,现在痛哭流涕悔不当初的人,就是她自己! 「不能报官!翠儿啊,不能让他们去报官抓你阿爹和阿兄啊!人抓走了,以后你阿娘我可咋办啊!你快想想办法啊!」 见王翠儿没了反应,王母拼命摇着她的胳膊! 沈松节觉着这王母还真是可笑,这时候了,还只想着自己今后咋办,嘲讽地哼笑了声:「呵!这你倒不用担心,你和你闺女儿都跑不了,到时候一家都在牢里团聚吧!」 王母一听这话儿,吓得脸都白了,一下一下拍打着王翠儿的肩膀:「这可咋办啊,咋办!我可不能进大牢啊,都是你,你快想办法啊!」 沈鹿竹方才一句一句的逼问,和王母的哭喊,让王翠儿晃了神,若是没被发现……她当然早就都换成了银子! 有钱的日子谁不想过,她没老板娘那般好命,娘家夫家日子都好过,她娘家不成,夫家自己又说了不算!她不靠自己想法子,就只能是一辈子给人干活儿的命,她不混就是想过好日子,为什么偏偏要和她作对! 王翠儿越想越愤愤不平:「我还回去就是了!东西都还在这呢,老板娘拉回去,还是一样用的,为什么一定要把人逼上绝路不可!」 「还回去?你说的可真轻巧,今日的还回去了,那昨日的呢?前日的呢?你偷了我那么多次,早都卖出去了吧,你拿什么还?还有,逼你上绝路的人,是你自己!」 沈鹿竹盯着王翠儿那张不知醒悟的嘴脸,一字一顿地说。 褚义轻怕妻子的背,帮她消气:「不用再跟她废话了。」 接着扭头对褚平说道:「这天也快亮了,直接把人都捆上,一起送到县衙。」 赵成一听乐了:「挺好,也省着咱们去报官之后,回头人家官差还得再来一次抓人,直接送过去,大家都省事儿!」 褚平也乐了,挽着袖子上前:「那还等啥啊,动手吧,早利索喽早回去睡觉啊,兄弟们!」 几人说着就要上前拿人,可把王家几人吓得不轻,王母更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王翠儿她二兄挣扎着,把嘴里的破布吐了出去,大声叫嚷着:「还!还!都能还!别冲动,万事好商量!我们啥都还!王翠儿,你赶紧给我把钱拿出来!」 伴着王家二兄的话音儿,王家其他人都跟着拼命点头,生怕晚了一步,自家就全都进了大牢! 王翠儿此时见对方要动真章的,也怕得很,哪还有什么不忿,也忙不迭地点头:「对,能还,能还!我们肯定都还上,老板、老板娘就绕了我们一家吧!」 「成,那你来说说,偷了几次,偷了多少,不要想着骗人,金银纸都是我们自己做的,做了多少没人会比我更清楚,回去只需和所 有纸元宝的数量一对,差了多少,自然是一清二楚的,这事儿只是需要耗些时间,却也不是什么办不到的难事儿!」 王翠儿知道沈鹿竹说的不是瞎话儿,此时哪还敢诓骗褚家众人,忙一五一十地全都交待了。 不算今天的这些,这段时间王翠儿竟陆陆续续地偷出去了十六打之多! 「王翠儿,我也不多要你的,这十六打纸,一共是十九两零二百文,你今儿把这笔损失补上,我就可以不去报官。」 王翠瞪大了眼睛,她这段时间卖纸给胡家,一共才挣了五两多,再去了分给阿娘的,和花了的,她手里现在顶多能拿出来三两银子,褚家一下就要十九两,这简直是在要她的命! 「十九两?怎么可能那么多!你这简直就是在讹钱!」 「讹钱?」沈鹿竹笑了,真是贼喊捉贼! 「十六打纸,每打十二大张,就是一百九十二张,每张能做二十个纸元宝,就是三千八百四十个,每个纸元宝卖五文,一共十九两二百文,分文不差,你若算不明白,大可以找人去算,我若是多算了你一文,今儿这些金银纸,我就全送你!」 「我拿出来的都是纸,又不是纸元宝!凭什么按纸元宝的价钱算账!」 「就凭你是偷的!要不是被你偷走,那些纸本就该做成纸元宝,放在我铺子里被买走,我按纸元宝的价钱算有何不对?你把这些纸卖给了我们对家,估计是连着折纸的法子一起告诉的,要不要我再给你算算这方子给出去,你要赔我多少?」 「可,那也……十九两我真的拿不出啊!」 王母也哭嚎着:「就算把我们都杀了,连骨头渣子都卖了,我们也给不起啊!」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沈鹿竹话音刚落,褚义几人就要动手,王翠儿吓得连忙喊叫:「让我想想办法,给我点时间,我想办法,肯定把这笔钱还上,求你了老板娘!」 沈鹿竹看着她,淡淡道:「王翠儿,我倒是可以给你出个主意。」 王翠儿见事情有转机,忙不迭地点头:「老板娘你说!」 沈鹿竹轻抬下巴,示意她看向身后牛车上的那些金银纸:「之前你卖给胡家的纸,是怎么卖的?」 「三,三十文一张。」 三十文?沈鹿竹听了简直想翻白眼,真是没有本钱来的,给钱就卖啊,她那金银纸一张的成本可足足有五十文之高呢! 沈鹿竹在心里算了算,随后对王翠儿说道:「这里是四十打金银纸,我按成本算给你,每张是五十文,这些就是二十四两,再加上之前那十九两二百文,一共是四十三两二百文,你把这些再卖给胡家,每张九十文,也刚刚好是四十三两二百文。」 王翠儿有些懵:「你的意思是,是说让我加价把这些卖给胡家,卖了的钱正好够赔给你的,是吗?」 「没错。」 「为什么帮我?」 「送你去坐牢,我的损失也追不回来,还不如这样,你把我的损失补给我,以后不许再来我的作坊,我也放过你这次,怎么样?」 沈鹿竹看着王翠儿,略有些紧张地等着她点头应下。 「好!」 片刻,见王翠儿终于点头,沈鹿竹也在心里悄悄地送了口气,总算把偏航的计划饶了回来,不然她也就只能报官,官差就算抓走王家人,可他们的损失怕是要不回来了不说,最重要的是罪魁祸首的胡家,怎么能让他们全身而退呢! 此时天已大亮,刚开始还扒在王家墙外看热闹的邻里,见院里一直没有什么下文,早就撑不住回去补觉了。 沈鹿竹一行人给王家人松了绑,一起进了王家屋子,等着去了胡 家的王翠儿,带着人过来买纸。 黄良早上刚起身,就被胡顺告知说王翠儿过来了,说是有大事儿要跟他们商量! 黄良急急忙忙地出了屋,就见王翠儿站在胡家院里,上前问道:「大早上的,你最好是真的有啥大事儿!」 「当然是大事儿,我昨儿晚上,从褚家铺子偷了一大批金银纸出来,足足有四十打!」.c 「四十打,你确定?纸呢?」黄良一听瞬间来了精神! 「被我藏起来了,我这次偷了这么多,褚家肯定会发现的,就算不知道是我,我以后也定是不能再去褚家的作坊做活儿了,所以这是最后一次,从今以后咱们就不要在联系了!」 黄良翻了个白眼,心道你既偷不出纸了,没了利用价值,我还跟你联系个屁:「别他娘的废话,赶紧把纸给老子拿来,被褚家发现找过去,就晚了!」 王翠儿想着娘家的亲人,和自己要是不成,就要被关进大牢的可能,深吸了口气,给自己鼓了鼓劲儿:「既然是最后一次,我想多挣些,你们之前给的太少了,这次我冒了这么大的风险,偷出来这么多,三十文一张太少了,我要九十文,九十文一张!」 胡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九十文一张!你丫是不是想钱想疯了?你咋不去抢!」 黄良也怒气冲天地吼着:「王翠儿,你他娘的别给脸不要脸,那纸元宝一个才多少钱,你一张纸就想要我九十文!」 王翠儿心里记着出门前沈鹿竹跟她说的,只要告诉胡家,数量这么大的只可能有这一次了,态度强硬些,胡家一定会同意的。 「我这次偷了这么多,褚家以后一定会看得死死的,再想拿出来一张估计都是不可能的了,你们要是不要,回头我就一把火全烧了!」 胡顺有些不信:「你少吓唬人,好不容易偷出来的,那就相当于是百花花得银子,你能舍得烧了?骗鬼呢!」 大概是被逼到了一定程度,王翠儿知道这次不成,不仅她自己,连娘家就要毁了,始终记得自己要强硬起来,冲着胡顺就怼了回去:「我不烧了,那么多金银纸,难道等着被人发现,等着褚家找上门,把我抓了吗!九十文一张,要不要?就一句话,我现在没时间跟你们磨叽!」 第六十七章 二两银子 「要个屁要,九十文一张你想得到美!」 「你闭嘴!」 黄良呵斥住了胡顺,随后又陷入了沉思,他总觉着王翠儿今儿个,有些不对劲儿,可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这事儿还得容他再想想才成。 王翠儿心里很是焦灼,想让胡家赶紧拿钱买纸,却又不敢表现的太明显,只能装作破罐子破摔的样子:「不买算了,我这就回去烧了它,省着夜长梦多!」 王翠儿嘴上说着,实际却没什么动作,也正是这点让黄良看到后,总觉着这价钱,兴许还有谈的余地。 这般想着,黄良比方才镇静了不少:「行了王翠儿,别装了,真当我们傻得不成?你说要烧了谁能信?你那就是没本的买卖,卖给我们多少你都是挣,真一把火烧了,你屁都不剩,冒那么大险偷出来,就为看个亮不成!」 王翠儿被黄良点破,一时间脑袋空空,只能干巴巴地回着:「你到底买不买?」. 黄良见状更加笃定,王翠儿就是虚张声势,摸着下巴慢条斯理地说着:「你突然把价提了这么高,怎么着也得让我们想想,还有没有的赚不是?」 「那你倒是快些!」 胡顺一听黄良居然还真的要考虑,急得脸通红:「表兄你想啥呢,九十文一张!咱还能有啥赚头!这不明摆着就是抢吗?」 「你知道个屁,哪凉快哪待着去!」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王翠儿有句话说得一点错都没有,她这次搞了把这么大的,基本就是断了他们以后想再找人,从褚家作坊里偷纸的路,所以这次的纸他们必须要拿到手,先把这一笔赚到了再说! 不过,没想到这王翠儿居然还是个有脑子的,她必是自己提前算过了,才要了这么个不尴不尬的价钱! 一张金银纸正好做二十个纸元宝,按褚家铺子卖的价钱,每个五文钱算,就是一百文,她王翠儿一张纸要了九十文,既不至于让他们赔,却也挣不到多少。 回头闹了半天,最后钱都进了她王翠儿兜,真是把算盘打的叮咣响! 好在这王翠儿根本不知道,他们已经用更高的价钱,在镇上找好了收货的铺子! 九十文一张买了它,倒也不是不行,只是相比原来挣的要少上不少,他黄良可不是什么慈善家,凭什么亏了自己,给她王翠儿挣钱,更何况她这本就是没本的买卖,未免也太贪了些! 「想好了没有,到底买不买?」王翠儿催促着。 「买自然是要买的,不过你这九十文一张的价钱太贵了些,我们买到手就是个亏!要还是三十文你铁定是不干,这么着,咱们各退一步,五十文一张。」 还不等王翠儿说啥,胡顺先炸了庙:「五十文?表兄你疯了?直接给她翻了快一倍!」 黄良白了胡顺一眼,不过这次倒是没说什么,心道这样也好,有胡顺在一旁咋呼着,说不定压价还能更顺利点。 「不可能!九十文,一文都不能少!」王翠儿没想到对方竟直接给砍掉了一半下去,胡家这边,她要是凑不够那些钱,剩下的岂不是都得她们自己掏! 黄良板起了脸,语气轻蔑地嘲讽:「王翠儿,做人不要太贪心,你个没本的买卖,还想靠着这,赚回去个金山银山不成?」 「你不要欺人太甚!」 「王翠儿,你别给脸不要脸,你个没本的买卖,还想到我家来空手套白狼!」 胡顺见方才插话,黄良没说什么,便又肆无忌惮起来。 一方面是来自褚家的压力,一方面是胡家的不肯就范,王翠儿被逼的彻底没有了理智:「没错!我就是没本的买卖,一把火烧了我也不赔啥!烧成灰也不可能便宜了你胡家! 不就是偷东西坐牢嘛?我王翠儿要是被抓了,你们也都别想好,我偷褚家的纸都是被你们逼的,到时候大家一起坐牢,谁都别想跑!」 王翠儿吼完就不管不顾地跑了出去,黄良被吓了一跳,顾不上想太多,只以为王翠儿是偷了东西后,做贼心虚,害怕褚家万一报官,官差查到是她偷得,才会如此反常。 黄良怕王翠儿一冲动真的把纸都给点了,又怕她吓成这样,到时瞒不住被人发现,真把自己给供出来,忙让胡顺追了出去。 二人好不容易把王翠儿又拉回了胡家院子,待她平静后,才又商量道:「你看你,急的什么劲儿!什么坐不坐牢的,咱们可都是一条船上的,咋能自己人互相拆台!价钱你觉着不合适,咱们再商量就是了。」 其实王翠儿刚刚一冲出去也后悔了,不卖给胡家金银纸,她上哪去弄那四十多两银子去,她可不想真的去坐牢! 好在正后悔着,就被追出来的胡顺给拽住了,王翠儿眼下已经冷静了不少,就算不能九十文卖给胡家,能卖多一点是一点也成啊,总比全都要自家来出的强,她打死都不能去坐牢! 王翠儿稳了稳心神:「五十文是肯定不行的。」 「可九十文确实太多了,那纸元宝你也知道,五文钱一个,再加上折纸请人要费的工,一张纸九十文,我是一文钱都不挣!你怎么着也得让我,一张纸挣个十文八文的吧!」 王翠儿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样的,可又不愿往下降太多:「那,八十五文一张。」 「六十文一张。」 「八十,不能再少了!少了我宁可烧了!」 这很有可能是他们在找到褚家的秘方前,能弄到手的唯一一批金银纸,要是错过去了,镇上谈好的买卖就黄了不说,下次还不知道要等多久! 黄良心想少挣点就少挣点吧,总比一文没有的强!一咬牙点头应下:「成!八十文就八十文!」 「表兄!不行!这也太贵了!」胡顺没想到黄良竟然这么轻易就答应了,忙上前阻拦,可黄良已经想好了的事儿,哪能听他的。 黄良带着又被他骂了一顿的胡顺,跟着王翠儿到王家院子,取了那四十打金银纸,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当时就点了三十八两零四百文交给王翠儿。 待黄良和胡顺走后,这笔钱又被王翠儿交给了沈鹿竹,差了四两零八百文,王翠儿之前卖纸,一共挣了不到六两,她前前后后给了王母二两,自己花了些,现在手里还有三两。 王翠儿本想着自己这三两再加上她阿娘手里的二两,算在一起刚刚好,结果事到临头,却在王母身上出了岔子,她阿娘说什么都不肯拿出那二两银子! 「不成!不是说你把纸卖给胡家,回来的钱就正好赔给她们,现在做什么又要拿我的钱?」 王母死命地抵住自己屋子的门,就是不让王翠儿进屋拿钱。 「阿娘,我不是同你说了,没能卖上九十文,卖得八十文,差了四两多,我现在手里只剩三两了,之前女儿给你的那二两,凑在一起就正好了,阿娘!」 王翠儿只能和王母又解释了一遍,可无论她怎么解释,说了多少遍,王母就是不肯把那到手的二两银子,再拿出来! 王母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似的,说什么都不行:「不成,不成!那是你的事儿,是你没本事!你自己没卖到,凭啥拿我的钱!你去跟褚家说说不就成了,他们家大业大的,已经拿了那么多了,哪里还差那二两银子!」 「阿娘!你怎么能这样!」 正当母女二人僵持不下之际,一个意想不到,却又并不陌生的人,进了王家的院子,直奔堵在房门前的母女。 「这又是在做什么?」 「相公?」王翠儿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人,来人正是昨儿半夜跑回了靠山村的董山! 董山面对王翠儿的激动,许是还有些生气,没有给出太大的反应,而是继续问她,昨日的事儿,解决了没有。 王翠儿一五一十地将董山走后的事儿,都说给了他听。 董山听后,看着王母和泪流满面的王翠儿沉默了许久,随后从怀里掏出了个荷包,王翠儿认得,那是她婆母平日存钱的那个荷包,怎么…… 董山,从荷包里拿了二两银子出来,递给了王翠儿:「你拿去,先把褚家的钱给人家还了吧。」 「相公,这不是阿娘的?」 「是阿娘的那个荷包,我回去后跟阿爹阿娘全都说了,是阿爹阿娘说,谁能一辈子不犯错,你到底是我们董家的媳妇儿,是孩子的阿娘,猜到这事儿可能要赔给人家银子,让我把这些拿来,看看能不能帮衬上什么。」 王翠儿听了董山的话,哭得不能自己,她亲阿娘不肯把她给的银子拿出来救命,最后却是因自己蒙羞的婆家送来了救命钱! 「相公,我……」 「我只问你一句遍,今后你能改吗?咱们俩还能好好过日子吗?」 王翠儿忙不迭地点头:「我一定改,我以后再也不做这种缺德事儿了,我好好跟你过日子!」 「我虽然没啥本事,但是不会短了你跟孩子的吃穿的,这是最后一次,只要你改了,咱们就还跟以前一样!」 「我改,我一定改!我再也不贪心,不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王母见有人送钱过来,不用动她的银子了,顿时心情大好:「翠儿你还哭啥哭,赶紧把钱拿来,给人家褚家的还上啊,赶紧把这事儿解决了,从昨儿半夜折腾到现在,你不累咋地!」 董山把银子放到了妻子手里,冲她点点头:「去吧,先去把正事儿办了,然后咱们回家。」 王翠儿给沈鹿竹还了钱,朝着褚家众人深鞠了一躬:「老板、老板娘,对不起,都是我一时贪心,给你们添了这么大的麻烦。」 沈鹿竹见王翠儿这般,又目睹了刚才王母和董家完全不同的两种反应,心中很是唏嘘:「你以后……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吧。」 沈鹿竹和褚义等人走出王家院子的时候,听见同样要跟丈夫回家的王翠儿,对着王母说了一句:「阿娘,我以后便不再是王家的女儿了!」 第六十八章 管事 黄良和胡顺从王家拉回那四十打金银纸后,便飞快地招上来一大批女工,打算在短时间内,就把这些金银纸都做成纸元宝。 想趁着镇上的铺子打听到纸元宝的真实情况,改变主意之前,先挣他一大笔! 黄良想要加急赶工,就不得不延长女工们每天的工作时长,提高女工折纸的速度,最好的选择就是全招成手,而做纸元宝的成手,除了一个王翠儿,其余的都在褚家的作坊里。 不得已黄良只能开了个比褚家高出许多的工钱,希望能从褚家的作坊,多撬走几个成手的女工过去。 还真别说,确实有三个人禁不住银子的诱惑,和沈鹿竹这边提了辞工的事儿,扭头就去了五方村的胡家! 经过这次王翠儿和被胡家挖人的事儿,沈鹿竹对作坊的经营管理,开始有了不同于以前的想法。 褚义端着洗脚水一进屋,就见妻子又在那,对着几张纸写写画画的,最近几日都是这般,看上去又不像是新的纸钱样式,有些好奇:「阿竹这画的是什么?」 沈鹿竹此时正趴在他们屋里的炕上,对着面前的纸冥思苦想,听到褚义的问话,把面前的纸转了个方向。 对着褚义,指着那上面的条条框框,对他解释着:「我想做一本台账出来,以后放在纸元宝作坊那边用,这样既方便咱们以后了解作坊实际的加工情况,也能避免再有像王翠儿这样的事儿发生,只是有些地方还没有想好,你快帮我看看!」 褚义双手撑在炕沿两边,低头细看妻子做的那个叫「台账」的东西,上面被区分出了两大区域,看得出来,一边是登记裁纸组信息的,另一边是登记折纸组信息的。 沈鹿竹在上面详细的列出了所有需要填写的信息点,譬如各组领取到的张数,裁成小纸或做成纸元宝的个数,当天剩余了多少,又损耗了多少,最下面还标记了书写日期和经手人签字的地方。 褚义看了看,觉着这个「台账」确实是不错,所有的信息点都一目了然,确实像沈鹿竹说的那般,很容易就能知道今天出了多少货,纸张数量有没有出入。 「我觉得已经很好了,只是……」 「只是什么?」 褚义看着手肘支在炕上,双手托着下巴的妻子,怎么瞧都觉着可爱地紧,笑着轻捏了下她的鼻子:「阿竹,那些女工怕是不识字的。」 沈鹿竹愣了愣:「啊!对啊!」 自己怎么就忘了,这是在古代啊,虽然大乾推崇读书识字,可那也只是针对男人和一些家里殷实又开明的女子,他们家作坊的女工,很显然不在这个范围内。 沈鹿竹低头看着自己设计了好几天的台账,像泄了气的皮球般摊在炕上:「那我岂不是白弄了,本来还想着做好这个,新招来的四个女工估计也已经上手了,正好一起梳理下以后的流程。」 将炕上的纸笔都收了起来,褚义拉起还摊在炕上,看上去有些丧丧的妻子,帮她脱掉袜子,再挽起裤脚,又试了下见水温正好,这才轻拍妻子的脚腕,示意她泡脚,随后自己起身坐在妻子身侧。 撒娇星人沈鹿竹,平时是没有机会创造机会也要往褚义身上赖一赖的,更何况现在现成的机会,怎么可能错过! 沈鹿竹顺势就瘫软在了褚义怀里,嘴里哼哼唧唧地,脚丫子百无聊赖地搅动着盆里的水。 见妻子沮丧成这个样子,褚义拥着她轻哄:「女工们不识字,又怪不得你,咱们找个识字的就好了。」 「找个识字的?」沈鹿竹仰起头看向褚义,什么意思?难道以后招工还得要求人家识字不成,做个纸钱而已,不至于的吧。 褚义一看妻子的表情就知道她八成是想偏了,忙笑着解释道:「找 个识字的人来写这个台账,顺便也可以监督核对。」 「褚义,你是说咱们请一个管事,就像林记的造纸作坊那般?」 「倒也不用像林记的李管事那般,负责整个作坊的经营,只需要记账,再核对好每天的数就成了。」 沈鹿竹兴奋地从褚义怀里坐起身:「对啊,这样也可以防止有人监守自盗的情况,咱们是不是也还可以把各组的组员定死,再分别选一个组长出来,负责监督管理,再由这个管事来和各组组长交接对账。」 沈鹿竹想了下前世那些公司的管理模式,这种分级管理似乎比较适合现在的他们,有人负责监督管理了,也能在一定程度上,避免像之前那样的吵架、偷窃事件的发生。 「那咱们明天就散消息出去,不拘男女,只要识字会算就成。」 「听咱们阿竹的。」 说要找个识字会算的管事,结果还没等小两口把消息散布出去,正跟褚平说着,让他帮忙找些村里的闲汉,让人帮着传播一下,就有人毛遂自荐了。 正是闲来无事,坐在铺子里和小辈们闲聊的褚三叔! 「哪还用出去找什么人,外人不知根知底的,还要担心会不会坑骗了咱们。我去给你们管着不就成了。」 褚三叔早就想帮侄子小两口做点什么了,只是奈何自己腿脚不方便,只能叮嘱闺女儿秀秀多去帮忙,眼下可算有了机会,咋还能让侄子去外面找人。 褚平正努力记着堂兄堂嫂说的几个重要的点呢,一听褚三叔说的,一时有些懵住:「可是堂叔……」 「识字,会算,我哪个不行?」 「那倒没有。」 褚义不想劳累自家三叔,刚想劝阻,就也被褚三叔挡了回来:「怎么,这作坊的管事,还非得能跑能跳的不成?」 见褚义和褚平都被三叔怼了回来,沈鹿竹细想了想,觉着要是三叔帮着管理作坊,说不定还是个好事,于是便笑眯眯地应了下来:「我觉得挺好的,有三叔管着,是最放心不过的了,就是要麻烦三叔替我们费心了!」 「一家人,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左右我闲着也是闲着。」 褚义见妻子应了,知道沈鹿竹肯定是有她的理由,虽还有顾虑倒也没再出言反对。 等褚三叔心满意足地出了铺子,沈鹿竹才对褚义说了下自己的想法:「三叔估计是觉着整日闲着有些无聊,才总想着帮忙干点啥,咱们要是总小心翼翼地怕累到三叔,怕他不方便反倒不好。 我怕这些对三叔来说,都是过度的关注和照顾,反倒像是总在提醒他的不同一样,还不如顺了三叔的心思,让他做些愿意做又力所能及的事儿,三叔觉着开心更重要不是吗?」 良久,褚义点了点头,不得不承认,妻子的心思要更细腻,说的也都是对的,他们若是太小心翼翼地对待三叔,三叔可能反倒会觉着不舒服。 定下了以后由褚三叔帮忙管理作坊后,沈鹿竹又按设想的和三叔一起,从十名女工里,选了三名组长出来,之后又和所有女工签了协议,规定了双方的责任和义务,最重要的是对作坊里的一切,都不能对外透露,违者要追究责任和索要赔偿。 不久就出了十月十五,寒衣节的这波纸钱买卖的旺季也跟着过去,就在五方村的胡家还在抓紧一切时间,抢着做纸元宝的时候,褚家众人迎来了褚礼的十岁生辰。 褚义生辰时,沈鹿竹做的牛奶布丁蛋糕大获成功,并且得到了褚义的十分好评,眼下褚礼的生辰,有了上次的经验,沈鹿竹这次做了个更大的出来,褚礼毕竟还是个小孩子,相比褚义也更爱吃甜的,所以这次的蛋糕沈鹿竹放了更多的糖,来调味。 阿嫂前几日就同他说了 ,生辰会给他做一个叫做「生辰蛋糕」的好吃的,中午学堂一放学,褚礼就急匆匆地往家跑,等看见桌子上放着的那个大蛋糕的时候,可把他高兴坏了! 褚礼中午不仅吃到了,想象了好几日的蛋糕,还收到了兄长特意给他做的礼物,褚礼坐在兄嫂中间,别提有多开心了,一会看看阿兄,一会看看阿嫂,觉着自己简直就是最幸福的小孩子! 一家人正吃着午饭,突然听见院外似乎有什么动静,还不等出门查看,堂屋的门就被大力从屋外推开了。 褚家堂屋的众人一齐向门外望去,只见褚芳头发凌乱,惨白的脸上挂满了泪痕,不断地抽泣着。 「堂弟,弟妹!你们救救我吧,一定要救救我们一家老小啊!」 褚芳哭嚎着已经进了屋,拉着沈鹿竹和褚义不停地喊着让他们救命,别说褚义小两口了,就连褚阿爷和褚阿奶都被她哭懵了。 「褚芳,你先别哭了!把话说清楚,你这到底是咋了?」褚阿爷虽一向同孙女不亲近,可到底是自家的子孙,造成这样,怎么能不闻不问。.. 「是啊芳儿,你倒是好好说啊,你这样谁能听懂你啥意思?」褚阿奶拉过了杵在小两口面前的褚芳,让她坐在椅子上好好说。 褚芳坐在椅子上哭得不能自己:「阿爷,阿奶,出事儿了,出大事儿了!马武他把邻村的刘生给打残了,刘家带了一帮人抬了刘生过来,把家里给围了,说是不给钱治好了刘生,就要捉了我家马武去偿命!」 第六十九章 绝路 褚芳不管不顾地一顿哭嚎,沈鹿竹听着有些懵地看向身旁的褚义,马武、刘生的,这都是谁啊? 他们打架出了事儿,褚芳做什么一进屋就让褚义和自己救救她? 褚义往后仰了仰身子,绕过褚礼凑到沈鹿竹耳边轻声解释:“马武就是堂姊的丈夫。” 沈鹿竹了然地点点头,自打分家后,褚芳回老宅的次数十个指头都数得过来,上次想撬了赵成做纸钱的活儿没成之后,回来的就更少了,平日家里也没人提起褚芳的事儿,也难怪沈鹿......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第六十九章 绝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章 回头草 还不等褚义把话说下去,褚阿奶先白了褚三叔一眼,抢白道:“老三啊,你这动不动就散银子的毛病能不能改改?不知道的还以为咱家多富呢!” 这次是,上次褚义下聘礼的时候还是,动不动就几两几两地往外拿,就算是他自个的私房钱,她这阿娘也管得了! “阿娘……” “怎么,我说的不对?你自己现在什么情况,自己不清楚?跟以前能比,咱家跟以前能比?顾好你自己就成了,少操心别人!” 好不容易有人肯帮......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第七十章 回头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一章 上褚家!好好会会他们 黄良此时正坐在胡家的厢房,边喝着茶边享受着小妾喂过来的糕点。 上次回镇上卖了纸元宝后,他就顺便把最得宠的小妾,一起接到了五方村的胡家,反正最近自己都要在这边挣钱,还是接过来方便。 见胡顺领了自家杂货铺子的伙计进屋,黄良还有些纳闷:“这大白天的,你不好好在铺子里卖货,跑这儿来干屁!” “老板,不好了!咱铺子让一帮人砸了个稀烂,眼下人家正在镇上到处找你呢!” 伙计边说边擦了擦头......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第七十一章 上褚家!好好会会他们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二章 出气 沈鹿竹自从做了这个局开始,就预料到了今天的情形,胡家早晚会发现那批纸有问题,第一时间一定会找卖给他们金银纸的王翠儿算账,而王翠儿也必定承受不住胡家的怒火,供出自己只是早晚的事情! 所以当沈鹿竹听见“嘭”的一声,门被用力地推开,见黄良和胡顺一前一后走进来的时候,脸上一点意外和惊恐的表情都没有。 黄良仔细地打量着柜台后坐着的女人,上次他来褚家打探情况,只注意到这女人长的很漂亮,其他的倒是没......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第七十二章 出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三章 证人 “啥?” “你听见褚家的小子说啥了吗?他说那不能烧的纸是他家的!” “褚家的该不会真故意坑了胡家的吧!” 褚义淡淡的一句话,顿时在人群里炸开了锅,凑热闹的人们纷纷开始议论了起来! 黄良目瞪口呆的瞪着面前淡定的男人,实在搞不懂,他怎么能这么轻描淡写地就把这事儿说了出来! 胡顺一听褚义的话,趁着黄良发楞的瞬间,一下挣脱了他还按着自己的手,嚷道:“你们家终于肯承认了是吧!就......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玄幻,爽文, 仙侠,脑洞,穿越, 雪中,同人,都市, 一剑,奇幻,逆天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第七十三章 证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四章 请客 沈鹿竹的话,在旁人听来似乎没有什么问题,不仅如此,大部分围观的人,还会觉得这褚家的态度如此坦荡,定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可听在所有知情人的耳朵里,这话就全变了味! 先是王翠儿和董山,除了褚家人,他们该是最清楚整个事件的人了,事情过去了这么久,再傻得人也把前因后果想的七七八八了。 王翠儿刚反应过来自己是被两家利用了的时候,还是很接受不了的,好在董山一直都有开导她。 胡家人是活该......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仙侠雪中都市,玄幻奇幻武侠,土豆剑来热血,全军列阵邪神逆天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第七十四章 请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当年的秘密 褚家老宅从清晨就开始不断地有人进进出出,有来送肉送鱼的,有来帮忙来搬桌椅的,还有胖婶儿组织的那一群,赶来支援褚家灶房的大娘婶子们。 褚阿奶对沈鹿竹要花五六两银子,请村里人吃饭的事儿意见颇大。跟褚阿爷嘀咕着,都是一群闲的没事来瞧热闹的,哪就能帮上什么忙了,至于的要这么兴师动众的请吃饭嘛?村里谁家娶媳妇也没见这么办席的,真是不会过日子! 褚阿奶瞧不顺眼,自然就不可能过来跟着一起忙活儿,别说在灶房下厨了,就......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都市穿越,同人玄幻,一剑青鸾热血,剑道第一仙仙侠脑洞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当年的秘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都别好 次日晌午,褚大伯家院子里,李氏正从院子的角落里往灶房抱柴火,打算生上火做午饭,就听身后院门被人推开了,回身一见是褚芳,李氏瞬间皱起了眉头,不冷不淡地打了声招呼:“小姑子又来了。” 褚芳又不傻,李氏就差把“烦人”两个字刻在脸上了,怎么可能看不出她对自己的不待见,可她不仅跟看不见似的,反而笑得越发灿烂了。 “呦,嫂子干活儿呢,这是要做中饭了?那你可多做些肉菜,我今儿个晌午就在家吃了,嫂子你忙着,我进屋找阿......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都别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贼心不死 褚大伯和王氏几乎是一夜都没怎么合眼,一会气李秀才家的欺骗,一会儿想着褚芳说的,万一褚仁的科举路真的就止步于此了怎么办,一会儿又开始琢磨,怎么跟褚阿爷阿奶提再合家的事情,一会又畅想上了之后的好日子! 次日清晨,褚大伯两口子更是连早饭都顾不上吃,穿了衣裳就往褚家老宅赶去,都等不及褚阿爷跟褚阿奶起身,就直接闯进了正房,絮絮叨叨说了一早上,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褚阿爷觉着他们简直就是在胡闹,分家那是小事儿吗?当......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仙侠同人玄幻,一剑武侠都市,雪中盖世土豆,全军列阵爽文热血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贼心不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守株待兔 沈鹿竹闻言忙接过小宝抱在怀里,拉着蒋娟在柜台里坐下,又让一旁的褚礼赶紧去叫褚义过来,自己则安抚着蒋娟的情绪:“没事儿了表妹,你到家了,现在安全得很,别怕!你跟表嫂详细说说,王铁成是怎么堵你的,他都说了些啥?” “表嫂,他为啥就不肯放过我跟小宝,之前他就在来送纸钱的路上拦过我一次了,我说要告诉表嫂你和表兄,说要报官抓他,把他给吓跑了,之后阿全知道了这事,就替我送了好长一段时间的纸钱。” “你做得对,咱们......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仙侠雪中奇幻,爽文都市,脑洞邪神,玄幻一剑知白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守株待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死性不改 “不,不抓我?”王铁成被彻底搞懵了,刚不是还说一道去,他们也要报官的嘛,这,怎能又不抓他了! “是啊,你不都说了,咱们当初说好的,现在你们王家都已经兑现承诺了,我们也不是那小人啊,总不能比你人品还差了去?不过嘛……” 又是“不过”之后就没了下文!王铁成暗暗吐槽,这两口子说话能不能不总大喘气啊,也顾不得沈鹿竹的冷嘲热讽,连连追问:“不过啥,到底不过啥啊?” 沈鹿竹扭头看向丈夫,褚义也默契地接过话头,替犯懒......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仙侠雪中武侠,同人土豆,全军列阵剑来热血,搞笑奇幻烽火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死性不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章 死性不改(二) 原本在屋子里做着银票纸钱的蒋娟,听她阿娘提起方才王铁成和王婆子来过,十分的诧异,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阿娘你说谁来了?” “王家那娘俩呗,也不知道突然间抽了什么风,大晌午的,非说是来看小宝来的,跟他们家离了这么长时间了,以前怎么没见他们谁来看过孩子,这好不容易上个门,连个糖块都没说给孩子拿一块,真是绝了!” 崔姨母边哄着小宝躺下午睡,边跟闺女儿吐着槽,当初真是瞎了眼了,才选了这么户人家结亲! 要说王婆子......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仙侠同人玄幻,奇幻都市,雪中爽文,穿越武侠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第八十章 死性不改(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一章 相看 “都说了这事儿不怪你,怎么还一个劲儿地往自己身上揽责任。就算没有王铁成,也还会有李铁成、赵铁成,只要有姓黄的这种人在,这种事儿就断不了。倒是你,不仅这王铁成,就连这王家都没什么好人,以后尽量远离他们才好!” 蒋娟笑着朝沈鹿竹点头应道:“表嫂放心吧,以后不管他们再说什么,都不会再让他们进我们蒋家院子一步了,小宝我也不打算让他们见了,反正那家也没一个人是真的想来看孩子的!” “咱们小宝也不稀罕他们来看!”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仙侠玄幻脑洞,雪中武侠热血,土豆都市,全军列阵剑来同人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第八十一章 相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二章 说动 褚平的亲事进行得很是顺利,双方对彼此家里都还满意,两个当事人也没有反对意见,很快就在韩媒婆的张罗下,走了提亲和问名两礼。 从河西村唐家回来没两天,褚平他阿娘钱氏就约着沈鹿竹陪着自己,连同做媒的韩婆子一起去了一趟栖禅寺,为褚平和唐玉珍测字纳吉。 虽说都是成亲一年多的人了,可沈鹿竹还真是头一次,亲身参与到这纳吉的流程里来,头天晚上就显得有些小兴奋,拉着褚义絮絮叨叨地说了许久。 “褚义,你说咱们俩都是成过亲的......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脑洞同人,玄幻仙侠穿越,热血武侠,雪中爽文盖世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第八十二章 说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三章 案发 曹县尉深鞠了一躬,将所了解到的情况,一五一十地汇报给辛县令:“今儿一早,当班的捕头接到主街上长乐赌坊老板的报案,说是昨儿后半夜关店清算的时候,发现账房收到了一百多两的假银票,还将证物一同拿了过来。” 曹县尉说着将怀里的几张银票掏出,递给坐在书案后眉头紧锁的辛县令查看,随后继续汇报:“之后又有西江酒肆、吉祥轩酒楼和几个在东大街把小食摊子的老板,陆陆续续来报案说收到了假银票,眼下丁捕头正在详细询问几位店......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玄幻一剑青鸾,穿越脑洞,仙侠同人武侠,雪中爽文元尊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第八十三章 案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三章 案发 曹县尉深鞠了一躬,将所了解到的情况,一五一十地汇报给辛县令:“今儿一早,当班的捕头接到主街上长乐赌坊老板的报案,说是昨儿后半夜关店清算的时候,发现账房收到了一百多两的假银票,还将证物一同拿了过来。” 曹县尉说着将怀里的几张银票掏出,递给坐在书案后眉头紧锁的辛县令查看,随后继续汇报:“之后又有西江酒肆、吉祥轩酒楼和几个在东大街把小食摊子的老板,陆陆续续来报案说收到了假银票,眼下丁捕头正在详细询问几位店......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玄幻一剑青鸾,穿越脑洞,仙侠同人武侠,雪中爽文元尊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第八十三章 案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四章 在一起,就够了 周围的人一听这话儿,都被吓了一跳,褚平他阿娘钱氏最先反应了过来,忙上前追问:“这位官爷,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我这侄子跟侄媳妇儿可是好人啊,怎么可能骗人钱呢,这,这是不是搞错了啊!” “好人坏人,到时县令大人自会有定夺!” 钱氏觉着官差头头这话儿,就是不信自己的意思,县令定夺!没那不就是要把人带走嘛,到时屈打成招了可咋整!连忙向四周围观的乡亲们求助:“这可咋办啊!这不是冤枉人嘛,俩孩子就是卖个纸钱,这......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仙侠雪中都市,土豆武侠邪神,全军列阵同人玄幻,一剑青鸾爽文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第八十四章 在一起,就够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四章 在一起,就够了 周围的人一听这话儿,都被吓了一跳,褚平他阿娘钱氏最先反应了过来,忙上前追问:“这位官爷,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我这侄子跟侄媳妇儿可是好人啊,怎么可能骗人钱呢,这,这是不是搞错了啊!” “好人坏人,到时县令大人自会有定夺!” 钱氏觉着官差头头这话儿,就是不信自己的意思,县令定夺!没那不就是要把人带走嘛,到时屈打成招了可咋整!连忙向四周围观的乡亲们求助:“这可咋办啊!这不是冤枉人嘛,俩孩子就是卖个纸钱,这......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仙侠雪中都市,土豆武侠邪神,全军列阵同人玄幻,一剑青鸾爽文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第八十四章 在一起,就够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五章 诬陷 褚义和沈鹿竹先被带到了镇上,随后才坐上了马车,随着官差一起返回了行安县县衙。沈鹿竹两辈子第一次徒步走了那么远的路,整个人累得不行,仿佛双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脚底板也一直在隐隐作痛,要不是褚义全程一直在搀扶着自己,怕是早就累瘫在半路上了。 一到县衙,沈鹿竹便被临时带到了一处偏僻的小房间里,由专人把守,而褚义则被单独带去了堂前问话。 沈鹿竹焦急地等在屋里,每一秒钟都像一个世纪般那样难熬,也不知官差将自己和......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仙侠雪中都市,玄幻奇幻穿越,土豆一剑脑洞,全军列阵青鸾剑仙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第八十五章 诬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五章 诬陷 褚义和沈鹿竹先被带到了镇上,随后才坐上了马车,随着官差一起返回了行安县县衙。沈鹿竹两辈子第一次徒步走了那么远的路,整个人累得不行,仿佛双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脚底板也一直在隐隐作痛,要不是褚义全程一直在搀扶着自己,怕是早就累瘫在半路上了。 一到县衙,沈鹿竹便被临时带到了一处偏僻的小房间里,由专人把守,而褚义则被单独带去了堂前问话。 沈鹿竹焦急地等在屋里,每一秒钟都像一个世纪般那样难熬,也不知官差将自己和......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仙侠雪中都市,玄幻奇幻穿越,土豆一剑脑洞,全军列阵青鸾剑仙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第八十五章 诬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六章 牢狱之灾 没一会儿,沈鹿竹和褚义又被带出了那间小屋子,被官差带着一路穿过县衙内院,最终来到县衙内的牢房前。 褚义握紧妻子紧张到发抖的双手,看着满眼忧心与害怕的妻子,再一次后悔自己没能阻拦妻子跟来,沈鹿竹此时也是思绪万千,之前都有的镇静,在这座阴森灰暗的建筑面前全都土崩瓦解! 最担心的还是要来了吗?刚刚她还以为已经减轻自己跟褚义的嫌疑了,大人们是不是打算就用他跟褚义来顶罪了? 迈向牢房的每一步,都显得漫长又沉重,沈......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仙侠雪中爽文,脑洞万相,土豆全军列阵穿越,玄幻一剑同人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第八十六章 牢狱之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六章 牢狱之灾 没一会儿,沈鹿竹和褚义又被带出了那间小屋子,被官差带着一路穿过县衙内院,最终来到县衙内的牢房前。 褚义握紧妻子紧张到发抖的双手,看着满眼忧心与害怕的妻子,再一次后悔自己没能阻拦妻子跟来,沈鹿竹此时也是思绪万千,之前都有的镇静,在这座阴森灰暗的建筑面前全都土崩瓦解! 最担心的还是要来了吗?刚刚她还以为已经减轻自己跟褚义的嫌疑了,大人们是不是打算就用他跟褚义来顶罪了? 迈向牢房的每一步,都显得漫长又沉重,沈......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仙侠雪中爽文,脑洞万相,土豆全军列阵穿越,玄幻一剑同人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第八十六章 牢狱之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七章 法不责众 褚阿奶闻言一愣,本以为长子两口子是又回来说归家的事儿的,结果竟然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前前后后磨叽了快一个月的事儿,怎么突然说不急就不急了? 褚阿奶一时间脑子还没转过来,褚阿爷可不糊涂,知道这是长子两口子见褚义出事儿了,怕现在归了家反倒连累了褚仁,不过是个借口说辞罢了,不过这样也好,不管怎么样也得保住褚仁不是?褚仁才是褚家今后翻身的指望,不能因为这些破事被耽搁了。 褚阿爷敲了敲手里的烟袋,吸了两口:“知道......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仙侠雪中爽文,玄幻都市,同人土豆,全军列阵邪神搞笑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第八十七章 法不责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七章 法不责众 褚阿奶闻言一愣,本以为长子两口子是又回来说归家的事儿的,结果竟然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前前后后磨叽了快一个月的事儿,怎么突然说不急就不急了? 褚阿奶一时间脑子还没转过来,褚阿爷可不糊涂,知道这是长子两口子见褚义出事儿了,怕现在归了家反倒连累了褚仁,不过是个借口说辞罢了,不过这样也好,不管怎么样也得保住褚仁不是?褚仁才是褚家今后翻身的指望,不能因为这些破事被耽搁了。 褚阿爷敲了敲手里的烟袋,吸了两口:“知道......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仙侠雪中爽文,玄幻都市,同人土豆,全军列阵邪神搞笑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第八十七章 法不责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八章 心思各异 蒋娟大抵是这世上,最不愿和王铁成再有任何接触的人了,可眼下胡家的路子行不通,褚义跟沈鹿竹又已经被带走一天一夜了,蒋娟已经没有了什么犹豫的余地,顾不得许多,从五方村出来,便直奔着王家去了。 与胡家一样,王家此时也是大门紧闭,好似全家都出了院门的样子,蒋娟在门外砸了许久的门,都没见有人出来应声。 蒋娟不死心,蹲坐在王家院外的柴火垛旁守着,总觉得这王家定是和胡家一般,是听到风声躲了起来,从日头高挂到日落西山......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仙侠玄幻奇幻,雪中同人穿越,剑仙热血,都市盖世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第八十八章 心思各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八章 心思各异 蒋娟大抵是这世上,最不愿和王铁成再有任何接触的人了,可眼下胡家的路子行不通,褚义跟沈鹿竹又已经被带走一天一夜了,蒋娟已经没有了什么犹豫的余地,顾不得许多,从五方村出来,便直奔着王家去了。 与胡家一样,王家此时也是大门紧闭,好似全家都出了院门的样子,蒋娟在门外砸了许久的门,都没见有人出来应声。 蒋娟不死心,蹲坐在王家院外的柴火垛旁守着,总觉得这王家定是和胡家一般,是听到风声躲了起来,从日头高挂到日落西山......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仙侠玄幻奇幻,雪中同人穿越,剑仙热血,都市盖世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第八十八章 心思各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九章 进县报官 “放开你?我跟我阿姊可是在这蹲你好几天了,怎么可能放了你!”蒋全说着将王铁成的双手拧在身后,一手勒紧他的手腕,一手抓起他的后衣领,一个用力直接将人从地上拎了起来! “你们蹲我干啥?我最近又没招惹过你们!” 王铁成双手被反扣着,很是不爽地扭动着,想要挣脱蒋全的束缚,奈何实力悬殊,挣了半天人仍被蒋全捏在手里,微丝未动。 蒋娟怕过会儿有人路过被看见不好解释,忙跟蒋全一起,推着王铁成进了旁边一处隐蔽的小路里。 “......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仙侠同人武侠,雪中剑来盖世,玄幻烽火盖世人王,土豆全军列阵穿越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第八十九章 进县报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九章 进县报官 “放开你?我跟我阿姊可是在这蹲你好几天了,怎么可能放了你!”蒋全说着将王铁成的双手拧在身后,一手勒紧他的手腕,一手抓起他的后衣领,一个用力直接将人从地上拎了起来! “你们蹲我干啥?我最近又没招惹过你们!” 王铁成双手被反扣着,很是不爽地扭动着,想要挣脱蒋全的束缚,奈何实力悬殊,挣了半天人仍被蒋全捏在手里,微丝未动。 蒋娟怕过会儿有人路过被看见不好解释,忙跟蒋全一起,推着王铁成进了旁边一处隐蔽的小路里。 “......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仙侠同人武侠,雪中剑来盖世,玄幻烽火盖世人王,土豆全军列阵穿越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第八十九章 进县报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章 进县报官(二) 蒋娟总算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说给了丁安,盼望着丁安能赶快将胡家的人都抓起来,早日还褚义和沈鹿竹一个清白。 “你是说,是你那前夫从你这看到了褚家的印板,然后将这些告诉了胡家,是胡家做了现在这个跟银票一样的纸钱的?” 蒋娟拼命地点头:“没错,都是那胡家做的,他们给表兄表嫂的铺子捣乱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之前也找人去表嫂的作坊里偷过东西,还找过我们这些给铺子里做活儿的人,就是想撬了表嫂他们的纸钱生意!” “这些事......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仙侠雪中爽文,脑洞万相,穿越热血,土豆剑仙全军列阵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第九十章 进县报官(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章 进县报官(二) 蒋娟总算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说给了丁安,盼望着丁安能赶快将胡家的人都抓起来,早日还褚义和沈鹿竹一个清白。 “你是说,是你那前夫从你这看到了褚家的印板,然后将这些告诉了胡家,是胡家做了现在这个跟银票一样的纸钱的?” 蒋娟拼命地点头:“没错,都是那胡家做的,他们给表兄表嫂的铺子捣乱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之前也找人去表嫂的作坊里偷过东西,还找过我们这些给铺子里做活儿的人,就是想撬了表嫂他们的纸钱生意!” “这些事......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仙侠雪中爽文,脑洞万相,穿越热血,土豆剑仙全军列阵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第九十章 进县报官(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一章 失踪 王铁成自打丁安一行人走了之后,便陷入了沉思,一直在琢磨那位官差大人的话,到底是何意?是不是自己被黄良跟胡顺给忽悠了,自己那点破事在人家官府的眼里根本就不算啥,人家压根也没打算抓自己,想抓黄良跟胡顺倒是真的! 细琢磨也是,自己不就是想偷个东西没偷成吗?那些害人砍头的鬼东西,从头到尾都是黄良他们自己鼓捣的,跟他王铁成有个屁关系,他们俩王八蛋倒是躲起来了,留自己在这他娘的给他们扛着,得亏今儿遇见了这官差,......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热血仙侠,雪中都市脑洞,玄幻邪神,土豆爽文斗罗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第九十一章 失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一章 失踪 王铁成自打丁安一行人走了之后,便陷入了沉思,一直在琢磨那位官差大人的话,到底是何意?是不是自己被黄良跟胡顺给忽悠了,自己那点破事在人家官府的眼里根本就不算啥,人家压根也没打算抓自己,想抓黄良跟胡顺倒是真的! 细琢磨也是,自己不就是想偷个东西没偷成吗?那些害人砍头的鬼东西,从头到尾都是黄良他们自己鼓捣的,跟他王铁成有个屁关系,他们俩王八蛋倒是躲起来了,留自己在这他娘的给他们扛着,得亏今儿遇见了这官差,......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热血仙侠,雪中都市脑洞,玄幻邪神,土豆爽文斗罗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第九十一章 失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二章 尸首 “丁头!人没了,不在那赌坊里!” “你确定?里面所有的地方都找过了?” “都找了,我跟老六把院里的几间屋子挨个都看了,人不在!” 那两名今日负责盯梢的捕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王铁成怎么会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凭空消失了呢? “头儿,我们真的一刻都没离开过,一直盯着那赌坊院子来着,王铁成真的没出来过!” 另一名捕快也连连点头,重要的线索人物被他们跟丢了,这可是要丢饭碗的大事儿啊! 丁安死死地盯着朱老疤家的赌坊......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仙侠雪中都市,玄幻一剑奇幻,邪神穿越,青鸾土豆剑仙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第九十二章 尸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二章 尸首 “丁头!人没了,不在那赌坊里!” “你确定?里面所有的地方都找过了?” “都找了,我跟老六把院里的几间屋子挨个都看了,人不在!” 那两名今日负责盯梢的捕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王铁成怎么会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凭空消失了呢? “头儿,我们真的一刻都没离开过,一直盯着那赌坊院子来着,王铁成真的没出来过!” 另一名捕快也连连点头,重要的线索人物被他们跟丢了,这可是要丢饭碗的大事儿啊! 丁安死死地盯着朱老疤家的赌坊......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仙侠雪中都市,玄幻一剑奇幻,邪神穿越,青鸾土豆剑仙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第九十二章 尸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三章 接风洗尘 二舅母孙氏上次回村里递过消息后,想着等到真相大白的那天,总要有家里人来接两个孩子一下才好,于是就带着小儿子崔岩又回到了县城的孙家宅子,如今一得了消息,便立刻跟儿子坐上了马车来接。 孙氏向来心细,临出发前还特意吩咐家里的仆人准备了个炭火盆在马车上,一见到褚义跟沈鹿竹,还来不及寒暄,就赶忙嘱咐两人先跨过火盆驱驱晦气! 小两口依言照做,随后孙氏又忙不迭地吩咐小儿子崔岩,把刚从褚义手里接过来的被褥衣物全都扔掉......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仙侠玄幻雪中,一剑武侠爽文,穿越奇幻,青鸾土豆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第九十三章 接风洗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三章 接风洗尘 二舅母孙氏上次回村里递过消息后,想着等到真相大白的那天,总要有家里人来接两个孩子一下才好,于是就带着小儿子崔岩又回到了县城的孙家宅子,如今一得了消息,便立刻跟儿子坐上了马车来接。 孙氏向来心细,临出发前还特意吩咐家里的仆人准备了个炭火盆在马车上,一见到褚义跟沈鹿竹,还来不及寒暄,就赶忙嘱咐两人先跨过火盆驱驱晦气! 小两口依言照做,随后孙氏又忙不迭地吩咐小儿子崔岩,把刚从褚义手里接过来的被褥衣物全都扔掉......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仙侠玄幻雪中,一剑武侠爽文,穿越奇幻,青鸾土豆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第九十三章 接风洗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四章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沈鹿竹自打说了要帮着钱氏一起给褚平参谋亲事,便对此事十分上心,不仅找了给她跟褚义做媒的秦婆子,还央着沈母和沈二婶在河西村多帮着打听些。 褚义小两口无罪释放,褚家又开始重新给褚平寻觅适龄姑娘的消息,没两日就再次传到了唐家人的耳里,唐家众人本就对唐母当日执意要退婚的行为颇有微词,眼下一听说人家压根就没事儿,好好的一门亲事,就这么被唐母给搅和黄了,看唐母那是一百个不顺眼。 唐母心中本就有些后悔,自己当日太过......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热血仙侠,雪中穿越土豆,同人都市,玄幻一剑奇幻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第九十四章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四章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沈鹿竹自打说了要帮着钱氏一起给褚平参谋亲事,便对此事十分上心,不仅找了给她跟褚义做媒的秦婆子,还央着沈母和沈二婶在河西村多帮着打听些。 褚义小两口无罪释放,褚家又开始重新给褚平寻觅适龄姑娘的消息,没两日就再次传到了唐家人的耳里,唐家众人本就对唐母当日执意要退婚的行为颇有微词,眼下一听说人家压根就没事儿,好好的一门亲事,就这么被唐母给搅和黄了,看唐母那是一百个不顺眼。 唐母心中本就有些后悔,自己当日太过......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热血仙侠,雪中穿越土豆,同人都市,玄幻一剑奇幻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第九十四章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五章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打扫好了铺子,重新开业的那天,褚义跟褚平还特意在门前放了爆竹,一来图个吉利,二来也是想叫附近的村民都知道,褚家的纸钱铺子又重新开业了。 眼看着已经是腊月中旬了,正是过年前各家买纸钱的时候,沈鹿竹的铺子一开门,倒是省着村里人搭着路费跑到镇上去买了,一时间买卖倒是比预想的要红火上不少。 只是时不时地总有来买货的人,用一种很探究,又欲言又止的眼神看着自己,沈鹿竹开始只是当做大家都知道他们进了趟县衙大牢的事儿......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仙侠雪中都市,玄幻土豆爽文,全军列阵万相搞笑,神机仙侠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第九十五章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六章 家庭会议 “也不知道阿爷小年那天是要说什么事儿,好像前段时间大伯跟伯娘有一阵儿天天回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跟那阵儿的事儿有关。” 晚上,沈鹿竹边铺着被褥,边跟刚打了热水回屋的褚义闲聊着。 褚义想了想,家里也没什么需要全都到场才能说的事儿,也许妻子说得对,定是跟大伯一家息息相关的:“明年好像是科举年,说不定跟这有关。” “褚义,去赶考的话,是不是需要很多银子啊,比去私塾念书还多?” 沈鹿竹娘家的兄弟们小时候也都是习字念书......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仙侠玄幻雪中,一剑武侠爽文,穿越奇幻,剑仙土豆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第九十六章 家庭会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七章 家庭会议(二) 沈鹿竹看着褚仁脸上有些藏不住的嫌弃和动怒,心底发笑,面上却仍是云淡风轻的:“刚说到哪了?哦,对,说到伯娘跟堂嫂方便照顾自己儿子的事儿来着,这一来嘛,阿礼眼下住的是爹娘生前的屋子,咱们不能挡了孩子对爹娘的念想!二来嘛,孙媳妇儿觉得伯娘说得对,爹娘跟儿子住一屋,也方便照顾不是,这么安排可真是面面俱到,不愧是伯娘,想的就是周全!阿爷阿奶觉着呢?” 褚阿爷虽看不惯沈鹿竹在那阴阳怪气地顶撞长辈,可对王氏爱占便......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仙侠雪中爽文,穿越玄幻,一剑奇幻热血,万相逆天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第九十七章 家庭会议(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八章 拿捏 褚阿爷横眉怒目,直勾勾地盯着今儿一而再再而三,不停忤逆自己的褚义:“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次!” 褚三叔忙拦住还要开口的褚义劝道:“阿义,你别冲动,有话好好说!” “三叔我没冲动。” 褚义垂下一只手,找到沈鹿竹的手握住,平静地对褚阿爷再次道:“分家吧阿爷!” 小两口要分家,王氏头一个不同意,要真分了,这铺子还能要回来了吗? “褚义你啥意思,我们一家刚要归回来你就要分家!” 沈鹿竹自然是跟褚义统一战线的,只要褚......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玄幻一剑青鸾,穿越脑洞,仙侠同人武侠,剑道第一仙升级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第九十八章 拿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九章 反对 褚阿爷似乎是怕这事儿拖的时间长了生变,想赶紧敲定下来,腊月二十四一早就出了门,快到晌午才归了家,吃午饭的时候,就宣布了晚上族长、村长还有同姓的一些还健在的长辈,就会到老宅来,做个见证。 隔壁堂爷爷和堂奶奶作为褚阿爷的堂兄和堂嫂,是褚家亲戚里唯二还在世的,比褚阿爷年岁还大的长辈,褚阿爷虽不甚情愿,可也知这两位是绝对不能落下的,便硬着头皮,最后去了隔壁褚平家的院子。 褚平也是在出午饭的时候,才听他阿爷说了......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玄幻爽文,仙侠脑洞雪中,土豆元尊热血,一剑全军列阵穿越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第九十九章 反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章 分家(一) 褚平他阿奶于老太太这话儿,明摆着就是单纯地在给褚义小两口撑腰,褚阿奶听了真是又气又怒:“堂嫂儿这是做啥?家里小辈们不懂事,堂嫂怎么还能一个劲儿地惯着,任由他们胡闹!” “怎么着,不让说话啊!心虚了?” “谁心虚了……” 于老太太不再理会跳脚的褚阿奶,扭头对坐在正位的两人说道:“村长还有族长,老太太我觉着,咱们既然是来给褚家做见证的,那就不能只听某些人的一面之词,孩子们既然有意见,那就得让他说,他说得对咱......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玄幻一剑青鸾,穿越武侠,仙侠都市剑仙,脑洞烈焰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第一百章 分家(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一章 分家(二) “玉做的坠子?这老王家没看出来啊,这么有钱呢?” 褚家堂屋的众人一时间都新奇得很,在这村里别说是个玉坠子了,就是对银耳钉,那也是稀罕物件,更别说听这褚家媳妇儿的意思,好像还是个家传的,那不得更值钱了! 王氏她阿娘跟娘家弟妹今儿也来了,还是王氏特地叫过来的,之前她回娘家说了想要回铺子的事儿,一向跟她不对付的娘家弟妹压根就不信,还撇着说她是痴心妄想,人家买卖做得那么好的两人,还能叫她王秀花给算计喽! 王氏叫......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玄幻爽文,仙侠都市同人,一剑武侠邪神,万相脑洞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第一百零一章 分家(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二章 分家(三) 王氏被众人围观着支支吾吾了半晌,也没能说出句完整话来,明显的就是心虚,于老太太看她那没出息的样子,不由地哼笑一声:“王氏,你倒是说句话啊,怎么突然还哑巴上了,磨磨唧唧地作甚?” “我……我为啥要听你们,任你们摆布!” 明眼人一见,就知道这王氏定是有问题,纷纷猜测这王氏莫不是真的偷拿了人家阿娘的遗物吧,这也太缺德了些! “这怎么能是任我们摆布呢!我们要证明个这事儿,还得到处找人作证,伯娘只要发个誓就能证明......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玄幻爽文,仙侠脑洞热血,一剑雪中都市,邪神青鸾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第一百零二章 分家(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三章 分家(四) 褚家的家产其实不多,算上当年分给褚大伯家的三亩地,一共只有六亩的耕地,外加两处宅院,后院已经做成的几口棺材,外加不少木材,还有褚阿奶手里,据说只剩下二两多了的银钱。 褚阿爷本想着是少分给褚一点东西就成了,其他的都还是自家的,可没想到褚三叔也表示了坚决要分家的意思。 “爹娘直接将我跟秀秀也分出去算了,我们以后也单过!” 褚阿奶想都没想,就冲着褚三叔吼道:“老三你瞎凑什么热闹,犯什么轴呢!分什么家你分家!你......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仙侠雪中都市,穿越剑仙,土豆玄幻,全军列阵烈焰搞笑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第一百零三章 分家(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四章 上钩 于老太太又看向那边干坐着不出声的褚阿爷跟褚阿奶,一眼便猜了个大概,那两个一向偏心得很,还别说他们还真没准就是这么想的! 要说褚阿爷一开始确实是没想过,将两处宅院给都占着,丝毫都不分给褚三叔跟褚义,可要说多愿意那也是完全没有的,堂爷爷分得虽公平,可奈何褚阿爷他舍不得啊! 就像那王氏说的,一边是祖传的老宅,一边是几辈人靠着做棺材一点点打拼下来的棺材铺,当初分给老大一家实属无奈,可那褚阿爷都心疼了好久。 眼下......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仙侠雪中爽文,穿越都市,邪神万相,玄幻一剑知白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第一百零四章 上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五章 王家爹娘 忙完了分家这些事儿,眼看着就要过年了。褚大伯家的那个院子,就算褚阿爷跟褚阿奶现在就搬过去,屋子也是够住的。 可一来王氏跟褚大伯那边什么都没准备,得先将正房腾出来,还得把他们之后要住的厢房收拾一下,褚阿爷褚阿奶这边也有好些东西都得一点点收拾,二来又到了年跟前,再怎么着褚义他们这些小辈,也不能趁着这时候催着长辈搬家。 反正已经开了祠堂,重新写了族谱,眼下已经彻彻底底是两家人了,褚阿爷跟褚阿奶就算要多住一阵......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脑洞同人,玄幻仙侠穿越,热血武侠,一剑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第一百零五章 王家爹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六章 闹事儿 新春佳节,县衙也是放假的,从大年初一一直到正月十五,期间只留少数官差在县衙值守,等到了正月十六那日才正式开衙。 丁安爹娘没得早,家里只剩他跟丫丫两个,逢年过节的时候更是显得冷清,以往这种日子丁安多是带着丫丫给亲朋们拜过年后,就待在自家的小院里的,平日他工作忙,也趁着好不容易的长假陪陪闺女儿。 今年也跟以往一样,初五这日丁安就带着丫丫来了朱屯村,准备带着丫丫到姑母田家拜年,谢过送自己过来的牛车师傅,丁安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第一百零六章 闹事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八章 元宵灯会 初六这日,褚义沈鹿竹一家早早地就提着东西去了蒋家,崔姨母抱着小宝从里屋迎了出来笑着寒暄:“褚家他三叔,快来快来赶快进屋里坐!阿义你们两口子可真是的,前儿个来串门就拿了一堆东西,今儿怎么又拿?下次再这样姨母我可是要教训人的!” “姨母可不能这么跟我和褚义见外,不过就是些零嘴之类的,拿来给小宝尝尝。” “成成成,那我就收下了,替小宝谢谢他表舅跟表舅母!” 这边褚义几人前脚进屋,坐了还没多久,那边蒋家的院门外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第一百零八章 元宵灯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九章 翻新 丁安怀里还抱着已经睡着了的小宝,另一只手牵着丫丫:“褚老弟你们今晚是怎么打算的,是就要赶车回去吗?这时辰实在是太晚了,虽说你们人多,但还带着孩子,路上黑到底还是不安全,不如都到我家里对付一宿,明儿睡起了再回去也赶趟的!” “谢谢丁大哥,不用麻烦了,我们今儿不回去了,下午来的时候就在前头客栈里定了住处。” 蒋娟上前结果小宝,也劝道:“是啊丁大哥,时候不早了,丫丫都困了,不是说你明早还要去县衙,还是早些回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第一百零九章 翻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章 形势比人强 “那就把地都租出去,做着棺材还咋种地!” 褚阿爷一听更是生气:“庄稼人不种地,根都丢了,你是想干啥!” 这也不行那也不中的,王氏一听也很是不情愿:“阿爹你这不是要累死自个儿的儿子吗?他阿爹又得做棺材还得种地的!” 她实在是不理解褚阿爷倒是咋想的,管他是卖棺材还是卖纸钱,能挣到银子不就成了,再说了那做纸钱卖多轻松啊,也不费啥体力,无非就是耗点时间。 按王氏的设想,那就该将做棺材跟种地的活儿都停了,全家就只做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第一百一十章 形势比人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一章 见一次泼一次 虽说年前为了合家还是分家的事儿,当着一众褚姓人的面儿,两边闹得并不愉快,可眼下家已经分了,王氏到底还是褚义小两口的长辈,又有外人在场,若是不理睬她,说出去总归是小两口自己吃亏的,褚义一见沈鹿竹的样子就知道妻子这是又在愣神了,不想外人误以为沈鹿竹是故意晾着王氏,便主动出了声。 “大伯娘有事儿?” 王氏站在那左看看右看看,见铺子里的人还真是不少,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可也知眼下不是个说正事的好时候,便只是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第一百一十一章 见一次泼一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二章 简单粗暴 沈鹿竹关完门也不挪动地方,挽着袖子,双手叉腰地站在那,胸口一鼓一鼓地喘着粗气,就等着一会儿王氏要是再敢过来挑衅,说些不要脸皮的话,就冲出去跟她干一架! 反正今儿过后她这泼辣又不敬长辈的名声,定是在村里传开了,自己忍了王氏已经不知道多久了,这回非要好好出了这口恶气! 褚义被妻子方才那一系列的举动给惊到了,此时才反应过来刚才是发生了什么,忙快步绕到沈鹿竹的面前,可当他面对面看见妻子气鼓鼓的小脸的时候,却差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第一百一十二章 简单粗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三章 睁眼瞎 刚还摊在椅子上的褚平,一听他阿爹这话儿,一下子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阿爹你说啥?堂伯家铺子里卖铜钱烧纸跟纸元宝了?就堂兄家铺子里的这个铜钱烧纸跟纸元宝?一模一样的?” 褚平他阿爹白了自家傻儿子一眼,真不知道他是没睡好影响脑子了,还是睡得太多了,怎么连句话都记不住似的!想着又拿了个柜台上的纸元宝,放在手里看了看:“没错就是这个,我还特意拿起来瞧了半天,就是一模一样的!” “这咋可能!堂伯家哪弄来的?”褚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第一百一十三章 睁眼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四章 耍流氓 丁安被他姑母问得一愣:“姑母说啥呢,我能有啥好瞒着你的事儿!” 田姑母摇摇头:“你打小就在我身边,从还在怀里抱着,一直到我出嫁,成日的在我眼皮子底下,你有啥不对劲儿的地方还想瞒过你姑母我?” 丁安无奈地摇摇头:“真没有事儿瞒着你姑母。” “你小子,以前让你没事儿就带着丫丫回来,你总说忙忙忙的,结果这阵子倒是三天两头就有空回来了,每次还都不短待,怎么着你那衙门是要黄了,没活了?” “哪有那么夸张,姑母这是嫌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第一百一十四章 耍流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五章 钱氏的小心思 “疼疼疼!阿娘你轻点!你儿子我刚被白白揍了一顿,还不能还手,阿娘你又来拧我!”褚平耳朵被他阿娘钱氏拧在手里,疼得他直咧嘴,只能身子不断往钱氏那边凑过去。 “还手?你还敢还手打女人了!我看你真是欠收拾了!”钱氏说着一巴掌就拍在褚平后背上。 “没有,没有阿娘,你快饶了我吧!” 元霜看着褚平那副惨样子,心底很过意不去的,忙上前拦住钱氏:“褚家婶子,你儿子他确实没还过手,你就饶了他吧!” “看在人家小姑娘的面子上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第一百一十五章 钱氏的小心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六章 褚仁回来了 褚平虽忙着去抓流氓去了,可沈鹿竹托他办的事儿倒也没耽误,这边褚仁前脚刚坐着牛车进了村,那边就有人跑去了沈鹿竹的纸钱铺子。 来人得了褚平的嘱咐,见铺子里买纸钱儿的人不少,怕引起旁人的注意,特意在后面跟着一起排了队,等到轮到他买纸钱的时候,才小声地告诉了沈鹿竹褚仁进村了的消息。 谁知沈鹿竹却故意大着声音,像是没听清一般又重新问了一遍:“你说啥?大堂兄从镇上回来了?” 来报信儿那人明显一愣,然后怔怔地点了下头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第一百一十六章 褚仁回来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七章 这书白读了 见铺子里外的所有人听了自己的话,都一脸震惊地瞅着自己,王氏也没觉察出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而是继续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瞅啥瞅!今儿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是自己做的,没偷!沈氏你今儿甭想把这破事儿赖在我头上!” 褚仁此时哪还顾得上平日里的谦谦君子风范,满脸不可置信地把王氏拽了回去:“阿娘你别说了!” 以为褚仁是已经信了沈鹿竹的话,王氏继续卖力地解释着:“阿仁,刚沈氏那缺德的都跟你说啥了?阿娘跟你说,你别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第一百一十七章 这书白读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八章 活神仙 王氏哪里能容忍得了旁人这般说褚仁,一个箭步就冲上前来:“沈鹿竹!你少在那指桑骂槐的,你若再这般到家里来闹事儿,我可就要抄家伙开打了!” 褚义将沈鹿竹护在身后,和王氏呛声道:“只要伯娘少打我们的主意,我跟阿竹自是不会过来!” “谁打你们主意了,当你们是啥香饽饽不成!” 李氏此时也上前帮腔道:“没有证据就乱冤枉长辈,堂弟这般的行径,传出去还不一定叫外人怎么说咱们褚家的儿孙辈呢,还是三思后行的好!” 沈鹿竹哼笑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第一百一十八章 活神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九章 甜头儿 钱氏上次说要等堂爷爷老两口回来,跟他们说过元霜的事儿,就去胖婶儿家看看情况的,哪成想当晚喜得曾外孙的老两口并没有回来,只是托人捎了个信儿,说是要再住一晚。 等第二日老两口归了家,听钱氏说起了她给褚平物色的新目标,于老太太倒是觉着不错,只是说上次的事儿,他们该吃个教训的,这种事儿急不得,左右他们家褚平已经比旁人多等了这么久了,反倒不差这十天半个月的,不如就先按照钱氏的打算,先叫两个孩子接触看看再说,就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第一百一十九章 甜头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章 团购 李氏听见王氏跟自己商量,还要让自己再想些办法,继续做那铜钱烧纸跟纸元宝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 “阿娘,相公上次发了多大的火,您给忘了?要不是相公拦着,阿爷还不曾知道这事儿,咱早都不知道被阿爷教训几次了,阿娘你咋还要整那纸钱?” 王氏当然知道褚仁不愿意她们做的那些事儿,可她有啥办法,褚仁褚志念书,家里这么多口人等着吃饭、穿衣,哪个是不需要银子的,光指望着褚仁他阿爹一个人做棺材,还不都得喝西北风去!上次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第一百二十章 团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一章 团购(二) 沈鹿竹的话,蒋全有些没听懂,懵懵地问:“表嫂,啥是团购啊?” 沈鹿竹转了转眼睛回道:“就是咱们可以搞个活动,只要买的量足够多,就可以用一个更便宜的价格来成交,不过有的时候不是所有人都能一口气买上很多,那就可以允许几个人凑在一起分着买,那也是可以的,这样咱们也多卖了,来买纸钱的人也得了实惠,一箭三雕!” 沈鹿竹说着还美美地冲着褚义,比画出了三根手指,晃了晃。 蒋全抓了抓头发问:“表嫂,为啥是一箭三雕啊?这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第一百二十一章 团购(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二章 做梦去吧 王氏怒气冲冲地奔着在铺子最里面的沈鹿竹跟褚义两人,就要冲过去算账,可人前脚还刚跨过铺子的门槛,就被围在纸钱铺子里,等着参加团购活动买纸钱的众人给挡了回去! “诶诶诶!你这人哪来的?大家伙儿都在这等着呢你没看着?咋还插队呢!” 王氏拼命的气势突然被人莫名其妙地给打断了,整个人显得相当的不耐烦,随手挥开那人拦着自己的手,就要继续往里去:“少管闲事!” 可王氏刚刚的吵闹声已经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别管是来插队的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第一百二十二章 做梦去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三章 讹钱 王氏气势汹汹地去了褚家老宅一趟,结果却被众人连骂带推地从沈鹿竹的铺子里赶了出来,双拳难敌四手,就算再气不过,可最后也只能灰溜溜地从老宅回了自家。 李氏独自守在铺子里等着婆母归来,远远地瞧见人走近了,就赶忙迎了出去:“阿娘咋回事啊?老宅那边真卖得那么便宜?” 王氏刚在老宅那边收了一肚子窝囊气,正愁没地方发火,见到李氏又提起这茬心气更是不顺,张嘴就骂:“你出来干啥?成天没个正形,让你看着铺子你就见天地往外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第一百二十三章 讹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四章 褚义的怨念 “姓褚的!你们别给脸不要脸,今儿这破纸钱你们必须赔钱,不然我们今儿就不走了,我倒要看看你这买卖还怎么做!” “就是,不走了,看他们家买卖怎么做!” “来来来,大伙儿把这些破纸钱都给我堆在他家铺子门口,给我围上,我看谁看着这堆破玩意还能进去买!” 那几人见褚大伯家不肯松口,就嚷嚷着要跟褚家死磕到底,招呼左右一起来的同伴,三两下就用带来的那些铜钱烧纸把铺子门前围了个水泄不通! 胖婶儿踮着脚往前望了望,撇撇嘴对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第一百二十四章 褚义的怨念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五章 亲闺女儿 “是啊,是啊!我都是想你想的!” 褚义盯着妻子那张满是虔诚的小脸,要不是她每日和元霜玩得不亦乐乎,自己还真就信了! 随后摇摇头,端过一旁的水盆,进行小两口晚间的常规项目,一起泡脚。 沈鹿竹见褚义没有回应自己,于是把自己泡在热水里的脚悄悄往前挪了挪,大脚趾一点一点挪到了褚义的脚上,轻踩住点了点:“你不相信我?真是想你想的!” “嗯,我们阿竹想我想的都睡着了!” 嗯?不相信就算了,怎么感觉这话里略带嘲笑的意思呢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第一百二十五章 亲闺女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六章 藏在心里的话 沈鹿竹紧皱着眉头看着对面坐在自家铺子里,突然开始哭哭啼啼的女人,注意到身旁的褚秀秀似乎比方才更加拘谨了,忙伸手将人揽在自己怀里,出声维护:“我们秀秀平日里胆子挺大的,又懂事又聪明的,别提多招人喜欢了,也不知道今儿是怎么了,同往日也没什么不一样的啊……哦,还是有不一样的,这不是突然见到婶子你了嘛!” 原本还在伤心抹泪的吴氏一听这话,瞬间忘了哭泣,瞪着眼质问道:“你什么意思?” 沈鹿竹本是有很多话要怼吴氏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第一百二十六章 藏在心里的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七章 加倍补给你 吴父一听褚三叔竟然还要闹到村里人都知道,皱了皱眉心生退意:“这褚老三可真是,都多少年的事儿了,还能拿出来说嘴,当谁稀罕他们家似的,不去就不去!” 吴氏的兄弟一听自家阿爹这么轻易就打了退堂鼓,很是不情愿:“阿爹!这么好的女婿,你说不要就不要了?就算阿姊跟他褚老三成不了,那秀秀可是阿姊的亲闺女儿,也这么算了?褚家现在那铺子可是比以前值钱多了!” “人家不乐意,我还能捆了他,硬逼着人家不成?再说了,褚老三那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第一百二十七章 加倍补给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八章 怀孕 次日一早,小两口刚收拾了早饭的碗筷,正准备送褚礼出门去学堂,就听见前院的大门被敲响了,褚礼小跑着过去开门,竟是褚平带着新婚妻子元霜,捧着一堆东西过来了。 “堂叔,我跟霜儿过来给你们送礼来了” 褚三叔有些意外,没想到褚平小两口居然新婚第一天就上门给自家送礼:“你们俩成亲,给我们送的哪门子的礼?” “这是霜儿的心意,堂叔你就收下吧!” 元霜双手奉上给褚三叔准备的茶砖,跟着劝说道:“是啊,堂叔,我前阵子天天都来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第一百二十八章 怀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九章 堪比大熊猫 堂奶奶跟钱氏都回了隔壁院子,褚三叔便也在叮嘱了沈鹿竹好生休息后,带着褚秀秀出了屋子,想着要给沈家长辈们留些说体己话的时间。 沈母这才赶忙坐在了沈鹿竹身旁,拉着她的手仔细看了看自家闺女儿的脸色:“褚平那孩子方才到家里来说你干呕了半天,脸色都不怎么好了,现在瞧着倒是好了不少,怎么样还有没有哪不舒服的,跟阿娘说说。” “我没事儿了阿娘,就是刚才闻到那牛油味有些犯恶心罢了,现在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沈母点点头: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第一百二十九章 堪比大熊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章 反面例子 怕沈鹿竹还是闻不得荤腥味,半下午的时候,钱氏还特地喊了褚平到身边,让他到隔壁院子说一声,最近这几日午饭跟晚饭就都到自家来吃,也省着沈鹿竹还得自己做饭了。 褚平得了他阿娘的嘱咐,扭身就去了门前的铺子,沈鹿竹正坐在柜台里面,百无聊赖地看着褚义买货,见褚平来了,忙问道:“怎么没在家里陪着弟妹,过来铺子了,可是堂婶儿有啥事儿?” 褚平见铺子里有外人在,想起了出门前他阿娘嘱咐的,说是女人怀孕头三个月是有忌讳的,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第一百三十章 反面例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一章 弊端 不过才过了一日,沈鹿竹的脉象自然不会有什么不同,沈阿爷也不过是求个心安:“没什么问题,脉象平稳有力,面色也比昨儿个瞧着红润不少,还是之前说的那些需要注意的,若还是吃不了荤腥,就多吃些鸡蛋豆子之类的,怀孕后这些反应每个人都不尽相同,时间也是有长有短,只要不是太过严重,都不用太过担心。” 沈鹿竹点点头看向褚义说道:“你看,我就说我没事儿吧!阿爷,阿娘快帮我劝劝褚义跟秀秀他们几个,我身子好得很,只不过是正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第一百三十一章 弊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二章 直接 驱蚊药的事儿,还需要慢慢想想办法,才能理出个头绪来,是急不得的。小两口归家后,倒是先把请人帮忙做饭的事儿提上了日程。先是同家里其他人都商量了下,褚三叔也觉着确实是请个人来方便些,万一沈鹿竹的孕吐一直不见缓解,总不好以后就都在隔壁吃了! 随后小两口又特地去了隔壁院子,和堂婶儿钱氏说了说这事儿,顺便也请她帮忙在村里帮忙留意一下人选。 钱氏闻言有些不赞同地道:“你们两个真是的,还花钱请什么人来做饭啊,就一直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第一百三十二章 直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三章 韩婶子 就这样,蒋娟带着小宝安心地在褚家老宅住了下来,第二日等沈鹿竹睡醒,收拾妥当出了屋子,蒋娟特地早起做的早饭都已经端上堂屋的餐桌了。 “昨儿不是说了,表妹在家里住着不许干活儿做饭的!” 蒋娟见沈鹿竹进了堂屋,忙上前将人半搀半拉地扶到了椅子上坐好:“表嫂,我这不是在家里早起惯了嘛,起都起来了顺便做个早饭也没啥的。” 沈鹿竹才不信蒋娟的说辞:“你表兄都跟我说了,他一起来出屋子就见你已经在灶房忙活上了,定是特地早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第一百三十三章 韩婶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四章 破罐子破摔 韩婶子端上来的木托盘虽大,可三样做给沈鹿竹的吃食分量倒是并不多,每样都只有小半碗,清蒸的豆腐面丸子看上去白白的,似乎没什么味道,沈鹿竹夹起一颗尝了尝,本以为豆腐做的丸子又是清蒸的,该是很松软的,接过口感却意外的紧实,切断的粉条也更加丰富了口感,且味道也不像看上去那么寡淡,有股淡淡的豆香和面香。 “怎么样?合你胃口吗?” 沈鹿竹见褚义问自己,便顺手又夹起一颗丸子递到他嘴边:“味道还不错,你也尝尝!” 见褚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第一百三十四章 破罐子破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不速之客 “是啊堂妹,做了药丸子又不卖,那是干啥啊!”沈泽漆也同样搞不懂自家堂妹的意思,懵懵地问着。 “二兄,堂兄你们别急嘛!做成药丸当然是要卖的,只是不能像之前的药酒跟药油一样卖,咱们得给它找个搭配!” 沈鹿竹说着用手指了指今儿头上特意戴着的银簪子,这是前阵子褚义去镇上买颜料的时候,在收拾铺子给她买的新簪子,首饰铺子的老板说是最近到的一批新样式,各种材质的都有,但无一例外的都在簪子的一端,坠了个细链子连着的坠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第一百三十五章 不速之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六章 孝敬钱 “你放屁!” 见褚芳手指着自己,还欲还嘴,沈鹿竹哪会给她说出来的机会:“难不成你也没想好呢?那不如回去问问阿爷跟阿奶,看看二老谁更想收你做妹妹,反正这姑母还是姨母的,对大伯跟伯娘应该也没啥差的,总归都是没了脸面,掉了价了,也不差这一次!” “闭嘴!你不要以为你们分了家,就没人能管得了你了!阿爷阿奶还在呢,我爹娘也在,就算分了家,你也是小辈的!还轮不到你在这指桑骂槐地教训我!” 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沈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第一百三十六章 孝敬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七章 落荒而逃 或许是分了家后,一点点脱离了之前褚家的氛围,褚三叔自打过完年,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儿之后,对褚大伯一家和褚阿爷老两口,有些事儿的做法越来越不能认同了。 “照理说,这家里长辈要办寿,派人来通知小辈的和亲朋一下,这倒是应该的,我这做儿子的给准备孝敬也是应当应分,可你们听听方才褚芳说的那是什么话!这丫头小时候明明瞧着还成啊,这几年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真是越活越不懂事了!” 褚三叔越想方才褚芳说的那些混账话,就越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第一百三十七章 落荒而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八章 舞狮唱戏 蒋娟是为了躲避丁安才搬到自家来住的事儿,沈鹿竹并没有对褚义说过,但今儿丁安进了铺子后,直接询问蒋娟的举动,褚义便多少猜到了其中的缘由,只是总躲着并不是个好办法,这才应了丁安的请求。 蒋娟不可置信地扭头看过去,不明白怎么刚说到这事儿,正主就已经找到外面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有些无措地向沈鹿竹求助:“表嫂!” 沈鹿竹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瞧你,来的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表妹不是说丁捕头是个好人的嘛,别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第一百三十八章 舞狮唱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九章 霸王餐 四周前来祝寿的乡亲们,一听来吃个席,中元节买纸钱还能有实惠,纷纷出声跟沈鹿竹确认:“真的假的,褚家媳妇儿,今儿来了的人,都能给便宜?” 沈鹿竹朝离她最近的那位婶子笑了笑答道:“是啊婶子,从今儿起,一直到中元节结束,只要是来给阿爷祝寿的,来我家铺子买纸钱,都能便宜!” 身后坐着的一位大娘拍了下沈鹿竹的手:“褚家媳妇儿,这么多人你哪记得住啊,用不用给我们个什么凭证?” “不用大娘,你来了直接说就是了!” 那大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第一百三十九章 霸王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章 倒打一耙 主管身后那小二也不含糊,得了嘱咐扭身就跑回了后院,没一会儿在后院忙活儿的酒楼众人便都气势汹汹地被他带到了前院,掌勺的主厨跟助手手里还握着炒菜的大铲子跟菜刀! 一行十多个人,齐刷刷地在酒楼主管的身后站定,叫嚣着:“谁要赖账,吃霸王餐?” 王氏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眼,哪还有方才的傲气劲儿,别惊得一下跌坐回椅子上,哆哆嗦嗦地说道:“你,你,你们想干啥?” 来贺寿的众人都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褚仁跟褚大伯见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第一百四十章 倒打一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一章 断个干净 一眨眼的功夫,沈鹿竹就将王氏那日跟李氏方才阴阳怪气的话,全都给还了回去,气得王氏指着自己,嘴里“你你你”了半天,愣是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褚义也跟着上前道:“我当孙子辈的确实该尽孝心,为了配合伯娘的‘大办’,还特意请了舞狮队跟戏班,可伯娘怎么能把这办席的钱都算在我们头上!” 沈鹿竹此时又换上了一副受欺负的小媳妇表情,委委屈屈地道:“亏我们还怕阿爷阿奶跟大伯、伯娘辛苦,把去镇子上找酒楼的活一起给办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第一百四十一章 断个干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二章 躲在暗处的毒蛇 褚义直直地看向褚仁,眼神不避不让,沉着嗓子道:“伯娘的所作所为,我也是一件都不敢忘!” 沈鹿竹就紧挨着站在褚义身边,自然也听到了褚仁那句满含恶意又似乎是在威胁什么的话,打从嫁到褚家第一次见到这个大堂兄褚仁起,她便下意识地很不喜欢和他接触,抵触的情绪甚至比面对王氏跟褚阿奶的时候都要严重。 王氏是彻彻底底的小人嘴脸,褚阿奶是明摆着的偏心,而褚仁却让沈鹿竹觉着像是躲在暗处的毒蛇,阴恻恻地让人打心眼里的不舒服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第一百四十二章 躲在暗处的毒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三章 五五分 听闻沈家的买卖有了新的进展,小两口都由衷地开心,褚义趁着铺子里暂时没人,边忙活着补货边道:“真是个好消息,堂兄要是家里的活儿忙起来了,不用过来也成的,我现在不用做棺材,铺子里就算忙些也干得过来!” 沈泽漆“你们两个就放宽心吧,家里定是忙得过来,我才日日过来凑趣的,正巧鹿竹眼下是个双身子,我天天来瞧瞧情况,回去一说,阿爷伯娘他们也放心不是。” 沈鹿竹却笑着打趣道:“前阵子阿娘跟二婶来还说呢,三七现在正是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第一百四十三章 五五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四章 合伙 小两口听见沈家二兄居然想把以后买卖的利润分给自己一半,震惊地对视了一眼,随后连忙摆手拒绝:“二兄这可使不得!” 沈鹿竹也连连点头:“就是的二兄,我跟褚义哪能要你们辛苦挣来的银子!好端端地做什么非要往外送银子?” 沈松节摆手打断小两口的拒绝:“你们听我说,这驱蚊药的买卖原本就是你们给出的主意,其实年末年初那阵,家里开始准备今年的买卖的时候,我就琢磨这事儿来着,那时想着今年挣了银子就直接给你们送来,只是没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第一百四十四章 合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五章 租契 从崔家回来的次日,蒋娟一家五口便登了门,小两口见状忙将人请进了西厢的会客室,两家人坐在屋子里热切地聊着。 “姨母跟姨夫今儿怎么得了空过来了?” 崔姨母拿过一路拎过来的包裹递给沈鹿竹:“听说你们昨儿去了阿娘那,我就猜着你这已经满了三个月,是不是特地回去把这好消息告诉阿娘她们的,这不今儿赶忙过来给你添喜来了!” 大乾确实有给孕妇添喜的说法,男女双方的长辈,会给送来有特殊寓意的礼物,有染红的喜蛋和红糖,有给肚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第一百四十五章 租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