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王妃是隐藏大佬》 第一章 被绑架 滨河县。 岩勾山脚下。 崎岖坎坷的道路上疾驰着一辆宽大略显的破旧马车,所过之处扬起阵阵灰尘,经久不散。 车厢内,挤着四五个被粗麻绳捆绑住的妙龄少女。 已经被山贼给迷昏,姿态各异地躺靠在车板上。 “呜呜呜呜~~爹娘呜呜” 一名大概十来岁的粉桃色襦裙的女孩从醒来那一刻就一直在低声抽噎。 “哎,消停会。”叶浅皱了皱好看的眉头,伸脚轻轻踢了踢对面啜泣的女孩。 声音不大不小像蚊子一样,吵的她心烦意乱。 小女孩这才从膝间抬起头来,泪眼汪汪的看向她,白嫩的脸蛋肉嘟嘟的。 沉静片刻,嘴巴委屈的一瘪。 “哇呜!哇呜呜”哭的更加卖力,豆大的泪珠子不要钱似的滚落。 叶浅膛目,一脸茫然无辜。 车外一个黑黝黝的胖汉闻声怒骂着掀开灰色车帘一角,“再吵,给你舌头割了喂狗!” 小女孩吓得一个哆嗦,立刻停止了哭泣。 害怕的睁着那双圆溜溜晶莹剔透的大眼睛,长睫上缀着几颗摇摇欲坠的泪珠子,身体还止不住一抽一抽的。 那模样委屈极了。 马车开始减速,驶向上坡,女孩们都受力往后倒去,脑袋磕撞在车板上。 车内光线瞬间阴暗不少。 叶浅微微转动手腕,运力,将绳索挣断。 轻手捻开一角车帘。 道路两边都是竹林直立,高耸入云,挡住了两侧投射进来的阳光,昏暗的有些阴森恐怖,车子不紧不慢地在林间穿梭。 叶浅淡淡收回视线,慵懒地靠回车板,微曲着腿。 在小女孩讶异的目光中,从袖筒里摸出一颗黄色糖果。 白皙纤细的手指缓缓撕开糖衣,抛进嘴里。 酸。 叶浅砸砸嘴巴,感觉味蕾处迅速产生大量唾液。 见女孩一瞬不瞬的凝视着自己,大眼对小眼。 眨巴眼睛,顿了顿。 不情愿的从袖筒拿出另外一颗,剥开,扔进小女孩嘴里。 小女孩呆呆的看着她,含着糖果软糯地开口,“姐姐,你不怕吗?” 叶浅侧眸,漫不经心,“我怕什么,该怕的是那群山贼。” “姑娘,看你这样是有能耐的,何不现在就逃了?”一鹅黄衣裙女子也醒转过来,望着地上被挣断的绳索,低声劝道。 “他们请我来到当山大王我为什么要逃?”叶浅似是想到什么,嘴角玩味一笑。 “你”鹅黄女子一脸震惊,正经的良家女子怎么会说的出这般话来。 马车渐渐慢下来,道路开始平缓,除了身下传来的马蹄车轮声,四周隐隐可听嘈杂的谈论声。 黑脸胖汉得意的冲守在寨门的两个男子炫耀,伸出肥腻的五根手指,“今天掳了五个小娘子。” 两男子对视一眼,淫淫地笑着,露出大黄牙。 鹅黄女子顿时面色如土,满眼惊恐,紧紧的缩着身子。 不一会儿,马车骤然停下。 鹅黄女子靠近车缘,受力向前倒去。 柔软的身子正好撞进掀开车帘的黑脸胖汉怀里。 男人不怀好意地笑着,“才刚刚到山寨就按捺不住要投怀送抱了?” 顺手在女子腰间摸了一把。 鹅黄女子吓得惊叫起来,用力挣脱开来,弓起身子往车厢里面钻。 男子哼笑一声,撸起袖子身体前倾,伸手往里面抓过去。 “啊!” 黑脸胖汉哀嚎一声,不可置信地抱着自己那只被捏断的手腕。 满眼怒意的瞪着斜靠在最里面的红衣女子。 叶浅淡淡一笑,飞快抬起脚踹在胖汉那倒人胃口的黑脸上。 男子重重飞出车厢。 “嘭”的一声摔在几米开外。 蜷缩在地上嗷嗷叫,忍痛扯着嗓子大叫道:“里面有个贱娘们要造反,快快抓起来!” 众人迅速从惊愕中反应过来,却没有动作。 只是讥笑一片。 “哈哈哈老黑,你白长这么一身肥膘了。”高瘦小眼男子指着地上壮汉大笑道。 “是啊,一个小娘们能有多大能耐,你丫是厮混多了,身体不行了。” “依老子看啊,老黑是故意逗咋们乐呵呢,哈哈哈哈”矮个子男人走上前一把将他拉起来。 “你们这群”老黑扶着腰愤恨的站起来。 “什么事啊,这么热闹!”洪亮如钟的嗓音从不远处传来。 只见一高壮的光头大汉慢步走来,光着膀子汗流浃背,满脸胡渣子,长得凶神恶煞。 “大当家!” 众人转身看向来人,立马收起笑意,一脸敬意,齐刷刷喊道。 图喇点了点头,望向那辆马车,“哟,老黑这是又有新的收获了?” 老黑顾不上疼痛,忙不迭上前,一脸殷勤,“是啊,五个黄花姑娘呢。” 图喇眼露精光,摸着光溜溜的头顶一步步走近马车。 “嘶!”掀开车帘的那一刻,图喇几乎是倒抽一口凉气,满眼惊艳之色。 美! 太美了! 仙女下凡也不过如此! 女子红衣似火,衬得肌肤雪白如凝脂,三千青丝如瀑如布,两道似颦非颦烟笼眉,眼似水杏,翘鼻娇巧,齿若含贝,唇不点而嫣红水润。 叶浅故作妩媚姿态,微勾手指,娇声说道:“来啊~” 图喇瞳孔一缩,呼吸急促,一脚跨上车厢。 众人见状,哄笑一片。 车内其他女子尖叫连连,个个滚落下马车。 车厢随之剧烈晃动几下,发出略微刺耳的吱呀声。 霎时间,汉子们一窝蜂涌向地上滚动的女孩们,团团围住,面色贪婪。 女孩们缩成一团,尖锐害怕的惊叫划过上空。 一灰衣大高个皱眉有些不满道:“怎么还有个这么小的奶娃子!” 叶浅捏了捏手腕,双眸微眯,一把扯过图喇的衣襟,另手运力往他胸口打出一掌。 速度之快宛若闪电! 图喇甚至没看清她怎么出的手,便如同一坨烂肉从车厢顶部飞出。 重重砸在地上,捂着胸口喷涌出一口鲜血。 只觉得五脏肺腑剧裂! 众人被眼前之景吓得惊慌失措,放眼整个山寨哪里还有可以跟大当家图喇相匹敌的。 矮个汉子立马上前扶住图喇。 “去!将她给老子抓来!”图喇咬牙切齿,死死盯着马车。 众人面面相觑。 惊恐的望着马车,好半晌,迟疑的往那边挪动着步子。 还没等他们靠近。 叶浅轻轻踮脚,从头顶上的窟窿处一跃而起,迎风而立。 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四方。 众人皆是一惊,世上怎会有如此超凡脱俗惊艳绝伦的女子。 美的张扬!美的热烈! 叶浅仰头抬眸,眺望后山上那莽莽密林,绿波翻涌,愉悦的勾了勾嘴角。 果然在这! 第二章 就凭你们都打不过我 老黑有些惶恐的望着那叶浅,后退几步。 他怎么不敢相信,昨日被抓的时候还哭唧唧的,一副毫无还手之力的模样,那叫个梨花带雨,柔弱的不行。 现在才知竟然是个会武功的! 图喇艰难的靠在一块木桩上,狠厉地怒喝,“还不动手!” 矮个子不知从哪抽出一把大刀,凶狠地指对着叶浅。“臭娘们,别仗着有点武功就得意,待将你抓住,让你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 叶浅收回视线,微眯好看的双眸,“给你一次机会。” 骂她臭娘们?她这么倾城国色硬生生被他叫低了档次。 况且她极不喜欢别人用手指着她! 矮个男人扬起头颅,颇为嚣张,“有本事你下来,老子将你剁肉泥!” 叶浅极为不悦地用手梳理了一下微乱发丝。 真是不知好歹。 骤然间,手心现出一片竹叶。 “咻”的一声,叶片划破空气,直直往矮个子飞去。 矮个男人怔怔地看着那拿刀的手腕从完好无损,到裂开一小口,再到血珠喷涌而出,如流水般。 “我我我这这这啊”急忙用手去捂,却发现徒劳无功,随即撕扯下一大片裤脚,包扎起来。 “你们都是死人吗!把我话当耳旁风?”图喇怒不可竭,一掌拍向旁边离他最近的一个男人。 男人应声到地,嘴角携血而亡! “阿茫!”人群中一男子面色悲痛的跑向倒地的尸体。 叶浅啧啧叹惋,可悲的出气筒。 “若再有人敢违抗本当家就是这般下场!”图喇狠辣一笑,厉光四射。 众人惶恐中带着不满与怨气,纷纷冲向马车将叶浅团团围住。 “不如你们拥我为寨主,我替你们杀-了-他。”叶浅吐字轻缓,玉手遥指面目狰狞的图喇。 “我们为什么要听你的。”灰衣男子一脸不屈服。 “就凭你们都打不过我。”叶浅自信的扬起好看的下巴,目空一切。 “别听她胡说八道,谁要是取下那娘们的首级,就是我们岩勾山的二当家!就是我图喇的亲兄弟!”图喇看了看周围有些动摇的兄弟们,脸色略显慌乱。 “你们也看到了,一个视手下兄弟性命如草芥的大当家,他的话几分可信?”叶浅轻描淡写地扫视四周。 “你这个贱人!” 图喇用力撑着身子站起来,狠恶的目光刮在叶浅脸上。“少在这挑拨离间,看我不杀了你!” 说着捡起跌落在地的一把大刀,用力朝叶浅掷过去。 叶浅静静地看着他,没有任何动作。 四周一片沉寂。 只见大刀离她只有一拳距离的时候,锋利反光的大刀倒映出叶浅的绝世容颜。 霎时间,一片竹叶横空出现,击落了那把凶器! 众人还没刚刚到巨大反转中醒过来。 紧接着,狂风大作,数千片竹叶从林间风驰电擎般飞出。 似一把把利刃出鞘,直击图喇。 图喇双瞳紧缩,满脸恐惧,眼睁睁地看着叶片没入体内。 如同绞刑! 图喇痛苦地瞪大双眼,跪地打滚哀嚎,浑身上下如万剑穿刺。 山贼们皆是一脸惊恐,浑身冷汗,纷纷后退,生怕危及自身。 灰衣男子眸光微闪,心中一惊,这般手法,莫非是叶剑客? 他仔细观察过方才每一片竹叶既可以造成伤害,却不取性命。 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高手‘叶剑客’,听说仅用普通树叶就能以一敌千,着实强的吓人。 轻功更是了得,传闻能与那天上的云彩比肩! 只不过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叶剑客是个男人。 叶浅足尖一点,飞身下车,衣抉随风飘动。 具有威慑力的目光扫向那群山贼,“给你们两个选择,死-还是-活?” 死还是活? 一阵阵凉气从众人胸腔传来,个个双腿打颤。 这女子太狂了!又狂又傲! 目空一切! 第一次听说还有人给出这种选择的。 灰衣男子略微思索,率先站出来,抬起头环顾四周,大声说道:“图喇当大当家这些年仗着武功高强,没少杀害底下弟兄们,要打要骂全凭心情,根本没将我们当人看!高兴了就给块骨头,不高兴了在后山随便指块空地让你躺进去,我石威早就心有不满!” 随即走上前捡起那边跌落在马车旁的那把大刀,高高举起走向晕厥过去的图喇。 刀光一闪,血红四溅! 凄惨地短促厉嚎过后,那倒地的残破身躯已是一动不动。 石威沾染些许血迹的脸缓缓转过来,神情恭敬的抱拳,“姑娘,我石威愿意追随!” 老黑眼珠飞快一转,反应极为迅速,竟然直接双膝跪地,双手合十,“女侠,我愿意为您做牛做马!” 随即,众人都纷纷抱拳,“愿意追随!” 叶浅淡淡一笑,目光看向石威,“当寨主就算了,刚刚不过只是本姑娘的玩笑话,我对你们山寨并不感兴,你们还是能者自居。” 顿了顿,视线遥望,“而我只要那座山。” 众人顺着目光看过去,除了一片茂林,还是一片茂林。 “至于你”叶浅视线倏然转向老黑。 老黑连忙一溜烟跑到叶浅跟前,低着头,一副悉听遵命的模样。 “那些姑娘从哪来的给我送哪去,别再给我耍花样。”叶浅声音乍冷,隐含警告。 “是是是,小的一定将她们安全送进家门。”老黑连忙点头,眼中却飞快闪过一丝狡黠。 “石威,你选几个有力气的人跟我去后山。”顿了顿,微微沉吟,“带上斧子。” 林中略显阴森湿冷,弥漫着飘忽不定的水雾,光线黯淡,仅有斑驳稀疏的光线透过树木的枝叶透射进来。 叶浅懒洋洋地抱胸斜倚在一棵大树下,看着接二连三倒下的巨木,漂亮的瞳孔隐隐有一丝兴奋的光影流动。 忽然间,似乎是想到什么,双眸微眯散发出危险的光芒,立马直起身来。 “石威,快给我准备一匹快马!”叶浅对着还在卖力砍树的高壮背影喊道。 石威转过身来,走近,见她一脸焦急,“姑娘这么着急是有什么急事吗?不在山上歇一晚?” “你无需多管,木材砍完后差人运去平潭县的奇异铺,亲自交给店铺刘老板,他们自会处理。” “是。”石威点点头,没在多问。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后山,石威领着她去马厩挑了一匹毛色纯正的矫健棕马。 叶浅利落地翻身而上,驾着马飞快往山下赶。 “驾!” 急切的马蹄声回荡在碎砾石路上,灰尘仆仆。 石威背手站在原地,神色不明的看着那道纤瘦飘逸的背影渐渐远去。 第三章 踩屎了 天色渐暗,凉风习习。 老黑满脸笑意地将大把银票揣进怀里,从春红院后角门慢慢走出来。 随后又警惕的四处张望一番。 松了口气,爬上停放在门口的马车。 正要驱车离开。 “你想要去哪啊?”慵懒清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老黑吓得一个激灵,一骨碌从马上滚落下来。 裤裆顿时湿漉漉的,惊恐万分地四周扫视人影。 视线忽然定住在马车内,双瞳瞪大,冷汗直冒。 踉踉跄跄站起身,拼了命的往前跑,似乎后面有骇人的鬼魅追逐着他。 连马车也不要了,鞋子也掉了一只。 车厢内,叶浅缓缓伸出一只白皙柔嫩的小手掀开车帘,玩味地对着那狼狈地奔跑背影大喊着:“跑什么呀,本姑娘有礼物送你呢!” 说着手中飞快掷出一金灿灿地东西,正好落在老黑跟前。 老黑骤然收住脚步,定睛一看,眼中涌出惊喜贪婪。 金子!是金子! 这么大一块呢,够他这辈子生活富足了。 叶浅狡黠一笑,似只计谋得逞的小狐狸,眼眸中流光滟滟。 换个姿势坐着,气淡云闲地理了理微褶皱的衣裙后,伸手捂住了耳朵。 老黑急切地弯下腰将那金子捡起来,在手刚好触碰金子的千钧一发之际。 “嘭!” 天空一声巨响后,四周寂静万分,略显诡异。 紧接着是嘈杂繁多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叶浅飞快跳下马车,矫捷的翻进春红院。 娇巧的身影来去自如地穿梭在春红院个个角落,所过之处仅留下阵阵凉风。 隔日。 日头初升,微弱的阳光雨露均沾,照射在滨河县的每一个角落。 两名衣着不凡的年轻男子风尘仆仆地走进一家酒肆。 为首的男子一袭紫色锦袍,高大挺拔,气质冷峻矜贵,幽暗深邃的眼眸带着几分疏狂散漫,五官精美绝伦,如刀削般刚棱冷硬,浑身上下散发着逼人的王者气息。 四周客宾不觉看呆了,角落里几个少女只是偷偷瞄了一眼便飞快低下头羞红了脸。 门口小厮恭敬地接过两人手中骏马牵往后院。 “哟,二位客官远道而来,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儿啊。”一长相机灵的小二殷勤地迎上前,满脸笑意的问道。 黑衣劲装男子上前一步,摆摆手,“先来上些你们店的招牌吃食。” “好嘞!二位客官随小的上楼。”小二脆声应道,将手里捏着的白色帕子熟练的甩在肩上转身带路。 空气中一股汗臭味,扑鼻而来。 祁玄渊微微拧了拧眉心,面色有些不悦。 鹿真一向自诩善于察言观色,见自家主子脸色微变,立即面露警惕环顾四周,低声问道:“主子,这家店是有什么问题吗?” 说着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双手戒备地捏着身侧的利剑,只待主子一声令下。 祁玄渊侧眸淡漠的瞥了他一眼,没说话,抬腿往楼上走去。 鹿真站在原地挠了挠头,主子的意思是暂时不能打草惊蛇? 四个中年男子围在一桌,正大声阔谈,脚踩板凳,唾沫横飞。 “你们都听说昨晚那事了?”一胖墩墩的男子伸长脖子,双手撑桌,瞪着双眼环视另外三个好友。 “那么大动静想不知道都难,昨夜睡得正酣硬是被那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吓得摔下床,现在这腚子还痛着呢。” “是啊,震耳欲聋的,我还去现场凑了热闹,你们是不知道,那尸体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手臂都被炸飞了一只,似火烧的,可衣服又不像是被烧的痕迹。”一长得憨厚的汉子面露惊恐,忍不住叹惋。 “也不知道是招惹了什么样的人,落得如此下场,听说现场没有任何犯罪迹象,只有还未散去的奇怪烟味,尸体还没亲人认领,由于太过骇人,官府连夜派人给埋了。” 祁玄渊眼神漫不经心地往那桌掠去,骨节修长的手指捏起酒杯送到薄唇边优雅的嘬了一口。 集市上热闹非凡,店肆林立,小贩叫卖,微风偶过食香扑鼻。 叶浅身着火红色窄袖罗裙,斜挎花纹奇异金线描边小锦包,鼓鼓囊囊,三千发丝高高束起仅用一根红色丝带绕住。 恣意散漫在大街小摊上左看看右瞅瞅,双手上十几个糖葫芦,嘴巴上还叼着一根。 引得路边一小男孩羡慕不已,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她。 叶浅得意的挑眉,对着小男孩扬了扬手中糖葫芦。 突然,脚下一顿。 似乎踩到了什么黏糊糊的东西,缓缓低头一看。 浑身僵硬,强烈地恶心感从腹部涌上来,胃里骤地翻江倒海。 “哈哈哈这位姐姐踩到屎了!哈哈哈哈”小男孩幸灾乐祸的蹲在地上笑了起来。 众人视线被吸引过来。 叶浅面露恼色,抬起脚,“管你屁事!” 脚上那一坨屎瞬间飞向了小男孩 空气凝固了几秒。 小孩瞪着惊讶的双眼,缓缓抬起肉乎乎的小手,抹下脸上的黑团团。 呆愣了会。 “哇!”的一声坐地大哭起来。 男孩母亲满脸怒色一把抄起身旁肉摊上的剁猪刀,“你个不要皮的东西,竟将这等腌臜之物甩我儿脸上,看我今天不剁了你为我儿出气!” 说着迈着粗胖的腿,凶狠的朝叶浅扑过来。 叶浅顿时如临大敌,美眸圆睁,拔腿就跑。 一步一个脚印。 众人纷纷自觉的往道路两侧避开。 “我不是故意的,大姐,相信我” 偏巧不巧,她惹了这条街有名的泼辣妇。 祁玄渊慵懒的支着下巴,微微侧身,兴致盎然地望向窗外的闹剧。 鹿真从空空的大碗中抬起头,放下筷子,随手抽出一根牙签剔牙。 视线也顺着望出去,顿了顿,迟疑开口,“主子,那人还挺像咋们要找的叶浅姑娘。” 祁玄渊眉心微动,低沉磁哑的嗓音从喉间逸出,“画像拿出来看看。” 鹿真伸手去翻包裹,从最里面抽出一卷画像,铺陈在桌面上。 鹿真瞳孔瞬间放大,不可置信的又拿到手上仔细端详,“主子,刚刚那女子真是叶浅姑娘。” 祁玄渊嘴角微扯,回忆了刚刚一番场景,眼神中略带嫌弃,沉声道:“那还不赶紧追。” 第四章 皮相不错 叶浅迅速拐进一个巷子,气喘吁吁的扒拉着墙往外面大街瞄了一眼。 小贩人群川流不息,没有那位大娘的身影了。 拍了拍胸脯,顺着墙滑下来蹲靠着休息。 漫不经心地往巷子里面一瞥,转回头,又不可置信的再瞥一眼。 那肥胖的身躯正在缓缓向她逼近。 叶浅僵硬的站起身来,摸着墙边,随时准备跑。 那大娘仍是沉着脸,一手叉腰,“这滨河县我生活几十年,大街小巷早就烂熟于心,你怎么跑的过老娘。” 叶浅尬然扯出一抹笑意,略带歉意,“要不要不这样,大姐,我我赔钱给您。” 说着双手迅速往小锦包里掏,摸出个硬邦邦的东西。 一块翠绿色眼珠子大小的玉石呈在手上,在那阳光照射下晶莹剔透,发射着迷人的光泽。 还没等叶浅反应,那大娘眼冒精光,一个箭步上前夺过玉石。 紧紧攥在手上,塞进衣袖,似乎怕她反悔,眼神有些飘忽不定,含糊说道:“行,行了,你走。” 说完便飞快从近道跑了,随着跑动,身上的肉还一颠一颠,倒显得挺憨态可掬。 叶浅哑然,她没想拿这东西赔给她的,这玩意在她看来不值钱,比这大的多了去了。 也不明白这玩意什么时候进了小锦包里。 正准备转身离开,巷口一个黑色劲装男子挡住她的去路,腰间一把锋长佩剑,看着也不过十七八岁。 看起来武功应该不错,叶浅微微眯眼,心生警惕。 鹿真做了个鞠,继而从袖中里取出一块玉佩,一封书信,“叶浅姑娘,我跟我家主子是受叶鹤老先生所托,接你去京城。” “我爷爷?” 叶浅伸手接了过来,上面布满奇异纹路,似毫无章法,却又另有风味,与叶浅小锦包上的花纹别无二致。 的确是爷爷的玉佩,叶浅又上下打量他一眼,接过书信。 垂眸阅览起来,整整一张白纸上就三个大字:跟他走。 字迹龙飞凤舞,不拘一格,力透纸背。 叶浅不禁莞尔一笑,眼前似乎就像出现叶鹤随性提笔的模样,果然符合她爷爷的性格。 “在下跟着主子特地来接姑娘进京。” “你家主子在哪?”叶浅将东西收进锦包,抬眸问道。 鹿真犹豫的望着她,挠了挠头,“要不姑娘还是先梳洗一番。” 叶浅低头拉了拉裙角,底部也沾了些许 沿着原路回走,街上方才的脚印已经被专人清扫过了。 地面一片湿漉漉。 叶浅脚下的遇水又湿了,所过之处又是一个个脚印,只不过微浅了些。 负责打扫的杂役一看,骂骂咧咧的又挑起了担子去井口打水。 鹿真皱着鼻子远远跟在后面,明明有一路过来那么多衣铺,可这叶姑娘挑的很。 叶浅面色羞赧,像脚上有疮似的,都不敢再轻易下脚。 “客官可还需要茶水?”小二弯腰恭敬走过来询问。 祁玄渊摆了摆手,往他怀里扔了一锭银子。 小二眼睛放光,接过咬了一口,笑眯眯地退下。 祁玄渊修长手指微微蜷缩,毫无目的的敲击着桌面,眉宇间微有不耐。 视线眺望街道,心中暗暗思忖。 回京后,是得让鹿真去暗场提升一下实力了,好好闭关修炼一番,现在不过是追个女子,这么久还不见回来,果然是实力退步了。 一个时辰后。 梳洗干净的叶浅神采奕奕的从隔间走出来,挎上小锦包,望向鹿真,“我好了,走。” 鹿真靠躺在木椅上恹恹欲睡,懒懒的打了个哈欠,抓起佩剑往外走去。 不多时,到了平安客栈,两人一前一后上了楼。 祁玄渊视线淡漠的望向楼梯口,鹿真的脚步声他听得出来。 “主子,叶姑娘来了。”鹿真恭敬退在一旁。 叶浅一上楼视线便撞入了那双毫无温度的冰冷眸子,男子眉毛剑飞入鬓,五官凌厉分明,肤色略呈麦色,薄唇紧抿。 嗯,皮相倒是不错。 少女放肆大胆的打量着自己,这种明目张胆的感觉令祁玄渊略感不适,微眯狭长如鹰隼的双眸。 少女发丝黑如墨高高束在脑后,显得清爽,带着些许江湖气息,身着火红色绫罗襦裙,神情恣意张扬。 嗯,是个美人。 “走过来些。”祁玄渊像是招宠物一般,伸手示意她过来。 这态度 他说让她走过去自己就走过去,那自己岂不是没面子。 骤地一阵风掠过。 只见叶浅一个箭步跑了过去,在他跟前站立,居高临下。 鹿真目瞪口呆的看着突然画风突变的少女,有些惊愕。 祁玄渊的手还伸在半空,微微一愣,眼神片刻茫然。 半晌,似是反应过来,垂下头勾了勾嘴角。 叶浅在他对面坐下,“你跟我爷爷什么关系?” “叶鹤先生是本府幕僚。”言简意赅,再没有多余的解释。 但仅凭这一句,叶浅就已经知道他身份。 京城摄政王祁玄渊,传闻脾气暴躁狠厉,十三岁那年就带兵出征打了无数场大大小小的胜仗三年前新帝登基,封摄政王,当今皇上都要对他忌惮三分,是个能在京城横着走的大人物,而如今也不过十九岁。 “可方便今天赶路?”嗓音低沉富有磁性,十分好听。 “我没问题。”叶浅淡淡一笑。 祁玄渊闻言挑了挑眉,看向鹿真,“去准备” 顿了顿,再次望向叶浅,“叶姑娘可会骑马。” “不会。”叶浅仰头口灌下一杯茶,豪迈的擦了擦嘴角。 “那便备一辆马车。”祁玄渊抬眸,看向鹿真的眼神颇有意味,“速度快些。” “是。”鹿真有些心虚,快步走到窗户边,直接跳了下去。 楼下一道欣长身影飞快消失。 祁玄渊满意的眯了眯眼。 叶浅倒茶的动作顿了顿,怔怔看着窗棂上留下的脚印,直到茶水溢出 鹿真买了辆外形简单的淡黄色垂帘马车,目测长宽得有六七尺,内侧垫了一张毛毯,看上去像新铺上去的。 “你家主子不坐马车?”叶浅上车的动作顿了顿。 “主子向来不爱坐马车。”鹿真坐在马架上,低声说着。 祁玄渊利落翻身上马,征战多年早习惯骑马,坐马车反而浑身不舒坦。 祁玄渊行驶在最前面,鹿真驾着马车不紧不慢在后面跟着。 叶浅慵懒的躺在毛毯上假寐,窝成一团,像只没骨头的小猫。 忽然前方出现一只浑身通黑的大雁,直直朝着马车飞来。 “主子,小心!”鹿真抽出袖中一把小匕首刺向飞来的大雁。 第五章 这丫头是故意捉弄他? 一声惨厉地鸣叫声传来。 叶浅骤然睁开眼睛起身,迅速掀开车帘站在车沿上。 只见那只大雁满是血迹的从空中坠落,脆弱不堪。 漂亮的瞳孔紧缩,死死盯着那只大鸟,纵身跳下还在行驶中的马车。 “吁,叶姑娘!”鹿真慌乱的勒住马。 叶浅缓缓将那大雁捧在手心,面色悲切,“阿乌啊你怎么就死了呢,你主人知道该有多伤心啊” 素手飞快取下腿部一卷信纸,塞进衣袖。 祁玄渊讶异的挑了挑眉,眼神中闪过一丝探究的光芒。 能从飞快行驶的马车中轻而易举的跳下后,还可以稳稳当当的落地。 恐怕这丫头不简单。 叶浅愤怒的反过头来,抱着大雁冲到鹿真面前,“你还我的阿乌!你杀了它!” 鹿真有些头皮发麻,不知所措的看向自家主子。 祁玄渊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事不关己的转过头去。 “这这在下还以为是刺客派来的,怕伤了我家主子才” “我不听我不听,你得赔我。”叶浅使劲摇头。 “叶姑娘,在下实在是无心之举,再者这大雁已经死了”鹿真试图给她讲道理。 “我不管我不管,你今天必须给我个交代。” “那叶姑娘需要什么赔偿。”鹿真咽了咽口水,暗自摸了摸衣袖里的钱袋。 叶浅眼尖地顺着他动作看了一眼,微敛神色,“算了,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就当欠我一个人情。” 鹿真立马不乐意了,欠人情比抢他的钱还要令他难受,刚想反驳。 “你不会不同意,你知不知道这大雁陪了我整整十六年,我视它如同亲人,你能拿多少钱赔。”叶浅皱着好看的眉毛,沉脸盯着他。 “行了,就依叶姑娘所言。”祁玄渊侧身望向鹿真,“快些赶路,不然明早之前到不了京城了。” 滨河县离京城不过一日一夜之程,他来亲自迎接叶浅一来是离得近,二来,叶鹤先生是他十分敬佩之人,他的孙女自然要以礼相待。 “我得先去将阿乌给埋了。” 说着,叶浅径直往路一侧的山林间走去,瘦小身形很快消失在婆娑树枝间。 不多时,林间略深处升起缕缕炊烟,以及烤肉的香味 “鹿真,去寻寻。”祁玄渊不耐的望了密林。 “是。”鹿真正欲下马,就见叶浅慢悠悠的走了过来。 神态餍足,悲伤全无。 车马行至一密林时,原本艳阳高照,令人昏昏欲睡的天气忽然刮起了风。 却不到一会的功夫就忽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墨云挤压着天空,遮住刚刚的满眼猩红。 天色暗淡下来,车厢内也越发黑暗。 鹿真的声音适时在外面响起,“主子,您还是进马车,这天恐怕是要下雨了。” 祁玄渊拧了拧剑眉,抬头望了望头顶黑压压的一大片。 又看了看马车,微微点头,沉默着下来马车。 马车骤然停了下来,叶浅及时撑住两侧车壁,防止摔下去。 车厢抖动了会,祁玄渊弯腰钻了进来。 本就不大的车厢随着他高大挺拔身躯的进入,更加显得拥挤。 叶浅只感觉面前一道浓重的阴影压过来,一时间没了动作。 四目相对,气氛有些诡异。 祁玄渊也不语,只是看着她撑着脑袋侧躺着的身子,姿势倒是有些妖娆,曲线毕露。 微微咳了一声,不自在的挪开视线。 叶浅倏然反应过来,连忙坐直了身子,移到里面去一点,给他腾了大半位置。 马车内只有一张铺了毛毯的木塌占了整整一半车厢,两侧并没有其他坐凳。 两人就这么并肩坐着。 随着一个人的进入,车厢内的空气更加闷热。 叶浅微微有些束缚,不自觉的动了动手臂。 手肘却又撞向了他的胸膛,硬邦邦的触感。 叶浅一僵,扯出抹笑意看了他一眼,“这车厢有点小。” “无碍。” 车厢摇摇晃晃的行了许久,外面已经淅淅沥沥下起了雨点。 “叶姑娘可学过武?”祁玄渊侧头望向她开口询问。 “会些皮毛,不值一提。”叶浅将窗帘打开,透些风进来去去车厢内的热气。 刚一打开,大片雨水气势汹汹地砸了进来。 叶浅反应迅速,飞快往后缩了缩,拉上窗帘。 僵硬的转头看向身旁的男子。 祁玄渊面无表情的的从袖中摸出一张洁白手帕,擦了擦脸上的雨水。 车厢内气压低沉不少,叶浅缩了缩脖子往角落靠,莫名感到了丝丝冷意,也不知是刚刚外面飘进来的,还是 看着身旁脸色有些阴沉的男子,叶浅有些歉疚。 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忙抓起小锦包,翻出一个巴掌大小的芙蓉花纹的木盒子。 叶浅将盒子打开,讨好似的递到他眼前,“王爷,吃糖吗?” 祁玄渊抬眸看了她一眼,少女此时正一脸笑意望着自己,眉眼弯弯,明媚极了,身上还有种淡淡的奇异花香。 就在叶浅以为他不想吃的时候,正要收回盒子。 祁玄渊伸出那双白皙修长的手随意捏了一颗白色的。 叶浅凝视着他欲言又止,嘴唇蠕动了一下,又低下头思量,说不定他就爱吃那样的呢,旋即将木盒塞进锦包。 祁玄渊动作优雅的撕开糖衣,慢慢送入口中。 忽然间,面色骤变,紧俊美的眉头紧锁,“忒”的一声将那白色糖果吐了出来,糖果射出帘外砸在鹿真后背。 鹿真一惊,捏紧了缰绳,狐疑地朝四周望了望。 “这是什么糖!”祁玄渊幽暗深邃的眸子染了些许怒意,怀疑这丫头是故意捉弄他。 叶浅一脸无辜的表情,讪讪的躲闪着眼神,低声呢哝,“是莲子心制的。” 祁玄渊胸口憋着一口气,又不能将她如何,他人要是这么三番两次捉弄自己,坟头草都有半人高了。 “鹿真,水壶!”祁玄渊坐直了身,沉声往外喊着。 “王爷,我这有。”说着双手捧着将自己水壶递过去。 祁玄渊皱着眉狠狠剐了她一眼,抬手接过鹿真从外面递进来的水壶。 还想耍花招? 叶浅尴尬的收回手,干脆靠着车板闭眼假寐。 第六章 还真当自己是主子了 车内一片祥和寂静。 在车马平稳行驶中,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太阳试探性地从云层射出一丝微弱的光芒。 马车一停,祁玄渊早就兀自下了马车,早有侍卫在门口迎接。 “叶姑娘,醒醒,叶姑娘?” 叶浅眼眸微微撑开一丝缝隙,鹿真一张放大的俊脸出现在眼前。 一把将他的脸拂开,闭上不太清醒的双眸。 “叶姑娘,到王府了。”鹿真又推了推她。 叶浅这才懒懒坐起来,跳下马车。 面前赫然出现巍峨壮丽的摄政王府,金碧辉煌的琉璃瓦,青墙上雕刻着精美绝伦的花纹,门口两座威武的雄狮匍匐两侧,威风凛凛。 大门敞开着,这么一眼竟然望不到尽头,也不知这王府究竟是有多大。 纪嬷嬷带着两个丫鬟早已立在一旁等候,瞧见叶浅下来,眼中满是鄙夷。 鹿真拉着叶浅走到纪嬷嬷跟前,尊敬说道:“纪嬷嬷,这位就是叶浅姑娘了。” 又转向叶浅,“叶姑娘,这位是纪嬷嬷,快请安啊。” 纪嬷嬷是王爷的奶娘,这么些年都是她掌管王府后院,倒算得上是半个王府主人了,身份尊贵。为人虽是严苛了些,但府里上下没人敢不服。 纪嬷嬷上下打量了叶浅一番,穿着洒脱随性,发髻都是恣意捆绑脑后,一点没有大家闺秀的风范,除了脸蛋好看了些。 凭什么能让王爷吩咐自己亲自出来迎接,她也配? 她眼里的不屑,叶浅当然看出来了,既然如此就没必要虚情假意的客套了。 鹿真推了推叶浅,示意她打招呼。 叶浅淡淡开口,“我又不是你们府内下人,为何要请安。” 纪嬷嬷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布满皱纹的眼梢微扬,暗含凌厉。 身后青衣侍女厉声呵斥,“大胆!纪嬷嬷身份尊贵,即使是皇上来了也给三分薄面,你一野丫头竟如此无礼!” “小香!”纪嬷嬷转过身瞥了一眼身后侍女。 侍女连忙低头噤声。 “你也是王府的老人了,跟不知礼数的乡野丫头计较倒失了身份。” “是。”小香微微抬头朝着叶浅挑衅一笑。 “还不领本姑娘进去,我可是你们王爷请来的贵宾。”语气略有不耐。 叶浅不想跟她们呈口舌之快,看不起她又怎么样,还不是要乖乖伺候着? 纪嬷嬷面色不善领着叶浅在府内拐了大半个时辰,她都快怀疑这婆子是不是故意的。 终于在一座颇为清幽宁静的四合庭院停了下来。 叶浅抬头望了望匾额:菡萱院。 院内十分宽敞干净,两侧各有一小石门,左进是下人居住所,右进是一个座姹紫嫣红的花园,还有假山廊道。墙壁上爬满了绿植,还种了几颗玉兰树,只是尚未开花,右侧树下一座小木亭,一方石桌。 里屋宽敞明亮,布局清雅又透着贵气,瓷瓶玩物字画样样都是精品,右侧是床铺,左侧刺绣屏风相隔,后面是一小口温泉澡堂,正中心最里侧有一大排书架,摆放着一张檀木书桌。 整座庭院都精致无比,连红木窗户上都镂空雕花。 见叶浅正好奇的四处打量,纪嬷嬷心中鄙夷更甚,菡萱院是王府内第三大庭院,给这野丫头住着实在浪费。 “叶姑娘,这院子想必你也只是暂住,不该动的东西就不要动,碰坏了你可赔不起。”纪嬷嬷不禁出言提醒。 她怕叶浅没见过世面手脚不干净,万一顺走些什么家具古玩,这里哪一样物件不是上千两也得有百两。 叶浅懒得理她,低头看了看有些褶皱的衣裙,“你们去给我找套衣服来,我洗漱一番。” 纪嬷嬷暗自翻了个白眼,还真当自己是主子了? 往身后使了个眼神,小香和另外一名粉色侍女小桃立马俯身退出去准备沐浴之需。 虽然瞧不上叶浅,但该做的还是会做,表面功夫不能少,不然怎么能混到今天这个位置。 两人动作很快,托着两个盘子徐徐进屋,香胰,花瓣,帕子,水蓝色广袖丝裙。 叶浅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澡,才知道这小温泉的用法。 底下是有个拳头大的小孔,不用时便拿布塞着,沐浴时便取出来,让温泉涌入,完毕后,再将脏水一瓢瓢舀出来。 换上这新衣裳,气质都变得有些清冷,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多了几分端正。 三人眼中不自觉露出来惊艳,果真是天赐娇颜。 站在铜镜前,叶浅拉着衣裳左看右看怎么穿都觉得别扭。 叶浅不耐的挥了挥手,示意她们出去。 出了庭院,纪嬷嬷吩咐了小桃和小香几句,便离开了。 院内突然间安静了下来。 她现在极需要补个回笼觉,马车上睡得终究不太安稳。 夜色渐浓,窗外蛐蛐儿聒聒地叫着,晚风透过虚掩的窗户吹进,飘动着素色流苏蚊帐。 塌内一抹曼妙身姿发出清浅的呼吸声。 醒来时天色已经黑了,还是被饿醒的,叶浅摸着肚子坐起来。 忽然想起什么。 走到窗户边,纤细的手捏在嘴边,轻轻一吹。 不多时,一只白色的大雁从空中冲下来,稳当当的降落在她削瘦的肩膀上。 叶浅宠溺的顺着大雁的毛,“阿白,有没有想我啊。” 大雁似乎听懂了她的话,小脑袋往她脖子缩了缩。 随即又叹了口气,感慨道:“你相公死了,你一定很悲痛,从此我家阿白就是寡妇了,但我想师兄一定更难过,养了十几年的儿子就这么殒命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叶浅不紧不慢地托着阿白走到书桌前坐下,提笔:师兄,今天你儿被一残忍大狗给叼了,当场死亡,尸体我已经吃了,骨灰给你留着了。下次见面时将你儿尸骨还给你。不过你也不要悲痛,我决定从今往后阿白就是你的女儿,节哀顺变。 另外,原料我可是已经给你送了过去,东西做好了给我送往京城摄政王府就好。 叶浅将白纸塞进绑在阿白腿上,想了想,又从小锦包翻出一根黑色羽毛插了上去。 轻轻拍了拍大雁的头,“阿白乖,快去找师兄。” 大雁低叫着在屋内盘旋一圈,拍动翅膀飞出窗外。 明岚阁。 高楼耸立,烛火通明,室内香炉细烟袅袅。 训练有素的侍卫握着佩剑,来回在院内巡逻,步伐整齐。 祁玄渊靠坐在窗边梨木塌上,撑着窗沿微微侧头,若有所思地望向外面那只展翅高飞的白雁。 白雁很快飞出王府领空,消失在视线内。 捏起手边的白玉茶盏抿了一口,低低的往门外唤了声,“传叶浅来明岚阁一趟。” 第七章 本王像是在询问你意见? 叶浅随意收拾一番便带着小桃出了门,外面有一个黑衣劲装男子早已侯着。 “鹿真,你主子可说了找我何事?”叶浅整了整衣袖抬头问道。 男子明显顿了顿。 “叶姑娘,在下并非鹿真。再者,做属下的不敢乱猜测主子心思。” “那你是?”叶浅怀疑的看着面前的男子,分明是鹿真的模样。 “在下名为鹿严,鹿真是舍弟。” 鹿真也不知道犯了什么错,一回来就被主子发放回暗场训练去了。不过也好,磨一磨他那跳脱的性子。 叶浅点点头没再说话,这么看着又好像是不太像白日里见着的那个鹿真。 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路过大观景园,一座精致的白理石拱桥,下面潺潺流动的溪水清澈见底,路过桥面时,漂浮着一丝冰凉的水雾扑面而来,十分凉爽。 路过拱桥,叶浅又若有所思地回望了一眼那在月光中泛着冷白光泽的桥面。 菡萱院离明嵩院并不算远,后者位于王府正中央,前者在正右侧,直直走过去不过一盏茶的木都透着奢华精致,在通院烛火下,整座院子被覆盖上一层金黄色的光辉。 “主子,叶姑娘来了。”鹿真俯身行礼,退在一旁。 “嗯,传膳。”祁玄渊坐在书桌旁翻阅着一本军书,头都没抬的说道。 叶浅缓缓抬腿跨进门槛,第一次见这么高的门槛,快到自己膝盖了。 这么高的门槛不怕某天夜起方便绊死自己么,叶浅暗自腹诽。 她身高六尺,自认为不算矮了,但望了望书桌旁低头专注的男子,目测得有八尺多。 瞬间自卑的看着自己的腿,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自己往他跟前一站,足足低了两个头。 室内只剩两个人,叶浅走近了些,“王爷找我是来吃饭的?” 祁玄渊这才抬头看了她一眼,小姑娘换了一身装扮倒是少了几分洒脱,多了些端庄。 一双星光水眸灿然发亮,唇瓣嫣红,皮肤白皙滑腻如美玉,腰间系的软白腰带勾出完美身形,盈盈一握。 只是低头看了看她那只踩在椅子上的纯白绣花鞋 祁玄渊脸色微显不悦,示意的敲了敲桌子,“怎么这么没规矩?” 叶浅尬然一笑,将脚挪下来,理了理裙裾,又抽出袖中锦帕擦了擦凳面。 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报出名号,谁敢叫她讲规矩,不过现在寄人篱下 祁玄渊微敛神色,淡淡开口,“叶鹤先生出游之前嘱托本王好好照顾你,在他回来之前你就待在王府。” 话语带着与生俱来的威严,不容反驳。 “我尽量。”照她这种性子在一个地方能呆一个月就不错了。 “嗯?”祁玄渊危险的挑了挑眉,冰冷的目光直直射向叶浅。 叶浅咽了咽口水,“行行行,我都听王爷的。” 她虽然天不怕地不怕,但有两类人是不能惹的,一类是皇宗,一类是幽弥谷的人。 虽然自己武功高强,但也民不与官斗啊,这要是招惹上,逃到天涯海角都能给追回来。 幽弥谷就更不用说了,江湖上追踪术了得的噬影杀手,钻地里面都能给你挖出来。 “另外,本王打算明天派人去跟苏院长说一声,让你进尊茗书院学习学习礼法。” “我?学习?咳这就不用了。”叶浅颇为夸张的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 “本王看上去是在询问你的意见?”祁玄渊放下书薄,锋利的双眸直视着她。 叶浅猛的转过身去,背对着他,咬牙切齿,后槽牙咯咯作响,捏着拳头在身前虚挥了挥。 深吸一口气。 又若无其事地回过身,皮笑肉不笑,“我去,我去行了。” 她的小动作他当然尽收眼底,莫名觉得好笑。 十几个下人托着盘子鱼翅而入,木桌上很快摆满了色香各异的美食。 香味扑鼻,勾的叶浅胃里的馋虫都快钻出来。 “过来用膳。”祁玄渊缓缓站起身来,往桌边走去。 “你们退下。” “是。”众人井然有序俯身后退。 叶浅跟在他身后落了座,巴巴的盯着那大闸蟹小龙虾。 伸手去抓,却被祁玄渊一筷子飞过来打下。 叶浅皱着眉头不忿的望向对面的男人,摸了摸微红的小手。 “先净手。”祁玄渊白皙如玉的手伸进铜盆中,又拿着旁边的毛巾擦了擦,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优雅养眼。 叶浅撇撇嘴,也学他的模样做了一遍。 掰下蟹腿,挤出蟹肉,肉质细腻鲜嫩,软中带劲,再掰开蟹壳,黄灿灿泛着油光的蟹黄呈现在眼前,入口丝滑,油而不腻。 一整盘的螃蟹被叶浅吃了个干净,嘴边沾了丝丝黄油。 祁玄渊不易察觉的勾了勾嘴角,慢条斯理的放下筷子,推了一杯茶盏过去。 “晚上不宜吃太多鲜物。” 叶浅放下筷子净手,抓起手边茶杯仰头灌下,“王爷,我吃好了,就先回去了。” 没等他反应,拍了拍肚子不紧不慢的迈步出门。 出了明嵩院,见着在一旁树下等候的小桃。 见她出来,忙快步迎上前。 “小桃,你先回院,我先逛逛消食。” “姑娘对王府不熟,不如由奴婢陪同姑娘一块?”小桃笑意盈盈地望着她。 “不用。”说完径直沿着青石板走去。 小桃望着她的背影,眸光微闪,低头思绪飞转,纪嬷嬷特意叮嘱她跟小香要看紧叶浅。 微微思索,远远的跟了上去。 叶浅侧眸嗤笑一声,脚步不减。 廊道拐角处。 小桃面色焦急的左顾右盼,紧紧揪着帕子。 怎么一会儿功夫不见了人影? 叶浅脚步生风,飞快来到拱桥处,站在桥面来回走了几圈。 停下脚步,立在桥中心。 皎白无瑕的月光洒在她窈窕的身形,在汩汩流动的溪水上投下欣长纤瘦的影子。 叶浅蹲下身来,双手捏拳分别从身体两侧往桥面用力砸下去。 “嘭”的一声,两块小石头砸进水中激起水花。 叶浅站起来端详着两个洞,愉悦的笑了笑,眼底光彩熠熠。 阴暗处,一颗老槐树枝叶繁密的树杈上。 鹿严环胸抱剑,面无表情的望着桥面上的女子。 第八章 在寝房 “主子。” 鹿严推门进屋跪地禀报。 “叶姑娘在槐桥上砸了两个窟窿。” 祁玄渊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指上的血玉扳指,“徒手?” “是,双手齐发,丝毫无损,看起来应该内力不浅。”那股轻松劲跟闹着玩似的,饶是他自己也不确定能做到。 王府建筑都是真材实料,槐桥不仅是用大理石所制,那桥面可足足有两三寸厚。 “继续盯着,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祁玄渊狭长的双眸望向缕缕冉起的香烟,神色不明。 “属下遵命。”说罢,起身退出门外。 室内恢复平静。 祁玄渊起身往屏风后走去,褪下衣裳,修长的腿迈进澡池,平静无波的水面里激起一阵浪花 窗外夜色正浓,树影沙沙,月色皎洁迷人。 小桃在廊道附近找了一圈没见人影,只好独自回了菡萱院。 刚进庭院大门,却发现小香正退身掩门从正屋出来。 “小香姐,叶姑娘回来了吗?”小桃紧张的上前。 小香反过身狠狠地瞪着她,“早歇着了,你这死丫头跑哪偷懒去了?” “不不是的,小香姐,我是一直跟着叶姑娘的,没成想跟丢了。” “跟丢了?你怎么不说你是腿崴了呢?哼,我看你八成趁空勾搭男人去了。”小香抱胸冷冷的讥笑,眉宇间难掩鄙弃。 她也不是第一回这么做了,逮着空就四处勾搭府中有地位的男人,妄图攀高枝。 “我没有,这次真的不是。”小桃焦急的晃着双手解释。 “闲暇时间我不会管你,若下次忙时你还偷跑的不见人影,我一准告诉纪嬷嬷叫她给你发卖了!” 说罢转身进了侧院。 小桃死死咬着唇瓣,盯着那道背影,眼中暗藏恼怒愤恨。 次日。 一缕清晨光辉柔和舒适,将整座京城笼罩在金黄下,平静祥和。 空阔的后院。 一道身形修长挺拔的男子飞快挥舞着手里利剑。 凌厉迅速,浑身肌肉紧绷,握住剑柄的手臂青筋暴露,冰冷的剑身泛着幽冷的利芒。 利剑在他修长的指尖灵活转动,划破空气又飞快落入指尖。 鹿严站在门口好一会儿,脚步踌躇,略微迟疑的开口,“王爷。” 祁玄渊停下动作,收剑背后,利落飒爽。 “何事?” 祁玄渊将剑扔向一旁小侍卫,婢女立马上前端上铜盆锦帕。 双手缓缓沁入冰冷干净的水中,十指交叉搓了搓。 鹿严悄悄抬眸看着他家主子的脸色,“皇上来了。” 果然,祁玄渊皱了皱眉头,眼中飞快闪过一丝厌恶。 锦帕擦干手上水渍,扔回盆中。 “在哪?”迈着修长有力的双腿往外走去。 “在在您寝房”鹿严额头开始冒出细汗,声音越说越小。 祁玄渊脚步顿住,回头眯眼危险的睨了他一眼。 撞进那双幽深的双眸,鹿严脚下趔趄,差点没跪下去。 但是他一个下人哪能拦得住九五之尊的皇上,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动手啊。 槐桥边上,艳芒洒照在波光粼粼的水面。 光线在空中折射出斑驳彩圈。 小香小桃手中分别捧着一根长铁链和一把翠绿竹木椅,疑惑的看着溪中女子。 叶浅挽起裤脚露出显瘦白皙的小腿,赤脚踩踏在水里,仰头看着桥上两个洞。 往岸上伸出白净小手,“链子。” 小香提着裙摆走近岸边,撇了撇嘴,使坏的将铁链一端举起来重重甩过去。 叶浅快速伸手空中,稳稳抓住铁链,轻轻的往怀里拉了拉。 “啊~”小香低低惊呼一声,烫手般的松开铁链。 脚下泥土潮湿,一个打滑,右脚踩进了水中。 青色绣鞋全部湿透,黏糊糊的能踩出水来,十分难受。 叶浅忍不住笑出了声,纤瘦的身躯微微抖动,眉眼弯弯,软腻的脸蛋美得像朵开的正艳的曼珠沙华,美艳至极。 小香抬起头来,恨恨的瞪着叶浅,杏眼中满是恶毒怨恨怨恨,却又不好发难,毕竟她是下人,再者是自己先耍的诡计。 有气没地撒,愤然转向身后,发现小桃竟然还在幸灾乐祸的抿嘴笑。 上前用力推了她一把,“你个小贱蹄子,敢笑话我?” 小桃趔趄着退后一步,睁着无辜的大眼睛,“小香姐,我没有笑。” “没笑?你当我瞎吗!”小香狰狞着面容,抬手欲往小桃脸上招呼。 “小桃,椅子递给我。”叶浅淌着流水走到岸边。 闻言,小香动作一滞。 小桃连忙躲开空中的手,步履谨慎的搬着椅子走向岸边,递了过去。 明嵩院。 身着白色锦华便服的青年男子,高挑秀雅的身材,正立在书桌前欣赏摆放在桌面的一副骏马图。 头戴束发镶嵌宝黑金冠,眉眼温润如玉,皮肤白皙光洁,那双手如同白玉一般细腻滑嫩,气质矜贵清雅,宛若仙人。 嘴角一抹温柔的笑意,赞叹道:“好画,马匹栩栩如生,似在眼前奔腾而过。” “王爷万福。”善公公立在门口福了福身,声音尖细沙哑。 祁言卿听见声响,抬眸往门口看去。 只见祁玄渊一身黑袍,只手背后跨入室门,脸色沉沉。 “阿渊。”祁言卿放下手中画作,面容欣喜的快步走到他身旁,清澈的眸子光彩熠熠。 祁玄渊淡淡撇了一眼,绕过他,往里屋走去。 宛若无人地坐在案几上,端起手边茶盏,吹拂着滚滚热气。 善公公见怪不怪的叹息摇头,甩了甩手中拂尘,别过头去。 受冷落的皇帝也不恼,径直走到案几撩袍坐下,动作儒雅。 依旧笑意春风,望着对面冷若冰霜的男子,“阿渊,皇兄本想昨日就来探望,奈何刚到宫门就被母后派人拦住了,硬是被拘在慈宁宫抄了一整天佛经。” “出来时天色已晚,况且思及阿渊昨日舟车劳顿,定然十分疲惫,得好生休息着,不宜打扰,这才今日进府来看看。” “知道阿渊喜欢净山上的雪莲茶,我特地命宫人准备了一整箱过来” “皇上,这看也看了,是否可以回宫了?”祁玄渊终于抬起头来,漠然望向他。 “阿渊,我只想多与你说说话。” 祁言卿紧紧盯着他没有一丝温度的双眼,心中不禁苦涩,话语苍白无力。 “皇上乃一国之君,万民之主,要处理天下之事,奏折繁多,若是有空便多读读史书,不需要将太多心思放在本王身上。” 祁言卿眸光黯淡下来,盯着对方放在桌面的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喉咙微痒。 缓缓抬手,覆了上去。 第九章 往哪看呢 温热的触觉从手背传来,祁玄渊瞬间一惊,忙抽回手掌,打翻了上好瓷杯。 “啪!” 瓷杯摔落在地上,杯身碎了一地。 门外众人皆是一惊,齐刷刷转头看了眼,又惊慌的低下头,装作若无其事。 祁玄渊腾地一下站起来,额头青筋暴起,利眸中布满怒火。 “祁言卿!”声音幽冷如鬼魅,危险至极。 善公公面色剧变,冷汗津津的弯腰进屋,“王爷,太后娘娘方才派人找寻皇上回宫了。” 堂堂皇帝的名讳都这么毫不顾忌的喊了出来,再不离开,可怕那阴狠暴戾的摄政王能将他家皇上给咔嚓了。 那他还有命活么? “滚!”甩袖背过身去,眼不见为净。 精瘦的胸膛起伏巨大,重重的喘气,无不显示面前阎王爷的怒火。 “诶诶诶,好嘞!”善公公匍匐在地,神色紧张,乞求地看着还端端坐着的祁言卿。 祁言卿又偷偷瞄了瞄那双手,叹口气,惋惜的站起身来,走出门外。 两人前脚刚出王府,两个侍卫紧跟其后,嘭的一声将大门给关上,毫不留情。 善公公面露赧色,衷心建议,“皇上,以后要不就少来王府了?” 祁言卿面色不悦,冷冷开口,“朕的事何时轮到你一个奴才来管了!此事回宫后让太后听闻只言片语看朕不削了你脑袋。” 善公公连忙点头,脑袋低到腰间,面色煞白,“皇上放心,奴才嘴巴严实得很。” “最好如此。”祁言卿踩在矮凳上,钻进马车。 明黄色马车缓缓驰远,消失在这条大街上。 此时已是烈阳高照,刺眼的日光火辣辣的照射大地。 树上蝉鸣不断,扰人心神。 祁玄渊憋着满腹怒火,眸底阴沉如墨,气冲冲往院外走去。 一路走过,府中侍卫婢女纷纷恭敬行礼,大气不敢出。 途经槐桥。 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从桥底传来。 脚步停下,目光一顿。 只见一窈窕身影在桥底荡来荡去,桥顶还吊了两根铁链。 俊眉紧拧,府中婢女竟懒散如此,光天化日之下荡秋千玩乐? 叶浅素白小手抓住两侧铁链,每一次荡过来,都在水中踢出一片水花,冰凉凉触感从晶莹的脚指头传遍全身。 消了通身的暑气。 突然一道掌风破空袭来,直直飞向桥底。 空气中弥漫着危险的气息。 正闭眼享受的叶浅还没来得及反应,只听铁链“铮”的一声断裂。 猛的睁开眼时,整个人失重的从空中摔下水中。 四面朝地。 水花足有一人高,岸上两婢女尖叫一声躲闪后退,满脸震惊。 见到来人后慌乱的跪倒在地,“王爷万福。” 祁玄渊背手走来,站在前面俯视溪中身影,“下次再让本王撞见府内有人玩忽职守就罚板子!” 叶浅愤愤的撑起身子,随意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 转过身,沉着脸走上桥顶,水渍流了一地,十分狼狈。 祁玄渊眼中由愤怒转变为惊愕,双目瞠睁。 面前浑身湿漉漉的女子正目光凉凉盯着他。 “王爷,你这是做什么,我何时成你府内下人了?”叶浅美眸中难掩怒火,阴恻恻地凝着面前高大男子。 “本王” 目光不由自主向下,眼神瞬间变得幽深,本就身着轻薄纱裙,遇湿就完全贴在身上,曲线毕露。 叶浅顺着他的视线往身下看去,脑门血气上涌,羞愤无比。 “啪!” 抬手利落地扇了一巴掌,“你往哪看呢!” 祁玄渊结结实实受了一巴掌,头偏向一侧,耳尖霎红。 面色讪讪,不知所措。 囫囵的脱下外套将叶浅包裹起来,按住她削瘦的肩膀,“本王方才并不知道是你。” 叶浅没好气的拍下肩上的大手,裹紧满是他气息的衣裳,满脸不悦。 小香和小桃吓得身躯直抖,这叶浅竟然如此胆大,竟敢掌箍王爷,实在胆大。 王爷放下身段去哄她,居然还不知好歹,她们王爷何时受过这等气。 “叶浅,本王本王真不是故意为之。”祁玄渊眉头紧锁,竟然找不到其实说辞。 叶浅无动于衷的转身,往菡萱院走去。 高大的阴影突然笼罩在眼前,气势逼人。 “王爷还想怎么样。”叶浅不耐的抬头望着他。 “你需要什么同本王说说,本王寻来给你赔罪。” “我什么也不缺,让开。” 祁玄渊嘴唇抿成一条线,沉眸一言不发的盯着她,没有了动作。 气氛一时间僵持着,沉寂压抑。 强烈日光洒在他挺拔欣长的身上,整个人渡上一层金黄的光辉,柔和了冷硬如雕塑般的面容。 微风吹拂过两人的发丝,在炙热的空气中漫无目的地飘扬。 桥上两人,对立而站。 形成一副绝美画卷。 叶浅无奈的叹了口气,“那王爷便赔我一身新衣裳。” “行。”祁玄渊紧绷的心终于一松,唇边也多了一抹笑意。 妖孽,叶浅暗骂一声离去。 回到菡萱院,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 炉内燃着清幽的栀子香料,屋中央的大盆冰块泛着阵阵冷气。 阳光透过稀疏的树叶从窗户射进,在地上映出婆娑影子。 叶浅懒洋洋的躺在毛毯木塌上剥着冰镇荔枝,指尖如同荔肉一般晶莹白腻。 这个节气的荔枝水分充足,咬进口中三分涩,七分甜,水汁饱满浓郁,冰凉去暑。 立在身旁伺候的两人轻轻咽了咽口水,目光灼灼的盯着盘里的荔枝。 “叶姑娘,荔枝吃多了上火。”小香忽然劝道。 “不吃就浪费了。”叶浅心知肚明的抬眸撇了一眼。 “不浪费,赏给下人吃怎么能叫浪费呢。”小香再次开口,她都这么直白了,这野丫头不会还听不懂。 “也行,那你便端去外院给那些浣洗婆子吃。”叶浅吐出黑核,换了个姿势坐着。 “是。”小香端起盆子,愤愤盯着她的头顶,咬牙切齿。 小桃忽然间心生忿忿不平,凭什么她可以像主子一样坐在这享受,不过是一个乡下野丫头。 究竟何德何能得王爷如此青睐。 要是她有一日能得王爷垂青,从此飞黄腾达 才闲坐没半刻钟,叶浅便无聊的在室内踱来踱去。 时而摆弄摆弄花草,时而翻阅书籍 纵身翻上院中最高一棵玉兰树枝顶部,依稀能望见外边繁华热闹的街道。 “是时候去见见老朋友了。”叶浅随手扯下一片玉兰叶漫不经心地扇着风。 第十章 这块由我亲自雕刻 叶浅回屋跨上小锦包,刚走到庭院。 小桃站在屋檐下盯着她,眸中闪过异色,“叶姑娘,您上哪去?” “我去哪需要跟你汇报?”叶浅径直往外走去,头也没回。 小桃面色一僵,“奴婢只是担心姑娘的安危。” 叶浅脚步微顿,转头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不放心的话你可以跟着。” 小桃低头咬了咬唇瓣,暗地的翻了个白眼,她跟的上吗! 死死盯着那道背影,恨不得戳出个洞来。 王府大门。 两名佩剑侍卫尽职尽责的各自立在两边。 叶浅理了理衣襟,大摇大摆的背手走过去。 还没上台阶,两侍卫便伸出佩剑阻拦。 “无令牌不得擅自出府!”侍卫目视前方面无表情,语气冷淡。 一副公事公办的严谨态度。 叶浅低眸思量,看这样子八成是出不去,总不能给他们打晕。 绕着王府转了半晌。 沿着一条青石板路进入了后花园,迎面是怪石嶙峋的假山,入眼一片茂绿景致,山障叠翠,清泉奇石。 绕过假山眼前出现一条清幽小道,叶浅顺着一路往里走,尽头是一堵高墙,墙角长了些许青苔。 叶浅抬头望了望墙顶,轻轻一跃,爬上高墙。 往下一看,底下是条清流急湍的河流,得有三人宽。 叶浅站起来,脚尖往墙面借力,用力一顶,稳稳当当落在对岸。 衣抉随风飘动,英姿飒爽。 拍了拍手中灰尘,回望了往身后巍峨的王府肆意一笑。 定安街。 京城最繁华热闹的中心街,酒楼客栈,店铺,花楼,赌馆,茶楼,一家接着一家,整条街从头到尾开满了各色店铺。 沿街小道上,各种物什小摊应有尽有,摊主扯开了嗓子叫卖。 人声鼎沸,川流不息。 靠近定安街中段,有一家京城最大最奢华珠宝玉器店——聚宝阁。 聚宝阁也是近两年才开往京城,花了大价钱买下中心地段,以其玉石罕见稀奇,金钗样式精美,胭脂美容养颜,三个月内迅速在京城站稳脚跟。 特别是胭脂,最为出名,据说是医仙雪川所研制,单单这个名号就是最好的招牌。 每月只月初开店几日,这是聚宝阁规矩,说是如此,但懂内情的都知道这叫收敛,若是不节制售货,难免形成商业垄断,引起其他同行不满。 由于售货有限,因此京城个个女子皆以用聚宝阁首饰为傲,互相攀比。 每次月初开店,新品都会被一抢而空。 叶浅抬头看了看那烫金红木匾额,清浅一笑。 走进楼内。 一约莫二十岁蓝衣女子笑脸盈盈走上前来,“姑娘,今月店内新品早以被全数订出,您只能下月再来了。” 叶浅左右环顾一周,“我是来找人的。” “找人?” 叶浅打开小锦包摸出一个玉佩,“麻烦将它交由你们掌柜的。” “好,姑娘稍等。”女子双手接过东西往楼上走去。 楼内整体构局简单大气又透着低调的奢华,古色古香,色彩搭配沉稳浓重又不失活泼,燃着淡淡檀香,处处透着精致。 橱柜里摆满了各色图纸样式,却无一样实品,稀奇的很。 叶浅随意找一张椅子翘着二郎腿坐下,翻阅着图纸。 不多时,楼上下来一位十七八岁的紫衣女子,面容昳丽温婉。 女子望着叶浅眼眸中抑制不住的激动喜悦,蓄满了泪水。 不可置信的慢慢走近叶浅,紧紧盯着她看了良久,单膝跪地将玉佩奉上。 “青卜拜见少主!”面色尊敬虔诚。 身后蓝衣女子面露讶异,满是震惊的看着叶浅。 “快起来,别动不动下跪的,你少主我混江湖久了,没那么多规矩。”叶浅也带着笑意,连忙扶起青卜。 “是。”青卜嘴唇微微颤抖,紧紧抓着叶浅的胳膊。 她有多久没见过少主了?四年还是五年?都记不清了,从少主十一岁那年离开九音门后,两人再也没见过面,书信来往倒还算密切。 少主容貌未变,但似乎五官更加立体精致了,身材也更高挑一些,头发也长了。 青卜回忆起幼时,不由泪流满面,低低抽噎起来。 叶浅见她这模样不仅觉得好笑,拉着她的手,“好了好了,重逢不应该是高兴的事吗,怎么还哭上了。” 青卜用力擦了擦眼角,略微有些不满,“少主出去那么多年也没想着回门看看,如今见面如此冷淡,恐怕早已忘了青卜。” “瞎说什么呢,我出游在外可也一直记挂着你呢,况且我可从未将你当婢女看过,你在我心里就像是姐姐一样,跟爷爷一样都是我的亲人。” 青卜大她两岁,是爷爷出游的在外给捡回来的孩子,当时瘦的只剩皮包骨,叶鹤一度以为这孩子养不活了,没想到青卜意志力坚强,顿顿三碗饭,每天围着后山跑圈练武,硬是活了下来。 青卜为了报恩主动请求伺候叶浅饮食起居,叶鹤想着两姑娘正好作伴,也就同意了。 “真的?”青卜抬起汪汪泪眼看着叶浅。 “当然啦,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青卜倏然咧开嘴笑了,泪珠还挂在眼睫,这幅样子倒像个几岁的小娃娃。 “少主,我们上楼好好叙叙。”青卜拉着紧紧拉着叶浅的手,生怕她再跑了。 又转身对身后女子说道:“小溪,沏壶茶,拿些点心上来,记住,下次叶姑娘来了直接领上四楼即可。” “是。”小溪低头恭敬应道。 “不用担心,我如今暂居摄政王府邸,有事随时来找我就行。” 两人径直上了四楼,聚宝阁一楼是金钗,二楼是玉石玩物,三楼是胭脂水粉,而四楼是谈生意招待客人用的。 四楼走廊尽头一个较为隐秘的屋子,青卜拿出钥匙开锁,推门而入。 屋内陈设十分简单,一方檀木桌,制放了一大叠图纸,屋角堆满了玉石角料以及各种奇形怪异的刀具。 “听说最近有一块半人高的翠绿玉石?” “是,溪山前月刚送来的,还没着手雕刻。”这么大一块还得经过叶浅同意,看是分小料雕玉坠珠宝,还是整块雕古玩。 溪山位置隐秘,入山的路径更是难寻,外面有十几座山峰围绕,山杰地灵,玉石块块都是精品。 叶浅十三岁那年出游,招惹了一江洋大盗,那大盗一见叶浅眼珠子就挪不开了,立下誓言洗心革面要娶叶浅做媳妇,对叶浅更是穷追不舍,也正是在躲避的过程中发现了这座玉石矿。 因此入山小道除了采矿的那五位九音门大师,也就只有叶浅知晓。 “这块先别动,由我亲自来刻。”叶浅把玩着桌面上一颗拳头大小未成形的白玉,淡淡开口。 第十一章 银票被偷 青卜满脸震惊,少主亲自出手恐怕这世间又要多一件众人哄抢,有市无价的异宝。 就连她的手艺也是叶浅所教,她现在还清楚的记得小时候叶浅将一块指甲片大小的玉石雕了小人儿,栩栩如生,连脸上都嗔怒表情都那么生动真实。 “是,不知少主打算如何处理。” “我那师兄不知从哪得到消息,得知溪山挖出这么块巨玉,眼馋的很,前日飞信向我讨。” 不仅如此,还非要求她亲手雕刻,否则自己要的那件宝贝他也罢手不做了。 还跟威胁她?叶浅捏着纸碾成粉末,低头睨了睨地上死透了的阿乌,不怀好意的笑了。 抓着阿乌的腿提在手上,左右转了转仔细打量。 那萧柄敢跟她讨价还价,那就别怪她吃了他心爱的儿子! 青卜满脸羡慕,“少主都没有为青卜亲自刻过东西。” 叶浅放下手中玉石向她走来,“行,你若是看上哪块玉石尽管告诉我,我亲自雕件给你,保证比他的还要好。” “谢少主。”青卜笑的满脸飞霞,圆圆的眼睛像闪烁的灯笼。 两并排坐在案桌前侃侃而谈,时不时传来一阵笑声,抽泣声,安慰声 日光渐渐不再光彩耀人,仅有大片大片的红霞铺满天际,丝丝凉风吹来,散了些许暑热。 叶浅从聚宝阁出来时,外面街道已是彩灯张结,比起白日反而更加热闹。 不远处围了一圈人,不是传来几阵掌声,叶浅凭着纤瘦的身躯挤进了人群。 人群太多,叶浅根本没注意到,自她从聚宝阁出来的那一刻,一个衣衫褴褛的小男孩目光贪婪的盯着她。 一直尾随其后,跟着她钻进了人群。 人群中间不过是几个袒胸汉子在花里胡哨的耍着大刀,一旁一个瘦个子敲锣打鼓翻跟头。 叶浅觉得无聊至极,正准备离开。 隐约察觉腰间一松,低头摸了摸,才系在腰间的钱袋不见了。 叶浅警惕的抬起头来四处张望,挤出人群。 密密麻麻的人流挤得叶浅左摇右晃,根本找不到贼人在哪。 抬头看了看身旁酒肆,足尖点地飞身跃上屋檐。 此时一袭蓝衣,立在高处,清冷绝艳,宛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众人纷纷仰头赞叹,眼中尽是惊讶之色。 人群中引发一阵骚动。 四处张望一番,果然在靠近街道尽头处发现一破裳孩童正在竭力奔跑。 叶浅没多思考,直接在连连相接的屋檐上快速追了起来。 小吃铺旁边一个小女孩拉着母亲的手摇晃着,“娘,你快看,那是不是仙女姐姐,她会飞诶。” 乌黑发亮的眼睛满是敬佩艳羡,充满了崇拜,“娘,小可长大了也要当仙女姐姐那样的,会飞檐走壁。” “傻丫头。”女孩母亲一把将她抱起,宠溺的点了点她的额头。 小男孩在一个拐角处瞬间消失不见,无影无踪。 两条路口,一条通往郊外,一条通往官府。 叶浅停下脚步,思索片刻往右侧跑去。 小男孩躲在一颗树后面,弯下腰喘着粗气,额头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掉。 打开钱袋,全是大面额的银票,足足有十几万。 男孩将钱袋扔在一旁,银票塞进怀里,扒着树往身后瞄去。 头才刚刚探出去,一张绝美容颜出现在眼前,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啊!” 小男孩尖叫一声,跌坐在地上,撑着身体往后挪了挪。 叶浅在他面前蹲下来,刚伸出手。 小男孩连忙抱住头部,哭着乞求,“别打我别打我求求你别打我” 叶浅抽抽嘴角,一把拎着男孩后衣领,将他提在空中。 小男孩双脚使劲扑腾着,双手却是紧紧抓着叶浅的手臂,瞪着黑亮有神的双眼,“漂亮姐姐,我看您是好人,要不就放了我,我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你就可怜可怜我” 叶浅另外一只手伸进他的衣领,摸出那一大沓银票,“没饭吃就来偷我银票?” 小男孩圆溜溜的眼珠快速转的一下,连忙开口,“我看姐姐从聚宝阁出来,应该是不缺这点小钱的,所以才动了歪心思。” 叶浅面无表情的盯着她,一言不发的。 “姐姐,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千万别将我送官府。”说着竟然哭了起来,眼珠子不要钱似的往下掉。 “就算我将这钱给了你,你一个小孩,能保得住么?” 定会转身就被街头恶霸给抢了,说不准还会遭一顿毒打。 小孩明显一怔,停止抽噎,愕然抬头望着叶浅。 叶浅正要再说些什么,忽然眼神一凝。 天生敏觉的她在空气中嗅到一股浓浓的杀气和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放下男孩轻手轻脚往林间深处走去。 小男孩一落地就飞快的跑得没了影。 树上好几张鸦雀“噶噶”的叫着,月光透过头顶枝叶稀稀疏疏投下几束光线,将叶浅的影子拉的老长。 除去鸟叫,空气中过分的静谧,越靠近血腥味越重。 叶浅嫌弃的捏着鼻子,小心翼翼往里面走去。 河边,素月高高悬挂正空,皎白无瑕的月光在浓墨的夜色中竟然显得有些诡异。 一红衣男子背对而立,身形挺拔欣长,血珠顺着双手指尖滴滴落下,流进河中。 视线转向河内,准确来说是一条血河了,地上横七竖八躺了十几个人,身上鲜血不断流入河中。 叶浅不由得深吸一口气,正欲抬步往回走。 河边男子缓缓抬起那双妖邪的眸子,身形微动。 不过眨眼的功夫,男子如同一阵风般背手立在叶浅跟前。 浑身腥味,肤色白的有些病态,偏偏又薄唇嫣红,妖冶十足,如蛇般的眸子危险的摄着眼前的女子,宛若盯着猎物般。 浓重高大的阴影覆在眼前,叶浅心神微凝,脑光一闪。 面容不露一丝波澜,眼睛涣散的望着地下某一处,双手向摸过去。 嘴里还疑惑的嘟囔着,“是有人在这吗?” 趔趔趄趄小步往前走去,眼见快要撞上身前那道身躯,面前男子却纹丝不动。 依旧是沉沉的盯着面前女子。 叶浅暗自咬了咬牙,脚步不停的走过去,双手缓缓摸上他的胸膛。 满是硬邦邦的块垒肌肉,手掌心还沾了些许黏糊糊的血液。 叶浅忽然面露惊恐,猛的收回手,“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有人在我面前” 连忙弯了弯腰道歉。 涣散的眼睛依然无神盯着不知名的某处。 第十二章 从未见过如此变态之人 男子直勾勾的盯着她,妖眸越发幽冷。 稀疏月光照射在男子脸上,一半侧脸隐在黑暗中,显得他苍白如同鬼魅。 叶浅绕过他,摸索着往前走去。 在错身的那一刻微微抬眸,灼亮的瞳孔恢复正常,散发着耀眼的光熠。 幽弥谷谷主司离痕,天生血瞳,阴狠毒辣杀人如麻,阴柔嗜血,好着一身红袍,若说祁言卿是天下皇帝,那么司离痕就是江湖上唯我独尊的土皇帝。 幽弥谷的噬影杀手在江湖上更是有名的凶残霸道,就算有正派人士心生不满,却偏偏没人真正敢去惹。 就连唯一能与之抗衡的皇室同幽弥谷也是一直井水不犯河水,互不干扰,相安无事许多年。 “慢着!” 司离痕缓缓转身冲着那瘦弱背影,蓦地笑了,邪气十足,“瞎子?” 叶浅脚步一顿,微微侧眸,却没回头,“是,小时候一场大火给灼伤了。” “哦?”微调上扬,摄人心魂,令人摸不透他此刻的情绪,“倒是个苦命的。” 江湖只传言幽弥谷谷主武功如何高强,却不知究竟到了什么地步,甚至有人半开玩笑的打赌,要是某一天司离痕与叶剑客打起来,会是谁赢。 但他们终究没见过。 叶浅也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打赢他,如若贸然动手最好的结局是两败俱伤,最坏她便没命回去了。 她不想冒这个险。 但以此刻的距离,她倒是有十足的把握纵身逃脱。 武功是不是江湖第一还有的说,但论轻功,她说第二,恐怕这世间没人敢说第一。 只不过现下被他瞧见了模样,怕引来穷穷不尽的追杀,那她以后还怎么潇洒江湖。 “我一向是个菩萨心肠,见你可怜,不如我送你一个见面礼。”司离痕紧紧盯着那道背影,狭长的眼眸中情绪莫名。 叶浅眸光微闪,思量片刻,漠然转身,无光的瞳孔依旧盯着地面某一处。 “等着。”司离痕妖魅一笑,甩袍往河边走去。 阴风阵阵吹来,拂动他那如墨发丝,尽显邪魅狂娟。 只见他伸出满是血渍的手扶起一名气绝男子,视线却紧紧锁着叶浅的眼睛。 两根修长的手指戳进男子双眼,缓缓剜了出来,动作轻柔却又阴狠毒戾。 男子脸上瞬间鲜血汩汩流下,触目惊心。 叶浅心中微惊,竟有如此嗜血变态之人,做着阴毒之事面容却丝毫不变,嘴角带笑。 叶浅微微捏紧了手掌心,不动声色。 司离痕似笑非笑的走到叶浅跟前,邪眸一瞬不瞬的审视着叶浅淡然的面容。 “将手伸出来。”声音低哑温柔像哄小孩一般。 叶浅茫然的伸出双手,下一秒便被他那双如淬了冰一般寒凉的大手握住。 司离痕直直洞悉着她的波澜不惊的双眸,将手中的‘礼物’轻轻放进叶浅白皙红润的小手。 就着那嫩滑的小手,使两颗珠子紧紧攥进她的手心,按了按。 两个骇人的异物捏在手上,如同两块烙铁,手掌心仿佛在被灼烧一般。 饶是见多识广的叶浅也快坚持不住,发丝掩盖的额角微抽。 “喜欢吗?”俯下身凑近了些,狭长妖邪的血瞳夹杂着一丝残忍的笑意。 叶浅艰难扯开一抹艳丽的笑意,声音尽量平缓,“谢谢。” 司离痕眸中兴味十足,忽的一下搂过叶浅细腰,带入怀中。 低下头,冰凉的嘴唇往下凑近叶浅耳边,缓缓吐出灼热的气息,“你的眼睛很漂亮。” 叶浅用力掰开他的大手,面露羞愤,“流氓!” 司离痕顺势放开,邪笑着捻了捻指尖留存的触感。 双手胡乱的向前摸,故作踉跄的姿势往前跑去。 身后穿来男人愉悦的低笑声,但在叶浅听来却觉得无比阴森可怖。 直至出了郊外密林,叶浅嫌恶地甩掉手中的黏腻腻的东西。 浓重的腥味刺激着鼻尖,十分恶心,蹲下身狠狠往地上草地擦了擦手中血迹。 “死变态!”嘴中不停咒骂着。 纵身穿梭在大街小巷之间,身形如幻影。 此时大街上已是人影寥寥,若大的街道褪去热闹后显得格外寂寥冷清。 叶浅此时没心思翻墙,直接大喇喇的去往王府大门。 想着赶紧回院洗去这一身脏污。 王府大门,列了两排佩刀侍卫,手举火把听候命令。 火焰照着大门口光芒耀眼。 一个侍卫眼尖,瞅见那一抹身影大声禀报,“王爷,叶姑娘回来了!” 祁玄渊快步从门口跨出,俊美的面庞此时染了几分燥然焦虑。 看见那一抹倩影缓缓走近,脸色立刻便阴沉了下去,带着薄薄的怒意。 “上哪去了?”声音低沉严厉,震动着众人的心弦。 见他那般严肃的模样,叶浅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发怵。 “我我只是随便出去逛逛。”叶浅咽了咽口水,明明只大她三岁,却有种长辈的威严。 “出去逛逛?本王如今是受叶鹤先生所托照顾你,你要是有了闪失本王” 骤然眼神凝住,上前抓着叶浅肩膀,“你这血迹如何回事,受伤了?” 语气略显慌乱失措,剑眉紧锁她身上一块一块已经干涸的血渍。 “这不是我的。” 是那登徒子占她便宜时蹭上去的。 祁玄渊明显松了一口气,意识到不妥,又连忙将手放下来。 “你跟人打架了?”语气略微和缓,却依然带着些许压迫的气势。 “我没有,这其实就是一个意外。” 见祁玄渊还要开口,连忙抢在他前面,“我今天太累了,想早点休息了,况且这一身污渍我实在是受不了了。” 说着抬起衣袖往他那边伸了伸。 祁玄渊这才反应过来,颦眉后退几步,略带嫌弃瞥了瞥她的衣裙,挥挥手示意她进去。 “这次就算了,下次要是还这么晚回府,就罚你关府内一月禁闭。” “是是是。”叶浅小鸡啄米般使劲点头。 祁玄渊伸出大手托着她的小脑袋,“行了,本来就不聪明,当心晃得脑震荡。” 你才蠢呢! 叶浅不悦的撇撇嘴。 第十三章 轮着穿 天清气朗,烈日灼心。 叶浅斜躺在一棵歪脖子树杈上,嘴上叼着一根细草,悠闲自得的晃着腿。 树叶繁密正好将她纤瘦的身子完全罩住。 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歌儿,手在树枝上打着节拍。 小桃迈着小步走进小花园,仰头对着树上女子喊道:“叶姑娘,王爷赐赏赐来了。” 叶浅微微偏头望向门口,手撑着枝丫跳了下来。 小桃连忙后退一步。 叶浅吐掉嘴里杂草,慢悠悠往外走去。 院内,七个侍女各自端着一个托盘站着等候。 每个盘子都用红布罩住。 “什么宝贝?”叶浅走近询问。 “姑娘打开看看就知道了。”婢女毕恭毕敬福身回道。 “神神秘秘地” 伸出白细小手掀开第一个红布,里面静静躺着一条红裙,窄袖,束腰,冰蚕丝制的。 叶浅满意的点点头,这材质跟款式都对她心意。 第二个盘子,同质地,橙色。 第三个盘子,同质地,黄色。 第四个盘子,同质地,绿色。 叶浅嘴角微抽,收回手。 背过身去,抽搐着,忽然狂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面色惶恐。 一侍女忍不住低声出言提醒,“叶姑娘,嘲笑这些赏赐是对王爷的大不敬。” “这裙子我哈哈哈” 叶浅笑的花枝烂颤,眼尾微微发红,长睫上还悬着几颗晶莹剔透的小泪光。 “叶姑娘”小桃微微扯了扯她的衣角。 “笑什么呢,这么开心。”毫无温度的嗓音从门口传来。 叶浅笑容一滞,茫然的眨巴了几下眼睛。 祁玄渊慢条斯理地走进来,带来一阵冷风,似笑非笑的睨着叶浅,“这是不满意本王的礼物?” “没有,绝对不是。”叶浅收起笑容,一本正经。 “那就轮着穿。” “”七个颜色轮着穿,当她七仙女吗,传出去她还要不要面子了。 祁玄渊走进凉亭,撩袍坐下,兀自倒了一杯茶。 举手投足之间尽显贵气优雅。 顶上吹下几片落叶,在空中盘旋又飘落。 身形俊逸,面庞绝美,光是坐那不动都是一副靓丽的风景线。 叶浅忽然间有了种想作画的冲动,动作比心思快。 一眨眼功夫人已经跑进屋内,飞快拿出笔墨纸砚冲进亭子。 大喇喇的坐在对面,意味深长的凝视着对面的男子。 继而低头画了起来。 祁玄渊缓缓抿了一口茶,微挑眼梢,“这是做什么?” “王爷看不出来吗?”叶浅咬着笔尖抬眸扫了一眼,又飞快低头。 祁玄不由自主的理了理衣襟,坐直了些。 动作较比方才略显僵硬。 垂下视线,目光停留在她那双握笔的手,纤细白皙,指尖修剪的整整齐齐,圆润中透着淡粉。 生的好看极了。 女子又抬头对着他面容虚空临摹一阵,他略微有些慌乱的移开视线。 似是想到什么,淡然开口,“本王已与尊茗书院刘院长打过招呼,明日一早便会有人来接你去学院。” “明日?这么快?”叶浅放下笔,不满的望着他。 “你要是想多在府内玩几天,本王也没有异议。” “那我还是去学院。”她已经连续好几天没有出过门了,闲的心慌。 鹿严面带难色的走进菡萱院,视线犹豫的望向亭内男人。 祁玄渊淡漠瞥了一眼,“何事?” “皇上又来了” 话语像是有千斤重,鹿严深感自己吐字艰难,第一次迫切希望鹿真早日回府。 “进府了?” “没有王爷命令不敢放进来,只是皇上一直守在门口不肯离开。” 祁玄渊面色不耐,冷着脸站起身来往外走去。 “诶” “你的画像”四个字湮没在他消失的背影后。 叶浅低头看着桌面,偌大的纸上只画了一个脑袋,却十分逼真,看着画中的眼睛就像与真人对视一般,呼之欲出。 抓起来随意揉成一团扔在了一个角落,起身进屋。 王府门外,一主一仆坐在最下面台阶上,百无聊赖的望着街上偶然经过的行人。 王善低下头开始数着拂尘上的毛根 身后吱呀一声,大门被缓缓打开。 两人双双回头。 祁言卿欣喜的站起来,面露期待。 门只开了一个小口,王善走近些往里面望去。 两条黄色大狼狗正气势汹汹地朝门口跑来。 祁玄渊面无表情的站在不远处。 “狗狗”王善一惊,急得跳了起来。 转身扯着祁言卿往马车跑去,“皇上,快跑,王爷放狗了。” “快,皇上快进去”王善将还在呆愣中的祁言卿推上马车。 此时两只狗已经冲出府外,直直往两人跑去。 王善后头一看,大失惊色,赶忙往马车上爬。 “汪汪汪~”一只狗冲到马车底下,张开大嘴咬住了王善一片衣角。 王善身子向后躲闪,使劲用力攥着衣袍,大声呵斥,“傻狗!冲撞圣驾当心诛你九族!” 另一只狗狂吠的要往马车上扒拉,两只爪子已经撑上车沿。 “汪汪汪!” 马儿也有些受惊似的踏着蹄子。 祁言卿此时也慌乱起来,用脚踹了踹王善后背,“你个蠢货!还不快驱车!” 王善顾不上衣裳,只得用力甩了甩马鞭,马车飞快奔驰而去。 王府门口卷起阵阵灰尘。 祁玄渊背手从容不迫地走出门外,遥望着那只剩一小点马车。 漠然开口,“下次皇上再来就请香蕉苹果出来伺候。” 鹿严擦了擦额头密密麻麻的冷汗,低头不语。 他家王爷还真是大胆,这等掉脑袋的事,他敢吗 “下次不必再因此事禀告本王,明白了吗?”声色沉厉,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鹿严只感觉头皮发麻,咬咬牙,“谨遵王爷旨命。” 马车远离王府,开始放慢速度缓缓前行。 祁言卿手肘挣着窗沿,颦着眉头,不解的问道,“王善,你说阿渊真的不喜欢朕吗?” 何止是不喜欢,见摄政王那模样,对他们简直是厌恶至极,偏偏他家皇上还不自知一个劲往前凑。 王善心中思量着说辞,“兴许是王爷今日心情不太好。” “朕也这么觉得,那就过两日再来。” “” 王善腾出一只手用力往脸上一扇。 方才他多嘴了。 第十四章 书院里头有恶霸? 清晨。 充斥栀子香的室内,雕花镂空窗棂处透进斑斑点点的细碎阳光。 床幔后,一个窈窕身姿呈大字型躺着,长发如墨披散开来。 清浅的呼吸,散发着淡淡甜香。 薄毯一角滚落在地。 室内一片寂静,就连窗外的风似乎都轻悄悄的吹着。 生怕惊扰了床中美人。 小香推门而入,小桃尾随其后端着洗漱盆。 似是故意般,动作极大,室内寂静被打破。 床幔后身形动了动,翻了个身。 小香面色不善的瞪了瞪那道身影,接过小桃手中水盆。 “嘭!” 用力往桌上一掷,些许水渍碰撒出来。 铜盆的的声音发响震动,巨大刺耳如同魔音。 叶浅受惊,瞬间瞪大双眼慌乱从床上坐起来。 望向声音发源处。 秀眉紧皱,面带薄怒冰凉的盯着始作俑者。 猛的用力拍了拍床板,“信不信本姑娘杀了你!” 小香嚣张的气焰低了下来,有些害怕的咽了咽口水。 这没规矩的野丫头说不准还真会这么做。 下一瞬。 只听见床板断裂的咔嚓一声,叶浅整个身子掉进缝隙中。 挣扎了一下,被卡住动弹不得。 着实狼狈不已。 小香毫不顾忌的放肆讥笑起来,目中尽是嘲讽之色。 小桃也低着头抿嘴笑着,眼中飞快闪过一丝快意。 两人冷眼旁观没有帮忙的意思。 叶浅浑身发力,体内迸发出一道强劲的气流。 床板瞬间被震得粉碎,四处飞散。 强劲的气波扩散开来,震得屋内两人飞弹倒地。 撞向墙面,灰头土脸,发髻松垮。 两人蜷缩着惊恐望向面前站立的女子,即使身着简单的素白仍旧掩盖不了她眉宇间的狂傲霸气。 似乎生来就拥有让人无法忽略的气势。 叶浅活动活动筋骨,发出咔咔的声音,走近两人。 居高临下,语气不屑,“信不信碾死你们比碾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才一分不到的力就将两人震飞,再加两分力她俩岂不是见阎王爷去了。 两人面色羞愤却又不敢发作,心里却将她骂了千百回。 门外穿来一声焦急声,“叶姑娘!马车已经来了!” 叶浅这才想起来,今日要去尊茗学院。 这两丫头恐怕也是故意这么晚才来叫她。 “你,去重新接盆水来。” “你,将这屋子收拾收拾。” 小桃小香互相搀扶着慢悠悠出了门。 “快点!”叶浅在身后怒喝一声。 那点力道能将她们打伤了? 两人吓得一个哆嗦,连忙松开手,拔腿飞快往两边跑去。 随意收拾一番后,挑了那件红色冰蚕丝衣裙。 端着桌上的一碟糕点,跨上小锦包慢条斯理的往门外走。 “叶姑娘,快些。”尊茗书院人已经等候多时了,这姑奶奶还磨磨蹭蹭。 叶浅懒懒咬着一块如意糕,淡淡瞥了男子,“鹿严,回头跟你主子说一声,将这俩丫头给我换了,看着碍眼。” “叶姑娘,你不记得我了?”男子明显有些失落的望着叶浅。 “你”叶浅皱着眉头,仔细端详。 迟疑着开口,“鹿真?” “对对对!还以为姑娘把在下忘了呢。”鹿真高兴的挠了挠头,憨憨一笑。 “倒不是忘了,只是分不清你们兄弟两个。” 只要不说话,她绝对认不出。 府外一辆宝蓝色马车停靠路边。 叶浅一手端着碟子,一手扶着车厢边缘跨上马车。 鹿真紧跟其后,纵身跳上,坐在马夫旁边。 双腿垂在空中,背靠车厢。 车身剧裂摇晃了一下才稳当起来。 叶浅掀开帘子,嚼着香糕的嘴里有些含糊不清,“你也去上学?” “在下是奉王爷之命贴身保护姑娘。” “上个学院还要保护?尊茗书院里头有恶霸?”不应该啊,在她看来学院是清修之地,应该是满是的积极向上学子才对。 “那倒不是,能上尊茗书院的的学子全是朝中权贵的子女,个个家中势力强悍,难免心高气傲较为张狂。像叶姑娘这样没身份地位的” 鹿真扭过头看了她一眼,继续说道:“第一天去定会受欺负,被众人排挤,主子心疼姑娘,因此吩咐在下为姑娘撑撑场面。” “心疼?撑场面?”叶浅缓缓重复这几个字,语气别有意味。 “这是你家王爷的原话?” “这这虽然不是原话,但我大致能猜出一二。”鹿真眼神有些飘忽不定。 “是吗?”懒洋洋的尾音,勾动心魂。 “叶姑娘不相信?我自认为对我家主子极为了解,只消一个眼神我便明白主子想做什么!”鹿真信誓旦旦的拍了拍胸脯。 “信,我可信了。”叶浅退回车厢,喝了口水。 忽然车身剧裂摇晃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撞了一下。 叶浅手肘撞在车厢上,身子摇摇晃晃。 水渍顺着修长白皙的脖颈划入衣领,一片冰凉。 叶浅不悦的掀开窗帘,往外看去。 只见一辆高大马车直接从侧面飞驰而来,率先挤进一条幽静小巷。 马车四面皆是昂贵精美的丝绸所装裹,镶金嵌宝的窗牖被一帘淡黄色的绉纱遮挡,尽显奢华。 原本半身进入小巷的宝蓝色马车被硬生生给撞了出来。 马车夫无奈的摇摇头,重新摆正车身拐进巷口。 “这谁啊?这么跋扈张扬!”叶浅微眯双眸,盯着前面那辆马车。 “他呀,崇镇国大将军爱子杨边,惹不得惹不得。”马夫缓缓驾着马车,叹了口气。 “怎么个惹不得法?”有她叶浅在,还能让他在尊茗书院翻了天不成? “那杨边就是京城小霸王,杨府独子,父亲是振国大将军,为高权重,手握禁军三十万,母亲是京城首富苏家的千金大小姐,家财万贯,京城一半的店铺都是苏家产业,那杨边更是苏家老太的心头肉,宠的无法无天。” 叶浅嗤笑一声,原来是娇生惯养的富家公子。 这种用拳头就能解决的人物,还不值得她放在心上。 “姑娘还是少招惹的为妙。”马夫语重心长地劝道,“踏踏实实读书比什么都好。” 第十五章 夫子好凶 穿过那条小巷,尽头便是一座辉煌魏丽的宅子。 巷内幽静,不见任何闲杂人等。 红漆木门顶上悬着烫金黄花梨匾额,气势恢宏的四个大字:尊茗书院。 两侧空地几十个排列整齐的士兵。 两个守门童子分别站在大门两边,身着大红色衣袍,倒是十分喜庆。 见马车驶进来,领头士兵走上前做了个鞠,“可有校牌?” 叶浅跳下车,看向鹿真。 后者则是一脸茫然的看向马夫。 “看老夫做什么!我要是有校牌还能当个赶车的?”马夫没好气的白了一眼鹿真。 “没有校牌禁止入内,二位还是请回。”领卫郑重其辞。 尊茗书院都是身份尊贵之人,万一混进了刺客,哪怕伤了其中一人,他们守卫便会小命不保。 因此进书院者必须严格排查,手持院内篆刻的木雕令牌,以示身份。 鹿真尴尬的挠了挠头,有些不知所措。 “你主子就没给你一个令牌之类的东西?”叶浅抱胸斜站,不满的看向他。 “没有,绝对没有。”他很十分肯定主子并没有跟他说令牌的事。 “那现在怎么办?” “这”鹿真面露难色,转向领卫,“大人能否通融一下,在下乃摄政王府的人,权当给个面子。” “不行,就算是王爷亲自前来也得有身份证明。”领卫斩钉截铁的一口回绝。 “可是” “没有校牌就走,别妨碍我们公事,快走,走走走走。”说着抬起来佩剑推着鹿真回退。 鹿真握住他的佩剑,使他动弹不得。 “还是烦请大人去通知一下你们刘院长,耽误你了叶姑娘上学,王爷怪罪下来我们都得吃罪。”神态难得正经下来,颇有鹿严的风范。 “这个时辰刘院长在打坐,我一个小小侍卫进去打搅,赶明儿就得卷铺盖走人。”领卫往院内望了望面露无奈,“大人莫要再为难小的了。” “有什么闪失王爷定会一力承担,你担心什么。”鹿真苦口婆心地劝道,从袖子拿出一袋沉甸甸的银子。 “这”领卫眼神闪了闪,有些动摇。 不远处传来飞快的马蹄声,小巷内扬起一阵灰尘。 “吁~”马上翻下一人。 鹿真回头,惊喜跑过去,“哥,你怎么来了?” 鹿严握拳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主子交代你的校牌可带了?” 鹿真捂着脑袋嗷嗷,习武之人下手也没个轻重,这一下去非得起个包。 “主子什么时候吩咐了?” “才将你放出来又不长记性,当心主子再将你扔进去。”鹿严从怀里掏出校牌递给叶浅。 “这下行了。”领卫立马弯腰鞠躬请叶浅进去。 叶浅接过校牌端详着,纹路是一个八卦图,背面刻着书院名字,底下篆了自己的名字。 这才抬步往里走去。 “还不快跟上!”鹿严作势又要打过去。 鹿真矮身一躲跑进院内。 尊茗书院内装饰较为简单,进门迎面就是祠堂,有一个人正跪在那虔诚跪拜。 绕过祠堂沿着青石板路往里走是一廊沿,两旁满是假山流水,各种花草树木。 隐约传来了朗朗的念读声,有男有女。 抬眸往前看去,古色古香的两层阁楼出现在眼前。 一楼是藏书阁,二楼是课堂。 上面挂着“声声楼”三个字。 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十几二十人坐在书案前摇头晃脑。 门已经关了,叶浅推开窗户,“这位学子,麻烦让让。” 那学子闻声一惊,书啪嗒掉在桌上,连忙站起来让地,发出一声不协和的声音。 叶浅手撑窗沿翻了进去,鹿真紧随其后。 桌面上赫然出现了四个脚印。 念读声骤然停止,众人纷纷回头,齐刷刷望向两人。 空气诡异的寂静。 叶浅抬起手打了个招呼,笑容甜美,“学友们好啊!” 讲案上坐着的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女夫子,用力一拍桌案站起来。 抓起手中长条尺丈满脸怒意的指着两人,“迟到了还这么嚣张!给我滚去祠堂罚跪!” 一名女子由开始的惊艳变为幸灾乐祸,教五经的温夫子可是院内出了名的严厉凶悍。 第一天就迟到,还做出翻窗户这么不守规矩的事,怎么会不引起恪守成规女夫子的怒意。 叶浅笑容有些僵硬,动作也滞住,夫子都是这么凶的吗? “还不快去!”温夫子又是一拍桌案。 吓得叶浅一哆嗦,又是一脚踩上靠窗案桌跳了出去。 鹿真紧随其后。 温夫子又在后头怒骂,“这是哪家千金?这么不知礼数!” 学子们面面相觑,都是一脸茫然,他们从未在京城权贵家见过这位女子。 一长相艳丽的女子忽地嗤笑起来,“说不定是院内请来洒扫的侍女,哈哈哈” 几个女学子也附和着讥笑起来,面露不屑。 “安静!”温夫子横眉竖眼扫视一周。 很快室内又是一片齐谐的朗读声声。 那名男学子看了看桌上八个脚印,默默地掏出帕子擦试着。 祠堂内。 一锦衣男子正跪在蒲团上,双手撑地。 这样子虔诚极了。 叶浅懒洋洋的跨进门槛,淡淡撇了一眼,这么守规矩? 走进旁边另外一个蒲团,散漫的坐了下去。 撑着手肘往旁边看去。 旁边男子一脸惊喜的抬起头来看着叶浅,“你也是被罚跪的?” 还从没有比他还晚到学院的!这回终于有伴了! “不,我是来监督你的。”叶浅气定神闲的解释。 “你方才在干嘛?”视线瞥向地面。 男子突然笑了起来,摊开手掌,“给你看看我的朋友。” 一脸献宝的表情。 “” 敢情他爬伏在地是抓蚂蚁来着? 叶浅看白痴一样的上下打量着他。 身着绣金云锦袍,头戴镶嵌红宝石发束,身形也算挺拔,五官精致,皮肤白皙,通身的贵气,一看就是富家娇养的公子哥。 怎么这智商 忽地脑光一闪,试探着开口,“你是杨边?” 男子一脸骄傲的直起身子,“你认识本公子也不足为奇。” “方才那辆蛮横的马车里面是你?”叶浅不善的盯着他,眼中露出精光。 杨边不知为何打了个寒颤,“哦,那个,是是我家下人不懂规矩,我回去一定好好调教调教” 说着说着心虚的低下头,又爬伏在地上数着蚂蚁。 第十六章 查查这丫头什么来历 良久无言。 室内静悄悄的,只听得见三人的呼吸声。 一个扑跪在地,一个侧坐在旁。 还有一个抱剑倚柱。 实在无聊的很,叶浅不自觉的抖着双腿,视线往桌上望去。 上面摆满了祭祀用的糕点果类,色彩也是鲜艳的很。 叶浅忽地站起来,走向桌边,一盘盘扫过去,挑了几块软糕。 捏在手心,坐下吃了起来。 杨边微微抬头往后面看了一眼,低声说道:“这祀品不能偷吃,被抓了是要罚抄经书的。” 叶浅不语,将块芙蓉糕抛在空中,张嘴接了进去。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 “你这是怎么做到的,也教教本公子呗。”杨边一脸敬佩望着她。 不是没见人这么抛过,只是她抛的动作实在雅致漂亮。 第一次见人将这种不入眼的,粗鄙的动作做的这么好看。 叶浅这才歪着脑袋睨向他,“想学?” “想想想!”男子来了劲,双眼放光,满是激动。 “过来。”叶浅懒洋洋的勾了勾手掌,一副大哥大的风范。 杨边连忙站起来,走到叶浅旁边蹲下,样子乖巧极了。 “张嘴,看好了。” 叶浅捏着一块绿豆糕,轻轻往空中一抛。 糕点一直飞到屋顶才快速降落。 杨边张着嘴巴,睁大了眼睛望着头顶那块糕点。 糕点迅速砸在了他额头,糕身粉碎,糊了一脸。 倚在门口的鹿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耍我?”杨边拍下脸上残渣,愤愤看着勾唇而笑的少女。 “知道本公子是谁吗!”站起身来睥睨着坐地的女子。 “分明是你自己动了,还敢说是我故意的,任你是皇上也得讲道理。” 叶浅漫不经心地拍了拍手心的糕屑,一脸无辜。 “行,本公子不与你等小女子计较。”气呼呼的站起身来,回到自己的位置。 “知道小女子不好惹下次就规矩点行事。”叶浅站起身来,走到桌前又拿了块糕。 慢悠悠往杨边走去。 “诶,你可别来了,本公子现在不信你。”杨边环臂扭过头去。 叶浅走到他身边,缓缓蹲了下来。 伸手捏了一小块糕,放在了地上,“谁说要给你吃了。” 两三只小蚂蚁飞快跑了过来,爬上糕点转了个圈,又飞快离开了。 “就连蚂蚁也不稀罕你的。”杨边侧过头瞄了一眼,又不屑的移开目光。 “不吃拉到,我吃!”懒懒站起来,将剩下那大半扔进嘴里。 叶浅又坐回团蒲,双腿撑着支手肘。 迷糊中只听见一道沉闷的钟声响起。 杨边往外望了望,忽地站起了身来,准备往外走去。 “这什么?”叶浅侧头望向他。 “是下课钟。” 叶浅了然的点点头,也跟着站起来往外走。 陆陆续续学子从声声楼出来,经过祠堂。 “诶,公主,那丫头身上穿的布料跟您那件七彩衣似乎有些相似。”翟芙心迷惑的望着祠堂内的女子。 祁曼珠闻言也看了过去,面色一僵,顿时觉得十分羞愤。 “你眼瞎吗!冰蚕丝是进贡御品岂是什么人都能穿的!” 翟芙心霎时红了脸,低着头下意识看了看身后的白袍男子。 心中些许怨懑,这丹阳公主向来刁蛮傲慢,自己百般虚与委蛇降下身段讨她欢心却总为之羞辱。 平日里也就算了,现下这么多人看着还给自己难堪。 还好那人没看过来。 “她那定是仿制品,也好意思穿出来招摇撞市,你去查查这女子什么来头。”祁曼珠面色不善的盯着出来的女子,这料子确实像冰蚕丝。 新进贡的冰蚕丝总共只有七匹,七种色彩,可是才刚刚送进宫就被七皇兄送往了九皇兄府邸。 可那布料一看便知是女子所用之物 七皇兄是糊涂了么,九哥府中没有姬妾,连婢女都少见,这不是浪费吗。 她实在心仪那些布匹,眼馋的很,想着去摄政府讨来。 没想到只剩了一些边角碎料,好歹还能用,她便交给御绣叫她缝制了一件七彩衣,光线下莹莹闪闪,倒也十分好看。 “是。”翟芙心咬咬牙应下,自己越发像她一个下人了。 可谁叫人家是堂堂丹阳公主,本朝仅她一位公主,更是太皇太后的心头肉,从小千娇百宠,而她只是区区大理寺卿的女儿。 在这样一个权贵子弟众多的尊茗书院倒显得地位格外低下。 “哥,你看什么啊。”曹采宁用力推了一把藏青色锦府男子,“走啦!” 男子依依不舍地两步一回头望着身后那红衣女子。 眼中的惊艳满满逸出,夹杂些许猥色。 鹿真抽出刀剑朝他挥了挥,男子才悻悻的收回来视线。 书院下午的课是未时才开始,中间有段长时间可以回府小憩。 途经定安街,叶浅喊着马车停了下来,“你们先回府,我买点东西。” “我陪着姑娘一起。”鹿真说着也跳下马。 “买些女人用的东西你也要跟着?”叶浅故作别有意味的打量他一眼。 “放心,这皇城之下守卫森严,就算有歹人,这青天白日的也不敢胡作非为,不必担心。” 轻飘飘抛下这句话便往街心走去。 鹿真犹豫的望着她背影,还是远远的跟上了。 主子特意叮嘱保护好叶姑娘,寸步不离。 叶姑娘可是主子心尖尖上的人,万一出了事主子不扒了他的皮? 聚宝阁门口。 见叶浅走了进去,鹿真在门外找了处阴凉的地方等着。 一进门,小溪便迎上前来,面容带笑,“叶姑娘可是来找掌柜的,她前日出远门了。” 叶浅淡淡点头,“你忙你的,我自己上去。” “是。”小溪弯腰退下。 叶浅有钥匙,直接上了四楼开门进去。 角落一块黑布掩盖的半人高巨物。 掀开,入眼是翠绿到极致,翠墨剔透,如碧波潭,无一丝杂质。 触手光滑冰凉,细腻又莹润。 这是她见过所有大块玉石里面最好的一块。 叶浅也不禁咂舌,“果然是块好玉,真是便宜他了。” 说罢搬来一个小矮椅,又从旁边大木箱中倒出一堆工具。 屋内噼噼啪啪的,咯咯哗哗的声音连绵不绝 第十七章 什么阿猫阿狗 半个时辰后。 叶浅捶了捶细腰,站起来舒展了筋骨。 地上躺着细细碎碎的废料,棱角被打磨的蹭蹭发亮的玉石,光线下散发着迷人的光泽。 重新盖上了布,将门锁好。 聚宝阁外,一个大树下,鹿真正大喇喇躺在一张竹木椅上。 倒是舒服啊!叶浅走过去拿下他覆在脸上的帕子。 鹿真警惕的抓紧了剑站起来,见是叶浅又松了下去。 余光瞥见她空荡的双手,不禁开口,“叶姑娘不是买东西去了?” 叶浅从木盒中掏出一颗糖丢进嘴里,“我这不是没钱嘛。” 鹿真同情的看了她一眼,勉强的从袖中摸出一两银子肉痛的递过去。 叶浅愣了愣没接,疑惑的看着他。 蓦地笑了起来,“怎么这么抠搜,王府月俸禄很低?” 见她不要,手又飞快收了回来,揣进兜里。 红了红耳尖,提着椅子往着前面木匠铺走。 他月俸禄都在他娘那管着,说是留着娶媳妇用,他每月只留十两银子过活,反正在王府用钱少,月月都还能有剩余。 此时烈日毒辣,才出来一会浑身就汗津津的。 叶浅随意环视一周,见旁边有家景香楼饭馆,抬步走了过去。 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 “这呢!”见鹿真站在树下左顾右看一脸茫然,叶浅挥手招呼了声。 两人在楼内随便吃了点又赶往尊茗书院。 才刚刚跨进书院大门,钟声适时响起。 叶浅双眸紧缩,飞快拔腿往里冲,她可不想再罚跪祠堂了。 “诶,叶姑娘。”身边就像闪过一道风,眨眼人就不见了。 刚刚赶到门口,遇上教算数的李夫子夹着梨木算盘徐徐走来,大约五十岁,眉眼有些锋利,戴着一副老花镜。 “叫什么名字?” 正一脚踏进门槛的脚又收了回来,有些心虚,“叶浅。” 看来第一天上学是跟祠堂杠上了。 李夫子扶了扶镜框,点头,“进去。” 刘院长早已跟他打过招呼,学院招了个新学子,是个很听话的孩子,叮嘱他多关照关照。 这样看来也的确挺乖巧。 面色和善许多,“坐那去,这是课本。” 叶浅接过墨绿色书籍,抬脚跨了进去。 二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望了过来,打量着这位新学友。 最先映入众人眼中的便是那张绝美的面容,男子们纷纷倒吸一口气。 几个男子已经开始蠢蠢欲动,吵吵嚷嚷。 “安静!翻开第十八页。”李夫子将算盘轻放在讲桌上,坐了下来。 第一排角落身穿冰蓝色丝绸长袍的男子眉眼淡淡,低头翻阅着书籍,浑身透着一股孤傲难以接近的清高之气。 翟芙悄悄抬眸望了望男子,眉眼含波,深情无限。 见他并无任何反应,松心愉悦一笑。 看向叶浅的眼神也变得不屑。 长得美又怎么样,她家祁檀逸还不是照样没给她一个眼神。 不过是摄政王府的一个身份低贱的婢女,有什么好张扬的。 祁曼珠死死盯着右侧后方那道红艳艳的身影,越想越气愤。 不过是一个低微奴才,也配穿御用品冰蚕丝,还能进尊茗书院,不知道用了什么魅惑术迷了九哥。 简直不要脸! 忽然腾地一下站起身来,满是鄙夷的望着叶浅,“李夫子,咱们尊茗书院如今怎么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放进来了!” 安静的室内又闹腾了起来,不禁可怜这位新学子,八成是由于美貌攻击到了这蛮横贵公主,才遭来敌对。 众人低声讨论起来,一片唏嘘。 “坐下!有事下课再说。”李夫子横眉冷对,不怒自威。 叶浅撑着头疑惑的看着左侧身着华服的女子,自己有招惹过她? “你们自己来说说,在座哪位不是三级品阶以上官员府内子弟,就更不用说皇亲国戚。”转身怒目环视四周。 “而她叶浅不过是我九哥府上新买来的贱奴才,行为放荡魅惑主子,向我九哥讨来恩典进了尊茗书院。” “什么!” 大家开始动摇,眼神变了些意味的往叶浅打量去。 原本依靠在门外柱旁的鹿真焦急的直起了身,捏着剑蠢蠢欲动。 叶浅敲着二郎腿,双手枕着脖子靠在木椅上,凉凉的视线望过去,倒是越说越离谱,越说越过分啊。 “这等品性败坏的女子进了学府岂不是脏了这书香气!搅黄了这圣洁之地!” “祁曼珠!你别胡言乱语,平白污蔑人家清白,即使人家是侍女也不能代表什么。”杨边看了看孤立无援的叶浅,站了起来,忍不住开口出言维护。 “好了安静!都听不见吗!”李夫子面色沾满怒意,狠狠一拍桌子。 没人理会台上的夫子,都是权贵子弟,身份尊贵,从小锦衣玉食娇生惯养,一旦闹腾起来个个像脱缰的野驴,根本管束不住。 “本公主需要污蔑她?她若不是心虚怎么一言不发,丝毫不辩解!”祁曼珠朝着叶浅轻蔑一笑。 “你们瞪大眼睛看看,她身上穿的可是新进贡品冰蚕丝!这种贵重物品若不是迷惑主子一个普通侍女如何能穿,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叶浅低头摸了摸衣角,若有所思。 “不过一件衣服,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再者依照本朝律法就算是皇族人士,随意诬赖她人清白也是要吃官司的,轻则罚银,重责杖刑。公主殿下这等身份恐怕只会更甚,其中厉害你该清楚。”杨边敛神,义正言辞,字字玑珠。 叶浅挑眉讶异的望了男子一眼,萍水相逢却如此维护她,倒是心地善良。 “杨边,你今天是脑子被驴踢了?这么多管闲事,你维护人家也要看看人家领不领你的情!” “我乐意!”杨边甩袖坐了下来,不再言语。 祁曼珠转而看向一脸淡然的叶浅,后者正在慢悠悠的撕着一颗糖衣。 这副气定神闲置身事外的模样,让她有种对牛弹琴的感觉! 血气从心口往上涌,“你个小贱蹄子竟敢轻视本公主!” 叶浅缓缓抬眸,目光迷茫,左右张望一番,“哪有公主?我只见一泼妇在此骂街。” “噗嗤~” “哈哈哈~” 室内霎时传来阵阵大笑。 翟芙心低下头紧紧抿着嘴抑制住笑意。 好像还挺形象,一国公主满嘴污言秽语,倒跟那菜市街头的泼辣妇人有的一拼。 祁檀逸黑眸微动,淡淡瞥向后面,冷傲孤清,不带一丝温度。 第十八章 我看着像好人? “你!” 祁曼珠气的凤眼圆睁,满脸通红,像只要暴怒的狮子。 “叶浅,你怎么能辱骂公主殿下,这是要杀头的,还不快道歉,公主大人大量会放过你的。”翟芙心紧紧颦着眉头好心劝道。 “我何时辱骂公主了?”叶浅一脸无辜,漫不经心地把玩腰间校牌。 “叶浅,方才我们大家都听见你骂公主是泼妇,要是传出去你会小命不保的。” 翟芙心揪着手帕,脸上满是焦急之色。 “劝她做什么,她不领情你就随她去。”曹采宁实在看不惯叶浅那目中无人的自大模样。 “我想着大家都是学友,理应相互照顾。”翟芙心垂着头,温婉仪人。 余光悄悄瞥向第一桌冰蓝色长袍男子。 “你个贱蹄子,看我不撕了你!”祁曼珠眼中要冒出火来,她什么时候被这样羞辱过。 她可是祁朝唯一的公主,是这天底下真真正正的金枝玉叶。 谁见了她不得恭恭敬敬,连阿谀奉承都来不及,这低贱女婢有什么可横的,竟丝毫不将她放在眼里。 她丹阳公主何时这样受过辱骂蔑视! 她那一副泰然自若,置身事外的态度深深刺疼着她的双眼。 一把推开外座的翟芙心,怒气冲冲的抬腿往后面走去。 “啊~”翟芙心摔倒在地,低呼一声。 一旁曹志澈眼疾手快,忙伸手扶起倒地美人。 捻捻指尖,笑了笑,真滑嫩啊。 翟芙心不动声色的拂开他的手,低垂的眉眼闪过厌恶。 生了一副书生的儒雅皮相,却总做些银当之事,白瞎了。 祁曼珠紧咬牙关一个箭步冲向叶浅,面色扭曲,抬起手狠狠扇了下去,“你个贱人!” 鹿真急忙跳进窗户,还没站稳脚跟。 只见那只手被另外一只更加白皙的手紧紧握在空中。 丝毫动弹不得。 “放手!”祁曼珠死死咬着嘴唇,面色顿时煞白。 这力度几乎快将她的手给折断,额头冷汗直冒。 众人皆是一愣,这叶浅什么来头,胆子这么大竟然敢跟公主动手? “叶浅,快放开她。”杨边面色有些焦急,她是傻吗,他就算了,现在竟然连公主也敢惹? 叶浅抬眸目光冰凉的射向那张龇牙咧嘴的小脸,红唇微启,“我看着像好人?” 语气似乎带着些许疑惑,却给人从骨子里冒出来一股寒意。 “你”疼的不行,仿佛已经动不了了。 “放手”艰难的吐出两字,后背汗挥如雨。 叶浅嘴角微勾,漂亮到极致的弧度。 “你们在做什么!”一白胡子老头拄着拐杖佝偻着走进教室。 声音天然透着威严,让人不可侵犯。 身后跟着同样一脸怒意的李夫子。 “刘院长。”众人纷纷低下头喊道。 室内骤然沉寂下来。 叶浅手倏然一松,无趣的收回身侧。 祁曼珠轻轻抓着手,眼眸中露出凶狠阴毒来,厉声怒道:“叶浅,你给我等着,明日本公主定让你跪地求饶!” 曹志澈惋惜的摇了摇头,还没跟这美人说上句话呢,就马上要香消玉损了。 可惜啊 众人也纷纷对她投去了怜悯的目光。 叶浅猛的将双腿交叉搭在桌面,“嘭”的一声。 祁曼珠惊叫着后退一步。 “还不滚?”侧眸幽幽的睨着她,冷声道。 那模样狂傲不已,简直嚣张! 祁曼珠阴毒的瞪了她一眼,握着手腕转身离开。 她倒要看看明天这小贱人还能不能这么狂妄! “还闹!”刘院长用手杖重重一击地面,布满皱纹的眼角盯着后面两人。 “公主,我扶您去院医馆看看。”翟芙心适时上去缓和气氛。 手还没伸出去,就被凶狠一把拍开,“方才眼睁睁看我被她抓着,你干嘛去了!” 翟芙心细嫩的小手立马起了红印,委屈的收回手,眼眶微红。 “想去哪?今天一个都别想走!全给我抄书去!抄不完一百遍弟子规那都不许去!” “啊?”门口一男子满脸不可置信,“一百遍?那得抄到什么时候。” “是啊院长,谁犯的错谁抄呗,凭什么连累我们大家。”长相清秀的粉衣少女不满的望向两个始作俑者。 “院长~”众人齐声请求。 刘院长沉着脸无动于衷,“你们是一个学院的学子,是一个集体,即便你们没闹事,但袖手旁观就是错。” “什么都别说了,我已经吩咐门口守卫,没抄完者禁止出门!” 说罢一脸怒其不争的拄着拐杖离去。 随着那道苍老的背影离去,室内立马散满了埋怨声,愤怒声,提笔的刷刷声 只见祁檀逸一脸无谓的提笔不断挥墨,挺背直腰,身形端正。 还有 叶浅支着下巴往旁边看去,杨边半伏着正奋笔疾书,十分认真。 “叶姑娘,可需要在下帮忙?”鹿真压低声音往四周看了看。 叶浅摆摆手,扯出纸笔也飞快写了起来。 祁曼珠独自去了医馆包扎一番,手腕上缠了整整一圈。 面色痛苦的走进教室,踢了踢翟芙心的椅子。 后者立马站起来让她进去,温婉笑着,“曼珠,你的我帮你抄。” “废话,不然本公主亲自动手?”祁曼珠没好气的坐下来,椅子腿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翟芙心面色一僵,咬了咬唇瓣,坐下抄写起来。 天色渐暗,凉风乍起。 清冷的月光洒下来,落在地上白茫茫一片,泼墨天际点点星辰,像镶嵌在深蓝色丝绸上的夜明珠。 屋中央四方桌上摆满各色膳食,但已不再冒着热气。 室内烛光曳曳,柔和昏黄的光线照射在那张棱角分明的冰寒俊脸上。 祁玄渊第三次放下手中书本,剑眉紧拧,抬头询问,“还没回来?” 门外暗处男子闻言,身形微动,“是。” “属下命厨房将饭菜再热一遍?”鹿严望向屋中央那桌已经冷掉的饭菜。 “不必,撤了。”祁玄渊有些疲倦的揉了揉太阳穴。 “是。” 不一会儿的功夫,桌面被收拾的干干净净。 祁玄渊站起身来,往门口走去,“鹿严,备马。” 了无一人的大街上,一辆紫色镶金边马车缓缓驰行。 第十九章 仅限于叶姑娘 叶浅放下毛笔,甩了甩酸痛的手腕。 杨边视线侧过头往她这边瞥了一眼,忽地神色有些怪异,“你这字” 龙飞凤舞的他反正是一个都不认识。 全是连笔 抬头又打量她一番,莫不是创造了新型文字? 叶浅率性的伸了个懒腰,“管好你自己。” 杨边瞬间瞪大了眼睛,一把扯过她桌面的那叠纸,满脸不可置信的快速翻动,“你这就抄完了?” “不然呢?”叶浅抽回他手中草纸,大摇大摆的往外走去。 众人纷纷羡慕,她可是第一个走出去的。 祁曼珠平静的脸庞又浮现出怒意,伸手拧了拧身旁翟芙心的小臂,“你倒是快点啊!” 翟芙心低低痛呼一声,缩了缩胳膊,手下速度更快了。 还没靠近门口,两排侍卫便伸手阻挡。 叶浅散漫的走过去,很豪气的将手中一沓往其中一人怀里甩去。 那人连忙接住,数了数。 门外车轱辘声渐近,从昏暗的小巷穿了进来。 “好像王府的马车。”鹿真抬着下巴望了望。 说话间马车已经停在门口。 “我们可以走了。”叶浅侧头看着旁边侍卫。 “可以了。”侍卫做了个请的姿势。 叶浅登上马车,掀开帘的动作顿时愣住。 “王爷?” 倒是让她有些惊讶,居然亲自来接她。 “方才从军营出来正好路过。”祁玄渊不自觉转动着手上血玉扳指。 从军营出来需要坐马车?叶浅挑了挑眼梢,没说话。 “怎么这么晚?”祁玄渊神色淡淡,往旁边挪了一些。 “出了点小麻烦。”叶浅撩裙坐下,轻描淡写。 鹿真额筋直跳,姑奶奶,今日这事还能叫小事吗,命还悬着呢。 马车已经调转车头往巷外驶去,车厢轻微晃动,还算平稳。 出了巷口,祁玄渊从身旁拿出一镂空雕花盒子递过去。 “这什么呀?”叶浅接过将盖子打开,车厢立马飘香四溢。 车外同样饥肠辘辘的鹿真转过身一把掀开车帘,探进头正要开口。 倏地对上那双冰寒幽暗的眸子,悻悻的放下帘子。 “金丝酥雀,绣球乾贝,芙蓉银鳕鱼,红豆燕窝膳粥。”叶浅蹲在凳子旁将碟子一个个摆放在坐垫上。 想了想端了两盘递给鹿真。 “王爷可用过了。”捏着银着正要下嘴,忽地停住,抬头。 “你在学院要是碰到麻烦可以同本王说。”他黑曜石般的瞳眸看着地面,答非所问。 叶浅慢条斯理的拿起匙勺舀了那碗粥吹了吹,“如果我说我跟你皇妹丹阳公主不和呢?” “怎么回事?” “王爷,是这样的”鹿真话闸子拉不住了,钻进小半个脑袋开始一通巴拉巴拉。 祁玄渊静默听着,神情不明。 半晌,微微动了动身子,视线望向她的头顶,“这事我会处理。” 叶浅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他能怎么处理?是将祁曼珠赶出尊茗书院还是将她赶出王府? 左右他与她又没有血缘关系,且唯一的联系也只有爷爷,可如今爷爷不在京城,她与他之间的关系就更加难以言说了。 “你不用为难,大不了我可以离开京城。”惹不起她还躲不起吗,出了京城谁还能拿她怎么样。 祁玄渊紧紧皱起了眉头,脸色不悦,“我何时说过为难了?” 祁曼珠他倒是不放在眼里,他方才的沉吟只不过在想着如何打发了皇祖母,那丫头十有八九得去告状,一旦皇祖母插及此事,倒是有点麻烦。 车帘忽地一下被掀开,微弱的凉风吹了进来。 只见一双手伸了进来,放下两个空荡荡的碟子又退了出去。 车内又恢复平静。 叶浅安安静静的将粥喝了个精光,摸摸肚子坐了下来。 见她这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祁玄渊忍不住勾了勾嘴角,低沉悦耳的笑意从胸腔逸出。 “你倒还真是天不怕地不怕。” 且不说旁人不敢招惹公主,即便是不小心冲撞了那也定是十分慌张恐惧,坐立不安,她倒好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毫不畏惧。 叶浅低低打了个嗝,头随性靠在车板上,“我怕呀,可那能怎么办,总不能不吃不喝等死。” 他可瞧不出她有半分怕意。 “既然又怕,那你白日里为何不忍着。” 叶浅闭上漂亮的双眸,轻飘飘吐出,“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男子侧过头来情绪莫名的盯着那张睡颜良久,心中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 平潭县。 奇异铺地下室。 两边都是坑坑洼洼的尖锐石壁,漆黑一片,洞的最里面是整座地下室唯一的光亮处。 刘春生提着一盏竹制灯摸着壁沿缓缓下台阶,一步一步极为谨慎。 这室内四处是稀奇古怪的机关玄术,稍不注意便能让人当场血溅三尺,竖着进横着出。 他在奇异铺十几年,进地下室的次数五根手指头数的过来,若非要要紧事,他是万万不敢进去。 亮光处,只见一竹青色衣袍男子蹲在地上苦思冥想,时而拿起工具左敲敲右敲敲。 修长的手指沾了些许灰尘,指腹处长了薄薄老茧。 地上满是铁料碎片,正中间摆放着巨大的方形铁箱子,看那外形就不像俗物,反正他是没见过。 收回视线,轻脚走过去,“公子。” 男子头也没抬一下,手下依旧捣鼓着,清冷的嗓音传来,“何事?” “叶姑娘运来的货到了,在仓库放了好几天了。”刘春生双手交叉放前,弯腰弓背,十分恭敬。 “怎么不早点禀报?”男子不悦的回头,站起了身来。 高大挺拔的身影罩在眼前,瞬间光线黯淡许多,有种压迫感。 明明长得如明月春风,性格却偏生古怪不近人情,他一个四十岁的人了,每次都得被他这小生给震住。 刘春生头低的更下,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小的怕打扰了公子。” 他本想等他家公子出来了再禀报,没想到这次一呆就是一个多月,饭菜由小厮送门口,顿顿如此。 “罢了。”男子拂袖往外走去,“下不为例,但仅限于叶姑娘。” 仅限于叶姑娘是个什么意思,公子是想说除了叶姑娘送来的消息要及时通知,其他人都不必理会么? “听见了吗?”没听到回响,停下脚步回望一眼。 “是是是,小的记住了。”刘春生急忙拉回思绪,连连点头。 第二十章 有人暗算 金碧辉煌的宫殿。 灿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 理石板铺就的大殿云光洁白,倒映着大殿上方的云顶檀木作梁。 水晶珠帘逶迤倾泻,帘后沉香木榻上,半躺着一位年旬六十多岁的老太,雍容富贵,保养还算不错,虽然头发全白,但脸色红润,皱纹极少。 小宫女面色焦急的小跑进来。 西嬷嬷往帘后瞄了一眼,低声怒斥,“这么行事如此莽撞!没看见太后在小憩吗!” 小宫女吓得一骨碌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公主公主来了。” “公主来了慌什么,迎进来便是。” “可可是公主是带着”小宫女害怕的额头冒汗,她不敢说。 西嬷嬷是个急性子,上前一把揪着宫女的发髻,“公主怎么了你这婢子倒是说啊!” 帘后太皇太后醒转过来,微嘶哑的声音问道:“怎么回事?” 大殿外一棵树上。 祁曼珠正在往树丫上系着一根白绫,见西嬷嬷扶着太皇太后胡春华出来,连忙抱住树枝大哭了起来,“呜呜呜~我不活了~” “哎哟,我的珠珠,你这是怎么了?”太皇太后推开西嬷嬷搀扶,颤颤巍巍的走到树下,一脸心疼惊慌。 “快下来,快,听话,珠珠乖,不要吓皇祖母。”双手颤抖着伸上前做接住的模样。 “我不~让我死了算了!”祁曼珠决绝的将白绫套上皙白的脖子,眼睛却是一直望着树下老人,“祖母你别管我了,我不活了!” “诶哟!别别别,乖乖,快下来,有话好好说,是不是有人欺负我们珠珠了,祖母替你教训他!”老人家吓得魂都快飞出来,原本跳动缓慢的心脏此时也紧紧缩着。 “真的?”祁曼珠泪眼汪汪地眼底飞快闪过一丝阴毒,“皇祖母真能为孙女做主?” “那是当然,我的珠珠快些下来,小心别伤着了,来,祖母接着你。”太皇太后又走近些,面色焦急,眼角皱纹深了许多。 “皇祖母你让开些。”说着,伸手指了指一旁小宫女,“你,过来给本公主垫着。” 小宫女恭敬站到树下也学太皇太后伸手作接状。 “趴下啊!”祁曼珠不耐烦的皱了皱秀眉。 小宫女微微一怔,乖乖趴下了身子。 祁曼珠将手松开,纵身跳在宫女背上,撒娇的挽着太皇太后进了殿。 身后小宫女闷哼一声,艰难的扶着树站起来回望了望宫殿。 树上蝉鸣聒噪嘶鸣,地面腾着滚滚热浪。 宫殿内正中央置放了好几大盆冰块,空气中冒着缕缕冷气。 “大胆!”太皇太后猛的一拍桌面,苍凉的眸子布满怒意。 祁曼珠也被吓得一震,定了定心神,“就是,我想要教训她一番,没想到九皇兄居然派人来警告我不要惹祸胡闹,还威胁我要是敢动她一根毫毛就杀了我!呜呜呜~” “什么!小九真这么说?”太皇太后气的血气上涌,猛的咳了起来,“太不像话了。” “皇祖母——”祁曼珠忙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没事。”太皇太后抓过祁曼珠手,心疼的摸着,“委屈我们珠珠了,祖母替你将那女子给抓来给你赔罪可好?” “赔罪?我不要!”谁要她赔罪!她要的是她的命! 祁曼珠边摇着她的胳膊,边挤出一滴泪来,模样十分招人疼。 “那珠珠” “孙女想让她死!”凤眸中骤然射出阴狠毒厉,面容扭曲。 太皇太后看着她那宝贝孙女陌生的模样不由得一惊。 宫门外。 一群整装待发的侍卫浩浩荡荡的朝着摄政王府而来。 队伍中间一辆金黄色马车。 如此仗势,引得路人连连侧目。 有几个好事者跟在队伍后边凑热闹。 “王爷!”侍从慌忙跑进明嵩院,单膝跪地抱拳,“太皇太后娘娘与丹阳公主的圣驾已经停在府门。” 桌后的祁玄渊放下手中书卷,鹰眸中散发出一片阴霾。 祁曼珠高抬下颚,傲慢的站在马车沿上,“还不快请本公主进去!” 靠墙的一棵大樟树上,红衣女子悠闲地半靠在枝干上,晃荡着细腿。 白皙纤细的手指从小锦包中摸出一黑漆色物什。 往眼睛上一对,府外那声势浩大的人群一人一物皆入眼中。 红润唇瓣微勾,漫不经心地从树上扯下一片树叶。 在手指尖翻了翻,飞快朝着墙外飞去。 “啊!”一声惨厉尖叫划破王府上空。 祁曼珠腿踝受痛,直直往车下倒去。 一旁侍女还没来得及冲过去接住,女子已经重重摔在地上。 车内闭目养神的太皇太后一惊,忙掀开帘在西嬷嬷搀扶着下了马车。 “珠珠,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你们还不快扶起公主。”太皇太后眼神厉厉扫向四周。 “皇祖母,有人暗算我!”祁曼珠捂着脚踝,裙角破了,细嫩肌肤渗出一丝血迹。 “难道是刺客?”太皇太后捏紧了手中佛珠,恐惧的往四周望了望。 “太后娘娘,公主殿下,王爷请二人入府。”鹿严走出门来,恭敬弯腰行礼。 叶浅把玩着手中千里镜,莞尔一笑,“萧柄做的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倒还真不赖。” 这是从他那随手顺过来的,世上也仅此两件。 轻飘飘跳下树,往明嵩院走去。 见祁玄渊一脸阴沉,浑身冰寒之气,祁曼珠不由缩了缩,窝在太皇太后的怀里。 “小渊啊,你可不能偏向一个外人,今天必须给你皇妹一个交代。”老人家慈爱的搂着乖孙女望向淡漠喝茶的男子。 祁玄渊放下茶盏,拧着眉心,“皇祖母,曼珠胡闹怎么您也由着她?” “哀家可派人打听了,你府内那丫头确实是打了珠珠。”她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那您又知不知道是谁先挑的事端?”祁玄渊冰冷的目光直直射向偷瞄的祁曼珠。 “这”太皇太后低头拍了拍怀里孙女的头,“珠珠,你是不是有什么隐瞒着皇祖母啊?” “我”祁曼珠眼神躲闪着,“皇祖母,九哥就是想包庇那婢女,他已经被那狐媚子迷了心智,您不能听他胡说。” “我说闻到一股臭味,原来是只臭鼬在放屁!”叶浅眉眼弯弯,嘴角噙着讥笑。 背在身后的手上握着一个木盒,放浪不羁的跨进正厅。 第二十一章 贿赂 祁曼珠猛地回头,眼中露出怨毒。 “你这贱人居然还敢在本公主面前晃悠,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说着从太皇太后怀中站了起来往叶浅冲过去。 “祁曼珠!”“珠珠~” 叶浅缓缓伸出一根手指抵在了祁曼珠额头,茫然的眨了眨眼睛,“公主这么快就好了伤疤呢?” “你——” 祁曼珠咬牙切齿地瞪着她,又莫名有些害怕起来。 “越来越放肆了!”祁玄渊站起身来,面带薄怒,阴沉沉盯着祁曼珠。 “九哥,你为什么总要护着她!”祁曼珠泪珠悬挂眼睫,愤恨跺跺脚,扑进太皇太后怀中低声抽噎。 叶浅从容不迫地走到太皇太后跟前,不卑不亢,“太后娘娘能否借一步说话。” “皇祖母别听她的,她会蛊惑之术,定会加害与您的。您快快定她的罪,为孙女报仇好不好~”祁曼珠摇着她的手臂撒娇。 叶浅噗嗤一声,放声大笑,极为豪爽,眉宇间带了丝痞气。 她怎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又会了魅惑之术? 尽会往她脸上贴金。 “好好好,珠珠不哭。”太皇太后喊着厅内侍立的小厮,“来人,将她给哀家抓起来!” 祁玄渊利眸危险一扫,厅内无一人敢动。 “小渊!”好歹她也是太皇太后,就不能给她点面子? 叶浅望向祁玄渊,“王爷,让我自己来解决。” “你?”祁玄渊眸光复杂的审视了她一会儿。 “也罢,皇祖母,你跟叶浅好好聊聊。”视线又落在她怀里的女子,“祁曼珠,给本王出来。” 声音淡漠不带一丝温度。 祁曼珠闻言一震,求救的抬头望着皇祖母。 太皇太后受不住她这可怜巴巴的眼神,对着那挺拔后背喊道:“小渊,别欺负你皇妹啊。” 又拍拍祁曼珠的小手,“去,皇祖母打过招呼了,不会有事的。” 她这算哪门子打招呼,人家九哥头都没回一下,根本不搭理她。 祁曼珠赌气的拍开她的手,站起身跟了上去。 叶浅散漫的坐在祁玄渊的位置上,翘着二郎腿,将木盒推了过去。 “这是?”太皇太后皱起了眉头,有些疑惑,“你这丫头是想贿赂哀家?” “是啊。”叶浅淡淡点头,兀自倒了一杯茶。 “哼,哀家贵为太皇太后什么宝贝没见过,你一个王府侍女能拿出什么好东西来。”明显不屑的挪开目光,看都不看那木盒。 “真不稀罕?” “哀家可不吃这一套。” 叶浅拿过木盒打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幽异香。 太皇太后用力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她手中物什。 “这这这这”苍老的眼中冒出激动的目光,嘴唇颤抖着。 叶浅细白如葱的手指伸进瓷瓶中,抠了一大块出来抹在手上,凑过翘鼻嗅了嗅,“真香~” “诶!你别!”太皇太后一个箭步冲到她跟前夺过木盒。 紧紧抱在怀里,满脸肉疼的看着那个大坑。 这可是焕颜膏,焕颜膏啊,有市无价,医仙雪川的顶级制作,这死丫头不知好歹竟然拿去涂手! 着实浪费啊! “太后娘娘这是干什么,不是不稀罕么?”说着伸手要去抢。 太皇太后一把拍下她的小手,不经意间捱了些许她手上还未涂抹均匀的焕颜膏,欣喜的往脸上擦了擦。 脸上皱纹似乎忽然间淡了许多,更加光滑。 低头又看了看手中焕颜膏,那叫个心疼啊,原本就小的瓷瓶,硬生生缺了将近一半。 “你方才既然说了给哀家,那就是哀家的东西,你怎么好意思跟一个老人家抢东西,孝德经会背吗!” 叶浅无谓的挑了挑眉,收手靠回椅背。 “不过你怎么会有医仙的焕颜膏?”就连她也只是用过一盒,还是聚宝阁开张那日压的镇店宝。 从此再无出售,询问聚宝阁掌柜得知,这焕颜膏制作极其复杂,即便有了配方,聚宝阁香师皆无一人能制出。 除非医仙亲自出手,做与不做全凭心情。 她一度认为这两年来医仙都心情不佳,否则怎么会从未再出第二瓶。 “啰嗦什么,是正品不就行了。”叶浅咕噜咕噜灌下一口茶,“怎么样,这个礼物还算满意吗?” 何止是满意,将她菩萨供着都行啊! 收起脸上的浮夸,一本正经坐好了,“其实这件事哀家也知道,我珠珠从小娇纵惯了,难免有些不知礼数,回宫哀家会好好说说她。” 叶浅淡淡一笑,微拢衣袖,泰然自若。 太皇太后见她不说话,踌躇着站起身要准备离开。 “慢走啊。”声后传来清悦的嗓音,带着隐隐笑意。 老人笑的小孩子,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回头打招呼,“好!” “你是如何做到?”祁玄渊疑惑的盯着太皇太后远去的背影。 低沉的嗓音忽地从头顶传来,叶浅一口茶呛在喉咙,“咳咳咳” 祁玄渊伸出大手往她的背顺了顺,眼眸带着戏谑的笑意,“平时怎么不见你这么胆小。” “咳咳咳你被吓个试试!走路都不带声的吗!”叶浅按着胸口,绯红的脸沾染了愠怒,水澈般的瞳仁氤氲着淡淡水雾。 这模样像只受惊的小鹿,干净得让人好笑又心疼。 “一向嗜宠曼珠成命的皇祖母,竟然这么轻松被你搞定,本王该说你说聪明呢,还是狡猾?” “是人就有弱点,总能找到突破口。”叶浅漫然站起身来往外走去。 “所以你昨日动手时就想好了对策?”祁玄渊眼中露出惊叹兴味,果然狡猾。 叶浅头也没回的离去,不置可否。 身后男子哑然失笑,竟有如此任性妄为的奇女子,这倒是挺像叶鹤先生那个老顽童。 学院每隔一日上一次课,倒也还算轻松。 叶浅又气定神闲的拐进后花园,正准备翻墙出府。 欲上跃的身子在半空骤然停住。 脚上似乎被人用力一抓,整个人“嘭”的摔了下来。 如一只断了翅的蝴蝶。 “叶姑娘,你没事,我不是故意的。”鹿真忙上前扶起她,一脸愧疚。 他见她已经腾空,怕晚一步就喊不住她,只好伸手抓了一下,但也没想到她会摔在地上。 “你——”要说她在谁身上栽跟头最多,这厮绝对是第一名! 第二十二章 要不你上去唱? “你拉我做什么!”叶浅愤愤的揉着膝盖,面色不善。 “王爷说了,叶姑娘不必再翻墙,以后能自由出入王府。”鹿真惭愧地低着头,不敢再看她。 “那你喊一声不就得了”叶浅话语哽在喉咙,盯着他手上那一沓银票。 “叶姑娘,这是王爷吩咐在下拿给你的。”这还是他的功劳呢,鹿真禁不住得意起来。 叶浅接过来,十几张都是万两银票,在手上随意甩了甩,抽出一半扔给他,“够不够娶媳妇?” “这不行不行,我不能收。”鹿真抗拒的疯狂摆手,岂止是够他娶媳妇,这钱都能生一窝了! “真不要?”叶浅还保持着递的动作,眉眼有些不耐。 “叶姑娘,这是主子给你的,你就收着,听说女人家买胭脂水粉” 话还没说完,只见叶浅将那几张银票往空中潇洒一甩,语气淡淡,“那就扔了。” 鹿真目瞪口呆的看着空中飘飘悠悠又落回地面的银票,心疼的蹲了下来一张张拾起,“不要也不用扔啊。” 拍了拍上面的灰尘,折叠好塞进怀里。 “诶,叶姑娘等等我!”反应过来才发现叶浅已经走远了。 从后花园至前厅大门,是整整一座王府的距离,楼阁交错,廊回路转,建筑布局规整工艺精良,既有皇族辉煌富贵的风范又兼具民间清致素雅的风韵。 地面被烤的滚烫滚烫,没有一丝凉风,稠呼呼的空气似凝固了般。 路过后厨时叶浅顺了几块冰,捏在手上玩,暑气缓解不少。 “叶姑娘这么热天,咱们要上哪去。”鹿真伸出衣袖擦了擦额头的。 “戏楼。”要说她最爱做的事,除了吃那便是听曲儿了。 “可府内不是有伶人?”还是特意从江南请回来的名角。 “你家王爷也听戏?”叶浅侧头望向他,祁玄渊倒不像是会喜欢这些风雅之事的人。 鹿真连忙摆了摆手,“王爷不爱听戏,但三个月后是太皇太后诞辰,请来府上准备贺寿而已。” 三月后的那一日整个皇宫乃至整座京城定会十分热闹。 京城最有名的戏楼是游音阁,凡是有点名气的伶人都会被挖了去,游音阁可谓是一家独大。 叶浅与鹿真进去时戏已经开场,台上挂了牌子:杜十娘怒沉百宝箱。 她对看戏质量要求十分高,腔调要好,位置要佳,周遭要安静。 此时最前面正对戏台的两个座位还剩着一个,不过那男子将椅子侧放着将腿搭了上去。 叶浅抽出一张银票扔给管事,抬步往前方走去。 “诶,姑娘,那位置不出售”管事接过银票后收了起来,抬头一看那姑娘竟然往前面去了。 叶浅面无表情的敲了敲椅背,见他回过头来,对着他的腿扬了扬下巴。 杨边有些讶异的张了张嘴,“叶浅?怎么你也来听戏?” 他很自觉的放下了腿。 叶浅走过去坐了下来,视线紧紧盯着台上,“好好听戏。” 台上端庄貌美青衣,身段柔和,每一个动作都轻手轻脚,明亮传神的眸子带着淡淡忧愁。 他怜我爱我,恩义深 台上嗓音悠扬婉转,周遭人纷纷沉醉其中。 “他怜我爱我,恩义深。”忽地一道突兀的男音响了起来,打断叶浅思绪。 青衣:为了我仆仆风尘受苦辛。 杨边:“为了我仆仆风尘受苦辛。” 青衣:他定是分文无着羞回院。 杨边:“他定是分文无着羞回院。” 旦角唱一句他跟一句,完全沉浸其中,手舞足蹈。 身旁众人似乎已经习惯了,杨边是游音阁小公子,按照苏家老太对杨边的宠爱程度,未来的当家人决定是没跑了。 苏家有钱杨家有权,这偌大京城的乃至全国各地只要他游音阁想,就没有撬不动的墙角。 耳朵听刁了的梨友都会来游音阁,相对于杨家小公子的胡闹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这是人家的地盘。 叶浅握紧了拳头,关节摁得咔咔响,面色不善的的的斜睨着身旁陶醉的男子,“要不你上去唱?” 她声音轻飘飘地,却隐含威胁。 “什么?”杨边一脸疑惑的转头看向她。 见她不说话,仔细回想一遍,似乎又想了起来。 坐直了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在这唱也一样,你想听我唱大声些便是。” 行,跟他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有什么好气的。 叶浅面无表情的站起身往后走去。 “诶,叶姑娘你不听了?”杨边也跟着站了起来。 “杨小公子,快坐下!挡着我们了。”身后一老者大喊道。 叶浅拍了拍已经睡着的鹿真,无奈开口,“走了。” 真怀疑他晚上是不是偷偷执行什么秘密任务,怎么在哪都能睡着。 叶浅闲着无事,在大街上逛了又逛。 两人拐去了聚宝阁,将那块玉石又捣鼓一番,已经大概形成了初始模样,略显粗糙。 她看了看地上的碎料,忽地又捡了起来细心打磨光滑,形成了一颗颗翠幽幽的小珠子,成色极好。 足足有二三十颗,叶浅一股脑放进了小锦包。 出来时已是黄昏,天际红霞一片,街边燃起了盏盏明灯,叫卖声不绝。 昏暗的胡同内,几个彪形大汉手里各拿着一个粗木棒,往死死抵着墙的男子逼近。 “知道本公子是谁吗,要是让我爹知道了定会削了你们脑袋!”男子昂首挺胸望向他们,一脸无惧。 大汉们似是受激,将棒子往手上凶狠的拍了拍,脚步更快。 “你们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们,保证比他们出的多。”男子慌张不已,额头冒出冷汗,顺着脸颊流向下颚,滴进脖子。 “这可不是钱的事,要怪只怪你平日里太过嚣张!”一位领头不屑的看着他,犹如看只蚂蚁。 “兄弟们!动手!”领头大哥棒子一挥,率先冲了上去。 茶馆边座。 叶浅喝茶的动作一顿,眼神凝住。 忽地从包中拿出了千里镜对着眼睛望了望,眉头一皱,“杨边?他怎么会在那?” 第二十三章 王府着火 杨边赶紧蹲了下来,抱住头部,拼命往墙角缩。 大汉们围成一个圈,狞笑着举起了手中棍棒。 重重挥了下去。 杨边咬牙痛呼,火辣辣的疼感铺天盖地的传来。 随着两个人影踏入胡同。 一道白光乍闪,电光石火间,几个彪形大汉手中的棍棒已经尽数被削断。 大汉们纷纷一惊,往后看去,只见一男一女背光而站,看不清容颜。 男子手中出鞘的利剑在昏暗处散发着寒气凛凛的冷芒。 “你们是什么人?最好少管闲事,否则连你们一起打!”领头大哥一脸凶神恶煞,手臂块垒肌肉贲张。 叶浅似是像听到什么好笑的,嘴角弯了弯,认真的盯着他,“一起打?” “大哥。”旁边一小弟面露贪婪的盯着叶浅,上下放肆打量着,“这么漂亮的女人不如” “管好你的眼睛,否则我不确定下一刻它还在不在。”叶浅不悦的眯了眯眼,透彻的眸子射出寒光。 “哟~”小弟摸着下巴对众人色流笑了起来,“不知美人若是躺着老子身下是否还能这么嚣张” “啊啊啊!” 话还没有说完,只见前方女子从手中射出两个莫名物什。 如光影般还来不及躲闪,那俩物已经飞快进入眼睛。 那男子惨叫着蹲下捂着眼睛,鲜血从指缝汩汩流出。 “牛平!”那领头大哥俯下身按着那人肩膀,视线触及他眼睛霎时剧惊。 原本装着黑漆漆双眼的眼眶此时已经被两颗泛着绿幽光泽的珠子代替。 绿珠上又沾着血迹,如同黑夜里凶恶的野狼,实在骇人! 那大哥也不禁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满是惊恐慌张。 “给你新换的眼珠子可还喜欢?”轻缓悦耳的嗓音从前方传来。 众人此时已不再热血,纷纷胆颤起来。 如此狠毒辣戾的女子,简直就是吃人的妖精! 鹿真也震惊的凝着身旁女子,她居然会武功?相处这么些天自己竟浑然不知。 按照之前自己杀了她的阿乌,又将她扯下空中,要是她想动手,自己十条命也不够赔的。 庆幸的伸手摸了摸脖子,松了口气。 “女侠饶命!” “女侠饶命!” 众大汉纷纷跪地求饶,头在地上磕的咣咣响。 叶浅视线淡淡望向最里面那个还在呆愣的身影,“还不走?” 杨边这才反应过来,快步从里面跑了出来。 抓着叶浅的手,面色虔诚,“叶姑娘,不,叶师傅,你武功如此高强能不能也教教我” 鹿真一脸惊恐的看着他拉着叶浅的那双手,这要是被主子看见,恐怕他的手得拿去喂狗了。 叶浅面无表情的甩开他,“我不收徒弟。” “那叶老大,你收小弟吗,我以后就跟着你混了,以后你来罩着小弟行不行。”杨边立马改口,脑子转的飞快,必须抱紧了这个大腿。 叶浅侧眸瞥了他一眼,“我保护你有什么好处?” “好处?好处自然就大了,比如”杨边脚步停了下来,似乎在苦思冥想。 “对了!”见两人往前面走远,忙追上去,“比如老大想吃什么玩什么喝什么,这只要是挂着苏家招牌的店子,老大都可以随意消费。其他非苏家产业的店铺也没有关系,只要是老大喜欢,账全部报在小弟身上!” 杨边豪气拍了拍胸脯,眼神小心翼翼的瞄着叶浅的细微表情。 这会这总该动容了。 “你倒还真是豪大气粗。”叶浅语气淡淡,也不知是褒是贬。 可惜她又不缺钱 “既然你家那么有钱,何不去请个武艺高强的人贴身保护。” 说罢往旁边使了一个眼神,大步往前走去。 “老大”杨边正欲追上去。 却被鹿真伸手一把拦住,低声苦心劝道,“杨小公子,叶姑娘是我家主子的,你要是动了歪心思,恐怕杨家都是护不住你的。” 杨边似乎是没听到,只对着那纤瘦背影喊道:“老大!我是不会放弃的!” 叶浅头也没回的消失在这条街。 夜间凉风飒飒,吹动着那袭绝艳的红裙衣抉,与天边那道红霞相辉映,光华四溢。 昏黄灯光下的娇容显得更为柔和,多了一丝朦胧的美感。 摄政王府。 小厨房屋门紧闭,屋外下人已全被遣散开来,屋内仅有的一个身影穿梭在厨房的各个角落。 不停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划破宁静平和的夜色。 不多时,屋内门窗缝处,烟囱里升起来白色烟雾。 周遭空气中瞬间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屋内一黑漆漆的东西突然开始呲呲啦啦的响了起来,如毒蛇吐着蛇信子。 叶浅眼疾手快,双手提起手边一口大铁锅,飞快冲往屋内角落。 铁锅将她身体完全罩住的那一刻,屋中央那黑漆漆的东西也停止了滋啦。 “嘭!” 巨声划破王府上空,府内人皆是一惊,纷纷停下手中的活看向发声地。 “走水了!走水了!”其中一人喊了一声。 众人马不停蹄往后厨跑,嘴里大喊着:“救火!” 厨房管事呆楞楞地望着那团巨火,心中万分悲凉。 他就不该同意将厨房借给叶浅,再来一次机会,打死他也不敢再这么做。 这回是真的死定了,王爷不会放过他的。 这后厨连这食材仓库,不说各种山珍海味食材昂贵如金,但是那些宝贵药材补品,随便一件的价钱也是他这辈子都还不起的呀! 造孽啊!造孽! 厨房管事已经将叶浅骂了个透彻,心里那是恨死了她,也怨死了自己。 而角落的始作俑者,满脸兴奋,漂亮的眼眸中抑制不住的的激动,如同夜间熠熠发光的星辰。 直到火舌子烧到她的裙角,感觉一股发烫才反应过来。 往四周望了望,顿时一脸愧疚,连忙举着大锅跑了出去。 门外已经围了许多人,见她出来,皆是一脸愤恨。 他们进王府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如此纪律严明守备森严的王府着火,面对此火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叶浅小脸涨得通红,张张嘴想解释却发现无从说起。 身后的火光将她的脸映得通红,脸色满是污渍灰尘,裙角也被烧了一块,整个人狼狈不堪。 为了将功补过,叶浅飞快冲向不远处一口井,打了满满一大锅。 双手稳当当的举起来,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飞快跑向厨房,大喊着:“还愣着干嘛呀!快帮忙救火啊!” 说着将那一大锅用力往空中一杨,空中如同下雨般,水流尽数扑在火上。 众人这才慌慌忙忙的找各种工具救火。 第二十四章 腰伤着了 大街上。 行坐在马背上的祁玄渊远远望见那片火光通天。 瞳孔一缩,竟是自家府邸。 脚下一个用力夹紧了马背,“驾!” 身下的马似乎感受到主人的焦急,撒丫子的飞奔起来。 身后灰尘卷卷,漫天飞散。 叶浅速度极快,装的水量又多,一片片水流扑洒下去,火焰已经被灭了一大半。 饶是力气再强悍,此时也有些体力不支,沾染了黑灰的脸庞,热汗津津,顺着颊边留下,形成一道道黑色痕迹,像一条条可怖的长虫。 众人也学她模样,从备用小厨房拿来了大锅,两人合力接水。 场面一时间有些混乱,人撞人,脚踩脚。 但好在大伙齐心协力,祁玄渊赶到时,火已经被扑灭了干净。 但厨房只剩了一半不到,些许地方还燃着点点腥红的火星子。 祁玄渊面色阴沉的扫视着众人,浑身压迫尽释,“谁干的?” 众人皆低着头不语,四周除了树叶飒飒,一片寂静。 虽然是叶姑娘造成的,但也不能否认她方才竭尽全力灭火。 那么一口大铁锅,盛满水后,两个男人合力搬抬都显得有些困难,更何况叶浅那样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子。 说不定这场大火也不是有意为之。 他们又怎么好再出卖她。 叶浅放下大锅,扶着腰重重的喘着粗气,“王爷” 喉咙都快冒烟了,勉强挤出一两个字来,“是我。” 说着还举着双手,一脸我知错的模样,可惜现在那张脸黑漆漆,什么表情都看不清。 祁玄渊转过头来,仔细端详良久,迟疑开口,“叶浅?” 叶浅尴尬的扯出一抹笑意,点点头,露出两排整齐的大白牙。 对上那双染满怒意的利眸突然有些心慌,躲闪着目光,“我会赔给你的。” “赔偿?”祁玄渊紧紧摄着她的双瞳,又打量她烧了几个洞的裙角。 冷着一张脸,嫌弃的挪开视线,“梳洗干净之后来明嵩院一趟。” “什么?”叶浅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这跟赔偿有什么关联? “还不快去!”浑身脏兮兮站在众人面前也不觉得丢了面子。 叶浅这才悻悻的往菡萱院走去,疑惑嘀咕,“洗干净去见他?” 往后面瞟了一眼,见他沉沉盯着自己又飞快转过头来。 似是想起什么,打了个寒颤,抱紧了自己。 洒满花瓣的浴桶里,叶浅神游天外,呆呆任着婢女给她搓着背。 “姑娘,姑娘!” “什么?”叶浅回头看着这个小婢女。 今日才来的新婢女,名叫习怀做事认真细心,人也老实。 “奴婢只是问问姑娘还要不要再添些热水,叫了好几声姑娘都没有回应。”习怀手下依旧不停的搓着,动作轻柔。 “你出去,我自己来。”说着拿起手边帕子擦着头发。 “是。姑娘有事唤一声便是。”习怀面色恭敬退出门外,掩上房门。 叶浅在衣柜里翻了又翻,三件中衣,三件外衫,一件毛绒围脖,将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的。 站在铜镜前看了又看,满意的点点头,往外走去。 手刚刚触及门板,又转回身往屋内跑,跨上小锦包。 心中暗自思量:要是他敢对我怎么样,我就拿出这里面十八般武器对付他! 府外经过一场声势浩大的大火后,整座府邸似乎都安静不少。 蝉鸣,蛙叫声不断传入耳中,树叶被吹的轻微摇曳,烛光倒影着屋内两人的身形。 一站,一坐。 两人对视良久,心绪各异。 “你做这身打扮是为何?”祁玄渊仍是皱着眉头,眼眸中带着一丝不解。 叶浅眨巴眨巴眼睛,一本正经,“有点冷。” 说着还配合着做出瑟缩的动作,模样比什么还真。 “当真?”看着她那憋红的脸颊,以及额头密密麻麻的汗珠,他很是怀疑。 “真的!”叶浅又裹紧了些,还走上前将窗户给关上。 室内唯一的凉风也被隔绝在外。 “昨夜有些着凉,现下发烧了,要是再着了凉明天定是起不来了。”强忍着身上后背黏糊糊的汗水,淡淡说道。 “是吗?”祁玄渊手撑着下巴,别有深意的盯着她。 蓦地一笑,带着些许挑逗意味,“那你这样如何赔偿本王?” 室内瞬间弥漫着一股暧昧的气氛,本就不凉快的屋内愈发闷热了。 果然啊果然,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堂堂王爷的脑子里想的竟也是这种勾当! 定了定神,一脸的不屈服,“今日一切损失的银子我都会照原赔偿。” 只听轻笑一声,嗓音带着磁性蛊惑。 “你看本王像是缺银子的?”好看的眸子漠然扫向屋内陈设。 那你这样的也不像会缺女人!叶浅垂眸暗自翻了个白眼。 低头摸了摸腰间的小锦包,思绪乱飞。 祁玄渊缓缓站起身来,走近了些,俯身盯着她的头顶,哑声道:“要不你将自己赔给本王。” 利眸中三分认真,三分挑逗。 叶浅一听猛的抬起头,脑袋直直撞在他紧绷的下巴。 只听闷哼一声,祁玄渊捂着嘴巴连忙后退两步。 “王爷小心” 腰部骤然撞击桌角,又是一声痛呼。 一手扶腰一手撑着桌面,慢慢坐了下来,面色隐忍,牙关紧闭。 此时脸色黑的像是能挤出墨汁儿来。 叶浅小心翼翼凑过去,一脸关切,“王爷,没事。” 祁玄渊额头青筋直冒,渗出细小汗珠,抑制的摆了摆手,“没事,你先回去。” “要不还是请大夫来看看。”叶浅看向他紧紧捂住的腰部。 祁玄渊阴冷的盯着她那双乱瞟的眼睛,沉声道:“出去!” “你”又不是她的错,讲话就讲话,谁叫他非要凑那么近,况且都提醒他小心了,还不听劝要撞上去。 这怪得了谁? 叶浅哼哼的推门离去。 不一会儿,屋内发出难耐的抽气声,“鹿严!快请大夫!” 门外男子飞快推门而入,面色焦急,“王爷您怎么了?” 祁玄渊面露痛苦之色,双手艰难的撑在腰间,“腰伤着了。” 第二十五章 你还是不是女子? 声声楼。 叶浅侧身坐着倚靠在墙面,懒懒把玩着手中的羊毫笔。 笔身在她手中转的快如生花,让人眼花缭乱,抛在空中转一圈又落回细白晶莹的指尖。 杨边侧着头兴趣盎然的盯着她的指尖,满眼敬佩,“老大,你怎么什么都会?” 说着从桌内摸了摸,拿出几只笔,“老大,这是翡翠玉毛笔,这是纯金毛笔,这是金丝雀羽毛笔” 举在她的眼前晃了晃,“老大,你看看喜欢哪个,都可以拿去用。” 叶浅淡淡瞥了一眼,“这笔能用?” 五颜六色的,怕不都是花架子。 “当然能了!”怕她不信,随意挑出一根沾了墨水就开始写起来。 叶浅垂眸打量着他的衣袍,紫缎绣金雀,真珠滚边,浑身上下都是珠光宝气,但五官端正,脸庞俊美,倒也不显得俗。 活脱脱的骚包啊! “老大,你看,这不是能写嘛。”杨边对着宣纸吹了一口,放下笔来。 “杨边!叫你写镳,你这写的什么?”夫子走过来重重敲了敲桌子。 又看了看叶浅桌面,满意的摸了摸胡须,“多跟人家叶浅学习学习。” 祁曼珠不屑的往后看了看,低下头将纸上写好的字赌气的涂了。 杨边对着老夫子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又转头对着叶浅发牢骚。 “这书法夫子整日只知道教一些稀奇古怪的字,比如什么?,?,?,?怎么复杂怎么来,不仅难练,还难念,美其名曰:教汝等无能而。” 抬头瞄了一眼,又低下头继续说,“其实啊,要我说他就是顽固刻板,这些个字平时见不着也用不上,学了作甚。” 叶浅有些烦躁的揉了揉耳朵,“你能消停会儿吗,都吵一大早上了。” 身旁男子像蔫下来般,坐在旁边开始一言不发。 余光瞥见他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竟有些无奈,似乎是她欺负了他一样。 “你想说什么就说。”大不了她自动过滤掉就行。 杨边面色一喜,“老大你果然还是喜欢我的。” “诶——喜欢谈不上,顶多看得顺眼一点。”真是给一点颜色就想开染坊。 课间休息一刻钟,大家纷纷趴在桌面梦周公。 “曼珠,你这新簪子又是从聚宝阁买的!”一女子分外羡慕的望着她头上漂亮雅致的雕花簪,正是一只凤凰模样。 “是啊。”祁曼珠得意的摸了摸发间,“这可是聚宝阁亲自为本公主定制。” 翟芙心也目含艳羡的盯着那只簪子,“曼珠,真羡慕你,不仅日日能买到聚宝阁新品,还能让她们为你专门打造。” 她们需要挤破脑袋才有可能从众多买家中抢到一件,对她祁曼珠而言却是轻轻松松。 果然是同人不同命啊! 翟芙心低下头去,要是她有朝一日能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贵,是不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了。 祁曼珠侧眸看了看她,好心道:“你要是喜欢,我回宫后挑两件不用的给你。” “不,我怎么敢用公主之物。”翟芙心自嘲一笑,自己也只配用她用过的,不要的东西。 叶浅看了看身旁同样在梦周公的男子,双手一撑翻了出去。 漫不经心地走上了二楼藏书阁。 刚上楼一股浓浓的书页香便扑鼻而来,入眼全是各种书籍。 叶浅一排排看去,都是些稀有珍藏,大多都已经绝印,还有许多都是前朝遗留下来的孤品。 最后一排,叶浅忽地停住了脚步,定定的看着右侧这本《诡事奇谈》,不由一笑。 原来正经的藏书阁也会有与学习无关的消遣书籍。 伸出手正要抽出来翻翻,却发现抽不动。 手一松,书本却往书架另外一边滑去。 叶浅微微俯身,往书留出来的空隙望去。 正好对上同样疑惑的一双眼睛,她瞳孔瞬间放大,受惊般往后倒去。 后背触及身后书架,哐哐哐的声音,一排排书架接二连三倒在地上。 书籍尽数散落在地,一片狼藉。 书架砸在地板,惊动了楼下学子,三三两两上来查看。 书架后祁檀逸飞快将书塞进另外一本书内夹着,镇定自若的从后面走了出来。 老夫子也怒气冲冲的爬上楼梯,指着两人,“谁干的?” “这还用说吗,没看见叶浅还坐在地上,肯定是她推倒的。”祁曼珠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杨边快步冲上前,扶着叶浅站起来,“老大你没事。” 叶浅站起来拍了拍衣裙上的灰尘,还没来得及开口。 身后男子作揖,眉眼寡淡清冷,“夫子,是学生不小心推倒的。” “夫子,是我推倒的。”叶浅也出声,虽然是受的他的惊吓,但这书架的确是自己推倒的。 翟芙心讶异的抬头看了看书架旁的祁檀逸,柔声道,“祁世子一向正经儒雅,肯定是不会如此鲁莽的。” “祁檀逸你莫非去看上人家叶浅,想替她顶罪?”曹采宁出言嘲讽,他平时一副清高,生人勿近的模样,怎么今日如此好心。 她又将视线转向一旁的叶浅,暗道,果然是狐媚子,惯会迷惑人,恬不知耻。 翟芙心闻言,心脏微微一缩,急忙抬眸搜寻祁檀逸细微的面部表情。 她的目光在祁檀逸与叶浅之间来回打量,心中突然对那绝美容颜涌出一抹怨恨。 “行了,既然你们两人都认账,就一同认罚,将书籍原位摆放,书架地面全部擦一遍。”老夫子推开堵在门口的人,慢吞吞的下了楼。 两人先去后院领了扫把簸箕,又拿了两个水桶。 叶浅将桶轻松甩下井底,打得满当当。 一手提着一个桶就往前走。 祁檀逸呆呆立在井边,一脸怪异的望着她,“你还是不是女子?” 叶浅放下水桶,回头愠怒瞪着他,“你说谁不是女子?” 她难道长的挺男性?这细胳膊细腿,肤色白皙红润,前凸后翘的,这人得是有多瞎? 祁檀逸一个箭步冲到她跟前,提起了地上两个木桶,“这种粗活理应由男子来做。” “你”这下轮着叶浅呆愣了。 没听见后面脚步,男子头也没回的喊了声,“还不快点,没打扫干净中午都用不了膳。” 不能吃饭,这倒是挺严重的。 叶浅立马反应过来,拿起井边放着的扫把簸箕跟了上去。 第二十六章 装模作样 叶浅若有所思地擦试着书架,突然开口,“那本书是你的。” 要是书院之物,他也就不必藏着偷偷看了。 “是我的不错。”祁檀逸擦地的动作顿了顿,淡然答道。 静了半晌,又开口,嗓音冷淡不少,“你若是想去揭发,我也不会拦着。” 叶浅搬来一个凳子,踩在上面漫不经心地擦拭着顶部,“我何时说要揭发你了。” “只是祁学子有这等好书为何独享,何不也借我观摩观摩。”停下动作认真的盯着他。 祁檀逸怀疑自己听错了,骤地抬起头来望向顶上女子,“你说你也想看?” “怎么?不借算了。”她也不是强人所难之人,挪开视线继续擦着架子。 若是男子跟他说这番话,他倒是不会觉得奇怪,可一个女子竟也爱看这些惊悚的东西。 倒是胆子大的很。 “你要是想看,就自己拿,就放在书架最里侧正数第十五本书籍里面夹着。” “那便多谢了。”叶浅从椅子上跳下来,往另一个书架走去。 祁檀逸望着她,薄唇微动,又低下头。 突然间楼梯口又传来了轻巧的脚步声。 两人同时转头看过去,只见翟芙心提着裙角小心翼翼的上了楼。 “祁世子,不如让芙心替你打扫。”少女低垂着眼睫,一脸娇羞。 “不用了。”祁檀逸语气冷淡,低下头去,默默擦着地板。 啧啧啧。 怎么如此不解风情。 叶浅摇摇头,放手手中帕子,“既然你想擦,那帮我也是一样的。” 就当成人之美了。 闻言,祁檀逸面色不悦的望了望她,心中莫名恼怒。 翟芙心一愣,忙笑着上前接过她手中帕子,尽职尽责的擦了起来。 叶浅倒是乐得自在,拍拍手中灰尘,下了楼梯去。 午日阳光格外刺眼,吹进窗内的阵阵热浪更是令人昏昏欲睡。 叶浅百无聊赖的拨动着手下的琴弦,发出轻微震动。 随着夫子背着琴进门,大家才精神一震,陆陆续续的坐直了身子。 教音律的夫子身着白衣,长得柔柔弱弱,清风明月般翩翩如玉。 惹得好些个姑娘在底下偷偷痴望。 齐夫子脱下背上绿琴,端放在矮木桌上,手搭着琴弦上抬头环视四周,“前些日子本夫子所教的‘初春’大家可都练会了?” 视线所过之处,学子们纷纷低下头,无一人敢与之对视。 “夫子,我来!”祁曼珠的举起手来,没等夫子回应,便低头捻拨起来。 琴音激扬抑挫,指法熟练流畅,如大河之水滚滚而来,又如万马千军奔腾飞跃,令人心神为之一震。 一曲终,四周掌声四溢,十几双眼中皆是敬佩赞叹之情。 齐夫子抚掌赞赏的看着她,“曼珠所弹‘初春’旋律倒是全在调上,指法也顺畅,总体来说是不错,看来也是没少勤加练习。” 忽地他话锋一转,浅浅而笑,“只不过音速太快,曲调过于激昂,倒失了些春意的柔和。” “谢夫子教导。” “还有人想试一下吗?”温柔带笑的目光又扫向四周,眼神中隐含鼓励。 “夫子,我想试试。”翟芙心低眸望了望前座男子,鼓起勇气举起了手。 “好。”齐夫子笑着点了点头。 翟芙心深吸一口气,纤纤玉手轻搭放在弦上,嘴角带着淡淡笑意。 曲调优美,似小泉叮咚,又似山间幽兰,仿佛真有春意盎然之景浮现眼前,轻缓悠扬,细细诉说。 轻拢慢捻抹之际皆是优雅温婉。 叶浅环臂靠墙静静听着,两人所弹若不是音调旋律别无二致,她真怀疑二人所奏是不是同一曲。 玉手轻轻搭在琴面,曲终。 翟芙心柔柔站起身来对着众人行了个礼。 “不错不错。”曹志澈带头鼓掌,顿时众人应和,掌声不断。 齐夫子轻轻摆手示意安静,视线转向翟芙心,“芙心这曲子温婉动听,有春日的生机勃勃,微风抚面之感,但较之曼珠的,又少了分气概,多了些缠绵,得需改进。” “谢夫子指点,芙心日后定会更加努力练习,以达到夫子期望。”翟芙心俯身恭听,模样端庄。 “嗯,坐下。”对于这样乖巧听教的孩子,没有任何一个夫子会不喜欢。 “还有吗?”视线往后面扫去,忽地一顿,片刻失神。 “夫子,不如让我们的新——学友,试试看?”祁曼珠故意拉长着音挑衅。 “哦~”齐夫子不由得一笑,点了点头,盯着懒散斜坐的叶浅,“好啊,那我们的新学子来试试。” 说着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叶浅表情淡淡,一脸无谓,“夫子,我不会。” “哈哈哈~”祁曼珠忍不住嗤笑起来,不屑的目光掠过去。 第一次见人将不会的事也说的这么理直气壮的。 “不会?”齐夫子愣了片刻,似乎有些讶异,随后又温柔一笑,“也是,你才新来没学过,不会也正常。” “叶浅,你一句不会就想打发我们了?好歹给露一手,也好让我们品评品评啊,难道是看不起我们大家。” 祁曼珠故意放大了嗓音,一副要引发众怨的模样。 果然,原本安静的教室引发了一些骚动。 叶浅动了动身子,坐直了些,抬头看向她,“真想听?” “怎么,你不敢吗?”祁曼珠讥讽的勾着唇角。 “那——你们便听好了。” 说罢,她挪了挪琴身,端正了位置。 白皙纤长的双手优雅缓慢的放上琴弦,动作行云流水,抬腕颇为熟稔。 莫不是她真的会?祁曼珠阴毒的眯了眯双眼,有些不安起来。 微微低头,耳边细碎的发丝滑落下来,漂亮的眼瞳的中闪过一丝兴味,覆手挑了过去。 “铮~” 只一声残破嘶哑的尖锐琴声破空而出。 安静片刻。 “哈哈哈哈哈!” 室内立马笑倒一片,捶桌拍地。 一时间教室内十分混乱。 祁檀逸也忍不住勾了勾嘴角,薄唇轻吐,“装模作样!” 齐夫子满脸疑惑,抬头看过去,撞进那双极其无辜清澈的眼眸。 挪开视线,环视四周吵闹,一向温柔儒雅惯了的他面对此般场景有些不知所措。 “安静!”他语调轻轻柔柔,完全被笑闹声所掩盖。 第二十七章 追风乐队 “老大,终于发现你不会的了,哈哈,我” 撞上叶浅投过来的冷冷视线,顿时噤了声。 “很好笑?” 杨边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一点不好笑。” 叶浅疑惑的皱皱眉头,“那他们为什么都在笑我?” “谁敢笑我老大!”说着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拍桌站了起来。 双手合成喇叭状,大喊,“都不许再笑了!你们谁再笑我就叫我爹削了你们脑袋!” “杨边,你管的也太宽了?”曹采宁回过头冷笑道。 她爹曹丞相与杨大将军一向互不对付,两人见面就掐,导致两家子弟也都是互相看不顺眼。 祁曼珠高高扬着下巴,头上的精致步摇流苏也随着身子微微颤抖着,眼神满是嘲讽不屑,“本公主要笑谁能阻拦!” 叶浅往椅背上一靠,侧头对窗外男子喊道,“鹿真,有人笑话我,你管管。”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大家都听到一清二楚。 笑闹声停了下来,齐刷刷转头望着窗外那个已经拔剑准备跳窗的男子。 室内一时间安静下来,齐夫子对叶浅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 祁曼珠咬牙切齿地低骂,“那小贱人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有个侍卫陪读么!” 尊茗书院除了夫子学子一般不允许其他外人进入,可偏偏她能破格带一侍卫进来,真是不要脸。 见室内恢复正常,齐夫子从包裹中拿出一碟纸,走到第一排。 “檀逸学子,来,帮夫子分发一下曲谱。” “是。”祁檀逸站起来接过曲谱,眉眼如山,面色冷淡。 最后一排时,手中曲谱已然发完。 祁檀逸望着叶浅的双眼,向后喊道,“夫子,少一张。” “瞧我这记性,忘记咱们学院来了新学子,少刊印了一份。”齐夫子左右看了看,拿过手边一张谱子,走过去,“先用本夫子的。” “不用了,我与杨边共看一张就行。”说着,搬着凳子往身旁移了移,侧过身子坐着。 “也行。”齐夫子刚刚下台阶的脚步又收了回去。 悠扬宁静的曲调自声声楼飘出院外,随着淡淡微风传向更远的地方。 傍晚时分。 随着钟声响起,众人迅速收拾东西门外挤。 好几个男学子,你不让我,我不让你,卡在了门口。 叶浅淡淡撇了一眼,撑着窗户轻快翻了出去。 “诶老大,你去哪,要不要小弟带你出去玩玩?”见她已经往外走去,杨边连忙也翻出去追上她。 “老大,最近追风乐队来到了京城,就定在了游音阁表演,我都留好位置了。” “追风乐队?”叶浅停下脚步侧头望着他。 “是啊,追风乐队以乐曲节奏奇怪激烈着称,节奏热情奔放粗犷,祁国知名乐队,老大没听说过?”杨边情绪激动起来,眼瞳放光。 叶浅低敛眼睫,眼底神色不明,“去看看。” 两人同乘一辆马车,行至定安街,人潮拥挤,便下马走过去。 还没到门口,就已见长长的队伍推推搡搡的排着队,一个个踮起脚尖往前面看去。 “怎么还有这么多人,这得排到什么时候!”站着队伍中间一俊逸白衣男子不耐烦的摇着折扇。 “是啊,这演出都快开始了,当真是一票难求啊。”旁边朱色缎袍男子应和。 “这就难?你是没见过乐队顶峰时期,那排个三天三夜也不一定能抢到一张票。”锦衣男子似乎陷入了一种回忆,满脸感慨。 前面一高个子听见此话也来了兴致,转过头也攀谈起来,“你说的可是昔日乐队主奏手应谦公子?我也曾见过那场面,当真是人山人海,心潮澎湃啊!” “对对对!就是他,不过可惜退队两年了,在江湖上再也未曾传出过消息。”白衣男子收起折扇,拍打着手心,言语满是惋惜。 “说起昔日追风乐队应谦公子,又是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呢,连堂堂祁国皇帝也是应谦公子的狂热粉丝,据说皇上经常微服私访偷偷去观看演出”高个子一脸的神神秘秘,眼中露出八卦兴味。 “啊!”黑衣男子惊呼一声,意识到不对,又放低了声音,“那会不会今日皇上就在这队伍之中呢。” 白衣男子眸光顿了顿,捏紧了折扇,不再说话。 杨边领着叶浅从后门绕进去,路过了游音阁化妆室。 房门半掩着。 叶浅微微放慢了脚步往里面瞄了一眼。 几个十七八岁的奇装异服男子围坐在一堆商讨着些什么。 “老大,看什么呢。”杨边回过头来拉着她往前走,“马上开始了。” 屋内一长相清秀的少年闻声转身往门口望了眼,只见一片红色衣角掠过。 杨边带她上了二楼,正对戏台的一个小隔间,从上面往下望能将整座台子尽收眼底。 叶浅靠着椅背,随意抓起桌面上的香瓜子磕了起来。 楼下众人拿着号牌一个个按顺序走进来,对照位置坐下来。 整座大厅开始热闹起来,邻座之间都低声谈论起来,场内一片喧嚣。 忽地,摇曳生姿的烛光灯笼接二连三全部熄灭。 整座游音阁大厅一片漆黑,楼上也不例外。 叶浅了然一笑,继续嗑着手心的瓜子。 厅内又响起来喧嚣,人们开始不安的动了起来,椅子腿在地面摩擦出刺耳声音。 “灯怎么灭了?” “怎么回事啊,还不开始?” “安静!”随着声音响起,戏台上上两盏大鎏金五色灯笼紧接着亮了起来。 黑暗处的人又摸索着坐回原位,好奇的盯着台上。 两盏大灯笼正好能照亮整座戏台,此时只见台中间站了一个赭红色锦服中年男人。 背手而站,面带笑意,“各位,演出马上开始,请大家稍安勿躁。” 说完退往台后,消失不见。 紧接着传来了脚步上台阶的声音,一个接一个。 大家纷纷瞪大了眼睛,炯炯有神的紧盯台上。 帘布徐徐落下。 眼前赫然出现三男一女并肩而立,皆身着奇怪服饰,手上各自抱着自己的乐器。 乐器长相也是十分怪异,除了追风乐队,整座大陆上就没在其他地方见过。 即便是有人模仿出来了也不知弹奏,光是如何发音就弄的一头雾水。 众人霎时间尖叫起来,场内气氛万分激动。 叶浅也停下手中动作,一时间有些发愣。 第二十八章 莫不是看上本姑娘 只见四人手拉着手深深鞠了一个躬,便站的站坐的坐。 各自摆好了姿势准备演奏。 场内不知谁起的头鼓了鼓掌,顿时大片人应和,掌声如雷,振聋发聩。 台上懒散斜坐的一短发男子伸出一根食指抵在唇上,略带诱哄的,“嘘~” 掌声渐渐小下来,直至完全消失。 “咚!”一清秀男子用力一击的,一声鼓响过后 女子紧接着唱了起来,声音温暖宁静,咋一听像轻快活泼的精灵,细细品来又暗含一种深沉却飘然于世之感,仿佛尘嚣都已远去,洗涤着众人浮躁的心灵。 右侧后方一男子坐在椅子上,静静抱着怀里乐器,修长指尖轻缓拨动琴弦,琴音如流水般轻缓泻出,表情沉醉,宛若陷入一种独思 另外一人站在一旁有节律的摇晃着身躯,双手抓着一个类似唢呐的东西,纵情吹奏,使得整首歌曲更显萧条。 场内鸦雀无声,皆全神贯注盯着台上一举一动,表情严肃认真。 叶浅也坐直了身子,闭上眼睛倾心聆听,似乎深深陶醉其中。 坐在一旁的杨边身体随着音律不由自主的跟着晃了起来。 台下坐在第一排的白衣飘飘,矜贵儒雅的公子,前倾着身子一瞬不瞬的瞧着台上,清亮的瞳孔逸出惊叹的光芒。 也不知过了多久,台上声音随着最后一声鼓击骤然消失。 整座游音阁仍旧是一片宁静,没有一人回缓过来,皆呆呆望着台上。 直至他们站起来鞠躬退幕,台下倏然响起雷鸣般掌声,久久不绝。 叶浅也笑得灿烂明媚,一下一下的拍着手掌。 人群渐渐散去,一个个都是赞不绝口,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叶浅与杨边出门后各自乘上马车离去。 半个身子才钻进车厢,忽然听见有人喊着自己的名字。 转头寻着声音望去,不远处徐徐走来两人,一个白衣翩翩,气质雅正,手握折扇,一位身着朱色缎袍广袖,双手交叉而站。 “叶姑娘。”祁言卿面带微笑摇着折扇走来,温润如玉。 叶浅皱了皱眉头,疑惑开口,“我们认识?” “我与姑娘的确未曾见过,但方才见你从游音阁出来,相必也是追风乐队的倾慕者,咱们也算有缘” “所以?”叶浅不耐烦打断,她没空听他这些干燥拧巴的话。 “所以姑娘何不邀我去府上用膳?”祁言卿依旧笑的满面春风,悠闲的摇着折扇。 “敢情你是来蹭饭的?”叶浅嫌弃的瞥了他一眼,钻进车厢。 “诶——”祁言卿上前一步也欲爬上马车却被马夫拦住。 站在车厢旁的鹿真此时倒有些目瞪口呆,不知所措的望着面前男子。 从侧面掀开窗帘,将头伸进一些,附在叶浅耳边低语几句。 片刻后,叶浅将帘子掀开来,上下将他仔细打量一会儿,淡淡开口,“上来。” 祁言卿面露惊喜,飞快踩着小马凳钻进车内。 王善深深叹了口气,与鹿真并排跟在马车后缓缓前行。 今夜王府定是不会太平了 “叶姑娘,烦请叮嘱马夫一声从侧门入府。”祁言卿坐的端正,双手正经的分别放在两膝。 “你是他兄长,为何要从侧门而入?”叶浅半躺着,占了一大半的榻面。 “这我想给阿渊一个惊喜。”祁言卿脸色稍稍不正常,眼神乱瞟。 叶浅狐疑地往身旁看了几眼,没再出声。 马车晃晃荡荡的驶进王府,在后院停了下来。 “我回自个院子你也要跟着?”被跟了一路的叶浅终于忍不住回头,不悦的盯着他。 要说前半段是同路,那方才眼睁睁看着明嵩院从眼前经过却不入,这又如何解释。 “我不是说了吗,要与叶姑娘同用晚膳。” 听说阿渊挺纵容这丫头,她差点烧了王府,他尚且能一笑而过,而自己不过是摸了摸他的手,就被如此对待 要是这丫头在场,阿渊定不会对他发难。 “你到底什么企图?莫不是看上了本姑娘?”叶浅摸着下巴,抿嘴细思起来。 王善摸了摸额头密珠,低头尬然一笑,若真是如此,他也就不必每天心惊胆战的了。 “姑娘说笑了,我早已有心属之人,绝不会对姑娘图谋不轨。”祁言卿捏着折扇拍拍自己胸脯,一脸正气。 “只是想请姑娘帮忙做个掩护,这般才好将惊喜给到阿渊。” 叶浅将信将疑,视线在他俊庞扫了半晌,缓缓开口,“待本姑娘梳洗一番后带你去明嵩院。” 金色光霞犹如一只巨手,徐徐拉开天际柔软的帷幕。 色彩火艳,气氛热烈。 祁玄渊方才踏入明嵩院,就有一小厮上前弯腰作揖禀报,“王爷,叶姑娘方才派人来说今夜想与您共进晚膳。” 男人脚步一顿,不可置信的看向一旁小厮,“派谁来传的话?” “是习怀姐姐。” 祁玄渊不动声色的轻勾嘴角,眼中流淌淡淡喜悦,身下脚步也轻快许多,“快,备浴桶。” 半个时辰后。 室内十几名侍女手端托盘恭敬排站,盘内是各色各式的腰带。 祁玄渊皱着眉心从头踱到尾,不满的摇了摇头。 紧接着侍女们纷纷退出,门外进来一批新侍女。 这模样倒像极了选秀,今日这架势着实将明嵩院一年进出的侍女数量都打破了。 鹿严无奈的轻敲门扉,“王爷,叶姑娘已经入院了。” 祁玄渊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随手抓了条黑红绣边的羊皮带,自顾自系了起来。 门外传来脚步声,祁玄渊飞快理了理衣袖,收敛表情转身。 叶浅提裙跨进屋内,身后跟着一个折扇遮脸的白袍男子。 身后男子轻轻抓着叶浅后腰间衣料,佝偻着背跟着跨了进来。 “是谁?”祁玄渊面色不善的盯着他那双修长细腻的手,眸底暗潮涌动,有种将其剁掉的冲动。 男子没有回应,依旧躲在叶浅身后。 “再不出来,本王就动手了!”祁玄渊已然是一腔怨念,心情颇为不佳。 “诶——别别别,别动手。”祁言卿拿下折扇,从叶浅背后探出一个头来,笑眯眯的一脸讨好,“阿渊,我来探望探望你。” 第二十九章 我饿了 祁玄渊脸色骤变,浑身抑制不住的低气压,眼中似要喷出火来。 他厉声对门外吩咐,“来人,将他给本王赶出去!” 鹿严踌躇着动了动脚,一把将身旁俩侍卫推了进去。 “王爷。”两人面面相觑,害怕的跪倒在地。 “没听见吗!”祁玄渊阴沉沉望着脚下两人,周身气息蠢蠢欲动。 “是。” 两人从地面爬起来,哆嗦着走向叶浅身后的男子。 祁言卿拽了拽叶浅衣裙,焦急的低声乞求,“叶姑娘,快帮帮忙啊,我日后定会好好酬谢于你。” 叶浅扯回身后衣裙,悠然自得的找了个椅子坐下来。 她翘着二郎腿,支着下巴,一副看戏的模样。 早看出这人一脸鬼鬼祟祟的,不怀好心的样子,原来是想利用她进府。 堂堂祁国皇帝居然混成这般模样,着实落魄不堪。 侍卫已经一左一右抓住祁言卿的手臂,却不敢用力,这人毕竟九五之尊有什么闪失他们自是担当不起。 祁言卿正是看中这点,双臂往两旁用力一推,从两人手中挣脱开来,而后飞快冲向叶浅。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只要抱住她的大腿,自己就能留下来用晚膳了。 叶浅微微受惊向旁侧一躲,冲过来的男人直接扑向了后面木桌。 整个人狼狈的爬在上面,茶壶茶杯碰倒一地,摔了个粉碎。 “你”见他这般模样居然有些心生不忍。 祁言卿伏在桌面,侧过头紧紧皱眉,“叶姑娘,快帮帮我啊。” 说着他随手扯下腰间龙形玉佩扔她怀里。 两人的小动作背对着众人,并未被发现。 “愣着干嘛!”祁玄渊踹了踹其中一人的臀部。 侍卫又犹犹豫豫的走上前去抓人。 叶浅摸了摸玉佩,站起身来的一瞬间飞快低语,“欠我一个人情。” 祁言卿顿时眸光一亮,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 叶浅就已走近面色阴沉的祁玄渊,苦口婆心开始劝道,“王爷,你们是兄弟,有话为何就不能好好说,有什么仇什么怨的,还不是一顿饭就能解决的事,何必如此大打出手。” 某男依旧一言不发,微眯的双眸不善的盯着她身后。 “王爷,兄弟是什么,兄弟就是要风雨同舟,互相帮助扶持,彼此关爱” 身后祁言卿赞同的点了点头。 祁玄渊瞳孔一缩,像是忽然受到什么刺激,整个人激动起来,欲绕过叶浅冲向身后男子。 “诶诶诶——王爷,镇定镇定。”叶浅连忙退后一步,双手张开拦着他,“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有时候隐忍也是一种巨大的力量,能助你内心更加强大” 祁玄渊已是满脸不耐烦,往另一侧走去,叶浅飞快挪动脚步,依旧挡在他面前。 门口鹿严一脸震惊,这叶姑娘是不要命了吗,这般行为跟拔老虎须有什么区别。 叶浅抬头认真的看着已然处于暴怒边缘的男子,“王爷,王爷,你冷静一下,看着我的眼睛,听我说。古人桃园三结义,结盟弟兄刘关张,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衣袍裂,尚可缝,手足断,难得连,亲” 祁玄渊垂下眼眸,颇为无奈的凝着眼前女子,“你到底想干嘛?” “我饿了。”叶浅单纯的眨巴眨巴眼睛,长睫扑闪。 大大的四方桌上,两个大男人互相对视着。 空气中似有火花撞击,气氛诡异。 夹在中间的叶浅恍若未闻,半伏着身子大快朵颐。 “吃啊。”夹菜时偶尔抬头劝一句。 她也只是客气性的劝一劝,当然,不听劝是最好的。 不过半刻钟,叶浅神态餍足的放下手中银着,靠在椅背上抚摸着小肚子。 漫不经心地左看看右看看,两人皆是坐的端正,一个面无表情,冷若冰霜,一个含情脉脉,柔中带伤。 叶浅也不知道自己怎会想到这词,或许是祁言卿看着对面祁玄渊的眼神太过炙热直白。 倒是一点也不藏着掖着 叶浅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怪异的笑着,“我吃好了,就先走了啊,你们继续。” 没等两人回应,她便一溜烟跑的没了影。 一阵冷风吹动屋内二人的衣袍,衣抉随风飘扬,此番场景像极了高手对决的前兆。 “走!” “阿渊。”祁言卿皱巴着脸,可怜兮兮的望着对面男子。 “滚!”祁玄渊用力一拍桌子,桌面应声裂开。 对面男子吓了一大跳,拍拍胸脯,“阿渊,皇兄明日再来看你。” 见他又要发作,连忙抓起手边折扇,拔腿跑出明嵩院。 “皇上等等,老奴!”王善正眯着眼打盹,隐约见一白衣匆忙跑了出去,不用猜,定是他家皇上,跟上去准没错。 整个天空如同一盘墨汁,空中一层淡淡的云,遮住了原本就不太明朗的月盘,使得天空更显迷蒙梦幻。 慈宁宫中。 太皇太后小心翼翼的从最里侧木盒中拿出小小瓶的焕颜膏,轻轻的捱了些擦拭着眼角皱纹。 对着铜镜左右偏头,笑的乐开花,“小西,过来看看哀家这皱纹是否又淡了许多。” 西嬷嬷凑上前,眼中惊叹中带着讶异,“还真是!娘娘,这瓶焕颜膏竟比上回那瓶还有效!” “哈哈哈,是啊,也不知那丫头上哪弄来的这么宝贵东西。”太皇太后的眼中露出一丝精光,脑中思绪飞转。 看来以后得好好巴结巴结那丫头,说不定她能再拿出一瓶焕颜膏也不足为奇。 似是想到什么,她笑眯眯的脸此时也严肃起来,“皇上又偷跑出宫找小渊去了?” 西嬷嬷迟疑着看了看她的脸色,低下头,“是。” “这孩子还真丝毫不爱惜他这江山社稷,要说什么事排第一,那一定就是他的九皇弟了,巴不得扎根在那摄政王府,这股子劲要是用在管理朝廷该有多好啊。”太皇太后不禁深深叹惋起来,眼中也蕴含着无限的苦恼。 西嬷嬷轻抚着她的背,宽声劝慰,“皇上与摄政王自小要好,一块长大,连这江山也是摄政王帮忙打下来的,他却又不居功,这份气魄真乃世间罕有。” 可是小时候如同连体婴的俩兄弟,不知从何时开始,关系一夕之间破裂,并且这破裂也只是单方面。 她也曾思虑过是否皇上做了什么对不起摄政王的事,但转念一想,皇上如此儒雅彬彬的男子,连跟宫人说一句重话都没有过,又如何得罪得了摄政王呢。 第三十章 被抓 清晨。 昨夜一场大雨,雨水不断流往檐角“滴啵~滴啵~”,颗颗凝聚砸落地面。 露水也在细薄叶瓣上慢慢汇成小珠子,从叶尖依依不舍的滑落。 第一缕阳光照射下来,地面上板石缝隙间氤氲出淡淡水雾,在空气中缭绕。 王府内隐隐约约传来悠扬婉转的戏腔。 叶浅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揉了揉眼角,坐起来,“习怀。” 门外,习怀早已备好洗漱用品候着,听见叫唤推门而入。 放下手中水盆,笑着看向床上,“姑娘今日醒的有些早。” 叶浅伸了个懒腰往桌边走去,“什么时辰了。” 双手伸进水盆舀起一掌心水扑在脸上,冰冰凉凉,昏意瞬间消散。 “约莫卯时三刻。”习怀将杨柳枝沾了些盐粒递了过去。 叶浅拿过帕子擦了擦脸上水珠,“我出去一趟,一个时辰后回来。” 学院辰时开课,算来正好是还有一个多时辰。 “姑娘可是又去聚宝阁?”习怀倒也见怪不挂,每次早起必定是往聚宝阁跑。 可每次见她双手空空的回来,又忍不住好奇,询问一番才知是看上一块翠绿玉石,说什么,喜欢的东西不一定要买来,指不定到手就厌倦了,看看就好。 其实她也知道,叶姑娘是为自己囊中羞涩找借口,她也不好拆穿。 叶浅点点头,放下手中竹杯,随意挑了件月白蝶纹绫罗裙便出了门。 出了府门一路西去,穿过两条条小巷,就能直通定安街,这是叶浅昨天发现的一条近道。 叶浅甩动着腰间的水红色腰带,悠然自得地迈着小步。 四周高高的围墙内,是各家各户的庭院,墙角长了些许青苔,高大树木枝叶纷纷伸出墙外来,倒是将顶头上的微弱日光遮了大半去。 行至拐弯处,忽地见一熟悉身影迎面而来。 叶浅瞳孔微缩,连忙退回巷内,迅捷的捡起地上一根木棍。 涣散着双眼,将木棍拄在地上发出“踏踏踏”的声音。 巷内的一红衣男子停下来脚步,只见一木棍从右侧巷口缓缓伸出,胡乱在地面击了几下。 紧接着是一只白色坠流苏绣鞋从巷口迟缓迈出,再往上是双白皙小手,视线继续往上,眸光一顿。 是那日的小瞎子? 叶浅面无表情的拄着拐杖,一手摸着墙面往左侧走去。 她心中暗自腹诽,这运气着实差劲,才第一次抄近道就被人逮住。 司离痕紧紧盯着那道娇瘦身影越走越近,双眸阴郁如同如正待捕食的蛇蝎。 随着叶浅离自己一步开外,忽地大手一捞,柔软馨香的身子已经落到自己怀中。 铁臂紧紧钳住她的细腰,纵身一跃上了围墙飞快疾奔。 叶浅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就已腾空,陌生的冷香气味扑鼻而来。 正要撕破脸皮,只感觉脖子处一片冰凉黏腻,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僵硬低头,一条竹青色小蛇正缠绕着自己脖颈,随着她低头,小蛇也从她脖子处探出头来,正对她的面容伸出蛇芯子子舔舐了一下她的脸蛋。 “啊!!!啊啊啊!!!” 叶浅吓得魂飞魄散,扯破了喉咙尖叫,却不敢再动一分。 要说她最怕什么,除了蛇还是蛇,见着蛇就走不动路的名号可不是盖的。 司离痕空出一手揉了揉耳朵,另一只手箍得更紧些,“你若再叫,我便命小竹一口咬了你。” “呜呜呜~”叶浅委屈的瘪了瘪嘴,转变为了低声抽噎,不禁脆弱的心灵受之重创,甚至纤细的腰部都快被勒断。 小竹挑衅般的朝她吐着芯子,身体将她脖子也缠紧了些。 上下夹击,叶浅彻底没了声,只有那源源不断的泪珠子从眼角不要钱似的滑落,眼睛红的像兔子。 司离痕加快了脚步,晃得腋下的人儿肠胃都快颠出来。 耻辱!绝对是此生最大的耻辱! 她发誓,等逃脱后一定叫来阿白吃了这畜生,而这个男人要将他掉在悬崖边的大树上,拿皮鞭使劲的抽! 叶浅拼命控制住呕吐的感觉,死死咬着唇瓣,下面都是人来人往,万一不小心飘人家身上这也不是她的作风。 很快,身下场景转换,底下依然是一片绿林,男子依然腾空踩在树尖上飞快前行。 饶是叶浅也不得不承认他轻功内力确实了得,上回没有硬拼是明智之举。 出了密林,两人落回地面,叶浅还没站稳脚跟,又被一把提着后衣襟腾飞过不宽不窄的河面。 叶浅死死抓住他的小臂,生怕自己瘦弱的身子从外衣中漏了出去掉进河中被冲走。 她现下已是完全忍受不住了,胃中巨大翻滚,喉间涌上来一堆粘稠之物,她慌忙拉过男子衣袖,张嘴将嘴内腥物尽数呕了进去。 司离痕皱了皱眉,渐渐感觉袖口冰冰凉凉的多了些重量。 两人落回对岸,将她往前一推,“自己沿着小道往前走。” 叶浅恐惧的看着还缠绕脖间的小蛇,僵着身子向前摸索而去。 司离痕忽地闻到一股腥臭味,衣袖放下之际只见一堆呕泄物自袖口滑落。 “嗒嗒” 男人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从袖口滴落的脏物,倏然像发疯似的从肩部直接将衣料撕裂。 又疯狂将整只手臂伸进水中嫌恶的冲洗。 转过头去,眼眸中积满浓浓怒意,红艳的唇瓣隐约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是你干的?” 叶浅有些心虚的捏了捏手心,宛若未闻的继续往前走去。 男子身形一闪,瞬间挡在了她的面前,低头郁沉的的盯着她。 小蛇似乎感受到主人的戾气,身子将她细脖箍的更紧了些。 “呃~”叶浅闷哼一声,表情痛苦,面色由煞白转向通红。 想伸手将其扯下来,手却仿佛动不了一般,指尖不能忍受那种黏腻的触感。 司离痕眸光微闪,伸手捏走了她脖间的小蛇。 松开了桎梏,叶浅弯腰长吸一口气,伸手摸了摸快疼痛窒息的脖子。 小蛇在他的手心蜷缩起来直着脑袋,像个邀宠的小孩子。 男人眼神冷冷的射向叶浅那原本白皙光滑脖颈上的一圈红印。 莫名的伸手捏了捏那小蛇的七寸,低垂的眼睫情绪不明。 随手将小蛇甩在肩上,俯下身子一把将叶浅背了起来。 “诶——”叶浅一时受惊,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你到底带我去哪?” 身下男人沉默不语,沉稳的迈着步伐上台阶。 叶浅眸底闪过冷意,双手紧了紧,低声威胁,“你不怕我偷袭你?” 第三十一章 三日后成亲 两旁树叶沙沙作响,偶尔落下几滴水珠。 滑进衣间,叶浅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司离痕嗤笑一声,眼底满是邪气,“你一个瞎子能耐我何?” 脚下步伐依旧不停,往着更深处走去,前面甬道一片暗淡,空气中有泥土味,树叶腐朽味。 叶浅微微抬头打量着四周,眼珠子飞快转动。 “别白费心思,凭你是走不出去的。”司离痕微微侧眸,森冷一笑。 现下已然进入了幽弥谷边界,虽然在此驻扎的噬影杀手不多,但对付这么个瞎子还是绰绰有余。 叶浅垂眸撇嘴,这厮还真是狂妄自大,倒比她还更甚几分。 若是她趁现在动手,他绝对立马倒地一命呜呼,后背死穴众多,他倒还真放心她。 只不过视线对上那条眼冒绿光的小东西,叶浅尬然一笑,收敛心神。 越行至深处,凉意越浓,明明是炎炎夏日却令叶浅打起来哆嗦,头顶已是黑压压一片,不见一丝阳光。 司离痕紧了紧手臂,将她往上提了些。 密密浓浓的树叶上挂着数不清的黑鸦,树叶铺满一整地,踩上去咯咯作响。 半山腰,司离痕停了下来,伸手在一块大石头上用力按了按,只听轰隆一声,右侧方大树挪动位置,底下赫然出现一黑漆地洞。 “下来,里面仅容一人通过。”司离痕慢慢将人放下来,转身拉过她的小手,“放心,我牵着你走。” 叶浅用力一挣,反被捏的更紧,那力度恨不得将她手骨头给捏碎了。 “来。”司离痕已经拽着她来到洞口,自行先钻了进去。 抬眸望着上面一动不动的人儿,声音略带诱哄意味,“下来,放心,不会有危险。” 叶浅抗拒着向后躲,欲用另外一只手去掰开那只大手的钳制。 小青蛇忽地目露凶光,猛的一下从司离痕肩头飞向叶浅。 “啊!”叶浅瞳孔惊恐一缩,向后倒去,跌倒在地,双手支撑着身子。 “小竹!”司离痕皱眉冷声斥责,伸出手,小蛇又从地面飞快掠向他宽大的手掌。 不悦的提着它的尾巴,“再不听话将你给炖了吃。” 又抬眸复杂的望着地上的叶浅,周身中飞快闪过一丝阴冷之气。 叶浅似是意识到不对,又飞快摸索着站了起来,双眼无神,“方才脚不小心扭了。” 沉静片刻。 司离痕钻了出来,弯腰打横将她抱了起来,“既然受伤,那就不要走路了。” 叶浅静静着蜷缩在他怀里,没了动静,脑中思绪万千。 狭道拥挤,再加上两人同过,司离痕只能侧着身子往前走,速度缓慢。 约莫半个时辰后,面前出现一堵石门,直直挡在眼前。 司离痕将她往弯曲的腿上一放,腾出手来在石壁上摸索一阵,只听机关扭转的铁链声响起,石门轰然上移,强烈的光线打来,刺激得叶浅闭上了双眼。 地道逐渐宽敞起来,出现一大片空地,最右侧摆放了十几方石桌石凳,桌面摆满了茶水点心。 司离痕将她轻放在石凳上,兀自倒了杯茶水撩袍坐下盯着她极为漂亮的双眸,“一个瞎子也会畏光?” 叶浅脸色微僵,扶着石桌淡然开口,“自然是看不见的,只不过石门打开时落下些尘粒迷了眼。” “嗯,这个理由倒也说的过去。”司离痕信以为真的点点头,又倒了杯茶。 站起身来半俯下身子,将茶杯送到她微干的嘴边,红瞳依旧紧紧摄住她双眼。 叶浅伸手去接,却被躲了开来,放下手,茶杯又抵在她的唇瓣。 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微微俯头就着他的手喝了下去。 司离痕收回手,眼眸中蕴着淡淡笑意。 眼前景象忽然变得模糊起来,只见那人的笑意愈来愈深 “你——” 叶浅双眼迷蒙用力甩了甩头,只觉得脑子浑浑噩噩,眨眼功夫人已经重重的趴在了石桌上。 中计了 司离痕深深凝视着她那沾了些许水渍的红润唇瓣,托着她的脸伸出大拇指擦拭了干净。 轻轻将人抱在怀里往另外一条出口走去,笑着低喃,“接下来的路可不能再被你瞧了去。” 怀中人儿乖乖巧巧,胸口有节律的呼吸起伏,只有浅浅的呼吸声,柔软的身体似乎还带着一种馨香。 司离痕紧了紧手臂,阴冷病白的面庞似乎染上丝丝柔和,仿佛怀里抱着珍宝。 逐渐恢复暗淡的山洞,开始变得湿冷,脚下道路淌着轻缓水流,一双黑色锦靴已全然湿透,整个地道回荡着不断的淌水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细微阳光从头顶撒落下来,司离痕微眯双眸,低头望着怀中娇憨睡颜,轻声低语,“我们到了。” 洞口两排影卫各守一边,见人出来,齐刷刷跪地行礼,“谷主!” 司离痕微微颔首,抱着叶浅往装饰皇丽奢靡的红尖殿堂走去。 入眼满是花团锦簇,一片嫣然,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奇花异香,蝴蝶蜻蜓满天飞舞。 四周高山苍林入云,窥不见外面半点景色,薄薄云雾缥缈,如同仙境。 天色渐暗,谷内飞舞着数之不尽的萤火虫,照亮了幽弥谷内半边天。 叶浅睁开眼时,只见一只飞进屋内的萤火虫围着床幔上面转圈。 屋内仅仅燃了两盏灯,却将室内照了个透彻。 身旁一圆脸丫头乖巧的蹲坐在床边春凳上,双手托腮好奇的盯着躺着的美人。 “夫人,您醒了?”豆慈惊喜的睁大了双眼,站起身来。 门外侍立的一女子飞快跑了出去。 叶浅揉了揉太阳穴,强撑着软绵绵的身子坐起来打量四周。 “这是幽弥谷?”暗自凝神,警惕的看着面前肉嘟嘟的小姑娘,“司离痕呢?” 千算万算没料到他竟然早已识破自己装瞎,害她平白演了那么久,说不定在他眼里自己就像个跳梁小丑般。 “是啊,谷主可是很在乎夫人呢,现下在大殿处理事务,说是夫人醒了之后一定要去禀报。”豆慈笑的一脸憨厚,晶亮的瞳眸散发出羡慕的光芒。 “夫人?”叶浅敏感的抓住两个字,颦紧眉心,“你是叫我?” 豆慈挠着脖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是您还能是我呀,嘿嘿嘿嘿~” 门外欣长身影跨进屋内,双手负后,俊俏的桃花眼愉悦的微眯着,唇角邪勾,“她说的没错,三日后便是你我二人成亲之时。” 第三十二章 内力被废 叶浅猛的从床上爬起来,身子一晃又倒回床上,似乎浑身无力。 怎么浑身使不上劲?忽然间似乎明白什么。 她侧过头一脸怒意,冷眸直直射向立屋中央的男子,“你给我吃的到底是什么!” 豆慈忙上去欲扶起叶浅,却被一掌拍开,收回手,委屈的嘟着嘴摸着微红的手背。 叶浅满眼震惊,咬牙切齿挣扎爬起来,“你废了我的内力?” 方才那一掌明明使了内力,又怎么会只是红了红手背那么简单。 司离痕淡然自若的坐在狐皮垫座上,双手搭在两侧,微微挑眉,“是又如何?” 男子偏头望向她,眉眼带笑,邪气十足。 叶浅双手紧握,眸底涌出一股浓浓的恨意与杀气,恨不得上前撕了他那张带笑面容,“我杀了你!” 凝聚浑身气力,却徒劳无功,体内感觉不到一丝波澜,平静如死水。 红唇呆呆张了两下,眼中渐渐流露出绝望。 骤然身体也塌软下来,像是认命一般,木然抱膝坐在床角。 想她江湖潇洒这么多年,即便栽过奸人之手,却也从未有过如此这般无力之感。 豆慈满脸惊恐讶异的来回打量着两人,谷主与夫人如此不合,又为何要成亲? 司离痕知道这丫头心里在想些什么,“豆慈,你先出去。” “是。”豆慈乖巧小跑出去,又贴心返回来将房门掩上。 晚风吹动床幔,顶上流苏随之轻轻摆动,室内漫着混杂着好几种淡淡花香。 司离痕站定在床前,俯视着蜷缩着角落一动不动的人儿,血色妖眸飞快闪过一丝不忍。 顿了半晌,偏开头冷声道,“骗你的,只是暂时封印内力的冰羚丹。” “当真?”叶浅猛的抬起头来,绝美容颜中浮现一丝希望,瞳孔中闪现微弱光亮。 “三日后成亲仪式结束我自会给你喂解药。” “你我不过一面之缘,为何执意成亲?”叶浅探究的目光紧紧逼迫。 司离痕伸出两根修长白皙手指轻轻挑开水红床幔,俯下身凑近床角,将她瘦小身躯困在方寸之地。 一瞬不瞬的凝着身下仰望自己的少女,喉结微动,声音低哑磁性,“因为你的眼睛很漂亮。” 叶浅闻言一愣,倏然闭上了双眸,拉过薄毯将自己整个罩住。 方才那般模样令她想起那日他生剜人眼珠的场面,万一他兽心大发 头顶上穿来一阵愉悦低笑,从胸腔逸出,醉人的很。 一双大手扯过她被褥,轻柔的将那颗小脑袋捧了出来,“放心,虎毒不食妻。” 王府内灯火通明,一批批人马接二连三驰出府内。 飞奔在各个大街小巷,林间涧处,偌大京城乃至郊外都陷入一种极度紧张的氛围。 祁玄渊负手站立在城墙之上,踱来踱去,紧拧眉心,眸底满是慌乱失措。 “报!” 底下一骑兵翻滚下马跪倒在地,“八队未找到叶姑娘踪迹。” “报!”紧接着又一快马飞奔城下,”九队未找到叶姑娘踪迹。” “” 祁玄渊烦躁的揉了揉太阳穴,纵身一跃跳下城墙,夺过骏马,翻身而上。 “驾!”重重一甩马鞭,绝尘而去。 清晨的第一缕光束照射下来,喧闹一整夜的京城仍然响着连绵不断的马蹄声。 一道颓废狼狈的高大身躯驱使着行动迟缓马儿往着王府而去。 祁玄渊双眼通红,溢满了疲惫后的绝望,紧紧勒着缰绳的双手磨出了血泡。 街头不远处。 “王爷!王爷!”鹿真鹿严一前一后驾着马儿飞奔前来。 “有消息了。”鹿真黑青色眼窝上的双眸流露着狂喜。 祁玄渊连忙驾着马儿与他们靠近,神色焦急,“人现在到底在哪?” 鹿严沉声回禀,“昨日清晨林家老翁见着一红衣血眸男子掳走个白衣姑娘,根据他的样貌描述,是叶姑娘无疑。” “红衣血眸?”祁玄渊危险的眯着双瞳,浑身散发出杀意。 “只不过那男子身份尚且不知,这线索又断了。”鹿真满脸愁容,烦躁抓着头发。 鹿严敲了敲他脑袋,一脸恨铁不成钢,“这红衣血眸,内力高深,仔细一猜便知是那幽弥谷谷主司离痕,偏你孤陋寡闻。” 祁玄渊沉思片刻,望向二人,“本王先行去幽弥谷走一遭,你们带领兵马随后跟来,若不见本王也切莫轻举妄动,之需静待一个时辰,进兵闯谷。” “是。”二人齐声应道,调转马头往兵营而去。 祁玄渊阴沉着俊脸,眸光犀利,夹紧马身飞奔出去。 黑袍迎风鼓鼓作响,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度。 日头渐渐高升,空气中涌着一股热浪。 林间深处,一人一马飞快行驶,身影在浓密树叶的遮挡下若隐若现,马蹄声,吁呵声回荡在空旷的山间。 祁玄渊抬头望了望愈发暗沉狭隘的小道,已经不足以驱马进入,略微思索,翻身下马,将它系在树下。 行走略微缓慢,他眸光警惕的四处打量着,心中揣测。 幽弥谷在最里边的山坳坳,既然不能驱马,那就必定有暗道直通。 行至一片幽黑的半山坡,脚步踏入厚重的腐叶中发出声响,引得林间黑鸦群惊而起,四处乱飞。 祁玄渊锋利的眼眸泛着冷光,“唰”的一下拔出利剑,砍杀着飞冲自己的黑鸦。 鸦雀应声落地,鲜血四溅,墨羽漫天飞舞,摇摇晃晃落回地面。 祁玄渊淡淡拂去肩头残羽,握着剑柄继续往前走去。 议政殿。 祁言卿端坐在龙椅之上,面无表情的望着伏地之人。 “皇上,探子刚刚得到消息,叶浅姑娘是被幽弥谷谷主所虏,摄政王已经得知此事,现下已经独自追了过去。” “胡闹!”祁言卿愤怒一拍扶手,眸中闪过丝心疼,“他如何知道入口,为了那女子倒还真是什么都不顾了!” 一宿未眠,驱马兜兜转转整座京城,马都跑死十三匹,当真是为了她连命都不要了。 现下还敢独闯地形毫不熟悉的幽弥谷,这简直就是找死! 祁言卿眸底蕴着滔天怒意,隐约夹杂些许狠厉,“备马,随朕去羽林卫调军!” 第三十三章 明天你会是我的 沐光下的花海中系满了红色绸缎,在清凉谷风吹拂下随风飘扬,美不胜收。 张灯结彩的谷内到处洋溢的喜气祥和,回荡着欢声笑语。 豆慈满脸憨笑领着一群丫头在屋内贴红囍,插红烛,摆干果。 叶浅冷眼看着梳妆台上那红冠霞衣,莫名觉得心烦意燥。 站起身来往外走去,门外守卫二人弯腰行礼,并未阻拦。 远眺正对殿门的那片红带飘飘的花谷,叶浅低头掏出了千里镜对在眼睛上。 她双眸微眯,漂亮的眼瞳泛着异样的光泽,抬脚往花海走去。 在花圃中心停下脚步,缓缓蹲了下来,捏过手边一根紫色果实放在鼻尖嗅了嗅。 侧眸往四周看了看,飞快掐断几颗塞进衣袖。 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来,看了看四周开的姹紫嫣红的奇花异草,眼珠子狡黠一转。 嘴角缓缓上勾,倏然在花海中跟只无头苍蝇般疯狂奔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在谷内回荡着,像溪涧清泉滋润心田。 望风塔上伫立两道欣长身影,皆面朝花海。 “谷主”晏息皱着眉头心疼的望着倒了一片的花海,欲言又止。 “您不去”管管夫人吗?偏头看向身旁嘴角噙着笑意的男子话猛的噎了下去。 “嗯?”司离痕眉梢微挑,收回笑意阴冷望着他。 晏息皮笑肉不笑,“您不去陪夫人一起吗?” “好看?”邪郁的双瞳泛着幽冷的光芒,隐隐不悦。 “好好看。”瞥见男子愈发阴冷的气息,又改嘴,“不不好看。” “嗯?”司离痕紧拧眉心,似要发作。 晏息徒劳的颤抖着嘴唇不知道到底该说些什么。 司离痕冷哼一声,伸脚猛的一踹,“转过去!” 花海中脚印所过之处皆一片狼藉,叶浅挑衅的扬起下巴朝着望风塔上的男人放肆一笑。 及腰墨发在脑后飘散,印的一张白皙小脸更加精致夺目。 司离痕饶有兴致地望着底下的女子,妖眸泛着占欲的暗芒。 忽地一人快步走上望风塔,跪地禀报,“谷主,发现有擅闯界地者,已打伤十几名影卫。” 司离痕若有所思地望着花圃中的身影,音色冷冷,“晏息,你出去看看,绝不能有人来破坏明天的仪式。” “遵命!”晏息了然的点点头,大概是夫人老相好追了过来,让谷主紧张担忧了。 后山坡,漫山遍野的青草野花,叶浅手枕着脖子,曲着一只脚躺在坡上。 叼着一根野草,眺望远处那条小河,自山间缝隙穿过,消失在曲折的山体间。 日色渐渐昏暗,七彩叠层的天际美得无与伦比。 叶浅入迷的望着那绝美景象,不禁张口清吟起来,“日暮山水幽。天寒白野平。” 忽地头顶一片阴暗笼罩下来,收回视线往头顶看去,只见大片的花瓣从头顶飘落,纷纷扬扬,尽数落在脸上身上。 叶浅一怔,呆呆望着头顶噙着笑意的男子,都忘了拂去脸上的花瓣。 男子似乎看呆了,目光有些痴迷缱绻,血眸更加幽深。 收回手,躺在了她的身旁,手撑着下巴侧头凝着她。 司离痕动了动喉结,有种想去亲吻她双眸的欲望,微微靠近了些。 周遭空气凝固,弥漫着淡淡的清香。 余晖洒落在两个人的身上,笼罩一层昏黄的光辉。 莫名的盯着那张在眼前不断放大的脸,皱起了眉头。 叶浅猛地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拂去身上的花瓣,往山下走去。 背影清冷孤傲,浑身似乎散发着一种迷。 司离痕淡淡一笑,伸手抚摸了她刚才躺过的那一片地,手间似乎残留着一丝余温。 血色妖眸熠熠生辉,更显妖冶魅惑。 似是觉得无聊,站起身来追了上去。 步伐宽大,很快就跟上她,一把抓过她的小手,紧紧捏在手心。 “放手!”叶浅嫌恶的皱起眉头,用力挣扎。 “你是我夫人,为什么不能牵?”司离痕一脸理所应当。 “谁是你夫人,臭不要脸的。”叶浅不屑的撇撇嘴,想娶她的人可排了整整一江湖呢! 男子蓦地一笑,手下攥得更紧,带丝挑逗不正经,“若是要脸的话,你能嫁给我吗?” “这辈子都不可能。”叶浅另外一只手抓过他的那只攥住她的手,用力咬了下去。 血丝很快渗出来,叶浅松了口,吐掉嘴里的血腥味。 狠狠地盯着他,像一只被惹毛的老虎。 司离痕默然看了一眼手上的牙印,面色毫无波澜。 伸出大拇指替她擦了擦嘴角残余的血迹,动作轻柔目光温腻。 “夫人都快没了,我还要什么脸呢?”声音低沉磁性,撩拨人心。 叶浅愤愤地拍开他的手,快步往山下跑去,宛若身后有极其讨厌的东西。 “浅浅,明天你会是我的”司离痕对着他的背影低喃道,声音随着风飘散在谷中。 整座谷内已经布置完整,到处是一片喜气洋洋的祥和之景。 似乎可以预料到明天的盛大婚礼,隆重讲究奢华。 豆慈守在门口张望,面色焦急,看见一抹瘦小身影出现在殿下,连忙迎了上去。 “夫人,您上哪去了?”扶着叶浅上了台阶,走进殿内。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礼服还没试呢,也不知合不合身。”说着拿过桌边的红冠霞衣,往她身上对比着,“夫人,您还是试试。” 这婚服要是不合身的话,会冲撞了当日的喜气。 叶浅不耐烦的推开她,径直往床榻走去,“我不试。” 懒洋洋的躺了下来,将毛毯往脸上一盖,隔绝屋内众人。 豆慈难过的捏着喜服,眼巴巴的望着床上那一抹身影。 黑亮的眼框中挤出一滴泪来,委屈的低哝,“夫人不喜欢豆慈” 胖乎乎的小手擦了擦眼泪,放下衣服,小跑着出去了。 叶浅拉下脸上的毯子,淡淡的撇了一眼门口,坐起身来。 走上前将门关上,返回到屋内。 坐在桌前,从小锦包中拿出一些瓶瓶罐罐,碾碎的几颗紫色果实,神情专注地捣鼓起来。 偶尔瞥向门外路过的身影,手下动作更加快了些。 额头冒出细细密密的冷汗,来不及伸手擦去。 “嘭。”的一声。 金红色殿门被轻轻推开,一道欣长的身影立在门口,逆着余晖。 影子拉的长长的倒印在殿中央。 在那人视线望过来的前一瞬,她迅速吞下了一颗红色药丸。 第三十四章 来硬的 叶浅冷着脸盯着他,语气不善,“又来做什么?” 司离痕慢悠悠的踱进室内,坐在桌子上俯下身别有深意的看着她。 目光似是审视,隐含锋利。 叶浅淡淡的挪开目光,端起茶杯灌了一口下肚。 豪爽地擦了擦嘴巴,从书架随意抽了一本书出来漫不经心的翻着。 完全忽视面前的男人,吝于给一个哪怕眼神。 司离痕眼眸危险的眯了起来,脸色不悦,胸口似乎堵着一口气。 粗鲁的勾起她光滑细腻下巴,逼迫她看着自己,指尖微微用力,“就这么不想看到我?” 愈发殷红双眸透露出他此时的薄怒。 “谁会对一个绑架犯有好脸色?”叶浅目光冰凉,直射人心。 司离痕心脏莫名一缩,不知名的意味涌上心头。 恍神的那一瞬间,手被叶浅狠狠地拍了下去。 此时那双漂亮的眸子正愤怒的瞪着他,不带一丝柔和。 伸手用力擦了擦下巴被他触碰过的地方,恨不得搓下一层皮。 司离痕危险的眯着那双妖眸,死死盯着那道红印,咬紧牙关,“我顶多给你一夜的时间胡思乱想,明天给我老老实实当你的新娘子。” 说罢,竭力隐忍着站起身来,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 大门在他迈出门槛的那一刻猛地关闭,一堆整齐有素的脚步声传来。 “好好看着夫人。”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是!”守卫们恭敬的弓着身子目送司离痕离去。 领头男子手一挥,身后一人拿着一把大锁走上前,将门锁了起来。 重重的锁把撞击在门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叶浅慵懒的半躺在毛绒榻上,不屑的勾了勾嘴角,将手中的茶盏捏了个粉碎。 拍去手中的灰,眯着眼睛修养心神起来。 祁玄渊满身是血的坐在一块石头上,漠然地咬着一个野果子。 周边倒了十几个尸体,皆是一剑封喉。 倒也不是他赶尽杀绝,只是一见战败,仅剩的两个都豪壮的挥剑自杀。 目光决绝,毫不畏惧。 山下传来了纷纷乱乱的脚步声,听起来人数众多。 剑鞘相撞的声音,马匹嘶鸣的声音。 祁玄渊警惕的站起身来,扔掉了手中的果核,抓起长剑。 “王爷!” “王爷!” 参差不齐的喊叫声从山下传来,伴随着上山的脚步声。 祁玄渊掏出怀中的哨子用力吹了声。 声音透彻林间,空谷传响。 鹿真眼神一亮,抬头望向山中角落,“是主子,是主子的哨声!” 鹿严也面露喜色,扬手示意后面侍卫跟上,齐步往山上走去。 与此同时,晏息也带着一队人严整待发,匆忙赶往谷外。 整座林间漫着紧张的气氛,似乎是预示着一场杀戮的开始。 祁玄渊若有所思的盯着那块大石头,围着绕了好几圈。 总觉得有蹊跷,却又说不上来。 “主子,这块石头与入谷有关?”鹿严也开始探究着这块石头来。 祁玄渊淡淡点了点头,“这石头似乎移动过。” 鹿真左看看右摸摸,面色有些不耐烦,挥起手中剑来,“主子,大哥你们让开,我将这石头劈开来看看。” 他高高举起手中的剑,蓄力剑端,面色凝重。 “锵!”的一声,剑身嗡嗡发震。 鹿真将剑猛地插在地上,握着自己的右手,面色有些痛苦。 “这石头似乎是玄铁所制,坚硬的很。”震得他的手臂发麻,肌骨隐隐作痛。 忽然间,只听轰隆一声,右侧大树移动的位置,露出底下的一个暗道。 众人纷纷往那边望去。 “主子,打开了!”鹿真激动的指着地道叫了起来, 鹿严拍了拍他的头,带着笑意,“你倒还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让你给找着了。” “嘿嘿”鹿真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 祁玄渊走近了些往地下望去,里面黑漆漆的一片,通道狭小。 鹿严神情严肃地走上前,带着一丝不安,“主子,还是先让我们下去探探风,万一底下有什么机关” 更何况现在天色已经黯淡,这地道下面更是伸手不见五指,如此狭小地洞,若是有人埋伏,恐怕只会是任人宰割。 “是啊,主子,我跟大哥一块下去,若是寻着叶姑娘,一定将她安全带上来。”鹿真挡在入口,一脸豪气的拍了拍胸脯。 叶姑娘那么好的一个人,就算他拼上性命也会将她救出来。 祁玄渊淡淡摇了摇头,拧着眉心,“若是碰上幽弥谷谷主司离痕,那便是你们俩合力也不是他的对手。” 两人面面相觑,似乎是这么个道理。 “鹿严稳重,带一小队人留在此处接应,鹿真随本王一同进去寻人。” 说着,拿过一旁侍卫手中的火把,正准备先行钻进去。 方才半个身子探进去,觉得有些不对劲。 似乎听见地道内隐约传来一阵阵脚步声,步伐整齐轻便,似是极其熟悉道路。 祁玄渊动作停了下来,面色凝重的退出去,向后摆手,“小心,有人来了。” 鹿真靠近洞口,趴在地上听了良久,皱眉思索,“听着声音大概得有百余人。” 夜色透过窗户照射进来,微微照亮着身处一片黑暗的殿内。 叶浅轻脚走近窗户,缓缓开了一角,探出头去。 守卫闻声回头,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嘭!”的一声将窗户合上。 叶浅猛的向后一缩,摸了摸鼻子,愤愤的捏了捏拳头,关节咔咔作响。 既然软的不能来,那就只好来硬的了。 转身往大门走去,抬起一只脚往空中打了个圈儿,活动活动筋骨。 忽地她双眸微眯,对准门心,用力踹了下去。 两块门板应声倒下,门外守卫大失惊色,拔剑声四起。 回头见叶浅大摇大摆的走出来,似是觉得不妥,又将剑齐刷刷收了回去。 众人迅速围做一团,将她紧紧包围起来。 领首男子面作难色,弯腰作揖,“夫人,请回屋歇” 话还没说完,叶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他门面来了一拳。 高大的身子轰然倒地,震惊的双眼缓缓闭上。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空气中立即迸发出一种强劲气流。 自圈内中心迅速往外,速度惊人。 守卫纷纷被弹飞,手中剑鞘震飞落地,一片狼藉。 叶浅勾唇一笑,眼眸狡黠如同一只狐狸,“再会了!” 说着,她纵身一跃,身形宛若轻燕,眨眼间已只剩一小红点。 司离痕匆匆从卧房赶出来,满脸愠怒,见倒地一片,“全都是废物!” 他血红眼眸紧盯着那一抹身影,甩袖飞快追了过去。 第三十五章 谁输还不一定呢 密林深处,阴暗森冷。 两队人马持剑相对,打斗一触即发。 晏息顿感不妙,虽说自己带来的这百多杀手足以解决那一千多士兵,但面前这个男人倒着实让他为难。 光是站在那就散发着一种逼人的压迫,武功更是深不见底,不用动手,便知自己不会是他的对手。 看来只能打持久战,撑到明天成亲仪式结束,自会有谷主亲自出来与他对招。 想着便上前一步,微微弯腰做了个鞠,“这位公子,不知是何缘故要闯谷?” 祁玄渊皱了皱眉头,此时内心急躁的很,不想多与之啰嗦,语气颇为不耐烦,“将人交出来。” “交人?不知公子说的是谁?”晏息一脸疑惑的抬头,似是完全不知情。 “明知故问!自然是叶浅姑娘!”鹿真愤怒拔出剑来指对着他。 “公子,我们幽弥谷只干杀人的买卖,从不干绑票之事,外人是绝没有机会活着进了幽弥谷的。” 祁玄渊倏然一震,眼眶发红,一把揪过他的衣襟,“你说什么?” 晏息用力去掰着他的手,慌乱解释,“再者,公子会不会是看错了,且不说我们幽弥谷近期来未曾接过密杀,就是以往杀人也都有卷案记载,这叫叶浅倒也有一个” 祁玄渊又攥紧了些,已经将人提在半空中。 “不过是个四五十岁的老男人,莫非他就是公子要找之人?”晏息了一脸惋惜的摇摇头,“公子来晚了,那人早已死了八年了。” “一派胡言!”祁玄渊猛的用力将人重重甩了出去。 影卫立马上前扶起晏息,在他耳边低声问道,“大人,是否直接动手?” 晏息踉踉跄跄站起来,嘴角溢出一丝血迹,垂眸思索,看来是个暴脾气,这招恐怕行不通。 但若是带着他们在这山林间胡乱转悠,迷了路那是没个十天半个月是出不来的。 侧头对着身旁影卫低低说了句什么。 祁玄渊满脸抑制不住的杀意,大手一挥,“动手!” 晏息还没来得及说完对策,眨眼功夫祁玄渊瞬移到跟前,一把扼住自己的喉咙。 两队人纷纷拔剑厮打起来,场面混乱不堪,刀光剑影,林中落下飘飘扬扬的树叶枝干。 献血四溅,浓重的血腥味引得黑鸦啼叫不绝。 祁玄渊扯下一根藤蔓将人捆绑了起来扔在一边,转身脚尖一勾抓住腾空上来的剑柄加入打斗。 此时山下另外一队身着盔甲手握长矛的卫兵训练有素的赶来。 一白衣男子驾着马,捏紧缰绳,微弓着背,面色焦急的催促。 行至山下,听闻打斗声,纷纷弃马过河往山上快跑而去。 地道中。 一道红色身影飞速奔跑着,快如闪电,时不时回头望一眼。 身后男子如鬼魅一般紧追不舍。 两人僵持着一前一后不近不远的距离。 直至宽阔空地,一道石门赫然挡在眼前,叶浅凭借着进来时的记忆转动着墙面上的玄关按钮。 身后男子提气一跃迅速追上,伸手抓住她的肩膀,邪眸微眯,“你逃不掉的。” 叶浅反握他的胳膊,另手猛的袭入他的脖颈穴道,玩味一笑,“谁输还不一定呢。” 司离痕侧身一躲,后背抵着墙面,眼见她趁机挣脱开桎梏,他正欲上前动手。 叶浅莲步一移,轻巧敏捷,左拳携劲风直击他的门面,另一手快速扭动着机关。 只听咔嚓一声,石门轰隆隆的往上移,露出狭窄地道。 纵身往门外一跃,身后司离痕眼疾手快拽住她的脚踝。 叶浅双手各撑在两边石壁,借力身体翻转过来,面朝洞顶,另一只脚往他胸口用力踹过去。 动作狠厉利落,却在离他胸口一厘处被大手紧紧握住,往身前一带。 叶浅受力向前,骤然双腿夹住他的腰部,双手高举,左右开抡给了他两巴掌。 司离痕明显一愣,动作停滞。 趁此机会,叶浅借力往他胸口猛的一踹,整个人飞向石门外,右脚一勾,石门“嘭”的一声关闭。 司离痕瞳孔微微一缩,上前一步单手顶住石门,身体后仰滑入地道。 前面身影已经跑远,僵持不下的追逐又开始上演。 洞外众人已经打得不可开支,场面一度混乱。 随着祁言卿带来的禁军五千,幽弥谷百余人已然吃不消,仅剩二十几人纷纷开始后退。 晏息欲哭无泪的望着一个个倒下的兄弟,他还没动手,却已经被绑,这绳子倒不是问题,只不过身旁一左一右守着的两兄弟将他盯的死死的。 两柄剑架在他的脖子上,一动不动,他倒还真是无可奈何。 混乱中,地道又传来了脚步声,略显焦急慌乱。 兄弟俩对视一眼,点点头。 鹿真握着剑柄,警惕上前靠在树后。 不多时,一道重重的喘气声出现在洞口,携带过来一阵风。 鹿真悄悄探出身子,猛的将利剑横在洞口。 叶浅一惊,收住脚步,伸出食指跟中指捏住剑身,只听“铮”的一声,利剑自中间断裂,掉落在地。 掌心凝聚劲风,往树后劈去,电光石火之际看见那一张脸,硬生生的转变了轨道,往地面打去。 地面瞬间出现一个大洞,灰尘四起。 “鹿真?”叶浅眉宇间的凌厉之气瞬收,抬脚走出来。 鹿真惊慌地盯着那个大洞,摸了摸脖子,面色煞白的看着面前女子,“叶姑娘,你方才差点打死我。” “还不是你不分青红皂白将剑架在我脖子上,我要是晚收半步脚,头都得被你削下来。”叶浅甩了甩衣袖,没好气的望着他。 鹿真也讪讪的挠了挠头,带着歉意,“我这不是不知道是你” 祁玄渊余光瞥见叶浅,手中长剑一扔,脚步轻掠,已经站定在她跟前。 忽地用力按着她的肩膀,将她上下查看一番,面色焦急,“有没有受伤?” 叶浅笑着一脸无谓,“谁能将我怎么样。” 噬影杀手见来人,纷纷下跪行礼,齐刷刷喊道,“夫人!” 众人皆是一震,呆愣站立,四周寂静得只听见头顶盘旋啼叫的黑鸦。 第三十六章 心悸 “胡乱叫些什么!”祁玄渊面色不善的抬手,一记掌风劈过去,隐含怒意。 男子实实挨了一掌,飞倒在地,弓着身子捂住胸口,嘴中喷出一口鲜血。 鲜艳的红色落在枯叶上,很快渗漏到地面底下去。 正在此时,洞内又飞快钻出来一人,浑身散发着阴冷之气。 红色妖眸死死盯着那双搭在叶浅肩膀上的大手,身体不由自主闪过去欲将人夺过来。 祁玄渊察觉到他的敌意,将人往身后一推,快步迎上前。 两人瞬间厮打在一起,不时有高树轰然断裂倒塌,众人站在原地一脸震惊。 林中劲风飒飒,叶片纷纷扬扬飘落。 两道身影快如闪电,交织在一起又骤然分开来,空气中流动着层层气波。 这才是高手之间的较量,他们根本是一点也插不上手。 强风阵阵,逼得众人连连后退,以袖掩面。 叶浅支着下巴坐在大石头上,视线紧随两人,偶尔激动开口,“王爷,攻他肋骨!” “王爷,小心他的右腿扫堂。” “王爷” 司离痕冷冷瞪她一眼,怒得血气上涌,出掌更加用力。 见他一分神,祁玄渊猛的一拳击中他的腹部。 男子应声往后倒去,捂着腹部抵在一颗断头大树上,面色痛苦。 众人看的专注,没发现这边晏息已经挣脱藤蔓,飞身往司离痕跑去。 随着一道身影闪过,司离痕周身烟雾四起。 鹿真鹿严往后看去,绑着的人已然不见,地上只剩断裂的藤蔓。 祁玄渊衣袖捂鼻拨开迷雾,眯着眼往前探去,却被一小手攥住衣角。 低头看去,只见叶浅淡淡摇头,“别追了。” 祁玄渊转过身,眼神探究的盯着她,略显不悦,“你跟司离痕什么关系?” “能有什么关系,我是被他给抓来的。”就算是有关系那也是仇人关系,叶浅一脸漫不经心。 “那为何噬影唤你夫人?司离痕又明显对本王有敌意,他到底有没有对你怎么样?”祁玄渊忽地紧张起来,抓着她的双臂,紧紧摄住她的双眼。 “兴许是看上了本姑娘的美貌,这才掳了我去当他们的谷主夫人。”叶浅认真的回望着他,面色毫无波澜。 祁玄渊依旧盯着她,眼底包含些许恼意,“以后行事本分些,少招蜂引蝶。” “我”叶浅顿时哑口无言,愤愤往山下走去。 烟雾散去,众人纷纷往这边围聚过来。 祁言卿面色怪异的盯着两人,眸光闪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众人纷纷下了山,留下一片狼藉尸首纵横的林间。 “上来。”祁玄渊翻身上马,对叶浅伸出手来。 叶浅一愣,茫然的望着马上的男人,一身玄色缎袍,沾染不太明显的乌黑色干涸的血迹,发丝微乱,却丝毫不掩棱角分明的俊美脸庞。 “不是不会骑马?”说着,他将手又往前递了递。 叶浅反应过来,看了看四周,并无空余的马匹,回过头来不情愿将小手搭在他的掌心,低声嘟囔,“谁说我不会骑马了,那日不过想偷个懒罢了。” 祁玄渊用力一提,将人环在胸前,“坐稳了。” “驾!”马儿应声飞奔出去,叶浅受力往后一倒,后背撞向他坚硬的胸膛。 一时间,两人皆是微僵,神色略显不自然。 叶浅轻轻抓着马鬓,不动声色的往前挪了挪。 马儿不紧不慢的迈着步子,平稳前行。 “本王倒是很好奇,你一个弱女子如何能从那守备森严的幽弥谷中安然无恙的逃出?”祁玄渊饶有兴致地瞥了眼她光洁的侧脸,靠的近了甚至能看见细细的绒毛。 肤色红润白皙有光泽,如同水蜜桃般,让人看了就有种想咬一口的欲望。 身后嗓音骤然响起,叶浅莫名回头看了看。 脸颊不经意间擦过他温热的薄唇,带着一丝他灼热的气息。 肌肤相碰的那块皮似乎在隐隐发烫,痒痒的。 受惊般连忙回过头去,揪着鬓毛身子又往前挪了挪。 祁玄渊心中闪过些许异样的情绪,舔了舔唇瓣。 “你再往前可就掉下去了。”倾身往前,嗓音暗哑低沉,似是故意逗她。 叶浅伸出手肘往后一撞,小声威胁,“王爷再不正经我可真动手了。” 祁玄渊低低笑着,胸膛微微发震,好听至极。 此时已是皓月高照,地面一片白皑皑,清冷皎洁。 两人骑行在队伍最后面,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多半是祁玄渊说着,叶浅乖乖听着,左耳进右耳出。 下了马,叶浅如同解脱了般一个劲往府内冲。 “这两日落下的课我会让夫子给你补上来,今日便早些休息。” “知道了。”叶浅头也不回的冲后面敷衍摆手,脚步不停。 马背上的男子顿时哭笑不得,从她入府来,自己似乎变得越来越婆妈了。 回到菡萱院,只里屋亮着一盏灯。 透过窗户只见习怀正拿虫子逗弄着一只鸟儿。 鸟儿满屋子飞不愿与她靠近,习怀则仰着头在屋内追来追去。 女子满面愁容的盯着那只不搭理她的鸟,“你是不是也在担心着叶姑娘,所以心情不好,不想吃东西?” 叶浅轻轻推门而入。 阿白情绪激动起来,在屋内上方盘旋着啼叫几声,直直冲向叶浅的肩膀。 小脑袋埋进她的脖间,不断蹭着她的发丝,乖巧极了。 习怀也是一脸惊喜,快步跑到她跟前站立,“叶姑娘,你可总算回来了,担心死奴婢了。” “可有受伤?王爷整整两日未睡,全城搜寻你的下落,奴婢差点以为你遇害了呢。” 叶浅顺着阿白的毛,抬头淡淡一笑,“没什么事,这不是安全回来了。” “是是是,姑娘肯定是累了,奴婢现在叫人准备准备,姑娘洗漱一番,也好早些休息。”说着急急往外走去,拐进侧院。 叶浅抱着阿白疲倦的倒在床榻上,看着头顶的床幔,不知不觉的眯上了眼睛,睡了过去。 习怀推门走进,正欲叫唤,却见人已睡熟,无奈的摇摇头,轻手轻脚的替她捻了捻被角。 吹了烛灯,又关门退了出去,遣散屋外一群侯着的侍女。 第三十七章 土包子 次日清晨。 天空泛着鱼肚白,室内有些昏暗。 屋外落了些小雨,窗户被吹开了些,叶浅打了个哆嗦,缓缓坐起来。 “姑娘醒了?” 才刚动了动,门外的习怀便听到了声响。 只听她招呼了一声,门外侍女依次进入。 叶浅躺在池子里,一副没睡醒的模样,闭着眼一动不动,任由她们捣鼓。 “姑娘今日想穿哪一件?”习怀摸着一件桃红色的衣裳,偏头询问,“这件云雾烟罗衫倒是不错。” 叶浅懒洋洋的睁开眼睛瞥了一眼,正欲点头,似乎是想到什么,改变主意,“从今日开始就将王爷送的那七件衣服轮流着穿。” 习怀微微诧异,但也没多问,随即吩咐身后侍女去拿。 下过一场雨,青石板路面湿哒哒的,空气中混合着泥土的清香。 才刚出王府大门,便见外面停着另外一辆紫色的马车。 装饰堂皇富丽,十分奢华多金。 “杨边?”叶浅疑惑的走近马车喊了一句。 车内人闻声立马掀开了车帘,跳下车来。 他满脸惊喜的上前,张开双手欲给她一个拥抱,“老大,你这两天上哪去了?可急死我了。” 鹿真面无表情的上前,挡在叶浅身前。 “你跑这来做什么?”叶浅抱胸气定神闲的站在鹿真身后。 “这不是担心你嘛,书院里面都说你被歹人杀害了,我不相信所以过来看看。” “什么杀害?谁这么巴不得我死啊?”不过失踪两日,就谣传她已经死了? “祁曼珠说亲眼所见你被歹人掳走,抛尸野外,死相惨烈,说的那么真我差点就信了,还好老大你没什么事,这我就放心了。” 叶浅冷哼一声,“胡说八道。” “行了,快走,我可不想再被罚跪祠堂了。”她说着往马车走去。 杨边在后面殷勤的招着手,“老大,要不坐我这车,跑得快又舒服。” 叶浅头也没回的上了马车,声音不大不小的威胁,“跑得快还不是要老老实实跟在我的马车后面?” 杨边爬上车,亲切的拍了拍马夫的背叮嘱,“老实跟在后边就行,这回可千万不能再超车了,不然我老大该生气了。” 马夫皮笑肉不笑,“公子别催老奴就行。”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驶进小巷,停在大门口。 叶浅甩着校牌,大摇大摆的走进书院。 不远处两个身形靓丽的女子站在一棵树下聊着些什么,时不时愉悦的笑起来。 温和的日光打在两人身上,倒也形成一副美丽的画卷。 翟芙心不经意间抬头一瞥,顿时满脸惊讶,摇晃着身边女子的手臂,“曼珠,那不是叶浅吗?” 这丫头不是死了吗,这祁曼珠昨日说的信誓旦旦,说自己亲眼所见,那模样比什么还真。 祁曼珠猛的抬头往那边望去,身着橙色冰蚕丝衣裙的女子正缓缓走来。 她顿时气的牙痒痒,一把甩开翟芙心的手大步走上前去,挡住叶浅的去路,“你这衣服哪来的?” 一件也就罢了,还有第二件,莫不是九哥将那整整七匹布料全给她做了新衣裳? “哪来的?”叶浅低头皱了皱眉头,似在努力思索,忽地开口,“公主不知道自己那件七彩衣怎么来的吗?” “你——”祁曼珠紧紧捏着拳头,面容扭曲又隐忍。 果然,九哥果然偏爱她,果然是会迷惑人的狐媚子。 可偏偏自己又耐她不何,连皇祖母都被她给收买,现在自己可真正算是孤立无援。 “真不要脸!”祁曼珠眼神怨毒的瞪了她一眼,愤愤的转身离开。 不远处翟芙心自然听到两人对话,再次看向祁曼珠的眼神不觉带着一丝鄙夷,穿一个婢女用剩下的布料,这公主当的可真的窝囊。 叶浅上前挡住她的去路,笑的一脸真诚,“公主若是想要,我还是愿意割爱的。” “谁要你用过的破烂玩意,冰蚕丝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头上这聚宝阁特别定制的玉钗是你这种人这辈子想都不敢想的首饰。”祁曼珠嫌弃的看了看她头上仅束的一根红色发带,顿时有了底气。 脱去这身衣服就是一股穷酸样,掩都掩不住,有什么可狂傲的! 叶浅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五色琉璃制的玉钗,确实少见,雕刻成一只凤凰的样式,每一根羽毛尾部还坠着细小的红色珍珠。 雕刻手法与样式皆是上品,也难怪她如此张扬。 见她看呆了,不由得更加傲气起来,高高扬着下巴,“怎么样,土包子,你这辈子都没见过这样好看精致的钗子。” 叶浅淡淡一笑,不置可否,“确实是好东西,我眼红的紧,公主最好少戴着它在我面前晃悠,保不齐我嫉妒心起将它给折断了,那可就不好了。” “你敢!”祁曼珠有些慌乱的捂着头上簪子,谨慎的后退一步。 叶浅挑了挑眉梢,眼底却是十分认真的态度。 钟声适时响起,翟芙心在后面心急的叫唤了声,“曼珠,上课了。” 算起来,今日是私课,男子学习国道兵法,女子学习刺绣妇道,各自分成两间教室进行上课。 教刺绣的苏嬷嬷十分耐心,和蔼可亲,总带着一脸笑意。 不仅亲自画了花样给大家瞧,还以身试范动手刺好一朵完整的绣品,让大家依葫芦画瓢。 说难也不难,就一朵花的事儿,说简单 叶浅低头看着那团绣成一堆,完全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密线,恨铁不成钢的捏了捏自己的手背。 看来自己天生不是这块料,要是在行,不用多学,便无师自通,若是实在不会,哪怕手把手教也于事无补。 “大家可都绣好了。”估摸着时辰,苏嬷嬷走下来开始检查绣品。 “你这个花瓣不够圆润,有些死板了。” “针脚过于松散,虽认得出是芙蓉花,但总归有些突兀。” “芙心这绣品不错,边角整齐,形态逼真,倒是无可挑剔。” “” “你这”苏嬷嬷有些讶异的抬眼看了看叶浅,“怎么连配色都用错了?” 第三十八章 重罚鹿真 她怀疑方才自己授课时这丫头根本就没听。 放下画无奈的叹了口气,坐在她的身旁,捻起针线,重新绣了起来,“这回可看好了。” 叶浅百无聊赖的撑着下巴,偏头看着苏嬷嬷那娴熟的手法,针线在她手中似乎成了灵器,使的活灵活现。 边绣着,边解释着为何下这一针,如何收线断线。 在叶浅看来,她嘴巴动的无声,只不过上嘴皮打着下嘴皮,自己也渐渐昏昏欲睡。 “会了吗?”苏嬷嬷剪断最后一丝金线,抬头询问。 “嗯?”叶浅猛的一震,瞪大了眼睛,“会会了。” “真会了?”苏嬷嬷皱了皱眉头,一脸不信的看着她。 “当然!” “那好,再绣一遍,下次课拿来给我检查。” “”叶浅眼巴巴的望着苏嬷嬷放下绣品站起来,往讲座走去。 “好了,今日的课就上到这。”她视线环视四周,清清嗓子继续说着。 “此外,明日咱们学院要在斗山园林举办射猎竞赛,虽说明日该为休息日,但刘院长特意嘱咐书院内所有学子都必须参加,皇上亲自检验咱们尊茗书院的教学成果,这可是至上的荣誉,大家千万记住明日辰时斗山园林御场会合,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底下女子纷纷应和,收拾着东西准备回府。 叶浅懒洋洋的站起身来,抓起两张绣品往外走去。 刚跨出门槛,只见祁檀逸手中握着一卷书,静静杵在门边。 她淡淡瞥了一眼,错身而过。 身后男子抬眸定定的看着她的背影,嘴唇微微动了动。 “檀逸,你在这做什么,莫非是来看你姑姑我的。”祁曼珠看向他手中的书,伸手欲拿来看看,却被他的冷漠的眼神给怵住了。 她悻悻的收回手,虽说辈分上是她侄子,但从小与她不亲,自己还是不去自讨没趣了。 转身看向身后翟芙心,后者则是一脸痴痴的盯着祁檀逸,恨不得拆吞入腹。 “走啦!犯什么花痴!”祁曼珠拍了拍她的手臂,示意她回神。 翟芙心猛的一震,顿时面颊爆红,神色羞赧,快速低下头从他身旁走过。 路过他身旁时自己似乎还能闻到他身上清冷的淡香,十分好闻,不觉又耳尖泛红起来。 叶浅乘坐的马车照例拐去了聚宝阁,街上行人不多,马车径直停在了大门口。 门口两个小厮欲出来赶人,却被随后出来的小溪给喊住。 恭恭敬敬的迎着叶浅进门,准备好茶水点心送上四楼。 四楼最里侧房门没有关闭,似乎形成一种习惯,每日这个时辰便会开着等待叶浅。 里面传来咯咯哗哗的声音,叶浅推门而入,走近了些,“在雕些什么?” 青卜笑着抬头,“新出的一件珠宝样式,我来试试手。” “只不过总是雕不成功”说着,又垂头丧气的低下头。 叶浅将桌面那张图纸捻起来看了看,沉吟片刻,“镂空太多,这种翠石容易碎,当钗花并不合适,挽发时容易断裂。” “试着换一种玉石,又或者改一改图纸样式。”将手中图纸放回桌面,往角落走去。 青卜拿起图纸又仔细琢磨了阵,猛的一拍脑袋,“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个,只觉得花样好看便开始雕了,倒没想到这一层,少主真是聪明。” 她竖起来大拇指,眼含崇拜的望着角落的少女。 叶浅掀开黑布,坐在木椅上开始忙活起来,屋内更嘈杂了些,铁制工具噼里啪啦的落回地面,又被拾起来在玉石上轻轻划动。 神色专注凝重,纤细的指尖扶着成型的玉石旋转着思考。 额角发丝轻轻滑落下来,挡住一半的侧脸。 青卜悄悄站在后面良久,几乎挪不开眼睛,见叶浅将玉石旋转过来,忽地皱起眉头,“呀,怎么这玉石还有拳头大小的黑质,” 叶浅伸手抚摸着那块黑色,眸光一顿,似是神游天外,久久不动。 倏然站起身来,将黑布盖上,“容我好好想一想,改日再来。” “这可真是太可惜了,好好的一块美玉,却偏偏内藏污垢。”青卜一脸惋惜的盯着那块玉石。 叶浅跨出门槛的动作顿了顿,回头一笑,“未必可惜。” “什么?”青卜疑惑的望着她,眼珠一转,“哦!我知道了,少主这么聪明一定有办法了是不是。” “没办法。”说话间,人已消失在门口,传来下楼的声音。 拐弯至一楼,见鹿真正趴在柜台,一瞬不瞬的盯着小溪整理图纸。 后者则面露羞赧,时不时怒瞪他一眼,“别看了。” 见他还一个劲的盯着,她忍不住伸手掐了掐他的胳膊,鹿真顺势捏住她的小手。 两人皆面颊通红,低着头谁也不敢看谁。 叶浅莞尔一笑,快步走下楼,故意大着嗓子,“看来某人的媳妇有着落了!” 鹿真回头见人下楼,立马松开手直起身来,神色不自在的唤了声,“叶姑娘。” “走。” 鹿真整了整衣袍,若无其事地抓着剑跟着往外走去。 叶浅意味深长的回头看了眼还依依不舍望着门外的小溪。 她连续一个多月,日日都来这聚宝阁,鹿真则次次跟随,这一来而去,没想到二人都互生情愫,看来王府中快有喜事了。 “叶姑娘,这件事”鹿真低头瞄着叶浅,欲言又止。 “这件事我会如实禀告王爷,你玩忽职守贪图美色,是该重罚。”叶浅沉着脸,一副秉公办事,不通人情。 “什么!叶姑娘你可千万别告诉主子,这事我一人承担,我我回去便亲自向主子请罪。”这事他男子汉大丈夫一力承担便可,万不能让主子知道此事迁怪于小溪。 叶浅清了清嗓子依旧冷着脸,眉眼如山,“那得看我的心情了。” “叶姑娘。”鹿真面色焦急的看着她一言不发的上了马车,颓然的垂下双手。 车帘放下的那一刻,叶浅死死捂着嘴憋笑起来,身体止不住的颤抖,眼瞳中抑制不住的流露出笑意,如同一只狡猾的狐狸。 鹿真垂头丧气的坐在车沿,转头看了看车帘,叹了口气,又回过头看向前方道路,一路无言。 第三十九章 你这马就不错 菡萱院。 丫鬟们忙里忙外的收拾着东西。 习怀急急走进屋内,看向正坐在桌边喝着银耳粥的叶浅,“姑娘,王爷来了。” “他来做什么?”叶浅抬起头来,慢条斯理的搅动着碗里的粥。 “说是接您一道去斗山园林。” 说话间祁玄渊已经迈着大步子跨进门来,自门口照射入一道欣长的阴影。 男子一身玄纹窄袖,灰青色裤筒收进马靴,墨发如丝用白玉金冠束于脑后,腰部系黑色镶金边腰带,显得整个人高大俊拔。 两人对视一眼,叶浅挪开目光,继续舀着没喝完的粥。 祁玄渊坐在她对面,接过习怀递过来的另一碗粥,优雅喝了起来。 室内仅有汤匙碰撞碗壁的声音,祁玄渊虽吃相斯文,但喝的极快。 叶浅一碗刚刚见底,就眼睁睁的看着他已经伸手接第三碗了。 她皱起秀眉,没好气的开口,“王爷今日来菡萱院是抢我吃食来着?” 祁玄渊动作一顿,蓦然笑了,“不至于如此小气。” “本王这么一大早起来送你一块去园林,喝你几碗粥不是应该的么?” 叶浅放下勺子,拿过手边帕子擦了擦嘴,“那倒是谢谢王爷了。” 她何时要他送了,自己一人占一辆马车不是更加轻松。 祁玄渊见她一副不乐意的模样似乎看穿她的小心思,笑了笑,“放心,本王不爱坐马车。” 说着朝着外边挥手,“来人,将东西拿上来。” 外面几个小厮端着盘子陆续走进,盘上摆的是一整套马服,水红色,十分鲜艳招摇。 叶浅目光被吸引住,上前摸着衣服,又拿过旁边一根黑色皮鞭,做工精致细良,把手处有摩擦感,防滑。 “今日射猎,你爱玩,必定会参加,想来你没有骑马装,故找人做了一套,喜欢吗?”祁玄渊抿了一口茶,看向她。 叶浅面带笑意的点点头,“喜欢。” “那便换上早些赶路。”祁玄渊放下茶盏,站起身来往外走去。 小厮们将盘子放置在桌面上,退了出去,屋内只剩叶浅与习怀两人。 习怀替她束着腰带,不禁感叹,“姑娘身形可真好。” 木槿花绣边的腰带配上这一身火红劲装,显得人英姿飒爽,颇有男儿的豪气。 叶浅淡淡一笑,对着铜镜整理着衣袖。 王府大门外,一群人马早已等侯着。 不多时,一抹红色身影缓缓走出来,白皙无暇的肤色被衬得红润光泽,腰间盈盈一握,身材婀娜窈窕,发丝高挽,恣意洒脱。 祁玄渊目光微顿,视线紧紧追随着那道身影上了马车,才回过神来。 马车平稳着前行,途经郊外,路面变得坑坑洼洼,马车也开始颠簸起来。 前方马车的祁玄渊转头挥手示意,车队人马渐渐放缓了速度。 斗山园林离皇城并不算远,不过两个时辰的距离,占地面积不大,猎物也并不多,这般等级的园林权当闲暇打发时间的地方。 每年举办的大型春猎倒是会选在足足有两日之程的蓝山皇家园林,猎物之丰富,就好比地上爬行的蚂蚁,随处可见。 王府一行人到御场时,已经是辰时一刻,竞赛需得巳时开始。 叶浅下了马车便与书院各人会合,由教御马的章夫子带领着去挑选马匹。 马厩打扫的很干净,足足有上百匹骏马,一个隔间置一匹马。 “大家速度快些挑完各自的马匹后牵往御场,竞赛很快开始了。”章夫子背着手站在马厩前。 祁曼珠轻车熟路的走到马厩中间,挑了匹纯白色高大骏马,腿部强健,一看就是匹好马。 众人陆陆续续的挑好了自己钟意的马儿,牵着往外走去。 叶浅一路走过去,没有一匹合她眼缘,十分挑剔。 不远处祁檀逸正欲上前,脚步才微微一动。 翟芙心牵着一匹温顺的马儿走近,温婉笑着,“世子在等谁?” 祁檀逸面容清冷,恍若未闻,双眸依旧盯着另一边还在犹犹豫豫挑马的人儿,刚想迈出的步子又收了回来。 一旁的翟芙心顿时有点尴尬,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只见杨边蹦蹦跳跳的牵着马靠近叶浅,“老大,就没一匹你看的上眼的?” 好歹是皇家御场,好马自然不在其数,虽不如蓝山猎场,但也匹匹精良。 叶浅失望的环臂,转头看向杨边,忽地眼中露出精光,“你这马就不错啊!” 说着,伸手便去摸马鬓,柔软舒服,毛色纯正,大眼炯炯有神,躯干骨骼宽大,一看就能跑。 杨边紧了紧捏着的缰绳,犹豫片刻,又松开,肉疼的递了过去。 这可是他私自带来的马匹,花重金从边疆买的汗血宝马,自己还一次都没骑过,想着今日来炫耀一番。 “谢了!”叶浅毫不客气的接过缰绳,翻身上马,转了一圈试试手。 祁檀逸面若冰霜,挪开视线牵着马儿往御场走去。 这边已然听见敲锣打鼓的声音,看来竞赛马上开始了。 选好马儿的其他学子也纷纷往御场赶去。 翟芙心也收回视线,眼底闪过一丝妒恨,不甘的咬了咬嘴唇,跟了上去。 陆陆续续进场的学子已经坐在马背上等候,来观望的朝中大臣坐在两侧,纷纷向自己的子女投去鼓励的目光。 台上正中间身着龙袍的男子悠然吃着剥好的冰荔枝,两侧宫女不停的扇着风。 见学子已到齐,祁言卿侧身对着一旁招手示意。 王善弓着腰上前,将耳朵凑近了些。 “准备开始。” “是。”王善往台边鼓手走去,扯着嗓子大喊,“竞赛准备开始!” 两位鼓手收到命令,对视一眼,同时重重敲动鼓面。 马背上的学子们皆精神抖擞,驾着马儿奋力冲了出去,仿佛这是一场赛马竞赛。 台下霎时间扬起阵阵灰尘,迷糊了视线。 祁言卿擦了擦手,也站起身来,满脸笑意的走下台,“阿渊,我们也一块去玩玩?” “没兴趣。”祁玄渊偏头望着渐远的那抹红色身影。 俊朗的眉宇间闪过一丝讶异,他知道那丫头会骑马,却不想骑得这样熟练好看。 祁言卿见他不理不睬的模样,悻悻的转身离开,眼含期待的三步一回头。 第四十章 我看是你傻 御场上人马从鼓声响起那一刻的混乱转变为现在井然有序。 一匹接着一匹消失在树林间。 祁曼珠扯长脖子张望着冲在最前方的红衣女子,侧头与并肩骑行的曹志澈对视一眼,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老大!等等我啊!老大!”前方叶浅的身影已完全隐没在林间,声音在空中的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满嘴的灰尘。 杨边心急如焚的抽着身下不成器的马儿,再不济也不能给他跑最后一名啊。 众大臣纷纷讨论起来,言语间抑制不住对自己子女的骄傲之情。 曹泊眼中露着一丝得意,看向对面坐着的硬朗汉子,“杨将军,令郎骑术欠佳啊,哈哈哈!” 一些附和的人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也都哈哈大笑起来。 杨代崇竖着黑长浓眉,粗着嗓子,“曹丞相,这并非赛马,骑快了能看见那猎物?” “话可不是这么说,总所周知这斗山园林猎物本来就少,跑最后兴许连动物的影子都见不着,估摸着也就能捡些他人剩下的皮毛。” “没到最后还未必见分晓,曹丞相这话说的跟放屁似的!”杨代崇偏过头去不再看他。 曹泊面色讪讪,住了嘴。那杨代崇就是个大老粗,只会带兵打仗,除了那一身蛮力,还会什么?跟他讲什么道理,反倒平白气了自个。 日头逐渐高照,灼热的阳光照射在皮肤上活像要将众人给烤了。 大臣们纷纷命着小厮将桌椅搬往阴凉处去。 林间倒还算凉爽,上有枝叶遮挡,下有凉风袭来,可即便如此,叶浅还是出了一身的汗。 这一路过来是一只小动物也没见着,看来那些权贵平日里没少往这儿跑。 叶浅擦了把额头上的汗,下了马,将它拴在一棵大树上,往不远处流下来的小山涧走去。 伸出手来接了一些扑洒在脸上,冰冰凉凉的,又将水壶接了个满满当当才转身往回走。 转身的那一刻,忽然听见窸窸窣窣的一阵声响,她视线往山上望去,见一小白狐飞快窜入草丛。 叶浅忙从马背取下弓箭,迅速追了过去。 山路崎岖,小白狐狸身形若隐若现,以至于追了一路都没射中,平白浪费许多只弓箭。 叶浅将最后一只弓箭搭在弦上,微微眯眼,拉满,“咻!”的一下射了出去。 利箭划破气流直直往远处奔跑的狐狸射去,只听箭头刺入皮肉的声音响起,小狐狸蓦然往前一扑,倒地不动,后背溢出鲜血。 她舒眉一笑,连忙追过去,拎着狐狸的肥腿,“可算把你逮住了,害本姑娘追你这么久,够给你面子了!” 话音刚落,只听嘭的一声,头顶一个巨大的铁笼子重重掉落,将她完全罩在其中。 叶浅收起脸上笑意,目光冷冽的环视着四周。 “哈哈哈!美人~我可算逮住你了,本公子等候多时了。”曹志澈带着一脸猥琐笑意,从一旁树后走出来。 “美人你还真够傻的,连斗山园林没有狐狸都不知道,果然这种把戏只能骗骗你这种初来乍到的新学子。” 叶浅双手搭在两根铁柱上,气定神闲的睨着他,“我看是你傻。” “美人,你就别嘴硬了,这荒山野岭可没人会来救你,不如你识趣些,从了本公子。”曹志澈摸着下巴,不怀好意的缓缓靠近。 叶浅淡淡勾了勾嘴角,轻轻将铁柱往两旁拉,那铁柱在她手里如同两根柳条一般软,眨眼的功夫人已经侧身从笼子里钻了出来。 她拍了拍手心,一步一步往曹志澈走过去,“这点小把戏我三岁就开始玩了,从来都是我坑别人。” 曹志澈瞪大眼睛,满脸难以置信,立马转身欲往山下跑。 叶浅眼疾手快,一把上前揪住他的后衣领,用力一甩,扔进了铁笼中。 “啊!”男子摔落在地惨叫一声,挣扎着钻出铁笼。 叶浅飞身上前,对准他胸口踹了一脚,踢进铁笼,而后双手快速一拉,将两根铁柱恢复原样。 “叶姑娘不,叶仙女,叶大侠,叶姑奶奶,你放了我,我再也不敢了”曹志澈双手使劲扒拉着铁柱,哀求的看着面前带笑的叶浅。 “好好呆着,这荒郊野岭应该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等着喂野兽。”说罢,她负着手大摇大摆的走下山。 “不不不!叶浅,我警告你快放了本公子,否则” 叶浅回过头来,冷冷扫向身后放狠话的男子,红唇轻启,“否则你如何?” “否则否则我给你跪下,姑奶奶,你放了我行不行,别走!别走!” 男子嘹亮的嗓音回旋在林间,惊的树上几只小鸟四处叽叽喳喳乱飞。 叶浅嫌弃的揉了揉耳朵,又往回走去,站立在他面前。 曹志澈欣喜的看着她,“姑奶奶,你要是放了我的话,以后京城你尽管横着走,我曹志澈跟在身后收拾烂摊子!” “我曹志澈以后为你当牛做马,鞍前马后为你效劳!” 叶浅目不斜视的捡起地上那只小白狐,头也不回的往山下走去。 “你——”曹志澈气的牙痒痒,使出吃奶的劲也未曾将那两根松动的铁柱掰动分毫。 不一会儿。 旁边草丛窸窸窣窣传来一阵声音,曹志澈紧张的缩了缩身子,睁着眼睛害怕的往四周草丛看去。 只见一只沾满泥土的锦靴踏出来,往上一看,身着绛紫色暗金线织就凌云花纹衣袍的男子缓缓走去。 “杨边!杨边!快,快救救我!”曹志澈瞬间激动起来,冲着那边大喊。 杨边疑惑抬头往那边望了望,拍干净身上的碎叶子,不紧不慢的走过去。 “杨边!快救我出去啊!”男子激动的摇着铁柱,使劲将头钻出来。 “我叶老大呢?”杨边站着没动,皱眉询问。 自己明明是跟着她一块上来的,怎么突然间就跟丢了? “什么叶老大,你先救我出去,我慢慢跟你说,快呀!”整个铁笼子被他晃得微微震动。 “你这是闹哪出?被当猎物给逮了?”杨边一脸看好戏的模样,环臂后退,丝毫没有动手的意思。 第四十一章 将她藏起来 见他后退,曹志澈莫名紧张起来,忙动之以情,“杨边,我们好歹从小一块长大,虽吵吵闹闹但也感情深厚,我如今被困在此,你不会是想袖手旁观。” “看你这样八成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得长长教训才是。”杨边面无表情的转身往山下走去。 “我还得找我老大去,没空在这跟你叙旧情。” 见他真要走,曹志澈急得怒骂起来,“杨边!你个王八蛋!” 余光瞥见地上一块石头,捡起来用力往他的背掷了过去,“你见死不救!” 杨边往前踉跄一步,顿时满脸怒意的的转过身来,“你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冷血!跟你爹一样冷血无情!” “你——”杨边一个箭步冲上前,揪住他的衣襟,扬起拳头对着他的脸来了一拳。 骂他还行,骂他爹,那他是一万个受不了! 曹志澈硬气的擦了擦嘴角的丝丝鲜血,扬着下巴挑衅,“来啊,有本事再来打我试试!” “好啊,今天真是欠收拾。”杨边撸着袖子,冲上前又要抓他。 曹志澈连忙往里边躲,铁笼太大,杨边追着他转了半天竟丝毫没抓住他半片衣角。 “你爹杀了那么多人,毁了多少相亲相爱的人家,使得多少百姓家庭支离破碎,你爹就是个恶人,十足的恶人!” 曹志澈摇晃着脑袋,对他做鬼脸,“有本事来抓我啊。” 杨边拳头捏的咔咔响,双眼通红,伸手抓住两根柱子,猛的用力提了起来,整个笼子直直被甩了出去。 见铁笼已被打开,曹志澈面露欣喜,拔腿就往山下跑。 “跑?你以为你跑的掉吗!”说话间已经将人就揪住,一把甩在地上,欺身上前,拳头在他身上四处乱飞,“说我无情?好,今日就给你看看我们杨家的情该是怎样的。” 杨边虽说平日不学无术,但毕竟出生武家,从小没少被杨代崇逼着练体格,才艺不精,但蛮力倒有的是,对付他倒是绰绰有余了。 曹志澈抱着脑袋蜷缩着地上不停哀嚎,“我错了我错了,你放过我诶哟我错了错了” 惨叫声响彻林间,鸟儿们扑索索的飞向上空。 叶浅疑惑的回头看了眼,没在意,将狐狸放入马侧的篓子里,翻身上马往其他地方走去。 不知过了多久,林间渐渐陷入昏黄,铺在地上一片金黄,酷热也消散不少,属于夜间的清凉微风袭来她微湿的后背,不禁打了个哆嗦。 背上的箭还剩两只,除了篓子里面的一只狐狸,还有一只兔子,以及地上一只野鹿。 叶浅将小鹿用绳子绑在马腿上,驾着马儿悠闲自得的往御场而去。 背对着夕阳的最后一抹灿烂的余晖,鲜衣怒马闯入众人视线,率性洒脱,张扬热烈。 时间似乎在此刻停止,大家都停下手中的动作呆呆望着那个潇洒恣意骑行过来的女子,她身上自带的豪迈不羁的江湖气息在此刻发挥的淋漓尽致。 祁玄渊喝茶的动作滞了滞,心脏猛的一缩,第一次动了想将一个女孩藏起来的念头。 只见她翻身下马,将射来的猎物交由一旁专门负责的守卫保管,又将马儿拴好。 视线四处望了望,朝他走来,坐在了他身旁。 她端起一杯沏好的茶咕咚灌了下去,几颗晶莹的水珠悬挂在她红润的嘴唇上。 祁玄渊盯了许久,眸色变得幽暗深邃,只觉得喉咙发干,猛的端起茶盏学她模样一口灌了下去。 “猎了些什么?”祁玄渊蓦地出声,自己当然看见她猎了些什么回来,却莫名想与她说说话。 “狐狸,兔子,还有一只鹿。”叶浅板着指头,一个个数着,脸上露出满足的笑意。 逛了一整天,林里见过的动物总共不超过五根手指头,还有两只野猪且不说她没心情射,光是如何拖回来就是个大麻烦。 “狐狸?”祁玄渊皱了皱眉头,似有些讶异,“你确定是狐狸?” “那是自然,待公布结果时王爷自然就知道了。”说起来还得感谢那草包送她一只小狐狸。 学子们陆陆续续都已经骑着马满载而归,场面十分热闹。 守卫们开始清点着各位学子猎物的数量。 曹泊坐不住了,站起身来伸长脖子眺望,“我儿志澈怎么还没回来?莫非出了什么事?” “丞相大人不必着急,说不定令堂猎了许许多多,拉不回来正在发愁呢。”一旁御史笑眯眯的劝慰着。 “也是,猎物多了骑行自然就慢了些,不急,不急。”说着又坐了下来,与御史攀谈起来。 杨代崇背着手焦躁的踱来踱去,不知为何他这心里总是有些不安呐。 天边绚丽的彩霞遮挡住最后一抹日光,夜色正式降临。 不远处,一前一后两道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 杨边一脸无谓的骑在前头,身后曹志澈捂着脸愤愤的盯着前面那道高大背影。 杨代崇与曹泊同时迎了上去,急忙往两人身后看去。 “什么也没猎着?”杨代崇面色不大好看,板着一张脸,严肃看着马背上的杨边。 “诶哟,我儿你这是怎么回事?”曹泊心疼的捧着曹志澈淤青的脸蛋,“谁打的?告诉爹!” 曹志澈支支吾吾,悄悄瞥了瞥杨代崇,莫名有些心虚。 杨代崇见两人衣袍上皆沾满了泥泞,狼狈不已,顿时了然,拉着杨边欲离开。 “站住!”曹泊也反应过来,拦着两人去路,“杨大将军,令郎又打了我家志澈,这笔账该怎么算?” “什么怎么算!俩孩子从小打到大,不都成习惯了,那是他们孩子之间的乐趣,咱们长辈插什么手。” “小打小闹也就算了,你自己看看这回可是伤着脸了,我家志澈长得貌若潘安,就这么被令郎给毁了,不给个说法,今日就别想走!” “这”杨代崇面露难色,回头狠狠瞪了眼身后一脸事不关己的杨边。 “你要是不给个说法,这事便是闹到皇上那去,我也誓不罢休!”曹泊拉过身后曹志澈,指着他青一块紫一块的脸,“看看,这是人干的事儿吗,下手这么狠!” 什么叫是人干的事吗,这不是拐着弯骂他家儿子? 杨代崇忽地怒了,扬起了拳头,“你说的什么屁话!再不让开老子可就动手了!” 第四十二章 箭弦都拉不动半分 “你——”曹泊缩了缩脖子,他也没少挨这莽夫的揍,顿时气焰消了大半。 祁言卿远远的望见这边的争吵,连忙赶过来劝和,“好了好了,吵了十几年你们就不累?都少说几句,朕一直希望有朝一日能看见你们握手言和,连朕这一点小小的心愿都不能满足?” 曹泊与杨代崇两人互哼一声,转过头去,谁也不看谁。 祁言卿夹在中间也感觉到一丝尴尬,索性拉着曹志澈与杨边,“来来来来,你们俩先握手言和。” 被皇上强拉过来握手的两人皆是一脸嫌弃的看着对方,迫于无奈,两人的手蜻蜓点水般的碰了碰,又飞快收回。 “看,儿子都和解,你们俩这做爹的就不要老让朕操心了。”祁言卿温煦的笑着,老成的拍了拍两人。 “好了,晚宴马上开始,都过来坐着。” 夜色浓重,皎月高悬于顶,星辰若隐若现,天空如细碎的流沙铺成的银河,绚丽灿烂。 御场内燃起了篝火,舞姬也围着火圈跳起了舞蹈。 众人都已端坐好,望着台上的身影,等着他宣布获胜者。 王善抱着拂尘,上前一步,扯着尖细的嗓子,“这次狩猎的获胜者是——叶浅!” 此话一出,底下瞬间炸开了锅,纷纷为自己子女抱不平。 “什么?” “怎么可能,我家世宗可是足足猎了十多只,这丫头能有这么厉害?” “就是,不会以为这丫头是摄政王府的人就想徇私舞弊。” “王公公,朝中大臣都在此,你可不能不讲公道啊!” 王善往一旁使了个眼色,一个小侍卫拎着一只血淋淋的白狐上前。 双手举高了给底下众臣看。 “狐狸?” “怎么会有狐狸,这斗山从未可知竟有狐狸。” 底下一阵质疑声,嘈杂乱糟。 祁曼珠面色不善的瞪着鼻青脸肿的曹志澈,那眼神锋利的恨不得将他给吃了。 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简直是废物! 忽地她脑光一闪,站起身来指着坐在祁玄渊身旁的叶浅。 “王善,这明显是叶浅作弊,偷偷将狐狸带入场内,违法规则欺君罔上,你不将她治罪,反而给她授予第一名,这不是存心包庇吗!” 祁曼珠一番义正言辞,底下大臣学子纷纷附和。 众人鄙夷的看向叶浅,果然是没见过世面的丫头,不过是一场狩猎比赛罢了,竟也想着作弊,看来平时偷鸡摸狗的事儿定是没少做。 场内虽然局势失控,但王善毕竟跟了祁言卿这么多年,多少有几分沉淀下来的威严和气魄。 面不改色的继续说道,“这是皇上决定的第一名,各位大人如此有异议,莫非是质疑皇上?” 场面瞬间安静下来,皆是众人一脸不可置信。 但他们只要仔细想想,倒也说的过去,毕竟皇上与摄政王感情浓厚,爱屋及乌倒也不是不可能。 祁曼珠抬头往上座的龙袍男子望去,后者则是将视线紧紧锁着祁玄渊。 她顿时泄了气,只要一遇上与九哥哪怕一点沾边的事,七哥的心就会偏到天边去。 “叶姑娘,上来领赏。”王善笑眯眯的看向叶浅,一脸和蔼可亲,能让阎罗王妥协的丫头,这个大腿他自然也得抱一抱。 他半伸着拂尘,微微弯腰做出请的姿势。 叶浅有些讶异,本以为这狩猎是玩玩的事儿,没想到还有奖赏,倒是让她有些受宠若惊。 她豪迈的一脚跨上台子,站立在正中间,看着两个健壮侍卫搬着一个一人高的盖着红布的大物件往她走来。 “咚!”的一声立在她跟前,一把掀开了红帘。 底下骤然吸气声四起,低低的讨论声响起。 杨代崇一脸羡慕激动的望着台上,“这这是神威弓?” “没错,神威弓,祁朝开国元勋成昭大将军的利器,他老人家就是以此宝物赢得在北疆的最后一场战役,打下我们祁国的江山。”王善站在一旁解释着。 “听老祖宗说神威弓一出,敌军皆闻风丧胆,不敢进攻,军队气势消了一大半,我国最后一战几乎是毫发无伤的赢了战役!” “还真的神威弓!给这女娃娃不是可惜了?” “是啊,她能用的着这等宝物,难不成放府中当摆设积灰?” 众人皆有些眼红那件宝物,想到这样一件宝物日后的用处,不禁觉得可惜叹惋。 叶浅抚摸着大弓,上面刻有一只活灵活现的大雕,弓身由神龙木所制,沉重坚硬无比,犀牛角制的弓弦,弹性十足又坚韧。 倒是个好宝贝,只是不知道能射多远。 她不禁来了兴致,伸手扯了扯弓弦,对着王善询问,“可有弓箭?” “什么?”王善双眸瞬间瞪大,这丫头莫非还想使着这把弓射箭? 底下顿时响起一片哄笑声,大家都兴致嫣然的看向台上这个不知所谓的叶浅。 “哈哈哈!这姑娘可是当真的?” “小女娃娃还想射箭,老夫猜她连弦都拉不动半分,哈哈哈。” 祁曼珠不屑的看向台上红色身影,嗤笑一声,“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那弓都比她高了,且不说她能不能将箭射出去,便是独独拉动弓弦都费劲,真是自取其辱。 祁玄渊一手支着下巴,一手在桌面上漫无目的的叩击着。 他眼神定定望着台上女子,深邃的双瞳暗潮涌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难道只有弓而没有箭?”叶浅见他迟迟不动身,疑惑回头。 “叶姑娘要箭?”王善怀疑自己听错了,再次确定。 “若是没有箭要这弓做什么,难不成是送我玩的?” 王善讪讪一笑,他还真是这么想的,若是场内任何一个男学子拔得头筹,他或许会拿出箭来,但叶浅荣获第一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不过是给她放屋里当个摆饰,随时随地把玩一番,虽然他自个也认为确实浪费了。 见叶浅眉眼间隐隐露出不耐烦,王善立马转身冲着后面侍卫招手,“取弓箭上来。” 这尊大佛不管是玩玩也好,还是真的有能力将箭射出去,他自然都得伺候着。 第四十三章 微醺 两个侍卫很快从后面抬着一个大木箱走了过来。 打开一看,箱内是如长矛一般的弓箭,支支粗大沉重。 箭矢泛着冷冷的光芒,锋利无比,仿佛轻轻一触手便能划出一道血口出来。 “叶姑娘,这就是神威弓的配箭了。”王善带着笑意,一脸和气对她说道。 叶浅俯身上前,伸出一只手抓住箭柄提了上来,将箭在空中转了个圈稳稳捏在手心。 忽地眼神一凝,她熟练的将长箭搭在神威弓上,抬起左脚抵在弓把上,动作洒脱飒爽。 微微眯眼对准远处山底下一棵大树,右手猛的使劲拉了个满弦。 “嘶~”众人已是目瞪口呆的,满脸敬佩。 场内鸦雀无声,只紧紧盯着台上,生怕错过一分一毫。 叶浅殷红衣抉随风摆动,绝美容颜敛息专注,对准目标,右手猛的一松。 “咻!”的一声巨响,那长箭飞速划破夜空,直直射向远处。 所过之处一阵冷风,刺耳的破空声震人心魂。 众人纷纷转头,视线追随这那支长箭。 只见利箭射入一棵树内,一声轰响,大树自中心分裂两半,应声往两边倒塌。 “绝!绝啊!”杨代崇缓缓从震惊中醒过来,敬佩的盯着台上女子,由衷的鼓起掌来。 “老大厉害!”杨边一脸崇拜的望着叶浅,眼里冒着骄傲的星光。 “今日可算开了眼,你这女娃可真是天生神力,当真令人佩服!”曹泊也不禁拍着掌心站起身来。 场面转变之快,宛如一场戏剧。 叶浅满意的摸着弓身,威力大,射程远,重心稳,倒真是不错的一把弓箭。 只不过她向来不大喜欢大件的物什,光是看着就笨重占地方,还不如小巧玩意儿来的有趣。 她视线转向台下,停在杨代崇身上,见他一脸羡慕又敬佩的模样不觉有些好笑。 她不禁开口道,“杨将军,这神威弓我一个小女子拿着也没什么用,不如便送你了。” 杨代崇微微一愣,忙摆着双手,“这使不得,御赐之物怎能随意转送他人。” 虽摇晃着双手,可视线却死死盯在弓箭上,不曾挪动半分。 “这有何不能,赐我了便是我的东西,怎么处置也就是我的自由了。”说着,叶浅淡淡看向高座上的祁言卿。 “是,叶姑娘怎么处置都行。”祁言卿笑的和煦温润,丝毫不在乎她的不知礼数。 皇上都这么说了,他杨代崇也不是矫情之人,笑眯眯的走上台看着叶浅,“本将军身为长辈也不好夺人所好,你这丫头是真不要这神威弓?” 叶浅偏着头,笑的狡黠,“那我还是再好好想想,毕竟是这么厉害的宝贝,万一后悔可怎么是好。” 说着,她伸手欲去抓弓,杨代崇一个箭步冲上前紧紧抱住了神威弓,讪讪的笑着,“那本将军就笑纳了,嘿嘿嘿~” 底下众人眼中满是艳羡,纷纷感叹杨代崇好福气啊,平白得了一件大宝贝。 空气中已经蔓延着浓郁的烤肉香味,舞姬们继续着载歌载舞,大臣们举杯畅饮,欢愉吃肉。 叶浅慢吞吞吃了块鹿肉,端起手边的一小杯荷花蕊,凑鼻闻了闻,馨香淡淡,一口喝了下去,滚过喉咙引起一瞬的辣意,而后是舒爽的沁人心脾。 “好喝。”她拿着酒盏又倒满一杯,正欲灌下去,却被身旁一只大手按住。 “皇宫秘制的荷花蕊,闻着香,却十分醉人,少喝些。”祁玄渊伸手拿下她手中的酒杯,推了一盏茶过去,“醒醒酒。” 叶浅觉得无趣的很,看着那盏茶,没好气道,“我又没醉,醒什么?” 她腾地一下站起身起来,轻飘飘甩下一句,“我去走走。” 祁玄渊侧头,一瞬不瞬的盯着那道逐渐远去的瘦弱身躯。 清凉的月华照射在她身上,渡上了一层银白的光辉,带了丝不食人间烟火的意味。 叶浅随意选了歪脖子树跃身而上,斜躺着望着正悬夜空的月盘,眼皮懒洋洋的半耷拉着,长睫在眼睑出投下一片浓密的阴影。 似乎已快入秋,夜间凉风微冷,空气中多了些萧索的之感。 叶浅拉过一棵大枝丫,以叶为被,遮住些许凉风。 渐渐的,头隐约开始犯晕,似乎有些抓不稳树枝。她昏昏沉沉的摇了摇脑袋,缓过神来。 望着天际,她倏然傻笑起来,露出整齐光洁的皓齿,“嘿嘿~酒不醉人人自醉,花不迷而人人自迷~” 闻声,祁玄渊往前的脚步顿住,转头望着那棵大树,迟疑开口,“叶浅?” 无人应答。 他退后站立在那棵树下,抬头望着浓密的树叶仔细搜寻。 “我在呢,王爷!”叶浅忽地头朝下从树上掉下来,两脚尖勾着树枝。 一张倒立放大的艳容赫然出现在眼前,祁玄渊吓得心脏微微一缩,动作僵住,一动不动的凝着面前的人儿。 她带着笑,肤色在清冷的月光之下显得白皙细腻,眉眼弯弯,双颊醉人的红,唇瓣水润泛有光泽。 “你醉了。”祁玄渊盯着她的略微涣散的双眸,滚了几下喉结。 “嘿嘿~我没醉~”似是为了证明自己还清醒着,她来回摇晃着自己的身躯。 祁玄渊无奈的一把拉回她,搂着她细瘦的腰部,打横将人抱了下来。 “诶——”叶浅挣扎着要下来,在他怀里使劲扑腾着。 “安分点!否则将你扔河里去喂鱼。”祁玄渊低下头,哑声威胁。 怀里的人儿伸出小手一巴掌呼在他的脸上,轻飘飘的,跟挠痒似的,活像只不听话的小猫。 她那迷离朦胧的漂亮眸子滴溜溜转着,祁玄渊骤地立住了脚步,视线幽暗的盯着那俩颗熠熠发光的星辰。 仿佛收到某种蛊惑,他缓缓俯下身去,略微冰凉的双唇贴在她漂亮的双眸上,唇瓣清晰的传来她双睫微微颤抖的触感。 痒痒的,莫名的挠人心神。 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他宛若受惊一般飞快移开,耳尖霎红,直起身子不敢看她。 叶浅揪着他的衣襟呆呆的看着他,眼底流露出茫然不解。 余光瞥见怀中人儿这么一副迷醉懵懂的模样,他心中莫名泛起一种强烈的罪恶感。 不远处阴影下。 一袭冰蓝色缎袍男子眸色复杂的望着两人,面若冰霜,浑身上下散发着清冷孤绝。 第四十四章 王爷偷画 祁玄渊抱着怀中沉睡的人儿坐着马车先行回了王府。 将她的脑袋枕在自己的腿上,轻手拨开她散落在腮边的细碎发丝,见她睡着时那副分外乖巧柔和的模样,他心里竟然软的一塌糊涂。 一路上都小心谨慎的抱着自己怀中的人,生怕马车颠簸将人给摔在地上。 已是深夜,车内漆黑一片,寂寥无声。 下了马车,祁玄渊抱着人径直往菡萱院走去。 “王爷。”院内一群婢女有些惶恐不安,弯着腰行礼。 习怀见状连忙先他一步上前将房门打开,恭恭敬敬跟在他的身后进屋。 祁玄渊轻轻将她放置在床上,替她褪下马靴。 “王爷,还是奴婢来。”见他做这种伺候人的活儿,习怀站在一旁有些局促不安。 男子默不作声继续着手中的动作,她多次挪着步子上前想帮忙竟也无处插手。 “命厨房备一壶醒酒汤随时候着,再去打些热水来给她擦擦。”祁玄渊又替她捻好了被角,直起身来放下青色帷幔。 “是。”习怀长舒一口气如同解脱般,快步往外面走去。 室内一片寂静,淡淡的栀子熏香,帷幔内传来清浅的呼吸声。 祁玄渊转身欲离开,余光瞥见一幅画,脚步忽然间顿住。 他抬腿缓缓往墙面走去,站定在画卷下,蓦地嘴角微弯,眼底藏不住的笑意。 画卷上画的正是自己,仅画了一张脸,模样十分逼真,竟与铜镜中的自己别无二致。 此般手法世间也仅见过一人而已,寻常人作画讲究传神,神似而形不似,而她所画神形俱佳。 这等奇思异想的作画手法她究竟是如何想到的?又是师从何人? 祁玄渊隔着帷幔若有所思的望向床上那一抹纤瘦的身躯,她身上似乎有太多的迷 仔细端详良久,心中对这幅画愈发喜爱,他缓缓伸手将那幅画取了下来,仔细卷好,拿着走出了门去。 “王爷。”习怀领着两个小丫鬟端着洗漱用物迎面走来,疑惑的瞥了几眼他手上的画卷。 祁玄渊微微颔首,错身而过,“若是醒来了便喂她喝碗醒酒汤。” “是。”习怀若有所思地走进屋内,像是验证自己想法般的看了看墙头。 果然,空空如也。 那幅画是粗使丫头打扫院子时不经意间发现的,她见那幅画好看便留了下来,自作主张将其裱在了墙上。 叶姑娘平日里在屋子里捱不住,自己估摸着她应该是还没有发现这幅画,现下被王爷拿去的倒也不碍事。 “将东西放下便出去,有我伺候姑娘。” “是。”两个小婢女将水盆帕子放在桌面,俯身退了出去。 习怀卷上床幔,拿着浸了温水的软帕轻柔擦拭着叶浅的身子。 夜间,叶浅热的满头大汗,迷糊糊地醒过来,脑袋还隐隐作痛。 她低声嘤咛一声,踢开被子,扶着头挣扎着起身。 睡在一旁木塌上的习怀立马醒了过来,自从当丫鬟起,她睡眠便一直浅,耳朵也格外灵敏。 她起身趿拉着绣鞋点了一盏灯,屋内亮堂些许,出门去小厨房端来了温着的醒酒汤。 “叶姑娘,喝些醒酒汤会就不会那么难受了。”习怀弯腰掀开床幔,端着碗勺递了进去。 叶浅接过来,摁住勺子一口灌了下去,“咳咳咳” “慢些,这醒酒汤酸酸辣辣的太冲,容易呛着喉咙。”习怀轻轻拍抚着叶浅的背。 “我怎么回来的?”叶浅呛得双眼通红,眼尾坠着颗晶莹小泪珠。 她记得自己在斗山园林,而后又上树赏月,至于之后的场景是完全没有了印象。 “是王爷抱着姑娘回府的。”习怀起身走到桌边倒着一杯清茶。 “祁玄渊?”叶浅摇了摇头,看来是真喝醉了,只记得他阻止自己喝酒,他将自己送回来的事倒全然忘记。 “是啊,王爷亲自伺候姑娘躺下的。”习怀递过茶去,一脸了然的笑着。 叶浅皱了皱眉头,心中闪过一丝怪异,又低头看了看完整的衣裙,怎么都觉得别扭。 她伸手接过茶盏漱了漱口,放在一旁案桌上。 “姑娘早些休息,明日还有课。” “嗯。”叶浅拉过被子一角,盖在腹部,闭上了眼睛。 习怀轻轻将灯吹灭,屋内又陷入一片黑暗,她摸索着走近木塌,缓缓躺了下来。 府内一盏盏红灯笼与天空中的圆亮明月交相辉印,发出耀眼的光芒。 祁玄渊拿着画回到明嵩院,从书架最上方抽出一个长长的木盒,打开将里面的画卷拿了出来。 他将两幅画卷同时铺陈在书桌上,拿过烛灯俯下身仔细端详着,眉头越拧越深,眼底一片晦暗。 这两幅画无论从笔锋还是风格来看都有异曲同工之妙,如此超凡的逼真手法,除了 祁玄渊来回抚摸着那副天宫鹊鹤图右下端的署名——水戈先生。 他削薄的嘴唇低低呢喃着这个名字,反复咀嚼。 在这世间,水戈先生是他见过的作画手法最奇特的画家,画作要么不出,一出那便是价值千金。 水戈先生是近几年间突然声名鹊起,在作画界地位一跃而上,与德阳老先生分成两派并立首位。 一派重形,一派重神。 他在古玩界的声名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仿其绘画手法的画家更是不计其数,却无一人成功。 这世面上据他所知,仅仅流传着不超五幅的署名佳作,这幅天宫鹊鹤图乃是他花十万金从一位有名豪绅那转买来的。 只不过这种有市无价的藏品,那豪绅哪里肯出手,不过是他搬出身份强行威逼利诱得来的罢了。 “水戈水戈”祁玄渊自嘲的摇摇头,他怎么会将这两人联系在一起呢,水戈先生可是年高八十的老头儿啊。 他收敛心神,卷起两幅画作一并收入木盒中,塞回书架顶端。 清冷的月光如水般倾泻,照的远处楼宇阁栏轮廓清晰,树影婆娑。 祁玄渊闲适的靠坐在梨木椅上,抬头望向窗外,不禁抬手摸了摸唇瓣 第四十五章 训她的话说不出口 “姑娘叶姑娘”习怀不停摇晃着叶浅露出被外的胳膊。 “叶姑娘,该起了,再晚就要迟到了。” “哼~”叶浅不悦的低吟一声,眯着眼躺在床上伸了个大懒腰。 本以为她伸了懒腰就该起了,却不曾想她将被子拉过头顶,整个人蜷缩在里头不出来。 “叶姑娘,真该迟到了。”习怀淡淡抿着嘴,见她这般无赖的模样不禁觉得好笑。 她无奈的叹了口气,伸手去拉下叶浅的被子。 不管她如何摇晃,床上的人儿就是赖着一动不动。 半个时辰后。 日头渐渐高升,清晨凉意过后是取而代之的闷热。 一抹黄色身影飞快穿梭在王府内,身后黑衣男子如影随形。 迅速冲出府门,叶浅焦急的跳上马车,一把抢过马夫的鞭子,“起开起开,我来驾!” 马夫被她的蛮力推下了马车,目瞪口呆的望着马座上的女子,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驾!”叶浅猛的一甩马鞭,马儿立马撒丫子往前奔。 “诶——我的车——”马夫反应过来时,马车已然驶远。 “叶姑娘,等等我!”鹿真满头大汗的追赶着越来越快,越跑越远的马车。 吃了一嘴灰的鹿真撑着膝盖停了下来,远远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隐隐感受到自己小腿肌肉处的泛着的痉挛。 叶浅此时的耳朵被在飞速前进下产生的强风给堵塞,丝毫不能察觉后面一路追着她跑的两人。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她不想跪祠堂!绝对不能! 争气的马儿奋力狂奔,终于不负叶浅的期望,在钟声敲响的前半刻钟到达书院门外。 见时间还算充裕,叶浅甩着腰穗悠然自得地踱进教室,往自己的座位走去。 见叶浅进了教室,杨边连忙拿出了两个大食盒摆在她的桌面,“老大,这是我爹特意嘱咐我给你送来的,说是为了感谢你送他的神威弓。” “这多不好意思。”叶浅礼貌性的客套一句,将两个食盒都打开来。 “嗯,都是我爱吃的,杏仁佛手,蜜饯金枣,泥糯软糖,枣泥酥,吉祥果,玫瑰烙,雪山梅”叶浅一样一样的捏着尝了些,味蕾得到了充分的满足感。 “老大喜欢吃的话,我天天都带些来。”杨边俯在桌面上,侧头看着她吃。 “这是什么?”她捏着一块软塌塌的透明糕点,疑惑问道。 “这是水晶糕,很好吃的,老大你快尝尝看。” 叶浅犹豫着将这滑腻腻的东西扔进嘴里,糕点入口即化,清爽软绵,细腻香甜,糕皮化开后,内芯流出一股清爽的甜甜薄荷水,夹杂些许碎冰,冰凉凉的感觉里面沁入五脏六腑,畅快无比。 “怎么样,好吃吗?”杨边托着腮一脸期待的看着她,不错过她面容一丝一毫的表情。 “上课了!你们在干什么!”温夫子不悦的拍桌警示两人。 闻言,祁檀逸翻书的动作一滞,稍稍侧眸往后面撇了眼。 叶浅被吓得浑身一震,猛的抬头,抓起一本《礼记》装模作样的朗读起来。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杨边将两个食盒收放在桌下,抽出一本书,开始了日常的摇头晃脑。 教室内人人低头大声朗读着自己手中的课本,沉浸其中,不理外事。 黄页书卷上的字逐渐变得模糊,叶浅的意识也逐渐涣散,“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 她脑袋低垂,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完全消失 温夫子一手握书卷一手背后,颇有书生风范的来回踱步。 忽地,她脚步一顿,半眯着的双眼隐怒的看向那趴在桌面上的女子。 而后猛的将手中书卷用力掷在她的桌面,怒吼道,“滚出去!” 叶浅骤然一惊,瞪大眼睛直起身来,茫然的看着盛怒中的温夫子。 “老大,我没看她下来了。”杨边以手掩面,偏头低声说道。 “自己去祠堂罚跪!”温夫子气的胸口起伏剧烈,何曾见过这般一而再再而三挑战她底线的学子。 “噗嗤~”祁曼珠一脸幸灾乐祸的转头瞧着后面,“活该!” 昨日猎场可是让这小贱人出尽了风头,现在自己可算是舒了一口气。 “来书院才几天,这跪祠堂的次数比我这一年的都多,真是个不安分的。”曹采宁眼神满是不屑与鄙夷,像这种来书院混日子的人她最是瞧不上。 叶浅垂眸,面无表情的走出门外,兴许自己跟祠堂还挺有缘。 上书院来这么久,完完整整上完的一节课那还真是屈指可数。 跨进祠堂,一股焚香味扑鼻而来,淡淡的香味似乎有凝神去躁之效。 叶浅坐在蒲团上靠的近,闻了这香更是感觉昏昏欲睡,眼皮又开始打架。 脑袋一下下的磕着,导致脖子极其不舒服。 她抬头四处看了看,屋顶正脊横穿出屋内两侧,两端各置一吻兽,八条宽大厚实的垂脊。 倒是个适合睡觉的好地方,隐蔽又舒服。 蓦地,她纵身一脚踢在祀台桌角,一跃而上攀上正中间的屋脊。 稳当后,整个人缓缓躺了下来,懒洋洋的闭上双眸。 鹿真抱着剑呆愣立在门口,随即反应过来,连忙抓上地面四个蒲团垫在她的正底下。 此时书院庭外,刘院长笑呵呵的迎着祁玄渊进门,一路给他介绍着书院内的课程督办。 路过祠堂,祁玄渊不自觉的余光一瞥,见鹿真正躺在蒲团上睡觉,而叶浅不见人影。 视线不自觉的往上移,着实给他吓了个够呛,他迅速掠步上前,站在底下,抬头双手张开,“叶浅!给本王下来!” 顶上人儿似乎受惊,微微翻滚掉落下来,祁玄渊伸手接了个满怀。 叶浅死死抓着他的衣袍,无辜的眨巴了几下眼睛。 “你”见她这般模样,自己想训她的话竟硬生生说不出口。 鹿真慌忙从蒲团上爬了起来,俯身唤了声,“主子。” 刘院长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叶浅!你怎的这般不守礼法,祠堂之内岂容你胡闹!” 第四十六章 吃醋 叶浅连忙从他怀里跳下来,微微俯身做了个鞠,“院长,学生并非胡闹,而是在上边做打扫,学生方才瞧见梁上布满了蜘蛛网,实在有碍瞻观,就想尽尽绵薄之力。” “哼,你当老夫好忽悠?”刘院长冷哼一声,丝毫不信,“该罚还是得罚” “刘大人,书院内经常体罚学生?”祁玄渊漠然的看向他,浑身上下隐隐带着一种压迫。 闻言,刘院长得意的笑了笑,“是,只有体罚了,学生才会听话服管教。院内一个个都是公子哥贵千金,家里人舍不得教训,我们书院自然得帮” 祁玄渊右手一扬,不耐的阻止他,“以后体罚制取消。” “取取消?”刘院长怀疑自己听错了。 “刘院长,王爷的意思是以后女学子不必体罚,男子随意。”鹿真殷勤的凑上前为他解释。 祁玄渊淡淡瞥了他一眼,没做声。 见祁玄渊没什么反应,刘院长连连点头,“是是是,女学子娇弱,受了伤确实难交代,还是王爷思虑周全。” “这意思是我就不用跪祠堂了?”叶浅惊喜的抬头看向刘院长。 “也算是,你先回教室。我与王爷还有要事商议。”刘院长摆摆手,示意她离开。 “谢院长!”叶浅脆声道谢,一蹦一跳的出了祠堂。 她穿梭在两道种满花草的青石板路上,脚步轻巧得像只要翩翩起舞的黄色蝴蝶。 祁玄渊盯着那抹身影远去,嘴角露出不易察觉的笑意。 “王爷,我们去阁楼详谈。”刘院长做出请的姿势,走在前方带路。 祁玄渊收回视线,抬头望了望那铺满湛蓝色帷幕的天空高悬着刺眼的火球。 忽地觉得她就似那热烈张扬的小太阳一般,灼烧着他冷硬的心脏,自己无时无刻不被她那恣意洒脱,随性飒爽所吸引。 空气中隐约有了秋日的味道,不再那么闷热酷暑,微风中又夹杂丝萧索凉意。 声声楼内的温夫子正端坐在台前,捏着书卷闭眼给大家解释着词句的意思。 叶浅爬伏在正对自己座位的窗前,轻手轻脚翻了进去。 “老大,你怎么回来了?”杨边拿书遮住脸,侧头看向她,低声问道。 “怎么?你有意见?”叶浅慵懒靠在墙面,偏头睨着他。 “哪敢啊。”杨边露出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往台上瞥了眼,“不过一会儿被那温妖婆发现,指不定又会想什么折来罚老大你了。” “她已经发现了。”叶浅乖戾一笑,冲着台上正与她对视的温夫子抛了个媚眼。 温夫子眉头一皱,正欲起身发作,叶浅迅速抓起旁边的一本书,低头认认真真的看了起来。 见她那一副勤勉的模样,温夫子胸口倒是堵着一口气,却也没多说什么。 她是教书的夫子,只要学生爱学习,她自然不会去刻意刁难。 杨边暗自对她竖起了一根大拇指,“老大厉害。” 经过这一遭,叶浅自然是老实多了,该读读该写写。 一上午下来,几张书页的注解是画的满满当当。 楼外的钟声沉闷响起,余音环梁,温夫子看了看楼外,放下书卷,“好了,今日就上到这儿。” 曹志澈一声欢呼,抢在温夫子前面冲出了教室。 正午的日头格外烈,一出门便热浪扑面,令人有些难以喘气。 祁檀逸伸手挡住刚跨出门槛的叶浅,嗓音悦耳清冷,“我们谈谈。” “谈什么?”叶浅很给面子的停下了脚步。 鹿真站在不远处警惕的望着他们。 对面二层阁楼上的祁玄渊目光幽深的盯着门口的两人,眸底暗藏冰霜。 “王爷在看些什么?”刘院长也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祁玄渊沉声道,“院规上记得添一条,禁止男女学子举止暧昧。” 刘院长疑惑的望了望底下,他说得是门口那两人?但依自己看来,那两人行为挺正常的。且不说两人丝毫没有肌肤相碰,单单距离就有一尺多宽,怎么就举止暧昧。 祁檀逸看了看室内都已离去的学子,犹豫着开口,“你不该待在我九叔府内。” “为何?”叶浅随意靠在柱子上,疑惑挑眉。 祁檀逸偏过头去,冷冷的说道,“你未出阁的姑娘寄居陌生男子府中成何体统。” 叶浅微微沉吟,“他也并非陌生男子。” “难道你真如祁曼珠所言,是我九叔府中的侍妾?”他话语倏然激动起来,隐隐带着些莫名的怒意。 “这话你”话没说出口却硬生生被他打断。 “本以为你叶浅不受拘束,性情豪迈,是个不一般的女子,却没想到也会爱慕虚荣,委身于人做妾。”祁檀逸冰凉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厌恶与愤恨。 叶浅一愣,倒还真是有些莫名其妙,无缘无故的白挨了他一顿骂,自己与他很熟吗? 叶浅不悦的皱着眉头,懒懒的掀了掀红唇,语气轻描淡写,“与你何关。” “我”祁檀逸垂下眼眸,心中像压了块石头般沉重。 是啊,自己与她又有什么关系,何必多管闲事。 “罢了,你怎么做是你的事,就当,今日我不曾说过这些话。” 叶浅不再回话,目不斜视错身而过。 经过祠堂时,她发现祁玄渊正好自右侧阁楼出来,便驻足看向他,“王爷还未离开?” 祁玄渊沉着脸没说话,径直从她身旁走了过去,浑身散发幽冷气息。 叶浅无奈的揉了揉额角,怎么今日一个两个都给她气受,她就这么不受待见? 她回头对鹿真使了使眼神:怎么回事。 鹿真伸出一根手指,意味深长的指了指她:问你自己。 叶浅连忙追了上去,像个听话乖巧的小媳妇一样,亦步亦趋小跑在他身后。 祁玄渊负手出了院门,长腿轻松跨上马车,叶浅也跟在他身后钻进车内。 两人一左一右端坐着,空气有些凝固。 叶浅抬眸悄悄望身旁瞄了瞄,他那冷硬的脸庞,嘴唇紧抿,透露着他此刻的不悦。 她越发觉得自己坐立不安,似乎自己犯了什么滔天大罪。 祁玄渊此时内心无比烦躁,胸腔似乎按压着一股子邪火,终于忍不住开口逼问,“本王与祁檀逸谁更俊俏?” 第四十七章 坐近些 “什么?” 叶浅震惊的抬头,呆愣片刻。 反应过来后,她蓦然大笑起来,眼睛弯成小月牙,闪着晶亮的光,“王爷为何跟他比较?” 祁玄渊深深拧着俊眉,侧过身阴沉沉盯着她,“谁与你嬉皮笑脸,老实回答便是。” “那当然是王爷了。”叶浅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观摩着他的面容。 “为什么要犹豫?” “我没有犹豫啊,这话的确是发自内心的。”她犹豫了?她表情不够真诚?叶浅垂头自我反省。 “这根本就不用对比啊,王爷光是站在那就已经赢了。”她脸上带着谄媚的笑,阿谀奉承。 祁玄渊挪开视线望向车外,眼底止不住的笑意,嘴角微扯,“本王很好看?” “当然啦,王爷凤表龙姿、芝兰玉树、笑如朗月、气宇轩昂、惊才绝逸、丰神俊朗、风度翩翩、淑人君子、坐怀不乱” “咳”祁玄渊一手握拳抵在唇上,神色不太自然,“够了够了。” 坐怀不乱,他似乎还真不是 “好嘞。”叶浅瞬间收起笑容,拿着水壶喝了口水。 车厢内寂静下来。 半晌,他哑着嗓子开口,“狩猎那日你不记得。” “记得。”叶浅往嘴里抛了一颗糖,脱口而出。 “记得?”祁玄渊莫名有些慌乱,眼神开始躲闪着,四处乱瞟。 心脏似乎快抑制不住的从胸口狂跳出来。 放在腿上的双手捏紧了衣袍,半晌,他强作镇定的问道,“那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想说的?”叶浅双手抱拳,动作豪爽,“嗯,那就谢谢王爷。” “谢本王?”祁玄渊隐隐察觉一丝不对劲,转头疑惑盯着她。 “是啊,谢王爷当日抱我回府。”她笑的一脸娇憨,眼神干净透彻。 原来是这个。 祁玄渊脸色冷淡下来,偏开头不再看她,心里闷的发堵。 他既不想她回忆起那晚情景,但内心又对她得知那晚之事后的反应莫名期待。 车内气氛有些压抑,叶浅说不上来他为何喜怒无常,只好老老实实待在角落,望着车外景致。 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混着人们来回走动的杂噪脚步,车轱辘滚动在马路正中间。 夜幕降临。 叶浅双腿盘坐在靠窗木塌上,一手磕着瓜子,一手有一搭没一搭的翻阅着画本子。 习怀给她倒了杯新泡好的菊花茶,“姑娘,润润嗓子。” 叶浅眼睛紧紧盯着画本子,左手摸索着去端茶杯。 不知看到了什么,她骤然间一口茶喷了出来,整个人笑的前仰后翻,“哈哈哈太有趣了哈哈哈!” 叶浅连忙将书抓了起来擦了擦,脸上仍是止不住的笑意,乐得弯下腰去一手捂着肚子诶哟叫。 “姑娘瞧见什么有趣的了?”习怀边拿着毛巾擦试着桌面水渍边问道。 “哈哈哈我跟你说,一个太监哈哈哈哈进了宫哈哈哈我不行了”叶浅摆着手,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只要一回想便笑个不停。 习怀无奈的笑了笑,“姑娘缓着些。” 她麻利的收拾好桌面,转身出门,将脏污之物端去了侧院。 良久,叶浅止住笑,拿着画本躺了下来,一页页的翻着。 天空不远处一个白色小点渐渐靠近,越来越大,进院后,它扑索索的飞冲下来,停在窗沿上。 阿白抓着窗沿,嘎嘎嘎的小声叫着。 闻声,叶浅坐起身来,将阿白托在手上,取下它腿上绑着的小竹筒,“师兄又有消息了?” “嘎嘎——”阿白扑腾两下,离开她的手,立在几桌上。 叶浅将黄页信纸展开来看,蓦然笑了起来,透彻清亮的眼眸隐隐流淌着激动,“师兄十日后来京?” “嘎嘎——” “看来他的生辰礼物也得加快速度了。”叶浅将信纸揉成一团扔进了烛灯。 她又将阿白捧过来,搂在怀里,“阿白这几日可辛苦了,都瘦了,娘亲喂你吃些东西,来。” 说着站起身来抱着它往小花园而去,花园内有一处小池塘,叶浅在里面养满了小虾米。 “去!”叶浅双手用力一扬,阿白便飞扑向池塘,欢快的啄食起来,发出满足的尖叫声。 叶浅捡起一块小石子往水里一扔,激起一阵水花,“吃还堵不上你的嘴!给我安静点!” 阿白转头缩着脖子瞟了瞟她,一言不发的继续啄食起来。 叶浅纵身跳在树杈上,晃荡着腿,百无聊赖的扯着树叶子,叶片纷纷扬扬落在水中,荡漾着一圈圈柔和的涟漪。 水底的小虾米在阿白的猛烈进攻下,慌乱害怕得四处逃窜。 阿白下嘴果断用力,嘬上来一嘴虾米的同时,喙尖也沾满了泥土。 叶浅嫌弃的看着它狼吞虎咽的模样,“瞧你那德行,吃饱了就赶紧出来。” 阿白满足的低唔一声,拍动翅膀在花园上空盘旋起来,消化着体内的食物。 刹那间,一道黑影于空中飞快闪过,阿白的身影也随之消失。 叶浅一惊,抬头警惕往四周看去,冷声道,“谁!” “少在那装神弄鬼!给我出来!”她双眸危险的眯起,目光凛冽。 “夫人莫慌,我不会对它怎么样的。” 她闻声望过去,只见暗处屋檐上一红衣男子曲腿歪坐,正冲她邪邪的笑着。 叶浅飞身上前,衣抉飘飘立在屋檐上,居高临下的盯着他,面色十分不善,“你到底想怎么样?” 司离痕对她招了招手,眼神魅惑,“夫人坐下来慢慢聊。” “谁要与你聊,快将阿白还我!”叶浅深深颦着秀眉,语气十分不耐烦。 司离痕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视线紧锁着她,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轻轻掐住了阿白的脖子。 阿白被捏住的双翅也不停地在抖动扑索,喉咙处发出低低呜咽声。 “你——”叶浅紧了紧拳头,又松了下来。 而后愤愤的坐了下来,怒骂一句,“卑鄙!” 司离痕红瞳在月光照映下泛着异样的光彩,眸底带丝得逞的笑意。 他懒洋洋伸出一只手拍了拍身旁的青瓦片,声音带丝蛊惑诱哄,“坐近些。” 第四十八章 夫人真下的去手啊 叶浅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愠怒瞪着他,“你别得寸进尺!” 司离痕微微抬头,视线紧锁她那正指着自己的白皙手指。 顿时眸色加深,那圆润晶莹的指尖让他有一种想咬下去的欲望。 察觉到他眼神的不对劲,叶浅猛的将手收回背后,恶狠狠的警告,“收起你那点龌龊心思。” 司离痕偏开头去,蓦地愉悦一笑,低沉的嗓音,胸腔微微震动。 “这话就不对了,我对夫人的心意那是日月可鉴,天地共表,如何就龌龊了?” “废话少说,怎样才能将我的阿白给放了?”叶浅不耐烦的开口。 “为夫只是陪它玩玩,何来放不放之说。浅浅这番话听起来好像我是多么凶残可恶的人” 叶浅强忍住上前撕他嘴的念头,“别给我绕圈子,今日到底为何而来,你就直说。” 司离痕慢条斯理的顺着阿白的毛,忽地出声,“不如夫人赏脸喝杯酒,我便放了它。” “这么简单?”她明显不信,这人狡猾如斯,指不定有什么阴谋。 司离痕也不多说,只将右侧身旁放着的一银色酒壶拿了出来,扯开壶塞,递了过去。 叶浅狐疑的看着他手中的那壶酒,沉吟片刻,伸手接了过来。 她低眸往壶内看去,就着壶身晃荡了两下,“红色的?” 而后又将酒壶放在鼻尖嗅了嗅,皱着眉头,“这什么酒?” 颜色奇特,味道也怪异,她倒是第一次知道还有这种酒。 “这是幽弥谷特制的桑葚酒,气味清香,入口醇厚,埋于桃花树下十载方可食用。今日才新挖出来,就立刻想着拿来给夫人尝尝鲜。”司离痕看着她,笑的一脸宠溺。 叶浅将酒壶缓缓往嘴边送,倏然停住,抬眸望向他,“喝了你就放了阿白?” “那是自然。” “行。”叶浅仰头豪爽地对着酒壶灌了一小口,擦了擦唇瓣酒渍,一把将酒壶扔向他的怀里。 司离痕修长的手指轻松捏住空中飘来的酒壶,顺势将阿白放了出去,“味道如何?” “一般。”叶浅砸两下嘴巴,香苦酸醇,带丝涩味,着实不对她的胃口。 阿白重获自由,扑腾扑腾的飞向叶浅的肩膀,脑袋可怜兮兮的埋在她的脖间寻求安慰。 司离痕淡淡一笑,目光炙热的凝着她刚喝过的唇印,喉结滚动,正欲覆上去。 叶浅双眸微微一缩,心中警铃大作,脚尖迅速勾起一块瓦片踢了过去,瞬间击碎酒壶。 酒水全然洒落在他身上,深了他红袍的颜色。 叶浅立马转身准备逃,才迈出一小步,一只大手自身后骤然拉住了她细瘦的胳膊。 司离痕凑近她的耳后,嘴角带着妖冶的笑意,“夫人急什么,喝完了合卺酒自然就该洞房了。” 呼出的气息灼热滚烫,带着些许暧昧意味。 晚风拂过,两人如墨般的发丝一时间交缠在一起,随风乱舞,形成一副唯美的画面。 叶浅双眸迸发出犀利的冷芒,右手凝着一记掌风就往身后劈去,狠辣决绝。 司离痕倏地松开手往一旁躲去,广袖扬起的一片红色衣角被生生割裂,飘扬在风中。 他低头摩擦着衣袖裂口,嘴角带丝玩世不恭的笑意,“夫人真下的去手啊。” 说话间叶浅已挪步再度袭来,快如闪电,招式凌厉干脆。 一人追一人躲,从府内打到府外。 “有本事堂堂正正跟我打一场,躲躲闪闪算什么本事?”叶浅足尖轻点立在树尖,双手握拳。 此时她额间已经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一路狂追猛打耗费的体力自然是可想而知。 司离痕潇洒的坐在不远处的一堵围墙上,轻描淡写,“这不是怕伤着夫人。” 这是瞧不起她?这语气这表情真是分外欠揍! “哼,真是狂妄。”叶浅忽地凝神,双手向两旁张开,周身瞬间席卷而来一阵狂风。 刹那间,无数的叶片自四面八方飞射而来,破空凛凛,携带着强烈的杀气。 司离痕笑意一滞,面色严肃地看向四周,蓦然有了一丝压迫感。 飞快挪动身子躲闪着朝他飞来的叶片,即使速度快如闪电,也仍旧躲不过偶尔的叶子划破他的衣裳。 见他狼狈得左窜右跳,叶浅不禁开怀大笑起来,笑声爽朗清脆,如山间小溪叮咚。 “哈哈哈!哈哈哈!”她漂亮眼眸逸出得意的光彩,闪烁得十分耀眼。 司离痕双手捏诀,自下而上形成一道气墙,将他整个人笼罩在里面。 终于得一时安稳,抬头视线朝她望去,神色略带疑惑,“怎么我每次下的药在你这儿都不灵验?” 叶浅莫名觉得好笑,认真替他分析,“或许你上了当,买的都是些假药也不一定。” “绝不可能。”男子一口否决,幽弥谷日常所用药物皆出自本谷医师,即便去外面买,又有谁敢欺诈他幽弥谷。 “万事在我这儿皆有可能。”话毕,叶浅再次发力。 叶片再次袭来,数量众多,密密麻麻如同细针,蓄势猛烈。 “嘭!”的一声。 笼罩在他周身的气波霎时间破裂,司离痕凝着掌风拍打着射来的叶片。 “你慢慢在这玩,本姑娘恕不奉陪。” 叶浅的身影骤然消失,如同暗夜精灵般,空气中只留下叶片飞来的飒飒声,以及她悦耳动听的豪迈笑声。 司离痕内力吸上四块巨石,分别挡在前后左右,将叶片完全阻隔在外。 飞来的叶片尽数插入石头内,将石头射的千疮百孔,他竭力控制住四块巨石。 随着再次一声巨响,四块插满叶片的石头裂的粉碎,碎屑混合着叶片纷纷扬扬一道自空中飘落。 司离痕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灰尘,深深望了望她离去的方向,兴味的笑了笑,“有意思。” 而后,他低头嫌弃的扯了扯破烂不堪的衣袍,跃步飞身离开。 叶浅回到菡萱院时,习怀正带着一群丫头,提着灯笼欲出门。 她连忙出声阻止,“习怀,我回来了。” 习怀惊讶抬头寻声望去,见叶浅站在屋檐上,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叶姑娘,你爬那么高作甚,快下来啊。” 第四十九章 藐视命令 叶浅淡淡一笑,轻飘飘跳了下来,“我没事。” “姑娘这么晚上哪去了?害得奴婢担心,差点要去惊扰王爷。”习怀微微皱着眉,不悦的嗔怪道。 “我陪阿白出府遛弯去了,它闷的慌。”说着,伸出一只手戳着阿白的脑袋,“是,阿白。” “嘎嘎——”阿白乖巧的蹭着叶浅纤细的手指。 “以后姑娘若是出府,千万记得与奴婢说一声,可不能再这么招呼不打就突然消失。” “是是是。”叶浅连连点头,托着阿白进了屋去。 习怀无奈摇了摇头,遣散身后侍女,也跟着进了屋。 给她放好了沐浴香汤,撒上花瓣,随即冲屋内翘着二郎腿嗑瓜子的人儿喊道,“姑娘,夜深了,该洗漱休息了。” “来了。”叶浅放下手中香瓜子,拍了拍手往屏风后走去。 摆手示意她出去,“我自己就行。” “是。”习怀退出去,关上房门,守在门口。 叶浅舒服的躺小温泉内,轻轻哼着不知名的歌儿,水雾缭绕,朦胧了她绝美的容颜 凉风习习的午后。 尊茗书院后庭,一众学子穿戴整齐的排队站好,等待着夫子到来。 后庭上空架了一层十几尺宽的白色的绸缎,绸缎上爬满了绿色藤蔓,遮住头顶上的太阳。 众人站在底下还算凉快,三三两两说着话。 “书院突然加了一个武术课,到底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听说是个大人物来给我们上课。” “怎的我们女子也要学。”曹采宁撇了撇嘴,极不乐意。 “是啊,这等蛮横的课程实在有失端庄,我们女子就该学习些女红礼仪这些大家闺秀该学的东西。”翟芙心抬眸悄悄望了望站在前方的祁檀逸,目光柔和似水。 钟声响起的那一刻,刘院长拄着拐杖从远处缓缓走进来。 “院长怎么来了?莫非他来教我们武术?” “哈哈哈哈,他那身量我一拳能给他打趴下。”曹志澈笑的大声放肆。 曹采宁站在他右侧,伸手拧了一把他胳膊,“哥!别丢人现眼。” “我怎么就”曹志澈不悦的扭头看着她娇蛮的妹妹。 “安静!”刘院长已经站立在大家跟前,用力往地面杵了杵拐杖。 威严的扫向一帮学子,声音微微嘶哑,“武术课是近日新设的课程,有益于大家强身健体,使你们肢体更加灵活协调,最重要的是紧要关头或许能靠武术救你们一条命,你们说是不是。” “是!”大家齐声应和。 院长开口,不是也得是啊,谁家公子哥小姐出门不得带小厮侍从,何须自己动手。 “那大家喜不喜欢这新课程。” “喜欢!”众学子中气十足,喊的热血沸腾。 “好。”刘院长满意的点点头,“那接下来我们欢迎新来的夫子!” 说着转身对着门口,面带微笑,带头鼓起掌来。 热烈掌声下,祁玄渊面无表情的走了过来,身着黑袍绣蟒窄袖,腰系紫色祥云纹腰带,头束黑金冠,干净利落。 “九哥?”祁曼珠疑惑的看着不远处那道身影。 曹采宁视线紧紧追随着那道挺拔俊逸的身形,瞬间红了红脸颊,心跳加快了些。 众人一阵唏嘘,“摄政王,居然是摄政王,他亲自来教我们武术?” 祁檀逸眸光微闪,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看最后面懒散站立的叶浅。 曹志澈前倾着身子,小声叫唤着,“院长院长,我能不上武术课嘛。” “为何?”刘院长皱着眉头,有些不悦。 “那阎罗王要是生气了,一掌能将我这瘦小身板给拍飞了去。我还有命活么,院长你不能见死不救啊。”曹志澈面色十分焦急,眼中露出哀求。 刘院长生气的用力一杵拐杖,“胡闹!你若上课老实些,他打你作甚!” 杨边回头好心提醒,“你若让摄政王听见你唤他阎罗王,你小命立马就得到尽头。” “我”曹志澈瞟了眼已经走近的男子,顿时噤了声。 祁玄渊端正站立在众人面前,漠然扫视众学子,“从今日起,本王担任你们的武术夫子” “好!”曹志澈带头鼓了鼓掌,满面笑容,他得在摄政王面前留个好印象,日后训练也好多关照关照他。 “哥~”曹采宁嫌弃的用手肘撞了他一下。 祁玄渊冷冷的视线扫过来,曹志澈立马闭上嘴巴,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武术最基本的是体格力道,因此每次课前的一个时辰,大家都得用来训练体格,听明白了?” “明白!”众人昂首挺胸,十分听话乖巧。 “先从跑圈开始,男子十圈,女子”祁玄渊顿了顿,“女子两圈。” “啊!” “十圈?” “这不公平,夫子”一位瘦小男学子出言抱不平,却被祁曼珠一脚踹出队伍。 “有什么不公平的,我九哥怜爱本公主你敢有异议?”祁曼珠高傲的扬着下巴,不屑的望着捂着臀的男子。 “你——”被踹出队伍的男子回头愤愤看着祁曼珠,却又不好发作。 “好了!抓紧时间,本王给你们三炷香的时间。”祁玄渊一脸严肃,不近人情。 此话一出,男学子们纷纷涌散,拔腿往空地跑去。 场面混乱不堪,空中尘土飞扬。 叶浅慢吞吞行走在队伍最后面,反正也就两圈,慢慢走就行。 这后庭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若尽力跑,三炷香十圈其实也不成问题。 至少对她来说是这样。 “叶浅!”祁玄渊慵懒的靠坐在椅子上,朝她招了招手。 “我?”叶浅不可置信的回头,指着自己的鼻子,莫不是觉得自己藐视他的命令,不跑反走,这是要罚她? “过来!”声音低沉洪亮,不带一丝温度。 叶浅扯嘴冲他乖巧一笑,随即转头飞快跑了起来,快的像一阵风,迅速掠过众人。 曹志澈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珠,眯着眼看了看那道闪现的身影,“这谁啊,跑这么快?” 众人纷纷羡慕不已,这跑一圈的速度抵得上他们五圈了。 祁玄渊半张着嘴,有点茫然的盯着那突然飞奔起来的人儿。 作品感言 本来是前一章要发的,给忘记了,现在补上。 这本书的话从前期的读者数量看来,其实算扑了。 然后读者少的话,肯定就不会那么有动力吗,但是我还是想把这本书完完整整写完。 本来按照我更文的速度,起码得下个月中旬才会上架。但每天看着惨淡的数据哈(?)o彡,我还是决定提前上架了。 然后这本书其实没打算写很长,打算早点完结后开下一本。 下一本的构思其实都想好了,就已经跃跃欲试,但没动笔,就怕影响这本书的思路,而且双开耗费的时间也多。 好了废话不多说。 希望有宝贝还想继续追下去的,有推荐票投投推荐票,有月票投月票啊。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什么都没有也没有关系,多评论评论啊,让我知道不是一个人在写作,还有读者陪着我。 谢谢! 第五十章 怕本王? 叶浅的双腿像风火轮一般,飞快轮流转动着,只见其影,模糊不清,所过之处一阵凉风。 不过眨眼的功夫,叶浅已飞速跑完两圈,稳当当停了下来,脸不红心不跳。 “过来。”见她跑完,祁玄渊再次招手喊道。 叶浅带着笑意走了过去,她可是听话的跑完了,总不能还要训她。 “方才叫你过来,你跑什么?”祁玄渊靠在椅背上,淡淡睨着她。 “我这不是怕王爷生气么。”叶浅低垂着脑袋,一副悉心听教的模样。 祁玄渊皱了皱眉头,莫名心中不悦,“你怕本王?”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这不是怕,这是恭敬,是一个学生该对夫子的态度。” “以后对本王不必如此。”他心中竟暗自期许与她之间的距离更近一些,而不是隔着一层身份。 “什什么?”叶浅疑惑的瞪大了眼睛,不许恭敬是什么意思? 祁玄渊轻轻咳了咳,意识到这话不太对劲,掩饰的倒了杯茶递过去,“你我年岁相差不大,也算得上是同辈人,你不必太过拘束。” 叶浅怔怔的接过茶,抿了一口,自己总觉得今日的他有些怪怪的,却又说不上来。 “以后见了本王随和些,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不用看我脸色行事。” “哦。”叶浅轻声应着,双眼狐疑的打量着他,今日的摄政王莫不是他人假冒? 祁玄渊瞥了眼燃香,朝着场内大喊一声,“还有半柱香时间,没完成的将受到惩罚!” 众人力气皆已全部耗光,即便此刻听见命令,也再也快不起来,个个拖着沉重的双腿,艰难迈步。 女学子们纷纷从场内出来,娇弱的揉着自己的膝盖。 曹采宁不知何时走上前来,带着难得的谦卑,对祁玄渊屈膝行了个礼,“谢王爷的仁慈。” “本王不是为了你。”祁玄渊低垂着眼眸,瓷盖拨动着茶盏里的茶水,语气淡漠冰冷。 曹采宁面色丝毫不变,依旧带着一丝自信笑意。这种冷冰冰的男人才最专情,他身份尊贵,她也不差,堂堂丞相千金,配王子皇孙也绰绰有余。 这才是配得上她的男人! 叶浅了然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打转,微勾嘴角,识趣的离开。 炉内的香正好燃尽,掉下了最后一小截火星子,落在灰里彻底熄灭。 祁玄渊站起身来,冷着一张脸,“现在还在场内的学子加跑三圈!” “啊~”场内一片哀怨响起,强撑着身子加快了脚步。 除了祁檀逸与杨边两人恰好跑完,正精疲力尽的走出来。 杨边喘着气粗气,双手撑腰站在叶浅面前,“老大,你如何能跑的那么快。” “当你尝试连续好几年天天被人追杀后,你也能做到。”叶浅整理着略歪的衣襟,轻描淡写。 “被人追杀?”杨边满脸不可置信的,“老大你到底有多少仇家?” “不多,也就半个江湖。” 当初年幼无知,在江湖四处闯荡,嚣张跋扈,行事毫不顾忌,可也是吃了不少苦头。直至如今还记忆犹新,被一大群不知名的人追的满江湖跑,跳崖潜水钻狗洞哪样她没做过? 悬赏捉拿令满天飞,那名号在江湖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整日里无所事事,逍遥自在,无拘无束,虽然总有性命之忧,但也不失为一段恣意时光。 杨边啧啧赞叹,“老大,我还能见到如此完整的你真的奇迹了。” “跟着我的风险可太大了,你还是小心为好。”叶浅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我岂是贪生怕死之辈,老大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自然也会不离不弃的追随于你。”杨边义正言辞的拍着胸脯说道。 不远处,祁玄渊微微眯了眯双眸,迸射出不悦的光芒,那丫头桃花倒还挺旺。 忽地,他用力拍了拍手,大声喊道,“都过来!” 闻声,众人纷纷一愣。 “不用跑了?”曹志澈满脸惊喜的往声源处看了看,第一个冲出跑场。 众人陆陆续续集合,排队站好,鸦雀无声,个个乖巧的很。 祁玄渊威严的扫视众学子,凛若冰霜,“第二项,站桩!” “站桩?” “什么意思?” 后面几位男子头凑头,低声议论起来。 祁玄渊伸手漫不经心地指了指远处的一片池塘,“一只脚站一根桩子,扎马步。” “那底下可是水啊,万一掉下去如何是好。” “这快入秋的,着凉怎么办?” 三三两两的人小声嘟囔着,却不敢大声反驳,神色带着对正前方男子的畏惧。 “都跟本王过来。”说着,他领着队伍往池塘走去。 池塘内整整齐齐插满了木桩,木桩粗细恰好容纳一只脚,每个木桩间隔一尺半,这无疑又增加了难度。 众人互相推搡着,一个个不敢上前。 第一个上去的意味着要踩几十个木桩一直走到池塘对面才能停下来,而最后一个上去的自然就轮到了最近的两个木桩。 “快点!”祁玄渊眉宇间隐有不耐烦。 “上去啊你!”曹志澈一把将前面一个双腿颤颤巍巍的大胖个推了上去。 那胖男子正一脚踩上去,木桩随即下陷了半公分,吓得他立马又将脚缩了回来,“这这不行,我” “我先来。”祁檀逸绕到前方,先行踩了上去,稳稳当当的轻踏着木桩一路走到了对面。 “厉害!祁世子果真是文武双全啊!” 有人开了头之后,众学子开始一个接着一个的上了木桩。 “老大,我们也上!”杨边伸手去拽叶浅的衣角,拉着她往池塘边走去。 祁玄渊眼疾手快一掌将他手给拍了下去,沉声道,“女学子另有安排。” 杨边悻悻的收回手,摸了摸那片发红的手背。 叶浅疑惑抬头看着他,“什么安排?” 祁玄渊没说话,表情淡淡。 众人都已稳稳的站在桩上扎着马步,只剩最后两根木桩,曹志澈得意一笑,踩到了上去。 蓦然感觉到一丝不对劲,似乎两只脚下踩的木桩不一样高啊,他艰难的左斜着身子,有些重心不稳。 第五十一章 明目张胆的偏爱 曹志澈用手肘轻轻撞了撞旁边的杨边,“诶——我们换一个。” 杨边目不斜视的盯着前方,认真扎着马步。 “听见没,我们不是兄弟吗!” “” “是兄弟不该帮帮我吗,你看我都快掉下去了。”站的久了些,身体越发不稳,双腿此时正剧裂颤抖着。 “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就将你踢下去。”杨边语气淡淡,透露着一丝厌烦。 “你——”曹志澈愤愤的对着他呸了一声,不再说话。 他转而将视线望向岸上坐在板凳上监督他们的女学子,眼底满是羡慕,第一次痛恨为何自己生为男子。 叶浅懒洋洋的靠躺在椅子上,豪迈的翘着二郎腿,双手搭在把手上,仔细盯着对面男学子。 原来他祁玄渊所说的另有安排就是监督男学子有无偷懒啊,对他那娇贵的妹妹倒还真是明目张胆的偏爱。 祁曼珠坐在一旁乐得花枝乱颤,眼神中止不住的得意。 “曼珠,你有这样一个疼爱兄长真是幸福,连带我们都沾了光。”翟芙心也是一脸艳羡,感叹她的好福气。 曹采宁也兴趣盎然的凑进话题,“曼珠,你九哥可有婚配?” 这意图明显的不能再明显了,祁曼珠嗤笑一声,“怎么,你想当我皇嫂?” “我我只是问问。” 一向直言不讳的曹采宁竟然也会结巴,傻子也看的出来她对祁玄渊动了心思。 “哼,我九哥堂堂摄政王身份尊贵,你是丞相府千金又如何,也得过了我这关才行。”祁曼珠高傲的扬着下巴,她要是多巴结巴结自己,其实接受她当自己皇嫂也不是很难。 曹采宁有些激动,看来公主也不是很排斥自己,与公主搞好了关系,依照摄政王对公主的宠爱程度,自己或许真的可能成为未来的摄政王妃! 祁玄渊面无表情的负着手,环绕着池塘踱步,“蹲下去些。” “啊啊啊!”曹志澈双腿颤抖的厉害,身体极度不平衡,开始剧烈摇晃。 忽地,他身体往前倾,将要倒下去,随手抓住了旁边杨边的衣袖。 “扑通!”一声,水湖面激荡起水花,曹志澈成大字型扑在了水里。 扬边措手不及,被他重心不稳,也开始晃荡起来,最后竟也直直往前倒下去。 在他的脸离水面只有一公分的时候骤然停了下来,后腰带被人紧紧拉住。 叶浅单脚踩在了旁边的木桩,一把勾住了他的后腰带,将他提的上来。 祁玄渊双眸幽幽的盯着她抓其他男人腰带的手,正欲上前。 叶浅已迅速松开手,跃身回到岸边,依旧斜坐在椅子上,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 杨边站稳了身子,脸上惊魂未定,“你去你的曹草包!” 曹志澈抹了一把脸刚从水里站起来,臀部猛的被踹了一脚,整个人又受力倒下,生生跪在了泥泞里。 “你踹我?!”他再次爬起来,身上水湿哒哒的形成小水柱流下。 “踹的就是你!”杨边怒横着一张脸,一副你有本事来动手的表情。 “好啊你!”曹志澈也火了,这会也顾不得面子,气冲冲的朝他扑去。 半个时辰后。 其他学子皆已散学回府,整个后庭只剩三人。 “两百三十九,两百四十,两百四十一” 大树下两人此起彼伏的撑着身子做着拿大顶。 曹志澈与杨边两人满头大汗的趴在地上,脸上沾满灰尘。 “起来!接着做!”祁玄渊阴冷着脸,拿着竹篾子指着地上的两人。 “王爷,我真的不行了。”杨边精疲力尽的颓躺在地面,丝毫直不起身来。 “是啊,王爷,我们再也不敢了。”曹志澈仰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看着头顶上一脸冷漠的男人。 祁玄渊丝毫不为所动,沉着一张脸,“什么时候做完什么时候回去。” “两百六十七,两百六十八” 乌云密布的天空下起了小雨,街上一眼望去是五颜六色的油纸伞,像盛开在雨泊中的一朵朵色彩缤纷鲜花。 没伞的行人或火急火燎的狂奔着,或躲在屋檐下咒骂着鬼天气。 小贩们也不再叫卖着,似乎雨天的沉闷使得百姓的心情也变得低落。 一辆宝蓝色马车缓缓驶过,车轱辘滚动着地面上的水渍,将完整的一片的水流分开来。 马车在聚宝阁停了下来,鹿真撑开两把纸伞先行跳下马车。 叶浅掀帘下车,接过伞往阁内走去。 今日是初一,聚宝阁上了新货,即使此时下着雨,也不妨碍聚宝阁络绎不绝的夫人小姐进进出出。 她们一个个脸上都洋溢着激动的神情,脚步有些焦急,似乎怕去晚了便抢不到。 一楼大堂招待椅上坐满了人,人声鼎沸,十分热闹,小溪站在高台上,一个个喊着名字。 叶浅径直往楼上走去,脚才迈出一阶,只听大堂传来一道尖锐的女声。 “站住!” “掌事的,那女子擅自上楼,就没人管管?”陆依依十分不满的盯着正欲上楼的叶浅。 声音大的直接掩盖过了堂内嘈杂,众人也纷纷看了过来,叶浅停下脚步侧头望了望声源处。 陆依依站起身来,指着楼梯旁的叶浅,“凭什么她也能上楼?而我们只能坐在大堂等候!” 众所周知楼上是有新货实品,能上楼自然就能优先挑选了自己喜爱的胭脂首饰。 丹阳公主能上去也就罢了,怎么京城从未见过的无名女子也敢大摇大摆的上楼。更令人生气的是聚宝阁小厮竟无一人上前阻拦,这叫她如何服气。 “就是,掌事的,这你就不对了,我们都是老顾客了,尚且需要排队,她何等身份能与丹阳公主有同等待遇?”一位穿着华丽的夫人也不满的抱怨起来。 “就是,我可从未听说我们祁国还有第二位公主啊。” 许是听到声音,祁曼珠扶着红栏往楼下望去,看见底下站着不动的叶浅忽地嗤笑一声,“怎么,你也来买首饰?” 叶浅抬头淡淡瞥了眼楼上那洋洋得意的女子,没做声。 祁曼珠明显听到了堂内人对叶浅的指责不满,不由讥讽道“叶浅,不如你求求本公主,兴许本公主高兴能准许你上楼来一块挑选。” 第五十二章 情郎出现 小溪张了张嘴,正欲开口解释。 却见叶浅淡淡一笑,环视这堂内众人,“各位误会了,我并非往聚宝阁买东西来了,更不用担心我抢大家的胭脂水粉,我只是来修缮屋顶的。” “修屋顶?”那位雍容华贵的夫人满是疑惑。 小溪也是一脸讶异,询问的眼神朝叶浅掠去,她想不明白少东家这是闹哪出? “是啊,这下雨天,偏偏聚宝阁屋檐瓦片破碎,这才叫我来修修。”叶浅笑的人畜无害,表情比珍珠还真。 “你会修房顶,可搬得动青瓦?”陆依依不禁对她露出怜悯的神情。 “掌事的,你们聚宝阁怎么这能压榨小姑娘,她这瘦小娇弱怎能做这种粗活!” “这丫头年纪轻轻却如此苦命,可怜的娃啊。”一位六旬老太太竟然眼含热泪,心疼的感慨起来。 叶浅装模作样的擦了擦眼角,模样十分可怜,“小女子从小家境贫寒,父母双亲染上重病需要看大夫,急需银子,因此只要有银子,什么脏活累活我都是愿意做的。” “可怜的娃儿啊~” 众人一片唏嘘,纷纷对她投向怜惜的目光。 叶浅生疏的福了福身,“不能多说了,小女子得赶紧修好屋檐,拿到银子给父母治病。” 说着她便抬腿往楼上走去,路过二楼,她挑衅的对着目瞪口呆的祁曼珠做了个鬼脸。 “姑娘,别走!我们大家捐赠你些银子!”那老太太抹着泪花,朝楼梯处扬手。 “是啊,姑娘你等等!” 霎时间夫人小姐们善心大发,个个掏囊取银。 祁曼珠一脸嫌弃的看着堂内一等人,“简直愚蠢,那野丫头方才是逗你们玩呢!” 叶浅一路上了四楼,走近最里侧厢房,推门而入。 闻声,青卜惊喜抬头,“少主今日怎么也来了。” 以往一向隔几天来一次,最近倒是日日都来难免有些过于频繁了。 “师兄大概明日抵达京城,我已经回信叫他来了之后,先去你那歇着。” 她在京城寄居王府,自然没有再置办府宅,再者萧柄是三日前才传信来,就算新置办一座也来不及。倒不如撮使两人一块住,也好培养培养感情。 “萧柄大哥明日来京?!”青卜眼底流光溢彩,激动无比。 “少主,这是真的吗,他当真明日来京?”青卜上前拉住叶浅的衣袖,再次确定。 “真的,当然是真的,明日你就能见到你朝思暮想的情郎萧哥哥了。”见她这一脸痴迷的模样叶浅不禁觉得好笑。 “少主,你就别打趣我了。”青卜撅着小嘴,扭过头去。 “行了,不说了,我得赶紧将他要的东西给做好。”叶浅将手臂从她怀里抽出来,往角落走去。 虽说这块玉石难度大,但陆陆续续雕刻,也有月余,此时已经成型,只差细微之处再精致一番就差不多了。 两人各自雕刻的自己手中的东西,室内一片祥和宁静。 檐上雨水滴哒哒的打在窗沿上,点点细微水渍溅入室内,随着风吹进来拂在脸上也是十分清爽。 良久,叶浅放下手中的刀,满意的笑了笑,伸着懒腰站起身来。 “青卜,上次命木匠铺制作的木盒可送过来了?” “已经送来了,在仓库放着呢。”青卜惊艳的看着那块玉石,喃喃道,“可真好看啊。” “你替我将这玉石装进去,我就先走了。”叶浅捶着腰部往外走去。 忽地,她动作停了下来,回头询问,“小溪是个怎样的女子?” “小溪啊,她其实是个非常善良的姑娘”青卜开始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事无巨细,大到她如何将聚宝阁管理的井井有条,小到泡的茶水特别好喝。 “”叶浅哑然的看着她眉飞色舞,手舞足蹈的模样。 “有一次店内来了个瘸腿老乞丐”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叶浅略显不耐的挥了挥手,“果然啰嗦的毛病改不了。” 青卜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目送叶浅离去。 有了上楼时的那场闹剧,这次叶浅选择从后门绕出去。 外边的雨愈发的大了,豆大的雨点密密麻麻,似乎昭示着盛夏的最后一场倾盆大雨。 天空乌压压一大片,回到王府时,天色已全部黯淡。 路过槐桥,见两三个人打着伞在桥底吵吵嚷嚷。 “这铁链的结法复杂,小的解不开啊。”一瘦高男子看着手中的粗条铁链有些犯难。 “取不下来,就直接锯断,有什么可犹豫的。”纪嬷嬷撑着伞站在岸上指挥着。 俩小厮走进岸边拿起地上放置的两把锯子,一左一右的锯了起来,铁链冒出点点白色火光。 叶浅疑惑的往桥底走去,“你们做什么?” 纪嬷嬷侧头瞥了她一眼,神情毫不在乎,“姑娘不是瞧见了。” “为何锯了?你们王爷的命令?”叶浅面色不悦的盯着她。 纪嬷嬷嗤笑一声,“老妇管理王府十几年,大大小小的内院之事都由我做主,自然有资格锯了这碍眼的东西。” “怎么就碍眼了,这不挺好看的。”又好看又好玩,她觉着是这槐桥下的一大特色,居然会被人觉得是有碍观瞻。 “我说不喜欢,那便不能留,叶姑娘最好认清自己的身份,不过寄居于此,老实些为好。” 丹阳公主给她打了招呼,叫她盯紧着点叶浅,别叫这狐媚子迷惑了王爷,在府里作威作福。 笑话,有她在,这丫头能翻出什么风什么浪来。还妄图脱离她的摆治,换了贴身婢女,这般想来,或许这丫头真有歪心思。 自己也是得防着点,因此给她点下马威,好让她收敛些。 鹿真忍不住出声,“纪嬷嬷,王爷是知道这秋千的,他没说,想来对叶姑娘是纵容的。” “你这吃里扒外的混小子,王府可没亏待你,怎的胳膊肘往外拐。”纪嬷嬷怒了,愤愤看向男子。 鹿真低下头去,不敢再多说什么,纪嬷嬷那是王爷也给三分薄面的人,说是王府内半个主人也不为过。 第五十三章 外地俏公子 桥底下两人丝毫不受岸上情形的影响,依旧卖力的锯着,铁链已经被锯了一半去。 叶浅脚步微动,想了想又按耐住体内的躁动。心疼的看着那秋千被虐待,却又不好发作,闷闷的咽下一口气往菡萱院走去。 等爷爷云游回来,一定置办一座大大华丽宅子,自己想种什么种什么,想在哪安秋千就在哪安,再也不用看人脸色。 见人走远,纪嬷嬷冷哼一声,目光不屑又鄙夷。 雨下的大,但好在王府内的装修构造不错,只要一路踏在青石板路上,鞋子丝毫不湿,水根本漫延不上来。 两侧是泥土,种满了花草,水小股小股的流动着,最终渗入土壤中。 鹿真见她一路低着头,以为她不高兴了,忙出声劝慰,“叶姑娘,你不用伤心,依照我对主子的了解,他知道此事后定会打造一个更好看的秋千出来给你玩。” 他竟有些后悔方才没有维护她的秋千,被纪嬷嬷一句话就打了回来。 想起那日叶姑娘刀子嘴豆腐心,说要告发他与小溪之事,却迟迟不见有动静,他便心生愧疚。 叶浅有些疲惫,没说话,一路沉默着回了院。随意洗漱一番倒头就睡,晚膳也忘了吃。 窗外电闪雷鸣,她将被子拉过头顶,隔绝嘈杂。 清晨,平静祥和的佑梨河上,地平线裂出一道缝隙,流淌出一片橘红的光,温暖艳丽。 一个小黑点自远处肉眼可见的速度逆光驶来,满载一船金辉。 平静的湖面荡起层层水浪,纯黑色的大船用了玄铁打造,外表凌厉泛着暗光。 船头一位竹青色缎袍的男子,负手而立,遥望着不远处座座高阁,以及那金碧辉煌的宫殿。 他气质清冷孤寂,薄唇紧抿,漆黑的眼瞳看不出一丝情绪。 “公子,披件衣服,清晨寒气重。”寸心抱着一件黑色广绫披风恭敬站在他身后,注视着他凌厉侧脸的眼眸中飞快闪过一丝贪恋。 男子眉眼如山,罔若未闻,依旧紧紧望着前方,默不作声。 整座船上寂静得只有乘风破浪的声音,显得有些萧条。 寸心低垂眼睫,蠕动了一下嘴皮,转身抱着披风进了船阁。 佑黎码头是祁国最大的一座码头,河内船只往来首尾相连,有的满载货物,有的停靠岸边。岸上人头攒动,摩肩接踵。 况且靠近定安街头,百姓来来往往,喧闹非凡,可谓是百家技艺向春送,千里贩商喧日昼,当真一副繁荣昌盛的景象。 大船渐渐放慢速度,准备靠岸。一道巨大的阴影投下在码头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大家伙儿快看看,莫非是我老眼昏花了,竟然觉得那船是铁制的?”一黝黑男子用力揉了揉眼睛,再次定睛看去。 男子声音洪亮,喊号惯了,这一声,码头边众百姓接往不远处看去。 “嘿哟,你没看错,那的确是玄铁所制,这得耗费多少银子啊!” “是啊,况且这船这么大,竟能如木船般漂浮水面而不沉,着实稀奇啊!” “倒是从未见过这种船只,样式也有些奇异,你们猜猜这到底是谁家的船只。” “外地客商的也有可能,这架势是举家搬迁么?” 众人议论纷纷,眼里不可置信与讶异,还有满脸的羡慕。这种铁制的船只稳固安全,不怕大鱼啃噬雨水腐朽,还抵得住暴风,不会轻易裂缝,这谁不眼馋。 大船稳稳当当停在岸边,船上放下来一块宽大的踏板,连接岸边。紧接着下来了十几个身强体壮的男子,合力搬运着一个巨大的黑布笼罩的玩意下船。 船板十分宽敞,如同斜坡马路,一群人浩浩荡荡从船上下来。 百姓们觉得稀奇,看的起劲,都忘了手下的动作,一个个翘首望着豪华大船。 街上闲散老头阿婆小伙儿也兴趣盎然的凑到河边来看。 大船上,或有小厮们牵下来好几匹马儿,或搬运着木箱器具,好不热闹。 萧柄负手面无表情的走下船来,墨发与衣袍交相飞舞,衬得整个人飒爽英姿。 底下又是一阵唏嘘,“这外地少爷生的可真俊俏啊,就是冷冷淡淡,有些不太近人。” “恐怕用不了不久,就会引起京城不小的骚动哦~” 布衣男子羡慕的看着他那张脸,又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干瘪瘪的脸庞,心想,要是自个有他半分俊美,也不至于三十多还没取着媳妇。 青卜所居住的宅院偏近城西郊外,人往稀少,清幽寂静,院内院外皆种了许许多多的青翠绿竹,萧柄很满意这种构局,这就像是为他量身打造的府邸一样。 富贵又俊俏的公子哥人人都感兴趣,饱饱眼福也好,更何况那铁制大船,更是引起不少噱头。 消息传得快,方才醒过来的叶浅也听见外面婆子丫头激动的讨论着什么外来客,俏公子。 叶浅隔着窗户静静听着,没忍住,噗嗤笑出来声。 他还真是够张扬的,把破风船都给开了来,着实出了一把风头啊。 她起身穿好鞋子,梳洗一番便急急忙忙的出门去了。 方才到门口,便遇见带兵晨练回来的祁玄渊。 他衣袖蜷在手肘处,额头冒着细汗,鬓角微湿,徒添了几分狂野之气。 “王爷早啊!”叶浅敷衍的打了个招呼就往外走。 祁玄渊笑意还没扯出来,她已经错身而过,顿时皱了皱眉头。 不远处,鹿真牵着一匹黑色俊马走来,恭敬俯身,“主子。” “这么一大早你们上哪去?”祁玄渊盯着她急匆匆的背影,不禁开口询问。 “叶姑娘旧识来了京城,她去探望探望。” “旧识?” “估摸着应该是今早在坊间传的沸沸扬扬的那位外来公子。”说着,鹿真牵着马往外走去。 祁玄渊紧抿着嘴角,眸光晦暗,眉宇间透露一丝不悦。 门外叶浅从鹿真手中接过缰绳,轻松翻身上马,夹紧马背绝尘而去。 “还不跟上去?”祁玄渊阴沉沉的盯着还杵在门口的男人,语气十分不善。 “我叶姑娘她说今日不要跟着,属下想着她见友人,跟着的确有些不便。” “嗯?”尾音上扬,暗含威胁。 “属下这就去。”说罢,鹿真识趣的拔腿飞奔追了上去,门外似掠过一阵风。 第五十四章 原来她是外人 宅院内清幽静雅,空气中弥漫着竹叶的清香,十分好闻。 萧柄静坐在大厅,骨节分明的食指敲击着桌面,眉宇间隐有不耐。 “萧大哥喝茶。”青卜笑意盈盈地端着一壶热腾腾的雪莲茶而来。 身后婢女将从后厨端来的各类点心小吃整齐摆放在桌面,而后俯身退了出去。 “还没来?”语气透露着他此时的些许烦闷。 “少主一般起的较晚,除非有要事”意识到这句话有些不妥,她又吞了回去。 “萧大哥觉得无聊,不然看看少主为你准备的礼物,就放在府内呢。”说着,回头看向一旁婢女,温声道,“蓝荷,快带人去将我房内那个木箱给抬出来。” 青卜抬手缓缓倒着清香的茶水,给他递了过去,有些羞涩的笑了笑,“这雪莲茶是青卜亲手泡制,十分爽口沁脾。” 男子面无表情的接了过来抿了一小口,眉眼淡淡,不予评价。 见他兴趣缺缺,青卜也就不再做声,两人一时无言。 “寸心姐姐,你也尝尝。”她站起身也给坐在右侧下座的青衣女子倒了一杯。 寸心淡淡冲她笑了笑,双手接了过来。 下人们动作迅速,没一会儿的功夫就抬进来一大木箱,摆放在厅中央。 萧柄站起身来,摸着那半人高的木箱,眼眸中噙了一抹笑意。 “萧大哥不打开看看么?”青卜也起身,站在他旁边看着那木箱,笑道“少主雕的可好看了,栩栩如生呢。” 闻言,萧柄皱了皱眉头,“你见过了?” “是是啊。”不知为何,自己竟察觉到他有丝不愉快。 “她怎么能将送我之物先给外人瞧了?” 青卜愣了愣,霎时面颊闪过窘态,原来他是这个意思,不满自己先行看了少主送他的礼物。 她眸光黯淡下来,晶亮熠熠的双瞳仿佛失去光彩,低头咬着唇瓣,她是个外人,在他眼里她是个外人 抿了抿略微发白的唇瓣,她小声嗫嚅着,“其实也没看清,但少主手艺高超,青卜一猜便知是极为不错的。” 萧柄神情淡漠,只来回摩擦着木箱顶部,却不舍得拆开,他要他的浅浅亲自拆来送给他。 大厅侧座上的寸心眸色复杂,她其实心里跟明镜似的,将公子的感情看的比谁还清楚,她与青卜二人都是终不会得到任何结果的两只飞蛾罢了。 即便她内心清楚,可日日守着公子,她灼热的心还是止不住的为他跳动,哪怕得他一句暖言,她心里就跟吃了蜜似的甜。 但她与青卜不一样,她能明目张胆的喜欢着公子,自己却不行,一旦被公子知道自己对他存了这种心思,恐怕这辈子都见不着他了。 说他绝情,他能将他的小师妹叶浅宠的像个公主,说他柔情,他却能毫不手软的将伺候他长大的奶妈一刀斩杀。 大厅内气氛一时有些压抑,所幸僵局维持不久。 屋外传来踏踏踏的马蹄声,随即是一阵银铃般清脆的大笑声,豪迈不羁。 萧柄冷淡的面庞总算露出一抹笑意,转头往门外看去。 “师兄!”叶浅笑着喊道,张开双手疾步冲他怀里扑去。 男子一把将她抱了个满怀,摸着她软腻的发丝,声音温柔宠溺,“浅浅。” 低沉暗哑的音嗓好听至极,像挠在人心尖尖上的轻柔羽毛,使得黯然站着的两人心痒难耐。 他双臂收的紧,似是要将她揉进骨子里,十分用力贪婪。 叶浅感觉自己快窒息,拍打着男子的精瘦的后背,“师兄,你快勒死我了。” 萧柄眸中闪过一丝慌乱,松手按着她肩膀查看,“没事。” 她装模作样的捂着胸口,面色痛苦,“差点西去。” “胡说什么!”他伸手不悦的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青卜眉眼也带着笑意,衷心为两人的重逢感到高兴。寸心目光黯淡的别过头去,两人亲昵的动作刺的她内心生生的疼。 叶浅摸了摸被他弹过的地方,一点儿也不痛,挠痒似的。 她余光瞥见放在屋内中央的大木箱,得意的笑了笑,“师兄过来看看我手艺有没有长进。” 说着往屋内走去,伸手将木箱轻松搬到厅外空地,“这东西放在阳光下看才是最好的。” 三人都围了过去,目不转睛的盯着叶浅将木箱自顶上打开,四块木头朝着四面倒下。 木箱中间赫然出现泛着绿幽晶光的一大片竹林,连竹叶的每一条细小纹路都雕刻的紧致无比。其中一颗竹树上立着一只通体发黑的大雁,黑色上羽毛在柔和日光的照射下显得栩栩如生,似乎一片片随风摆动。 纵使看过一遍的青卜此时也倒吸一口凉气,在暗处看,与在光线下看还是不同的,光线照射在竹林的每一处角落,完美呈现出这座玉石的每一处细致与用心。 萧柄也面带惊艳的俯下身,珍惜的抚摸着那座竹林,手指停在那只大雁身上,“这是阿乌?” 他这话细细品来似乎有种质疑她手艺的意味。 叶浅直着身子环臂,有些不高兴了,“难道刻的不像?” “像,太像了。”男子来回摩擦着那一块黑色,简直爱不释手。 寸心也暗自震惊,对于阿乌,除了公子,自己对它就是最熟悉的人的,这只大雁连那尖喙那黑眼珠子都别无二致,这到底是怎样的高超技艺,怎么样的鬼斧神工。 “那师兄喜欢吗?”叶浅明知故问,挑着眉十分张扬。 她眼睛清澈干净,盯着他的目光隐隐透露着一丝期待。 “很好看,师兄很喜欢这个礼物。”萧柄毫不掩饰对她的夸奖,双眸静静的凝视着她,冰冷的眼底因她变得柔和醉腻,整个眼里只容得下她一人。 “既然喜欢,那我的东西呢,装好了吗?这回可带来了?” 叶浅露出激动的表情,往四周搜寻一番。 萧柄笑着牵过她的柔软的小手,“来。” 两人直穿厅堂,往后院走去,大大的空庭中央放着一个巨大的黑布笼罩的物什,但这架势,一眼望去就知道不会是俗物。 叶浅挣脱他的手,尖叫着往中央跑去,蹦蹦跳跳如同一个小精灵。 男子紧了紧空荡荡的手,渴望保留着那一丝柔软余温。 第五十五章 古老汽车 叶浅右手一扬掀开黑布,面前的巨物登时出现在眼前,令她猛的一惊。 她顿时有些笨拙的,呐呐道,“师兄你真的将它给装好了。” 十多年了,足足装了十多年,终于又见到了它原本的模样,她不禁感慨万千。 这车子跟她画给萧柄的样图当真一模一样,还原的也毫无差别。 青卜与寸心两人一脸迷惑,全然不知那大铁块是何物。只觉得造型奇特,从未见过,看着倒像是个什么很厉害的机关武器。 叶浅上前一步,俯身摸着那鼓鼓的轮胎,突然有种跃跃欲试的感觉,回头喊道,“师兄,钥匙呢。” 萧柄朝寸心伸手,接过来一个小锦盒,拿出一铜铁钥匙递了过去。 只见她轻车熟路的打开车门,弯腰坐了进去,将钥匙一插,车子立马轰隆隆起来。 “师兄你们快上来,我带你们去兜兜风。”她激动得双颊绯红,眼冒晶光,闪闪发亮。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萧柄皱着眉头,眼中疑惑。 听见那巨大的奇怪声音,三人都吓了一大跳,以为她启动了什么机关。 饶是萧柄,也并不知道与他打了十几年交道的巨铁到底是什么东西。 从记事起,叶浅就经常带着他去后山密洞看这原本是一堆废铁的东西,上面还长满了青苔。 他记得每次他的小师妹见着这东西就跟丢了魂似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神情永远都是呆滞的,似乎透过那堆废铁看到了其他的东西,既专注又木讷。 她每年都央求自己好好跟着大师傅学习机关玄术,将来好帮她复原这玩意儿,他笑着点头应好。 “汽车啊,不是都跟你说过很多遍了?你们快上来啊!”她高兴的跟个孩子,想着与大家一起分享这喜悦。 “汽车?我只听说过马车牛车,这麒车倒是第一次见。”青卜满脸迷惑,不过这麒车按理说该有麒麟啊。 她再次焦急的招手,“快上来啊,再不上来我可自己走了。”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试一试这车子到底还能不能用。 萧柄无奈的笑了笑,钻进了副驾驶,他无条件无理由相信她,就像他当初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却依旧苦心捣鼓了十来年。 叶浅笑的眉眼弯弯,咧着嘴笑,皓齿整齐白洁。 “坐好了!” 话音刚落,车子猛的向前驱动,没有安全带,四人皆往后背重重一撞。 好在很快平稳下来,车子正常行驶,从后院开了出去,一路到了附近的宽阔郊外大道。 “哇!少主,这麒车比可比什么牛车马车快多了啊。”青卜欣喜的看着窗外飞快远去的景致,赞叹道。 “那当然!”叶浅愉悦的笑了笑。 萧柄撑着窗沿,侧头一瞬不瞬的盯着身旁的人双手搭在圆环上,时不时将其转动两下,她视线紧紧盯着前方,目光专注有神。 他觉得自己简直魔怔了,不管她做什么,自己都觉得赏心悦目,简直不舍得挪开视线半分。 车子停在了附近一座山上,四人下了车,眺望着远处重岩叠嶂的翠绿景致,享受的山风拂面的轻柔。 叶浅闭上了双眼,张开怀抱,沐浴在暖洋洋的和煦日光下,嫣红水润的嘴角勾勒出优美的弧度。 “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师兄,谢谢你。”她转头看向身旁的男人,清亮透澈的眼眸蕴含着迷人的光泽。 萧柄轻轻划动喉咙,瞳孔一片漆黑,她不知道这样的模样有多吸引人。 “浅浅喜欢就好。”他淡淡一笑,眼底无尽的醉人柔情。 四人在山上坐了很久,聊这些年大大小小的经历,开心与不开心,欢声笑语不断,大多时候是叶浅在说,他们三人静静的听。 日头开始烈起来,有些刺眼,空气中也滚着些许热浪,又夹杂一丝凉风,夏末秋初的天气就是这么的矛盾。 叶浅站起身来,拍了拍裙踞上的碎草屑灰尘,“走,我们去品香楼吃饭,今日我做东!” “好呀好呀,我要吃招牌黄金烤鸭!”青卜不禁雀跃的鼓起掌来。 叶浅揉了揉她的发丝,觉得好笑,低声说道,“你注意些形象行不行,师兄一看就喜欢温柔端庄的女子,你看你一笑眼睛都眯没了。” 其实青卜眼睛生的很大,但不知为何每次一笑,又大又圆的灯笼眼会眯成一道缝,不过也可爱的紧。 青卜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红着脸颊悄悄的往后瞄了眼挺拔俊逸的男子,脸上的羞意藏都藏不住。 四人心思各异的上了车,叶浅驱车毫不顾忌的一直开到了定安街,一路开过引发百姓们炸锅似的躁动。 什么是低调她可不知道,想张扬了便张扬,一切全凭心情。他们爱说便让他们说去,她不在乎外人的看法,反正也不掉块肉。 “那是什么东西,还在动?” “好像是一块巨铁,底下那四个滚动的是轮子。”胖胖的屠夫也停下手中剁肉的动作,呆愣愣的抓着刀一路看着车子驶过。 “是轮子没错,不过什么材料制的,怎的从来没见过?” “怎么今日稀奇古怪的东西这么多,先是铁船,再是铁车,真是饱了眼福啊。” “这会不会也是今早那个外地公子的东西?” “我看没差,八成就是他的,只是不知这人到底什么身份,又为何来京城?” “还用猜,这不是明显能看见嘛。” “” 是啊,透过前面的水晶窗,还是可以看清坐在副驾座上的是早上那名外地男子,他身旁赶车的侍女竟然也生的天姿国色,果然贵家大族就是不一样啊。 众人议论纷纷,街上人流熙熙攘攘,好事的百姓们一路追着车子来到了品香楼。 个个翘首以盼,八卦之心按捺不住,争先恐后的想看看车内人到底是谁。 整个定安街除了正中央留下的那一块仅容一车通过的道路外,到处都挤满了人,男女老少皆兴致勃勃。 人太多,叶浅放慢了速度,基本上是半离合行走状态。一些胆大的男子还一路擦着车子边缘走,与车子同步前行,个别还边走边扒拉着车窗看向车内的情景。 第五十六章 师兄魅力四射 车子在品香楼大门稳稳停下,四人艰难的将门推开,百姓们自动让出一条道。 店小二也一早就站在门口看热闹,见人停在自家店门口,连忙甩着帕子出来迎接。 叶浅吩咐了一声,另外扔了四锭银子给其余小二,“帮我收着车子,可别出了什么闪失。” 品香楼是百年老店,自然注重服务,帮店里客人管理贴身之物是他们的分内之则。 虽然这物件大了些,但人家客人另外出了银子,他们自然是不亦乐乎。 “是是是!”四名店小二分别站在车子四个方向,将车子与好奇的百姓们隔离开来。 一些千金小姐们,互相推推搡搡的,捂着帕子偷笑,羞怯的盯着那俊美男子,跟着他们四人进了品香楼。 店内忽然涌进来一大群客人,掌柜乐的不行,咧开嘴笑的欢快,急忙大声叮嘱着小二们细心招待着。 除了逢年过节,品香楼还是第一次宾客爆满,倒是有点让他受宠若惊。 店内热闹非凡,叶浅一行人上了二楼隔间,关上门后,耳根子才清净会儿。 “师兄想吃些什么?”叶浅落座在寸心身旁,拿起桌面的菜单木牌看着上面的菜式。 青卜笑着坐在了萧柄身旁,感激的朝对面的叶浅眨了眨眼睛。 “莫非浅浅忘了师兄的爱好?”萧柄食指漫不经心地敲击着桌面。 “行,我知道了。”他的喜好同自己的喜好是一样的,从小自己爱吃什么,他必定也爱吃。 “寸心爱吃些什么?”叶浅侧头询问身旁。 寸心似乎楞了楞,不经意瞥了眼对面男子,含糊不清的开口,“我公子吃什么我便吃什么。” 叶浅飞快捕捉到她那一丝细微的表情,心中顿时了然。 “行。”她将木板递给了青卜,对着她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你追夫路途有些艰难啊,师兄身边最亲近的侍女都觊觎着他,你可得努把力。 青卜接过菜板,茫然的看了看她那奇怪的眼神,有些不知所云,索性低头点起菜来。 “我要这个,这个,这个,这个”她素白的小手在菜板上不停搓搓点点起来,“还有这个,这个,这个,这个。” 那小二飞快画着勾,有些手忙脚乱,“好勒,请问客官需要酒水吗?” “就来一坛梨花白和一坛竹叶青酒。” “好勒,客官稍坐。”说着,他火急火燎的冲下楼。 今日客人着实有些多,并且是突发情况,店内人手不够,一人起码得管好几桌,简直忙的不可开交。 外边走廊嘈杂的脚步声可以听出来,今日的热闹。以及对面酒楼正对这一包厢的窗户,许多姑娘挤在窗户,对着这边瞧。 叶浅转头透过打开的窗户望向对面,朝那些姑娘招了招手,不禁打趣,“师兄,你魅力四射啊,这么多姑娘为你倾心呢。” 萧柄侧头望向窗外,表情淡淡。 女子们见他转头看向这边,霎时间个个尖叫起来,捂着脸不敢再看他。 “啧啧啧,还都害羞了,师兄你方才是不是对她们抛媚眼了?”叶浅揶揄的打笑他。 “”萧柄面无表情的收回视线。 寸心见那一群莺莺燕燕直勾勾盯着他家公子看,恨不得将她们眼珠给挖下来,抬手哐当一声将窗户给合上。 这一番动作瞬间引发窗外众女子一片抱怨不满,但个个却还是不肯走,抱着一丝窗户还会打开的期待。 公子在她心底是连触碰都不敢的人,怎能容其他女人观赏亵渎,她万万忍受不了。 萧柄抬眸看了她一眼,似是询问,她慌忙低下头解释,“属下看外面太吵,怕打扰公子用膳,所以将窗户关上。” 叶浅挑了挑眉,沉默不语。 青卜按着怦怦跳的胸脯,她正好也是坐在窗边,刚刚那窗户突然关上着实将她吓了一大跳。 小二很快将酒水送了上来,“客官先喝着,饭菜后厨在加紧做呢。” “无妨。”叶浅挥手示意他出去,正欲抓酒坛,却被温热干燥的一只大手给按住。 她抬头视线撞入那带丝无奈的眼瞳,只见男子薄唇轻启,“你忘了自己是一杯倒?” 青卜没忍住,毫不留情的嘲笑起她来,“少主,你还是,别喝了,我至今还记得你第一次沾酒时,在泥塘里面打滚,死活不肯出来,哈哈哈” “青卜,说话注意点,我什么时候在泥塘打滚了,我酒品有那么差么。”叶浅不高兴了,不管青卜在她耳边说多少遍这件往事,总之她是不会承认的。 萧柄嘴角微弯,眼中也噙了笑意,“原来对着大黄狗唱山歌已经算是轻了的,嗯?” “师兄!你怎么和她一块欺负我了,好啊,这还没进一家门就一个鼻孔出气了。” “青卜可不敢嘲笑少主,只不过实话实说罢了。”青卜又笑,眼睛已然眯成一道缝,透露出点点闪烁的星光。 “好啊,好啊!”叶浅气鼓鼓的,顿时觉得自己孤立无援,环臂靠在椅背,不再看他们。 萧柄嘴角笑意适时一收,伸手敲了敲青卜面前的那块桌面,眼神轻飘飘瞥过去。 察觉到他的不悦,青卜嘴角还咧着,笑声却骤然收住,呆呆的保持着那个动作。 那模样着实好笑的紧。 寸心眼中一片凄凉,公子对叶姑娘实在维护,哪怕她一点不高兴的情绪表露出来,他都心疼的不得了,要说这世上自己最羡慕的人,那无非是叶浅了。 小二陆陆续续将各色菜式上齐,四人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 萧柄耐心的剥着一只只大螃蟹,蟹肉自然尽数落入叶浅的腹中。 她碗里菜堆如山,实在有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觉。 到最后她实在有些不好意思,摆了摆手,“师兄不用给我剥了。” 青卜莫名察觉自己的一丝醋意,但随即被自己按压下去。她是少主,与萧大哥从小也是一块长大,亲热如兄妹倒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自己这小脑瓜到底在想什么呢。 她用力甩了甩头,捏紧筷子大快朵颐起来,填满了胃,心就不会乱想了。 此时,品香楼底下,一群人浩浩荡荡朝着越野车停放的地方而去,似乎带着某种目的。 第五十七章 浅浅别伤了手 曹志澈领着一群人,得意地朝着品香楼走来,方才叶浅驾着这铁疙瘩张扬的不行。 他立马回府叫了十几个家丁,抄了家伙来将这玩意给砸了,好出出那日在斗山的屈辱。 “上!”曹志澈朝身后仆从挥手,十几个人立马上前将四位守在车边到小二给按压在地上。 场面一时有些混乱,观看的众人有心维护这辆奇奇怪怪的铁车,却又不敢得罪来人。 谁不知道这是丞相府那位嚣张跋扈,欺压百姓的曹草包,整日里不学无术,满街逍遥。 受压百姓敢怒不敢言,毕竟人家身份尊贵,再者他打人却又不会将人打得重伤甚至死亡。衙门更不会多管,这种拿钱就能压下去的小事,谁会得罪上级冒这个险。 曹志澈好奇的围着车子转圈,伸手摸着这铁疙瘩,心里却又有些担忧会不会有什么机关陷阱。 “这到底什么玩意,怎么从未见过,真稀奇。”他忽然间有种想占为己有的心思。 大厅内已经有小二看见这情形,慌乱跑上楼去隔间提醒。 “不过这么大的一块铁疙瘩该怎么搬走呢?”曹志澈摸着下巴沉思,在他眼里这东西俨然已经是他的所属物。 小二急匆匆闯进屋内说了楼下之事后,叶浅神色紧张起来,似一道风自屋内闪过,眨眼功夫,人已经站在楼下。 叶浅危险的眯着双眸,紧盯着那个仔细打量她越野车的男子,大喝一声,“曹志澈!” 男子猛的受惊吓,略显紧张的回头看向她,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他看了看她就一人,而自己身边立着十几个侍从,忽地底气上来了,“干嘛,叫本公子作甚!” “你在做什么?”叶浅走近了些,面色十分不善,“你最好立马消失,否则怕你今日得爬着回府。” “你”曹志澈结巴起来,这野丫头的本事她见识过,心里还有有阴影,“本公子警告你别再靠近啊我可是有侍从保护,你再过来我就不客气了。”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走不走?”她眉宇间透露出不耐烦,双手互握拳头活动筋骨。 曹志澈后退一步,这么多人看着,他街头霸王的名号自然不能丢了,扬起头颅鼓足了勇气,“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我就动手了。” 说着他手一挥,身后侍从一窝蜂涌向叶浅。 忽地凭空出现一阵力道将十几个举棒的汉子击倒在地,一个个哎哟诶哟的捂着胸口。 围观百姓也被这力道波及,不禁后退一两步,曹志澈躲在车后探出一个脑袋看去。 只见一竹青衣袍的男子从楼内缓缓走出,他面若寒霜,透着一股杀伐之气。 “师兄。”叶浅回头发现他也下楼来,并且先她一步出手将人击退。 “没事。”萧柄从上到下打量着她,哪怕她裙角破了一毫,他都得杀了这群人。 “他们伤不了我。”叶浅淡淡摇头,朝车后的曹志澈走去。 “你你你别过来,叶浅,我们好歹是学友,你不至于这么不近人情,我方才方才是跟你闹着玩的,我,啊!” 叶浅笑着拎着他的前衣襟一把将他甩在了树杈上,曹志澈衣袍恰好勾住了树枝,整个人吊在上面好不狼狈。 偏生他还不敢用力挣扎,若是树枝断裂,这摔下来脸砸地,他这貌若潘安脸蛋还要不要了。 围观的百姓毫不顾忌的大笑起来,可真是出气,这霸王总算遇到能整治他的人了。 曹志澈气愤愤的怒视着底下还躺在地上嗷嗷叫的侍从,“蠢货,还愣着干嘛,快救本公子下去!” 几个侍从刚从地上站起身来,又瞬间被同样的一阵力道拍在地上,再次伤害,众汉子都有些支撑不住。 萧柄淡淡收回手,如同看蝼蚁般看向那些人。 街旁直勾勾盯着他看的女子尖叫声不断,一黄衣女子忍不住晕了过去,“太俊了。” “长得俊俏,家底殷实,武艺高强,这种男人简直是极品啊!” “我程美衣决定今生非他不嫁!” “我张黎黎发誓此生一定要嫁给这位公子!” “” 叶浅笑着走到树下,仰头看着他,“怎么样,还玩不玩。” “叶姑奶奶,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不不不,没有下次了,以后大街上遇见您了我绕道走行不行,你大人大量放过我这回。”曹志澈双手合十乞求。 “这会儿知道错,晚了。”叶浅从不远处拱桥旁的柳树下随意折了跟粗大的柳条。 她甩动这手中的‘鞭子’,笑眯眯的朝曹志澈走过去,站在底下,“本姑奶奶今天就陪你好好玩玩,让你长长脑子,谁是不能得罪的!” 说着,她扬起手中的柳条,用力抽了下去。 “啊啊啊嗷~”树上男子开始接连不断的鬼哭狼嚎起来。 萧柄面无表情的的走近,抓着叶浅的小手去拿她手中的柳条,“浅浅别抽疼了手,师兄来替你教训他。” 叶浅立马缩回手,扯出一抹尬笑,“算了,今日天高气爽,就饶他一命。” 让萧柄下手那还了得?不出三下,曹志澈准没命,他这种行为小惩大诫就行,何况她没想闹出人命。 “谢谢姑奶奶!谢谢姑奶奶!”曹志澈忙谄媚的唤着。众人哈哈大笑嘲讽他也管不着了,现下最重要的自然是自己小命。 众侍从见叶浅松口,连忙搀扶着从地上爬起来,一路瞟着她身旁的男子。其中一人颤颤巍巍爬上树将曹志澈衣袍轻轻取下,底下几个侍从围成一圈伸出手接人。 竹园外。 鹿真抱着剑靠在墙边,聚精会神的盯着门口。 忽地一阵轰隆隆的声音出现,他转头往那看去,顿时满脸惊讶,“叶姑娘?” 她是什么时候出的门?亏得自己还一直守在门外等了一上午也没见人出来。 叶浅将车停在门口下车,皱了皱眉,“不是说了不用跟着,你来做什么?” 鹿真好奇的围着那越野车转,“叶姑娘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还能动?” “你是谁,与你何干?”萧柄也下车来,一脸敌意的盯着他。 第五十八章 考虑本王终身大事 看他那架势似乎是要将鹿真打一顿,叶浅连忙打圆场,“这是王府派给我的贴身侍卫鹿真,保护我安全的。” “男女有别,改日我送你一个武艺高强的女卫。”萧柄说着话,不善的目光却是一直在鹿真身上打量。 “不,不用了,出门太多人跟着我嫌麻烦。” “那就暗中跟随。”也好监督着这叫鹿真的男子是否对他家浅浅有歪心思。 叶浅叹了口气,颇为无奈,“行。” “师兄那我就先回去了。”她顿了顿,补充道,“与青卜好好相处,多照顾着她些。” “少主~”青卜有些羞涩的跺跺脚,这话怎么能这么明着说说出来呢。 “哈哈哈”叶浅大笑着上车,冲底下男子喊道,“鹿真,上来啊。” “这这怎么打开啊,这”说着他挥起剑欲砍下来。 “住手!”叶浅急忙从内侧将门打开,愤愤嘟囔着,“砍坏了你可赔不起,不想娶小溪了?” “我”鹿真挠了挠头坐进车内,这跟取小溪有什么关系? 车子很快发动离开,留下一小缕灰色的尾气。 萧柄神情复杂的望着那辆车子渐渐远去。 鉴于方才大街上引起剧裂骚动,导致车子龟速前行,叶浅特意挑了人流稀少的道路行驶。 但后视镜追逐的百姓倒还是越来越多,她猛的踩了一脚油门,甩开后面那群无所事事的人。 鹿真在车内动来动去,左看看右摸摸,跟个好奇宝宝似的,精力充沛。 “你屁股长疮了?”叶浅将方向盘转个圈拐进右侧道路。 鹿真耳尖红了红,这叶姑娘怎么说话这么粗鲁,一点都不像他温柔婉雅的小溪。 叶浅直接将车子越过后门门槛,冲进府内,将车停靠在后庭凉棚底下。 午后的凉风吹来,令人浑身舒爽,叶浅大摇大摆的走回菡萱院。 不远处,纪嬷嬷站在阁楼上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大块黑色铁疙瘩,眼中闪过一丝异光。 叶浅躺在木塌上翻动着手中话本子,乐得咯咯直笑。 习怀端进来冰镇的葡萄,摆放在桌几上,一颗颗深紫色的葡萄晶莹剔透,泛着水润的光泽。 她坐在榻边,拿出了一件鞋底,低头认真的纳着。 自窗户望进去,一躺一坐的两人,温婉与豪迈竟融合在一起,形成丝毫不违和的一副秋初画卷。 天色渐渐昏暗,屋内中央也点燃起了灯笼。 叶浅揉了揉眼睛,撑着身子坐起来,“王爷回来了吗?” “这个时辰应该是回来了,奴婢派人去问问?” “不用了,我自己去看看。”她穿上鞋子,对着铜镜理了理微乱的发丝。 “奴婢陪姑娘去。”习怀也放下手中鞋底,站起身来拿着一个大灯笼。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明嵩院,看见那昼日不歇的巡逻守卫,叶浅不禁咂舌,这还真是戒备森严啊。 屋内只燃着两盏灯,略显昏暗,只有书桌旁稍亮些。 紫袍男子端坐在桌面,全神贯注的看着一幅画,无比认真。 叶浅轻手轻脚的靠近,他竟丝毫无察觉,“王爷在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说着,她俯下身伸长脖子往画卷上看去。 祁玄渊一震,猛的将画卷往怀里一收,面色有些僵硬。 一晃而过的画卷只看了个模糊的大概,叶浅了然的笑了笑,“王爷这么自恋呢,看自己的画像能看的这么津津有味。” 不过那画卷竟是越想越觉得熟悉,却又记不清在哪见过。 “进屋怎么也不出声?”祁玄渊不太自然的收好画卷,看向窗外,横了一眼站立的鹿严。 叶浅摸着下巴回想,怎么越想越觉得像她的手笔,忽地脑中灵光闪过,自己的确为他画过一副画像,不过那日自己不是扔了?莫非被他偷偷捡了回来? 她在书桌对面坐下,就这么意味深长的盯着他,也不言语。 祁玄渊面上镇定自若,轻咳一声,“可用了晚膳?” 对上那双盯着自己一动不动的双眸,他淡淡的瞥开视线,也不等她回应,朝门外喊道,“来人,传膳!” 叶浅收回视线,走向饭桌,翘着二郎腿坐在那等着饭菜,她的确是来蹭饭的。 一个人吃饭总没劲,习怀又从不用陪她一块吃,每次在菡萱院吃饭总是一种压抑的气氛。 下人们手脚麻利的将热腾腾的饭菜端上来,一桌的山珍海味,看的叶浅直咽口水。 晌午被曹志澈那一打搅,自己都没怎么吃好,现在肚子已是空空荡荡。 祁玄渊也坐了过来,捏着筷着却不动手,只定定看着她。 叶浅以为他习惯了有人布菜,便自作主张的夹了几块豆腐给他,“王爷吃啊。” “你今日来找本王就是来用膳的?”他用筷子捻了一小块豆腐放进嘴里,细细品味着,似乎感觉今日的豆腐竟格外滑腻香甜。 叶浅点点头,又摇摇头,“是来吃饭的没错,但还有件事要与王爷说说。” “可是秋千一事,本王已命京城最好的木匠为你重新打造一座。”这事鹿真早已与他说了。 “不,不是这事儿。”秋千的事不说她倒还忘了,她停下手中动作,喝了杯茶清口,“是鹿真的终身大事。” “哦?”祁玄渊微微挑眉,眼中露出兴味。 “鹿真看上一姑娘,我也帮忙询问过了,那姑娘人老实善良,确实为良配,两人又情投意合,王爷何不成全一桩美事?” 男子蓦然笑出声来,好笑的看着她,“你怎么想着当红娘去了?” “我替你考虑你属下的终身大事不是为你分忧嘛,王爷不乐意?” “本王有什么不乐意的,只要鹿真愿意,本王改明就给他们赐婚。” “那就好。”叶浅满意的点点头,总算解决一桩心事,继续埋头吃了起来。 祁玄渊顿了顿,收敛笑意,认真凝着面前的女子,声音微哑,“你如此为鹿真着想,何不也考虑考虑本王的婚姻大事?” “咳咳咳”叶浅膛睁双目,似乎有些不可置信,“王爷你说什么?” 第五十九章 本王缺你 祁玄渊放下银着,微微俯身凑近了些,神色认真,“我说——你也为本王考虑考虑终身大事。” 他特意拖长了音,带着一种强调的意味。 炉内香烟缭绕,他俊美的脸庞显得有些不真实,声音也连带着轻飘飘的。 叶浅呆愣愣的看着他,一时无措,脑中思绪飞转。 半晌,她缓缓开口,“王爷是缺女人了?” 祁玄渊只是一瞬不瞬的盯着她,不置可否,就缺像你这样的女子 “行,我知道了,王爷等我好消息。”叶浅无谓的摆了摆手,一副好兄弟的样子。 祁玄渊淡淡笑了笑,慢条斯理的夹着碗里有些凉意的豆腐吃了起来。 一桌的好菜被叶浅风卷云残般吃了个干净,菜渣残骸在碗边堆积如小山。 “倒真挺能吃的。”他慵懒的支着下巴,兴趣盎然的看着对面的人儿。 她吃饭总会让人有种不由自主也多吃些的魅力,吃相粗鲁却又不难看。 “不能浪费啊,我这不是在帮王爷勤俭持家么。”叶浅将最后一根青菜嗦进嘴里,含糊开口。 “无妨,本王养的起。”男子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愉悦。 她没听清,也没打算回应。仔细想来他好像说的是,午饭,本王也爱吃。 吃饱喝足准备溜人,她刚站起身来,便被身旁男子唤住,“可会下棋?” 叶浅顿时有些跃跃欲试,“会一点。” 说来也是好久没人陪她好好下一盘棋了,九音门的人除了萧柄,大多都不爱与她下棋,至于原因,可能是她下棋总不按套路出牌,打得人措手不及。 “那陪本王下盘棋。”他起身往紫檀木塌走去,撩袍坐下对她招了招手。 “乐意至极。” 木塌上,两人对向而坐,炉内香烟缕缕,缭绕在盘腿而坐的两人身旁,宛若仙境。 室内静悄悄的,只听见两人的呼吸声,已经偶尔的棋子敲击棋盘的声响。 祁玄渊手执白子,皱着眉头迟迟不下,犹犹豫豫的摇摆不定。 棋面上黑子已成围攻之势将白子团团包围,他怎么下都不对,似乎胜负已然见分晓。 他不禁抬头问道,“你这是什么下法,竟这么奇怪。” 从第一颗棋开始,便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一般人下第一颗棋子都爱从棋盘正中间出发往四周扩散,而她不同,开局四颗棋子皆落在了棋盘的四个角落。 这似乎是从第一颗棋子开始就是早有预谋,一步步紧逼,将中间的白子慢慢拿下。 “着实是高。”他不禁由衷赞叹。 叶浅却噗嗤一笑,弯弯的眼眸像只狐狸,“这其实就是掩人耳目的小把戏罢了,准确来说我这种下法是难等大雅之堂,算不得数。要是与师兄对弈,从一开始我便得输。” “你师兄?”祁玄渊敏感的捉住这个词。 “是啊,小时候与师兄对弈从未赢过,便想了这么个歪门邪道,倒是出了不少风头,但没几天便被他给破了。” 说起萧柄,喊他是变态也不为过,对胜负看的极其重要,不惜连续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也要破了她这棋局,简直到了一种魔怔的境界。 看得青卜可心疼了,来求自己告诉她解法,自己当然也答应了,将解棋步骤抄于纸上。 但青卜前脚刚出门,萧柄便满嘴胡渣,发丝杂乱,兴冲冲的大步走进来,带着一丝得意,“浅浅,你那棋局原来就是个忽悠人的小把戏,你师兄我不费吹灰之力便给它解了。” 她记得当时自己给他竖了个大拇指,“师兄真厉害!” 这么认真对待她棋法的,解开后发现是小儿科的把戏时不会生气的除了萧柄,九音门也再找不出有他人了,自己当然得对他鼓励一番。 说来也奇怪,对他人的挑衅毫不在乎的九音门大师兄,唯独与她一块的时候玩耍时,不管大事小事,他的胜负欲格外的强烈,甚至有种不死不罢休的态度。 “今日你去见的那人便是你师兄?”祁玄渊不由自主的捏紧了些手中难以落脚的棋子。 常听人说,同门师兄妹之间最容易产生感情,爱发些什么海枯石烂,至死方休的爱情誓言。 叶浅会不会对他那青梅竹马的师兄也 “是啊,也有些年头未见了。” “你对你师兄究竟是怎样一种”他忍不住出言试探,却被硬生生打断。 叶浅喝了一杯茶后见他还是没下子,开始不耐的催促,“王爷倒是下啊。” 闻言,祁玄渊收敛心神,看了看棋盘,随意落下一子,反正这也已是死局。 忽地,他眸光一顿,在白子离棋面分厘之际,动作停了下来,棋子随着他修长灵活的手指拐了个弯,落在了棋角一处不起眼的地方。 纵观全局,这个不起眼的地方似乎莫名的起了至关重要的一步,隐隐有扭转乾坤的趋势。 “你”叶浅不可置信的看着那颗阻碍她下一颗棋子落下的白棋,满脸讶异的抬头凝着对面男子,“你这是破了?” 就这么轻松,这么迅速?她眼中怀疑祁玄渊以前是不是见她这种下法,否则怎么会突然间破了全局。 祁玄渊漫不经心地勾唇一笑,嗓音都带着轻浅的笑意,“巧合罢了。” 叶浅颓然的将手中没来得及落下的棋子放回瓷罐中,“你赢了。” 她也没了下棋的兴致,甚至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脑海中开始琢磨着新的招数。 她不悦的跳下木塌,垂着双臂走出门去,身后男子愉悦的笑出声来,冲她背影说着,“下回叫你师兄与本王对弈一番。” 叶浅垂头丧气,一言不发的出了门,神色不振。 一旁树下与鹿严攀谈的习怀提着手中的琉璃灯迎上前去,见她一脸颓废样,不禁出口关切,“姑娘这是怎么了,王爷欺负你了?” 习怀皱了皱眉头,回望了一眼身后的明嵩院,“王爷还真不善解人意,不懂怜香惜玉。” 她不禁为王爷的婚事感到烦忧,这得什么时候才能与叶姑娘终成眷属啊。 秋日来临,蝉鸣不再,夜风夹带着些许凉意,树叶沙沙作响,彰显着一种萧条的气氛。 一盏流光溢彩的琉璃灯照亮着前行两人。 第六十章 搬离王府 次日。 一大早鹿真就焦急的站在院内屋檐下,不时望向紧闭的房门。 “叶姑娘还没起么?”他不安的开始踱步。 “按以往来算,还得有一刻钟才醒。”习怀端正站在门口守着,“到底出了什么事?” “就是算了,跟你说了你也不明白。” 天空开始飘着的蒙蒙细雨,细细密密洒在脸上如轻柔羽毛抚面。 秋意渐浓,微风细雨带来一丝寒意。 叶浅不禁打了个寒颤,缩了缩身子,睁开眼起身下床。 靠在门外的习怀耳尖动了动,推门进屋,“叶姑娘起了。” 闻言,男子欲跟着闯入,却被习怀拦住,她皱了皱眉头,“你进去不合礼数,待姑娘洗漱一番穿戴整齐你再进来。” “这”鹿真面色焦急的背过身去,“你叫叶姑娘快些。” 早起觉得口渴的紧,叶浅正端着一杯早上刚沏好的茶慢吞吞的喝着。 习怀端着水盆进来,柔声说道,“鹿真一大早就在外边等着姑娘,似有什么要紧事儿。” “无非是小溪的事,不管他。”叶浅接过她拧干净帕子慢条斯理的擦着脸。 “是。”习怀不再言语,动作麻利的替她梳头。 待她出门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鹿真瞥见她出来,立马上前有些语无伦次,“叶姑娘,就是你那铁疙瘩不那什么车出事了!” 叶浅忽地皱紧眉头,顿感不妙,“我车子怎么了?” 也不等他回应,便拔腿往后院而去,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 鹿真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个场面,急忙追了上去。 “啊啊啊啊啊啊!” 叶浅看着那破损的车子怒火中烧,顿时放声尖叫起来。 “谁干的!这是谁干的!我要杀了他!”饶是淡定惯了的她此刻也不禁面目狰狞起来。 这人不仅将她车身砸的满是窟窿,连车轮胎也不放过,倒是厉害,不仅给她卸了,连气都给放了,干瘪瘪的四个轮胎软在一旁。 真是够嚣张,连作案工具斧头锤子都还整整齐齐摆放在地面,似乎在朝她示威。 这越野车比原来长满青苔的样子还要不堪入目,算是彻底废了,当真成了一堆废铁! 这口气她实在是咽不下,她一定要将人揪出来,为她的车子陪葬! “鹿真,你来说,这到底是谁干的!”她怒视着他,胸腔抑制不住的的上下起伏,可见是气极了。 “这我也不知道,今日一大早便见这车成这样了,我就急忙敢赶去菡萱院,但姑娘一直没起。” 叶浅努力定下心来,仔细思索,“曹志澈?” “不对,昨日那番警告,量他也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再者王府戒备森严,他不可能偷闯进来。” “那这样看来,应该是王府之内的人所为。” “会不会是”鹿真没敢往下说,抬眸看着她的脸色。 叶浅了然的冷哼一声,抬腿往西院走去,浑身携裹着浓浓的怒意。 一路穿过长廊,路过花园,如雾般的雨水喷洒在发丝,积少成多,微微湿了发尖。 她提着一桶水,气冲冲的一脚踹开房门,纪嬷嬷睡的死沉,巨响下居然还纹丝不动。 叶浅用力一扬,将桶中凉水尽数扑在那微微隆起薄被上。 “呀啊!”纪嬷嬷从梦中惊醒过来,跳下床大叫。 “你这小贱蹄子作甚!大清早发什么疯!”她伸出那略肥的手,愤怒的指着叶浅。 “来人!快将她抓起来!”她神色依旧张狂不屑。 叶浅怒极反笑,快步上前捏住她指着自己的手指,轻轻一掰。 只听咔嚓一声,屋内骤然响起了杀猪般的哀嚎。 “你这个不知礼数的低贱丫头,王爷知道了定杀了你!”倒坐在地上的纪嬷嬷还不忘横眉威胁。 “信不信在王爷来之前我先将你给杀了?”叶浅语气轻飘飘,眼神却透露着一股认真。 “你——”纪嬷嬷低下头,不与她硬碰硬,“你一大早来我屋内作甚,我何时又得罪你了。” 她知道叶浅此番来的目的,但只要自己不承认那她就奈何不了自己。 外面丫头肯定早就听到屋内的吵嚷,只要自己拖延时间,待王爷赶到,自己便不怕了。 “少给我装蒜,哪只手碰的车,我今日就将你那只手卸下来给我的车陪葬!”说着,她上前欲动手。 “什么车,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能空口白牙污蔑我,仅仅因为过往的私怨就将这脏帽子扣在我的头上!” 叶浅不想听这婆子解释,已经欺身上前按着她的两只胳膊,“是你主动说,还是我直接将你两只胳膊都卸下来。” 看见她那阴森森的表情,纪嬷嬷吓得浑身都软了,她这模样就像是从地狱里来的恶魔,她真的会杀了自己。 纪嬷嬷顿时后悔起来,不该那么张扬的一而再再而三挑衅与她,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一个乡下野丫头发起疯来可以什么都不顾! “一、”叶浅开始倒数。 “二、” 一下下喊在纪嬷嬷的心尖尖上,仿佛在经历一种凌迟。 “三!”“住手!” 最后一声响起的同时伴随着一声有些急切的男声。 叶浅转头往门口看去,只见祁玄渊快步走进屋来,面色焦急。 “叶浅,你放了她。”他低垂着眼睫,不敢看她,面容有丝不自在。 “王爷,王爷救我!”纪嬷嬷激动的挣扎起来,双手不断挥舞着。 “别动!”叶浅双手加大力量摁住她,随即看向站在门口略显局促的男子,“你护着她,你知道她” “本王知道,来时就已询问过下人,但她始终是本王的奶娘,本王有责护她周全,不过本王答应你将她逐出王府以示惩戒。” 对他有哺乳养育之恩的奶娘,自己无论如何不能眼睁睁看她有生命危险。 “就这样?”叶浅冷哼一声,“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不过是一个外人罢了,王爷自然不必迁就我。” “好。”她嗤笑一声,松手放开了身下的纪嬷嬷,“既然如此,你也不用说什么将她逐出府的客套话了,我走便是!” 第六十一章 争吵 说着,她面无表情的的往门外走去。 立在门口的祁玄渊急急拉住她细瘦胳膊,烦躁的皱着眉头,“本王不是这个意思。” 叶浅用力甩开桎梏,淡漠的看着他,“我已经放过你的奶娘,还不满意?”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本王。”祁玄渊莫名的心口抽疼,有种强烈的窒息感。 倒像自己犯了什么滔天大罪,十恶不赦。 “那该怎样看你呢,王爷,我感恩戴德你王府收留我这么久?” “我” “够了,放手!”她一掌拍开他紧抓着自己的手,毫不留情的跨出门去,不想再听他说些虚伪无用的话。 他以为那是什么,在他看来或许就是毫无用处的一堆废铁,但是于她来说,那是她的信仰,她多年来的一个支撑。 昨日得到的喜悦,转眼就变成可笑的失去,她倒是宁愿昨日驱车的一切都是假象,宁愿这车一辈子也未曾修复过,从未得到过,便不会有忽然间失去的痛苦。 “叶浅!”祁玄渊感觉自己的心似乎空了一块,涩涩发疼的难受。 祁玄渊捏紧了拳头,无力的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身影,双眼发红。 “纪嬷嬷,念在你对本王有养育之恩,本王不会罚你,即日起你便搬去栗山庄园,此生都不用再回王府。” “王爷!王爷你不能这样对我!王爷!”纪嬷嬷从地上爬起来欲追离去的祁玄渊。 鹿严伸手一把挡住她的去路,“纪嬷嬷,不要让在下为难。” 纪嬷嬷在府内作威作福的每一件大小事王爷都略有耳闻,只不过一直纵容着她。可她渐渐在王府内的无上尊崇地位中迷失了自我,慢慢变得目中无人,开始替主子做起决定来了。这次叶姑娘的事儿算是踢着了铁板。 其实连他自己没想到主子对叶姑娘竟已是这般的在乎,似乎一些事情在往着跑偏的轨迹发展起来,不是人力所能掌控。 “王爷已经下令,这已经是对嬷嬷最好的结果,嬷嬷还是不要再过多纠缠,否则”鹿严板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好心替她分析利弊。 闻言,纪嬷嬷垂下双臂,坐在地上,一脸颓然,其实鹿严不说她也知道,王爷此时心情可谓是极差,再去惹怒了他恐怕会就不止发落乡下这么简单了。 她只是不甘心,想她在王府叱咤风云十多年,竟没想到有一日栽在一初来乍到的小姑娘手上。 难道她在从小养到大的王爷心里还不如那个身份不明的野丫头! 叶浅眼眶有些发涩,紧紧咬着嘴唇冲回菡萱院,只抓上自己小锦包便往外走。 她又不缺钱!干嘛要在王府寄居人下受气,在外面想怎么潇洒自在全随本心,谁要待在这狗屁王府! “叶姑娘!您上哪去?”习怀急急从侧院跑出来,她气冲冲的模样可不像是要去学院上课。 叶浅脚步顿了顿,头也没回,“我去外边住。” “叶姑娘,你这是做什么,为何突然要去外边住,王爷同意了吗?”习怀焦急的连忙抓住她的小臂。 “自然是他的意思。”她冷哼一声,显然是气极了。 “这怎么可能呢,王爷那么喜欢姑娘,他不可能” “习怀!你胡说什么!”叶浅紧紧皱起眉头,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叶姑娘,你可不能耍小孩子脾气,有什么话与王爷好好说,没必要赌气搬出府去啊。” “习怀,你不明白,这件事好不了,没法好好说,你放手。”叶浅轻轻去掰她的手,不想伤了她。 习怀不放,抓着更紧了,生怕她一松手,叶姑娘就跑了,这两人误会就再也解不开了。 叶浅深深叹了口气,认真的盯着她的眼睛,“习怀,这事儿你管不了。” “我”难得看见她这么一副正经的模样,在自己面前,叶姑娘总是嘻嘻哈哈,不拘小节,这般模样倒让自己不知该说些什么。 叶浅推开她的双手,往外走去,人却突然在门口停住。 祁玄渊定定凝着她,就那么堵在门边,一动也不动,高大挺拔的身躯像一堵墙。 “让开!”走不走是她的自由,他凭什么拦着。 “本王若不让呢。”他俯下身紧盯她愤怒的双眸,浑身释放着压迫的气息。 浓重的阴影从头顶铺来,叶浅不自在的后退一步,男子却又逼近些,她退,他进。 习怀见状,识趣的绕开了两人出去,将门轻轻掩上。 “你再靠近我就动手了!”叶浅眯着双眸,不悦的的威胁道。 说话间她人已经抵在了桌角,祁玄渊眼尖,迅速出手,宽厚的手掌将那桌角包裹住。 叶浅腰部撞击在他的手背上,跟受击似的,立马弹回来扑进了靠的极近的男子怀里。 祁玄渊低低笑了声,伸手将她紧紧搂在怀里,脑袋埋在她香馨的发丝间,“这可是你主动投怀送抱的。” 她能感受到他胸腔因低沉的笑意微微发震,伴随着那不正常跳动的心脏。她鼻尖也溢满男子身上清冷的檀香。 叶浅顿时面颊绯红,用力推搡着他的硬邦邦的胸膛,“你放开我!” 男子搂在腰间的手箍的更紧,带着一丝偏执顽固,微微偏头凑近她的耳后,视线盯着屋内一角,“还走不走?” 见她默不作声,他双臂收的更紧,“还走吗,嗯?” 叶浅表情愤愤,小手在他胸膛使劲推搡,忽地在他腰间用力一掐。 男子身子一僵,骤然松开那柔软的身躯,异光晦暗的目光流连在她白净的小脸上,嗓音隐忍暗哑,“别闹了行不行。” 他的语气似无奈又似哀求。 叶浅扬着下巴,莫名觉得好笑,“我在闹?我去哪是我的自由,你凭什么管我!你以为你是谁!” 说着,欲绕过他往门口走,祁玄渊一把将她拉住,困在臂弯间,正色道,“这事本王确实不对,可奶娘扶持王府这么多年,我若将她杀了,岂不是留下个冷酷无情,残忍暴力的名号,王府下人就该人心散乱,浅浅你为何不能体谅本王一下?” 她挪开视线看向屋内,心中的愤怒却是慢慢的抑制了下去,依旧不说话。 第六十二章 失控 房门紧闭,窗扇半开。 微风拂进屋内,带来淡淡的花草清香。 祁玄渊捏着她的小手,脑袋凑近她的白皙如雪的脖颈间。呼吸急促起来,一时有些难以自抑。“你若是再闹,本王可就” “诶——”叶浅忙伸手抵在他的胸膛,“我我不走了,不走了。” 她缩着身子开始颤栗,语气有些委屈,“不走了不走了,我真的不走,我发誓!没有王爷的允许我绝不离开王府半步!我” 祁玄渊动作骤然停住,不禁心头一惊,这种失控的不能自持的情绪让他莫名产生一种危机感。 他紧抿双唇,起身往外走去,飞快收敛眼中失控的情欲,哑着嗓子,“记住你今日说的话。” 身上重量消失,叶浅长舒一口气,按捺着狂跳的心脏坐了起来,朝男子离去的背影恨恨的刮了一眼,“衣冠禽兽!” 不料男子倏然回头,她顿时一惊,眼睛膛大,闭上双唇。 祁玄渊看向她略为惊慌的小脸,漠然开口,“赶紧去书院,这个时辰已经迟到了。” 叶浅心里堵着一口气,冷哼了声,偏过头去,不再看他。 雾雨渐停,地面一片湿漉漉,却又不会有积水,空气中都弥漫着树叶泥土的清香。 太阳从云端探出个小角,柔柔的光线洒在地面金黄一片。 声声楼内寂静无比,李夫子端坐在台上,环视底下学子,“两日后是中秋佳节,学院放假三日,你们可以回府好好休息休息,多陪陪亲朋好友。” “太好了!”底下一片欢呼,断断续续鼓起掌来。 “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要考一场试,看看这段时间来大家有没有长进。” “夫子~” “都快放假了就不能饶过我们吗。” “是啊,放假回来再考也不迟,这不是存心让我们不能好好玩嘛。” 李夫子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静,“好了,接下来分发试卷。” 众人一片叹息,个个又垂头丧气起来。 说着,他拿着一沓卷子开始一路分发。 叶浅懒洋洋趴在桌面上,伸手接过那张试卷。 李夫子轻轻敲了敲她的桌面,“坐直了。” 他又看了看她桌面,问道,“没带算盘?” 叶浅疑惑抬头,“需要算盘吗?” 她的确没有算盘,况且这东西她也不会用,口算可比这玩意儿快多了。 “老大,我有。”杨边从抽屉中摸出一晶莹剔透的翡翠玉算盘递给她。 叶浅见怪不怪的接了过来,杨骚包尽爱用这些花里胡哨的的东西。 李夫子多看了两眼那奢华无比的算盘,抬腿走到教室最后面,拉下一根黑色的长绳,霎时每位学子前后左右都分别掉下四面竹帘,隔绝开来四周的人。 光线立即黯淡许多,但与此同时室内也点燃了十几盏灯笼,光亮自缝隙穿进来。 四周顿时噼里啪啦响起了拨动算盘的声响。 叶浅无精打采的咬着笔端,盯着试卷上的算数题。 沾着墨开始写了起来,这种算数题只看一眼便知道答案,她开始奋笔疾书,很快就放下笔,撑着下巴开始发呆。 忽地,右旁的竹帘微动,她侧眸看过去,只见两根手指透过桌面缝隙,推进来一张小纸条。 她伸手将那小纸条展开,方方正正的几个字:老大,你知道第五题怎么算吗? 第五题,叶浅看了看自己的试卷——今有物不知其数,三三数之剩二,五五数之剩三,七七数之剩二。问物多少。 她提笔沾了了沾墨,低头在小纸条上认真的写了起来。 将其卷起来,塞进缝隙。杨边飞快抽了过去,急急打开,看着那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笑意僵在脸上。 知道?叶老大她居然就写了个知道过来?! 杨边将纸揉成一团,耐下性子又写了一张推过去,纸条才过去一半就被另外一股力量给拉了出去。 随即,是强烈的光线入眼,杨边手袖遮眼看向突然掀开竹帘的李夫子。 “你这是做什么?”李夫子板着一张脸,隐有怒意。 “我夫子,我”他结巴的说不出话来,开始手足无措起来。 李夫子将手中纸条甩在他怀里,怒斥道,“滚出去!” 蓦然室内响起一声极低的笑声,李夫子不悦的眯着双眼,朝前面走去。 “你笑什么?”他一把将曹志澈的竹帘掀开,沉着脸盯着他。 眸光一顿,看向手中握着的一堆细签子,“这是做什么?” 曹志澈低下头,扯出一抹尬笑,“这这是计数用的。” “滚出去!” 楼外长廊,两人一左一右立在墙边,抬头望着天际。 叶浅从竹帘中钻出去,拿着试卷走上台,“夫子,我写完了,能走了吗?” “上哪去,给我下去老实坐着。”李夫子不悦的瞪了她一眼,他严重怀疑这丫头是乱写一通,不用算盘,也不借助外物计数,哪能写这么快。 伸手接过她的卷子,一目十行扫了起来,他神情从随意到认真,眼中闪过一丝不可思议。 他直起身子,抬头看向站在身旁的女子,“你是怎么算出来的?” 叶浅言简意核,“心算。” 心算?他整个人人彻底震惊了,还没听说过有心算这个词,教这么多年书,还没见那个学子会心算。 这简直打破他的思维常规,神童啊,真是神童!得好好栽培! 李夫子脸上顿时堆满了笑容,“小浅有没有兴趣加入” “没兴趣。”她毫不留情的打断。 “你若是深入学习算数将来定会有大造化,为我们国家作出珍贵文献,说不准还谋得一官半职” “夫子,我能走了吗?”叶浅开始不耐烦起来,紧紧皱着眉头盯着喋喋不休的他。 李夫子看着手中的试卷,笑了笑,“行,走,这事一定要好好考虑考虑啊。” 他说话间,人已经出了门去。 叶浅昂这头目不斜视的从两人身旁经过。 曹志澈却从中看到了挑衅的意味,他似是被激怒,扬了扬拳头,虚晃两下又立马收了回来。 “老大~”杨边可怜兮兮的看着叶浅远去的身影,眸子中流露出无尽的羡慕。 第六十三章 夫人我带走了 萧柄神色凝重的围着那堆破烂不堪的废铁转圈,紧拧眉心。 “师兄。”叶浅眼含期待的盯着他。 “这” 萧柄面露难色,看着这车身满是窟窿的越野车,欲言又止。 “师兄依你看,这车还有没有挽救的机会?”反正最差也是这样了,到不如得到一个痛快话。 “浅浅,这师兄实在是有些无能为力,轮胎暂且不论,有岩勾山的橡胶树重新做。车身坏了也还好说,但就难在车身内部,它这里面的启动装置也给损坏了,就算修复如初,恐怕也启动不了” “好,我知道了。”叶浅眸光黯淡下来,整个人显得有些有气无力。 内部的装置哪怕是任意一件,在这个时代是无论如何也制作不出来的,希望算是彻底破灭,最惨不过如此了。 萧柄不忍看到她那副失望的表情,他牙关紧咬,眼瞳中隐隐迸射出杀意,“浅浅,谁干的,师兄替你杀了他。是不是昨日那男子,我现在就去将他抓来!” 说着,他便气冲冲甩袖的往外走去,浑身浓重的阴郁之气。 “师兄!”她急急喊住他,伸出小手捏着他的衣袖,可怜巴巴的模样,“不是他。” “那是谁,你与师兄说,师兄定为你出这口恶气。”萧柄轻轻将她脑袋按入怀中安抚,只有他知道浅浅有多在乎这越野车。 他的浅浅身上似乎总藏着迷,她从来不说这东西是如何来的,却将这铁疙瘩看的比什么还重,三天两头拉着他去山洞。 她眼中的期待他是看得到的,她昨日得到这车的喜悦,自己也说尽收眼底。 有时候他甚至怀疑浅浅是不是自异世而来,她从小不用学便会许许多多且奇怪的东西,简直是神童般的存在。 “师兄,这件事你不用管了。”她喉咙微微哽咽,眼眶发红。 除了爷爷,也只有师兄这么毫无条件的维护她,从不问缘由,自己不想回答的事他也从不强求。 “好好好,浅浅能自己解决。”他心疼的一抽一抽,浅浅这般天不怕地不怕的姑娘,长这么大就没见她哭过几次。期盼了十多年的东西才一日便毁至于初,可见这回是真的伤心了。 他目光柔和,轻手抚摸着她柔顺的发丝,“有什么困难一定记得找师兄,师兄会永远都在。” 和煦的日光下,两人的身影被投射在地面,交叠在一块。 不远处,立在屋檐下的寸心神色黯然的看着两人,眸中异光涌动。 良久,她捏紧了手中的佩剑,转身离去。 月朗星稀,凉风习习的屋顶,两人并坐畅谈,衣抉飘曳。 “师兄,你给我讲个故事。”叶浅侧头望着他,漂亮的眸子缀满了细细碎碎星辰。 “好。”萧柄淡淡一笑,望向天际,神思缥缈。 “从前有个小姑娘总是爱捉弄别人,经常在四处布满各种陷阱等着人去上当。但是她毕竟年幼,其实那些小把戏大家看多了,都能躲避过去。” 叶浅咯咯笑,“这人与我倒是有些像。” “可是啊,有一个小男孩不同,不管上当受骗多少次,下一次他还是会踏入陷阱中。” “师兄,这男孩可跟你一样傻呢,哈哈哈” 萧柄勾了勾嘴角,眼神柔情醉人,“他不傻,每次落入陷阱后,只要每次听见小姑娘那银铃般清脆的笑声,即使他灰头土脸又狼狈不堪,依旧会笑的像得到了天下至宝。” 叶浅头轻轻靠在他宽厚的肩膀,眼皮缓缓闭上,“那就是傻” “是,浅浅说是就是。”萧柄保持着她倒下来的姿势一动也不动,嘴角始终溢着笑意。 幽深寂静的夜晚,月色朦胧,任何一丝风吹草动的声音都会觉得是对这美好景象的一种破坏。 耳边仅有那轻柔的呼吸声是世间最动听的声音。 萧柄奉若至宝的将她的脑袋托放在腿上,随即解下外衣搭在她的肩膀。 他低头宠溺的看着她的睡颜,似乎要刻进骨子里,伸手将她脸上的碎发拨向耳后。 不远处,祁玄渊双眼猩红的盯着两人,脚步轻掠上前,手心凝劲一掌劈在过去。 萧柄在他身形微动那一刻已然发现他的存在,双眸微眯,抱着叶浅迅速跳下屋檐。 身后霎时间出现“噼里啪啦。”的瓦片碎裂声。 “放开她!”祁玄渊立在屋檐上,俯身着底下男子。 这么大的声响,叶浅自然是醒了,皱了皱眉头睁开双眼,迷茫的看向顶上。 萧柄将她放下来,挡在身后,抬头厉声质问,“你是何人?” “你不屑知道!”说话间人已从屋檐跃下,劲拳携风直朝萧柄而来。 叶浅用力推开身前男子,神色不善的盯着飞身前来的祁玄渊,“你发什么疯?” “浅浅!”萧柄双目膛大,惊呼一声。 祁玄渊拳头猛的一收,向后踉跄一步在地面站稳脚跟,心有余悸看着面若冰霜的女子,“你与他什么关系?” “王爷你管的也太宽了。”叶浅嗤笑一声,双眸愈发幽冷。 祁玄渊拧了拧眉心,“别总阴阳怪气的。”说着,要伸手去拉她,“跟本王回去。” 萧柄瞳孔微微一缩,出手将他的手击落,如同暴怒的狮子。 霎那间,凉风乍起。 两人不约而同纷纷跃起,半空中两道矫健绝伦的身影快如闪电,交缠分离,空中漫延着浓重的杀伐之气。 叶浅深深颦眉,视线飞快流转在两人身上,无力的大喊,“你们快停下!别打了,停下!” 两人皆双眼通红,招招凌厉致命,有种誓死不罢休的意味。 空气中劲风阵阵,残叶纷飞,石破天惊。 “住手!”叶浅竭力大喝一声,双目似要喷出火来,死死盯着两人。 暗处谁也没注意到的地方,一道红色身影飞快闪过。 “你们快”她声音戛然而止,后颈阵酸疼,电光石火间视线蓦地变黑,整个人向后倒去。 司离痕一把搂住叶浅的腰际,消失在庭院中,空中回荡着得意大笑,“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哈哈哈,夫人我便带走了!” 打斗中的两人骤然停下,望向那人离去的方向,齐心协力追了出去。 第六十四章 昏迷的模样可乖多了 林中人影婆娑,两男子飞快穿梭,对前方红衣男子穷追不舍。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硝烟的味道,象征着不太祥和的夜晚。 司离痕低头看了看怀中安安静静睡着的女子,邪魅一笑,“昏迷的模样可乖多了。” 追在身后的祁玄渊与萧柄几度欲出手将他击落,却又怕伤了他怀中的人儿。 束手束脚,导致两人愈发心态浮躁不安。 或许是夹带一个人的缘故,再者身后两人功力着实雄厚,不出一盏茶的功夫,两人便一前一后将司离痕夹在正中间。 司离痕猛的停下脚步,心中思量着对策。 林中凉风飒飒,月影婆娑。 三人僵持着,谁都不敢贸然出手。 林间一滴雨露自繁密树叶间滑落,直直滴向叶浅的脖子,司离痕身形微侧抱着人躲开水滴。 萧柄与祁玄渊将他的动作尽收眼底,两人飞快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司离痕左右看了看两人,嗤笑一声,“方才不还打得不可开交,恨不得对方立即死去,现在倒是站在同一条线上了。” “少废话,将人放下来!”萧柄也不多说,便迅速动身冲向红衣男子,身法敏捷。 他的攻击似乎带着某种目的性,招招皆是直直朝司离痕怀中的女子击去。 司离痕抱着人左右闪躲,顿时有些急眼,血眸愈发深红,“你们当真对她不管不顾了?” 祁玄渊眼神冷冽,手下招式不停,反而更加凌厉,“杀了你这大魔头为江湖除害,牺牲一个女子又算得了什么?” 司离痕躲闪的动作开始有些吃力,“对一个女人出手算什么本事!” 他既要躲避招数,保护怀中的人,又腾不出手来与两人正面交锋,心中着实有些焦急起来。 司离痕索性跃下树枝,将怀中人缓缓靠放在树下,看着不断强攻的两人,妖眸泛着诡异的光芒,“那我们就来好好打一场!” 说话间,他已腾空而上,双袖飞快挥动,天旋地转间,一股强大气势自周身汹汹涌出,破空而出,震人心魂。 没等气流近身,祁玄渊已经迅速闪身,一把抱上靠在树旁的叶浅,两人飞快消失在林间,眨眼间,空气中只留下一道虚影。 萧柄顿时双目瞪大,眼睁睁看着他将人抱走,一时间出神,来不及反应,竟被那气流击中向后倒去。 他捂着胸口,愤愤的擦了擦嘴角溢出的鲜血,眸光狠厉的望着两人远去的方向。 司离痕也顺着西南方向望了眼,犹豫片刻,又转头看向底下狼狈倒地的男子,“哼,看来你这临时同盟者不太靠谱啊,关键时候竟扔下你一人跑了。” 萧柄冷哼一声,眸中满是嫌弃与不屑,“识人不淑。” 司离妖邪一笑,挑花眼角张扬的上挑,“既然如此,那就先将你解决了再去追他。” “受死!”他再次强攻下来,他自认为自己可不是什么好人,既然选择了与他敌对,那就别想着还能活命! 凝神发力,这一招也着着实实用了狠劲,势要将他一招击毙,毫不留情。 “公子!”寸心万分惊恐的尖叫一声。 慌忙赶过来见到的竟是这样惊悚的一幕,她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拼了命的冲上前挡在了萧柄的身前。 她张开双臂,紧闭双眸,脸上是视死如归的表情,她能感觉那阵逼迫的气流离自己越来越近。 萧柄猛的一震,似乎没有预料到她的到来,欲伸手去拉她却已来不及。 寸心眼角不禁落下一颗泪,为公子而死,说不定会让他一辈子都记住自己,这样的话倒也值了。 但预想的疼痛却迟迟没有下来,她依旧安然无恙的站在那,仿佛周身空气在那一刻都凝固了。 良久,她缓缓睁眼,看着眼前的剧烈反转,满脸不可置信,甚至一时有些迷茫。 萧柄也微愣,强撑着从地面站了起来,眸色复杂的看向那去而又返的男子。 半空中司离痕阴毒的笑意骤然凝在嘴角,整个人猛的受击直直往不远处飞去,轰然砸倒在地面,扬起一片灰尘。 他闷哼一声,喉间涌上股浓重的腥味,鲜血抑制不住的从嘴里喷涌而出,细细密密的血珠缀出一朵殷红的花,染红了本就鲜红的衣襟。 他艰难的喘着气,咬紧牙关,狠狠盯着那在自己毫无察觉的时候从背后重重给他一击男人,“简直狡诈!” 一说话,胸口又涌上腥味,鲜血自嘴角缓缓溢出,后背脊骨似乎也隐有骨折,疼的他额间冒出冷汗。 祁玄渊面无表情的靠近他,捏紧拳头的同时,四周倏然出现一片浓重的黑雾,视线开始变得一片模糊。 他立马屏住呼吸,以袖掩面,不自觉的退后好几步。 待烟雾微微消散,红衣男子已然不见身影,他冷哼一声,“又是这种把戏!” 祁玄渊并没有去追的欲望,转身便离去。 “站住!将浅浅交出来!”萧柄微咳着,沉声喊道。这人倒也真是狡猾,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祁玄渊头也没回,漠然远去。 萧柄捂着胸口,欲追上去,却被身旁寸心一把扶住。 “公子,那人是摄政王。” 他停下脚步,心中了然,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背影。 清香的林间染了些许血腥的味道,吸引来几只黑鸦盘旋上空,不断哀鸣。 皎洁的明月透过稀稀疏疏的树叶投射下来,将黑袍男子的身影拉的拉得断断续续。 祁玄渊拨开半人高草丛,将里面沉睡的叶浅轻轻抱了出来,她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十分娇小玲珑。 月光下她的小脸更显白皙干净,脸蛋上似乎染了些水雾,泛着晶亮的光泽。 祁玄低头久久凝着她那绝美的面容,嘶哑开口,“你可真是会招人。” 怀中人似乎动了动,他立即收敛心神,抱着她往王府走去。 道路漆黑又漫长,但他竟有种可怕的念头,希望这路再长些,再长些 他希望就这么一直抱着怀中的人儿走下去,一想到她会永远乖巧安静待在自己怀中,他心里就像有了得到的全世界的满足感。 繁星满天,不及怀中女子半分美。 第六十五章 喂师兄吃糖 玉颗珊珊下月轮,殿前拾得露华新。 慈宁殿,中庭外摆了满满一桌的珍馐佳肴,宫女太监都已退出殿外,仅留王善与西嬷嬷在一旁侯着。 太皇太后身着大红色牡丹凤凰纹云绫裙,正坐上位,不时往外看去,“小渊还没来?” 已是戌时,却迟迟不见人影,祁言卿也有些焦急起来,转身对一旁侍立的王善喊道,“找人去王府看看,阿渊到底出什么事了,若是还没出门便催催。” “是。”王善俯身退出殿外,心中暗自思忖,怕是摄政王根本就不想来,去了也是碰一鼻子灰。 只希望那阎罗王能看在太皇太后娘娘的面子上,不要将他给扫地出门了。 祁曼珠一手搂着太皇太后的胳膊,一手捏着块绿豆糕,撇了撇嘴,“说不定九哥陪他那小侍女呢,现下肯定醉倒在温柔乡中,压根忘了今日团聚家宴。” “曼珠,你不要瞎说。”祁言卿莫名觉得心口添堵,难道阿渊真爱上那丫头,连皇祖母的话也不听了。 太皇太后倒是乐呵的笑着,“哀家看那丫头就是不错,小渊要是能娶了她,是他的福气。” 当然也是自己的福气,都一家人了,想要什么样的胭脂水粉还能不给吗。 一想到这,她就更乐的合不拢嘴,仿佛看见无数的焕颜膏在向她招手。 “皇祖母~”祁曼珠不满的噘着嘴,“您怎么也被那小狐狸精给迷惑了。” 门外传来一道沉重的脚步声,三人都往殿门外望去。 祁玄渊一身紫色云纹袍大步走进,浑身散发着矜贵的气息。 “小渊终于来了,来来来,快坐下!”太皇太后欣喜的对他招着手。 白衣男子的也惊喜的站起身来迎接,“阿渊,你可算来了,皇祖母可念叨你好久了。” 祁玄渊目不斜视到错身而过,在太皇太后对面入座,“皇祖母身子骨不好,下次就不要在外边等这么久了。” “知道哀家身子骨不好下回你就早些来。好了好了,小卿也坐下来,咋们今日就像普通百姓一样,好好聊聊家常。” “好。”祁言卿神色黯淡些许,随即又扯出一抹笑意,温柔的看着身旁的祁玄渊。 他与阿渊两人有多久没像这样,心平气和的坐在一块,共同吃饭赏月,不管他是不是冷着脸,自己都已经很知足了。 太皇太后看出两人之间的别扭,其实今日将两人凑一块就是想缓解一下两兄弟之间僵局。 她清了清嗓子,慈祥的看着两人,“你俩兄弟有什么矛盾,与皇祖母说说,今日就在这饭桌上解决了,一直拖下去迟早会越积越深。” 祁言卿脸色一变,急忙出口,“皇祖母,我们都这么大了,有什么矛盾我们自己能解决,皇祖母就不要为我们烦心了。” “哀家怎么能不烦心,你们兄弟俩从小那么要好,现如今见面像仇人似的,哀家这心里闷的慌啊。” 祁曼珠安安静静坐在一旁,慢条斯理的啃咬着手中的莲蓉月饼,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有什么事跟皇祖母说说,指不定皇祖母能替你们解开这心理疙瘩。” “皇祖母。”祁玄渊皱了皱眉头,“如果不吃的话孙儿便回府了。” “诶——别别别,小渊,好不容易来一趟,不谈就不谈。”太皇太后急急喊道,生怕他这暴脾气一怒之下就离席。 这不管不顾的脾气究竟有谁能治得了啊,她光是想想就头疼。 祁言卿低下头紧了紧捏着衣袍的双手,沉默不语。 萧柄半躺在床上,面色痛苦的皱着眉头。 “好了好了,我已经帮你看过了,也没有那么严重。”叶浅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药走进来。 “来,把这药给喝了。”她随意坐在床边,将手中的药碗递了过去。 萧柄飞快瞥了一眼那乌漆嘛黑的药汤,摇摇头,似撒娇的语气,“太苦了,我不喝。” “况且是药三分毒,我还是慢慢养着,总会好的。” “我熬了三个时辰,你一句不喝就给我打发了,师兄,你这也太不地道了。”叶浅不悦的看着他,眼中愠怒。 “我不地道,真正不地道的是昨日那临阵脱逃的祁玄渊,咳咳咳”他忽地激动起来,想起来就来气。 “若不是他,你师兄我能受伤?你也不温柔些。”萧柄不禁控诉道。 叶浅无奈叹了一口气,似是妥协,“好好好,那师兄喝了药,我给师兄糖吃可好?” 她已经尽量声音温柔,嘴角带着甜甜的笑意,要自己哄的男人他也算头一个了。 “行,就给浅浅一个面子。”他接过药碗,一口闷了下去,面色丝毫不变。 将碗放下,他笑着伸出手来,“糖呢?” 叶浅从小锦包中摸出个小木盒,咔嗒一声打来,五颜六色的糖果顿时刺激着双眼。 “选。”她笑眯眯的看着他,选中那种糖其实都与运气有关。 “嗯红色。” “好!” 见她应的那么爽快,自己倒是有些发憷,忙改口,“不不不,还是蓝色这颗。” “也行!” 萧柄微眯双眸看着她笑的像只狐狸的模样,摆了摆手,“算了算了,我还是不吃了。” 他太了解她了,露出这种表情八成是在捉弄人,说那一颗颗糖果是她新研制出来的炸药他也信。 毕竟没什么是她做不出来的。 “好,看着师兄还受伤的份上就不逗你了。”她纤纤玉指伸进盒中,挑了一颗红色的糖果。 “放心,这颗是甜的。”说着,她一把将它塞进他的嘴里。 萧柄愣了愣,含着嘴里那颗甜腻的糖果,顿时感觉整个心都甜滋滋的。 她拿着碗站起身来,“师兄在府内好好休息,青卜会来照顾你的。” “你去哪?”萧柄连忙喊住出门的叶浅,“今日中秋佳节,你不多待会儿吗?” “今日街上可热闹了,我出去逛逛。” “等等我,我陪你去。”他坐起身来,下床穿鞋。 叶浅抿唇一笑,就知道他没事,出了点血就当是什么绝症了,听他所言,恐怕昨日那魔头才是真的伤了。 “那就叫上青卜一块。”正好替他俩牵牵红线。 第六十六章 牵红线 中秋佳节,街上热闹非凡,百姓在这一日似乎都闲适下来,脸上都洋溢着喜悦。 叶浅大摇大摆的走在最前方,忽地转头看了看行走在最后的鹿真,善心大发的低声与青卜说了句什么。 青卜带着三人左拐右拐进了平角巷,巷内住满了人家,一踏入巷口,耳边便传来不断的熙熙攘攘的声音。 一位四十来岁的微胖女人骂骂咧咧的将一盆水倒在四人面前,萧柄连忙拉着叶浅向后躲避。 鹿真皱着眉头,看着这小巷内鸡飞狗跳的模样,略微有些嫌弃,“叶姑娘,这是什么地方?” 叶浅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去了就知道了。” 最里侧一家木门小院,院门紧闭,一路以来的鸡鸭粪便随处可见,到了这户人家门口,竟然是格外干净整洁。 这与众不同的一户人家,光是看上一眼就已心有好感。 叶浅上前轻叩门扉,很快便有一女子的声音从屋内小声询问,“谁呀?” 语气中带着小心谨慎,不难听出门口女子此时的紧张。 鹿真眸光一亮,顿时反应过来,上前回应,“小溪,小溪,是我啊,我是鹿真!” “吱呀~”一声,门立即被打开。 小溪一身粗布青衣,衣袖挽到肘部,手中还滴着水渍,她有些羞赧的看着各位,“少当家,掌柜的,鹿真,你们怎么来了?” “不请我们进去坐坐吗?”叶浅笑着往里面望了望。 “是是是,各位请进。”她侧过身让大家进去,站在门口略微有些不自在。 院内打扫的也十分干净,东西摆放也条理有序,一看就让人舒心。 “小溪,咋们聚宝阁给你的工钱也不少啊,你这衣裳怎么”青卜有些讶异的看着她粗糙打着补丁的衣裙。 “我我家务活儿多,穿粗布衣裳方便,又不会怕弄脏刮破。”她有些局促,双手绞着。 叶浅轻轻捏了捏青卜放在桌下的手,示意她闭嘴。这种羞人的事怎么能随便说,更何况当着她心上人的面。 “小溪啊,是不是你朋友来了啊。”一道苍老的声音自里屋传来。 “失陪一会儿。”小溪面带歉意的鞠躬,而后快步走进里屋。 鹿真也站起身来,欲跟进去,似觉不妥,又停住脚步,呆愣的站在门口。 里屋传来咳嗽的声音,听起来喉间似乎还夹带血丝浓痰,咳声嘶哑费力。 不一会儿,小溪便推门出来,见门口立着的鹿真,她微微一愣,对大家笑道,“不好意思的,奶奶身体不好,我总是要多照顾些。” “嗯我先去后厨给你们泡壶茶,再端些点心来。” “不用了,我们就是来看看,现在也该走了,我们还得去大街上逛逛,去晚了好玩的人事都该散了。”叶浅笑着摆了摆手,站起身来。 她看出来了,这么多人在这,小溪似乎有些不自在,还是离开,给他们俩独自相处的机会。 “鹿真,你留在这陪陪小溪与她奶奶,我与师兄青卜去街上逛逛,两个时辰后王府门口会和就是。” 鹿真鞠了个躬,感激的看着她,“谢叶姑娘!” 天空中那如脱水而出的玉轮金盘,皎洁清亮如斯,纤尘不染,娴静而安详。 地面渡上一片透亮的银色,白晃晃的晶莹。 街上更是人声鼎沸,行人络绎不绝,不远处的丝乐声悠扬又虚无缥缈,似从云端飘来。 孩童们围在一起嬉笑打闹,绕的满街跑。男子们各自呼朋唤友去酒楼喝酒,势要一醉方休。河边女子们放着花灯,有的跪地对月虔诚祈祷。 街边华灯初上,店肆林立,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四处洋溢着喜气洋洋。 一座高台上,彩灯格外耀眼,一中年男子站在台上敲锣打鼓说着些什么,底下围聚许多百姓。 “师兄,青卜,我们也去看看。”叶浅高兴的垫脚往那望去,哪热闹她就爱往哪走。 “好。”萧柄看着她贪玩的模样,宠溺一笑。 台中男子扯着嗓子大喊,“来喽!看一看瞧一瞧,不用花钱,还有礼品赠送!” 三人一并围了过去,站在人群外围根本无法看清台中的一切,叶浅奋力钻到了人群正前方。 这就引起一些人的不满了,她站在了前方,就会妨碍了后面一些人的视线。 忽地,她感觉有人推了自己一把,才挤到前方,还没站稳脚跟,猛的被一推,整个人竟然直直往台阶倒去。 “诶诶诶,这位姑娘慢些,咱们不急。”台主笑着上前扶起撑在地上的叶浅,将她往台上拉。 “你做什么?”叶浅拂开他拉住自己的粗糙的大手,疑惑盯着他。 “这位姑娘不是上台来比试的么?”台主笑的一脸亲切,“可不是白比试的,我们第一名将得到德阳先生珍品画卷一幅。” “德阳先生画卷?” “是,姑娘不会连德阳先生都不知。”台主似是很尊敬这位德阳先生,说起他来眉宇间都是敬佩之色。 “可有水戈先生的画作?” “他?切!他也配与我们德阳先生相提并论吗,后起之秀,也就一些晚生后辈将他推崇敬仰,在下是不服的。” 叶浅皱眉不满起来,这分明是偏见太重,“有这么严重吗,将他说的这么不堪,莫非是见过他的画作?” “我我虽未见过,但对他的画风略有耳闻,不过是过分逼真,这算什么,能将一件东西的神韵描绘得淋漓尽致这才叫本事!” 叶浅一时哑口无言,深吸一口气,“那你这是要比什么?” 德阳先生的画作在这世间流传虽较多,但也难得,毕竟大多都珍藏着,不轻易出手。偏巧,她家老爷子就爱德阳先生画作,得一件回去,他定会高兴。 “简单,就比试画画。”台主笑着看着她。 萧柄与青卜也纷纷挤上前来,也不算是挤,一些姑娘家见这么俊俏的公子靠近,不约而同的就让出了一条道来。 “浅浅,在上面做什么,快下来。”萧柄冲台上的叶浅伸出手。 叶浅回头冲他甜甜一笑,“师兄,不要紧,我就是随便玩玩。” 第六十七章 现场作画 “不过有两个条件,一,不管画作好看与否,获奖与否,在台上所画一切都将留下来,属在下之物。二,品评这幅画的好坏由现场观众投票,若有出高价者,画卷将直接卖与他人,这钱,自然也属在下。” 叶浅了然一笑,原来打的是这个算盘,果然无利不起早。 “行!”她豪爽应着,反正她也不算吃亏。 “台下还有哪位才子佳人想参加的,都可以上台来!”台主敲着锣大声吆喝。 有人开头,台上陆陆续续上来了十几位少男少女,还有一名老者。 对面阁楼,冰蓝色长袍男子,表情淡漠的看向这边,眸光一顿,忽地放下手中茶盏,起身下楼。 “诶,祁世子,你去哪?”翟芙心急急喊着,她坐在侧桌看他良久却迟迟不敢上前攀谈。 却没想,自己正要鼓起勇气上前时,男子却离开了。 翟芙心将银子递给小二,匆匆下楼追了过去。 正当台主敲响铜锣的那瞬间,一道清冷的男声自台下传来,“等等,我也来试试。” 祁檀逸面容冷淡的缓缓走上台来,深深看了眼立在一旁的叶浅,眼底波光流转,意味不明。 大家都已各就位坐在案桌前,墨水都已研好,就等下笔。 “好!现在我宣布,比试正式开始!” “嘭!”锣声响起,台上众人纷纷动起笔来,毫无停顿,似乎一个个在上台前就已想好要画些什么。 萧柄紧紧盯着她作画的样子,视线舍不得挪开半分,她那认真专注的模样也格外迷人。 不止对他来说,台下其他百姓看来也觉得这红衣女子有所不同,落笔直率豪迈,不拘一格,每一个动作都吸引着众人的视线。 不远处两道高大的身影走过来,黑衣男子指了指台上,低声说了句,“主子,那是叶姑娘。” 紫袍男子顺着视线望过去,蓦地顿住,视线也凝固在那抹张扬的红色上。 街上人群往来熙熙,红灯高挂照亮整条大街如同白昼,各色各样的声音混杂在一起越发彰显了在街市的繁荣景象。 叶浅对周遭的一切声响都置若罔闻,一颗心都扑身下这幅画卷上,她下笔看似随意,细微之处却又处处精致。 祁檀逸一早便画完,不时往身旁望过去,她那一副胸有成竹,下笔有神的模样倒是让他十分好奇她画的到底是什么。 他总觉得叶浅不会是一个简单的人,似乎会很多,但平时书院表现的那一副超脱淡然的模样,又让他觉得似乎她什么都不会。 当然这作画也是有时间限制的,在最后一根烛香燃尽的那一刻,叶浅放下笔来,俯身吹了吹墨渍未干的画卷,眼中流露出满意之色。 “嘭!”又是一声铜锣响起。 这会儿吸引力了更多人围了过来,里三层外三层,他们对等待人作画的过程不感兴趣,可揭示第一名时却纷纷来了兴趣,都想看看台上这些人到底画出了什么佳作。 “好!时间到,接下来的我们请大家一起来品评品评这些个画作,呼声最高的那幅画将得到德阳老先生的真迹一副!” 低下开始骚动起来,迫不及待的想看到画卷。 台上几个小厮将画卷一张张都铺开并排悬挂在台中央,并同时亮起来好几盏灯,十几副画卷被照的透亮,无比清晰的呈现出每一个细微角落。 一眼望去,其中最扎眼的有三副。 第一幅,那位六旬老者所画,画的是一支梅花,色彩鲜艳,神形具备,一见那画,众人好似真闻到了寒梅的香味。 第二幅,祁檀逸所画的雪夜图,北风呼啸,寒风凛冽,落雪纷飞,俨然让人有一股寒意涌上心头。更绝艳的是透过画卷能隐约感受到作画人内心的萧索与孤寂,宛若一枝独秀孑然自身,清高脱俗,让人心神一凛。 第三副,是叶浅所画的瀑布图,雄伟壮观的瀑布如银河般倾斜下来,气势澎湃,在山脚激起千波万浪。水珠四溅,如巨龙吐沫,半空中浮上来一缕白烟薄物,衬得那座山峰如同仙境。 好些人被那气势雄浑的瀑布所惊,不自觉的后退一步,似乎那瀑布正在眼前,稍不留神就能将他们给淹没在滚浪涛涛中。 祁檀逸也是一震,竟没想到她的画能画的如此逼真,连那细微的一粒水珠都与日常所见的水滴别无二致,就像真见着了这般景象一样。 她究竟是如何能画出这超脱能力之外的逼真,在他看来,这已不算画,而是真真实实的瀑布,每一滴水珠都是真实的水滴,着实震撼! 汹涌澎湃的瀑布第一眼就能吸引眼球,震撼人心,视觉上的第一冲击,远比在内心思量过后的画作背后情感要来的刺激,在第一眼亮相的时候,他便知她赢定了。 底下顿时喧哗起来,唏嘘赞叹声四起,个个头凑在一块讨论起来,联合推举自己看中的画卷。 萧柄淡淡一笑,心中也早有预料,浅浅说的随便玩玩定然是不会随便,那副德阳先生画作她一开始就势在必行。 青卜也震惊得鼓起掌来,不停冲着台中大喊,“瀑布!瀑布!瀑布!” 此话一出,许多人也应和着喊了一起,声音如排山倒海之势,铺天盖地的而来。 “梅花!梅花!”拥护之人较少,很快被淹没在人群当中。 “雪夜!雪夜!雪夜!”一些女子也放下面子,纷纷举起手中的罗娟手帕高呼。 就算是冲男子那清冷不俗的容貌,她们也乐意推举那雪夜图。更何况,女儿家本就爱些有情意的东西,瀑布图在她们眼里显然有些粗犷。 但女人家的声音再尖细,哪有男人家的雄厚有力量,很快场内高喊瀑布的声音盖过雪夜,胜负已分。 “嘭!”又是一铜锣声响。 “好,大家安静,现在我们的比试结果已经出来。”台主笑着看向台下众人,仿佛在看一堆灿灿发光的金子。 “第一名,自然是众望所归——瀑布图!” “第二名,雪夜,第三名,梅花,第四名”他依次说了下去,自然是每幅画都要推崇一番,都能卖出去自然是最好的。 “哇哦!” 底下掌声呼叫声四起,个个激动不已。 台主顿了顿,笑的一脸灿烂,“接下来,是画作竞拍时间!” 第六十八章 少动手动脚 “好!”众人纷纷磨拳擦脚,开始跃跃欲试,个个紧盯台上,只待台主一报数,他们便扯开嗓子竞抢。 台主心思机敏,先从最后一名开始竞猜,既能活跃着气氛,又能防止前三件画作售出后,人群消散,这样后面十来副注定是卖不出去。 竞拍画作越往后越接近三副精作,现场气氛愈发热烈,大家都有些急不可耐,场外随着高呼声,围聚过来的人自然也越来越多。 “接下来,梅花图,竞价——三百两。” “我出三百两一钱!” “三百两两钱!” “” 如此进度,虽在这幅画竞拍人数不算多,但也耗了一刻钟的时间。 “好,三百六十七两成交!”台主乐呵呵的盯着底下一众财主。 “接下来,雪夜图,竞价——五百两。” “我出六百两!”话音刚落,一道女声传来。 “六百五十两!” “八百两!”翟芙心继续举着手,脸上满是势在必行的笑容。 祁檀逸不禁往那边看了去,她不经意间对上他那双清冷孤傲的双眸,心神一荡,低下头去。 众人哗然,这女子一出价便抬百两之上,倒是舍得。 “我出九百两!”陆依依扬着下巴不屈服,她也爱极了那幅雪夜图,自然不会让步。 翟芙心看了她一眼,继续喊道,“一千两!” 对方毫不示弱,“一千五百两!” “一千六百两!”翟芙心显然也有些着急起来,陆家是京城第二富,轮财力自己定是比不过,难道这画就只能拱手相让? “两千两!”陆依依挑衅对她一笑。 “小姐”小丫鬟暗暗拉了拉翟芙心的衣袖,“咱们出门带的银子总共只有两千两。” “你这死丫头,怎么不多带一些。”她低骂道,伸手狠狠掐了一把她的腰部。出不起银子那可丢死人了。 翟芙心飞快瞥了眼淡然自若站在台上的祁檀逸,咬了咬牙,再次出价,“两千五百两!” 台主乐呵的已经合不拢嘴,他也没想到这雪夜图足足翻了五倍,发了发了。 “三千两!”陆依依继续。 “三三千五百两!”翟芙心急得手心冒汗,面上却维持着镇定自若。 陆依依自然看出她的窘迫,反而不喊了,沉默不语。 那一瞬的静默,让翟芙心猛地心里咯噔一声。 “嘭!好,三千五百两成交!”台主双眼放光,这种财路来银子真是快啊! “这位小姐请上台来取画。”台主恭恭敬敬弯腰伸手,作请的姿势。 翟芙心小脸爆红,强撑着淡定下来,“将画送往翟府便是,找掌柜支银子便是。” “行行行。”台主忙点头,招呼小厮随着人家姑娘一道回府取银子。 随后,他环视四周,笑的更加开怀,“最后一件,瀑布图,竞价——一千两!” 叶浅不悦的撇了撇嘴,不识货的东西,居然将她的画定为一千两,署上名盖个章哪怕是一万两,都别想摸上分毫。 “两千两!” “一万两!”萧柄笑的宠溺,浅浅的画他自然要捧场。 叶浅急急给了他一个眼神:不要买。 萧柄皱眉:为何? 叶浅:别浪费银子,想要我回头亲自给你画幅更好的。 萧柄顿时眸底溢满笑意,柔情似水,轻轻点了点头。 “两万两!”祁檀逸也出价,他甚至有种隐秘的不可告人的诡异心思,竟希望她的目光多在自己身上停留片刻。 “十万!”杨边身着绣金丝边大红袍走过来,冲着叶浅一脸笑意。 众人顿时震惊起来,谁这么豪大气粗,一上来就好几万的抬。 还没见着人便已自动将其定为了败家子,有钱没地花。果然,一见来人,众人都安静下来,个个习以为常,杨边家的钱那还真是没地花。 大家伙儿都沉默下来,在场各位比财力谁又比得过他杨边呢,杨家的独苗苗,银子要多少有多少。 正当台主要击锣定价时,忽地一道低沉浑厚的男声传来,有力透彻,“二十万两!” 现场空气似凝固了一般,纷纷心中思忖,是谁敢跟杨家拼财力? 祁玄渊面无表情的走上台去,也没说话,甩下一大沓银票便伸手去拿那幅画。 他浑身散发着王者气质,谁敢阻拦,冷冽的目光往台下一射,“有谁还要出价?” 祁檀逸垂下眼睫,眸中闪过一丝黯淡,转身离开,翟芙心立即紧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杨边也闭了嘴,上次被罚拿大顶的阴影还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呢,他哪敢再放肆。 底下更是一片寂静,谁敢与摄政王争?不要命了? 他摄政王拼的可不仅仅是财力,还有滔天罪行的权势地位,谁敢得罪? 叶浅也呆愣的看着身旁冷硬男子,暗骂一句,败家子。 说实在,那白花花的银子,她那是格外肉疼,都够她大吃大喝好几个月了,偏偏一两都落不到自己手上。 看着台主那一脸笑眯眯数钱模样,嘴巴咧得都合不拢,她着实羡慕不已。 抽筋,抽筋!抽死你!她咬牙坏心的诅咒。 一小厮从后台抱来一个褐红色的大盒子,恭敬递给她,“姑娘,这便是德阳先生的画卷,您收好。” 叶浅接过来,打开随意瞥了一眼,的确是真迹,在他家老爷子书房可没少见,随即啪嗒一声又合上往台下走去。 祁玄渊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将那画作小心翼翼卷了起来,装进卷筒,握在手心跟了上去。 三人行走前面,祁玄渊与鹿严跟在后面,不远不近,也一言不发的。 萧柄时不时回头睨他一眼,眼神跟防贼似的,神色十分警惕,浑身戒备。 他能看得懂祁玄渊那幽深的眼底对浅浅浓浓的占有欲,他不禁有些不安。 “浅浅,要不你还是搬出王府与师兄一同住。” 叶浅还没来得及回应,却忽地被身后赶来的男子拉住手臂,头顶上传来愠怒嗓音,“不行!” 萧柄危险的眯了眯双眸,一掌击向祁玄渊那咸猪手,“少动手动脚,我与浅浅交谈,你插什么嘴?!” 第六十九章 表露心迹(一) 两人忽然间像炮仗似的,一触即炸。 叶浅连忙挡在两人中间,打着圆场,“好了好了,说不定司离痕那魔头又躲在某个角落呢。” 两人这才顺下毛来,原本的三人行自然而然的变成四人行,并排走着挡了一大半的马路。 四人大摇大摆的丝毫不觉得的有什么不好意思,皆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身后跟着黑色劲装佩剑男子,一看就不好惹。 这几人乍一看来颇有街头恶霸的意味。 “踩高跷?!”叶浅惊喜的看着那身着夸张又暴露的服饰的少女,她们踩在高高的木屐上行动自如,还能灵活的运用上肢跳舞。 旁边也围了不少人,多是男子,色眯眯的盯着木屐上少女柔软的腰肢,眼中多多少少有些不怀好意的。 她顿时有些跃跃欲试,一溜烟往那跑去,收钱的是一个中年妇人,“这能给我玩玩吗?” “你玩?”那中年妇女抬起头来,露出右脸颊那颗大大的黑痣,她打量着叶浅,皱了皱眉头,“姑娘,你是来砸场子的?” “够吗?”祁玄渊不知何时已站在叶浅身后,抽出一张大额银票,面无表情的递给那中年妇女。 那女人顿时眼冒星光,这么多钱,抵得过一年的街头卖艺了,她连忙接了过来,“够够够,这位公子是想做什么?” “将那东西卖给我们。”祁玄渊指了指闲置在一旁的高跷。 “好勒,没问题!”妇女乐呵呵的去搬那木跷。划得来,太划得来了,今日碰上财神爷了! 青卜也赶了过来,眼中兴趣盎然,“我也想玩。” 祁玄渊淡然冲那妇人开口,“那就拿两个。” 初次踩高跷不会玩的,自然要人有扶着,以防摔下来,若是萧柄去扶着那丫头,那 萧柄识破他的意图,在叶浅爬上高跷的时候,连忙上前,“浅浅,师兄扶着你。” 叶浅正欲点头,看了看孤零零站那的青卜,忽地改变了主意,“还是王爷来扶着我,师兄你去照顾着青卜。” 祁玄渊挑眉一笑,果然,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 萧柄冷着脸扶着青卜脚下的高跷,心思却在另一边,视线也紧紧锁着右侧的人儿。 忽地,一群小孩子吵吵闹闹的从侧面飞快奔跑过来,高跷上的两人皆被吓了一大跳,开始摇摇晃晃。 随着一蓝衣小男孩一脚拌在叶浅木跷底部,叶浅猛的往前倒去,她双手紧张的在身前挥舞。 祁玄渊迅速反应过来,急忙伸手,撑住她的咯吱窝,时间静止,两人面面相觑。 “哈哈哈哈哈”叶浅蓦地笑出声来,双臂不断挣扎着,“好痒啊哈哈哈” 她眼里亮晶晶的,氤氲着淡淡水雾,身下的男子不禁看呆了,神情恍惚片刻。 萧柄也松开手冲向叶浅,却被祁玄渊抢先一步,一时呆愣的看着两人。 “啊啊啊啊啊啊!”青卜虽没被绊到,但也被那群鲁莽的孩子吓得够呛,现在又被松开,一时摇晃的厉害,骤然往地面扑了下去。 “嘭!”的一声,人已经呈大字型躺在地面,开始低声呜咽起来。 “青卜!”叶浅慌乱解开木跷,跳下去将她扶了起来,“青卜,你怎么样啦,摔着哪了?” “呜呜呜~少主,我是不是毁容了呜呜呜”青卜只一个劲的哭,模样十分委屈。 叶浅撩开她的刘海,额角处一块青淤,渗出点点血珠。她愤怒站起身来,厉声指责,“师兄!你就是这么照顾青卜的?她都流血了!” 萧柄一时有些手足无措,眼中闪过一丝懊悔与愧疚。 “青卜,不哭,我能将你治好的,放心,绝不会留一丝一毫的疤痕,不哭了,啊”叶浅蹲下身耐心安抚,轻轻拍着她因哭泣而颤抖抽搐的背。 最后还是萧柄上前,僵硬的拍着她的脑袋,低声安慰道歉两句,她便立马止住了啜泣,只捂着受伤的头部,一言不发。 “明日我将膏药研制好便立即送过来,师兄你若是再让青卜受伤,我可不会放过你了。”叶浅不满的撇了撇嘴。照这样下去师兄何时才能开窍,将青卜娶进门。 发生了这么一遭,大家都没了继续游玩的兴致,四人各走一方回府休憩。 叶浅与祁玄渊并排走着,步伐缓慢,两人之间似乎还存着一层隔阂,独处时气氛便压抑起来。 走了一大半的路,身旁男子倏然开口,“怕痒?” “嗯?” “方才在高跷上,你” 叶浅明白过来,淡淡应了声,“嗯。”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鹿严远远跟在两人后面,只低头看路。 祁玄渊不喜欢这种疏离淡漠的相处方式,就像两人是陌生人似的。他斟酌半晌还是开口,“你还在气本王?” 叶浅神色未变,依旧漫不经心地语气,“没。” “你不能多说一个字?”他有些烦躁,紧拧眉心。 “不。” “” 他隐隐有些怒意,“叶浅,你到底想怎么样?” 叶浅蓦然停下脚步,转头认真的看着他,“王爷,我不想怎样,事情都已解决,我也不再计较,王爷现在这般态度又是为何?” 简直莫名其妙,她不想说话还有错了? “你若是不气,便不会这般阴阳怪气的与本王说话。” “气又如何?王爷连我的心思也要管着?” 祁玄渊捏着她的手腕,面色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意,“是,本王不仅要管你的人,也要管着你的心!” “管着你的目光只停留本王身上,管着你的笑容只为本王绽放,管着你的心只为本王跳动,管着你浑身上下的任何一件东西!” 他声音弱了下来,眸底带着轻柔眷恋,“由内而外归为本王的所属物,你叶浅听清楚了吗?” 叶浅眸中由怨怒转变为不可置信,她猛的甩开他钳制自己手腕的大手,快步往前走去,“你个疯子!” 祁玄渊像是忽然被触怒的狮子,双眼猩红,额头青筋直露,一个箭步追上去,自后面将她紧紧抱住,强有力的双臂死死按着她的腹部。 第七十章 表露心迹(二) 行走在后面的鹿严见状骤然停下脚步,僵硬的转了个身,快步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对刚刚眼前发生的一切罔若未闻。 叶浅奋力挣扎着去掰开那铁钳般的双手,“放手!” 后背那温热的身躯让她莫名感到害怕,一时有些语无伦次起来,“你个混蛋,快放开我!” 祁玄渊双眸发红,神色固执强硬,低头埋在她白皙的脖间,柔声道,“浅浅,你留在我身边好不好,不要离开” “疯子!你简直疯了,放手啊!”她怒吼,任凭她如何用力抵抗,他都无动于衷。 多次挣扎无果,她欲动用内力将他震开。 祁玄渊敏捷的察觉到她体内的微微波动,伸手先她一步点了她胸前的穴道。 怀中女子瞬间安静了下来,似乎是有些不可置信。 “你——”她气极,脸颊涨得通红。 身后男子却像黏在她身子似的,一动也不动,像是睡着了,只有温热的呼吸气息喷在脖间。 她泄下气来,好言好语劝道,“王爷,你先将我放开,有话好好说。” 没有得到任何响应,僵持半晌。 男子忽地开口。 “叫我名字。”他嗓音磁性低沉。 “什么?” “浅浅,叫我的名字。” 叶浅顿了两秒,有些不自在的开口,“祁玄渊?” 她什么时候与他这么熟了,都叫自己浅浅了,除了爷爷与师兄,其他人这么唤她,她是怎么听怎么别扭。 “两个字。”他语气带着命令的意味。 她犹豫着,“玄渊?” “好听。”他蓦地笑了,眸色愈发幽深,夹杂着些许隐忍的欲意。 她不禁打了个激灵,也不知是太冷,还是 “多叫几声。” “玄渊,玄渊,玄渊,玄渊”她越叫越顺,最后竟然是脱口而出。 他低低的笑着,心里甜滋滋的,愉悦的心情显而易见。 “那王爷现在是不是可以放开我了。”叶浅耐心的跟他打着商量。 “以后都叫我名字。” “” “听见了吗?”他收紧了些钳住她的双臂,只觉得她身子异常柔软。 “明白明白明白!”她连忙点头,如小鸡啄米,他指尖在腹部的触感令她一阵酥软发麻。 她不自觉的扭动了一下身子,想摆脱那种异样的不适感。 祁玄渊倏然松开双臂,呼吸有些急促,垂眸不再看她,嗓音暗哑,“回府。” 说完,他迅速抬腿往王府走去,脚步有些赶,似乎在躲避着些什么。 叶浅揉了揉有些发红的手腕,愤愤的瞪着他挺拔的背影,挑衅的做了个鬼脸。 见人走远,她慢吞吞的跟了上去,以后是万不敢惹怒这男人,万一哪天心情不悦又发起疯来,受罪的还是自己。 喜怒无常的性格让人瘆得慌,她现在只盼着爷爷能早日回来,这样她就有正当的理由搬离王府,不受他的钳制。 她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明月,双手合十祈祷。希望爷爷听到她的期盼,早日回来,拯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 夜色渐浓,清亮皎洁的玉盘依旧熠熠发光,扑洒下柔和的光辉,一路延伸整条街道。 前面的男人很快消失在昏暗道路的尽头,寒风轻拂,树叶沙沙作响,万籁俱寂的空气中隐约透露着一种诡异的气氛。 叶浅不禁缩了缩脖子,拉紧了衣襟,脚步加快了些。 明嵩院。 灯笼内烛光微微摇曳,炉内燃着缕缕清幽的檀香,弥漫了整个室内。 沉香木绘兰屏风后。 浴桶内一劲瘦有力的男子正一桶一桶的往身上淋着冰水,即便是入秋,凉风微寒,也迟迟去除不了他体内的那团燥热。 仿佛灼烧着他的心,要将他燃烧殆尽。 他黏着指尖,似乎还存留着她身体的馨香与柔软,回味中,他猛的身子一僵,又开始往身上淋着冷水。 “来人!再上几桶冷水!” 屋内传来男人有些嘶哑的声音,鹿严连忙招呼着侍从去抬水。 他不由自主的透过窗户往里瞥了眼,心中疑惑。主子是碰了什么脏东西,非要搓下一层皮? 正想着,只听见屋内传来不断的喷嚏声,以及低咒声 幽弥谷。 身着火红中衣男子斜躺在床榻,面色苍白,唇无血色,却依旧掩饰不了他的身上的那股邪气,倒平添几分病态俊美。 司离痕痛苦的捂着胸口,接过豆慈递过来那碗药汤,“我自己来。” 他将碗内红色药汁摇晃几下,一口灌了下去,咕噜咕噜,顺着性感的喉结流进腹中。 “谷主,是谁将你伤的这般厉害?”豆慈心疼的看着他憔悴的容颜,咬牙切齿问道。 按谷主的功夫,这世上应该没有几人能伤的了他才对,难道这次真遇上旗鼓相当的对手了? “是叶剑客?”她在江湖上听过这人的名号,仅已树叶便能杀千人,这内力该有多雄厚,才能将随处可见毫无杀伤力的树叶变成利器! “他?”司离痕摇摇头,“不是他。” 他倒还从未见过这个江湖上一直传言与自己武艺旗鼓相当的侠客。 “那究竟是谁,要不要传令谷中噬影杀手下达追杀令?”对谷主有威胁的人都应该解决了,免得留下后患。 司离痕摆了摆手,“不必,他是皇室中人,与朝廷对上我们只会两败俱伤。” “皇室中人?”豆慈更加疑惑了,谷主虽然平日里傲视群雄,却从不主动沾惹那群人。 双方互不干扰许多年,她从没想过有一天这种平衡会被打破。 “谷主为何会与皇室中人对上?” “为何?”司离痕似乎想到了什么,邪魅的血眸泛出诡谲的光芒,眼底夹杂一丝坚定与势在必得。 “自然是为了你们的谷主夫人,我迟早有一日会让她心甘情愿嫁给我,乖乖待在谷中陪我一生。” 豆慈面色凝重,不禁开始担忧起来,有了牵挂的谷主必定不再无坚不摧,这次受伤八成也与未来谷主夫人有关。 她眼底黯淡,看向窗外,谷外萤火虫漫天,照亮的大片的色彩缤纷的花圃,地上一片星,天上一片星。 只希望这如同仙境般美好宁静的幽弥谷不会有满是杀戮的一天 第七十一章 有人偷窥 清晨。 祁玄渊慵懒靠坐在窗边木塌上,捏着手中昨夜花重金买来的画卷,寒凉的眸子望向窗外。 蔚蓝色的天空,清新脱俗,广阔无垠。 他刀削般的薄唇轻吟,“水戈,水戈” 忽地顿住,剑眉微皱,“水戈,浅?” 若是只一次这般写实风格算巧合,那第二次,他不由得往深了去想,莫非水戈先生真是她?她究竟是如何会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她又到底什么来历? 仔细想来,自己对她似乎是好不了解,除了是叶鹤先生的孙女,他对她的过往,一切的一切都毫不知情。 祁玄渊眸光流转,直起身子沉声道,“鹿严,去调查一下叶浅的过往。” 菡萱院。 叶浅刚走出门去,骤然打了个喷嚏,她随意揉了揉鼻子,嘟囔一句,“谁骂我!” 她猛地转头看向身后跟着的鹿真,探究的目光在他脸上流连。 鹿真慌忙摆手,“怎么可能是我呢,我对叶姑娘恭维奉承还来不及呢。” 一般来说,喷嚏诅咒只对附近的人有效,远了反而没用。嗯这是萧柄跟她说的。 因此第一怀疑对象就是身后亦步亦趋的男子。 叶浅似是想起什么,伸手从小锦包中掏出一张纸条,递了过去,“喏,这是治疗咳疾的。” “叶姑娘,在下没有咳疾,你不用担心。”鹿真一板一眼的说着。 “又不是给你的,你家小溪用的上。” 他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满,“叶姑娘,你怎么能诅咒小溪呢,她健健康康的一女子,怎么会有咳疾。” 叶浅的目光顿时变得像看傻子一样,还真是五大三粗,满身憨态,也不知道小溪究竟看上他什么了? 她轻叹一口气,塞进他手里,“给小溪奶奶用的。” 鹿真呆愣的捏了捏手中的纸条,忽地想起来那日听见屋内传来咳嗽声。他虽没进去看过,却也听着出屋内老人的憔悴病弱。 怎么他就没察觉这一点呢,这么一想,他心里又充满了对小溪的愧疚之情。 鹿真跟在她身后,咧开嘴笑了笑,“谢谢叶姑娘。” 顿了顿,又不好意思的补充道,“叶姑娘,你上次给我的那十几万我想给小溪置办一座好一点的庭院。” 叶浅明白他的意思,“这是你的事,钱给你了,怎么处置也是你的事,不必问我。” “谢叶姑娘!”他可真是碰上世间最最善良的姑娘啊,与他哥鹿严相比之下,自己简直太过幸福! 不对,他又立马自我否定,世间第一善良必须得是他家温婉可人的小溪,那叶姑娘只能退居其次排第二了。 叶浅恣意随性的大步走着,自然不会知道他脑子里这些歪歪肠子。 “谢字就不必说了,你只要尽力保护好我就行。”自那晚被打晕掳走后,她总担心着那红衣魔头是不是藏在某个角落,随时随地准备下手。 “那必须的!”鹿真豪气的拍了拍胸脯,京城能与他武艺相当的似乎也不多见,对于这点他还是有自信的。 “等等”叶浅忽地停下脚步,犀利的目光警惕往四周搜寻。 不会说曹操曹操到,那男人还真躲在暗处偷窥着自己? 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光是想想就觉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怎么了?有人跟着我们?”鹿真立即全身戒备,双手捏着剑柄,蓄势待发。 叶浅冷冽的眼神一凛,望向右侧方,霎时间手间出现一片树叶,正欲射过去。 一名黑衣女子慌忙探出头来,高举双手,“叶姑娘,别动手别动手!” “你是谁?”叶浅往她靠近,狐疑地目光在她身上打量。 鹿真急忙挡在她面前,“叶姑娘小心有诈。” 那女子缓缓走出来,站立在她跟前,倏地单膝跪下,神色恭敬,“是公子派我来保护姑娘。” 叶浅迟疑开口,“师兄?” “是,公子说了姑娘不喜人跟着,所以命我暗地跟随,却不曾想才第一日便被姑娘发现。”她面色有些讪讪,自己武功在众多同伴中也算名列前茅。为何在这叶姑娘眼里,自己却丝毫藏不住?她不禁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 “叫什么名字?”叶浅漫不经心地询问。 “小的叫霖心。” “霖心”她反复咀嚼着两个字,了然挑眉,“你家公子取的。” “是。” 叶浅勾唇一笑,他取名字还真是有一如既往地让人一听便知他的人,“我猜——你同伴也都叫些什么心什么心的。” 霖心讶异抬头,“姑娘如何知道?公子培养的暗卫名字中确实都带‘心’字,不管男女。” “真搞不懂,他是如何能记住的。”这么些相似的名字,就不会混淆了? “公子从不曾记得我们的名字。” “”叶浅哑然,原来萧柄喜欢给人取名,却转头就忘? 时辰还早,三人慢悠悠的赶往尊茗书院。 今日上的是书法课,墙壁上贴着一个头大个的字——鼜。 夫子正摇头晃脑的给大家讲解着这字的由来,涵义,用处 叶浅撑着脑袋差点睡过去,懒懒掀开眼皮瞥了眼台上全神贯注讲课的夫子,她猫着腰,轻手轻脚上了二楼。 反正她是最后一排,楼梯口刚好在她座位后边,也就一步之遥。 除了同样懒洋洋,哈欠连连的杨边,没人发现教室后边的这一小小的动静。 杨边也欲随着她上楼,方才微微动身,却被已走到楼梯拐弯处的叶浅冷冷睨了一眼。 她樱唇微张:替我把风。 杨边看了看台上的夫子,无奈的点了点头,开始一瞬不瞬的的盯着夫子的动静,果真就恪尽职守的替她把起风来。 叶浅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走到了最后一排书架,看着那一长排的书,思索片刻。祁檀逸上次说的是在哪夹着来着? 回忆无果,她只好一本本的翻过去,只感觉有本《平天下》的书籍格外的厚。 轻轻将书抽出来,里面赫然夹着一本《诡事奇谈》。 她淡然一笑,随意翻着书,靠着书架津津有味的阅读起来。 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她蓦然觉得室内气氛寂静的诡异,竟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第七十二章 妖魔鬼魅 两名粗壮的婆子拽着一瘦骨嶙峋的小丫头,那丫头不断挣扎哭泣,却徒劳无功。 俩婆子一左一右摁住她的细瘦的胳膊,将她往乌漆嘛黑的小屋里推。 随即两人手脚麻利的迅速将木门给关上,铐上锁。 古月泪眼婆娑,飞快转身拼命的拍打着紧闭门板,嘴里不断哀求着,“放我出去,我不要待在这,求求你们放我出去” “怪不得我们,谁叫你不知好歹勾引老爷。”一婆子隔着木板翻了个白眼,这死丫头就是活该。 她跪在地上使劲磕头,地面哐哐响,额角一片青紫,“求求你们放了我,一定走的远远的再也不回来,求求你们” 血迹自额角缓缓流下,她毫不在乎的用破旧的衣袖随意抹开。 她模样倒是长得清秀,只是此时泪痕血痕交织,竟显得她十分骇人。 直到屋外传来渐远的脚步声,她心冷下来,颓然瘫坐在地上,眼中满是绝望 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她开始惶恐不安,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哆嗦着,她努力蜷缩着自己的身子。 室内一片黑暗。 透过微弱的月华,忽地,她看见地面竟缓缓冒上来缕缕泛着幽蓝色光芒的烟雾。 顷刻间,地面伸出来一只瘦骨嶙峋的手,干瘪瘪只剩皮包骨,指甲极长。 古月倏然膛大双眼,吓得尖叫一声,面色煞白。 那双可怖的手完完全全从地面伸出,却在手腕处断裂,那整齐的裂口黏着已经干涸的乌黑色血液。 断裂的手在地上爬着朝古月所在的位置而来,速度缓慢却格外惊悚。 古月双眼满是惊恐害怕,眼眶通红,豆大的泪珠不断下落。 她颤颤巍巍的坐在地上往后挪,忽地,她动作顿住。 将撑在地面的双手举高,透过窗户的月光,那双白净的小手上沾满了红彤彤的鲜血,在月光下显的触目惊心! “啊!”她惊恐尖叫,那温热的血液令她顿时汗毛直立,脑袋一片空白。 就在这时,似乎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她猛的一震,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她僵着脖子缓缓扭头看去。 后背一个披头散发的头颅悬空在她身后,还有另外一只干瘪瘪断裂手掌抓在自己肩膀上。 “啊啊啊!”古月用力拍开那只手,猛的转身又往另一个方向躲去。 她发丝散乱,脸色苍白如雪,没有一丝血色,活像个女鬼。 那头颅似乎感觉到她的动静,冲她咧嘴一笑,嘴角流下汩汩乌血,那双眼睛没有眼珠,空荡荡的一堆腐肉,脸上密密麻麻的血痕掩盖了那头颅原本的模样。 古月伸手捂着脸,死死咬着嘴唇,紧闭双眸,泪珠顺着眼角不断滚落,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室内再次寂静下来,不过也只是一瞬。 “嘿嘿嘿~”“呵呵~”“咯咯~”,多种诡异阴恻的笑声此起彼伏,时隐时现。 那声音仿佛离她越来越近,周身仿佛坠入冰窖,源源不断的森然寒气笼罩着她。 屋内似乎传来了脚步声,轻飘飘的,但在这狭窄的屋内却听的清清楚楚。 一声一声向她靠近,似是走在她的心尖上。 古月有一瞬的激动与欣喜,难道有人来救她了? 她惊喜的睁开眼,入眼是两只齐根断裂的双足,没有脚趾,两只单独的脚掌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站在她面前。 “啊!”一声肝胆俱裂的凄厉惨叫划破夜空。 紧接着屋内穿来皮肉撕扯,骨骼断裂的喀喀声 此后,屋内再无一丝一毫的响动,死水般的平静,仿佛方才的凄厉惨叫只是一场幻觉 “咦~”叶浅浑身打了个哆嗦,烫手般的将手中的书卷甩了出去。 那书正巧被上楼来的祁檀逸接了个正着。 他珍惜的抚摸着书面,冷着脸,不悦的开口,“你看就是了,何必将它扔了。” 叶浅讪讪的笑了笑,厚着脸皮走上前轻轻将那书从他手中抽回来,紧紧捏在手上,“我还没看完呢。” “你既害怕,还看它作甚?”祁檀逸有些不解,看她这小脸微微发白,显然是被吓着了。 “怕就不能看么,我一向是越恐怖越喜欢。” 他清冷的眸子划过一抹笑意,倒跟他兴趣相投,越恐怖越爱看,不同的是他自己并不害怕这些东西。 “你若是喜欢,我府上还有许多,你想看时便去找”他倏然顿时,似觉不妥,“你想看时便与我说一声,我拿来给你。” “行,那就先谢谢了。”叶浅有些摸不着头脑,上次还对她出言不逊,怎么今日变得这么客气? 半晌,他莫名开口,“你作画不错。” 听的出来是由衷的赞叹,叶浅莞尔一笑,“那当然。” 随即,她又不由嘲讽自家老爷子没眼光,居然喜欢那矫情的神韵派,而不喜欢她这接地气的写实派! “不知师从何人?”祁檀逸眸光的打量着她。其实自己也能猜到一二,与那远近闻名的画界新秀水戈先生绝对是脱不了干系的。 “说来你可能不信,我这是自学成才。” “” 叶浅侧眸看了他一眼,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我就知道你不信,算了。” “我并非不信,只是有一个疑惑,不知你与那水戈先生是何关系?” “哦~他呀,他我不认识。”叶浅一本正经地的回道,表情十分认真。 “不认识?”祁檀逸皱了皱眉。不应该啊,他虽没有收藏水戈先生的画作,毕竟这世间流传的也只有三四幅,但他确实见过真迹的。 昨日她作画的手法风格,以他对画作多年的经验来看,两人觉得是有关联的。 但她既然否认了,自己也不好追问。 祁檀逸淡淡一笑,“也是,世上作画风格千奇百怪,有类似的也不奇怪。不过依我看,你这作画手艺比那水戈先生还要强上几分。” 叶浅微挑眉梢,“谢祁世子赞赏。” 但不是她自夸,她承认世上作画风格确实是千奇百怪,但她这风格还真是独一无二,世间仅有。 有谁能模仿的出那才叫奇怪呢。 第七十三章 被迷晕 看了看外面天色,估计快到了放学时间,她才不依不舍的合上书,拍了拍封面几个大字,“改日再来看你。” 重新将书夹回《平天下》中,转身轻手轻脚往楼下走去。 外面视线已经黯淡许多,天际微红。 叶浅猫着腰坐回座位,拉过一本书挡着,侧头低声问道,“没发现我?” “没呢,我一直瞄着他的动静,这一个字他就讲一下午了。”杨边打了个哈欠,语气颇为无奈。 “一个字讲一下午,讲了些什么要用这么久?”她异常震惊,有些不敢相信。 “讲了些什么?我是不知道,我也没仔细听,他以前是圣上的御用书法夫子,就是太过唠叨才被打发来尊茗书院。” 哪知他还不知悔改,一个字唠一下午,东扯西扯,讲得那叫一个热血澎湃,声音高昂激亢。 完全忽视底下一众神态疲倦,昏昏欲睡的学子。 才没坐下多久,钟声便响起,学子们迅速收拾着东西往外赶。 彩霞印红天际,热烈的颜色刺激着人们的视线。 回到菡萱院,早早用晚膳,叶浅便站在窗前逗弄着阿白。 饭后半个时辰,习怀备好洗漱用具坐在一旁绣着些什么,不知是不是错觉,叶浅总觉得今日的习怀有些不对劲。 叶浅舒舒服服洗了个澡,便大字型躺在床上。 蓦地,她用力嗅了嗅,似乎今日的熏香有些不同,她坐起身来看向竹榻上低头刺绣的习怀,开口询问,“今日是换了熏香么?” “啊,哦,对对对,整日里用栀子香,偶尔换个新鲜的也换种心情。”她不太自在的笑了笑,动作有些僵硬。 “有催眠的功效?”她鼻子灵,还是能嗅出里面掺杂了夜交藤这味药材。 “是,姑娘不喜欢?”她腾地一下站起来,“那奴婢将它给换了。” “没事,最近确实有些失眠,点那么一两日也行。” “好。”习怀柔声应道,见她要睡了,便轻轻吹了灯笼,掩门出去。 秋日有些微寒,叶浅捻好被角,馨香在鼻尖缠绕,整个人迷迷糊糊地就这么睡了过去。 梦里她似乎隐隐约约感觉床在动,摇摇晃晃,她有些想睁眼,却睁不开,很困 再次醒来日头已高升,暖和的日光透过窗户缝隙照射进来。 她睁开眼,坐起身来,看着面前景象有些不可置信,以为还在梦里,又闭上眼使劲揉了揉。 再次看向四周,倏然眉头紧皱,面色疑惑。 这是在马车里面? 马车木塌十分宽大,她大大喇喇的躺着也还有一小块的空地。 车子似乎是刻意放缓了速度,行走的十分平稳。 她警惕的眯着眸子,小心翼翼掀开车帘一角,眼前赫然出现一宽阔挺拔的后背。 男子耳尖微动,也没回头,沉声道,“醒了?” 叶浅一脸讶异,“王爷?” 他这是又在发什么疯,将她带到这廖无人烟的荒山野岭,还亲自赶着马车。 男子侧头纠正,“唤我名字即可。” 叶浅懒得与他扯这么些有的没的,直奔主题,“将我带这来做什么?” 他淡淡一笑,捏着鞭绳看向远处,“带你去一个很漂亮的地方。” “我不去!放我下车!”叶浅刚硬的拒绝。 男子罔若未闻,“知道你不会去,所以这才将你偷偷运出来。” “习怀居然也被你收买,我真是错看她了。”亏着自己昨夜那那么相信她,即使察觉熏香的不对劲却也由着她去。 “习怀本就是我手下的人,听我的话何错之有?你也不必责怪于她,她一开始自是不愿的,但我的命令她是绝不可能不听,可以说是我强迫她那么做的,这事儿不怪她。” “哼,对她倒还挺维护,平常没见你一口气说这么多句,还句句都是为她辩解。”她讥笑道。 也不知为何,听他嘴里出现别的女人,甚至还出言维护,她心就像有一块堵着了似的,闷闷的。 “我这是解释给你听,好让你消气,至于维护”祁玄渊顿了顿,而后蓦地一笑,语气愉悦几分,“浅浅这是吃醋?” “你胡说什么,我才没有,我怎么可能吃醋,我又不喜欢你,吃什么醋。”她不禁有些语无伦次,倒像是欲盖弥彰,索性闭上嘴。 “好,浅浅不喜欢,我也会让浅浅慢慢喜欢上我。”祁玄渊心里莫名有那么一丝窃喜。 她这般竭力反驳,会不会自己在他心中还是有一席之地,若是没有,那便坦坦荡荡说没有,何必解释这么多? 叶浅愤愤的坐回车内,透过窗户欣赏的外面的景致。 马车在往山上走,道路有些崎岖,但车厢内依然平稳,偶尔一两下不大的颠簸。 她微微挑眉,倒是不知道堂堂祁国摄政王还会驾马车,技术也还不错。 约摸着正午的时候,马车到了山顶,远远就望见一座山庄,雅致清幽,装饰简单又不失低调的奢华。 山顶处种满了枫树,漫山秋景瑰丽,尽情燃烧的一片热烈,印红了整座山庄,一眼望去十分好看。 下了马车立即俩年轻小厮迎上前,小厮接过马车往后庄走去。 紧接着,一老妇也笑盈盈的从庄内出来,对着祁玄渊微微福身,“王爷来啦。” 她转而看向叶浅,慈祥询问,“这位姑娘是?” “王妃。”祁玄渊言简意核。 “什么王妃!我不是,老婆婆你不要听他胡扯。”叶浅慌忙解释。 老妇只是笑着,了然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转,“王爷,王妃快请进,午膳早已备好。” 算了,叶浅也懒得去纠正,这婆婆是祁玄渊的人,自然得顺着他的脾气。 “来。”祁玄渊自然而然的牵着她柔软的小手,带她进了山庄。 叶浅察觉到他手掌的用力,她也放弃挣扎,乖乖任他牵着坐在了饭桌旁。 桌面上都是些家常菜,但色香味俱全,十分爽口,再加上两人皆未用早膳,很快便将一桌的菜吃了个干净。 老妇在一旁笑的十分开心,见两人吃完,很贴心的说道,“厢房也已收拾妥帖,王爷王妃可要小憩一会儿?” 第七十四章 双双跳崖 “好。”“不用了!”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祁玄渊意味深长的盯着她,勾了勾嘴角,“放心,是两间房。” “待日头落下去些,我们再去看那漫山遍野的枫叶,定十分好看。” 她这才点点头,随着老妇绕过中庭往后院厢房而去。 两人厢房紧挨着,外部装饰也是一模一样。 室内很干净整洁,不过很空,除了基本的家具,外加两个半人高的深蓝色瓷瓶摆放门后,再无其它装饰,可见少有人来居住,朴素又静雅。 叶浅并不困,毕竟在车上睡过一阵,她坐在铺绒躺椅上,百无聊赖的翻着画本子。 她渐渐沉醉其中,也没察觉时间到底过了多久。 直到听到一声很轻的敲门声,似乎生怕惊扰了屋中的人儿。 “来了。”她放下画本,去开门。 祁玄渊睡了一觉,显得整个人神清气爽,可见昨夜是连夜赶路。 门开的这么迅速倒是让他有些惊讶,不禁开口询问,“没睡?” “昨夜睡了那么久,自然是睡不着的。”她又不是猪。 他轻车熟路的跨进门来,随意端着一杯茶喝了起来。忽地余光瞥见屋中央躺椅上的一本书,他伸手指了指,“那是什么?” 叶浅走过去继续躺下翻了起来,“画本子。” 他笑了笑,“怎么还随身带画本子,倒不知道你还爱看这些。” “王爷不知道的事儿多了去了。”她视线锁着画本子,又翻动一页。 见她那般认真,祁玄渊也来了兴趣,“讲的是什么,可否说来听听?” 叶浅抬起头来,一脸不可置信,“你要听?” 他认真的点了点头。 叶浅当然是乐意的,看着这画本子自然有一堆想要吐槽的,偏偏习怀不在这,她也实在憋的难受。 她当即就巴拉巴拉的讲了起来,什么恶婆婆百般刁难老实善良的儿媳妇,怎么脏活累活让她做不说,还不给饭吃,生不出孩子,竟动了将她卖了的心思,儿媳妇道守则深入骨髓,不懂反抗,柔顺听从,丈夫竟然也不帮衬着,还添油加火 叶浅越讲越激动,最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手舞足蹈,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表演当中。 祁玄渊撑着下巴,饶有兴致的盯着她的每一个动作,嘴角始终噙着淡淡柔情的笑意。 在他眼里只能看着她每一个肢体动作,每一处面部细微表情,至于她讲的那些什么故事,他仿佛是自动过滤。只觉得与她独处的这个屋子里是无声的,两人都沉醉各自的世界。 叶浅终于将自己看到的地方尽数讲完,转头看着一直莫名盯着自己的男人,“王爷,你听完后有什么想法?” “啊,想想法?”祁玄渊眼神闪躲着,他没听,自然说不出个什么想法来。 但大致好像是婆媳之间关系不好,他笑着开口,“浅浅以后是不用担心这些问题的。” 叶浅皱了皱眉头,她方才讲的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天色逐渐昏黄,两人一道出了门往后山走去,踩在蜿蜒曲折的青石板路上一路通向幽静之处。 大片大片的火红色枫叶在艳红的余晖下更显妖冶,像是一片要燃烧的火,极致的触人眼球,给人心灵上巨大的冲击。 “美!太美了!”叶浅由衷的感叹,红霞印枫叶的场景着实是绝艳,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喜欢吗?”他含笑看着她,视线却不在周遭的风景上。 “喜欢,怎么会有这么宝藏的一个地方?”不得不惊叹,他确实会享受。 “这是我母妃生前最爱来的地方,我每年都来看看,这地方一直维持着多年前的模样,一点也没变过。”他似乎陷入一种追忆,语气沉闷忧伤。 她猜到了些什么,停下脚步侧头看着他,“今日” “今日是我母妃生辰。”他笑的有些苦涩凄凉。 叶浅动了动嘴皮,不知道该如何接话,这种情况下似乎是怎么说都不太对,她索性闭嘴,欣赏着红彤彤的枫叶。 两人咯吱咯吱的踩着脚下的落叶,声音十分悦耳动听,给人心里的涤荡,平静浮躁。 两人的背影并排印在地面,影子拉得老长,在这种幽静林中,竟有种老夫老妻垂暮闲散的意味。 直至天昏地暗,明月悬挂天际,两人才慢悠悠的回到山庄。 气氛似乎变的有些压抑,用晚膳时两人皆一言不发,叶浅也没什么胃口,随意吃了些很快便借口回屋休息。 祁玄渊也放下筷着,看向一旁的妇人,“阿婆,酒呢?” 那老妇熟稔的将地板打开,取出一小坛酒来递给他,“王爷少喝些。” 祁玄渊伸手接了过来,径直走出门去,纵身跃上山庄最高的屋顶,那里能将整座山顶尽收眼底。 他随意坐着,曲着一条腿,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气,不带任何温度的目光远远望向山林间。 周遭诡异的寂静,他猛的灌了一大口,酒渍顺着嘴角划过紧绷的下颚,沾湿了衣襟。 忽地,眼前一抹红色飞快掠过,他摇了摇有些昏沉的头,定睛看去,疑惑低喃,“浅浅?” 他放下手中酒坛,踉踉跄跄的追了上去。前面那抹身影速度不快不慢,似乎有意等着他。 两个一前一后跑到了后山,红色身影停了下来,立在悬崖边上,摇摇欲坠。 寒风吹来,祁玄渊的酒立即醒了一大半,他回过神来,慌乱的看向悬崖边。 那身影纤瘦柔弱,似乎风再大一些就能将她给吹下去。 “浅浅!你做什么,快回来!”他心急如焚,动作有些僵硬,脚步踌躇不前,怕吓着她。 “浅浅!过来!”他慢慢挪着步子。 那红色身影也没回头,似似带着一种决绝,还没等他靠近,便双臂张开直直跳了下去。 “浅浅!”他嘶吼着,双眼霎时变得猩红。 他一个箭步冲到陡峭的崖边,绝望惊恐的望着底下一望无际的黑暗,心像被人刺穿了一个窟窿,血淋淋的。 他毫不犹豫地利落跃下,黑色衣袍很快隐没在一片黑暗中 第七十五章 受伤 叶浅正在屋内全神贯注的看话本,却忽然听见一声绝望的嘶吼。 听清了叫的是自己的名字,她皱了皱眉头,“祁玄渊?” 疑惑的抬头看向外面的一片漆黑,明白什么似的,猛的扔下书本,如风一般掠过,消失在屋内。 寻着声音赶到悬崖,正好见着一片黑色衣角迅速消失在悬崖边,干脆利落。 “祁玄渊!”她慌乱冲向崖边,凄厉尖叫一声,声音不断回荡在不知高深的悬崖。 闻声,直线下坠的祁玄渊身躯一震,抬眸看向崖顶,立即伸手往石壁抓去。石壁上布满青苔以及尖锐的碎石,摸着石壁一连下滑好几米才抓住一块较大的石头,宽大的手掌被那些碎石划出多道血痕。 他身子摇摇欲坠,仅靠那一块石头支撑,他抬头看向顶上,正欲出声,却见一个黑影重重砸了下来。 她是正面跳下,在看见那张脸的一刻,他瞳孔剧烈一缩,急急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带入怀中。 后背猛的撞击石壁,他不禁闷哼一声。 叶浅感觉风在耳边呼呼,刮得她的小脸生疼。却不曾想令她心慌恐惧的失重感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腰身被紧紧的箍住。 祁玄渊竭力抑制着怒火,沉声道,“你跳下来做什么?!” “我”叶浅从他怀里抬起头来,话没来得及说出口。 只听见石头断裂的声音从上方传来,祁玄渊手掌抓住的那块石头承受不了两人的重量,轰然间松塌。 电光石火之际,两人直直往下掉落,速度飞快,空气中携裹着纷纷扬扬随之落下的碎石沙砾。 “啊!”她惊恐尖叫着死死抓紧他腰间的衣物。 刚以为能死里逃生,转眼间却又再次陷入绝望。 祁玄渊将她脑袋按入怀中,腾出另外一只手,下滑过程中不断抓着光洁滑溜的石壁,碎石接二连三扎入手心,却再也无一块能承受两人重量的石块,最多支撑一两秒后便随之降落。 两人下降速度微缓,却依旧无济于事,丝毫不知崖低到底有多深。他紧拧眉心,额头冒出冷汗,手掌鲜血直流。 他余光瞥了眼怀中的人儿,低声说道,“抓紧了。” 紧接着,他双手搂住她的腰,将两人倒转过来,双脚连环踢在石壁,以缓解下坠速度。 “祁玄渊。”汗水滴在她的头顶,她微微抬头,看向一脸紧绷的男子。 “别怕。”他双臂收的更紧,柔声安抚。 渐渐的,他脚下显得有些无力,耳边强劲的风令他有些耳鸣甚至头晕目眩。 两人下降速度不受控制的开始加快。 “让我来试试。”叶浅轻轻推搡着他的胸膛,却又被他更用力的按回怀中。 “别添乱。”他嗓音嘶哑,重重喘着粗气。 也不知过了多久,底下传来河流急湍的声响,听声音不过十来米的距离。 他似乎松了一口气,浑身紧绷的弦也渐渐松下来,疲倦的闭上双眼,低喃着,“浅浅,接下来靠你了” 叶浅紧紧抱着他的腰,瞄准时机,用力将两人往一棵低矮大树上带。两人重重压在树枝上,还没来得及回神,‘咔嚓’一声树枝断裂。 “扑通!”“扑通!” 两人掉落急湍的河流中,溅起一片高高的水花。 叶浅耳鼻口呛入水流,几乎快透不过气来,窒息感充斥的眩晕的脑子。 她凭借极强的求生欲,咬紧牙关,‘哗啦!’浮出水面,大口大口吸着新鲜的空气。 “祁玄渊!祁玄渊你在哪!祁玄渊!”她拨动着水面,慌乱的目光四处搜寻。 忽地瞥见不远处一道浮在水面的身躯,神色一凝,她双手往水面用力一击,接力一跃而上,双足轻点水面,飞快冲向那道漂远的身影。 不多时,她便追上那漂浮水面的身影,迅速弯腰将人架在肩膀,蓄力往岸上跃去。 脚尖刚触地,她便瘫软下来,将他一并放在地上,坐了下来。 “祁玄渊。”她探了探他的气息,伸手有规律的按压着他的胸口。 良久,他猛的喷出一口水,继而又陷入昏迷。 叶浅看了看四周,将他扶起来漫无目的地找能落脚的地方。 手刚触及他的后背,似乎感觉到有种不同于水的粘稠,她蓦然回头看向他的后背,这才发现他后背血流一片。 许是沾了水的缘故,那伤口边缘被泡得发白,拳头大的一道伤口有些血肉模糊,皮肉凹进去了些,看上去触目惊心。 叶浅担忧的皱着秀眉,探向他的额头,果然,入手一片滚烫,她拖着他加紧了步伐。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她找到一个小木屋,似乎是临时搭建的,略显简陋。 屋内一片漆暗,摸抹黑将他放在床上,转身在屋内找着火柴蜡烛。 室内微亮,这才看清周身物件,除去一张床一方桌再无其他,墙上挂着捕鱼的用具,还有门边篓子里放着一把小铁锄。 叶浅深深看了一眼床上男子,徒手撕下裙踞一角,将他后背包扎一番,抓上竹篓便出门去。 这里土地肥沃,水质清澈,鲜有人来,找些止血化瘀的药材应该不再话下。 霎那间,屋外狂风大作,紧接着下起了暴雨,像这种崖底天气自然是阴晴不定,淋了雨的山路有些滑,她借助着铁锄缓缓上爬。 一路过来,只要是草药,不管有用没用,她都锄了下来甩进后背竹篓。 骤雨模糊了视线,她竭力睁着双眼四处搜寻。 忽地,她眸光一亮,惊呼一声,“蒲黄!” 她小心翼翼的拉着一棵树枝,伸手去够那根药草,脚下泥土突然一松软,在抓住草药的那一刻,整个人也随之滑了下去,竟有些不受控制的一路下滑。 直到面前出现一块大石头,叶浅双手用力撑着两边地面,一脚抵上前方的巨石,下滑的动作才停了下来。 她拄着矮小的铁锄站起来,顶着大雨急匆匆的往小屋赶。 此时浑身上下不仅湿透,还沾满了泥泞,水滴混着泥巴滴落在屋内地面,她无暇顾及。 翻着背篓里的草药,将能用的分拣出来,烧上火,专心致志的开始磨药。 第七十六章 谋杀亲夫么? “来。”她将男子脑袋扶上来些,给他喂刚熬好的退烧药。 而后,又轻轻将他翻转过来,撕开他背上的布料。 叶浅紧紧皱着眉头看着那血肉模糊的伤口,动作轻柔的给他抹着药草。 男子唇色发白,双眸紧闭,面色憔悴不堪,失了些醒着时的凌厉之气,多了几分柔弱儒雅。 他身上的衣袍也完全湿透,这室内除了床上一床棉被,再没有能更换的衣服,让他披着这湿哒哒的衣裳睡过去,保不齐明日一早又会伤口又会加重。 思忖片刻,叶浅伸手去解他的衣裳,边自我宽慰,“没关系,在自己心里,这是病人,不分男女,对!” 白皙的小手刚一触碰他的腰带,却猛的被一双冰凉的手掌抓住,动弹不得。 她面色赧然,呆愣的睁着大眼看向突然醒过来的男子,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他眸中飞快闪过一丝冷意,看清面前的人,随即又缓缓闭上,仿佛方才那一幕没发生过。 叶浅还没来得及开口解释,却见他已闭上了双眼。她轻轻将手抽出来,顿了顿半晌,继续解着他湿透的衣服。 一番忙碌后停下来休息,才忽觉自己的衣服也都湿漉漉的,正值秋日,寒风吹过,她不禁狠狠打了个激灵。 转头看了看那堆烧的正旺火苗,她起身去外面接了一盆雨水,架在火上烤着,打算洗个澡。 他病倒了,自己必须得好好的,否则两人在这廖无人烟的崖底如何生存下来都是个问题。 衣服方才褪下一半,忽然感觉空气中有种不正常的心率与呼吸,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同样感觉到一双格外灼热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她冷冽的目光扫向床上,男子双眼却是紧闭着,丝毫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拉上衣服,走近床边,以防万一,她还是撕了一小块布料,俯身将他眼睛给蒙上。 祁玄渊莫名动了动喉结,声音格外嘶哑暗沉,“我会负责的。” 叶浅受惊的退后一步,刹那间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你你醒着?” 这么说他一直醒着,他究竟是何时醒过来的?莫非从自己为他换去湿衣裳的那一刻? “嗯”他轻轻应了声。 “你——”叶浅顿时羞愤不已,这个流氓!藏的可真深,简直太不要脸了! 冲上前欲重重给他一拳,出口恶气,却又在离他分毫之际停住手,转而用力狠狠掐向他的手臂。 似是还不解气,她不依不饶的连续掐了好几下才愤愤的住手。 “”他肌肉紧缩着,默不作声。 “要不是看你受伤,我才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嗯。”他蓦地勾了勾嘴角,也不知道在笑些什么。 叶浅冷哼一声,将蜡烛吹灭,蒙着眼,又没了灯光,就不信这混蛋还能偷看。 她凭借着窗外洒进来的微弱月光,简单的洗了个澡。 祁玄渊耳尖微动,这窸窸窣窣的声音最是难耐,下腹莫名勾出一道邪火,燃烧着自己的理智,挑战着自己的耐力。 好半晌,洗漱的声音停了下来,叶浅穿中衣坐在火堆边上,烤着两人的衣袍。 一直折腾到大半夜,衣服终于烤干,她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疲倦的趴在床边沉沉睡了过去。 祁玄渊扯下脸上的布料,一瞬不瞬的盯着趴在旁边的少女,幽深的眼底溢满柔情。 强撑着上身坐起来,将人轻轻抱上床,隔着棉被将她带入怀中搂着,满足的笑了笑,闭上双眸 清晨第一缕晨光照射进狭小的屋子,空气中漂浮些许细碎的尘粒,充斥着暖暖的明媚气息。 叶浅揉了揉惺忪的双眼,正欲坐起身来,却发现一双大手压在自己的腰间。 她双目膛大,转头看向身后男子,心中气极,愤怒将他一把推开来,手下也没控制着力道。 “啊”男子低低痛呼一声,艰难地反过手,捂着撞向墙壁的后背,面色十分痛苦。 “你怎么样?”叶浅慌忙上前,满眼焦急之色。 才下手,她便后悔了,居然忘了他还伤着,更是因自己而伤。 他紧紧皱着眉头,不满的控诉,“浅浅是想谋杀亲夫么?” “对不起,我下手有些不知轻重。”她将他后背掰过来查看着伤口。 果然,又细细密密渗出血迹来,她急忙下床去取昨夜剩下的药草,“躺好了,给你换药。” 祁玄渊略显委屈的点了点头,乖乖的翻身趴床上,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的每一个动作,视线追随着她在屋内转悠的身影。 他不禁勾唇一笑,她这副为自己着急的模样着实可爱,简直让他欲罢不能,好生欢喜。 叶浅冷着一张脸,语气忿忿,“下次要是再对我动手动脚,我就掐你,使劲的掐,锋利的指甲抠进你的皮肉!” 见他没反应,替他抹药的手劲也刻意重了些,“听见了吗!” “好好好。”他低笑着应着,也不知到底听进去没。 重新包扎好,她站起身来,将昨夜烤干的衣袍粗鲁的扔他身上,“自己穿上,我出去找点吃的。” 屋外下过一场雨,地面泥泞一片,有些湿滑,周遭空气格外的清新。 她拿着鱼叉走到湖边,将裤腿挽到膝盖,玉足踏入水中,视线搜寻着湖底的鱼儿。 瞄准一只游动迟缓的肥鱼,捏紧鱼叉迅速插了过去,动作利落又熟稔,似乎没少做这种事。 她将鱼叉上的鱼取下来,随意往岸上一甩,又开始瞄着下一条倒霉的鱼儿。 祁玄渊慢悠悠的穿好衣裳,扶着门站在屋檐下,他眸色深沉,就那么定定的看着那抹红色的背影。心中似乎就已经想到了两人的未来,也会是这么无忧无虑,自由自在。 他顿时来了兴趣,莫名冲那纤瘦的背影大喊着,“浅浅!” 女子蓦然回首,凌乱的发丝沾在微红的脸颊,柔和的日光下,她精致的侧脸愈发明艳动人。 她没说话,只遥遥望着门口的男子,等着他说话。 “浅浅!”,他再次叫着。 她微微皱眉,有些不耐烦,声音冷冷的,“何事?” “浅浅!” “”女子转过身去不再看他。 “浅浅!” “浅浅!” “” 他嘴角溢着笑意,不停的唤着她的名字,也不管对方应不应,声音回荡在崖底 第七十七章 送你一个东西 “浅浅!”他锲而不舍,也不知在较什么劲。 “闭嘴!”河内女子实在有些不耐烦,放手扔了一条鱼过去。 “”他怔怔的看着那条奄奄一息的大鱼在自己脚下垂死扑腾着。 “闲的慌就将鱼鳞给刮了!” 他缓缓蹲下来,捏着鱼尾巴,滑溜溜的没捏住,尝试好几次皆以失败告终。 正当他盯着地面浑身沾满泥巴的鱼儿苦恼时,一道阴影自头顶投射下来。 叶浅一手抓着一条鱼,腋下夹着鱼叉,看向他的目光似乎带着一种嫌弃。 她随意坐在一块石头上,拿着在河边挑的较为锋利的石子磨了磨,开始剃着鱼鳞。 鱼儿身上的鳞片被刮落在地,照射出五彩斑斓的光点。祁玄渊觉得十分神奇,将弄脏的鱼鳞在小水凼里一片片洗干净,揣进兜里。 叶浅抬头随意瞟了他一眼,嗤笑一声,“王爷留着这东西做什么?” 这在市场随处可见的不值钱玩意,他也当成宝似的好生收藏着。 她手脚麻利,三条鱼很快处理干净,内脏也挖干净后,便扔进小锅中煮了起来。 转头看向门口时才发现那男人已经不见,她加了些柴火,低头继续拨动着锅中的鱼。 锅内逐渐沸腾,鱼香四溢,不过少了些盐味,虽放了草药除腥,但味道还是有些寡淡。 她环顾四周,大喊一声,“祁玄渊!吃饭了!” “祁玄渊!” “来了——”不远处徐徐走来一人,脚步轻快,眉眼间些许神采奕奕。 叶浅将一碗鱼汤递过去,“你捡钱来?这么高兴。” 他接过鱼汤放在地上,抓过她的手腕,一脸笑意,“送你一个东西。” 她静静看着他从袖中摸出一个闪闪的东西,套在她的手腕。她收回手仔细打量一番,疑惑开口,“鱼鳞?” “是,我将它磨边角磨得光滑了些,搓了根细草将它给串了起来。怎么样,好看吗?”他像是在讨赏,眼中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叶浅来回摸着那串手链,勾唇一笑,“是好看的。” 她倒是从未想过这种东西还能拿来做手链,光线照耀下散发着不一样的光彩,在地面上也投射出好看的七彩光圈。 “我很喜欢,谢谢。”她冲他一笑,眉眼弯弯如月牙,眼瞳中熠熠发光。 得到肯定的祁玄渊心里像吃了蜜似的甜,端着那碗鱼汤一口灌了下去,却又猛的一口喷了出来。 “你——”叶浅咬牙切齿,怒眼圆睁。 “浅浅,这汤”他反应过来后,立即闭上嘴巴,拿衣袖替她擦着脸上的汤渍。 “我不是故意的。” “我看你就是故意的!”叶浅一把推开他的手臂,站起身来走到河边,仔细的洗着脸。 不爱吃也不用吐了,这对她的打击实在太大,难道自己做的东西这么难吃? 清洗干净后,站在他面前俯视着坐着的男子,冷冷说道,“这整个锅里都沾了你的口水,所以这些都属于你了,今日你的食物便是这些。里面放了中药,多喝些有益你伤口痊愈。” “那你呢,其实”其实吃他的口水也没什么,早吃晚吃都一样,反正迟早是要吃。 但这话他不敢说 叶浅回屋拿上鱼叉又出门,男子连忙叫住她,“浅浅,你做什么去?” 她没理他,头也没回的便走远了。 身后男子,捏着鼻子一碗一碗的灌着鱼汤。 此时已是午后,经过一大早的太阳照射后,松软的泥土有些干涸起来,行走也便捷许多。 叶浅摘下几颗野果,往怀中擦了擦便蹲在树下啃了起来。 忽闻从中有窸窸窣窣的声响,她警惕的扭头看过去——一只山鸡。 她咧开嘴笑了笑,满是不怀好意,“今夜有口福了。” 说着,她站起身来,猫着腰轻手轻脚的往草丛靠近。靠近时高高举起手中的鱼叉,瞄准机会,用力掷了下去。 “咯咯咯!”山鸡似乎格外敏捷,飞快躲过魔爪往远处扑腾而去。 叶浅犯难的看着身手灵活的山鸡,它不仅警惕性非常高,还会飞,虽然,飞的不远,但这无疑也增加了不少难度。 她一把扔掉手中的鱼叉,目光流露出势在必得,“你会飞,我更会飞,看谁的速度快!” 话音刚落,她一跃而上,朝山鸡飞扑过去。那山鸡又是飞快躲闪开来,在丛林间行动自如的瞎窜。 叶浅捏去粘在脸上的一根细绒绒的羽毛,看着那精力充沛的山鸡,冷冷威胁,“好啊,你躲,你多让我抓一刻钟,到时抓住你,我便让你身上多十道伤痕!让你痛不欲生的死去!” 也不知那山鸡是不是听懂了,动作竟渐渐迟缓下来。最后,像是放弃了挣扎,只蜷缩在一个小矮草堆里一动也不动。 叶浅看准机会,猛的上前,抓着它的翅膀,恶狠狠道,“跑啊,你再跑,有本事再跑啊!” 山鸡似认命的闭上了双眼,在抓在手中也不再扑腾。 忽地,她眸光一顿,手腕上空荡荡的,她低头四处搜寻,“我手链呢,手链哪去了?” “都怪你,为了追你,我手链都给弄丢了。”她出气般的用力拍了拍它的屁股,继而将它扔在地上,找了跟藤蔓将它腿绑在树上。 “乖乖在这待着,回来后你要是不见了,我将这山翻出来也要将你捉出来活剐了!” 那山鸡懒洋洋睁开眼,瞄了一眼她,又很快闭上。 叶浅将一路过来经过的道路都找了一遍,连每个草丛都仔细翻了一遍,却始终一无所获。 天色渐暗,她泄气的背靠一棵大树,深深叹了一口气,随即又自我安慰起来,“没事,不就一个鱼鳞做的手链嘛,大不了让他再做一个就行。” “对,对,他应该不会怪自己的。”一边自我劝慰,一边去找那只山鸡。 头顶上树叶浓密,天色一灰,林间更显昏暗,叶浅扶着树小心翼翼的走着,怕看不清脚下的石头,将自己给绊到。 林间彻底暗淡下来,月色也隐隐透过树叶洒下来。 祁玄渊着急的站在门口张望着,凌厉的眉宇间满是焦躁不安,“难道出了事?” 他被自己这一想法吓了一大跳,连忙自我否决。 第七十八章 在我面前你不需要厉害 秋日寂寥的森林被一片黑暗笼罩着,透露着一丝阴沉诡异。 山鸡果然还在原地,叶浅看着它那只脚,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手链?” 它脚上缠着的闪闪发亮的东西不是那条鱼鳞手链又是什么? 叶浅愤愤的走过去,一把将它拎在空中,“好啊,偷偷藏了我的手链,害我找了这么大半天,你是不是挺得意的?” 山鸡扬长脖子,骤然大幅度的扑腾起来,情绪有些激烈。 “还闹脾气,回去就给你烤了!”叶浅仿佛已经幻想到这山鸡烤焦后那皮酥肉嫩的模样,她不禁咽了咽口水。 “咯咯咯!”山鸡开始疯狂的在她手上扑腾着,绒绒的羽毛飘飞。 祁玄渊匆匆从山脚下赶了上来,见她身后一只虎视眈眈的恶狼正盯着她,他惊慌得心脏快停止跳动,竭力大吼一声,“浅浅!” 叶浅闻声,茫然回头。 那头眼冒绿光的恶狼顿时凶狠狠的朝她扑了过来,毫不拖泥带水。 她瞳孔剧烈一缩,身子向后倾倒,险险躲过那头狼的突袭。 还没等她缓过神,那头狼再次扑过来,气势汹汹,绿瞳泛着凶狠。 她迅速蜷缩身子往一旁地面滚去,再次躲过一击。随即站起身来,全身戒备,蓄势待发与那恶狼狠斗一场。 恶狼似乎更加暴躁,嘶吼着飞速奔来,势要将她拆吞入腹! 叶浅掌心凝力,眼神冷冽的看着那只越靠越近的狼。忽地抬起双手掌风用力朝恶狼劈去。 那恶狼却是忽然在半空中停住,腹部插着一根鱼叉。祁玄渊站在恶狼背后,眼神阴冷狠厉,双手紧紧捏着鱼叉柄,脸上仍是惊慌不定。 他怕怕自己再晚来一步,浅浅便会受到伤害,一想到她会受伤,自己简直心如绞痛。 祁玄渊将那鱼叉用力抽出来,温热的血液也随之喷出四溅。“嘭!”的一声,那头狼轰然倒地,抽搐两下后再无动静。 叶浅怔怔的看着面前突如其来的转变,一时没了反应。 男子随意抹去脸上血迹,紧张的看向叶浅,“没事?” “没。”她呆愣的摇了摇头。自己何时这么弱了,三番两次要人来救。 再这样下去,自己都快被养废,丧失自保的能力,一入江湖还不被那些人啃的骨头渣都不剩! “可能很快,又要有事了”叶浅看着不远处黑暗林间露出来的那数双幽绿幽绿的眸子。 “嗯?”祁玄渊皱了皱眉头,正欲回头看去,手却被面前女子猛的一抓。 “快跑啊!”叶浅双眼膛大,还不忘抓上那只同样惊恐万分的山鸡。 男子被她拉得一个趔趄,而后踉踉跄跄的跟着她跑了起来,趁空回头瞟了一眼。 这一眼着实一眼万年! 后面数不清的阴森绿光不断像他们逼近,气势汹汹,光是踩踏在地面的声音就振聋发聩,仿佛整座山都在颤抖。 很快,祁玄渊便占据上风,转变为他拉着叶浅跑。叶浅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双腿,几乎是腾空的。 准确来说,自己是像只轻飘飘的风筝似的,被他扯着走。 祁玄渊似乎还觉得有些慢,竟直接将她甩了起来,一把扛在肩头。两人如一阵风般,飞快消失在林间。 叶浅死死捂着嘴,那种翻江倒胃的感觉又来了,眼眶中别憋出了淡淡的水雾,整个人极其可怜。 不知跑了多久,男子回头看了看万籁俱寂的林间,松了一口气,停下脚步。 叶浅愤愤的捏着他的胳膊,咬牙切齿,“放我下来!” 男子这才反应过来,托着她的腰部轻轻将她放了下来,柔声道,“没事了。” “你没事我有事!”她脚刚一沾地,便捂着腹部蹲了下来干呕,都是些酸水,一整日下来也没吃些什么东西,这么一吐胃里倒是全空了。 祁玄渊急忙去扯了一片大叶子舀了些清水,蹲下身递给她,眼中满是怜惜,“我的错。” 叶浅没好气的接过来漱了漱口,美眸愠怒,“我在你眼里就那么差劲吗?” 回回都是他为她做了决定,从不许自己插手,他这人怎么这么霸道,还上赶着寻死。 他忽地收敛心神,极其认真的盯着她的双眸,“浅浅,你在我心里不差,反而很厉害。” 否则自己也不会在崖底快落地的时候疲倦昏睡过去,将接下来的一切交给她。他知道昏睡过去代表什么,这无疑是自己将命给了她。因为他相信,他的浅浅有能力护两人周全。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但,有我在,你不用厉害。” “哪怕你再厉害,在我面前也不需要显露半分,我也不会给你显露的机会。你可以躲在我身后的,浅浅,你可以依赖我。” “在我身边,你不用担心任何麻烦,不用思考任何烦心事,在我这,你可以随心所欲,无忧无虑,哪怕你无理取闹,惹是生非,我,也喜欢。” 叶浅微微一愣,随即环臂偏过头去,不满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什么惹不惹事的,她惹的事还算少么? 她什么事是不能自己解决的?自从出了九音门,独来独往惯了,一个人吃饭睡觉习武练功,一个人与人搏斗逃亡,一个人闯遍半个江湖,就没想过有一天会依赖某个人。 他蓦地笑了,眼底像装满晶亮的星辰,“浅浅,你又怎知在我心里不是小孩儿呢?” 要是她要,自己可以将心掏出来给她。自己会将她当成世间至宝细心呵护,不让外界伤她一分一毫。 叶浅伸手去探他的额头,疑惑问道,“今日是怎么了?脑子烧坏了不成?” 又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浅浅。”他缓缓抓住她的手,捏的紧紧的,让她挣脱不开,却又控制着力道,不会让她痛。 月色浓重,凉风微拂。 周遭一片宁静祥和,只有那缓缓流淌的河流发出清浅的哗啦声。 他眸色幽深,就这么望进她那双澄净透亮的双眸,嗓音嘶哑低沉,“给我一个守护你的机会,终生的机会。” 第七十九章 乐意与她待在崖底 室内一片昏暗。 叶浅枕着脖子,睁着大眼,静静躺在木床上,脑中不断回想着他今日对自己说的话。 从未有人对她说过要一生照顾她,将她当做掌心宝放在手上小心呵护。即便是萧柄也没有,爷爷就更不必说了,自己从小便是被他放养长大。 他说的这些话到底是何意,真心还是假意,她分不清。自己也质疑着他的话的同时,心却有一处正在慢慢的塌陷,她竟有些愿意去相信那是真的。 躺在地上的祁玄渊侧过头,一瞬不瞬的盯着床上的女子,清冷的月光洒落在他身上,勾勒出他冷硬的侧脸。 一人望着黑漆漆的屋顶,一人盯着木床。 圆月渐渐下沉,只剩点点星光孤独闪耀。 一夜未眠 次日,天朗气清,柔风和煦。 祁玄渊慵懒靠在门边,捏着鼻子喝着一大碗鱼肉汤。 为了他伤口早日痊愈,叶浅天天给他炖草药鱼汤,已经连连喝了三日,现在是闻着这味儿就想吐。 小屋不远处,燃着一堆篝火,灰青色烟雾缭绕。 叶浅蹲坐在火堆旁烤着那只山鸡,烤肉香溢满鼻尖,她深深的嗅了嗅,腔内产生大量的唾液。 忍不住伸手撕了一小块尝味道,烤肉烫的手拿都拿不稳,她一把扔进嘴里,囫囵吞枣的就咽了下去。 她咂了咂舌,“没尝出味道,再来一次。” 忽地,余光瞥见一物漂浮在水面上,她放下烤鸡,站起身来仔细往河边望了望。 “人?”她拿着一根绳子快步走近河边,将绳子用力一甩,长绳缠住那人的腰部,将人拉了上来。 她低头拨开那人的头发,顿时双目圆睁,满脸不可置信,转头冲小屋男子喊道,“祁玄渊!你过来一下!” 祁玄渊像得到解放似的,欣喜的放下手中的鱼汤冲她跑过去。难道她善心大发,要给他吃肉了? 走近了才发现河边还躺着一老妇人的尸体。 “你看看,这是不是山庄里那位婆婆?”她求证般的抬头看向他。 祁玄渊仅仅瞥了一眼,面色瞬间沉下来,表情凝重,伸手摸向那老妇人的耳后,没有面具粘贴痕迹。 他深深拧着眉,良久,哑声开口,“是,是她。” 叶浅低头仔细检查着她的身体,“看这伤口是一剑穿心,分毫不差,可见杀她之人剑法熟练。并且是正面刺入,她也没有躲避的迹象,是认识的人?” “这老婆婆平时莫非还得罪了什么人?”她无端揣测着。 “不。”祁玄渊沉思片刻,摇摇头,看向她,“你可知那日我为何会跳崖?” “不知道,那日闻到你身上一股酒味,猜测你应该是喝醉了。” “我是喝了酒,不过仔细想来,那日的酒又有些不同。”平日千杯不醉的他,竟只喝了一口便有些神志不清,视线模糊。 他继续说着,“或许是那酒的缘故,我见一人穿着与你一样的衣裳飞快跑向后山,迷迷糊糊地我竟觉得那人就是你,便想也不想的追了上去。” “但现在仔细想来却有诸多疑点,那人的身形与身高与你皆有些差别,若是清醒的情况下我还是认的出来,偏巧那一日” 叶浅也明白过来,“你是说那酒有问题?” “没错。”而那酒正是阿婆拿给自己的,他低头审视着那具尸体,眸色复杂,心中却已经隐隐有了计量。 看他那表情,她便猜到一二,“这婆婆被人收买了?” “嗯。”他沉声应道,“或许不是被收买,而是从一开始就心怀鬼胎图谋不轨,或许策划多年了也未可知” 他抬眸若有所思地望向远处,浑身气氛压抑 “你干嘛去?”祁玄渊疑惑的看着她将人往山林里边拖。 叶浅淡淡一笑,“好歹也吃了她一顿的饭,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嘛。” “你恐怕会错了意——害我们掉落山崖,她有莫大的功劳。” 人是她找的,药也是她下的。 “好像也是,那便拖林间喂狼去。”她恶狠狠的说道。 白日里,枝叶茂密的林间也不见得有多光亮,但正常视路还是没问题。 左看右看寻了块平地,便开始挖起坑来,嘴里念叨着,“虽然你参与其中,但未必是主谋,更何况年纪这么大,总得入土为安,我叶浅今日就做件好事了。” 不远处大树后,祁玄渊定定的望着那忙碌的女子,深邃的眼底意味不明。 是夜。 叶浅拿着烛火再次检查他的伤口,舒了一口气,“这伤口已经开始愈合,明日我们便去找出去的路。” “可我怎么觉得还有些痛,可能还需再休息两日。”他皱着眉头,露出痛苦之色。 叶浅掐了一把他的胳膊,语气凉凉,“我看你是鱼汤还没喝够。” 男子面色一僵,很快便恢复正常,口是心非,“鱼汤也也挺好喝。” 能和她在这崖底多待几日,喝些鱼汤又如何,他觉着,自己也是乐意的。 “是么?”她意味深长的的笑了笑,“那明日好好给你多炖几条,让你喝个够” 忽地,两人像有心灵感应似的,瞬间安静下来,侧眸望向窗外。 石子路上隐隐听见步伐整齐的踏踏声,还有细微的马匹嘶鸣声。 两人心有灵犀的对视一眼,同时起身往外走去。 一同躲在树后查探着来人是敌是友,随着那马蹄声越来越近,隐隐可见一白袍男子领着浩浩荡荡的一队人马从不远处急匆匆赶过来。 叶浅眯眼仔细看过去,不确定的开口,“祁言卿?” 为首男子温润的脸庞满是焦急之色,飞快挥动着手中的马鞭,整个人看上去憔悴又狼狈,那紧张的情绪不似作伪。 叶浅探出身子,挥动着手臂,大声喊着,“这呢!我们在这!” 祁言卿猛的往声源处望去,眼中抑制不住的狂喜,驾着马儿飞快奔至二人面前,急急翻下马站立在祁玄渊跟前。 他脸上浮现出失而复得的惊喜,喉咙不禁有些哽咽“阿渊,你没事。” 第八十章 有她的味道 祁玄渊面无表情,双眸紧紧的盯着面前的男子,眸底微不可查的闪过一丝狐疑。 他带叶浅来枫林山庄的事除了鹿严与习怀,应该无人知晓,坠入山崖之事,也应该随着阿婆的死亡也隐匿于口。 再不济,先得到消息的也该是鹿严鹿真他们,又或者是阿婆背后之人,而现如今第一个寻来的确是他,祁玄渊不得不有所怀疑。 见他这般认真的看着自己,祁言卿面色划过一抹不自然,“阿渊,你怎么了。” 男子这才淡漠的移开视线,似讥讽的开口,“皇兄倒是很闲。” 祁言卿温柔的笑了笑,如沐春风,“什么事都没有阿渊的事重要,寻找阿渊不算闲事。” 他一身白袍虽有些泥泞,却依旧不掩他身上与生俱来温润如玉的矜贵气质,不论何时何地总是吸人眼球。 叶浅皱了皱眉头,总觉得这两人之间有些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且心里隐隐有种预感,这个秘密对自己很不利。 此时天色已暗,上山的路远又崎岖,难免有些危险,两兄弟决定明日一早再赶路。 得到命令的侍卫们开始安营扎寨。很快,一片宽阔的空地中燃起了一堆堆篝火,衬得这黑漆漆一片地带十分明亮热闹。 叶浅暂时没有困意,正围在火堆旁吃着祁言卿拿出来的点心,御膳房出来的点心自然与众不同,格外细腻精致。烧的正旺的火苗将她小脸印的通红,漂亮的瞳中也倒映着两簇红彤彤的火星。 祁玄渊坐在一旁看她许久,越看越觉得有趣,她那小小的腮帮子不停的鼓动,活像只小仓鼠,他不禁低声一笑。 怎么会有这么会能吃,又丝毫不注意吃相的姑娘,这般性情洒脱不羁倒真是少见。 “笑什么?”叶浅疑惑的瞥了他一眼,伸手拿了块糕点递过去,“你吃吗?” 他接了过来,却没吃,捏在手上把玩,研究这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神奇之处,实在搞不懂她为何如此爱吃这些甜腻腻的东西,而且是百吃不厌。 见她很快消灭一大半,不由得担心她晚上胃难受的睡不着觉,出声劝道,“太晚了,吃多了容易积食。” 她嘴巴塞着东西,说话有些含含糊糊,“这还不简单,待会跑几圈,打几套拳法不就消化了。” 也不知为何,她食欲最好的时辰便是午夜,一上嘴便停不下来。 两人言笑晏晏,好不亲密,但这些在后侧站着的祁言卿看来却无比的刺眼。他心开始慌乱起来,不得不承认,这一刻的他,确实有些不甘,有些嫉妒 半个时辰后,一道瘦弱的身影在半空中利落的施展拳脚,动作飒爽豪迈,阵阵劲风劈在地面,闹出不小的动静。 半个时辰后。 在帐篷外不间歇的来回巡逻脚步声中,疲惫至极的叶浅最终沉沉的睡了过去。 迷糊中,她感觉有个冰冰凉凉的东西缠绕着自己,黏糊糊十分难受,她闭着眼一把摸住那东西甩了出去。 小竹猛的扔在角落,迅速蜷缩成一团,反应过来后忽然面露凶光,张开嘴巴露出尖牙直直冲叶浅飞去。 却在半空中又骤然停住,收敛凶相,委屈的呜咽一声,敏捷的爬出帐篷。 不知过了过久,叶浅后知后觉睁开眼,茫然看着帐篷顶,方才是什么东西?什么东西?是什么东西? “啊!”惊恐的尖叫自正中间的帐篷传出。 众人纷纷一惊,齐步走向那边。 祁玄渊衣袖一挥,阻止众人前进的步伐,先行钻进帐篷,面色十分紧张,声音微微颤抖,“浅浅,你怎么了?” “蛇,有蛇!”她吓得声音直哆嗦,挺尸般的躺在那一动不敢动。 “哪有什么蛇?”祁玄渊将帐篷内每一处角落都仔细搜寻一遍,毫无所获。 “有,刚刚还在的。”她声音隐隐带着哭腔。 他心疼的皱着眉头,轻声安抚,“没有蛇,浅浅定是做噩梦了。别怕,我在这守着你,等你睡着了再走。” “嗯”她眼眶中蓄着水雾,小声应着。 闭上眼才没一会儿,又惊恐的睁开,紧紧抓住他的手,“真的,我刚刚真的感受到了蛇在我身旁,它还在我身上爬来爬去!” 那种触感真实得令她害怕,一闭眼似乎就能幻想出来蛇的模样,简直令她毛骨悚然。 “浅浅不怕,即便真的有,我在这也定然不会让它靠近你分毫,浅浅只管放心睡着,有我陪着你。” “好。”她委屈巴巴的,像只受惊的小猫,死死抓着他的手,生怕他跑了。 祁玄渊愉悦一笑,这种被她依赖的感觉似乎也不赖,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耳边渐渐传来轻轻的呼吸声,柔柔的声音挠着他的耳朵,令他有些心痒难耐。她睡着时,红润的唇瓣微张,似是暗示着任君采撷。 蓦然觉得唇舌有些干燥,他滚动几下喉结,偏开头去,抑制住心头的悸动。而后轻轻将手抽出来,将她被褥捻好,弯腰出去。 他环视着四周巡逻的士兵,低声命令,“多注意着这个帐篷的动静,一只小虫子都不允许靠近。” “是。”士兵的齐声应道,声音洪亮。 祁玄渊飞快回头看了眼,不悦的皱了皱眉头,“说话走路声音小些,别吵醒里面的姑娘。” 士兵们改为点头,齐刷刷的点头,十分整齐,可见平时是训练有素。 一堆堆帐篷旁的卫兵轮流着巡逻,一批批的进帐休息,又一批批穿戴整齐的走出来,循环往复。 黑暗中,小竹飞快蠕动着身子爬向密林深处。 身形修长的男子负手而立,长发如墨随风飘动,一袭红衣在昏暗的林间显得十分诡异,月光照射下,脸庞白皙似雪,如同鬼魅。 听见轻微的声响,他转过头去,盯着地面那条小青蛇,缓缓伸出宽大的手掌。 小竹尾部用力一弹,纵身飞向他的手掌,乖巧的缩成一团。 他将它凑近鼻尖,用力嗅了嗅,殷红的薄唇轻轻一勾。 上面有她的味道 第八十一章 祸国妖姬的女子 大清早。 士兵们将帐篷火堆都收拾了干净,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往山上走去。 沿着急湍的河流走了许久,才见一条略微平缓的小道出现在眼前,周围仍然是苍天大树,遮挡了正上空的日头。 众人排成一排缓缓拐进小道,道路歪歪扭扭,弯弯绕绕,十分阴凉森冷。 也不知过了多久,行至一略陡的小坡,道路终归是宽敞了些,有了阳关大道的既视感。 叶浅三人行走在队伍正中间,忽地听见林中有一哭泣声,声音柔柔弱弱,十分招人疼。 她侧眸随意瞥了一眼,罔若未闻,继续前行着。 蓦地,那声音似乎更大的些,转变为了哭嚎,十分凄凄惨惨。 没有首领的命令,队伍中无一人敢多管闲事,皆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行走。 “救命啊!”一女子拖着受伤的腿从林间快步追了出来,朝队伍招着手,“救救我,各位官爷,救救我啊!” 叶浅这才停了下来,扭头往后面看去。 那蓝衣女子长得十分美艳,袅袅婷婷,既妖又媚,却又没有风尘女子那般的俗气。细长的眼尾微微上扬,像两双魅惑的狐狸眼。白皙透红的小脸上沾了些脏兮兮的泥泞,显得有些狼狈却丝毫不掩她极富有攻击性的美貌。 队伍里发出来惊叹唏嘘声,那娇弱无助,楚楚可怜的模样,光是看上一眼就叫人心生怜惜爱意,恨不得将心掏出来给她。 倒真是妥妥的一位祸国妖姬! “各位官爷,小女子受伤了,能否栽小女子一程?”她睁着两双狐狸眸,美目流盼间颇有勾魂摄魄之态。 “嘶~”队伍中有人开始按捺不住,蠢蠢欲动想上前将美人揉进怀中好好疼惜。 众人皆看向队伍中央的两兄弟,就等两人开口,他们便会开始争先恐后抢夺美人。 那女子眸光微闪,带着笑意直直冲着正中间的叶浅而来。 还没等她靠近,祁玄渊‘唰!’的一声抽出利剑横在她身前。 女子惊恐的跌坐在地,一脸惶惶不安,娇着嗓子低低呜咽一声,豆大的泪珠说掉就掉。 “不解风情啊。”叶浅啧啧两下,食指中指并拢,轻轻捏开他寒光凛凛的利剑。 而后她看向地面的女子,眼中颇有兴味,“这荒山野岭的你为何会在此?” “小女子原本住桃花村,奈何山贼横行霸道,闯入村庄杀害双亲,如今家道中落,小女子侥幸逃出,却只剩一人孤苦伶仃。”她捏着轻飘飘的衣袖擦着泪珠,可怜兮兮的模样。 “你一弱女子怎么从蛮壮的山贼手里逃脱?”祁言卿笑的如沐春风,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 “爹娘拼死抵抗才给我挣得一丝逃脱的机会,我真是不孝,呜呜呜~”说着她竟然呜咽起来。 惹得众人心疼不已,纷纷向两兄弟投去求情的目光。 叶浅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那女子见她不说话,立马停止了哭泣,抬着水蒙蒙的双眼,“姑娘,你我都是女子,应该能明白我的苦楚,不如不如您将我买了,只要一文钱!” 叶浅毫不犹豫,“没钱。” “那不要钱,姑娘,我愿为你洗衣做饭伺候你起居。”她当即改口,“姑娘,求求你帮帮小女子,小女子当牛做马报答你。” 一些卫兵不敢对皇上与祁摄政王说些什么,对叶浅还是敢的,便有人不禁出言维护,“叶姑娘,你就答应了她。” “是啊,这女子孤苦无依的多可怜,不过一顿饭都事。” “叶姑娘,你是心善之人,不会弃她于不顾的。” “” 众人一番话似乎是在道德绑架,她拒绝反而都不好意思。 祁玄渊阴沉的眯了眯双眼,犀利的目光往四周扫了一圈,众人顿时噤声。 “行。”叶浅无奈点点头,松了口。 “谢姑娘,谢姑娘,您真是大好人,活菩萨,将来谁能娶了你真是天大的福气啊!”她说着走近叶浅,欲往她马上爬。 “去后面!”祁玄渊冷着脸伸手挡住她。共骑一匹马,哪怕是女子也不行,更何况是这来路不明的女子,他怎么看都觉得蹊跷。 不过既然浅浅同意,他自然不会拂她的面子,自己多看着点就行,左右出了山便分道扬镳,况且一女子也翻不出什么浪来。 那女子眉目含情的望了一眼马背上的黑袍男子,弱不禁风的走到后面一黑黝黝的士兵马下。 那士兵受宠若惊,笑的嘴都合不拢,“美人,哦,不,姑娘莫怕,我骑术精湛,绝不会有事的。” 女子暗自翻了个白眼,没理他,反着身子做,双手揪着马尾巴。 黑黝黝士兵正要出声制止,却见队伍开始前行,无奈只得由着她,尽量平稳驾马。 一队人很快又正常前行,傍晚十分,终于出了山崖,见着平旷的大路,路上行人马车也开始多了起来。 头顶没了树叶的遮挡,长时间的照射下,众人都出了一身汗。 祁玄渊看了看前面不停擦汗的女子,右手一挥,示意队伍停下来休息。 士兵们将马匹拴好,三三两两坐在树荫底下乘凉,吃着干粮。 那黑黝黝士兵递给笑眯眯递给女子一张大饼,“姑娘,吃些东西,被饿坏了。” 女子眼神阴郁,紧盯着另一边大树下的三人。 “姑娘?”士兵再次将饼往前递了递。 “啪!”她一把打掉他的黑漆漆的手,低声警告,“别烦老娘!” 那士兵有一瞬的呆愣,迟缓的捡起地上的大饼拍了拍上面的灰尘,不可置信的看着这突然转变性情的女子。 旁边同伴嘻嘻哈哈的笑着,“小春,人家看不上你呢,八成是你长得太黑,跟黑炭似的,一点不讨姑娘喜欢。” 他又转而调戏着那蓝衣女子,“姑娘,你看看我如何,嫁给我保证让你吃香喝辣,也不用去当什么丫鬟了,我还买个丫鬟伺候你如何啊。” 那蓝衣女子眸中迸发出阴冷的光芒,如条毒蛇盯上即将入腹的猎物般。 第八十二章 男扮女装 两士兵皆被那眼神所震慑,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一大堆出口的调笑话语都哽在喉咙。 蓝衣女子并没将他们看在眼里,而是直直朝另一边而去。 她扯开一抹迷人的笑意,身子骨软哒哒的要朝祁玄渊靠过去,柔情似水。 祁玄渊刷的一声抽出剑抵在她的腹部,沉声威胁,“不怕死就再向前一步。” 女子抹着根本不存在的眼泪扑向叶浅,却依旧被那转弯的剑锋抵在腰间。 那剑锋利无比,似乎才微微碰了碰,那女子的衣服便抽了丝,裂了一小条微不可察的小缝。 她连忙后退一步,面色讪讪,冲着叶浅开始撒娇,“姑娘,我只是想为你捏捏肩捶捶背,这样也不可以吗?” 叶浅淡淡睨了她一眼,总觉得这女子给她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倒也不是外貌像,只是这身材确实不该是个女子所应有的身材,倒显得有些魁梧了。 她很好奇这女子到底想耍什么花样,总揪着自己不放。 “行啊,那你过来。”叶浅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蓝衣女子踌躇着不敢上前,语气有些委屈,“可是这位公子好凶啊,他都不让我靠近你呢。” “浅浅,这女子有问题,你别太单纯。”祁玄渊皱眉,转头劝她。 “没事,不是有你在么,她能将我怎么样。”叶浅无谓的摆了摆手,再次拂开他的剑。 “过来。”她朝她勾了勾手。 “咳呵呵哈哈~”蓝衣女子笑的花枝乱颤,豪迈的迈着步子走到叶浅身后,十分卖力替她揉揉捏捏起来。 祁玄渊面色阴沉,眸光犀利,恨不得剁了那双在叶浅后背游来游去的双手。 叶浅侧眸看了看肩膀上的手,白皙修长,细皮嫩肉,却又跟女子的手差了些味道,少了些瘦弱无骨。 除去那一副祸国殃民的容貌,怎么看都觉得这货是个男人啊,行为动作也略微有些豪放不羁,这么想来她是越来越肯定自己的想法了。 就是不知道这到底是江湖上哪个旧友假扮来逗自己乐呵,自己且先陪他玩玩。 “你叫什么名字?”叶浅蓦地开口。 “小女子叫王翠竹,姑娘唤我小竹就行。”小竹手下不停,力度适中,面部表情隐隐透着一丝愉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叶浅在帮她按摩呢。 “小竹,你说,你要跟着我,当我贴身丫鬟?” “是啊,姑娘,我一定将你伺候的好好的。小竹可能干了,脏活累活都不在话下,只要姑娘给口饭吃,给个地儿住,小竹就很满足了。” “是吗?”她尾音上扬,似乎有些不相信。 “当然啦,姑娘,我可是我们桃花村里最老实憨厚的女子,方圆百里可是有名的,家家户户都巴望着能娶我当媳妇呢。”小竹努力的推销自己,语气中带着一种自豪感。 “我看他们是看上你的美貌还差不多。”叶浅拂下她放在自己肩上的手,莫名有种自己在被人吃豆腐的感觉。 小竹自然而然的挽上她细瘦的胳膊,脑袋也随之靠向她的肩膀。 “不要命了?”身旁忽然传来一道寒凉的男声,“本王倒数三个数,赶紧离她远一些!” 小竹娇羞一笑,直起身来,妖媚的看向祁玄渊,“王爷你不要吃醋,小竹离她远些就是了~” 这么想着,她身子骨又偏向另一边,朝祁玄渊倒去,“王爷,小竹也替您捏捏背~” 祁玄渊早看她不爽一个劲黏着他家浅浅,飞快伸手一掌拍在她的脑门。 “诶哟~王爷,你怎么真不懂怜香惜玉呢,小竹好痛啊。姑娘快帮小竹揉揉。”她摸着自己额头一块发红的皮肤朝叶浅撒娇。 叶浅浑身打了个颤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你别这么肉麻行么。” 她还从未见过这样矫揉造作的女子,她接触过的青卜,习怀,以及以往在江湖上结识的豪气女侠客都是正正经经,偏遇上这么一个奇葩。 “呜呜呜~”小竹捂着脸,低低的哭了起来,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滚远点哭!”祁玄渊与叶浅同时开口,面色尽是不耐烦。 坐一旁看了三人良久的祁言卿沉默不语,仿佛丝毫融不进这三人的世界。 “行了!大家休息够了便赶路,时辰也不早了。”祁言卿站起身来大声喊道。 众人纷纷起身收拾着东西,翻身上马准备妥当。 一行人在短暂的休息后又开始了浩浩荡荡的赶路,随着一群人走后,林间又恢复了一片宁静。 日头西落,众人终于走到京城,大部队停在在王府门口。 祁言卿看了看冷冽的黑衣男子,似是想说些什么,犹豫半晌,还是没开口。 小竹从马背上跳下来,蹦蹦跶跶的跟在叶浅身后进了王府,顺便给祁玄渊抛了个媚眼,极致风情。 后者连个眼神都没给她,自然也没接收到这勾人的媚眼。 叶浅停在庭院中央,转过身盯着身后亦步亦趋的女子,“你到底是谁?” “我是小竹啊姑娘,不是说过了。”她茫然的看着她,模样十分单纯无知。 “是吗?”叶浅眯了眯双眸,靠近了些,看向他的耳后。 她气若幽兰,小竹不禁浑身一阵战栗,身子紧绷起来。 叶浅伸手摸了摸她耳后,皱了皱眉。没有?怎么会没有痕迹?难道真是女人? 她看向小竹那傲人的胸部,眼中露出满满的怀疑,试探着要伸手去触碰。 “姑娘!你回来啦!”习怀正巧从门外进来,惊喜的叫唤了声。 叶浅收回手,沉着脸看向习怀,“你还有脸叫我,不是都已经将我给卖了?” 习怀面色讪讪,随即又扯出一抹笑意,“王爷是真心喜欢姑娘,奴婢只是想让王爷与姑娘二人早日修成正果” 话没说完便被另一道娇弱的声音打断,小竹翘着兰花指,不满的指对着她,“你这丫头,瞎操什么心,主子的婚姻大事岂容你多管闲事!” “你是?”习怀似乎被她突如其来的一喝吓了一跳,瞪着略微惊恐大眼询问。 第八十三章 习怀认错 小竹并没有回应她,只是转过身柔和的对叶浅说道,“姑娘,这丫头既然都已经背叛你了,就不能再用了,以后还是让小竹来一心一意照顾您。” 习怀顿时有些委屈看向叶浅,“姑娘,你真不要奴婢了吗?” “你少挑拨离间!”叶浅一把拍下她翘得老高的兰花指,没好气的转头回了里屋。 哪个村妇会翘兰花指,不用干农活?她这模样怎么都不会像是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女子。 小竹摸了摸自己被她拍过的手,嘴角抑制不住的笑意,“姑娘第一次摸我呢~” 习怀搓了搓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跟着进了屋,开始献殷勤,“姑娘,累了,要不要洗漱一番?” “” “姑娘饿不饿,奴婢去厨房拿些吃的来?” “” “姑娘,您不在的这段时间,我替您去买了好几本画本子,都在抽屉里收着呢,你要想看,我给你拿出了?” “” “姑娘,我给你纳了一个新绣鞋,可好看了,你要不要试试?” “好啊。”叶浅懒洋洋半掀着眼皮看向她,“拿来给我试试。” “”这下轮到习怀沉默,方才自己只不过想没话找话,才一不小心脱口而出鞋子的事。但其实,那鞋子是她给自己纳的,连尺码都是自己的大小。 “怎么了?不是给我纳了双新鞋?拿来啊?”叶浅明知故问,她整日在自己面前纳鞋底,自己能不知道那不是给自己纳的? “姑娘”习怀低下头去,面色极其尴尬。 “怎么?给你个台阶下你又不要了,那算了。”叶浅挪开视线,慢条斯理的喝着手中的茶水。 习怀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不语,其实是要比叶浅大一些的。 一站一坐沉静良久。 室内熏香四溢,清淡的香味弥漫整个古色古香的室内。 见她还杵在那,叶浅抬头再次看向她,语气认真,“习怀,即便你不是要害我,但你终究是做了背叛我的事,这不可否认。虽然事情已经发生,尽管你内心会有些后悔懊恼,也再没有可挽回的余地。” “现在我只想最后问你一件事。” 习怀抬头,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若是下次再有这种情况,你是还会选择给我下药,还是拒绝祁玄渊?”她眼神变的有些冷淡,斜斜的坐在椅子上。 习怀怔了怔,似是下定了决心,开口,“姑娘,既然我身在菡萱院,那便是姑娘的人。上次帮着王爷给姑娘下药确实是奴婢的错,奴婢从今往后只听姑娘的。” 叶浅面色依旧冷淡,也不知信了没信,但却没再继续刁难她,“去准备洗漱用物,伺候我沐浴。” 习怀面色一喜,眼中也闪耀着兴奋的光芒。姑娘这是原谅自己了?不生自己气了? “是!”她嘴角带着喜悦的笑意,快步走出门去。 门外小竹跶跶跑了进来,笑的十分妩媚,“姑娘,让奴家伺候你沐浴。奴家一定会让姑娘舒服的。” “滚!”叶浅抓起手边的瓷杯一把扔了过去。 小竹敏捷的侧身一躲,而后又装模作样的摔倒在地痛呼一声,“诶哟,姑娘你是要打死奴家么?呜呜呜~奴家好委屈啊~” “你再多一句嘴就将你扔出王府!” “” 小竹不甘心的看了上座上的女子,依依不舍的出了门去。 此时天色已黑,凉风阵阵。 习怀动作很快,领着两三个小丫头将东西端进来后,吩咐二人守在门口,独自进了屋。 “姑娘,你与王爷这几日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习怀边给她加着花瓣边开口询问。 叶浅玩水的手一顿,原来王府众人根本不知道他们的主子差点命丧黄泉啊,还以为她与祁玄渊二人过潇洒自在的二人世界去了呢。 她不禁有了逗她的心思,“还不是你那日的药下的过重,我足足昏迷的三日才醒来。” “什么?”习怀瞪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不会,我都是按照王爷给的剂量下的。” “这就对了,你家王爷身高体壮,他一个大汉子承受的剂量,你觉得我一个弱女子会跟他一样么?” “我”习怀咬着唇,面色愧疚。 “你差点害死我,要是再多下一些,恐怕我这辈子都醒不来了。”叶浅面无表情的控诉。 “对不起叶姑娘,对不起!”习怀猛的跪在地上,开始磕头。 叶浅拉都拉不住,眼睁睁看她往地上砰砰砰的磕了好几个响头。 “行了行了,你起来,我已经原谅你了,起来起来,别磕了,啊。” 习怀泪眼汪汪,内心愧疚不已,她差点害死这个心地善良,待人温和的好姑娘,自己真的是罪孽啊!罪孽啊! 叶浅顿时后悔骗了她,但仔细想来确实也没说错,她毫无准备的被拖去那什么枫林山庄,还坠崖,的确有了性命之忧。 也不知过了多久,习怀终于停止哭泣,身子还止不住的抽泣,她哭的梨花带雨,脸上布满泪痕。 叶浅尬然一笑,“要不你还是出去整理一番,我自己洗就行。” “谢姑娘。”她肩膀一抽一抽的走出门去,还贴心的轻轻掩上门扉。 小竹立马凑了上来,欲推门进去,却被门口两小丫头伸手挡住。 一丫头板着脸,大公无私的模样,“姑娘特意叮嘱你以后不准进里屋,只能在庭院与侧院活动。” 小竹不悦的皱了皱眉头,快速伸手,两手同时点在两小丫头的脖间。 随即勾唇一笑,大摇大摆的推门而入,郁郁的视线紧盯屏风后的那一抹细背。 她眸色加深,轻手轻脚的往屏风后靠近。 “谁!”叶浅冷冷出声,隐含威胁。 “是我啊姑娘。”小竹掐着嗓子开口,目光一瞬不瞬的锁着里面。 “习怀?”叶浅眼中满是疑惑,伸手去摸衣服,“你方才不是出去了?又进来做什么?” “我进来自然是”她说话间已经绕过屏风走到后面。 同一瞬间,叶浅已经裹好衣服,一跃而上,对准她胸口狠狠踹了一脚。 第八十四章 拿她当挡箭牌 小竹毫无防备的被她踹倒在地,似乎是猛的一惊,她急急的捂着胸口。她只觉得羞涩不已,恨不得有个地洞能钻进去。 刚才那一脚正巧踹在她的胸口,仔细看的话可以看出她一边的胸瘪了下去,有些不太正常。 叶浅系好腰带转过身去,只见小竹紧张兮兮的捂着胸口出门去。 “站住!”她愠怒的瞪着那要离去的背影。 “谁允许你进来的?”她声音冷冽,给人心头一击。 小竹不敢回头,怕被她发现身前的端倪,只能小心翼翼求饶,“姑娘,我错了,我只不过是看着习怀出去了,想着你沐浴没人照顾,所以进来伺候你。” 叶浅冷哼一声,这么说来还是自己的错了?人家好心进来给自己洗澡,自己却不知好歹的踹了人家一脚,怎么说都是自己不对啊! 难道自己差点被不知是男是女的人偷看了,还反倒是自己的错了? “我没说你不许踏入这房间?”她竭力抑制住怒火,控制住自己想将她一巴掌拍死的心思。 “我,我”小竹结结巴巴,面色爆红。 “你到底是谁?”叶浅打断她的话,“直截了当一点,就说你来这到底是何目的!” “姑娘,我是小竹啊,我真的是桃花村逃亡出来的小竹,你怎么就不信呢,那小竹只能以死明志了,呜呜呜~”说着,她急匆匆的跑了出去,看那模样似乎是真的要寻死。 叶浅正欲追出去,低头看了看自己有些衣衫不整,又收回脚来。 她眸光有一瞬间的呆滞,刚刚小竹跑出去侧身的那一刻,她似乎发现小竹捂着的胸口似乎有些不太对劲。仔细想来,自己方才踢到的东西的确是软的。 莫非,她还真是女子? 但那东西似乎又过软了,还是有疑点,却又说不上来。 她真是越想越糊涂,江湖上认识的女子少之又少,像小竹这般矫揉造作的女子更是没有,但她可以肯定的是,自己与小竹绝对是认识的。 她推门出去的那一刻带进来寒凉的秋风,叶浅裹紧了身上的衣裳,往里卧走去。 小竹一路慌乱的跑到侧院自己的房间,将房门关闭后,立即取出了胸口的两个大馒头。 果然是扁了,差点就被发现,实在是太险了。 小竹坐在床榻上舒心的躺下来,看着顶上的檐脊,渐渐有些犯困。 “嘭!”的一声,门被从外边踢开。 叶浅穿戴整齐的跨进门来,气冲冲的,面带怒色。 视线向下,她左手拿着白绫,右手提着一壶小酒,如地狱的魔鬼般站立在她面前。 小竹猛的一惊,坐起身来,哆哆嗦嗦开口,“姑娘,姑娘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你看不出来么?”叶浅将东西放在桌上,翘着二郎腿悠闲的坐下紧紧盯着她。 小竹莫名被这犀利狠辣的目光吓着,咽了咽口水,“我我不知道” “方才谁在我面前说要寻死的?我这不是将东西都给你带来了。” “姑娘” “你只有三个选择。” “哪哪三个?”直觉告诉她,这三个都不会是什么好选择。 “第一,自己上吊自杀,第二喝了这杯毒酒,第三——”叶浅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被我一掌拍死。” “” 见她久久不出声,叶浅不耐烦的站起来,“三个数,不选的话我就亲自替你选了。” 其实她也不是非要杀了小竹,只是想知道,这人到底是谁,接近自己有何意图,是善是恶。 这回总该说出自己是谁了! 叶浅饶有兴致的看着她变幻莫测脸蛋,倒是十分精彩有趣。 小竹此时面上打着哈哈,思绪却在飞速旋转着。看着这条路行不通,她得换另外一条路。 她随即抬头泪眼汪汪的看着叶浅,满脸深情,“姑娘,我其实只是爱慕王爷,但不知道如何接近他,所以暂且跟在姑娘身边,观察观察王爷喜欢什么,姑娘我只是太爱王爷了。” “这跟偷看我洗澡有什么关系?”叶浅狐疑盯着她,一脸不信。她岂是那么好糊弄的,三言两语就被她骗了去? “我素问王爷喜欢姑娘,就想看看姑娘到底哪点吸引王爷,我也好学习学习。”她说的真真切切,泪珠欲悬。 “这么说你跟着我进府,留在我身边是为了祁玄渊?拿我当挡箭牌?” “不是不是,我没有想对姑娘不敬的意思,绝对没有!” “你很喜欢他?”叶浅莫名觉得心口有些发堵,好像自己的东西被人抢走了似的。 “是,姑娘,若是你也喜欢王爷的话,小竹还是离开,小竹不想让姑娘伤心。”她做出一副为义割爱的模样,苦大情深。 “我我才没有喜欢王爷,你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杀了你!” 小竹眼中飞快闪过一丝喜悦,转瞬即逝。 她连忙道谢,“是是是,小竹不胡说,谢谢姑娘成全!” “我什么时候”成全了?叶浅一句话堵在喉咙,下也下不去,出也出不来,只觉得心口烦闷至极。 “嘭!”的一脚踹向桌子,上边的茶壶茶杯哐当当的摔在地上,碎成一片。 她愤愤往门口走去,头也没回的走了。 小竹连忙站起来,确定她出了侧院后,猛的将门关上,拍了拍干瘪瘪的胸脯。 随意将地面收拾一番,又重新躺回床上。此时却丝毫没了睡意,眼中抑制不住的欣喜,嘴角也不自觉的上扬。 叶浅闷闷的坐在小花园的树上,一片片的揪着树叶子,树叶在空中纷纷扬扬,落在水面,荡漾起一圈圈波纹。 她嘴里小声嘟囔着,似乎又是自我安慰,“我怎么可能喜欢祁玄渊,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在崖底那也只是有些好感罢了,喜欢绝对谈不上,这不可能”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她不停的念叨着,像是给自己一种心灵暗示,亦或是警告。 她皓白的手腕处,那串鱼鳞手链在微弱的月光下闪闪发亮,随着她手腕的转动,在漆黑的地面也照映出色彩斑斓的光点 第八十五章 本王诓骗你不成 连续好几日,菡萱院内的丫头都特别轻松,压根找不着活干。 一个个围在石桌旁打着叶子牌,嘻嘻哈哈,好不热闹。 “小竹!将这被褥都给洗一遍!” “好嘞!” “小竹!将小花园里的花都给浇一遍!” “是!” “小竹!屋顶有点漏水,你将砖瓦都换一遍!” “知道了”小竹累的满头大汗,在院内来回跑,就没一刻停下来过,她恨不得自己长个七头六臂。 “小竹!” “诶”她放下手中瓦片,慢悠悠的爬下竹梯。余光瞥见门口进来一人,她面色一喜,下梯的动作慢了些。 趁着那人逐渐靠近,即将走到她身下的时候,她脚猛的一崴,竟然直直从竹梯上掉了下来。 祁玄渊抬头淡淡看了一眼,错身而过。 在他跨进门槛的那一刻,身后嘭的一声重物落地的沉闷声音。 “诶哟~”小竹想将自己的美丽的容颜展现给祁玄渊看到,所以摔下去时是脸向下,嘴角还带着一丝绝佳的笑意,弧度都是多次在镜中训练过。 却没想到这个冰冷冷的男人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走进了屋内。 她在极度讶异中摔了个四仰八叉,额头狠狠地磕在了地上。 叶浅正咬着笔端,苦思冥想下一笔该下在哪。地面上满是揉成一团扔在地上的废纸。 听见人进来的声音头也没抬的命令,“将地面上的的纸收拾一下。” “画什么呢?”祁玄渊负手走进来,笑着看了看地上一堆废弃的宣纸,弯腰一张张捡了起来。 “王爷?”听见声音不对,叶浅这才抬头看了一眼,“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看看你么?” “你是王爷,我怎么好意思让你替我收拾屋子。”叶浅放下笔走过去,朝门外看了一眼。 “小竹?你怎么”话说到一半突然住了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面色突然冷淡起来。 祁玄渊敏感的察觉到她一丝不对劲,疑惑开口,“怎么了?怎么突然不高兴起来?” 叶浅沉默不语,回到书桌旁又低头开始画了起来。 “是不是门口那丫头惹你生气了,本王将她逐出府去可好,浅浅想要多少个丫头,我都给你送来。” “关她什么事?”叶浅不悦的抬起头来,语气中似乎有责怪的意思,“王爷怎么不想想自己的问题?” “本王有什么问题,莫非是本王惹了浅浅不开心?”祁玄渊皱眉思索起来,算起来他也有好几日未来看她,难道是因为这事儿生气了? 他走近书桌,双手撑着桌面,脑袋凑到她面前与她对视着,嗓音温柔低沉,“浅浅是不是怪我这么些日子都不来看望你?” 叶浅笔尖一滞,脸色顿时有些愠怒,“我何时说过这样的话,王爷少自作多情了!” 她还巴不得他不来呢,最好一直都别来,自己也好落个清净。 祁玄渊哑然失笑,他怎么就自作多情了? 索性跳过这个话题,他转而看向桌面,纸上只勾勒出一雏形,但还是能分辨出来是一只狐狸。 叶浅低头默默画着,他便安安静静看着,这画面倒也挺和谐。 良久,他忽地开口,似早有预谋,“浅浅可认识水戈先生?” “不认识。”叶浅头也没抬,轻描淡写回了一句。 他轻笑一声,早知她会这么回答,但她越表现的这么淡然,他心中便愈发笃定那水戈先生就是她。 “近日京城来了一个自称是水戈先生徒弟的男子,街头卖画生意可是做的风生水起。”他顿了顿,飞快瞟了一眼她的表情,慢悠悠地说道,“也不知是真是假。” “那自然是假的!”叶浅不假思索地反驳。 似是觉得不妥,面色有些不自在,她干咳两下,“水戈,水戈先生可是明确放出话不会收徒弟,怎么还会有人上当,那些买画的人不是蠢是什么?” “哦?”他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继而说道,“可是本王也买了一副回来,确实是水戈先生的风格。” “绝不可能!”叶浅抬起头来,开口质疑,“你不会是也没见过水戈先生的画作,否则怎么会看不出那人是假的?” “浅浅不信?”祁玄渊直起身子,对着外边丫头低声说了句什么,又返回屋内。 “本王已经唤丫头去我书房取那副新买来的画卷,浅浅一看便知是真是假。” “嘁!”叶浅只当他没事找事,当事人在这呢,她能不知道那画是真是假么?自己就坐等看他如何打脸! 不一会儿的功夫,那小丫头便气喘吁吁的赶了回来,手中拿着一卷画作。 祁玄渊接过来立即就在桌面上铺陈开来,笑了笑,眉宇间隐隐有些得意,“怎么样,这画可像水戈先生弟子所画出来的画啊?” 叶浅给他个面子,随意扫了一眼,但这一眼却着实令她有些震惊!真是像自己的手笔啊!是真的像! 这风格这笔锋这韵味,但确实不是自己所作,所以这么快便有人将这种画风琢磨出来了吗? 她不禁怀疑起自己的水平来,自己这么多年的画作功底,就这么被一个才学了几年的人给写会了? 这画竟然还隐隐有赶超的趋势!要是再多练几年,说他是自己的师傅也是有人信的! “你这画从哪买来的?”叶浅惊疑不定的看着他,仿佛心中经受了极大的落差。 “浅浅还没回答我这画到底像不像水戈先生弟子的作品。”祁玄渊气定神闲的抱臂笑着。 叶浅来回摸着那副画,眼中露出惊叹,“是像的。” 这点她倒是毫不吝啬她的夸奖,这仿画之人确实功底深厚,她不得不佩服。 祁玄渊嘴角得意的上扬,得了她这句夸奖与肯定,他心情似乎特别好。 他微微挑眉,淡然开口,嗓音磁性沙哑,“其实这画是本王所作。” “你画的?”叶浅再次震惊,瞪大了眸子看着他。 他得意的翘了翘嘴角,“本王诓骗你不成?” 算起来,他总共得了她三幅画,日日拿出来端详琢磨,哪有不会的道理? 第八十六章 暴露身份 “这”叶浅满脸惊讶的拿起那张画仔细端详,说话都有些颤抖,“真是,你画的?” 男子笑而不语,眼里的意味显而易见。 她忽地愣了愣,似乎明白了什么,长长的啊了声,“你这是在故意试探我呢,你什么时候知道我就是水戈的?” 祁玄渊轻笑一声,慵懒坐在椅子上,“早知道了,我书房总共收藏了三幅你的画作,想不猜出来都难。” 窗户外突然想起细微的碰撞声,叶浅耳尖微动,轻手轻脚走过去一把推开窗棂。 窗外蹲着的人似乎吓了一大跳,瞪大了眼睛看着突然出现在窗口的人脸。 “好听么?”叶浅抱臂,饶有兴致看着她。 “不,好听。”小竹讪讪一笑,举起手中扫把给她看,“我只是恰巧扫到这,绝不是有意偷听。” “这样啊~”叶浅故意拖长了音,转头看向屋内端坐的男子。 后者挑了挑眉,一脸不知所然。 小竹趁她转头的空挡抓着扫把一溜烟的跑了。 叶浅坐回书桌,低低说了声,“真是只花蝴蝶啊。” 声音不大不小,也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在与屋内男子说。祁玄渊茫然的看了她一眼,没在意。 天色有些暗了,叶浅从宣纸中抬起头来,却见男子还坐她屋里,手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一本书,此时正津津有味的翻阅着。 叶浅放下笔,开始赶人,“王爷很闲吗,在这坐一下午了。” 男子飞快抬头冲她一笑,“本王在看书怎么能叫闲呢?”而后又低下头看书。 “王爷书房是当摆设是?”她继续呛他。 莫非她这的茶水格外好喝?还是她这椅子坐着舒服? “这有浅浅的味道,本王很喜欢闻。”他嘴角始终翘着,还故意重重嗅了一下空气。 叶浅莫名觉得他这动作有些色情猥琐,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抱着双臂使劲搓了搓。 余光瞥见她的小动作,他放下书卷缓缓朝她走过来,嘴角带着醉人的笑意。 他微微俯身,与她平视,“浅浅这是害羞了?” 叶浅瘪了瘪嘴,眼中带着嫌弃。这话他是怎么说的出来的,要不他长得俊美,自己保不齐会给他一拳。 习怀走了进来,弯腰行礼,“王爷,姑娘,可要传晚膳?” “不用!”“传!” 两道不同的声音同时发出,习怀呆愣的看着两人,有些不知所措。 到底该听谁的,这是王府,自然要听王爷的。可是,自己是菡萱院的人,况且昨日才向叶姑娘表了衷心。 对,听叶姑娘的。这么想着,她竟然又若无其事地退了出去。 叶浅往门口瞥了一眼,挑衅笑了笑,“王爷,这是我的院子,自然得听我的。王爷若是饿了就回你的明嵩院吃。” 男子不怒反笑,“浅浅这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啊,是本王对你太过娇纵宠溺了?” 这丫头最近呛自己的次数可是太多了,丝毫没有以前畏惧的影子存在,难不成坠了一次崖性格都变了? “行,本王就回明嵩院吃。”祁玄渊无谓的拂了拂袖,靠近她些,倏然弯腰将人一把抱在了怀里,“浅浅也跟我一同去明嵩院。” “放我下来!”叶浅在他怀里挣扎着要下来,双腿不断的蹬着。 祁玄渊低头,温热的呼吸扑在她脸上,“浅浅再乱动本王可就亲下去了。” 他虽笑着,但神态却十分认真,眸色也幽不可测。 “你——”叶浅猛的将嘴捂上,瞪着一双愤怒的双眼看着他紧绷的下颚。 祁玄渊抱着怀中的人儿大步跨出门去。他发现自己似乎抱她上瘾了,一天不抱就心痒痒,哪日若能拥着她入睡他估摸着自己会兴奋着一整夜都睡不着。 两人才走到庭院中间,小竹似有预料的突然蹦了出来,伸手挡在两人面前。 “王爷带着姑娘上哪去?”仔细看,她眸中带着一丝警惕与阴厉。 “放肆!本王的事何时轮到你一个婢女置喙!”祁玄渊面色沉沉,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意。 “好了好了,传缮就是了。”叶浅趁他分神,飞快从他怀中跳了下来。摸了摸有些发红的脸蛋,被这么多人看着他们的暧昧动作,她只觉得羞怯不已。 “小竹你做什么?”习怀赶紧过来拉开她,转头替她向祁玄渊请罪,“王爷,她刚来也不懂规矩,王爷就大人大量饶过她这一回,她也只是担心姑娘安危罢了。” 祁冷哼一声,没再多说,牵着叶浅又回到屋中,轻飘飘落下一句,“传缮!” “是!”习怀俯身目送两人进屋。 小竹死死盯着两人入屋的身影,只觉得刺眼的很,两人活像一对郎有情妾有意的新婚夫妇。 她藏在长袖中的双拳头捏紧,青筋暴起,仔细一看那双眼隐隐有些发红,眼底蕴含狠杀意。 “小竹,你去厨房通知一声准备晚膳,小竹,小竹?”习怀连叫好几声,却始终不得她的回应。 习怀伸手去扯小竹的衣袖,却猛的被一把蛮力拂开,她吓了一大跳,不知道她发什么疯。 她有些愤怒的,正欲开口训斥,却见小竹面色阴郁的转身离开,看上去倒是比自己还怒。 她有什么可火的,自己好心替她辩解还不得好,她才委屈好么!真是个怪人! 她忿忿的揉了揉自己被拍疼的胳膊,嘟嘟囔囔的随意使了个丫头去传话,自己回到屋子休息着平复心情。 一蓝色身影气冲冲的冲进后花园一角,她拳头积着猛烈的怒火,一拳拳打在大树上,一棵棵树轰然倒下。 声音振聋发聩,地面上扬起一阵阵灰尘。 似乎有巡逻的侍卫听到了声音,警惕的寻了过来。 女子猛的回头看了一眼,露出那血红色的双眸,眸底流淌着诡异的妖邪之气与杀意。 她眯着眼看向花园入口,手掌心凝着内力似乎欲大开杀戒,却突然又收紧的拳头,飞快挪动脚步,整个身子迅速隐匿消失不见。 浑身戒备的十几名侍卫看见地上多棵断裂的树木,眼中露出惊疑,四周搜寻一番无果。 领头的转身对身后命令道,“去禀报王爷!” 第八十七章 喜欢师兄 一侍卫恭敬伏在地上,身子有些颤抖。说到底王府进了贼人也是他们守卫不严,王爷性格阴晴不定,若是怪罪 他实在琢磨不透座上那位的心思,从自己禀告后花园发生的事后,王爷就一直沉默着,也不知再想些什么。 时间一点点流逝,底下的小侍卫心倒是越来越慌。 “出去。”沉默许久的祁玄渊终于开口。 “是。”侍卫长长舒了一口气,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解脱般的弯着腰退出门去。 上座的男子不停转动着食指上的黑曜石扳指,眼眸低垂,拧眉思索着些什么。 黑暗铺天盖地的袭来,天空似泼墨般浓黑稠密,像一只巨手笼罩整座京城。 阴暗中,一个黑影趁着月色而来,轻功了得,身影飞快穿梭在王府,躲避众侍卫的巡逻。 那黑影蒙着面,直直奔向菡萱院侧院。 小竹正斜斜坐在木桌旁喝着淡茶,只听见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紧接着一道黑影翻窗而入,那黑衣人直直跪倒在地,扯下面罩,恭敬唤了声,“主子。” “你怎么来了?”小竹懒洋洋的看向他。 黑衣人抬头随意打量了一下四周,硬邦邦的木床,简陋的饭桌凳椅,摇摇欲灭的蜡烛,他不禁有些不解,“主子为何要待着这受罪,您完全可以将夫人直掳回去,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掳回去又如何,她若不是自愿,定不会开心,我不愿见她不开心。”小竹苦笑一声,看向窗外无尽的黑暗。 “主子”那黑衣人莫名觉得有些苦涩,他家主子何时这样委屈过自己,一向是想如何便如何,怎么遇见夫人后全变了? “最近谷内可有大事发生?”小竹淡淡开口询问,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 黑衣人垂眸仔细想了想,“有一件事,花圃中的花都死了,医师诊断大多是被踩踏断了茎叶。” 那花圃种的可不是一般的花草,样样都是耗费大精力种植出来的各种珍惜药草,就这么被糟蹋了,实在可惜,可把那些药师给心疼坏了。 “没有别的?”语气有些不耐烦。 “没,没了。”黑衣人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这事在主子眼里看来还不算大么? “没事少往这跑,祁玄渊不是吃素的,来多了,总有风险。”小竹敲击着桌面,似一下下叩击黑衣人的心上。 “是,谢主子关心。”他憨笑起来,原来主子还是挺关心他的。 “你别多想,我只是怕你连累我,现在我好不容易进了王府,近水楼台先得月,若是因为你而迫不得已离开她身边”小竹抬眸阴森森地盯着他,薄唇微启,“你该知道厉害?” “是是是,属下明白!”黑衣人惊慌的低下头,连连称是。 “行了,赶紧回去,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务必将一切事务都打理好。”小竹挥挥手,示意他离开。 “遵命!”黑衣人依依不舍的回头看了她一眼,轻巧的跳窗出去,消失在黑暗中。 入秋已有些时日,众人都已穿上双件衣服,将自己过得严严实实的。不知不觉,叶浅已在王府生活了好几个月。 大早上正用着早膳,习怀便匆匆从门外走进来,微微喘气,“姑娘,姑娘。” “何事?”叶浅头也没抬的夹着一个个水晶饺子往嘴里塞,两腮鼓的满当当的。 “姑娘,王府门外有一人自称是您兄长,要进府来看望你。”习怀平缓了些许,才开口说道。 “萧柄?” “好像,是姓萧。” “叫他进来。”叶浅含含糊糊开口,筷子不停夹着桌面上的各色早点。 很快,习怀便领着一位竹青色衣裳的男子缓缓进院。 在习怀诧异的目光中,他毫不顾忌地进了里屋,直接坐在桌边与叶浅共用着早膳。 她有那么一瞬的犹豫,是否要去告诉王爷呢?既然两人不同姓,相必不是亲兄妹,怎么也不避嫌? 看两人举止亲昵的样子,习怀内心隐隐替她家王爷担忧起来,这位情敌很明显比王爷更受叶姑娘的宠啊,要是叶姑娘真被这男子拐走了可如何是好。 虽说这男子长得也是清风明月,十分俊美,但在她眼里,仍然是比不上王爷的倜傥英姿的。 “师兄今日来有事?”叶浅慢条斯理的喝着一碗银耳粥,热气滚滚,似给她秀丽的小脸披上一层朦胧的薄纱,透露着神秘与仙气。 “师兄若是不来找,浅浅是不是就不打算去看师兄了?”萧柄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就这么定定的看着她,她腮帮子不停动来动去,倒显得十分可爱。 “怎么会呢,这不是学业忙嘛。”叶浅随意找了个理由搪塞。 “再说,师兄不好好陪着青卜,总想着往我这跑做什么?” “我”萧柄有一时语塞,继而脸色有些不悦起来,“师兄为何总想着浅浅,难道浅浅不知道么?” 他语气认真,又带着一种不满的控诉。 “知道啊。”她看向他调皮一笑,“因为师兄喜欢我啊。” “你,你知道?”萧柄顿时有些结巴,他耳尖泛红,面色也有些不自然。 “是啊,浅浅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他从小就爱护自己,竭尽一切对自己好,这她都是看在眼里的。 萧柄莫名激动起来,感觉心脏都快从胸口跳出来,他哑着嗓子,“那,浅浅喜欢师兄么?” 门外匆匆赶来的一抹黑色身影骤然停住,脚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他想听听,听听里面的女子会是怎样的答复。 他双拳捏紧,咬牙站在门外静静听着,等待着答案。 “喜欢啊。”叶浅毫不思索的说了出来,似乎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萧柄蓦地一笑,眼中满是激动与喜悦,伸手欲抓叶浅的小手。 门外伫立良久的祁玄渊双眼通红,额角青筋暴起,大步跨进屋中,在屋内两人毫无预料的情况下,猛的一把揪起萧柄的衣襟,对着他的脸狠狠地打了一拳。 第八十八章 说本王幼稚? 萧柄毫无准备的被他一拳掀翻在地,嘴角溢出血丝,他淡淡的擦了擦,抬头看向暴怒中的祁玄渊,笑了笑,“怎么?心生嫉妒气急败坏了?” “你找死!”祁玄渊怒吼一声,再次上前。 叶浅急忙放下手中调羹,挡在盛怒中的男子面前,皱眉质问,“这一大早你又发什么疯,能不能不要每次见面都打吗,幼不幼稚?” “幼稚?你说本王幼稚?”祁玄渊似不敢相信的看向她,她眸中的冰冷刺痛着自己的心脏,将那柔软的心脏戳得鲜血淋漓! 他双眼猩红的盯她良久,冷哼一声,“好,每次都要护着他,本王只不过是个外人罢了,行,我走,我走。” 说罢,他嘴角带着寒凉的笑意,转身离开,背影决绝冷冽。 习怀紧张的站在门口,不敢多说一个字,尽量让自己成为透明人。王爷还真不是自己去通知的,自己是有这个意思,但还没来得及行动,却见王爷气冲冲的走了进来,看来通知王爷的另有他人。 看着那高大萧索又故作坚挺的背影,叶浅莫名觉得心口有些发堵发慌,她不明白这种感情到底从何而来。 “祁玄渊!”她不由自主的冲他背影喊了声,但前面男子头也没回的走了。 叶浅也不禁有些愤懑,本来就是他不对,他先动手打人,怎么倒还生起自己的气来了。 “师兄,你没事?”见人已走远,她这才转身。 “没事。”萧柄目光狠厉的看向院外,大拇指捱着伤口。 “都青了,他下手怎么那么重啊!”叶浅不悦的皱着眉头,去抽屉里面拿着化瘀的膏药。 “师兄自己擦擦。”她递了过去,落坐在他对面,语重心长,“师兄,这次实在是对不起” 话还没说完,就被萧柄严声打断,“是他打的与你何干,浅浅为何要替他道歉?” 他心底有种不安的情绪,似乎这句道歉是个苗头,将他心底那点不安全部都勾引了出来。 “可毕竟是为了我,自然有我的责任,再者他今日或许只是心情不太好,师兄别放在心上。” “浅浅!”萧柄眼中的喜悦消散殆尽,被无边的恐惧与愤怒代替,“浅浅,你与他没有什么关系,他做的事该由他自己承担,你这样背后为他料理到底算什么,你算他什么人,凭什么管他,你就这么确定自己了解那个男人?” 这一席话听得叶浅有些呆愣,“师兄” “浅浅,答应师兄,搬离王府好不好,我们独自买一大宅院,自由自在的生活好不好?”萧柄略显焦急的抓着她的手,他感觉自己再不行动,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失去。 “师兄为何突然这么想?”她不解,他眼里的愤怒和急切又是从何而来。 “我并不是突然这么想,我从一开始就不同意你住这,师傅到底怎么想的,让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住外男院中,简直不合礼统!” “浅浅跟师兄离开,跟师兄一起住,好不好?”他轻声询问,声音极致柔和。 “嘭!”的一声踹门声从屋外传来,两人皆回头往门口看去,只见小竹面色阴郁的走进来,嘴角带着一丝嗜血的笑意,“你想带她去哪?” 萧柄定下神来看着这突然闯进来的女子,他似乎在她眼里看到了占有欲,强烈的占有欲,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才有的感情。 他不禁被自己这一想法给吓了一大跳,但这女子看起来确实不一般,不像是普通的侍女。 “小竹,你进来做什么?出去!”叶浅没好气的回头瞪了他一眼,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小竹立即收敛身上的低气压,蹲在叶浅身下,“姑娘,你不要离开好不好,你不要跟这男人离开,若是非要离开,那也一定记得带上小竹。” 她泫然欲泣,模样楚楚可怜,像个没人要的野孩子。 “行了,你先出去,我与师兄还有事要谈。” “什么事?”她眸中露出警惕与担忧,紧紧抓着她的胳膊不放。 “不要让我说第三遍。”叶浅咬牙切齿的盯着她,隐含威胁。 小竹狠狠地望了望伫立在屋内的萧柄,一步一回头的走出屋外。 萧柄紧紧盯着那女子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地开口道,“浅浅,那侍女不简单,小心为妙。” “我知道她不简单,应该是某个认识的故人乔装打扮来见我,但又不肯露出真面目,我也不好伤了她。” “不知是敌是友你就敢将她放进院中,贴身服侍?”他皱眉不赞同的看向她。 “她并没有对我不利,至少从进府到现在,我看的出来她的心思在祁玄渊身上,进府服侍我八成也是为了接近祁玄渊。”她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话语里竟然有一股酸味。 “爱慕祁玄渊?”萧柄仔细回忆了一番那女子方才的神色,十分笃定的反驳,“不,她的目的不在祁玄渊。” “不在祁玄渊?那怎么可能,是她亲口跟我说的,况且我的确见她三番两次有意勾引与他。” “浅浅,你有时候看人还是不太准,总之仔细提防着她便是。”他多说无益,浅浅的思想不是他三言两语能够左右改变的。 “嗯。”叶浅点了点头,继续喝着银耳粥,经过这么一闹腾,粥都有些凉了。 “师兄以后还是少来王府。”叶浅喝完粥,抬头认真的看向他。 “等爷爷回来,我自然就会搬离王府,不管他同不同意我都会离开,这京城确实有些束缚了。”她抬头看向天际,她还是适合无拘无束的江湖日子,来京城的这段时间,自己似乎多了许多牵挂,她不喜欢这样,那些牵挂多了只会成为她的绊脚石。 萧柄心中虽不乐意,但也没多说什么,毕竟这的确是那人府中,要不是浅浅在这,他是一步都不想踏入的。 “师兄答应你以后不来这王府,但浅浅也要答应师兄多来城郊玩玩。”他笑的如沐春风,还有一丝极淡的期待与乞求。 第八十九章 你们都出去 “好,一定。”叶浅笑着点了点头,心里却有种不好的预感,看来得找时间多给师兄与青卜牵牵线了。 “青卜最近怎么样了?”叶浅状似若无其事地问着。 “我与她不住一个院,如何知道。”萧柄语气淡淡,似在说着某个陌生人。 “你,你搬出来了?”她顿时目瞪口呆的,自己这才将他俩放养几天啊,就分开住了,这还怎么培养感情啊? “师兄为何要搬出来,不是答应我要好好照顾青卜吗?师兄搬回去好不好。”她瞪着大眼睛眨巴眨巴,企图说服他。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浅浅,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心不在青卜身上。” “那师兄有喜欢的人了?” “是,浅浅想知道么?”他双眸紧紧盯着她,带有极强的侵略性。 “我”叶浅猛的闭上了嘴巴,那种不好的预感又上来了,她不敢再问下去,怕听到什么难以挽回的答案。 “师兄快回去,我还有功课呢。”她站起身来推着他出去,顺手将门关了起来。 “诶——”萧柄看着身后紧闭的房门,眸光黯淡下来,没多逗留便离开了。 屋檐上懒懒散散躺着一女子,手臂枕着脖子,曲着一条腿,神色有些桀骜不驯,冲着那离去的背影冷嗤了一声。又是一个觊觎他家夫人的人,上次就应该快刀斩乱麻将他给杀了,果不其然留下了一个祸患。 叶浅在屋内坐了一会,实在有些心神不宁,一想起祁玄渊离开时的模样,她居然会有些愧疚,居然想解释。 “去,不去,去,不去,去”叶浅坐在窗边的木塌上,盘腿扯着一片片的花瓣。 她垂头丧气的看着被她扯完的一整盆花,心中挣扎良久,终于站起身来往明嵩院走去。 远远看着那座堂皇的庭院,只见一两道靓丽的身影手挽着手言笑晏晏的走进了明嵩院。 叶浅伸手挡住头顶上的刺眼阳光,微微眯了眯眼朝那边望了过去。 只依稀认出一人是祁曼珠,她那一身高调的打扮与那傲慢的气质想不认出都难。 只是旁边那位身形有些眼熟,却没看清脸。 叶浅在门外站着,想等两人出来后自己再进去。她抬头看着泛黄的树叶,飘飘然落下,落在她的肩头,落在地面。 时间一点点过去,却始终不见那两道身影出来,叶浅心中有一瞬的酸楚,聊什么呢,那么久都不见出来,是想留着二人共用午膳么?! 她越想越觉得气愤,有一种极强的探知欲,想知道明嵩院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咬着牙气愤愤的大步迈进院中,凶神恶煞的模样竟然有种去捉奸的既视感。 门口侍卫并没有上前阻拦,叶浅畅通无阻的进入到室内,一只脚才跨进去,却听见两声十分愉悦的女子笑声,声音悦耳清丽。 叶浅不知为何,听到这本让人舒心的笑声,心中愈发的恼怒,低声嘟囔,“还真是只花蝴蝶,到处沾花捻草!” 她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语气的埋怨与醋意。 她捏紧拳头,冷冷的视线射向屋内,触及那两道窈窕的身影时一时有些发愣,视线环视屋内,再不见第三道人影。 两人在她跨进门来的那一刻停止了笑意,满脸的笑意转变为了不悦。 “你跑我九哥屋内来作甚,真不要脸,都主动送上门来了,太不知礼义廉耻!”祁曼珠不屑的看向门口女子,眼中满是鄙夷。 “祁玄渊呢?”叶浅搜寻一周无果,转头问向她们。 “叶浅,摄政王去哪了与你何干,不过一介下人,凭什么管那么多!”曹采宁对她一脸敌意,出言极冲。 “来人!将这婢子拖下去,不准踏进我九哥屋中半步!”祁曼珠扬着下巴对外面侍立的卫兵命令道。 侍卫们面面相觑却不敢动手,一个是堂堂公主,一个是王爷宠爱的叶姑娘,这两人他们都不敢轻易得罪。 “没听见吗!”祁曼珠再次大喝一声,语气中带了些怒意。 侍卫们似乎经过权衡利弊后选择了站在丹阳公主这边,纷纷靠近叶浅,欲好言相劝将她请出去,动手他们肯定还是不敢的。 “诶——”叶浅摆了摆手,“不用你们赶,既然他不在府上,那我便走了。” 曹采宁看向她的目光带了一丝忌惮,从这些侍卫对她的态度来看,便知道摄政王对叶浅的宠爱是明目张胆的,以致全府的下人都心知肚明。这对自己将来嫁入王府十分不利,不知不觉中她心底更是视她如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找人除去了这个狐媚妮子。 叶浅说着转身退出门去,后背忽地撞上一堵宽大坚硬墙,熟悉的气息传入鼻尖,她没来得及回头,却被来人一把搂住了腰。 “浅浅找我?”祁玄渊见她主动来找自己,方才心中的那一丝愤怒不甘似乎突然消散云际。 祁曼珠与曹采宁瞪大了眼睛看着两人的亲昵动作,一时有些语塞。 叶浅伸手去掰他紧紧箍在腰间的大手,面色有些羞赧,她实在不懂,他这般众目睽睽之下与自己这般,就不怕有失他王爷的体面威严么? “你们都出去!”祁玄渊无视她不安分的小手,抬眸冷冽看向屋内两人。 “九哥,我来看看你都不行吗?”祁曼珠委屈的撅了撅嘴。 “出去!”他再次沉声说道,带了些命令的滋味。 曹采宁也吓了一个哆嗦,拉着祁曼珠往门外走去,她余光瞥了眼男子怀中的叶浅,眼神怨恨毒辣。 她心中自我安慰,总有一日,她会将叶浅取而代之,依偎在摄政王怀中的女人必定会是自己! 祁曼珠愤愤的跺了跺脚,低咒一声,“小贱人。”而后由着曹采宁拉着出了明嵩院。 “以后没有本王的命令,他人不许随意踏入明嵩院!听见了吗!”祁玄渊回头看了看那些伏在地上的侍卫。 “是!”众人齐刷刷应道,这回他们可算是看清了谁才是王爷心中第一在意之人,众侍卫都庆幸着方才没有来得及将人赶出去,否则被王爷瞧见,他们小命就遭殃了。 第九十章 深夜魔头的偷窥 房门被关上,祁玄渊这才松开对她的桎梏,似乎是生怕她又跑了。 两人就这么站着,大眼瞪小眼,谁也不出声,也不知过了多久,还是祁玄渊最终败下阵来。 “浅浅找本王何事?”他声音低哑柔和。 “你不生气了?”叶浅看着他平淡无波的双眸。 祁玄渊愣了愣,蓦然转过身去坐在椅子上,端着一杯茶饮了起来,也不再看她。 说他不生气是不可能的,但从回明嵩院在门口见到叶浅的那一刻自己似乎又不生气了,这说明她心里还是有自己的,还是会在乎自己的心情。 但她现在既然来了,肯定就是来跟自己解释的,他何不故作生气听她解释一番,哪怕没有解释,若是她能哄哄自己,他也高兴。 叶浅叹了口气,语气有些疲倦,“祁玄渊,你今早为何突然与我师兄动手?他只不过好些日子没见着我,这才进王府来看看,你有什么好生气的?” “就只是来看看你这么简单?”祁玄渊不悦的皱了皱眉,心中又腾起一股怒火。 “今早他哄骗你说下喜欢他的话,又动手动脚的去摸你的手。他的那些心思你当局者迷,本王可看的清清楚楚。” 顿了顿,他继续说,眼中有些慌乱,“浅浅,你自己说,你真的喜欢他么?” “我自然是喜欢我师兄了,我们从小一块长大,感情深厚,我也一直将他当做亲生兄长看待。但这种喜欢也仅仅是亲人之间的感情,并非牵扯男女。祁玄渊,你到底想到哪去了?”她站在他面前一字一顿,说的清清楚楚。 祁玄渊抬头楞楞的看着她,默不作声。 “这下你该明白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从不愿向人解释的她,今日一口气就说了这么多。 说完后,就连她自己都有些讶异,一时静了下来,但心口那股子闷气似乎又消失不少,悬挂心房的那件重物也消失不见,整个人莫名的神清气爽起来。 祁玄渊嘴角不受控制的往上一扬,冷冽眸中的冰霜也一瞬间化了个干净,他看着她,认真说道,“浅浅,我很高兴,很高兴你的心里有我。” 他会努力,将她一整颗心都占满,满满当当全是他,也只容得下他一人。 闻言,叶浅脸颊有些发热,转头飞快跑了出去。她心里有他?她真的喜欢上祁玄渊了? 她不确定 不确定这是不是喜欢,看见别的女人靠近他,她心里会闷闷的,若是他误解自己,她会难过,就连他现在对自己的亲昵动作,她似乎都没有那么抵抗了。 她隐隐察觉自己的心的确在渐渐向他打开,的确被他占去了一席之地 树下立着的小竹眼中露出嗜血的杀气,那双黑瞳竟然有变红的趋势,被她抓住的那棵树,被她的五根手指硬生生戳出了五个洞。 半个时辰后。 一队巡逻侍卫手握佩剑,整齐有素的经过大树下。 行走在队伍最后的高个子眼尖的瞥见这五个手指大小的洞,震惊的揉着眼睛看了又看,大声叫唤起来,“头儿!头儿!” 队伍停了下来,一穿着深红色盔甲的男子停了下来,粗眉一横,“纪律纪律!何事慌慌张张,乱了手脚?” 高个子受了责骂,低着头指了指树上的五个洞。 众人也顺着他视线看过去,一阵唏嘘,“这是见鬼了么,这一看就是人的手指洞穿,这人内力着实变态!” “快,去禀告王爷!”领头面露惊疑,仔细摩擦着那五个洞。 暗夜。 软香罗帐中一纤瘦的身影呼吸清浅,吐气幽兰,周身满是一片祥和寂静。 一蓝衣女子静静坐在床边,红色的血眸泛着妖冶邪魅的光芒,眸色深沉的盯着床榻上的人儿。 “浅浅浅浅浅浅”她不停的低哝着,嗓音缱绻缠绵。 除了那殷红的薄唇,她整个人就像入定似的,一动不动,邪气十足的眼瞳也紧紧锁着床榻上的人儿,不舍得离开半分。 屋内仅有一丝微弱的光亮,洒在两人一睡一坐的身上,景象极致诡异。 睡梦中,叶浅似乎不断听着有人在叫着自己的名字,似唱歌一般绵绵不绝。 有些吵 她轻微的皱了皱眉头,气鼓鼓的翻过身去。 床沿边到女子哑然失笑,随即又自嘲起来,“原来浅浅在睡梦中都不想看见我啊” 床上身影没了动静,似是固执般的一直保持着脸朝内的动作。 蓝衣女子眉眼深情的盯着她的背影,入了迷,迟迟不肯离开。 也只有她睡着的时候,自己才能这样明目张胆的看着她,满足自己那阴暗的心思 天色渐渐明朗,拨去黑暗,迎来朦朦胧胧的黎明。 外面依稀传来打更的声音。 叶浅翻动了几下身子,躺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才缓缓的坐了起来。 右手不经意间摸到了床沿,竟然有丝温热,像是人体的温度。 叶浅不由得一怔,仔细回想一下,昨晚确实梦到有人一直在床沿守着自己,不断轻声喊着自己的名字,说些乱七八糟的话。 莫非是真有人进了她的屋? 思绪很快被打断,习怀已经推门而入,满脸笑意,倒是十分尽职尽责的侍女。 “姑娘,过两日是太皇太后的寿诞。”她拧着水盆中锦帕,边笑着说道。 “哦。”这事好像与她没什么关系,自己没有什么资格去那种皇家宴席,更何况她也不感兴趣。 “王爷一大早叫人送来了宴席那日要穿戴的衣服首饰。”见她反应平平,习怀又补充道。 “给我拿衣服做什么,我又不去。”叶浅穿好鞋子下床。 “姑娘自然是要去的,这可是太皇太后娘娘亲自派人发给姑娘的邀请函。”习怀笑着看向她,似乎在羡慕着她天大的福气。 “确定是给我的?不是给你家王爷的?”叶浅疑惑的眨巴两下眼睛。 说完这话,她随即又反应过来,太皇太后的寿诞,祁玄渊去是理所应当的,根本也不需要什么邀请函,她这一问倒有些多此一举了。 第九十一章 祁世子喜欢她? “是,奴婢看过了,上面清清楚楚写的就是姑娘的名字。” 说实话,邀请函送来的时候,她也吃一惊。但同时为叶姑娘高兴,这是不是就说明叶姑娘得到了太皇太后的喜欢。这么说来,姑娘与王爷的婚事那是指日可待了。 “姑娘可要看看那邀请函?”习怀柔声询问着。 “不用了。”叶浅摆了摆手,她知道那老太太打的什么主意。 不就是惦记上她的焕颜膏了么,这哪是请她去宴席,这是巴望着自己给她老人家送的生辰礼物。 焕颜膏用的可都是珍贵稀有药材,制作过程也十分复杂,她决定宴席那日她可一定要吃回本。 看来今日下课后得去一趟聚宝阁。 今日是琴乐课,一大早的教室内就传来了,铮铮弹奏声。众人弹奏的都是同一首乐曲,十几张琴同时发声,这场面倒还挺壮观震撼。 这是上次齐夫子布置下来的作业——伶人醉。 这首曲子,由昔日追风乐队应谦公子所作,在过去那几年可谓是风靡一时,即便在现在依旧是广为流传。 很霸气侧漏的一首曲子,很考验古筝功底,手速要快,音律复杂,曲谱冗长,却又不能丢失其中的丰富情感。 但的确是十分好听,齐夫子上次在课堂上当众弹奏过一次。底下学子皆沉醉其中,表情敬佩不已,真乃是惊为天人。 今日来学堂有些早,足足还有半刻钟才上课。 叶浅方才坐下,就见祁檀逸抱着自己的琴,风度翩翩的向她走了过来。他虽然是一直盯着自己走来,但也不一定是找自己。直到 “祁世子找我有事?”叶浅有些讶异的看着他落座在自己身旁。 “我们都是学友,你不必见外,叫我名字就行。”祁檀逸将他那把韵味十足的琴摆放在桌面上,淡淡一笑。 只不过,或许是他不常笑的原因,现在挂在他嘴角的那一抹笑有些僵硬,似乎比不笑还丑上几分。 “上次看你不会弹琴,今日正好来的早,有什么不懂的你可以问问我。”他音色清冷却不疏离,似乎两人是很熟的朋友。 “嗯?”叶浅更加疑惑了,自己并没有说过要他帮忙啊?他什么时候是这么热心肠的人了? “就是上回夫子布置下来的那曲伶人醉,你,会了么?”听的出来他语气尽量变得柔和,倒有些不像他。 “我不会”看他一脸殷切的模样,叶浅实在不好拂了他的面子。 “那我来教你。”他似乎很高兴,语气中透露着激动。 “好。” 祁檀逸便开始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并且讲的都是最基础的,似乎有提前准备过,力求她能听懂。 他不厌其烦的给她一遍遍弹奏演示着,手法如何转换,用力轻重,何时快何时慢,讲的格外详细。 她想打哈欠,但碍于礼貌,她还是硬生生给憋了回去,只是嘴皮蠕动两下。 在他准备弹第四遍的时候,叶浅终于出声制止,“我应该会了。” “真的会了?”他不过才弹了三遍而已。 “嗯。”叶浅点点头,“快上课了,你还是先回去。” 要是被某个暗恋他的女学子看到了,自己又得平白招来怨恨,有嘴说不清。 但老天似乎存心不让叶浅好过,这话音才刚落,祁曼珠与翟芙心便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 两人齐刷刷将视线落在叶浅身上,一道是鄙夷,一道是怨怼。空气有一瞬间的凝固。 钟声也适时响起,齐夫子紧接着走了进来,看着堵在门口是两人,出言催促着,“上课了,曼珠,芙心,你俩还在这站着做什么?” 许是碍于夫子的面子上,两人很快收回视线,回到自己座位。 祁檀逸也端着琴起身,低低说了句,“以后有不会的随时找我就行。” 叶浅僵硬的扯出一抹笑,点点头,心想,下次再怎么也不想跟你扯上关系了。 翟芙心这节琴乐课似乎上的心不在焉,不仅在奏曲时屡屡弹错,还总在夫子讲解要点时走神,眼神还时不时往第一桌瞟去。 叶浅打算下课就跑,被她俩麻烦精缠住少不了对自己又是一顿唠叨讽刺。 越想着下课,这节课似乎就过得越慢,几乎有种度日如年的感觉。 她百无聊赖的侧头看了看旁边的座位,又是空空的。每日都迟到,真不知道他一天天的干什么去了。还真是个大忙人。 终于熬到了下课钟声响起,只听齐夫子柔柔说了声,“下课。” 叶浅便飞快的手往窗沿一撑,轻巧的翻了出去,很快消失在众人视线之内。 祁曼珠转头时,却只见那一片衣角迅速消失,她低声咒骂一声,“跑的可真快!狐狸精,勾引人,不要脸。” 一边魅惑着她九哥,一边还跟祁檀逸暧昧不清,真是放荡! 众学子也陆陆续续往外走去,翟芙心琴也没顾得上拿,便匆匆追上已经出门去的男子。 “祁世子!”翟芙心双手揪着帕子,颦着柳叶眉,支支吾吾的,“你你与” “什么事?”祁檀逸面色冷淡,显得整个人清高又孤傲。 “我,就是,就是世子为什么要帮叶浅,世子不是一直都爱独来独往,对谁都是一副爱答不理,为何对叶浅却” 她不解,不甘,论认识时长,一个从小就认识的‘青梅竹马’难道还抵不过叶浅才来没几个月的野丫头么?他该喜欢的应该是她,她才会是与他最相配的女子。 “你到底想说什么?”他有些不耐烦,好像她再不说出个理由,他就会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 “我,我想问问祁世子,你是不是是不是喜欢叶浅?”翟芙心鼓足勇气说了出来,大着胆子看着他那冷若冰霜的脸庞。 祁檀逸神色微滞,呼吸也停半拍,他眸光瞥向一旁。似是在认真思索这个问题,但好像又不用思索,其实他心底,隐隐有了答案 “世子?”翟芙心焦急的再次开口询问,他这表情似乎验证自己想法般的,令她心开始慌乱起来。 第九十二章 太不怜香惜玉 “我”祁檀逸嘴边的话几乎要脱口而出,却又硬生生在蹦出一个字后制止了。 他定了定心神,表情恢复一如既往地冷漠,“这是本世子的私事,本世子不需要与任何人汇报。” 翟芙心心里咯噔一声,那种不妙的预感愈发强烈。他为何不说,为何要扯开话题?遮遮掩掩的反而更加有鬼,莫非他真喜欢上了那野丫头。 “世子”翟芙心紧紧盯着他平淡无波的双眸,只觉得一股寒意涌上心头。她手指甲狠狠地掐进了皮肉,却丝毫不知其痛。 男子漠然转身离去,翟芙心咬着唇瓣,眼中不甘与怨恨几乎要夺眶而出。 “叶浅!”她咬牙切齿低声喊着这个名字,胸口愤怒的起伏剧烈。 马车上的叶浅猛的打了个喷嚏。想来不是祁曼珠就是翟芙心,还好自己跑的快,没给她们当面骂自己的机会。在她听不见的地方骂就骂,反正气的也是她们自己。 马车慢慢悠悠朝着定安街走去,知道马车的目的地后,鹿真正坐在车沿边上高兴的哼起歌儿来。 马车一停下,他像打了鸡血似的,急忙跳下马车。使得车厢剧烈摇晃了一下,才站起来的叶浅被这一颠簸又晃的坐了下去。 这边鹿真已经急不可待的跑进聚宝阁,笑眯眯的寻找着小溪的身影。 车内平缓下来,叶浅才面色不悦的掀帘出来,竭力压制胸口的一股火气。这鹿真还真是越来越不将她放在眼里了,她打算着什么时候将他给换了。 进阁后瞪了一眼趴在柜台的鹿真,后者则笑的一脸痴汉样,压根没注意到她的怒意。 小溪见人进来,冲她柔柔一笑,恭恭敬敬福了福身,“叶姑娘。” 叶浅微微颔首,大步上楼。今日小隔间内异常寂静,没有丝毫声音传出。 她推门进去的时候只见青卜正坐在窗户边发呆,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以至于自己走到她身后,她还是未能发觉。 “看什么呢?”叶浅俯下身顺着她视线看过去。这是定安街后边,入眼是一片青砖白墙的居民区。 “少主?”青卜似乎吓了一跳,身子猛的往后一躲,双眼瞪的老大。 叶浅直起身来在她旁边坐下,一副要屈膝详谈的模样,“有心事?” 青卜眸光一瞬间黯淡下来,也不说话,似乎又陷入神游状态。 “让我猜猜——”叶浅食指弯曲敲击着桌面,“是师兄的事。” “嗯”她声音低低的,有些委屈,眼眶也不自觉的红了。 “他对你说什么重话了?”叶浅见她这可怜的小模样,顿时皱紧了眉头,倾身替她擦着眼角的泪珠。 这师兄也太不懂怜香惜玉了,她不禁深深担忧起他日后到底还能不能娶的到媳妇。 “他说什么你告诉我,我去替你教训他!”叶浅一脸义愤填膺。 “萧大哥说,他前些日子从我府上搬了出去,还说没什么事不要去打扰他。他,他说从前对我不会有男女之情,以后更不会有,希望我找个更好的男人早日嫁了”她哭的更凶,泪珠不要钱的往下掉。 “他真说的这么绝情?!”若是萧柄现在在眼前,她指定狠狠给他来一圈。 “我亲手为他缝制的一件衣裳也被他拒绝了,萧大哥还说,以后少做些会让人误会的事呜呜呜,少主,萧大哥心里肯定是有人了,不然,不然他怎么会说出这番话来,呜呜呜” “什什么令人误会的事,他,他有心上人了?”叶浅说话音量逐渐变小,最后竟莫名有些心虚。 “少主,你说萧大哥的心上人到底是谁,他一向不近女色,会不会,会不会是寸心姐姐?”青卜睁着红彤彤的大眼睛看着她,身子还不停的一抽一抽的,“他们日夜相处,会不会日久生情,少主,你说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青卜,你冷静点。说不定师兄只是为了拒绝你而随意瞎编出来的借口呢,你别急。”叶浅抓着她的手,轻声安抚。 她不禁头疼起来,青卜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他那自小性情凉薄,冷冷清清的师兄。要让他对人情根深种那不是比上天还难么? 同样,她也知道青卜对萧柄的执着,这种执着一出便是十来年,若是能割舍也不会等到现在。 叶浅沉下心来,她偏不信这个邪,偏要想法子将两人凑一块去,毕竟肥水不流外人田,从小到大以至老年,大家都得是亲亲蜜蜜的一家人。 但这事只能从长计议,她不希望伤害到其中任何一个人,也不希望勉强任何一个。 “好了,青卜,这事急不得,得慢慢来,我一定想办法尽力撮合你与师兄。” “真的吗!少主真的有办法!”青卜双眼放光,瞬间激动起来。 “是是是,你放宽心,不要伤心了,哭多了对皮肤不好。我今日来正好是来制几瓶新的焕颜膏,到时候给你留一瓶。” “嗯,少主最好了。”她拉过叶浅的胳膊,依偎在她肩膀上,努力扬起一抹笑意。 “行了,药方库在哪?”叶浅无奈的抽出手,“我得抓紧时间,这两日就得将焕颜膏做出来。” “好,少主随我来。”青卜带着她走到走到走廊的另一端,还未靠近,一阵淡淡的药香便飘入鼻尖。 “进来,看着我做。”叶浅先行推门进去,屋内十分宽敞,一排排的柜子,抽屉都得上千个,可见药材之丰富。屋内屏风后磨药熬药工具俱全。 “少主,我不行的”青卜抗拒的站在门口摆了摆手。她以前没少看叶浅制作的焕颜膏的过程,但每次是看了就忘。在失败无数次后,她一听见这胭脂的名字就害怕,简直成为她心目中的一个阴影。 “学了对你没害处。”叶浅表情严肃的将她拖了进来,脚一勾,雕花木门紧接着在两人身后合上。 这模样像极了一个良家妇女被恶男强迫,不情不愿的被拖入房中,紧闭的房门更是引人遐想 第九十三章 心中又酸又涩 将一切忙完已是深夜,两人才得一空闲坐下来休息会。 幸好早派人去王府通知今夜有事,会晚些,否则祁玄渊又得找过来。 叶浅看着那十几个燃烧的炉子,算着时间,起码得熬到明早。隔壁正好有一件厢房,两人便一块在不大的床榻上挤了一夜。 叶浅睡相不大好,应此青卜睡在里侧,被挤扁也总比摔下床,受凉生病要好。 青卜睡觉倒是十分乖巧,双手搭在腹上,一晚上保持那个姿势一动不动,早晨醒来连发丝都丝毫不乱。这点叶浅着实是佩服,时不时取笑着她是木头人。 熬好的药材散发出清幽香味,两人合力将药汁水倒出来分别装在不同的瓷瓶中。所有药材该切该捣碎该熬都已准备妥当,接下来就是按照适当的比例混杂,最好再蒸干成型。 即便是两人合力,也一直到了第二日傍晚才大功告成。叶浅一共做了五瓶出来,留了三瓶给青卜,拿走两瓶。 叶浅哈欠连连的回到菡萱院,才进院门便听到阵阵娇弱的哭泣声,一群粗使丫头围在一旁柔声劝慰着,习怀站在一旁面色凝重。 她疑惑的走过去往人群里面看去,只见小竹坐在石凳上,捂着脸哭哭唧唧,十分悲切,她不禁开口询问,“怎么回事?” 侍女们纷纷退向一旁行礼,中间只剩叶浅与小竹两人。 闻声,小竹抬起头来,泪眼汪汪,楚楚可怜,站起身一把扑向她怀中。叶浅未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突然被她抱了个满怀。而后又嫌弃的用力将她推开。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叶浅再次询问。 习怀上前一步犹豫着开口,“方才,方才王爷来找姑娘,小竹自告奋勇要进去伺候,结果,奴婢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不过半刻钟小竹就哭着出来了,还还衣衫不整”她抬眸偷瞄着叶浅的表情,有些惶惶不安。 “王爷打你了?”叶浅又转头看向啜泣不断的小竹。 岂料小竹摇摇头,哭的更大声,梨花带雨,泪眼婆娑。 “姑娘,我问小竹发生何事,她竟说王爷想轻薄于她。”顿了顿,她话锋一转,带了些厉色,“可是这怎么可能呢,王爷从不近女色,怎么会突然对她小竹感兴趣,更何况还是姑娘院内的人。再说了,王爷若是想要,多少女人都会巴巴送上门来,何必要强迫一女子。” “说什么王爷想轻薄于她定是不可能的。姑娘,您要相信王爷的为人。”习怀语气有些焦急,生怕叶浅就此误会她家王爷是贪图美色,风流成性的男人。 叶浅忽地开口,眼神带着审视,“小竹,你说王爷真的对你意图不轨?” “是!我奴婢本来想进去替王爷添茶倒水,没想到王爷直接抓住奴婢的手。还说做奴婢多无趣,不如跟了他,享尽荣华富贵,从此衣食无忧,还能让别人还伺候自己呜呜呜”小竹睁着媚眼委屈巴巴的看向叶浅。 “奴婢自知是姑娘的人,自然不会从了王爷,背叛姑娘!”她说这话时刻意看了一眼习怀,有些咬牙切齿,“因此,便直接与王爷说了要跟在姑娘身边一辈子,哪去不去。结果呜呜呜,结果王爷恼羞成怒,居然想霸王硬上弓,呜呜呜奴婢拼死抵抗跑了出来,才不至于被” 小竹伸手去拉叶浅的衣裙,“姑娘,你一定要相信我啊,我对姑娘是衷心的。” 叶浅淡淡看了她一眼,沉默不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动了动身子,大步往屋内走去。 这事是真是假与她有什么关系,她干嘛要上心,那祁玄渊怎么折腾,喜欢谁那都是他的自由,她管不着,也不想管。 叶浅懒洋洋的大字型躺在床榻上,望着顶上随风飘拂的纱幔,心思却越来越乱。她努力逼迫自己睡着,不要去想,或者企图扯开自己的思维,转向另外一件开心点的事,可脑海中总挥之不去,习怀说的话。到了最后,自己脑海中居然还浮现出祁玄渊与小竹两人如何在她这间屋内暧昧不清,缠缠绵绵的 想得她整个人都快裂开,似乎有团火在不断燃烧着自己的理智,她不由自主坐起身来,脚步也不受控制的往外走去。 虽然凭借以往对祁玄渊的了解,不太像会做出这种没正形的事儿,但也不排除这种可能。毕竟小竹生的确实美,又魅又妖,那双眼睛更是能将人勾了七魂三魄去,一听她那娇媚柔弱的声音,骨头都得酥了一半。 难保祁玄渊不动心,这么一想,或许那日自己要小竹带入府中他并未出言阻止,或许从那时起就已经动了歪心思,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正好昨日今日自己不在府上,他便来动手了。 再者上次去明嵩院蹭饭,他说缺女人的事,更是让她坚定了小竹的说法。祁玄渊定是看上小竹了,果然,男人会沉迷美色,都爱些娇软艳魅的美人。 既然如此,那他坠崖那几日同自己说的话都是花言巧语,骗骗自己而已?一想到将来有一日祁玄渊怀里会抱着另一个女子,日夜同塌而眠,她心里头便越不是滋味,仿佛有人勒住她的脖子,让她喘不过气来。 仔细想来,自己不知不觉中竟然对他有了占有欲,只要接近别的女子,她便浑身不痛快! 或许自己真的喜欢上他了 不行,今日必须得将这事问个究竟,既然自己心中已经有了答案,那就要摆在明面上大胆说出来,扭扭捏捏可不是她的风格。 胡思乱想中,人已经站立在明嵩院门口,看着那装饰奢华的院落,她一时有些紧张起来,一是惊讶自己为何会走到这来,而是犹豫着自己到底该不该进去。 她紧紧皱着眉头,垂下眼睫,表情十分纠结,一手还不自知的扯着一旁的树叶子。 鹿严眼尖,远远看见一抹身影往着明嵩院来,便连忙进屋通知他家主子。 第九十四章 当正牌王妃 祁玄渊急急放下手中的竹筒,疾步走出门外,却在刚刚跨出门一步,就被已经站立在门口是叶浅挡住。他面露喜色,正欲说些什么,还未开口。叶浅便迅速伸手抵着他的胸膛,将他慢慢推进屋内,又顺手将门给关上。 门口侍卫们皆低下头,装作若无其事,继续巡视。 鹿严看的目瞪口呆,叶姑娘那霸气的动作,那直勾勾地目光,像是要将王爷生吞活剥了。他啧啧摇头,感叹女人太过可怕。 祁玄渊没反应过来她到底要做什么,只觉得她这目光过于直白又犀利,看得他脸有些发烫,他不禁低下头去,不敢直视她的眼瞳。 “今日来找你是有件非常重要的事与你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一看见你与其他女子有过多接触我心里都特别不是滋味。虽然我没权干涉,但只要一想到你日后会娶别的女子,跟她们生儿育女,共度余生我的脑袋都要炸了。”她缓缓开口,一字一顿,炙热地盯着他,“所以祁玄渊,你给我听清楚了,我想,我叶浅可能,喜欢上你了。” 他心脏猛的一缩,剧烈的在胸膛跳动着,几乎快抑制不住跳出体外来。他脑海里不断的回荡着这一句,浑身血液麻木,有些晕眩,竟分不清眼前这一切是真是假。 “如果你中秋节与那日在崖底说的话都是真的,那我便答应嫁给你,但我叶浅要做就做王府唯一的女主人,要当王府的正牌王妃!” 他静静听着,嘴角噙着笑意,不停的点头。 “今日你调戏小竹一事,我可以不计较,你一时性急我能理解,但你若是在我们成亲后还沾花惹草,那我定杀了你!”她眼里爱意是真,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杀意也是真。 祁玄渊接触到那狠厉的目光,忽地一震,停止点头的动作,疑惑发问,“等等,你说本王调戏小竹?哪个小竹?” 叶浅捏紧拳头,瞪大双眼,眸中似是要喷出火来,“好啊,原来你调戏的人多得让你连名字都记不住!说,你到底还有多少风流史!” “诶——浅浅,你别急,本王真没有调戏过什么小竹,本王从始至终都只对你感过兴趣,怎么会对其他女子有非分之想,你到底听谁说的?” 她冷哼一声,“我且问你今日是不是去了我菡萱院?” “是。”一日未见,他着实想念,便去她院中的看看她有没有回来。 “是不是小竹进来伺候的你?”她步步紧逼。 “小竹?”原来那女子叫小竹,他继续点头,“是。” “那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她不悦的盯着他,想洞悉他心中所想。 “我”他还是不明白,这到底有什么好说的,自己不需要她伺候,自然是一句话就将她打发出去了。 “刚刚小竹说你看上了她,她不同意,你居然想霸王硬上弓,还扒了她衣服,她拼死抵抗才逃出来,是也不是!”她嘴上说着不介意,实际上心里酸涩的要死,眼眶不觉有些发红。 “什么?”祁玄渊丈二摸不着头脑,“本王何时轻薄于她?明明” 他倏然住了嘴,想起来她出门时还故意打碎了一个瓷杯,紧接着慌慌张张捂着胸口出门,他一开始只以为她做错事而惶恐不安,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他按着叶浅的双肩,“浅浅你听我说,我对她压根没有一丝兴趣,完全不记得她是谁。若是我看上了她为何等了这么久才出手,早在那日山坡第一次见面时就该动手,何必等到今日。” “真没有?” “我发誓!今生若有对不起你,就让我下辈子再也无法遇见你。”他举着右手信誓旦旦,在他看来,身体上的伤痕累累永远也比不过永远失去她的痛苦。 “何况我对你的心思,王府上下哪个不明白,怎么偏你就如此死心眼,我看你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叶浅本来听得好好的,觉得他说的似乎也有道理。他可是王爷,若是真想要,压根不会有所顾忌,直接就上手了。但他解释就解释,突然说自己死心眼是什么意思,也不用这样挖苦自己。 她用力在他胳膊拧了一把,“对我用词注意一点,别含沙射影的!” “好好好,都听你的。”祁玄渊笑了笑,一把将她搂入怀中,脑袋埋在她脖颈间,嗅着她身上的馨香,心里被柔情充得满满的。 叶浅也笑了,回抱着他精瘦的腰部,小脸贴着他热乎乎的,跳动极快的胸膛。这一刻的她似乎彻底确定了心思 紫金炉内的香烟缭缭,屋内紧紧相拥的两人在皎洁清冷的月华与烛光下犹如一对神仙眷侣,比翼鸳鸯。 小竹一路跟着叶浅到了明嵩院,本以为能听到里面噼里啪啦摔东西或是争吵的声音,亦或是叶浅气冲冲哭着跑出来的模样。 可惜,都没有 一直等了两三个时辰,才见一抹纤瘦的人儿缓缓出来,身后跟着一高大挺拔的身影。 她定睛一看,两人不仅毫无半点怒气与隔阂,反而面带喜色愉悦,就连两人的手都是紧紧牵着的,那一幕深深刺痛的她的双眼。 小竹躲在树后,紧紧捏着拳头,眸色愈深,逐渐变成血红妖瞳,嗜血又阴森,在黑暗中泛着诡异的光芒。她死死咬着牙关才抑制住自己要冲出去动手的冲动。 这边,祁玄渊拉着叶浅的手要亲自送她回去,一群侍卫也整装待发护送二人行夜路。 忽地不远处轰隆一声,那棵大槐树应声倒下,在场人都是心口一震,齐刷刷望向那边,树倒下的那一刻,一道身影也随之跃上空中,很快消失不见。 不等祁玄渊下令,鹿严便带着一队人急忙追了过去。 “府内进了刺客?”叶浅抬头询问。 “或许是”祁玄渊不确定的开口,说是刺客,却又从未主动出击来刺杀自己。或许说不是更为合理,并且很明显,他的目的是府内的大树,三次闹事都是毁树而并未伤人。 也不知王府内的树是不是格外招仇恨,恨不得将树都给毁了他才开心,也许,这才是他偷溜进王府的目的 第九十五章 看透不说破 小竹如鬼魅般踏着轻功飞出王府,将身后一群侍卫远远甩在身后。 黑漆漆的小巷内,忽然传来凄惨绝望的叫声,促使小竹停下的脚步,回头一望。只见一虎背熊腰的粗犷汉子趴在一女子身上,狞笑着疯狂撕扯着她的衣裳。 女子双手不断激烈挥舞,无助的大声求救,却被那汉子厚厚的油腻大手连扇了好几巴掌,被扇的鼻青脸肿,眼冒星光,挣扎动作也越来越虚弱,眼中逐渐露出屈服与绝望。 在她闭眼的一瞬间,只听‘嗤啦~’一声,点点血腥滴落在那女子肿的老高的脸上,身上的动作也骤然停住。她睁开眼睛,呆愣愣看着眼前的一切。 那汉子脸上还残留着一丝不可置信与惊惶,他胸口却汩汩流着鲜血,仔细一看,那心脏处已被掏空,透过那个大洞能见到一双沾满血液却又十分好看的手掌。 “啊!”那女子缩着身子往墙面挤,惊恐的看着汉子身后站立的红眸女子,妖媚邪佞,月下的脸色苍白毫无血色,活脱脱的女鬼。 小竹勾起一丝残忍的笑意,将手中的那一坨血腥之物给捏了个粉碎,腥红的血液顺着她骨节修长的手指,嘀嗒嘀嗒的流在地面,整个画面诡异又可怖。 “啊啊啊!”那女子害怕的尖叫,猛的闭上了眼睛,仿佛再多看一眼,死的就是自己了。 小竹紧紧盯着那惊慌失措的衣衫不整的女子,眼底嗜血难掩。她确实想大开杀戒,去去她胸口的燥意与怒意,却在抬手那一刻又缓缓垂了下去。 她旁若无人地低喃着,“她若看到我这幅模样怕是更厌恶我了” 忽地一阵风过,四周变得一片寂静,待她再次睁眼时,眼前除了一具尸体便是十分骇人恐怖的空巷,她推开趴在身上的尸体,跌跌撞撞的往巷内跑去。 次日清晨。 街坊传言出现了食人心脏的妖怪,一时引起百姓巨大恐慌。一整日,白佛寺的祈祷百姓络绎不绝,甚至还有人请法师前往自家施法驱魔。 就连皇宫中也是人心惶惶,恰逢太皇太后诞辰,宫中较平常反而更加森严,请来了许许多多的法师坐镇。为首的便是那能清理寺的别崖大师,能断吉凶祸福,知阴阳盈缺,更能观天象预人事,知命改命,平日里一直闭修,神龙见首不见尾,今日能被请入皇宫也算让众人沾了沾仙气。 诞辰宴会傍晚开始,众臣子早已入座,恭敬等待着太皇太后的驾到。 叶浅随着祁玄渊一起坐在了正下座,对面便是那满脸白须的,慈祥和蔼的别崖大师,身着黄色僧袍,外披一件大红色袈裟,手中一串被摸得光溜溜的佛珠。 别崖大师目光如炬的看向对面,仔细打量着那绝美女子。叶浅似收到了感应,也抬头回望过去,两人的视线在空中汇合交缠。 互相对视良久,别崖大师眸中露出丝疑惑,右手随意捏了捏,白眉紧皱,倏然起身走过隔道往对面走去。 祁玄渊注意到他的动作,也站起身来,恭敬的对他做了个揖,“大师别来无恙啊。” 别崖大师双手合十回礼,而后又抚须看向他身旁的女子,开口询问,“不知王爷,这位是” 祁玄渊笑了笑,牵着她的小手站了起来,“这是本王的王妃。” 大师深深叹了口气,捻须仰天说道,语气似是惋惜,“原来天注定,缘去天自夺。惜缘,随缘,才能以佛心看缘起缘落,二位定要珍惜当下才是,或许此番恩爱不过过往云烟,稍纵即逝啊。” 祁玄渊皱眉不解,“大师所言何意?” 别崖和蔼一笑,摇了摇头,“看透,不说破。” “大师大师!可否也帮我家志澈看看,将来能否高中,继承本相衣钵?”曹泊见状,激动的冲别崖大师招着手。 “大师!也来给令郎看看,大师!” “大师” 有了曹泊的开头,众人都大声叫唤起来,争先恐后地招呼着别崖给自家子女看看。 别崖大师冲四周深深鞠了一躬,表情带丝歉意,“老衲只为有缘人看相,各位大人恕罪。” 众人激动的心又平静了下去。也是,人家可是鼎鼎大名的别崖大师,今日能来皇宫为太皇太后庆生已经算是莫大的面子,他们怎么还好得寸进尺。这么想着,众人声音又小了下去,开始互相头凑头窃窃私语。 祁玄渊似是将他的话当了真,面色凝重的做了下来,浑身气压都低了不少。叶浅无语的撇了撇嘴,语气有些不耐,“什么看透不说破,我看是他根本说不出来,在这故弄玄虚呢,怎么你也信?” “浅浅,不要胡说。”他皱眉阻止,眉宇间不赞同,“别崖大师并未江湖上的混子神棍,想当年祁国三年旱灾还是别崖大师作法才降了雨,解了祁国百姓与水深火热之中。” 叶浅住了嘴,没想到他还是有两把刷子,但观天象这事也并不算难,只是恰巧要下雨罢了,跟他作法是没有半毛钱关系的。何况叶浅是不信神论,这种忽悠人的把戏也就古代这些刻板的人会信,不过求个心里安慰,实际上一点科学性都没有,还偏有人爱听,偏有人信。 但与他说了他也不会信,索性就顺着他的话,于是她连连点头附和,“是是是,王爷说得对。” “浅浅。”他转头深深凝视着她澄澈的双眸,双手将她的手紧紧包裹住,似有些慌张,“你不会离开我的。” “你怕什么?只要你不伤我,我便会一直待在你身边,哪都不去。”叶浅心想,为了安慰他,居然连自己的自由都搭了进去,这得是多大的牺牲啊。 “我怎么会舍得伤害你。”这可是他的心头肉,手心宝啊。他勾唇一笑,轻轻落下一吻在她额头,满是柔情与怜惜。 这一幕,正好落在搀扶着太皇太后前来的祁言卿眼里,他不自觉地紧了紧搀扶太皇太后的手掌,神色黯淡的垂下眼睫,眸底闪过一丝阴沉与偏执。 第九十六章 皇上暴怒 “皇上驾到!太皇太后驾到!丹阳公主驾到!”随着一声尖细嘶哑的叫声,三人同时出现在众人视线内。 一群人纷纷起身伏地行礼,大呼万岁万岁万万岁,千岁千岁千千岁。声音如雷,场面也十分壮观震撼。 “免礼!”祁言卿站在台阶前大挥衣袖,笑的如沐春风,平易近人,一派明君风范。 “既然爱卿都已到齐,那宴会便开始!大家不必拘束,权当自己府上,随性便是。” “谢皇上!”众人齐声谢道。 话音刚落,管弦丝乐奏响,正中央的空地上涌上来一群舞姬助兴,宫女们也陆陆续续摆上佳肴美酒。 大臣们一个个敬献贺词送贺礼,说的是热血澎湃,掌声嘉奖不断。 祁玄渊也站起来恭恭敬敬的祝贺一番,敛了一身的锋芒。就如平常人家孙子对祖母的祝贺一般,语气认真诚恳,可见他对这个皇祖母是真的尊重敬爱。 话落,他一挥手,一群身着戏服的人飘然而来,脚步轻巧如仙人,带着悠扬婉转的天籁之音而来,众人皆心神一凛。 太皇太后笑呵呵地连连点头,表情十分欣慰,连带着对叶浅也是越看越满意。叶浅抬头便看见那老太太的视线放在自己身上,直白又灼热,带丝意味深长的笑意。她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命着习怀将那俩盒子呈上去,她能看见那老太太将盒子打开那一刻眼睛都冒了精光。再次看向叶浅时犹如饿狼看着一只小白兔,恨不得拆吞入腹。 戏终,场面有一瞬间的安静。 大理寺卿翟临天忽然间站了起来,举杯对祁言卿行了个礼,言语意有所指,“皇上,小女芙心为了庆贺太皇太后诞辰,好几个月前特意准备了一支舞蹈。” “哦?素问翟小姐是京城有名的才女,今日倒是有眼福了,快请!”祁言卿笑着伸手做出请的姿势,一副兴趣盎然地模样,可那眼中温煦的笑意却不达眼底。 翟芙心本来还扭扭捏捏,余光瞥见前方祁檀逸的视线似乎也在自己身上,她不自觉就昂头挺胸拖着长长的水袖走到宴桌中央。她冲四方深深鞠了一躬,声音柔和温软,“小女子献丑了。” 话音刚落,人已经开始翩翩起舞,水袖在她手中似是有了活力,能在她手中使的灵活自如,淡蓝色的长裙,裙摆修满了金色蝴蝶,随着她转圈时,那些个蝴蝶仿佛也扑棱棱的飞了起来,似乎空气中还夹带着一种清幽的花香。那舞若惊鸿的人儿仿佛就是天宫落下凡尘的仙子般,一举一动都别有韵味,令人挪不开眼睛。 叶浅也着实被她身体柔韧度所震惊,她就像个没有骨头的人,软软糯糯,浑身上下可以任意折叠,让人见了恨不得将她抱入怀中狠狠蹂躏,真不愧是江南养出来的美人,柔情似水,温软典雅。唯一不足之处或许就是心思深沉,面上笑着,背后却会狠狠给你扎一刀。 正想着,翟芙心的舞蹈已经结尾,她微微喘着气弯腰保持着高难度收尾动作,直到一片掌声响起,她才恭敬站好面向台阶上。 还没等祁言卿有所反应,翟临天便立马又站了起来,笑眯眯地试探着,“皇上可喜欢小女的舞蹈?” “不错,是该赏!”祁言卿官方化都鼓鼓掌,吩咐下去大赏特赏便没了下文。 翟临天有些焦急,可又不敢说的太露骨,于是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自己的好友曹泊。 后者接触到他的目光自然是一脸了然,他拢着宽袖站起来,一本正经地说道,“皇上,翟芙心小姐才貌出众,性情柔和,皇上若是喜欢可以收纳后宫,也好” “放肆!”他祁言卿满面怒颜地呵斥,“曹泊你这厮最近是愈发胆大了,朕的事何时轮到你置喙了!” 正中央的翟芙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心不可置信的看自己的父亲。他不是告诉自己是为祁世子说亲,怎么到头来便成皇上了,还是是父亲一直以来都是在骗自己? 众臣都被吓了一大跳,战战兢兢地低下了头不敢直视龙威。曹泊无所谓的笑了笑,一脸不在乎,反正被平日被骂的次数多了,他也司空见惯,仍然直言不讳,“皇上,您继位这么多年来一直未有所出,是时候该纳些妃嫔了。况且添置后宫可不是皇上的私事,这可是全天下的大事啊,天下百姓都盼望着我朝皇上能子嗣繁多,福延天下,这才彰显我国昌盛繁荣啊陛下!” “胡言乱语!朕看你今日是喝醉了便不计较你犯上之过。来人,将曹丞相送回丞相府。” 曹泊忙摆手,推开前来的侍卫们,“皇上,臣没有喝醉,臣清醒的很。”说着他伏地磕起头来,一边大呼,“请皇上纳妃!请皇上绵延子嗣!” 一声声仿佛磕在众人的心头,他们不由自主也纷纷跪了下来,齐声高呼,说为了为了江山社稷着想,福泽四海 众人齐跪磕头的场面尤为壮观震撼,太皇太后也觉得有理,这么多年来,她这孙儿即便迫于众力,纳了妃嫔也是搁置在后宫,从不踏入后宫半步,子嗣更是无望,整日里只知道往摄政王府跑,要不是他们是两亲兄弟,她都得怀疑她这孙儿的性取向了。 这么想着她便也转头,正欲说些什么,才动了动嘴皮子,却只见祁言卿满脸滔天怒意,用力将手边杯碗一扬,噼里啪啦碎了一地,厉声开口,“你们若是再冥顽不灵,朕今日便来个朝廷大放血,将你们都诛杀了!” 有些贪生怕死之辈蓦地停止了动作,惶恐的看着台上的九五之尊,心中满是敬畏。自然也有些顽固派,依旧我行我素不停磕头劝慰,势要得到皇上的松口。 “羽林卫何在!”祁言卿气急败坏,顾不得形象,一脚踹开面前漆金桌,环视四周大喊,“将这么以下犯上的大臣都拖下去斩立决!” 他如同一只暴怒的狮子,双眼通红,似乎今日当真不管不顾要大开杀戒。 第九十七章 求娶 众人一片哗然,羽林卫也得令,手握长剑步列整齐的上前抓人,场面又开始变得混乱不堪。 太皇太后用力摇着祁言卿的胳膊,痛心疾首哭着,“小言你这是做什么啊!你非要将这江山毁在你手上才开心吗!” “皇祖母,我朝人才辈出,区区几个朝廷大臣仗着自己阅历丰富,年纪大便为所欲为,想爬到朕的头上来,难道不该杀么?”他笑着,这笑容十分陌生,似乎带着一种阴森邪恶。 太皇太后不可置信的瘫坐在椅子上,泪流满面,“小言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怎么” 祁曼珠紧张的替太皇太后拂着胸口,神情担忧,“皇兄,你不要刺激皇祖母,她身体不好。” 男子惘若未闻,阴狠地盯着底下一个个被拖走的大臣。 “皇上!您不能这么做啊!会寒了天下百姓的心啊!”杨代崇凭着自己五大三粗的身躯撂倒一个又一个上前的侍卫,并一边大声劝慰着。 叶浅撞了撞身旁男子的胳膊,低声说道,“你不管管?” 祁玄渊倒是冷静,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淡定的喝着茶,眼睛都没往那边混乱处瞥一眼。 他心中知道为何一向温润的皇帝陛下会在这件事上如此大发雷霆,一则的确戳到他的痛处,并且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众臣丝毫未给那皇上留面,二来,他祁玄渊在场,亲眼目睹了他有失尊严的一面,且两人心中都明了这件事的背后原因,这便是刺激他的第二源头。 “本王如何管?”他笑着看向她,“他可是皇上,我说了他就能听?” 叶浅白了他一眼,“你别装了,你这皇帝兄长多喜欢你我可看在眼里,你怎么会不明白。”并且这种喜欢可能不一般,当然,这话不能当他面说。 “你就忍心看他大下杀手,毁了这江山而不顾?你何不劝慰两句,总能起些作用。” “既然浅浅都开口了,本王哪有拒绝的道理。”他宠溺的摸了摸她的脑袋,站起身来走上台去。 似是看见祁玄渊走了过来,祁言卿有些发愣,一时站在那没了动作,眼里只容下那一个俊逸挺拔的身影。 祁玄渊上前附在他耳后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他脸色由白变黑,最后归为平静,犹如一潭死水。从她这个角度只能看到祁玄渊嘴角噙着一丝凉薄的笑意。 由此猜来,祁玄渊说的肯定也不是什么好话,以他的性格说不定还说了些什么刺激人家的话,她顿时有些后悔叫他上去劝说了 但出乎她意料,祁玄渊下来的那一刻,祁言卿朝着羽林卫挥了挥手示意大家停下,而后颓然坐在了椅子上,模样有些凄惨萧索。 场面一时间安静了下来,羽林卫也纷纷收兵退向一旁,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太皇太后这才停止了伤心痛哭,疑惑的目光朝祁玄渊望去,而后者压根没注意到,心思全在他旁边的女子身上。 “你跟他说了些什么?”还没等他坐下,叶浅便急不可耐的问道。 祁玄渊淡淡一笑,“本王威胁他再不停下来,本王便先杀了他以敬先皇。” 叶浅无语的看着他,鬼才信他说的是这个呢。 而斜对面一冰蓝色缎袍的男子则意味深长的看了看祁玄渊,眼中露出了然的神色,他倏然站起身来,朝台上俯身行了个礼,“皇叔,侄儿今日有一事相求!” 祁檀逸淡定清冷,却又带着一种莫名的激动与笃定。 端王妃连忙拉着自己儿子的袖子,语气不悦,“檀逸,胡闹什么!” “母妃,你就让儿子放任一次。”祁檀逸坚决的拉下端王妃的手,毅然抬头看向台上。 祁言卿正要下场回殿休息,闻言,有些疲倦的揉了揉眉心,面上倒是恢复了一派的温和儒雅,仿佛方才那个要吃人的恶魔并不是他。 “何事?”他停下脚步回头温声询问。这个侄儿从小便博学出众,很得他喜欢,他有要求自己还是会耐下性子听听。 “皇叔,侄儿想”他本来淡定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可疑地红晕,说话也磕巴起来。 “檀逸但说无妨,只要朕能办到,一定帮你达成心愿。”祁言卿温和的笑着,一副长辈的和蔼可亲的模样。 “是。”祁檀逸定了定心神,状似无意地瞥了一眼斜对面桌,鼓足勇气开口,“侄儿想求娶叶浅!” 此言一出,叶浅也是十分震惊看向对面的少年,她明显的感觉到身旁男子嗜血的杀意与强大的低气压,令她快喘不过气来。她也能感觉到他那道灼热愤怒的视线胶在自己脸上,而她却不敢对视过去。 底下刚刚安静下来,这下又忽地炸开了锅,开始了嘈杂的喧哗声。 端王妃态度十分激烈,猛的一拍桌子站起来,怒斥道,“檀逸你可知自己在说些什么!” “那叶浅可是你九皇叔摄政王的女人,就是一个”她正欲出言讽刺,却见那摄政王冷冽的目光射向自己,令她有口难言。 “母妃,儿子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您从小便对儿子管束太严,我都依您,射御书数力争最强,礼仪风节争做最佳,努力做您最满意最欢喜最自豪的儿子,可知道儿子想要的到底是什么,真的是那些之乎者也的古板书籍吗?从小到大我都按照您的意思来活,如今儿子长大了,唯一一件不惜忤逆您也要得到的东西,您不能也尊重儿子一次吗!” “祁檀逸!你要气死我吗!”端王妃盯着对面犀利的目光不敢说的太多,心中早已气极。可那叶浅明明是摄政王用过的破鞋,她儿子如此优秀,理应有世家贵女相配,那叶浅算什么,连做小妾的资格都不配有! “母妃,儿子求您,求您答应儿子这一次,以后儿子的生活任然可以由您来掌控。但叶浅,儿子非娶不可,儿子真的,真的,很喜欢她。”他视线缱绻又贪恋的看向斜对面的叶浅。 第九十八章 抗旨不尊 祁玄渊阴沉着脸站了起来,浑身释放着逼人的怒意与威压,他冷哼一声,“叶浅是本王的女人,岂是你想娶就能娶的!” 这阴狠暴戾的模样似乎是在说,谁要是敢与他抢,他便立马能让那人血流当场。 端王妃吓得哆嗦起来,脸上也少了些凌厉之气,拽着祁檀逸的衣袖示意他坐下来,“那阎罗王的性格你不是不知道,凶狠起来那可是六亲不顾,你不要命啦!” “母妃。”祁檀逸义无反顾地拂开她的手,依旧坚定站在那与祁玄渊对视着。 “檀逸!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王府考虑考虑,你以为你娶了叶浅会有好下场么。以他那残暴的性格,说会屠杀咱们王府满门也是有可能的。我怎么养出你这么个自私自利的儿子来了!”说着,她瘫坐在椅子上,拿着绣帕捂脸低低哭泣起来。 祁檀逸面色有一丝动容,再次看向叶浅,心中愈发坚定,机会只有一次,他只有今日这一次机会,若不成功,他与她应该是连朋友也做不成。 他笃定皇上会同意他这请求,是因为他大致知道方才祁玄渊与祁言卿在台上的窃窃私语,以及他们俩当年的旧事,他都一清二楚,那是他偶然间亲眼所见,自然对那以后,他们兄弟俩心生隔阂,反目成仇的事也心知肚明。 “皇叔,请您为侄儿与叶浅赐婚!”祁檀逸大着胆子再次请求。 祁玄渊忽地暴怒起来,红着眼,捏紧双拳就要冲过去。叶浅连忙拉住他,正欲开口大声拒绝。 却听到一道带笑的温润嗓音自上面传来,“如此甚好,檀逸与叶浅同在尊茗书院学习,平时互相照应渐生情愫,又是同龄,郎才女貌,很是般配啊,朕允了!哈哈哈!” 祁曼珠以为自己听错了,震惊又疑惑地看向那个笑的如沐春风的男子。空地处呆坐的翟芙心满脸不甘,一双美目怨毒的瞪着不远处的叶浅,心中满是恨意。 底下众人再次呆滞,有些不明所以,皇上的回答完全出乎他们意料之外。皇上不是一向与摄政王感情深厚,今日当众拆摄政王的台又是为何? 祁玄渊震怒看向台上清风儒雅的男子,眼中汹汹怒火燃烧,快将他理智燃烧殆尽,恨不得冲上前杀了那大笑的男子,哪怕落下个弑君之罪! 祁言卿温煦的笑着,看向叶浅,“王善!取笔墨纸砚,朕今日就当着众臣子的面替二人下旨赐婚!” 王善猛的惊醒过来,而后哆哆嗦嗦的劝慰了一句,却被祁言卿一脚踹倒,“难道你要抗旨!” “是是是”王善这才连滚带爬的带人去取东西。他抹了把头上的汗,不知道皇上今日是受了什么刺激,竟然与王爷直接对上了。他跟着皇上这么多年,他对王爷的感情绝无虚假,他都是看在眼里。今日这么一遭两人之间感情只会是愈发僵硬,以后怕是连王府大门都进不了了。 “祁言卿!”祁玄渊拉下叶浅拽住自己的小手,怒气冲冲的朝台上大步走去。 一群侍卫立即上前挡在祁言卿面前,堵的水泄不通,宛如一睹肉墙,“王爷请回!”他们俯身齐声喊道,声音恭敬。 祁言卿淡定自若的坐在龙椅上,语气轻飘飘,放佛在说一件不要紧的小事,“阿渊今日是要造反吗?” “诶哟!你们兄弟俩这是怎么了!是要气死哀家才甘心吗!好好的诞辰弄成这副模样,哀家,哀家”太皇太后话语哽在喉咙,满脸呛红,眼睛向上一翻,直接倒在了靠椅上不省人事。 “皇祖母!”祁曼珠慌张害怕的尖叫起来,摇晃着她的胳膊,“皇祖母,您怎么了,您快醒醒啊,不要吓珠珠!” 众人皆一惊,慌乱的跪成一团,有人甚至站起身来大指叶浅是妖孽,是他国派来的奸细,要将祁国江山社稷毁于一旦。别崖大师任然盘腿而坐,转动着佛珠,嘴里咕咕哝哝似乎在替向佛祖祈祷着些什么。 祁玄渊与祁言卿两人这会儿倒是齐心,双双冲向晕过去的太皇太后,大呼太医太医。 底下渐渐变成的骂咧咧的地儿,最后大家同仇敌忾,齐声高呼起来,“将这妖女抓起来,焚烧祭天!她是我祁国的大祸害,害得祁世子与端王妃亲情受挫,害得皇上与摄政王兄弟之情破裂,害得太皇太后身患重病,性命垂危!” “这叶浅就是妖女,大家快将她捉起来祭天,让祁国列祖列宗保佑祁国百年不衰!” “对!祭天!将这妖女杀了,我们祁国就能太平了!” “没错,这狐媚子惯会勾引人,就是一个祸国妖姬,祸害遗千年,不能留!杀了她!”翟芙心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尖厉地嗓音划破上空,阴毒怨恨的指着叶浅,面色扭曲可怖,那目光似是要将她剥皮抽筋了。 众人渐渐达成一致,羽林卫也三三两两有了动作,欲上前拿人。说到底今夜这一切的变故都是由这女子引起,只要她死了,这一切就该恢复平静如初了。 “本王看谁敢动她!”祁玄渊双眼通红的转头扫视四周,犀利冷厉的目光如冰棱子像是要将人给刺穿了。 见御医迟迟未来,叶浅迅速拨开人群往台阶上走去,侍卫们虽不动手,却纷纷出手阻拦,生怕她又出什么幺蛾子。 叶浅灵巧的避开他们,撂倒一片上前抓住祁玄渊的手,抬头对他正色道,“让我来试试。” 祁玄渊面色焦急,顾不得那么多,连忙点点头让出空地,,并将一旁欲出手阻拦的祁曼珠也拉到了一边。叶浅蹲在太皇太后椅子下,替她把着脉,忽地秀眉紧皱,神情疑惑。 “什么样?皇祖母到底是怎么了?”祁玄渊见她神色不对,紧张的询问。 叶浅没说话,沉吟片刻,放在她的手,又俯身去掀她的眼皮。 “奇怪。”她垂眸思索着,半晌,似是明白了什么,蓦地笑了起来。 第九十九章 颁发圣旨赐婚 “叶浅,你笑什么!你到底行不行,不能医治就让开,耽误了救治本公主叫人砍了你脑袋!”祁曼珠虽嘴里说着狠话,但凤眸中掩饰不住的焦急的慌张,再没有了趾高气昂的神态。 叶浅缓缓站起身来,看向三人,语气轻描淡写,“太皇太后并无大事,只是只是睡着了。” “睡睡着了!”祁曼珠大失惊色,浑身瘫软倒在祁玄渊怀中。她说的睡着的意思是不是皇祖母再也不会醒过来了,她会永远的沉睡过去,同父皇母后那般吗? 祁言卿眼中露出绝望颓然,高高大大的整个人显得有气无力,靠一旁的小太监虚扶着。 唯独祁玄渊明白过来,看了看太皇太后紧闭的双眸,平稳的呼吸,无奈的勾起了一丝笑意。他蹲下身去,一把被背上太皇太后,一手拉着叶浅往慈宁宫走去。 祁曼珠痛苦的流下眼泪,冲他们俩背影大喊着,“你们将皇祖母带哪去!”就连死了,也不能让她安心走吗,还要折磨她! 祁言卿也一脸茫然的看向远去的两人,底下一群闹哄哄的臣子更是不知所然,纷纷面面相觑询问状况。 待离开众人视线,祁玄渊侧眸才淡淡开口,“皇祖母,该醒了。” “行了,太皇太后娘娘,您就别装了,我早看出来了。”叶浅动手去扒拉她的眼皮。 太皇太后没忍住,皱了皱眉,缓缓睁开眼睛,眸底满是担忧无奈,“小渊啊,你与你皇兄如今闹成这样,若是,若是皇祖母真走了可怎么办啊,哀家怎么放心的下啊” 祁玄渊步伐稳重,背上的老人也躺得稳当,丝毫不颠簸。他沉默不语,像是没听见一样。 说实在,叶浅本人对他们兄弟俩的事也是十分好奇。她一个局外人都能感觉出来皇上对祁玄渊的好,他这个当局者怎么还偏不清楚。不过她猜想,两人肯定有一段轰轰烈烈的宫廷秘史,爱恨情仇 太皇太后嗓音沧桑,“小渊,若是你皇兄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皇祖母替你教训他,好不好?”她像哄小孩子一样唠叨一路。 “你们兄弟俩小时候多要好啊,形影不离,感情深厚。怎么长大了就变成这么一副模样。你知不知道皇祖母日日都为你们担心啊,哀家老了,活不了多久,唯一心愿就是希望你们兄弟俩好好的,共同将我们的祁国江山发扬光大,延绵后世。” “若是能有朝一日看见你们兄弟重归于好,哀家,哀家就算是立即死去,也值了!” “皇祖母!”祁玄渊不悦的打断她,“您瞎说什么呢,放心,您福祉深厚,一定能活到百岁千岁的。” 太皇太后眼神黯淡,浑身弥漫一种萧索的意味,她瘪着嘴小声嘟囔着,活那么久有什么用,整日看你们兄弟俩仇人相对,比死了还痛苦 反应过来的祁言卿与祁曼珠很快也跟了过来,身后还跟了一群的御医。王善领着人托着笔墨纸砚亦步亦趋跟在众人身后。他不过去后殿拿了些东西过来,前后不过一刻钟,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不由叹惋自己又错过了什么。 将太皇太后安然无恙的放在宽大奢华的床榻上后,又吩咐着侍女好生照顾着,两人便离去。祁玄渊自始至终没有再与祁言卿多说一句话两人如同陌生人一般擦肩而过。 本以为赐婚的事告一段落,两人在王府便你侬我侬的安稳度过几日甜蜜时光,然而这平静却在一日午后又所打破。 适时,两人正巧用完午膳,祁玄渊正在书桌旁处理公文,叶浅窝在他怀中翻着话本子,时不时咯咯咯的笑一阵,那清脆的笑声总会惹得祁玄渊乱了心思,结果自然是他惩罚般的堵上她的唇,两人辗转吮吸,难舍难分,到了最后竟都有些意乱情迷,衣裳不整,他的大手也不由自主的胡乱游动起来。 两人微微喘着气,双眼朦胧的看向对方,眼中抑制不住的情欲,她甚至能感觉他起了反应,更是令她羞耻不已,小脸涨得通红。殊不知她这副懵懂娇羞的模样愈发令他难以自抑,浑身像是火烧一般难受。 正难舍难分时,传来一声重重略显焦急的敲门声,两人皆是一惊,面色尴尬看向门口。叶浅立马从他怀中起来,装模作样的理了理衣襟。 祁玄渊脸上的情欲渐渐褪去,这才出声,“何事?” “禀王爷,祁世子带来一队人马说得了皇上的圣旨要来迎接叶浅姑娘出府。” “什么!”祁玄渊猛的一拍桌子,面色转黑,阴沉沉的站起身来往外走去,“带刀侍卫跟上来!” 叶浅也欲跟上前去,却被又折回来的祁玄渊一把拦住,“浅浅在府内等我,放心,我是不会让他带走你的。”不让她出去也是不想从祁檀逸眼中看出痴迷侵略的模样,这会令他忍不住一刀削了他的脑袋。 叶浅乖乖点头,回了菡萱院。心中却在不断思索着,既然那祁言卿都已经下了旨,这件事恐怕就有些难办了。若是放在以前,她一准逃了,可是现在,她有了牵绊,她想和祁玄渊永远生活在这里,白头偕老,不想与他一生都东躲西藏。况且,她也不愿意他为了自己放弃锦衣荣华,一起与她浪迹天涯,终日奔波。 叶浅斜靠在窗边木塌上,撑着脑袋苦思冥想,视线锁着窗下那一盆绿植,忽地想起来,已经好几日未见小竹了。院内丫头们也没多议论,一来,她入王府时间并不久,与那些丫头婆子们感情不深厚,二来,她并不算王府的正式下人,没有签订任何契约合同,自然想走便走。 仔细想来,似乎是谎称被祁玄渊轻薄那日后,便不见踪影了,她想,八成是小竹心虚,怕祁玄渊找她对质,这才招呼也不打一声的就跑了。 正沉思着,眼前蓦地闪过一道刺眼的光芒,仔细一看竟是一把寒光凛凛的长剑破空而来! 叶浅正出神,一时未反应过来,只是堪堪往着一旁躲去,肩膀任是被那柄长剑刺穿了肩膀。 肩膀处顿时鲜血直流,霎那间,她冷汗直冒,奋力扬手击过去一掌,那黑衣人受击往后一个踉跄,手中的长剑也随之动作猛的被拔了出来。 “啊~”叶浅痛苦的皱着眉头,疼痛难忍。她死死捂着那血流不止的伤口,逐渐感觉意识在涣散。 第一百章 肩部被刺 那黑衣人只露出一双眼睛,那眼睛又大又亮,十分澄澈,却难掩浓浓恨意与杀气。 此时,暗处一道青色的身影迅速袭来,正是霖心。黑衣人似乎是达成目的不想再过多纠缠,纵身一跃消失不见。 叶浅再也支撑不住,右手捂着肩膀直直倒了下去,右边一侧的身体已经完全浸湿在血泊中。 霖心慌忙扔下手中的剑,急急跳进窗户,迅速在叶浅身上封上几处穴道,暂时护住心脉。侧院的习怀与其他丫头都闻声赶了过来,大声叫唤着找大夫。 此时一小厮急匆匆赶到大门,阻止的正要打斗起来的两队人马,“王爷,王爷不好了!叶姑娘出事!” 哐当一声,祁玄渊手中的剑掉落在地,他紧张的看向那小厮,“叶姑娘怎么了?” “府内进了刺客,叶姑娘被偷袭中了一剑”那小厮哆哆嗦嗦将话说完,额头都冒了一层冷汗。 祁玄渊双目圆睁,扔下身后一众人,惊慌的大步跑去菡萱院。 门口的祁檀逸很明显也听到这话,担忧之色布满俊脸,也作势要跟进来看看,却被鹿严一刀横在脖子上,“若不是世子来府挑衅,王爷怎么会离开姑娘,又如何会受伤,说到底都是您害的,怎么还好意思进来,难道您心里没有一丝愧疚么!” 他说的大义凛然,倒是让祁檀逸分不清自己此行到底是正确还是不正确。一时愣在那有些不知所措,直到那红漆大木门在自己眼前砰的一声关上,他再上前已经来不及了。 昏迷中,叶浅能听见周围走动不停的脚步声,语气焦急的斥责声与女子低低的呜咽啜泣声。 她只觉得自己浑身无力,脑袋浑浑噩噩,眼皮沉重,嘴巴蠕动了几下却发不出声来。 她能感觉到有人给她上了药,动作很轻柔,还轻轻给她吹了吹伤口。四周渐渐安静下来,只有一人一直坐在自己的床边紧紧握着自己的手,小声低喃些什么,不过她丝毫听不清。 梦中的她仿佛置身于一个仙境,四周都是云雾飘渺之中,却空无一人,着实寂寥无聊。 她不禁自嘲,看来带着王府的这么几个月,自己都逐渐被养废了,这么点伤就这么虚弱。想当初被人穿肠破肚自己都能靠着山间的草药咬牙坚持下来,不出几日便又能活蹦乱跳。而今日不过是被刺中毫无性命之忧的肩膀。看来此番身体好了之后,自己一定要勤加练习,找回当初英勇善战,不怕死不怕痛的叶浅。 习怀进来好几次想要替换下祁玄渊,请他下去休息,都被拒绝,她只好安静守在隔间,听到一切声响都进来瞧上一眼。 祁玄渊心疼的临摹着她那苍白的容颜,心中悔恨不已,就不该为了一己之私将她一人留在府内。明明上午她还活蹦乱跳如一个小精灵般,看到话本子有趣的地方便哈哈大笑,生气十足。可现在就这么虚弱,一动不动的躺在这。 “浅浅,都是我的不对,我该仔细守着你,是我的疏忽。浅浅,你一定要早些好起来,等你好了之后我们便成亲,再也不会有人觊觎你,浅浅” 说到最后,声音渐渐颓废,愈发的小声,几乎连他自己都听不清自己说的到底是什么。 清冷的月光下,一颗晶莹的泪珠顺着男子俊美的脸庞缓缓落下,滴在两人紧紧相握的双手。 深夜的低温度下,窗外凉风呼啦啦的吹着着树叶,显得凉薄又阴冷。 青树翠蔓的山谷中依旧是萤火虫漫天,照亮一大片的幽弥谷。 正中央的大殿中,一身着红袍的男子颓然的斜躺在冰冷冷的地面,周身满是空空的酒坛子,脸上也不修边幅,长了一圈的青色胡渣子,发丝也未束,随意披散在后背肩头。 他双颊绯红,红瞳涣散朦胧,嘴里不停喊着什么,含含糊糊地听不大清,明显是醉了,却还不断往嘴里灌着酒。 忽地,有人推门而入,正是一袭夜行衣的豆慈,她一把扯下黑色面巾,面色阴狠在见到地上男子那一刻全然转变为心疼。 “谷主!您怎么还在喝,这么下去您身体受不住的!”她捂着胸口,脚步有些虚浮的走向司离痕,圆亮的眼眶中不要命的掉下一颗颗泪珠。 司离痕稍稍撑起身子,眯着眼看向她,似在辨别来人是谁。 “谷主,不能再喝了!”她痛苦的看着他,一把抢过他手中握的不紧的酒坛,猛的摔在地上,酒渍溅了两人一身。 “你受伤了?”司离痕被那一破碎的声音震的一惊,意识似乎清醒了一些。 豆慈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也不回话。 “怎么伤的?”他疑惑的盯着她,再次发问,带了丝威严,他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谷主,您别想着叶浅了,她不值得,一边吊着您的心,一边又与那摄政王祁玄渊暧昧不清。她不配当咱们谷主夫人,她配不上谷主您!”她鼓起勇气,抬头也回望着他,目光坚定决绝。 “住口!”司离痕怒斥,“我的事轮不到你管,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谷主!强扭的瓜不甜,她叶浅有什么好的,她的心根本不在谷主身上,谷主何必为了她暗自伤神,毁了自己的身子她又在乎么!” “自您从王府回来便成了这个样子,豆慈不知道您发生了什么,但定是叶浅伤了您的心。而她却如同没事人似的,院内少了一个婢女也丝毫不问不顾。反而与祁玄渊整日里暧昧不清,可有一丝心放在您身上!” 她忽地笑了起来,稚嫩的面庞露出一丝残忍,“所以她该死!我要杀了她!” “你今日去找了她?”司离痕瞳孔一缩,她说了那么多话他没听清,似乎只捕捉到这一句。 “是,豆慈为谷主抱了仇,狠狠刺了她一剑,本来是正对心脏。不过算她反应快,躲了过去,堪堪刺到肩膀,不过也够她呛的。”她冲司离痕甜甜的笑着,似乎在邀功。 第一百零一章 谷主变了 “你越来越没规矩了!”司离痕危险的眯着眼看向她,幽冷阴森的红瞳泛着诡异的光芒。 “谷主,她该死,下次豆慈一定取她头颅来见。” “你敢!”司离痕眸中燃着熊熊的怒火,一记掌风疾速劈了过去。 砰的一声闷响,豆慈身体如破布娃娃般飞了出去,她猛的喷出一口鲜血,皱眉痛苦捂着胸口,“谷主,您以前,不是这样的,不管您在外面,如何残酷暴戾,从不会对谷中人出手,更不会跟豆慈说一句重话如今您,您为了叶浅居然伤了我,谷主,您”话没说完又是一口血喷涌而出,她身前的衣裳都被鲜血浸湿。 “我”司离痕似乎也发觉自己有些失控,眼中微不可察地闪过一丝歉意,但稍纵即逝。他嗓音恢复冰冷,“豆慈,念在你是谷中的老人,从小便跟着我,我不会杀你,但下次若是再让我发现你妄图伤害她,休怪我无情!” “谷主”豆慈匍匐在明可鉴人的地板上,倒映出她那张苍白失血的圆嘟嘟小脸,发丝散乱,她何时这般狼狈过。 她豆慈是整个幽弥谷中年纪最小的丫头,从小便是在中哥哥姐姐的宠爱中长大。说是侍女也算不上,除了端茶倒水,司离痕没有叫她做过任何重活。还能区别于其他侍女,闲暇时学习书法绘画,贪玩时便可以不管不顾的满山跑,从未有人指责过她。 她心中一直将司离痕当做自己的亲兄长,那日叶浅第一次入谷时,她的确是真心为谷主高兴,她昏迷的时候自己还感叹着谷主好福气,找了个这么美娇娘当夫人。她一颗真心相待,可叶浅丝毫不领情,不过自己受委屈没关系,只要她好好与谷主生活,自己大不了少在她面前出现便是。 可叶浅不仅在大婚前一日出逃,令谷主颜面尽失,甚至在谷主在隐藏身份暂居菡萱院的时候,将谷主当下人使唤,这一切她都看在眼里。 此时心中对叶浅已是不满,又不知因何缘故气走谷主,致使谷主受刺激,日日夜夜瘫痪在殿中买醉。 她想去寻个缘由,却见两人在书房内暧昧不清,举止放浪。回到菡萱院得知谷主不见后竟然也多说什么,那模样像谷主从未存在过似的。 她不禁为谷主感到不甘与愤怒,怎么会有这么冷血的人,她到底有没有心,她势要挖出来看看。 殿内寂静下来,豆慈大颗的泪珠啪嗒啪嗒一滴滴落在地面,模糊了自己的影像。 这次让她躲了过去,下次自己一定要将她心挖出来,将她头颅砍下来! “听见了吗!”司离痕阴着脸,怒喝道,顺手将一个空酒坛砸在她的脚边。 豆慈没出声,只用力抹了一把眼泪,踉踉跄跄站起身来冲向门外。 司离痕心慌不已,一想到叶浅受了伤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他就心疼得难以自愈,难道自己对她的感情竟然已经这样深? 似乎到了一种非她不可的境地! 他勾起一抹嗜血的笑意,神色坚定决绝,“祁玄渊,既然你保护不了她,那就由我来守护,哪怕付出一切代价!” 天际泛白,清晨第一抹日光照射进来,暖洋洋洒在祁玄渊略微有些僵硬的冰凉的脸庞,他微微动了动身子,焦灼的视线依旧锁在纱幔里沉睡的女子。 他眼窝深了些,隐隐泛着青色,面容有些憔悴疲惫,双手却迟迟不肯松开,一如既往地握着紧紧的,似乎怕那娇俏人儿突然消失。 与此同时,屋檐青瓦上静静趴在一个浑身酒气的男子,如变态般偷窥着屋内的一切。旁边是被点穴的鹿真与霖心二人。 三人在这屋顶从深夜待到黎明,两人都面面相觑,各自猜测这这人的目的,既不见他动手,也不见他离开。似乎能从他的眸中有些愧疚与疼惜。 日头渐渐高升,深秋季节,倒也不热,屋檐上凉快的很,可是被点穴的两人依旧紧张的汗如雨下。 床榻内的叶浅似乎低低的嘤咛一声,身子也微微动了动。 祁玄渊面露喜色,俯身耳朵贴在她的唇边,只听见渴之类的话。 他连忙起身去端水,轻轻扶着她的脑袋给她灌水,她意识微弱,根本喝不进去。祁玄渊不假思索地一口将水喝了,俯身贴向她微干的唇瓣,一点点渡进去。 顶上的司离痕双瞳瞬间红的像滴血一般,迸发着浓浓的杀意,双拳捏的咔咔响,而后猛的捶了下去,随之又将另外两人一人一脚踹了下去。 噼里啪啦,瓦片轰然落下,摔在地上碎成一片,随之落下的还有两道身影。 祁玄渊一惊,立马将叶浅护了个严实,好在他们头顶的瓦片倒是完好无损,只是有些破碎的尖细瓦片飞向他的脚边。 他仔细替叶浅捻好被角,这才转身看向地上躺着一动不动的二人,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两人都不说话,拼命使着眼色,祁玄渊了然,上前迅速替两人解了穴道。 鹿真面露惭愧跪地,“主子,昨夜属下正在院中巡视,突然被偷袭前来的司离痕点了穴道。属下以为他要行刺您,却不曾想他想个小偷一样一直趴在屋顶偷窥着屋内,也不知在做些什么。” 不过他猜测应该是那司离痕看上了菡萱院的什么宝贝,趁夜欲行偷窃之事,却恰巧碰见主子在此守着而不好动手。故而一直在屋顶埋伏许久,一直到了大中午还不见主子出来,估计是耐心耗尽,一怒之下做出激烈反应,愤愤离去。 这是他思索一夜得出来的结论,想来应该差不了多少。 祁玄渊若有所思地抬头看了看那破碎的屋顶,烦躁的挥手,“找人来修修。” “是。”两人纷纷退了出去。 祁玄渊重新坐回床边,看来昨晚自己一心放在浅浅身上,警惕性居然大大降低,连司离痕躲在屋顶一夜,自己竟也毫无察觉。 巨大的响动惊醒了本就浅睡的习怀,她急忙披上衣裳赶了过来。 第一百零二章 自己成了话本女主角 习怀惊讶的看着这屋内的一片狼藉,竟然无从下脚,再看向床边坐在那若无其事地男子,她心中更加纳闷。 难道是王爷自己打的? 叶姑娘一直未醒他内心焦急便拿屋顶出气? 好像这也挺符合他的风格。 习怀深深叹了口气,又转身回到侧院,叫了两个婆子拿着扫帚簸箕过来将这些碎瓦片都给清扫干净。 两婆子也十分有眼力见,从头到尾一句话也不多说,闷头打扫,动作也是格外轻柔,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 一直到了晌午,祁玄渊又给叶浅换了一次药,这才听见床上那虚弱人儿哼哼唧唧的喊疼。 “浅浅?浅浅你醒了!”祁玄渊眼中狂喜,满脸激动。 叶浅迷迷糊糊地睁开一条小缝,入眼便是一张放大的俊脸,略显憔悴,嘴角都长了点点细碎胡渣出来,眼窝发青,一看就是彻夜未眠。 她撑着身子要起来,却被祁玄渊一把按住,他沙哑的嗓音传入耳中,“你还没好,多躺会儿,动作太大小心再裂开了。” “嗯。”叶浅复而躺下,两双晶亮澄澈的眼睛直直看向他,“王爷先回去歇着,唤习怀进来照顾我就行。” “没事,浅浅可饿了,本王命人煮些血燕粥过来?”他不肯走,就这么注视着她苍白的容颜。 “王爷还是去休息会儿。”叶浅将小手抽出来,又轻轻推了他一把。 “好,那浅浅好好躺着,有什么事就唤下人进来,千万不要自己逞强,本王晚上再来看你。”祁玄渊无奈笑了笑,站起身来又叮嘱一番才出门去。 “嗯。”她躺在那乖巧的点了点头,嘴角溢着甜甜的笑意。 其实这肩伤在以往的她看来并不算什么大事,许是最近这些时日自己受伤太少,抵抗力都下降了。一个简简单单的刺伤居然惹得自己还发了烧,不过现下也只是身体有些虚弱无力,提不起劲,肩膀那处伤口倒在其次。 接连几日叶浅都被祁玄渊按在床上乖乖躺着休养,连学院都请了好几日的假。 每当吃饭时,祁玄渊也强制着亲自喂她,虽说伤的手臂,但那是左手,丝毫不影响她右手吃饭啊,不过他要喂,自己也乐在其中,被人伺候的感觉也不赖。 昨日她说想要下床走走,他居然还特意命人打造一个轮椅,亲自推着她满王府逛了一圈。 她还没有那么弱,况且伤的是手又不是脚,这拿她当瘸子了么?还是丝毫没有生活自理能力的巨婴? 其间,鹿真带着小溪青卜和萧柄都来过两次,但也待不过一刻钟便被祁玄渊给赶走了。 伤口很快开始结痂,基本上不会影响正常动作。 即便是伤好差不多了,祁玄渊任然坚持着喂她吃。 叶浅只得由着他去,懒懒的撑着下巴一下下咀嚼着他时不时送进嘴里的饭菜,眼神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嘴角那丝愉悦的笑意。 也不知道他高兴个什么劲,好像现在受伺候的是他一样。 “浅浅,大抵年前叶鹤先生就该回来了。”他突然停下了扒菜的动作,定定的看向她。 “嗯?你怎么知道?”叶浅不悦的撇了撇嘴。到底谁是他孙女,怎么回来也不先和自己说一声,反倒是祁玄渊先知道。 “浅浅,重点不是这个。”他笑的如沐春风,眼中满是期待憧憬,“等叶鹤先生回来,咱们就成亲。” “咳咳咳”她似是被吓到了,不可置信看向他,“会不会早了些?” 祁玄渊连忙倒了杯茶送到她嘴边,“小心,喝口水。”而后他又轻轻替叶浅抚背顺着气,“怎么会早,难道浅浅心里有别人,不想嫁给我?” 他自然有他的考虑,觊觎他浅浅的人太多,他怕有一天没看紧便被他人拐了去。在他看来,成亲是最直接最有效打消那些人歪心思的方法。 “怎么会,还是,还是等爷爷回来再说。”叶浅有些不自在的躲闪着视线,她才十六啊,这么早成亲真的可以吗? 虽说古人这个年纪是能成亲,但她始终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这么小就要跨进婚姻的坟墓,放弃自己最爱的自由,这件事还真得好好考虑考虑。 “好。”祁玄渊直勾勾地盯着她,眸色幽深冒着异样的光芒。就像是恶狼在看自己特别喜爱的食物一般,恨不得立马扑上去。 叶浅被他这炙热的眼神吓了一跳,不禁打了个哆嗦,竟然不敢再看他。 天空又下了微微细雨,此时王府门外依旧守着一群人,带头的正是那手握圣旨的祁檀逸。他们一群人天天都来王府守着,却又日日被挡在大门口不得进去。 往来看热闹的人很多,传来传去大家也都对此事略知一二。原来是叔侄俩抢女人,闹得关系十分僵硬。坊间还有人下赌注说谁最终会抱得美人归。 大部分人自然是站在摄政王这边,从连续今日祁檀逸守在紧闭的王府大门来看,赢得美人的自然就是那摄政王了。但也有些古板的人说,人家祁世子可是有御上钦此的圣旨在手,那叶浅不嫁也得嫁。 更有趣的事,短短几日的时间内,居然就有了好事的说书先生写了本叔侄爱情纠葛的话本子,销量竟然还挺乐观。 叶浅也买来一本看,没想到平日里爱看话本的自己,有朝一日还能成为这书中的女主角,着实让她有些受宠若惊。 不得不说,这说书人还真是奇思妙想,说她叶浅心计怎样深沉,如何在俩叔侄之间周旋,迷的两人团团转,而她则享受着两个极为优秀的男子为她争风吃醋,赴汤蹈火 说的好像他见过似的,这不禁又使她来了火气,一把将书扔向窗外。 但只要静下心来,想到整日守在门口的祁檀逸,她又是一阵苦恼,她不是没有出去过与他好好交谈一番。可他非但不听劝,还格外别扭固执,自己不同意跟他走,他居然还叫着侍卫将自己围起来企图扛走。 这实在让她大跌眼镜,这祁檀逸何时变成这样一个人了,他的冷傲孤霜,他的矜持淡漠呢?被狗吃了? 第一百零三章 祁言卿设计刺杀 还好最后祁玄渊带着人及时冲出来,当然也免不了被祁玄渊惩罚一顿。 还说什么明明知道她与祁檀逸两人现在的关系复杂,处境尴尬,还擅自出府看祁檀逸,说得一本正经,可她只听出满满的醋味 自从那次后她都不敢出门,就生怕那祁檀逸在门口守株待兔,只等她一出去,便一棒子敲下来,将她拖走。 说到底这还不都怪祁言卿那狗皇帝,自己又是哪惹来他了。 莫非他对自己亲弟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非分之想,怨怒自己抢了他心爱的弟弟,所以要将自己随意指配出去? 这也太过小肚鸡肠,公报私仇,好歹自己也曾帮过他呢,他不懂得感恩也就算了,反倒 叶浅纷飞的思绪忽地停住,脑光一闪,她高兴的啊了一声,“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上次帮了祁言卿,他给了一块自己的贴身玉佩,想来是管用的。” 她开始翻箱倒柜那玩意儿到底给她放哪了,一般她认为不重要的东西自然就会乱扔,没想到有一天还能派上用场。 习怀听到嘈杂混乱的声响以为院里进贼了,急急忙忙赶过来,发现叶浅将那些抽屉箱子都翻的乱七八糟,简直不堪入目。 她无奈的皱了皱眉心,连忙上前制止,“姑娘是要找什么东西?告诉奴婢便是,东西都是奴婢收拾的。” “一块玉佩。”叶浅急急说道,额头都冒了一层汗。不会是弄丢了,都怪自己这马大哈丢三落四的坏毛病,以后一定得好好改正。 “玉佩?”习怀仔细想了想,拖出来一个红漆小木箱,“这里边都是各色的玉佩,不知道姑娘要的是哪种?” “嗯白玉质地,刻有龙纹,哦对,上面还有五彩金丝线络” 说话间,习怀已经拿出一个深红色按扣小匣子,“姑娘看看可是这一块。” “没错没错,就是这个!”叶浅高兴的跳了起来,抓上玉佩冲了出去。 还好她喜欢四处留情,这总是没错的,指不定哪一天就需要他人帮忙了。 当然这个情是人情的情。 祁玄渊这个时候,应该在军营。而她又迫不及待想要将这婚事解除,因此避开前门的祁檀逸,她从后门牵了匹马出去,一路奔向皇宫。 她掏出祁玄渊给自己的令牌,一路畅通无阻进到皇宫。 此时她正站在巍峨华丽的勤政殿前,王公公已经进去通知祁言卿,可不知是不是故意的,这都过了一刻钟却迟迟不见人影出来。 她心口渐渐腾上来一股怒意,不禁低骂起来,“好啊,好你个不要脸的祁言卿,上次求我带你入王府时倒是低声下气。一旦换我求你倒是会甩脸子啊!” 迟迟不见大门有动静,连进去的王善也不见了踪迹。叶浅实在是忍不住了,怒冲冲上前要强行闯入。 一旁守卫自然是纷纷阻拦,“叶姑娘,或许皇上在里边处理要事,您还是稍等一下,擅闯进去不合规矩。若是冲撞了皇上,倒霉的是我们这些奴才,叶姑娘就体谅体谅我们。” “我体谅你们,那谁体谅我,我在这站了这么久,你们谁给我拿了把椅子,谁又给我倒杯茶!我像个傻子一样站在这等着根本不愿也不会出来的狗屁皇帝!” “诶哟,叶姑娘可不能这么说啊,要掉脑袋的。”众人齐刷刷吓得腿软,扑通扑通地接二连三跪了下来,面容惶恐。 “咱们祁国皇上可是位明君,皇上处理好公务自然就来见姑娘了。” 叶浅环臂冷哼一声,“若是你们皇上真有事,好歹也找个偏殿请我进去坐坐,这么将我晾在门口算什么意思?” “许是皇上”一个瘦瘦弱弱的小太监努力搜寻自己脑海中优美的词,妄图替他家皇上解释。 “够了!”叶浅彻底怒了,他们在门口争执这么久,里面早该听见了,却还是没有动静,她火气上涌,一脚踹开那硬邦邦满是威严的大门。 众人更是一惊,匍匐在地连连磕头,这空当,叶浅已经大步跨进大殿,为了防止那些侍卫太监追进来打扰,她又迅速将门光上,落了锁。 终于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嘈杂,叶浅缓缓往内殿走去,除了脚下的石砖发出轻微的脚步声,整座大殿一片死寂,环视一周,竟空无一人。 “没人?”叶浅疑惑的眯了眯眼打量富丽堂皇的宫殿,寂静得莫名有些诡异。 空气中也弥漫着一种奇异的冷香,越走到内殿香味越深。 正当叶浅发觉这香味不对劲准备屏息敛神时,四面八方的空气中咻咻咻地射出数根利剑,泛着寒凉的冷芒,直直朝她飞来。 叶浅瞳孔猛的一缩,轻巧的躲避着射来的剑。 这才知道原来自己中计了,两种可能,一是王善进殿通知她来了的时候,祁言卿临时找人布置的的机关。第二种则是这祁言卿早有预谋,早知自己会来找他退婚,便提前备好了陷阱等着自己。 由目前情况看来,第二种可能性更大,这四周的利箭没完没了的朝她射来,还夹杂着有剧毒的细针,这明显要治她于死地啊! 王善进来不过是通知祁言卿她来了,两人急忙从暗道离去,这才解释了为何王善也消失不见,而门外响动再大里边也没有动静。 平时怎么看不出来祁言卿心思竟然如此歹毒,再加上这室内熏燃的香料,她感觉自己速度越来越慢,呼吸又有些困难,意识也有些模糊。 不仅是内殿,外殿同样也利箭四射,叶浅跌跌撞撞退至外殿,却发现自己仍然是避无可避。 筋疲力尽之下,她的腹部与后背各中了一箭,她发狠地拔出来,额头青筋暴起,唇瓣发白,眼神凌厉地四处扫视一番,竭力嘶吼,“祁言卿!我知道你附近,没想到你竟是个伪君子!堂堂一国皇帝使些下三滥的手段,真是不要脸!” 话音刚落,利箭似乎更加迅猛。许是吸入太多那奇异香味,她浑身严重脱力,再加上手中并没有能抵挡箭支的东西,她眼前一黑,直直倒了下去。 第一百零四章 兄弟俩往事(一) 在叶浅倒下去的那一瞬间,密密麻麻的箭支蓦地停了下来。 坐在隔间后祁言卿勾起一丝残忍的笑意,挥了挥手。 隔间内的其他人迅速将十几桶油倒向整座大殿四周,而后有人毫不留情地扔了一把火把上去。 “呼啦!”一声巨响,火苗向一条巨大的火蛇,吞噬着整座大殿,勤政殿很快陷入一片火光之中。 祁言卿站在殿外方才叶浅站过的地方,好以整暇地看着那紧闭的陷于通天火光的大殿,又恢复了那温润儒雅的笑意,“阿渊,若是她不在了,你的心,应该给朕空出来了。” 昏迷中的叶浅察觉到周身越来越热,像是要将她燃烧殆尽般,令她喘不上气,鼻翼间满是浓重难闻的烟味。 正悠闲自得躺在不远处宫墙上的司离痕望见那边的火光通天,顿感不妙,双目瞬间膛大,俊逸的面庞涌上惊慌害怕,他健步如飞赶向勤政殿。 见祁言卿面带笑意的站在殿门外,他表情十分愉悦,似乎在欣赏一件美丽的艺术。 司离痕脚步有些踉跄,忽地暴怒起来,一掌劈向人群中的祁言卿,嘶吼道,“叶浅在哪!” 祁言卿微微侧身躲过他袭来的一掌,淡淡一笑,“自然在大殿内。” 司离痕双目呲然,紧紧捏着双拳,血眸泛着嗜血的光芒,“我杀了你!” 人群中那淡雅的男子却依旧笑的柔和,满脸轻松自在,“你有时间杀我不如想想如何救人,或许还能见她最后一面。” 侍卫们也严阵以待,个个面露警惕,随时准备着与这大魔头大干一场。 司离痕慌乱的转向那一片火光,一脚踹开那扇大门,四处搜寻着她的身影。 铺面而来的热浪,浓重的烟雾与不断塌陷的悬梁让他心愈发慌乱起来,他捂着鼻子,大喊着她的名字,却得不到一丝响应。 他万念俱灰,眼中流露出绝望与痛苦,哀嚎嘶吼起来。突然有人拽了拽他的裤脚,他正要一脚踢开那黑漆漆的小手,却猛的看见那脏兮兮的熟悉的脸蛋。 “叶浅!叶浅!”他惊喜的蹲下身,动作轻柔的将她抱在怀里往外走去。 正在跨出门的那一刻,一道横梁直直砸了下来,司离痕连忙弓着背护住怀中的人儿,重重的捱了那一下,砸得他一个趔趄,往前摔去。两人滚出大殿,他擦了擦嘴角溢出的鲜血,又连忙将她抱了起来往前走去。 身后那座巍峨的大殿瞬间倒塌,昔日的雄伟壮阔再也看不见半分。 祁言卿看向他怀中狼狈不堪的叶浅,不禁啧啧叹惋,“果然命够硬,还以为看到的会一堆灰烬呢。” 司离痕停下脚步,面上沾了些黑灰,发丝也被烧去一大半,他红眸中燃着熊熊的怒火,死死盯着那端正淡雅的男子,“祁言卿,伤妻之仇不共戴天,我司离痕记住了,来日定要你好看!” “你还敢威胁朕?”祁言卿不悦的眯了眯双眸,“最好带着她永远消失在朕与阿渊的面前,否则,朕不保证她下次还能这么好命!” 说到底他还是有那么一瞬的恻隐之心,否则也不会在她倒下之后下令停止射箭。 司离痕牙关紧咬,幽冷阴森的目光射向他,“祁言卿,来日有你好看!” “你们最好快点离开,等我后悔了,你们一个都跑不了。”他语气轻飘飘,却满是威胁。 司离痕按捺住杀人的冲动,低头看了看怀中昏迷不醒的人儿,提着气一跃而上,踏轻功迅速消失在皇宫大殿之中。 夕阳西下,火光逐渐小了下去,偌大的摄政王府依旧是沉浸在一片娴静祥和之中。 叶浅出府的事除了习怀无一人知晓,直到红霞印满天,还不见人回来,习怀彻底焦急了起来,总不会叶姑娘在宫中遇到什么麻烦了。 她急忙将叶浅出府的事告知鹿真,鹿真大惊,自己守的这么严,看的这么紧,叶姑娘又是如何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去的,自己竟毫无察觉? 霖心就更是一脸茫然,连鹿真都未察觉,她就更加了。 鹿真急匆匆赶去军营通知正在带兵训练的祁玄渊。祁玄渊知道叶浅只身入宫之后吓得手中的剑都掉了,直到看见他家主子露出从未有过的极度害怕又惶恐的表情,他才隐隐察觉到此事的严重性。 祁玄渊挑了一队精兵浩浩荡荡朝着皇宫而去,他拼了命的驾着身下的马儿,他怕自己再晚那么一刻便再也见不到他的浅浅了。 只有他知道祁言卿温润如玉的表面下藏着一颗怎样阴毒狠辣的心。 两人初次相见时,他三岁,祁言卿五岁。那日正好是皇宫宴会,他嫌歌舞太过无聊,吃饱喝足后就趁机溜了出来,并七拐八拐甩开身后一群狗尾巴。 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座荒废的破旧庭院,里面黑漆漆的,还有可怕的诡异的风声呼呼作响。 小祁玄渊不禁害怕起来,正欲跑出去,却听见暗处传来一阵细小的哭泣声,听起来跟他年纪差不多大。他停下脚步,好奇往那边走去。 在靠近那哭声的时候,那声音骤然停止了,正当他努力寻找哭泣之人时,面前忽地扑上来一个黑影,他小小的身子被猛地一撞击。 小祁玄渊瞪大了惊恐的双眼,略带丝疑惑看着趴在自己身上的小男孩。他的脸脏兮兮,脸颊凹进去,还有几道可怕的淤青,唯一一双眼睛十分有神犀利,像凶狠的恶狼的眼珠,正恶狠狠地瞪着他。 他没反应过来时怎么回事,那小男孩却徒然扑了上来,露出森白锋利的牙齿对着他的脖子发狠地咬了下去。 小祁玄渊能清晰感觉到他牙齿刺入自己皮肤的痛感,他瘪了瘪嘴,大叫着哭了起来。 他害怕的胡乱叫着,“父皇,母后,救救儿臣,儿臣就要被人咬死了!呜呜呜”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的凄惨的哭声给震住了,那小男孩居然停下动作放开了他,直起身跛着脚慢悠悠地往更黑处走去。 第一百零五章 兄弟俩往事(二) 小祁玄渊呆坐在原地,哭哭唧唧的抹着眼泪,表情十分委屈。 他不明白,明明自己什么都没有做错,这男孩为什么一上来就将自己狠狠咬了一口。 良久他才止住哭泣,拍拍屁股站起身来又害怕的往黑暗处那小小的身影望了一眼,这才颤颤巍巍的快速往门外跑去。 祁言卿漠然的瞥了一眼那消失的小身板,冷嗤一声,“胆小鬼!”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没过多久,小祁玄渊又屁颠屁颠的跑了回来,还兴冲冲地朝黑暗中的他跑来。 小祁玄渊眼角还缀着晶莹的泪珠,嘴角却咧开高兴的笑着,伸出肉乎乎的小手,“喏,这是给你的。” 祁言卿瞄了一眼,一个食盒,依稀能闻到里面散发出来的肉香,勾动着他的味蕾,他不禁咽了咽口水。 正欲伸手去拿,却又突然停住,故意粗着嗓子说道,“我刚刚咬了你。” “没事,我原谅你了,那都是因为你太饿了,快吃了,我好不容易甩开那些讨厌的尾巴给你送过来的。” “你吃个我看看。”他被那个可恶的太监宫女骗惯了,怕这食盒里下了什么东西,又会让他连续三天跑茅房,整个人都快虚脱在那,足足受了一大圈,那种绝望他不想再经历一遍。 “好。”小祁玄渊丝毫没有被人质疑怀疑的那种不高兴,仍然笑嘻嘻的捻起每一层食物都尝了一遍。 这在他看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因为平日用膳时,那些太监也会先试一试饭菜好不好吃才会让他与母妃父皇食用。 “很好吃的!”他露出十分夸张的享受表情,怕他不信,砸砸嘴巴,束了个大拇指。 祁言卿静静看了他几眼,确定没事后,忽然像恶狼般,粗鲁的将食盒抢了过去。 也不用筷子,自己用黑黝黝满是伤痕的小手抓着吃,糊了一脸,边吃还边瞟一眼祁玄渊,而后又将身子转过去一些,生怕他要抢回去。 小祁玄渊笑的很开心,还贴心的递了一个茶壶过去,“你慢点吃,不够我再去拿,可多可多的好吃的” 话没说完,门口突然间涌进来三个面色焦急的太监宫女,看见祁玄渊的那一刻眼前一亮,似是松了一口气。 一个面容娇俏的大宫女瞥见另一个黑漆漆的小孩时,蓦地大喝道,“原来就是你这贼小子,以下犯上伤害太子殿下,还胁迫太子殿下给你带吃的!来啊,给我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奴才!” “是。”两太监面色凶狠地上前去揪那黑小子。 祁言卿吓得手中食盒哐当落在地上,眼中露出恐惧,开始四处乱窜。 小祁玄渊欲上前拉住两太监,“你们不要伤害他,他没有欺负本太子,是本太子自愿给他送吃的,你们快住手!” 那为首的大宫女将祁玄渊轻柔的抱在怀里,柔声安抚,“太子殿下不要怕他,有奴才在,他不敢伤害您。” “他没有伤害我,你放我下来!”小祁玄渊在她怀里挣扎着,眼眶中蓄满泪珠,愧疚的看着那被左右开弓轮巴掌的小男孩。 一下又一下,打的那小男孩眼冒金光,两边的脸高高的肿了起来,嘴角还溢出血丝。 “住手!本太子命令你们住手!”他大哭着阻止,两太监动作却始终不停。 那大宫女捂着他的眼睛,“殿下不要看啊,不怕,奴才正替您教训那野小子呢。” 小祁玄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张嘴一口咬在了那宫女的手上。 “啊哟~”那宫女轻轻掰着小祁玄渊的嘴,又不敢用力,怕伤着了他。无奈之下叫两名太监住手来劝劝太子殿下。 两太监嫌弃的朝那半死不活的小男孩身上唾了一口唾沫,又用力踢了一脚他的腹部,这才邀功似的上前,转为笑眯眯的面容哄着大哭中的太子殿下。 小祁玄渊终于得以落回地面,蹬着小短腿跑向蜷缩在地上鼻青脸肿的祁言卿,他满脸是血,面色苍白如鬼,一双犀利的眼中迸发出浓浓的恨意与怨气。 祁玄渊被他那阴冷恐怖的眼神吓到,欲上前扶他的小手倏然顿住在半空。他嘴巴又瘪了瘪,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对不起,哇呜呜呜,对,对不起” 他喉咙哽咽竟然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断断续续的不停道歉。 身后的太监宫女见他又哭了起来,以为这狗奴才又欺负他家太子殿下,撸起袖子再次上前。 小祁玄渊愤怒转身挡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小男孩,他伸手用了自己最大的力气推开三个面色凶狠的大人,面露皇家人的那种威压与严肃,“你们再打他,本太子就禀告父皇砍了你们脑袋!” 三人惶恐跪在地上,重重的磕着头,这才明白过来太子殿下是真心护着这小奴才,而不是受他胁迫。 小祁玄渊装作父皇母后平时的模样,小大人般趾高气昂吩咐三人将祁言卿抬去太医院,替他医治。 送过去时,那太医都连连摇头痛惜,一边施针抹药,一边怒骂着谁这么缺德狠心,竟然对一个小孩子下此毒手。 小祁玄渊没待多久便被母后派来的人请了回去,他担忧的看向床上昏迷的小男孩,三步一回头,“我明日再来看你!你一定要好起来啊!” 也不知道祁言卿听见了没,他依旧一动不动躺在那,面无血色,气息虚弱的像个将死之人。 皇后娘娘看向他脖子间那深深的牙印心疼不已,询问是何人所咬,小祁玄渊硬是一句话也不说,还跪地求皇后娘娘不要追究。 皇后娘娘恨铁不成钢的戳了戳他的小脑袋,“你堂堂太子殿下也怕人家报复?” “不是的母妃,他已经得到了惩罚,也受了很重的伤,您就不要罚他了好不好。”他撒娇般的摇晃皇后娘娘的胳膊。 “哼。”皇后娘娘冷哼一声,不置可否,“这几日罚好好在宫中反省反省,哪都不能去,看你下次还敢不敢乱跑!” 第一百零六章 兄弟俩往事(三) 小祁玄渊也知道这次惹得母后不高兴了,乖乖的应下。 而离开太医院前答应那小男孩的明日去看他的事却早就抛之脑后。可那小男孩却当了真,日日守在那太医院门口张望着远处,日复一日的失望涌上心头。 直到后来,小祁玄渊偶尔他听见自己母后与宫女谈论,才知道那小男孩是自己的兄长——祁言卿。 从他母后与那宫女的谈话中,他得知,原来祁言卿的生母萍妃与外男私通,诞下了并没有皇室血统的祁言卿。 那时先皇独宠皇后娘娘从未踏入后宫半步,萍妃却突然传出身孕。皇上勃然大怒,自然不会允许这个孽障存活下来,这是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一国皇帝被戴了绿帽子,他绝对忍受不了。不仅那孩子,就连萍妃与那奸夫都不能苟活! 可这个怀孕消息传出时孩子正好八个月,正当先皇领着一群太监拿着堕胎药与毒药进殿时,凭空忽地传来一声尖锐的哭喊声——祁言卿恰巧呱呱落地。 至于先皇为何没对年幼的祁言卿下杀手,那就不得而知。 只是从那以后,祁言卿成了没人要的野孩子被扔在冷宫,被一个孱弱的宫妃抱了去,宫妃在他两岁那年去了,又剩下他一人孤苦伶仃。 饿的时候他泥巴草根都会看成美食般狼吞虎咽,一年下来能吃上饭菜的日子屈指可数,可他就是活了下来,带着一股惊人的韧劲,又或者是股恨意 他从不过生辰,即便日后成了祁国最尊贵的皇帝,他也只记得那日是他母妃的祭日。 从太医院一别起,小祁玄渊再也没见过那位‘兄长’祁言卿,甚至以为以后再也见不着了。 毕竟皇宫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他每次出门都有一群尾巴跟着,哪里还敢乱跑。 直到那日,他清楚记得是艳阳高照的一天,他正在前庭放风筝,这是他背下策国论母后给他的奖励,半个时辰的玩耍时间。 门口突然进来一个瘦巴巴的小子,一看那模样,正是祁言卿。他满面惊喜,正欲上前,却只见母后随之进来,大宫女得到示意,一脚踹在那小男孩的屁股上,厉声呵斥,“跪下!” 小祁玄渊分明从他眼中看到一丝不屈服与怨恨,上前好心去扶他,他却一把将自己甩开,结果自然是被一旁的宫女重重抽了一鞭。 皇后娘娘蹲下身子搂着祁玄渊,笑的十分端庄典雅,“小渊,以后他就是你的小奴才了,喜欢吗?” 小祁玄渊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 “太子殿下不用担心,他不听话您抽他便是,往死里抽!”那大宫女嘴里说着狠毒的话,脸上却笑眯眯将鞭子恭敬递了过来。 小祁玄渊看着她这副表里不一的模样就来气,接过鞭子狠狠往她身上抽去,似乎在为他那位‘兄长’出气。 “啊哟~”那宫女挨了一鞭,往后躲闪去,虽然小孩子力道不重,但那鞭子是特制的,也着实将她手臂刮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是像这样吗?”小祁玄渊歪着头不解的问道。 那宫女又挂上一副谄媚笑脸,连连点头,“是是是。” 待皇后娘娘离开后,小祁玄渊又将一众宫女都屏退,独自拉着祁言卿来到自己的小殿,关上大门,拿出匣子中常备的化瘀止血的药膏要给他抹上。 祁言卿依旧冷着一张脸,似乎长大后两人的性格完全颠倒了,反倒是祁玄渊对他皇兄不理不睬,甚至心生厌弃。 自从祁言卿跟着祁玄渊之后,日子确实过得不过,太子殿下有的东西,祁言卿也必定会有一份。 两人感情愈发浓厚,几乎是形影不离。 越到后来,祁言卿的礼乐射御书数愈发优秀,几乎科科都能得个满分,着实让人惊羡慕。 兴许是看在祁玄渊的面子上,先皇都对祁言卿有了几分好脸色,还和颜悦色叮嘱他将来好好辅助祁玄渊。 可祁玄渊无心皇位,他早就替他皇兄暗自打点这一切。 在祁玄渊十五岁那年,他父皇母后突然暴毙而死,御医竟然也查不出两人死因何如,只道两人死法相同,不排除中毒的可能。 祁玄渊沉浸在悲痛中,情绪低落,再加上无心皇位,祁言卿便被久居佛庙多年不知他身份的皇祖母扶上皇位。 他登基不过几月,宫中其他皇子皆一个个离奇死亡,唯独留下祁玄渊一人,他也怀疑过是否是已贵为九五之尊的祁言卿动的手脚,并亲自跑到皇宫去问清楚。 他不相信一向良善的皇兄会是屠害兄弟的阴狠之人。哪怕与那些皇子无血血缘关系,但他们也并无任何威胁力。 然而他没想到,自己被封为摄政王第一次入宫叩谢之时,正是他俩感情彻底破裂之日 那日勤政殿门口的守卫都站的远远的,皆低下头颅,似乎在回避着些什么。 祁玄渊疑惑往门口走去,那些个守卫一直没注意,想拦的时候却已经是来不及了。 停在门口,祁玄渊的脚步就扎了根一般,整个人像入了定,面容呆滞又带着一丝震惊。只有耳边那令人面红耳赤的旖旎之声不断传入耳中,可那除了他皇兄那重重的喘息,另一种娇吟的低喊分明是个男人的声音! 跟让他血如冰冻的是,他那儒雅端正的皇兄此刻喊着的是自己的名字! 他骤然觉得一种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心头,脑袋有些眩晕,一手扶着门板直直的干呕了起来。 似乎是惊动了里面的人,那绯糜之声忽然间消失,紧接着是茶杯摔在地上的声音,以及一声怒喝,“谁在外面!” 他已经记不清当时祁言卿打开门时那种震惊与被抓包的羞赧,他拼命的解释着。 祁玄渊却连觉得看他一眼都觉得恶心,眼前一阵恍惚,竟然有些看不清路。 岂料祁言卿见他要离开,忽然变得急躁起来,一把从后面搂住他,说着些什么,不是亲兄弟,两人就算在一起又有谁敢多言。 祁玄渊忍着强烈的恶心,掰开他的手,又给他脸上重重打了一拳,头也不回的走了。 次日,祁玄渊便得知勤政殿一众守卫皆被无情斩首的消息。坊间倒是没有流传出去丝毫消息,依旧以为他是当代明君。 第一百零七章 杀了朕你再也见不到她 那时他才明白原来一颗险恶的心从一开始就已经成型了,他自始至终都在白费功夫。 也对,祁言卿饱受万千的苦难那五年,又岂是后来的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可以抵消的? 若是换做他自己,也不能保证就能完全忘记过去。 太皇太后还只道两人突然间闹了什么矛盾,一逮着机会便向两人说教,劝和。 此等混乱人伦,天理不容的恶劣心思,祁言卿不仅不加以压制,反而常借着朝事军务召他入宫,威逼利诱什么手法都使过,是以祁玄渊对他更是厌恶。 最后竟然还明目张胆追到王府来,画些那方面意思的画作,写些表露心迹的诗词。 外人眼中的皇帝是爱民如子,疼惜皇弟,才貌双全的翩翩公子。 又有谁会知道,他只有单独与祁玄渊在一块的时候才会露出阴暗的一面 乌压压的一片黑云挤压着天空那一丝残留的红晕,似乎象征着暴雨的来临。 祁玄渊赶到皇宫时,远远能看见那最高处冒着黑浓浓的青烟,按照位置来看应该为勤政殿。 宫门守卫都已撤散,整座皇宫显得懒散疏松又萧索。 那一片还燃着猩红火星子的废墟前方停着一座顶明黄色的步撵,能依稀看见里面云淡风轻的坐着一个人。 祁玄渊一挥手,示意身后队伍停下等候,他自己一人驾马前去。 一人悠闲躺坐在步撵内,一人临风跨坐马背之上,遥遥相望。 他驾着马走近了些,停在五步之内,沉声问道,“叶浅呢?” “她?”祁言卿淡然一笑,“朕如何知道?” “少装蒜!”祁玄渊徒然暴怒,拔剑向他指去。 “阿渊,你若是杀了朕,那便永远也不会知道她去哪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祁玄渊无怒喝一声,猛的将剑插向地面,剑身铮铮作响。 “阿渊,你知道吗,朕从十岁那年便喜欢上你了,想着日后长大要娶你。可你是太子,身份尊贵,我却身份低贱。那老皇帝怕有失颜面,并未拆穿我是位名不正言不顺的皇子身份。我拼命的读书,让那老皇帝满意,争取那么一丝能得到皇位的机会。有了堵住天下悠悠众口的能力,我才能光明正大与你在一起。”他笑着,脸上都是憧憬与回忆。 “可是你那母后,面上端庄贤惠,背地里却时常纵容宫女太监打骂我。在我各项才艺俱佳得到先皇夸赞时,她就像疯了一般,拿着细小的绣花针,不断的扎入我的手臂内,我数不清有多少根。那些针沉甸甸装在两条手臂内,你以为我八岁那年为何手不能动,就连生活自理都做不到,夜夜睡觉醒来后手臂都满是密密麻麻的血孔,这都是拜你那贤良淑德的母后所赐!” 祁玄渊拧紧眉心,面色复杂的听着他说着一些往事。 “那些伤口表面上是看不出来的,就算看出来,又有谁会帮我,谁能帮我。那时的我有多么无助与绝望,一个人暗夜舔舐伤口,曾一度以为自己快死了。那一年我再也动不了笔,射不了箭,两臂肿的比平常大了两倍,可惜在宽大的袖子下根本发现不了。” “好在天不亡我,太医院曾经救过我的那位李太医偶然一次察觉我一丝不对劲,将我带入太医院接受治疗。”他顿了顿,笑的凄凉,“阿渊你知道吗,李太医将我两条手臂从头到尾划了八条口子,一寸一寸的找绣花针,那种感觉你一生也无法体会。” 当时他双臂缠满绷带,看了看大盆里的细针,一眼扫过去,最少有上百根,他怕得泪流满面,无助得嚎啕大哭,恨得撕心裂肺! 他发誓将来一定抱此仇! 李太医告诉他,若是再捱上那么一两个月,这手臂会血管尽坏,必须得截肢。 “我母后她”祁玄渊面露怀疑,他不信,不信他母后会做出这种事。 “你母后就是这么残忍,对一个八岁的小孩都能下狠手,她的心口究竟有多坏好黑!” “本王不信你!” “不信?”祁言卿蓦地笑了,仰天大笑,“你不信我,哈哈哈,是,你始终与你母后一条心,就算当初我将那受伤的手臂与你看你依然是不会信。” 他面色突然发狠起来,变得狰狞又恐怖,“所以我伤好后,求着李太医教了我些医术防身,他看我可怜,自然就答应了。可我怎么会只是单单防身那么简单,哈哈哈哈,我苦心钻研医术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报仇!” 祁玄渊心中徒然一惊,似乎已想到了什么,他面色开始变得很难看。 “哈哈哈,没错,皇天不负有心人,这本是强身健体毫无害处的几十味药材混合在一起,竟发现能产生剧毒。” 祁玄渊神色痛苦,眼眶发红,“所以,所以你将那些药材制成了香囊,使我随身携带?是你害死我父皇母后,都是你做的?” 他嘴唇颤抖,不可置信的摇着头。让他怎么能相信,那么小的一个孩子能想到这种方法,能掩饰得那么好,让他完全相信了那只是普通的香囊。 “不!怎么会是朕杀的,是你,是你自己杀的!是你愚蠢!该相信时不相信,不该相信的东西却又傻乎乎信以为真。世上就没有你这么傻的人了阿渊。” “你肯定又想问为什么你会没事?”他依旧笑的如沐春风,声音轻轻柔柔,语气眼神深情,“朕怎么会舍得让阿渊死呢,那每日一颗的蜜饯中自然混杂了解药。” “而那香囊却是种慢性毒药,杀人于无形,那些太医又岂会轻易发现呢。” 祁玄渊捏紧手中缰绳,双目龇然,像只暴怒的狮子,他夹紧马背冲上前,“我杀了你!” 步撵中的男子面不改色,嘴角始终噙着一丝不深不浅的笑意,在两人一步之遥的时候,淡然开口,“阿渊,你可想好了,杀了,朕,你就再也见不到叶浅那丫头了。” 他如同一只笑面虎,用最轻柔的声音说着最残忍的话语,表情又带丝笃定。 第一百零八章 祁玄渊妥协 “你——”祁玄渊怒不可竭,浑身肌肉绷直,强烈抑制自己的暴戾,咬牙切齿,“你到底将她怎么样了!” “阿渊不要着急啊,她现在好好的,性命无忧,但若是阿渊不听话,朕就不能保证了。”他眉眼间都是轻松自在,仿佛置身天地之外。 “你有本事冲我来,放了她!” “朕自然是会放了她。”祁言卿从袖中掏出一个白色小瓷瓶,白皙修长的手指来回摩擦着瓶身,“只要阿渊吃下这药,你俩就能团聚了。” 祁玄渊眯了眯狭长的双眸,冰凉中带着探究,却并未多加思考,伸手将那小瓷瓶接了过来,倒出一颗便吞咽下去。 他将手中瓷瓶用力掷向地面,摔了个粉碎,面色阴霾,“这样总行了,她人呢!” “好,好,好,阿渊竟也不问这是什么药便一口吞了下去,是对朕太过笃定还是太爱那叶浅!”他骤然满面怒火,捏着扶手的手指渐渐发青发白,眼中竟流露出丝丝悲戚与苍凉。 “本王再说一遍,将叶浅交出来!”他目光冷冽,直直射向木撵中的男子。 “放肆!敢威胁朕,真当朕不敢杀你吗!来人,将摄政王拿下!”他怒喝道,却不知心中这强烈怒火从何而来。 祁玄渊瞳孔微微一缩,上前欲擒住祁言卿,却被四面空中迅速甩来铁链分别捆住了四肢。他挣扎着身子前倾逼近步撵,两人的两旁仅有一拳之隔,双腿却忽地被暗处那人用力往后一拉,致使他直直跪了下来。 不远处鹿严鹿真两兄弟见状带着队伍纷沓前来,气势汹汹。 正在此时,四面八方的围墙上现身一圈的弓箭手,瞄准了那一队人马,密密麻麻的锋利箭支无情射去。 被困在中心的那队精兵不得不停止前行,奋力拔刀抵挡这飞射来的利箭。 箭如雨下,一场激烈的打斗由此开始,让人眼花缭乱。那些围墙上的弓箭手先是对准他们身下的马儿射击,待那些精兵跌倒下马再重重出击,可见早有预谋。 暗处那四位拉着铁链的高手也踏着轻功飞跃而来,分别立在四个方向。 “祁言卿!”祁玄渊双臂拼命拉扯着那粗粗的铁链,面红耳赤瞪着那悠然自得的男子。 “阿渊,你别白费力气了,那冰羚丹抑制住你体内的内力武功,你现在就如同一个废人般,又怎能挣开这铁链。” 这冰羚丹本是司离痕拿来给他,用在叶浅身上的。可他却反了悔,动了杀心,索性设计骗叶浅来到勤政殿,以绝后患。 或许,只有她不在了,阿渊才会多看他几眼。 在他眼里,那叶浅本就是第三者,若是她不出现在阿渊眼前,不来到京城,不住进王府,不勾引他的阿渊。凭着自己与阿渊多年的感情,他终有一日会原谅自己,会接纳自己,他与阿渊会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而这一切,都是叶浅的出现拿走了本来该属于他的东西,他怎么能容忍! 若叶浅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子,自己或许会与她成为好友,他会佑她在这京城平安无事。 “没想到你会这么卑鄙,将我对你的最后一丝信任也消磨殆尽。”祁玄渊眼中满是失望与陌生,仿佛从未认识过眼前这个人。 “阿渊,唯独你不能这么说朕,朕是太爱你了,你难道不知道吗,这么多年了,你要逃避到什么时候去?嗯?阿渊,没了叶浅,我们就能好好在一起了,没人会来打扰我们。朕会对你很好很好的,就像,就像小时候一样。就算你要朕将这江山拱手相让,朕也愿意” “住口!并非是你拱手相让,而是你根本不配当着祁国的皇帝,皇祖母错看了,你就是个人面兽心的混蛋!” “皇祖母?”他冷笑一声,“她不会知道的,朕给她喝了些安眠药,她现在应该好好的睡着,等明日一早,什么都结束了。” “这勤政殿”他顿了顿,看向身后一片废墟,“朕会说是叶浅不满朕的赐婚,胆大妄为火烧皇宫,朕心地慈善,不忍杀她,将她逐出京城,今生不得再次踏入。” “而你,朕的阿渊,追随着叶浅出了京城,两人双宿双飞,朕感念两人情深,并未加以阻拦。” “阿渊,你说这样好吗,既然我们不能光明正大在一起,那便背着天下众人长相厮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笑的像个疯子,眼角都笑出了泪珠。 “你个伪君子!”祁玄渊挣扎着站起来,身子拼命前倾,却被控制脚链的两人用力一扯,整个人又扑通一声狼狈跪倒在地,衣袍被磨裂,膝盖处,手腕处渗出点点血渍。 余光瞥见那点腥红,祁言卿笑意蓦地止住,幽冷阴鸷的双眸扫向左右斜前方的两人,怒吼道,“若是伤了他朕要你们好看!” 四人纷纷一惊,松了松手中的力度,趁此空当,祁玄渊奋力向前,伸出修长的双臂一把掐住了祁言卿光洁的脖子。 祁言卿受力仰着脑袋,面庞被掐的通红,脖颈脖颈处的血管似乎要爆裂开来,他的双手却依旧握在步撵的扶手上毫无动作。 祁玄渊猛的转头,红着双眸厉声冲四周喊道,“弓箭手听着!不想你们皇上死,就都给本王停下来!” 那四人拉着铁链的人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围墙上的弓箭手也应声停了下来,面色焦急的看向步撵处。 地面上横尸一片,骏马与士兵的尸体交叠在一滩腥红的鲜血之中,地砖的缝隙间插满了沾血的,断裂的箭支。 到处是一片狼藉,围墙边也倒了些身中利箭的弓箭手。 鹿真鹿严身上皆有大大小小几处划伤,衣裳破裂,发丝散乱,狼狈不堪。两人背靠背手中紧紧握着长剑,面色凝重,依旧有着顽强的战斗力与惊人的体力。 “阿渊”祁言卿伸手抚摸上祁玄渊的脸庞,艰难的吐出两个字,嗓音沙哑。 祁玄渊受惊般的往后一躲,手下更加用力,眼里露嫌弃恶心,如同在看一堆垃圾。 第一百零九章 局势反转 那目光深深刺痛了祁言卿,比万千根针扎还令他难受,心脏冷得像是被放在冰窖中,寒冷刺骨,浑身血液逆流。 他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清润的眼眸有些迷离,“阿渊,果然是,巴不得朕,死呢,可是朕偏偏,偏偏要好好活着” 话语刚落,他缓缓抬起放在扶手上的双手,覆在脖子上那双大手的手背上,轻柔地将那骨节分明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来。 随着愈发多的空气进入身体,他通红的面色逐渐淡了下去,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他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黑袍男子眼中流露出来的震惊与诧异,心情似乎变得愉悦起来。 “你到底还瞒着我多少事?”祁玄渊挫败的垂下双手,眯眸盯着面前这个陌生的‘皇兄’。 他不是不会武功?他不是只爱些诗词歌赋?分明只是个柔柔弱弱的翩翩公子。 他究竟是多会隐藏,才叫自己被生生骗了十多年! “阿渊,朕若是不会武功早该死在那些狗仗人势的宫女太监,早该死在你那狠辣恶毒的母后手中。朕为了活下来,付出了多少你永远都想象不到,你学习的一切是因为自己兴趣,朕为的什么?朕只是为了能够好好活着!” “你认为再轻松再正常不过的是,却是朕无比渴求的事,你知不知道朕要花上多少心思,只为了活下去,为了报复那些将伤害加注在朕身上的人!朕靠着复仇的执念艰难的存活下去,从一开始我们就是不同的!” “不过阿渊,这是朕最后一件瞒着你的事,从今日开始,我们二人好好生活,从此坦诚相待再无欺骗,可好?”他目光紧紧锁着面前男子的双眸,眼神恳求真切。 “妄想!”祁玄渊脸色铁青,嫌恶的偏过头去,一个眼神都不愿意多给他。 鹿严与鹿真带着剩余的人正欲冲上前来解救祁玄渊,围墙上的弓箭手见局势反转,又纷纷拉动着手中的弓箭再次攻击,硬生生阻挡了那队残兵的前行。 兄弟二人似乎杀红了眼,对视一瞬,心照不宣的飞向围墙,手握利剑刺向围墙上的弓箭手头领。 那弓箭手头领避无可避,直接从墙头摔了下去,兄弟二人快速飞奔在围墙边上一刀刀刺下去,热血四溅,染红两人全身。 这些精兵是祁玄渊精挑细选出来的,更何况能存活到现在更是实力不容小觑。众人也学着两兄弟的模样,个个身法敏捷,边躲避弓箭,边奔向墙边,近距离打斗,弓箭手明显有些渐渐处于下风。 “住手!”一道温润沉厚的声音传来。 众人辨别出这是谁人的声音,纷纷停下动作看向步撵处。 只见祁言卿手中握着一把寒光凛凛的匕首,正架在祁玄渊的脖子上,他看向鹿氏兄弟,“朕给你们一次离开的机会。” “狗皇帝!休想我们抛弃主子!”鹿真用力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渍,怒吼道。 “今日我们兄弟二人就算拼上这条性命也要将主子安全带出宫去!”鹿严扬着头颅,满脸愤慨,毫不屈服。 “哦?还真是一对衷心的奴才,那朕就” “慢着!”祁玄渊转过头看向围墙上为自己浴血奋战的两兄弟,沉声命令,“鹿严鹿真,你们二人带着剩余的兄弟即刻出宫!” “主子!”兄弟二人齐声喊道。 “你们是要违抗本王的命令?!”他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怒意。 “可是,主子您怎么办?”两人面色痛苦,让他们抛弃自己的主子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本王的事不用你们管!鹿严鹿真听令,带着兄弟们速速离开京城!” 祁玄渊嘴唇蠕动两下,却没发声,从祁言卿的角度只能看见他的后脑勺。 鹿严眸光闪烁着,垂下眼睫,用力拽着奋力挣扎的鹿真跳下围墙,带领众人往外走去。 弓箭手也都停下手中的动作,趴在围墙静静看着那队所剩不多的精兵逐渐远去。 慈宁殿。 太皇太后已然醒了过来,由祁曼珠搀扶着踱步到被重兵把守的殿门口。 她早早便看见勤政殿的方向起了火,并且火势愈发演愈大,那些宫人做什么去了?竟然玩忽职守,也不赶紧灭火? 二人正要出门,便被那一群守卫伸手拦住,个个面色严肃,秉公职守。 “让开!”太皇太后面有恼色,怒斥道。 门口的首领恭敬俯身行了个礼,“太皇太后娘娘莫急,勤政殿莫名着火,皇上派属下守着您,只是怕那大火危及您的安全,您只要在殿中休憩一日,过了今晚您便能出去了。” “你们敢限制哀家的行踪?” “属下不敢。”那首领低下头退向一旁,不再言语。 太皇太后莫名察觉一丝不对劲,先是勤政殿着火,却无宫人灭火,再是派兵将她软禁于此。 莫非是有人造反,宫变了? 她不禁焦急起来,推搡着那些守卫硬闯出去,那些守卫纹丝不动,毫不被那弱小的力气所影响。 “大胆!你们敢对我皇祖母无礼!还不快让开!”祁曼珠一边搀扶着太皇太后,一边大声呵斥着那群守卫。 “待本公主出去后定要诛了你们九族!”她凤眼圆睁,伸手一排排指过去。 众守卫随着她手指的动作,一排排跪倒在地,深深埋着头颅,“公主请不要为难属下,我等也只是奉命行事,并非对太皇太后娘娘与公主不尊。” “本公主说有就有,你们最好赶紧放了我与皇祖母,否则有你们好看!”祁曼珠平日里蛮横惯了,做起这种威胁人的事倒是得心应手,威力十足。 “公主这”那为首的领卫擦了一把额头上根本不存在的冷汗,面色紧张起来。 这丹阳公主是祁国唯一的一位公主,从小备受宠爱,养成嚣张跋扈,恶迹斑斑,不通人情的性子。 她要是说杀人,这可信度比太皇太后与皇上的都要高,他们怎么能不怕。 “本公主数三声,若是再不让开的话,本公主就” “就如何?”祁言卿不知何时走近,面色阴沉,温润之色尽散,负手站立在二人面前。 第一百一十章 大火中的绝望 司离痕怀中抱着昏迷受伤的叶浅,心中焦急竟有些慌不择路,在那幽林中连连走错道,急得他满头大汗。 他咬牙切齿低骂,“祁家果然没一个好东西,都是些出尔反尔不讲信用之徒!” “下次再见一定将他碎尸万段!”他低头心疼看着怀中虚弱的女子,眼中满是心疼与愧疚,“浅浅,都怪我识人不淑,与那祁言卿狼狈为奸,才害的你” 他紧紧了手臂,视线望向前方,加快了脚步。 原本是好几个时辰的路程,他硬生生只花了一个时辰不到便带着人回到了幽弥谷。 “华闵!华闵!”一脚才踏入谷中,司离痕便大声叫唤起来,声亮如洪钟,回响谷间,惊飞一群鸟雀。 司离痕轻柔的将叶浅放在雕刻紧致花纹的,转头焦急看向急匆匆赶来的谷医,“快来看看她的伤势!”他说话有些急切,竟咳出口鲜血出来。 谷医华闵飞快看了一眼司离痕血肉模糊的后背,面色担忧,“谷主,您这后背被重物一砸,看着情况,恐怕是伤到心肺了。” “没叫你看我,先看看她怎么样了,快!” “谷主,属下还是先替您上些药再” 司离痕徒然发怒,一脚踹向他腹部,“叫你先看她就先看她,再废话本谷主杀了你!” 华闵有些不悦,却还是提着药箱上前,坐在床边替叶浅查看着伤势。 不近看还好,一仔细看竟是给他吓了一大跳,这女子不禁身上有箭伤,腿部与手臂间皆有大片烧伤。看着模样是吸入过多浓烟,脑中严重缺氧,只差一点便要窒息而亡。 华闵仔细替她清理着伤口,耳边却不断传来司离痕焦急的询问,“伤势如何,能治好么,可有性命之忧?” “谷主还是先出去等,您每问一句,属下手便不自觉的抖上一抖。”完全影响他发挥啊。 “好,我不说话便是,你只管认真治疗。”司离痕停下来回踱步的动作,竭力抑制自己坐下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司离痕愈发急躁起来,若不是自己不懂医术,他是真想一掌将华闵掀飞,亲自上阵。 “磨磨唧唧,到底好了没!”他暴躁大吼道,一脚踹翻身旁的梨木桌。 华闵缠好最后一个绷带,回头看见地上一片狼藉,无奈的叹了口气。谷主这一生气就爱损毁东西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啊?! 司离痕见他起身,连忙冲到床边,“怎么样,她什么时候能醒?” “谷主,这位姑娘已经没有什么大碍,还是让属下替您处理一下后背,再耽搁下去就要发炎了。”他觉得自己像个啰嗦的妈婆子,悉心劝一个不听话的幼稚小孩。 见司离痕一个劲盯着人家姑娘瞧,他再次出声,“谷主,别等到这位姑娘醒来时,您却倒下了。” 他这才站起身来,迅速褪去上衣,露出那被灼烧得分不清原样的后背,低声催促,“动作快点。” 华闵不禁深吸一口气,还真是不让他省心,前段时间后背受了一掌才好,今日又是伤在同一处,若再治疗不好,胸肺之处留下后遗症,以后咳疾恐怕要常伴于身了。 华闵抹药的动作刻意重了些,他竟也丝毫不皱眉,浑身上下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床上那一团小小的身影。 最后是好说歹说才将司离痕劝出去歇着,说着这姑娘需要静养才好的快,本就缺氧状态,若是他还待在这里面会与人家姑娘抢夺空气,人一个昏迷的瘦弱姑娘怎么能抢得过你一大男人呢,这不是间接的害死人家么。 司离痕只好依依不舍的收回视线往外走去,还三步一回头,来个深情回望。 瞧他这点出息,华闵不由得替前谷主叹惋,心中莫名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怒气。 大殿内静了下来,司离痕临走前叫了两位性子柔顺老实的婢女守在门外。 至于豆慈,上次叶浅虽被她刺了一剑,但那一掌却着实用了力道,本就受重伤的她又被司离痕打伤。自那日呕血之后便一直躺在床上修养,暂且不用担心她跑来对叶浅不利。但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拨了一队噬影卫守在大殿外。 略显昏暗的大殿内弥漫着各种奇异花香,淡红色的纱幔上停留着十几只闪闪发亮的萤火虫,唯美又浪漫。 叶浅中箭昏迷不久便闻到浓烈的烟雾闯入鼻端,呛得她差点喘不过气来,一个劲的猛咳。 她缓缓睁开双眼,烟雾立马又涌进自己的眼眶,她被刺激的不由自主泪流满面。 周围全是熊熊大火,烧得她满脸通红,浑身上下汗流浃背。她开始四处搜寻着能暂时躲避的地方,目光锁定一处,她挣扎着爬向一张白玉方桌下,艰难的躺下地上蜷缩着身子。 她毫无力气,身子又痛,意识也不太清明,呼吸太变得困难起来,她重重的喘着气。等待着一定会来救自己的祁玄渊,心中仅仅靠着这点意念坚持着。 她凄惨的一笑,自己何时变成这么一副模样了,何时起,她遇到困难不是第一时间想着如何自救,而是等着那个认识才不到半年的祁玄渊了?自己竟已对他信任如斯? 火焰越烧越旺,越来越靠近着玉石方桌,前后夹击,她避无可避,只能拼命缩着身子往本就不大的桌底中心挪。 他还没来,她心里默数着,每过十秒钟便睁眼看一次大门口,看他是否会如天神降临般突然出现在大门口,踏着稳重又略显急切的步伐朝她走来。 又是十秒,她再次睁眼,还是没来。就在这时,一块被烧得红彤彤的悬梁自正上空掉落下来。 她眼睛还未来得及闭上,那摔落在地的大块木炭迅速飞溅起许多火星子朝她面部袭来。 “啊!”她惨叫一声,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她能清晰感受到两粒火星子正在灼烧她眼球,那感觉令她绝望又无助。 不知道过了多久,度秒如年的她敏锐的听到一道急躁的脚步声停留在自己身旁。 她一手捂着眼睛,一手迅速抓了出去。 最后她只记得自己被那人腾空抱起的那一刻,她安心的睡了过去 第一百一十一章 救命之恩如何还 萧柄的人马快将整座皇城翻过来,依旧是不见叶浅的踪影,就连祁玄渊也是一夜之间消失不见。 直到他一夜翻进皇宫质问祁言卿,既然两人是兄弟,那总该多少知晓些祁玄渊的踪迹。 祁言卿却信誓旦旦的告诉他祁玄渊与他小师妹二人私奔连夜离开了京城,还说两人两情相悦,既然真心相爱,就不要去棒打鸳鸯了,随二人去,心中默默祝福便是。 萧柄自然是气不打一处来,既然找不到那个将他浅浅拐走的狗贼,那便揍一揍他的兄长拿来出气。 岂料这祁言卿还有两把刷子,两人打上好几回合,终究是祁言卿这个日日锦衣玉食,衣来张口饭来伸手的皇帝落得下风。 迫于一大队皇宫护卫迅速赶来,萧柄最后给他门面狠狠揍了一拳才飞身离开,留下一脸阴郁,跌坐在地上擦拭鼻间血液的温润男子。 萧柄愤愤回到自己的庭院,瘫坐在靠椅上,烦躁的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祁玄渊狗贼真不是东西,老牛吃嫩草,欺负我的浅浅年幼无知将她给拐走,最好别让我抓到你,否则非得打断他的狗腿!” 不远处走廊隐约一道纤瘦的身影缓缓走来,经过悬挂灯笼的屋檐才看清来人。 青卜手上端着一小瓷钵,里面冒着热腾腾地白气,“萧大哥,你累了一天了,我给你熬了何首乌鸡汤,你补一补。” 她轻轻将瓷钵放在桌子上,面色担忧的坐在他对面,“有少主消息了吗?” 说起这个萧柄就来气,他侧着脸,咬牙切齿道,“被祁玄渊那狗贼给拐跑了!也不知道浅浅有没有受他欺负。” “欺负应该不会,少主武艺高强,鬼点子多,又会用药使毒,轻功还了得,若不是少主自愿,想要轻易带走她并非易事。” “话虽不错,但那祁玄渊也非良善之辈,我就上过他一次当,浅浅心思单纯,怕只怕是被祁玄渊给哄骗了去。”萧柄紧拧眉心,烦躁不已,浑身不安生。 不仅萧柄,就连杨边都各方走动打听着叶浅的下落,祁曼珠自然也说着那套祁言卿的说辞,两人郎情妾意私奔天涯去了,以后相见是缘分,见不着也是天意。 祁檀逸每次都侧眸偷听,表面若无其事,实际上内心已翻江倒海,心堵的慌,对他那九皇叔又妒又羡。 甚至还带了丝恨意,七皇叔明明已经下旨赐婚他与叶浅,自己才不过隔了一日未去王府大门围堵,那九皇叔便趁机将他未婚妻给拐跑了,打他脸倒在下其次,但夺妻之仇却不能忍。 人人都道是祁玄渊将叶浅给拐跑了,人人都暗自斥责唾弃这老牛吃嫩草的祁玄渊哄骗小姑娘。 然而却没人知道,他们口中‘罪孽滔天’的男人此时正被关押在重兵把守的坤宁宫。 这是历来皇后的居所,也是他母后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空荡荡又乌漆嘛黑的大殿角落,传来细微的铁链声,男子三千墨发散乱,分成两股披在双肩,他头颅低垂,看不清神色。 稀薄的月光透过精致雕花的窗柩照射进来,洒在他的身上,显得整个人寂寥狼狈又萧索。 叶浅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她多次尝试睁开眼睛,却被那沉重如斯的眼皮一再打败。 身边传来一道日日都能听见的熟悉脚步声,紧接着他坐在她的床边握着了她的靠外边的右手。 她猛的坐了起来,竭力睁开眼睛。果然,如她所料,眼前是一片黑暗,两行泪顺着眼角缓缓流了下来。 “浅浅,浅浅你醒了?你,你感觉怎么样,好些了么?”男子语气十分激动,甚至有些语无伦次。 “司离痕?”叶浅清晰地分辨出他那悦耳低沉的嗓音。 “哭什么?是不是还疼?”他伸出粗砺带有薄茧的手轻轻替她拭去两颊的泪珠,不难听出声音里面的担忧与疼惜。 叶浅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眼睛上缠了一圈厚厚的纱布。她倏然握着那只还停留在自己脸上的大手,紧张的问道,“我的眼睛怎么了,是不是瞎了?” 司离痕动作忽地一滞,视线转向地面,含糊回答,“没什么大事,缠几日便会好了。” “你不要骗我,我会医,能察觉到不对劲。” “你”他不忍的看了看她苍白的容颜,声音闷闷的,“华闵说,说你眼里落了火粒子,烧坏了表层,除非换颗眼珠,否则今生都无法视物了。” “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找一双世上第二美的眼睛为你换上,一定会让你重见光明的。”他复又抓住她的小手放在胸前,“浅浅,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帮你,不用害怕,一切会好起来的。” 他已经着人去江湖上寻找拥有好看双眸的女子,只要她想,他便会帮她一直换到那双能让她彻底满意的眼珠子,甚至会倾尽全力,为她找来一双一模一样的眼睛。 “换眼珠?”叶浅扯出一抹苦笑,“自己的痛苦强行叠加在她人身上,这是何等的残忍自私。” “浅浅,你放心,我有办法让她们自愿” “我不愿意!”她甩开他的手,“司离痕我不需要你管,伤好了之后我便会离开,就当欠你一个人情,只要我能做到,我都答应你。” “这救命人情你拿什么还,你以为我司离痕那么好糊弄?随随便便一句话就将我打发了?” “除了我的人,只要你说,只要你要,我可以将这条命赔给你。” “叶浅!”他徒然暴怒,猛的站起身来,血红双眸阴森森盯着她,“你别不知好歹,不会到了现在,心里还在想着祁玄渊何时会赶来救你?” 他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面容幽暗阴霾,“那祁玄渊现在可没空管你,指不定在皇宫哪张床榻上与那狗皇帝祁言卿颠鸾倒凤,逍遥自在呢,哪还记得你的死活?” “你说什么?”叶浅一把扯下脸上的白布寻着声音望过去,一脸震惊与怀疑。 第一百一十二章 后山游玩 “你刚刚说祁玄渊发生了什么事?他到底是怎么了?”叶浅挥舞着双手,面色焦急。 “他好好的,你还是管好你自己!”他怒不可竭,在她眼里心里就只有祁玄渊么,得知自己眼睛瞎了都没这么紧张过! “现在你能依赖的只有我司离痕,没有我的允许,休想再离开幽弥谷半步!”他盯着她的血眸盛满了怒意,还有一丝不甘与怨怼。 司离痕咬紧牙关,不再看她,愤怒的转身离去。 “司离痕。”听见脚步远去,叶浅急了,‘嘭!’的一声从床上滚了下来。 “浅浅!”司离痕慌乱的反身回去,将她又抱上床,语气心疼,“摔着没?” “你告诉我祁玄渊的事好不好,你告诉我。”她摇着他的胳膊央求。 “你——咳咳咳”司离痕气得心血上涌,再次开口时唇齿间满是血渍,似是无奈的语气,“等你将伤养好后我自会告诉你,作为交换条件,在这期间你不得乱跑,要乖乖听话,好吗?” 叶浅沉默片刻,细微的点了点头,脸上仍是掩不住的失望与担忧。 接连好几天,她都被强制着喝各种难闻难咽的苦药汁,其实她也告诉过那叫华闵的谷医,这药方有些累赘,可以改改,并且也能替换些带甜味的药材,但他总以为她在胡说,为了躲避喝药故意逗他玩。 简直顽固老板刻古,不过为她治疗倒确实是十分用心,每日都替她换三次药,并询问眼睛的情况。 司离痕除了有要紧事,几乎是一整日都待在这名叫清风殿的地方陪着她。偶尔陪她说说话,当然大多时间是自问自答,叶浅只侧耳聆听着外面的鸟语虫鸣。 “想出去玩玩吗?”他顺着她的视线望出去,突然发问。 “想。”她小脸浮现出一丝期待。 没有任何预兆的,司离痕直接将她抱了起来,她看不清,又腾空,心中更加慌乱,便不由自主的搂住了他的脖子。 司离痕先是一僵,而后又扯出一抹十分愉悦的笑意,似是很享受这种待遇,他一脚踢开了床边的轮椅,徒手抱着她去了后山。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两人到达了山顶,司离痕将她轻放在一棵枝叶茂密的大树下,解下肩上的黑绒色披风给她披上,坐在了她身旁。 正值深秋,落叶纷飞,飘洒在两人头上,肩上,以及弯曲的腿上,两人就这么并肩坐着,司离痕絮絮叨叨地给她讲着眼前的景致又多美,叶浅则三番两次打断他,恼他影响自己听那鸟语闻花香感秋风触落叶 “浅浅你知道吗,冬日的时候这里会更好看,遍山的银装素裹” “你就不能安静点?” “你听我说完,到时候这一片的白雪皑皑,唯一的黑点点那必定就是来来往往的人影,你说好不好玩,若是你喜欢堆雪人” “你再喋喋不休我就下去了。”叶浅皱眉,语气不耐。 “行行行,我闭嘴。”司离痕伸手扶平她皱起的眉间,又将她的小脑袋强行按在自己宽阔的肩上。 “幼稚。”叶浅挣扎不过,只好由着他去。 司离痕笑的像个诡计得逞的小孩,好在终于不再叽里呱啦。 忽地,她感觉他身子微微动了动,她正欲抬起头,又被他迅速按了回去,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刺耳的鸟鸣声,还有它那翅膀使劲扑索索的声响。 司离痕右手捏着只刚刚用内力吸下来的小鸟,放在了叶浅的耳边,笑意连连的看着她,“怎么样,好听吗?” “” 她深吸一口气,不用看也能想到司离痕现在的模样都多么的二。 “拿远点。” “不是爱听鸟叫?” “拿远点!”她怒吼一声。 “好。”他大手一松,那鸟惊慌失措的飞向远处,还飘飘然落下几根细绒绒的羽毛。 回到清风殿,叶浅吩咐一名叫荷香的侍女替她写了一份药方,这是治疗伤疤的,命她送给华闵研制,若他不肯帮忙,那她只好取来药材自己动手了。 虽说眼睛看不见,但药材的分量能用手摸出来,药材的种类也能闻出来。不过就是速度会慢了许多,不过她倒有的是时间,闲得慌正好找些事来做。 约摸半个时辰后,那荷香独自回来了,说将药方给了华闵,不过后者并没有什么反应,随手放一旁了。 叶浅淡淡笑了笑,倒也在意料之中,但心中终归有些嫌弃他不识货。按理说,无论是什么药方,既然见到了就都该试一试,没用不过是浪费些药材,有用那可是一生的受益啊。 况且,她写上那些药材也并非十分珍稀罕见的药材,归根到底他就是懒。 得了,她明日亲自去一趟他们的药库取些药来。这腿部与手臂上的绷带也快解了,必须趁热打铁抹上去疤膏。 岂料第二日一大早,华闵便面带敬佩的笑意,语气十分激动,“叶姑娘,你这药方从何而来,” 叶浅才刚睡醒,有些发懵,沉默良久才想起来,“昨日的祛疤膏你试过了?” “是,昨日正好纠结于一种药方,思绪堵塞,偶尔瞥见你送来的这祛疤膏,便想着随便玩玩,反正制法也简单,没想到真的有用,我那大黄狗屁股那被尖锐石头刮伤好几年的伤口的,往上一抹居然也有了细微的起色,可见这是好东西啊!” “这当然是好东西,既然做出来了,我的那一份呢?”叶浅朝他伸出白生生的小手。 华闵笑意有些僵硬,眼神躲闪,“是做了,不过全给我家大黄用了。” “你——”叶浅的手捏成拳头,虚空挥动两下,打了个空。 “姑娘莫急!”他急忙往后跳了一步,“我回头去替姑娘再做那么十瓶八瓶的出来都可以,不过姑娘能否说说这药方哪来的?是何人所写?”他眼中闪着激动的光芒。 “废话,自然是我写的。” “你?”他语气深深怀疑,明显不信。 “难不成是荷香?”她皱眉,故意询问,“荷香,是你写的么?” 第一百一十三章 后悔当正人君子 荷香面色有些尴尬,连忙摆手,“不,不是我写的,华先生。” “我自然知道不是” “那是你写的吗,华医师?”她打断他的话。 “怎么可能是老夫写的呢,嘿嘿,叶姑娘说笑了。”华闵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发,被这么个美人吹捧,倒挺美滋滋的。 “那不就是了。” “什,什么?”华闵静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对对对,叶姑娘一看就是聪明人,这药方写的实在是妙!正好老夫这有个残缺的药方还差上一味药材,不知叶姑娘可否帮老夫看看?” “你说。”看在他也就过自己的份上,就帮他一帮。 “是这样的。”他从袖中掏出张揉成一团的宣纸,铺开给她看,见她没反应,才想起她眼睛还没好,讪讪一笑,便开始照着纸上念,“老夫本来是想研制出一种能令人产生幻觉,只会说真话的迷香” “催眠剂?”叶浅忽地出声。 “催,催眠剂?”华闵仔细斟酌了这两个字,脸上绽放出花儿般的笑意,“好名字!好名字啊!就叫催眠剂了,这名字真是太形象了,哈哈哈,叶姑娘果真蕙质兰心,聪颖过人啊!” “行了行了,你别拍马屁了,说你的配药。” “对对对,老夫选的第一组药是,细辛,通草,柴胡,银翘,漏芦,糙苏各一两二钱,赤阳紫竹切片四两” 他一共念了六十四味药材,大多数为普通种类,偶有十几类稀有药物。 叶浅沉吟片刻,蓦地抬头。 华闵俯身凑过去,一脸期待,只见她红唇微启,轻飘飘吐出四个字,“再念一遍。” “” 华闵前前后后总共念了四遍,念得口水都干了,嗓子也快冒烟,叶浅总算了点了点头,他去倒茶喝的空当,叶浅心中已经有了大概。 两人共同讨论到了傍晚,红霞印满天际。医药房门紧闭,里面时不时传来激烈的讨论声,司离痕不停在门前踱步,竭力忍住推门而入的躁动。 夜幕降临,残月皎洁,轻薄如纱的云雾将天上那点点繁星遮得若隐若现,寒凉的秋风夹杂了些许水雾。 司离痕再次将手搭上房门时,那门却骤然从内侧打开了,华闵扶着叶浅小心翼翼走了出来。 “她身体还没好,你就拉着她絮絮叨叨讲了一下午,若是她再有什么好歹,我一定拿你是问!” “诶,好,属下不敢了。”华闵认错态度十分诚恳,“属下待会亲自去熬些药膳给姑娘补补身子。” “那还不快去!”司离痕将他的手拍开,阴冷地睨着他。 “属下这就去。”华闵有眼力见的迅速转身离开,留下屋檐下的两人。 司离痕将手中的水红色狐绒披风搭在叶浅身上,又仔细替她系上带子拢紧,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叶浅惊呼一声,手搭上他的肩膀推搡着,“放我下来,扶着我就行。” 她腿又没废,出门便是抱,她还这么年轻,到时候别反倒使腿提前退化了。 “我乐意。”他弯了弯嘴角,丝毫没有了在门外等上好几个时辰的暴躁与戾气。 “司离痕,你能不能别这么霸道。” “做夫君的疼爱夫人有可不可,怎么就霸道了。” “谁是你夫人!”叶浅面露恼色,惯性般的想动手掐他,却又硬生生停了下来。 见她忽然间沉静下来,司离痕有点不适应,奇怪的低头看了一眼,温声问道,“怎么了?” 她窝在他怀里不出声,神色淡淡,不知道在想什么。 “疼?”他骤然停下脚步,急切的开口。 叶浅摇了摇头,依旧默不作声。 司离痕心头一紧,大概猜到了什么,静了半晌,他故作轻松的笑了笑,“是饿了,想吃什么我叫厨子去做。” “” “昨日看你多吃了几口竹笋鸡丝汤与芝麻虾,相必是喜欢的,对吗?” “” “饭后再准备些水晶蜜枣糕与荷花茶如何?” “” 也不管她听没听,司离痕边走着边一个劲的说着,仿佛乐在其中,“可还要听故事,昨日命人出谷买来十几本新出的话本子,也不知道合不合你心意,到时候让荷香给你念就是了,若你喜欢,我亲自给你念也” “司离痕。”她深吸一口气,语气冰凉,毫无感情,“你不用这样。” “不用哪样?”他心沉下去,莫名有些烦躁。 “你不用对我这么好,你明知我还不了你。” “浅浅” “你已经救了我一命,你做的已经够多了,哪怕你现在将我扔出谷去,由我自生自灭,我也不会怪你。” “你何必撇得这么清楚,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完全是我的一厢情愿,你不必有心里负担。若是,若是你想离开,伤好之后我亲自送你出谷。”他声音越来越小,面上是一片云淡风轻的,心口却像压了千斤重的石块,痛得他喘不过气来。 话音刚落他就后悔了,他何时是正人君子了?既然将人带了进来,就没想过再让她出去。 他就是霸道自私,蛮不讲理,他就偏要将她藏在这隐蔽的幽弥谷中,为他生儿育女,与他共度此生。 哪怕她不愿意。 若是此生能等到她心甘情愿跟着他的那天,她想去天涯海角,浪荡江湖,自己都愿抛弃一切相陪。 甚至来生,自己若是再遇见她一定也会使同样卑鄙的手段将她夺到自己身边,锁起来。 他自嘲的一笑,这虚伪的话语说出来自己都不信,可她呢。 司离痕低头看向怀中的人,她面上有那么一丝的怀疑不解,却逐渐被抹释然的笑颜所取代,她说,“司离痕,谢谢你,以后江湖相见,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后悔了怎么办?”他第一次觉得她的笑容有些刺眼,偏开头哑声说道。 “什么?”她茫然的问道,显然没反应过来。 “没什么。”他将她往怀中收紧了些,抬头大步朝谷中最富丽堂皇的清风殿走去。 他沉默下来,邪气十足的红眸紧盯前方,幽深的眸底在暗夜中泛着奇异诡谲的光芒。 第一百一十四章 关进小黑屋 自从那夜后,叶浅接连几日都不曾见过司离痕的踪影,平日里恨不得时时刻刻赖在这,这两日倒像是完全改了性子。 华闵对她也恭敬许多,常来向她请教着一些药理方面的问题,最后竟连叶姑娘也不叫了,干脆叫叶丫头,说这样亲昵,还非逼着自己叫他华伯。 不过这华闵研制的药物多为毒药,而她擅长的是医术,两人不止一次为了劝对方改行而‘大打出手’。 面红耳赤过后,两人依旧跟没事人一样,继续讨论着这种药该取哪味药材,用量几何,火候大小。 当得知叶浅曾经研制出过他引以为豪的冰羚丹解药时,他更是震惊钦佩,连声说道,“英雄出少年啊,叶丫头果然了不起,将来定有大造化,兴许会是第二个医仙。” “既然是同行,我便也不隐瞒,那雪川正是本姑娘。”她扬着细眉,语气间有些得意与自豪。 “当真是你?!”他震惊得直直从板凳上跳了起来,双眼瞪得老大,面色通红。 “难道不像?”她反问。 “像!当然像了!”华闵激动的围着叶浅走了好几圈,像在打量一个稀有动物。 “没想到啊没想到,江湖上的医仙雪川居然是位女子,还是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 “怎么,看不起女子?” “不不不,恰恰相反,自今日起女子在老夫心中才是这世间最智慧最不凡的那类人!”他说的激情高涨,热血澎湃。 叶浅嫌弃的擦了擦脸上的唾沫星子,又叫来荷香打来一盆水好好清洗了一番。 而后她坐回桌前,衷心建议,“华伯,我可以给你补上一颗牙,让你重现往日的英俊。” “真,真的!?”他将脑袋凑到她面前,语气激动,“你这丫头真有办法给我补上一颗牙?” “当然,不信?” “华伯伯自然是信的,只是这门牙是有一次追着给大黄试药时磕在大石头给磕断的,好些年头了,不知叶丫头打算用何方法为老夫医治?” “照你所说是门牙,且只断了一半?” “没错。” “那可能要受些苦,得先将你这门牙连根拔干净,才好令镶一颗,就看华伯敢不敢了。” “那有什么不敢的!叶丫头真是个神仙女子,聪慧过人,有勇有谋,长得还貌美如花,就是这性子暴躁了些。”跟他家那母老虎倒是有的一拼,或许更甚一筹。 “不过总的来说与谷主还是挺般配,我华闵今日郑重的道歉,以前对你的偏见都是我不对,从这一刻起,我正式接纳你成为咱幽弥谷的谷主夫人,哈哈哈!” 叶浅若是此刻能看得见,必定要狠狠地一记眼刀子刮过去,这华闵四十多岁的人了,还是没个正形,难怪日日都能听见他被华夫人拿刀追的漫山遍野的鬼哭狼嚎。 这几天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再等两日拆了绷带,便可以离开这幽弥谷。 傍晚时分,用了晚膳,叶浅说着要出去走走,为了安全起见,荷香用轮椅推着叶浅去花圃转了几圈。 不远处,一个娃娃脸的小姑娘神色阴郁的看着那花圃间坐在轮椅上的女子,有些肉乎的拳头捏得紧紧的。 晏息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后,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漠然开口,带有丝提醒的意味,“你若是再伤了夫人,谷主是不会放过你的。” 豆慈微微侧头,愤怒反驳道,“她才不是什么夫人呢,她配么!” “你伤才刚好,再被谷主罚一次,真不要命了?”晏息颦眉不赞同的看着她。 豆慈冷哼一声,低头不语。 “我得去巡视了,你安分点,不要耍小孩子脾气。” “哦。”她敷衍的应了声,目光望向那正准备回来的两人。 闪闪发亮的萤火虫十分大胆的停在两人的身上,二人裹挟着一阵花香慢悠悠往大殿走去。 行至台阶下,叶浅拒绝了那些要将她抬上去的侍卫,直接下了轮椅,由荷香搀扶着走上去。 也不能一点路都不走,别到时候眼睛废了腿也废了,锻炼锻炼也好。 两人皆低着头,行走十分缓慢,如蜗牛爬行,荷香谨慎的扶着叶浅,生怕有一点闪失。 忽然,空气中似乎掠来一阵疾风,荷香疑惑抬头,微愣的瞬间,手中扶着的叶浅已迅速被来人扯了过去。 “豆慈?你做什么!?”荷香紧张的大叫起来,快步追过去。 身后一众侍卫也面露警惕,训练有素的追了上去。谷主说了,不管是谁,只要对叶浅姑娘不利,得格杀勿论。 但那豆慈从小乖巧活泼,幽弥谷众人都是将她当做亲妹妹亲女儿亲孙女看待,自然不舍得伤害她。 于是乎,一群侍卫紧紧追在豆慈身后,不停劝慰,“豆慈,你要胡闹,谷主知道会不高兴的!” “是啊豆慈妹妹,你先将叶姑娘放下,有话好好说。” “” 豆慈比叶浅矮,她几乎是将叶浅抗在肩上跑的,边嘴里大喊着,“你们怎么知道谷主会不高兴,说不定过了今夜他还得好好的奖赏我呢!” 拐弯处,她又露出憨憨的笑意,迅速回头冲后面一群男子做了个鬼脸。 叶浅受伤的胸口虽然已经痊愈,但被她按在肩膀上还是传来了隐隐的痛意,她面色有些发白,况且目不能视,不知周围情况如何,否则定是要奋力跳下去。 “豆慈你,慢”她断断续续的说着,胃里觉得十分难受,才吃了不久的饭菜似乎就要吐出来。 豆慈终于停下了脚步,站立在一扇厚重的大门,用脚轻轻踢开门,而后又将叶浅放下来一把推了进去。 叶浅猛的往前踉跄几步,听见身后传来上锁的声音,以及一道银铃般清脆悦耳的笑声,掺着丝得意。 门外脚步渐远,直至没了声音。她不禁想起了那本《诡事奇谈》里面的内容。 不就是与自己现在的处境一模一样么? 屋内黑漆漆的一片,当然这是她看不见的缘故,但那上锁的房门与那远去的脚步声,以及这过分诡异寂静的房间,阴森森的恐怖。 第一百一十五章 煮面道歉 “有有人吗?”她害怕得瑟缩两下,颤抖着嗓子问道。 没人回应,依旧一片死寂。 叶浅颤颤巍巍的往身后门板摸索去,正准备放开嗓子大声求救,鼻尖却突然传来一股的酒味。 伴随着那愈发浓重的酒味,一道灼热的身子贴上了她的后背。 她吓得一个哆嗦,却不敢再动,像个雕塑般僵硬在那。 身后那人将重量放在了她的身后,微弓着身子,双手撑在她两边,脑袋也缓缓的埋向她白皙可见青色血管的脖颈间。 他微微喘着气,灼热的呼吸间夹杂着浓郁的酒味。 这感觉好像不是鬼,叶浅心中暗自思忖着,正欲开口。 那人却猛的用力拽了一把她的胳膊,将她整个人扳转过来。 “啊!”叶浅惊呼一声,后背撞向门板。 司离痕双手撑在她耳后,眼神迷离,蓦地俯身舔了舔她敏感的耳垂,而后又轻轻咬在了嘴里。 叶浅浑身一震,用力推开他,小脸上满是惊慌失措,她视线茫然扫向四周,哆哆嗦嗦开口,“是是谁?是谁在那?” 司离痕红色双瞳愈发幽深,她那半闭半合的红润唇瓣落在他眼中仿佛是那罂粟,狠狠地牵扯着他的。 他眯了眯双眸,修长白皙的手指倏然勾上她的下巴,俯身凑了上去。 带着酒味的荷尔蒙气息逐渐靠近,叶浅皱了皱眉头,不自觉地偏了偏头,那吻便落在了她的侧脸上。 她双目膛大,像只受惊的小鹿,开始胡乱摸索着四周。 司离痕舔了舔嘴唇,轻笑一声,大步上前将她一把扯入怀中打横抱了起来往里面走去。 “啊啊啊!”叶浅疯狂拍打着他结实的肩膀。 司离痕罔若未闻,直直往里间走去,动作十分轻柔地将她放在软榻上,睁着迷醉的双眸,俯身低喃,“浅浅,这可是你主动送上门来的” “司离痕?”叶浅双手用力抵在他滚烫的胸膛,这种姿势令她又恐又慌,十分没有安全感。 活像只被困的小狐狸,垂死挣扎。 司离痕拉下她的双手摁在脑旁,低笑着俯下身。 “不要,司离痕,你别这样!”叶浅踢蹬的双腿也被紧紧夹住,丝毫动弹不得。 “哇呜呜呜呜~”她瘪了瘪嘴,蓦地大哭起来,委屈巴巴的模样十分可怜,“我我伤,伤,还没好,司离痕,你不能这样,呜呜呜” 哭声越来越大,最后变成尖声嚎啕。 司离痕动作僵住,面色讪讪,闪过一丝心疼。 感到他有一刻的停滞,叶浅抓住机会哭可怜,“司离痕,我眼睛都瞎了,你怎么好欺负我,你趁人之危!呜呜呜” “好好好,我不碰你,别哭,别哭。”他急忙翻下身将她扶起来按在怀里,笨手笨脚的轻声安慰。 “都是我的错,下次再也不会了,你别哭,浅浅别哭” “呜呜呜~” “不哭不哭,啊,不哭,你打我,打死我,我是混蛋,我不该欺负你,浅浅,你揍我一顿出气” 门外小心翼翼趴着一群黑衣男子,为首的是位身着粉衣的肉乎乎女孩,她耳朵贴着墙壁,“看来是成了。” 众人又轻手轻脚的有次序离去,豆慈高高翘着嘴角,“怎么样,我这方法好使,直接生米煮成熟饭,那叶浅就算再不愿跟着谷主,这会也该歇了心了。” “豆慈妹妹高明!”众黑衣男子皆束起大拇指,毫不保留的夸张。 “嘿嘿,你们等着明日谷主的赏赐。” “是豆慈妹妹想的点子,功劳自然也该属于你的,我们这些做哥哥的哪里好意思居功,这不是欺负你嘛。” “话也不是这样说,若不是哥哥们手下留情,我怎么会将叶浅缩进谭林殿,又怎么让谷主得偿所愿呢?”她笑眯眯看向各位男子,笑容十分纯良无害。 “哈哈哈,豆慈妹妹真乖啊!”众男子都愉悦的大笑起来,似乎看到了丰厚的赏赐在向他们招手。 叶浅终于止住了哭泣,缩在殿内一个小小的角落,身子却还不由自主的一耸一耸。 司离痕烦躁的在殿内走来走去,伸出的手又不禁放了下来。 看来今夜是真将她给吓着了,现在都开始抵触他的触碰,就连碰上一片衣角都会吓得哇哇大叫,双臂胡乱挥舞。 他蹲在她身前,好脾气的问,“浅浅饿不饿,要不上些吃的?” 本来也只是随便问问,没想到她却回了自己一声,轻轻,细微如蚊子般的“嗯。” “好!”他面露激动,猛的站起身往大门走去。 只听“哐当哐当!”两声巨响,房门却纹丝不动,司离痕紧拧眉心,危险的眯着双眸,这才想清楚前因后果。原来是有人欺着叶浅看不见,将她骗到这谭林殿,还将这大门给锁了起来。 “好啊,一个个都皮痒了,算计到本谷主头上来了!”他浑身散发着暴戾因子,怒喝一声,抬脚便踹向房门。 那大门轰然倒塌,扬起一片灰尘。 叶浅微微往声源处侧了侧头,听见门打开的声音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这司离痕性情邪佞,她方才若不示弱,一准被他吃抹干净。 不过她也庆幸,自己的示弱对他有用。 看来得赶紧离开这狼窝,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日日担心这头暴躁的恶狼对自己的觊觎。 司离痕才踏出门外正要去找那些罪魁祸首,忽地又停住脚步,恶狠狠说了句,“明日再找你们算账!” 而后转身往后厨走去。 没过多久,叶浅再次听到脚步声朝自己走来,她缩了缩身子。 司离痕轻声笑着,拿了根棍子放在她手边,“来,浅浅,抓着这捆子。放心,我不碰你。” 叶浅犹豫片刻,摸索着抓上那棍子缓缓站了起来,由他牵引着来到一方木桌前。 桌面上仅一碗覆有金黄色荷叶蛋的清面,冒着腾腾的热气,扑面而来。 “是面?”叶浅坐了下来,接过他递过来的筷子。 “是。”他撑着下巴笑意连连的看向她,“浅浅快尝尝,这是我亲手做的,为我今夜的鲁莽向你道歉。” “没想到你还会煮面。”她夹着几根送入嘴边。 “当然,只会这个,而且也是第一次” “噗!”叶浅猛的将面条喷了出来,全部飞向对面正笑着的男子。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不能装下他人 “这也太难吃了!”她嫌恶的又呸了呸,“你这怕是拿盐当糖放了。” “真的很难吃吗?”他笑意僵在脸上,艰难的咽了咽口水。 “不会做你逞什么强啊,拿我当小白鼠实验么?!”叶浅不悦的皱着眉头,将面前的碗推开。 “那我重新去做一碗。”他面露歉意,端着碗就要往外走去。 “不用了,我想休息了。”叶浅扶着桌子站起来,“你送我回去。” 司离痕正欲上前搀扶,却被一根棍子抵住了腹部。这么准?他无奈笑了笑,怎么像看得见了似的, “用这棍子牵着我走就行了。”她表情淡漠疏离。 “好。”他眸光微暗,垂睫抓住了木棍的令一头,侧着身子时时注意着身后的状况,牵引着她慢慢走回清风殿。 “冷吗?”夜间风有些寒凉,她又只穿了件单衣出来。 “看路。” “” 司离痕在心中将那些将叶浅锁进来的骂了个千百边,并认真思索着他们的各种‘死法’。 他与叶浅好不容易才有了些进展,现在又被打回原形。 他不禁感叹,喝酒智昏,好色坏事。 得忍,下次无论如何都得忍住。 说实话,这次若不是见她哭了,恐怕两人就已经 他见过不少自称贞洁烈女的女子,被欺辱后嚷嚷着上吊自杀,绝不肯苟活于世。 若是他今夜真的强迫了叶浅,后果他不敢设想,按照她的性格虽不至寻死觅活,但两人日后和平相处却再无可能。 就算能强行留她在身边,她不开心,心疼的还不是自己。 况且他要一具躯壳做什么? 他能等。 等一日她自愿留下来。 只要她愿意留在幽弥谷,他终有一日会令她爱上自己。 与他爱她那般 明镜晃晃的坤宁宫中。 一排身着嫩绿色宫装的宫女手中拖着红漆木托盘,皆战战兢兢看向被铁链锁住的那个浑身低气压的男人。 皇上每日都会命她们前来伺候这个男人梳洗,自第一次一位宫女大着胆子上前碰了那人的衣袖,被他粗暴的一脚踹开后,再也没人敢上前。 她们都是从穷乡僻壤新选进宫的一批宫女,自然不认识面前这位曾是京城人人称道的阎罗王。 他四肢下垂,散乱的墨发将那张依稀可见俊俏的脸庞尽数遮住,活像一个恶鬼。 宫殿内的画面像静止了一般,无一人敢动,倒也不全是怕那四肢被捆绑的男人。而是——那高坐在纯金打造的雕凤宝座上的明黄色龙袍男子。 那男人虽总带着一脸温润的笑意,可毕竟身居高位,总会自然而然给人一种浓重的威压感。 他那目光柔如春风,温腻醉人,每一次扫视下来,她们这些涉世未深的小宫女见了,不是被撩拨得心跳如鼓便是吓得腿软。 终于还是宝座上的男人打破了这令人害怕的寂静,他掸了掸腿间并不存在的灰尘还是褶皱,站起身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小宫女太监们屏息轻步退了出去,才出殿们,个个皆重重舒了口气,长吁短叹起来。 祁言卿站立在那铁链前,阴影笼罩在本就身着黑袍的男子身上,显得他像是完全隐匿在黑暗中,渺小又孤寂。 看着那一动不动,死气沉沉地男子,祁言卿眼中闪过一抹心疼与怒气,“阿渊,你当真这般不爱惜你自己的身体?!” 他就如同死人般,除了些微弱的呼吸,再没有任何动作表情。 “你以为以这种方式逼朕,朕就会心软?就会放了你?就会让你与那叶浅双宿双飞?” “祁玄渊!没有朕的允许你不准死!”他忽地发狂似的抓上一碗稀粥,近身上前捏着他下巴,扬起他的头颅狠狠灌了下去。 白色的粥顺着他削薄的嘴角尽数流进他的衣襟,他牙关紧闭,青筋暴起,无一滴吞咽下喉。 祁言卿颓然的垂下手,瓷碗砰的一声碎了一地,眼角竟然也溢出一颗晶莹的泪珠,他紧紧抓着头蹲下来,面容扭曲又痛苦,哑声道,“阿渊,你别折磨我” 头顶上蓦地传来一声轻微的嗤笑,虚无缥缈又似是他的幻觉。 他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多少次强行逼迫祁玄渊吃东西,不是灌不下去,便是待他走后又催吐出来。 看见男子那日渐消瘦的高大身躯,他心如刀割,鲜血淋漓。 他也怀疑过自己究竟是不是做错了。 但,就算是错的,他也只能继续错下去,一错再错,已经挽回不了了。 哪怕再来一次,他或许还是会这么做,每次看见他与叶浅情意浓密他便嫉妒得发疯。可是表面上却又是维持那虚伪的正派笑意,谁又知道他每次微笑的嘴角都在颤抖着,他只能死咬着唇舌努力维持下去。 他只能以一个兄长的身份眼睁睁看着两人感情逐渐深厚,可最终打破他假面具的便是他与司离痕的第一次合作,暗地商讨着制造一次叶浅假意坠崖的戏码。 最终的结局狠狠打了两人的脸,不仅是祁玄渊,为了救叶浅义无反顾地跳下山崖,就连紧接着前来的叶浅也不管不顾的跟了下去,真像一对情深意切地亡命鸳鸯。 这场全然超乎他俩意料的‘殉情’事件,第一次让祁言卿感到了深深的危机感。 导致他后面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残暴因子,嫉妒与怨恨如藤蔓死死缠绕着他那颗本就脆弱不堪的心,以至于做出一而再而三撕破面具的事,再到现在这般无法挽救的地步。 两人僵持良久,终于还是祁言卿再次败下阵来。 “阿渊,你吃些东西好不好。” “” “你还有皇祖母,吃些东西朕带你去见她。” “” “阿渊,你会受不住的你会死的!” “” “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她不配你!朕,朕才是这世间与你最相配的人!”他语气又激动起来,双眼迸发出杀意。 无论是软话硬话他都说了,可偏偏祁玄渊如同死人般,不给丝毫回应,如何不令他绝望。 “祁玄渊,若你还是这么自暴自弃下去,朕,朕就去杀了叶浅!下次朕再来时带的可不就是美食佳肴,而是她那颗血淋淋的头颅!” 第一百一十七章 坤宁宫的妖女 铁链发出哐当的声响,祁玄渊缓缓抬起头,露出阴鸷冰冷的双眸,满是冰霜恨意。 祁言卿扯出一抹凄凉的笑意,讽刺道,“怎么?一提起她的名字你就活了?” “朕的阿渊以前可是毫无软肋的,冷面无情的,武艺高强的堂堂摄政王!如今为了一个女子竟也变成了这般没骨头的男人,你不该这样!你该好好维持着你无坚不摧的心!” “哪怕不为朕而跳动,也不许装下其他人!不能!”他发疯一样的嘶吼着,俊美的脸庞也变得狰狞可怖。 祁玄渊嘴角噙着一丝讽意,眼神漠然,似乎在看一个处于癫狂状态的疯子。 触及到他那饱含恨意的目光,祁言卿瞬间像一滩烂泥瘫软下去,浑身被抽干了力气,他踉踉跄跄的走出门去,背影满是萧索孤寂。 在他跨出门的那一刻,他听见身后男子阴冷地警告,“若是你敢伤她,我随她下地狱的同时也势必将你拖下去!” 那低沉的嗓音如同魔鬼在他耳边低喃,一直盘旋不去。 他自嘲的勾了勾嘴角,现在就算是想杀叶浅也来不及了,人早被司离痕给带走了,幽弥谷的噬影杀手也不是好惹的主。 或许,他那一日就不该存那么一丝怜悯之心,不该心慈手软放他们二人离去。 留下叶浅,他手上也好留下一个威胁的筹码,而司离痕在他手上,幽弥谷岂非只有投降的选择? 但自那日起,祁玄渊开始恢复以往的生活,该吃吃该喝喝,拖着四个重重的长链子至少在殿内任何一角活动是没什么问题。 祁言卿每日下朝后便会来坐上一整天,就连奏折也是在坤宁宫处理。 后宫,朝堂之上乃至民间都传闻当今皇上金屋藏娇了一位大美人,还重兵把守养在坤宁宫,不许任何外人探望。 坤宁宫是什么地方,那可是未来皇后的居所,看来这女子不简单,能日日牵引着皇上的心留在她那,除了没有过夜之外,几乎一整天的时间都待在那。 一些妃嫔危机感与好奇心四起,互相约着去坤宁宫一探究竟,皆被拦在了门外。 有一两个不安分的想强行闯入竟直接被斩杀在殿门外,此事引起了轩然大波,朝臣规劝皇上应平衡后宫,就算专宠一人也不可将其他妃嫔随意斩杀。 当然这事主要由那两位宫妃的家族亲系所发起,逐渐引起其他臣子的共鸣,今日若不站出来,来日死的是自己的女儿可如何是好。本就守着活寡,如今还要被无情斩杀,众臣心中确实也早就堵着一口气。 祁言卿一概不予理会,看得厌烦之时便将当着众臣的面,在朝堂之上命人将那些奏折一把扔进火炉,并且大发雷霆,怒声呵斥朝臣。 此事反倒愈演愈烈,不再局限于后妃被杀之事,而上升到皇帝被妖女迷惑,不思政务,那坤宁宫妖女企图霍乱超纲乃至毁灭整座祁国江上,众人血书上奏请求赐死坤宁宫妖女,为国除害。 太皇太后也听闻此事,虽说她也高兴自己的孙儿终于铁树开花,有了心爱的女子,抱重孙的日子也有了指望。 对于朝臣那些什么要赐死她第一位正经的孙媳妇自然是心有不满,整日里骂他们那些老东西就是见不得人好,归根到底不就是各自为自己的女儿打抱不平么,表面上却说着以大局为重的屁话。 直到某日祁言卿一怒之下将长跪不起的朝臣当众各自赏了二十大板,并罢朝三日,这才是太皇太后彻底重视起来这件事。 她派人去请过祁言卿许多次,可他一次都没来过,依旧是整日窝在那坤宁宫,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这日,秋风气爽。 西嬷嬷正替太皇太后梳着黑白相间的发丝,她哀叹着摸了摸脸,这几日吃不好睡不好,脸色都变差许多,再这么下去,就连焕颜膏也救不了她的皮肤了。 “哎,该老还是得来啊!”她重重叹了口气。 “娘娘年轻着呢,比起老奴,您这哪看得出像个六十多岁的人啊。”西嬷嬷语气有些羡慕,从铜镜中看了看自己,头发全白,皱纹满布,还有许多暗沉的斑点。 太皇太后抹焕颜膏的动作蓦地停住,嘴唇蠕动两下,却是什么都没说,将焕颜膏赶紧盖好塞进木盒中,又从铜镜中警惕的瞄了西嬷嬷好几眼。 梳洗完毕后,太皇太后由西嬷嬷搀扶着来到了坤宁宫。既然小言不肯来慈宁宫看她,那她只好来这坤宁宫堵他了。 门口的守卫依令伸手阻拦,两老人外加十来个小宫女又怎么回事那些身强体壮的侍卫的对手。 太皇太后面有怒意,推开西嬷嬷的搀扶,硬是要冲上前去。 看着她那颤颤巍巍的站不稳的模样,那些侍卫自然更加不敢碰她了,虽个个伸手拦着,却一直随着太皇太后蹒跚的脚步退到了殿内前庭。 “请娘娘不要让奴才们为难,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 “太皇太后娘娘请回,皇上得知定会龙颜大怒,砍了我等的脑袋。” “请太皇太后娘娘回宫!” 眼见要退至内殿大门,一众守卫是急得头冒大汗,惶恐万分,纷纷跪在地上齐声请求。 “请娘娘回宫!” 众人声音嘹亮响当,殿内的祁玄渊猛的抬头看向门外,拖着锁链便要往外走去。 脚步急切,铁链拖在地上的清脆清脆,引得太皇太后翘首往里望去,心中疑惑不已。 正当祁玄渊快走至玄关处时,一阵劲风袭来,大门哐当一声在他面前光了起来,隔绝了外边的光线。 “皇祖母!”一声急切隐怒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太皇太后闻声还没来得及回头,脖子处猛的受力,如中电擎,眼前一昏便倒了过去。 “皇祖母!”另外一道急喝从殿内传来,并伴随着扯动锁链的声音。 那锁链恰巧在门前两步内扯到尽头,再也无法向前半步,双手离着那门板也有些距离。 祁玄渊一边疯狂扯动链条,一边怒吼道,“祁言卿,放我出去!祁言卿!” 第一百一十八章 找到眼睛 祁言卿阴沉着一张俊脸,眼中流露出杀意,“下次再让人踏入这坤宁宫半步,你们便自刎谢罪!” 众侍卫战战兢兢跪在地上,头上密密麻麻渗出一层冷汗。 “将太皇太后娘娘送回慈宁宫!”祁言卿冷眼扫视一眼众人,厉声命令。 “是!” 众侍卫齐声应道,领头守卫从祁言卿怀中接过晕过去的太皇太后,并吩咐手下找一顶轿撵来。 祁言卿沉脸拂袖往大殿走去,殿内传来祁玄渊嘶声怒吼,他停在门口,眼中黯然,心疼与担忧,脚步踌躇半晌,却在手搭上鎏金殿门的那一刻又蓦地停了下来,轻轻叹了一口气,眼中被决绝代替,随即转身离开。 面无表情的走出庭院,留下几句叮嘱便消失在殿外巷路。 室外安静下来,恢复如初。 祁玄渊双通煞红,咬紧牙关,猛的往地上重重捶了一拳,关节处破皮渗出细小血珠。 男子浑身上下满是暴躁与狂怒,萦绕着低沉气压,令人望而生退。 与此同时,一群被蒙面束手的女子被押送进了幽弥谷内,关在谷内西南角一个二层高的小院落内。 随着门嘭的一声被关上,那群姑娘皆抑制不住的委屈恐惧与无助,间间断断地哭了起来。但又因着嘴上塞着麻布而无法放大声了哭,致使哭声都带着些含含糊糊的意味。 抓来的人有平民百姓,有富家千金,甚至还有皇家贵胄。可见噬影抓人时并不会顾忌她们身份如何,只要符合要求便通通抓来。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再一次被打开,强烈的光线从外面照射进来,即便她们个个蒙着面看不大清,也不由眯了眯眼睛。 一声漠然低沉的嗓音自门口传来,在一堆呜咽啜泣声中听起来仿佛是天籁之音,格外悦耳动听。 姑娘们都停止了哭泣,一时愣住等着她们接下来的命运。 随着司离痕吩咐一声,守们开始去解开那些女子蒙在脸上的黑布。 那些女子被粗麻绳捆绑,双手双脚,跪坐在地,仰头看着那邪气十足,妖冶魅惑的天神般俊美的男子,一时间室内鸦雀无声,个个看得出了神,甚至忘记自己此刻的艰难处境。 司离痕负手而立,微微俯身,邪佞红瞳冰冰凉凉扫过地上一个又一个女子的眼睛,就像在精心挑选一样称心满意的物件,神态无比认真。 被他那红瞳扫过的那一刻,她们皆大气不敢出,如同被摄了魂去,整个人呆呆楞楞。 有些姑娘甚至大胆直视着他,眼中竟流露出一丝情意与爱慕。 仔细看来,每个女子的眼瞳都生得极美,顾盼生辉,楚楚动人,明眸熠熠生辉,如同一颗颗晶亮的明珠。 司离痕眉头越拧越深,似乎是没看到喜欢的,目光愈发冰凉,透露出些许不耐烦。正欲直起身子命令手下接着去找,却忽地眸光一顿,定定的看着一个瓜子脸,杏眼桃腮的美人,目光一瞬间柔和了下来。 那女子名唤顾娉,江南绸缎世家顾府的嫡出二小姐,从小也是活在锦衣玉食之中,十多年被养在深闺,接受的都是大家闺秀端庄贤淑的教育,从未被一个如此俊逸的男子直勾勾地目光注视,她不禁双颊泛红,微微低头咬唇,只敢用余光怯怯的看那么几眼。 她心中是又羞又恼,既暗自不满他不守礼法缺少君子涵养的同时,又被他那忽然间变得异常柔和的目光给看得心头一荡,脸上更是如火烧般,热热辣辣。 “叫什么名字?”司离痕嗓音带了些笑意,心情似乎好了不少,音色愈发醉人。 顾娉心头一跳,睫毛颤抖,抬头飞快看了面前男子一眼,确定是在跟自己说话后,这才柔声开口,声音软软糯糯,十分清甜,“小女子名叫顾娉。” 在这一刻,她似乎忘记了自己是被强行掳来的,忘记自己的不情不愿,忘记了自己的闺秀风范,忘记自己的矜持,心腔中完全被眼前这个男人的动听嗓音蛊惑,小女儿娇羞溢于脸上。 司离痕勾了勾嘴角,血眸中的冰凉化了不少,直起身来,转头对身后手下吩咐一声。 “好好照看着她。” 随即迈着不羁洒脱的步伐扬长而去消失在众人视线之内。 两个守卫上前解开顾娉的绳索,做了个请的手势,将她带了出去。 顾娉怔怔看着那男子消失的地方,心跳加快,顿时有些受宠若惊,抿着的樱唇翘起一丝淡淡的弧度。垂眸淡笑的模样更显端雅娴静。 见只有她一人被带走了,其他人焦急起来,被塞了麻布的嘴里发出竭力的呜呜声,眼睛瞪的老大,还有几个滚在地上,企图朝那大门爬出去,去被门口的守卫重重踹了一脚,大门随即关闭,屋内再度陷入一片昏暗。 整座小楼只有一扇极小的方形窗户,透出一片清冷孤寂的月光。屋内姑娘们惺惺相惜达成阵营,皆缩在一堆互相安慰取暖。 已入深秋,虚掩的殿门被一道急切的力道退推开,随即传来略显轻快的脚步。 飒飒冷风自门口吹进来,叶浅紧了紧衣襟,微微侧头,毫无焦距的目光落在不知名的某一处。 司离痕眼角眉梢满是笑意与喜意,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面前,许是走得急,还未平缓过来,微微喘着粗气,红瞳泛着激动的光芒。 叶浅抬起无神的双眸看向前方,虽看不清他的容颜神色,却依旧能清晰感觉到面前男子心情的激动与亢奋。 “怎么啊!”还没落音,随即被喉咙处一声低低的惊呼声代替。身子倏然被男子打横抱在怀中,那结实有力的胳膊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穿过她的膝盖,没给她任何反应的时间,男子便抱着她飞快的转起圈来,像个小孩子般朗声大笑起来。 “浅浅,很快你便就能恢复光明了,我已经找到一双与你极其相似的双眸,明日就叫华闵过来给你换上!” 他语气喜悦激动,但这在叶浅听来却格外冰冷,她身子僵了僵,不自觉拧紧眉心。 第一百一十九章 索性当个恶人 “你先放我下来。”叶浅出声异常冷静,脸上淡漠不见半点喜色。 司离痕察觉到她一丝不对劲,轻轻将她放在地上,手搭在她的肩处,注视着她清丽白皙的容颜,静静等着她的下文。 “我第一日就与你说过,我不需要以她人的黑暗换取我的光明,将我的痛苦加注在其他人身上,这对她不公平。即便我得以痊愈,也会良心不安,每日想着自己眼前万千世界的美丽景致都本该是属于她人的我会无比愧疚,寝食难安。况且这么多天,我早已习惯黑暗中生活,换不换眼珠对我来说意义不大,但对于她来说却是会让她再经受一遍我所受过的痛苦,我不会这么做。” “浅浅,在我这,任何人的喜怒哀乐都不会比得过你的健康安乐?世间万事都有命数,福祸相依,她今日丧失眼珠,大不了我加倍补偿给她就是了” “你如何补偿!拿钱财?还是拿其他人的眼珠!”叶浅忽地厉声打断,语气极其不满。 “不管她要什么,只要我能做到,一定尽力弥补,这算是我所能做的最大让步。”他没有将她扔出谷外任她自生自灭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不说是眼珠,哪怕是命,我司离痕想拿便拿了,哪里还用给什么交代,不过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可以答应取她眼珠后给她一些弥补当作赔偿安抚了。” “司离痕!”叶浅深深皱眉,用力拍开他扶着自己肩膀的双手,眼中露出厌恶。 看见那刺眼的目光,他只觉得心中郁闷恼火至极,像块巨石堵在心口,他分明是为了她好,最后反倒成了她眼里的恶人。 既然如此,索性他这个恶人就做到底! 司离痕恨恨盯着她那不知好歹的模样,脸色铁青,满面怒容,“不管你换不换,她都难逃被剜眼之苦,你若是不换,我只当你不满意她的眼珠,届时只会有更多无辜的人失去光明,换到你满意为止!” “你简直残暴冷血!不近人情!轻贱人命!到底有没有心?!”叶浅怒声叱斥,小脸涨得通红,满是忿忿不平。 司离痕本欲转身离去的身形莫名定住,眼中闪过痛色,胸口郁结难平,猛的转身一把将她拉入怀中,大手将她脑袋死死按向自己的心口处,“没有心?你自己听听,这为你怦怦直跳的心脏到底是不是心!我倒想问问你,你可有心!我如此对你,你仍是如此铁石心肠埋怨于我!” “放开我,放手!”叶浅奋力挣扎,却因着眼盲劣势,双手被他反剪与身后,脑后的发髻也被他按得有些凌乱。 “是,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即便你不存感激之心也就罢了,何必说这些话来伤我,刺我?你明知道明知道我在乎你,在乎你哪怕一个不开心的眼神,一个细微的不悦小动作,明知道你时刻牵动着我的心,为何不好对我有那么一句好话!”他何时这样过,这样在乎一个人的心绪,偏偏又是求而不得,更是令他火冒三丈。 “感激?”叶浅自知挣扎徒劳无功,沉寂下来,冷哼一声,“说什么为我好,恐怕你只是为自己的嗜血暴戾找借口,打着为我好的幌子罢了!” “叶浅!”司离痕双眸愈发通红,几乎快实质性的冒出火来,他气的胸口剧烈起伏,蓦地推开怀中的女子,咬牙切齿,“我在你眼中就是个杀人如麻,滥杀无辜之人?!” 叶浅偏开头去,不予理睬,亦气的不行。 “说话!”司离痕捏紧了她的双肩,鬼知道他花了多大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的怒气,不将她掀飞出去。 叶浅紧咬银牙,面色发白,双肩几乎要被他给捏碎了,依旧沉默不语。 司离痕气结,怒火中烧,“你心里只有那一无是处任人摆布的祁国摄政王祁玄渊!他究竟有什么好的,竟都不愿拿正眼看看我,你就这么喜欢那个废物?” “就算是废物也比你这个杀人狂魔强!”叶浅终于忍不住出声反驳。 “好,好,好。”他气的连连点头,俊美五官扭曲的有些邪佞可怖,“你现在这般惹怒我,信不信我强行将你绑在幽弥谷,一辈子陪在我身边,哪都去不了?!” “你也别想指望那废物能来帮你,他现在都自身难保,武功被封,不知道被他那好皇兄给金屋藏娇,哪还有心思关心你的死活?说不定他们兄弟二人早已情投意合,两人爱意浓浓正日夜行那苟且之事,说不定早将你忘到九霄云外去,也就你这么实心眼总惦记着人家!” “你,你说什么?”叶浅伸手抓住他的衣袖,淡漠的神情立即被紧张担忧所取代,呼吸都急促了起来,“你方才说,他与祁言卿” “怎么,不信?平时见你挺聪明,倒是一遇到感情的事脑子就愚笨了,我就不信你竟丝毫没看出那兄弟二人之间的暧昧旖旎?”他嘲讽的勾了勾嘴角,目光停留在她脸上,不放过她一丝表情。 叶浅猛的一震,心脏几乎快停止跳动,浑身血液倒流,冷得她瑟瑟发抖。祁言卿与祁玄渊之间的关系,她一直都有所怀疑,一个兄长对王弟的眼神无外乎是关切疼爱,而他的目光常常带有一种隐隐的占有欲与幽深。祁言卿对祁玄渊百般容忍,即便被他屡次赶出府,冷眼相对却好不气恼,任然三天两头上府探望,似是永不知疲倦,的确不像寻常兄弟之情。 何况面对这样一个对自己掏心掏肺的兄长,祁玄渊该感激该欣喜,即便不回抱同等的情感,也不该是他眼中流露出的厌恶与不耐烦,那日的三人同席,祁玄渊的愤怒与毫不留情赶他出府的行为不似作伪。 可为什么呢? 祁言卿究竟做了什么令祁玄渊如此厌恶不已? 她不是没有从那方面考虑过,可两人乃同父异母的亲兄弟,更何况身份尊贵,从小接受正统教育,应当不会生出那般不合礼法的乱伦心思。 第一百二十章 出逃 叶浅心中还是忍不住生出一种恶寒,不禁怀疑这皇室之内到底有多少肮脏龌龊之事。 但转念一想,祁玄渊日常行为来看,他并非好男风之人,可见这件事另有隐情。 或者,这只是祁言卿一厢情愿。 她不禁心头一跳,脑中明镜晃过,似乎一切事情都解释得通了。 祁言卿要杀她,极有可能是因爱生恨,报复在她的身上。而后以她作为要挟,威胁祁玄渊臣服于他。如若祁玄渊不是被困,遇到麻烦难以逃脱,又怎么会过了这么久都没来寻她? 一想到这,她开始慌乱紧张起来,担忧起祁玄渊的处境。 不过一刹那的功夫,叶浅心中就已经愁思百转,思绪纷飞。 “司离痕。”她捏着他的衣袖,仰头面对着他,目光异常坚定,“我要出谷。” 司离痕见她思索这么久,他也乐得等她想好,故而一直站在一旁默默等她的决定,没想到她仍是如此不知好歹,他不由怒极反笑,眼中簇簇的冒着两团火苗,冷声道,“浅浅,你以为你现在有的选吗?没有我的允许,哪怕是这个殿堂你都休想踏出半步。” 更遑论是出谷。 绝不可能! 他咬牙一把拂开她的手,愤愤转身离去。 “司离痕!”叶浅小脸苍白,满是倔强,“不管你放不放,明日我拼死也会闯出谷去。” 这话倒是更加惹怒了离去男子,他怒不可竭,面部阴沉的能滴出墨汁,心中如火灼烧,可他偏偏无从发泄,更不舍得对始作俑者泄愤。 他阴恻恻地目光转向四周,凝聚在那一片苍茫茫的后山。而后纵身飞跃踏空而去。 晏息无奈的摇头,看向山上那一棵棵倒下的大树。心中暗想,自从遇到叶姑娘之后,谷主发怒却从不再滥杀无辜,反而是发泄到那些树上。照叶姑娘这倔脾气,在谷中多待一日,这后山光秃秃的景象便会早一日实现。 “荷香,你进去劝劝叶姑娘。”向来嘹亮充满男子气概的嗓音,现在出口竟也变得有些颓然嘶哑无力。 荷香虽然挺喜欢叶浅,但也难免有些心里不满,为他们家谷主打抱不平。谷主对她悉心照顾,百般疼爱,简直就是捧在手心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只要出个门必定是小心翼翼抱着,用个饭也时时为她着布菜,挑好鱼刺,剥好壳,样样精细。甚至还特意拨了一队人,前往各地去寻找有趣的话本子,还不厌其烦的亲自为他手舞足蹈的讲故事,一切只为她能开心。 就连从未下过厨的他,也愿意为叶姑娘学做面,亲自去向厨娘请教,但却每每遭到叶姑娘的嫌弃与毒舌。 谷主不仅不怒,反而一笑置之,似乎是乐在其中,笑容中的宠溺与容忍,是荷香乃至幽弥谷众人从未见过的。 那么不可一世的谷主,在叶姑娘面前也不过是一个坠入情网的普通男子,屈尊降贵费尽心思讨好。 甚至为了她的眼睛,前后派出多少人去寻找适合的眼瞳,谷主劳心劳力,只是希望能让叶姑娘开心,能让她快点好起来。 可她偏偏不领情。 叶姑娘责备谷主的那些激烈言辞,他们一众人在门外是听的清清楚楚,个个心惊胆战,大气不敢出。 荷香推门进去的时候,叶浅正在收拾包裹,其实她也没什么东西好收拾的,尽是一些瓶瓶罐罐,被她一股脑的塞进了他那个奇形怪状的小锦包当中。 “叶姑娘,叶姑娘,您现在无法视物,要走也是等眼睛好了之后再走啊。”荷香赶忙走过去按住她手里的包裹,柔声相劝。 “眼睛对目前的我来说问题不大,况且我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总不能一辈子生活在这里。”叶浅将他的手从自己的包裹上拿来,又从包裹里摸索出一串五彩琉璃珠雕刻成星星模样的手链,“这些日子多亏你的照顾,这份手链当时我的谢礼。” 说着就抓过荷香的手,往她的手腕套进去。荷香有些受宠若惊,连连拒接,可惜她力气不敌叶浅,最终还是被迫收下。 但,她低头看了看这手链,既觉得稀奇,又觉得漂亮,倒是从未见过这种样式的链子,她心中自然是欢喜的。 可收礼物归收礼物,为了谷主,还是要劝着留下叶浅的。见叶浅已经将东西收拾好,她一把抢过叶浅的小锦包,噔噔跑远了些,双手将小包紧紧抱在怀中,双眼警惕地看着四处乱摸索,俏脸上带着怒意的叶浅。 “荷香!”叶浅怒声大喝,“将东西还我!” “叶姑娘,您这般模样,要是出了谷外,保不齐要被哪个心术不正的人抢了包裹,甚至,被人轻薄欺” 叶浅耳尖一动,未等她将话说完,便一个疾风掠身,冲到荷香跟前,一手抢回自己的包裹,一手迅速点了几处穴,使她不能动弹。 将包裹挎在肩上,勾了勾唇,轻笑一声,脸上有丝得意,“我想走你还拦得住我吗?” “”荷香瘪嘴,一脸难色,动不能动,话不能说,唯有眼珠子跟随着那道纤瘦的背影一路转到殿门前。 叶浅蓦地停在紧闭的大门前,似是想到了什么,又缓缓转身,冲荷香诡异一笑。 立在殿中央的荷香不禁打了个哆嗦,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只见叶浅走到她面前站住,伸手去解她的衣带,她震惊的瞪大眼睛,双瞳中充满了抗拒,但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叶浅将她的衣服扒了,套在自己身上。 她大概猜出叶浅要搞些什么名堂了,她心跳如鼓,浑身冒出冷汗。 这事儿要是被谷主发现,还不将她给剁成肉泥! 荷香疯狂眨着眼睛抗拒,鼻腔中不断发出嗡嗡嗡的声音,又似是乞求。 “放心,你这是被我强迫,你们谷主不会迁怒于你。”叶浅又将自己的衣服套在她的身上,继而将她放倒在床上,翻了个身,面朝内盖好被子,最后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背,“好好睡一觉,我走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被当小丑戏耍 叶浅缓缓摸出一瓶药粉往她鼻下一扬,荷香很快闭上了双眸,安安静静的睡了过去,一动不动。 而后她站起身来,边哐当哐当摔了几样瓷器装饰,边装模作样的怒斥几声,又揉乱了自己的头发,发了狠往脸上打了一巴掌,深吸几口长气,定下心神推门出去。 发丝从脸颊两端散落,几乎将脸全部遮住,叶浅一手捂着脸,低头啜泣快步跨出门槛。 沿路道路每日被荷香推着走十几遍,早就烂熟于心,再加上心理素质过硬,即便现在看不清,但避开大的建筑物稳稳当当前行还是不在话下。 守卫们早听见里面的吵闹,现在见荷香发丝凌乱,捂脸哭泣跑出来,相必是受了里面那位刁蛮叶姑娘的责打怒骂,自然也并未出手阻拦这位可怜受气的小侍女。只是在她出来之后进屋瞄了一眼室内,见人安安静静躺在青色缦纱后便恭敬的退身出来,将门关好。 叶浅下了阶梯时稍稍放慢了脚步,生怕一个不注意,滚了下去。她在心里计算着每一步该跨的步子大小,心中既不能不假思索,也不能过多犹豫,显得步伐谨慎局促惹人怀疑,光是下了几十步的台阶,便仿佛用了巨大的力气,后背的冷汗被凉风一吹,使她连打哆嗦。 一路畅通无阻走到了地道门口,她也觉得这一路过来太过的顺利,反而让她有些心慌,总觉得事情不会有这么简单。 只是她一路的顺畅无比倒是苦了那一群守卫,在他们谷主大人阴沉冷厉的注视下轻手轻脚行走在叶姑娘的前方,预测她的行程轨迹,搬动着她前方任何可能绊倒她的阻碍,遇树砍树,遇石搬石。 但好在叶浅本身脑海中就有一个模糊的地图,稍大的建筑还是能精准无比的避开,否则恐怕炸了房子的事,他们谷主也是做的出来的。 当然一切在确保人家叶姑娘安危的前提下,既要确保搬动东西速度快,动作轻,又要离她远远的以防被听到,这种活可比让他们去杀人累多了,小心翼翼,唯恐惊吓了那位貌若天仙的姑娘。 但看谷主这模样,分明是不会放人家走,又何故要陪叶姑娘演这么一出。不过,这兴许是两情侣之间的情趣,他们自然也不好多加议论。 叶浅停在地道门口,伸手去摸开石门的机关,但手指尖触碰的却是一堵温热结实的胸膛,她蓦地一僵,脸色煞白。 司离痕顺势抓住她的手腕,脸色铁青,红瞳带着竭力抑制的怒火,蓄势待发,沉声道,“闹够了就回去。” “我没闹!”叶浅也怒了,用力甩开他的桎梏。合着她走了这么半天,竟一直在他眼皮子底下,他如同看戏那般,不过是在看一个在做无用功垂死挣扎的小丑。 “亏得你有如此雅兴陪我玩这么久啊,难怪一路过来,周遭安静无比,连平常的巡逻声都不见。”她心中虽有疑虑,但也没想到他会这么无聊至极,“很好玩是吗,逗宠物一般将我耍得团团转,有意思吗?!” “浅浅,你要玩我便陪你玩,但你休想踏出幽弥谷半步,休想去找那祁玄渊!”司离痕死死盯着她,神色狠倔,语气刚硬,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你凭什么这么管着我,我叶浅想来爱自由,不受拘束,你这般蛮横自私霸道无礼,我最是厌恶。若你要以救命之恩要挟,那我大可以将命还给你!也好过被你困在此地!”她袖中寒光一闪,眨眼间一把锋利匕首已经被她抵在了自己纤瘦白皙的脖颈间,整个人像只待宰的羊羔。 “浅浅!”司离痕瞳孔剧烈一缩,心脏猛跳,上前欲夺刀,却见叶浅将匕首又往脖间送了送,一丝红色血液缓缓滑落,与白皙的脖颈形成鲜明的对比。 “你,你还真敢!”他浑身颤抖起来,鲜血逆流,脑子有些眩晕,像是被锤子一下下击打,涨得发疼,声音也不利索起来。 “我不怕死,你如此相逼我只好还你!”说着又要送上几分,神情绝不像是开玩笑。 “好好好,你停下,我答应你,放你出去,放你出去。”司离痕脸上充满慌乱与害怕,轻声安抚,上前的步子停了下来,心也快跳出嗓子眼。他不是不禁吓,只是因为对象是她,他害怕她真会那么做。 “你将匕首放下,我准你出去。”他嘴唇颤抖,额头青筋直冒,沁出一层冷汗,后退一步侧头沉声命令,“将门打开,放她出去。” 晏息抬眸飞快看了谷主一眼,犹豫着将石门打开。 轰隆隆声自耳边响起,叶浅身体微微放松,面容也柔和了些,低声道了声谢,捏着匕首,摸索着一步步往前走。 才走几步,却听见身后忽地传来快速急切的脚步声,叶浅还未来得及反应,男子灼热硬邦邦的胸膛便贴了上来,他铁臂紧紧箍住她的腰部,另手欺她眼盲,轻而易举夺了她的匕首去。 “你——”叶浅被他一惊,花容失色,而后又面露恼恨,咬牙切齿,用力去掰他肌肉紧绷的手臂,“放手,言而无信!欺人太甚!” 司离痕沉着脸,一言不发,任她在自己怀中挣扎,下颌抵在她的头顶,目光幽深。 “你恬不知耻,尽会干些强迫人的勾当,算什么男人!放开我,放手!伪君子,臭不要脸的!我杀了你!” 她气的胸脯起伏不定,司离痕略一低头便能看见那令他热血翻涌,烈火灼烧般的旖旎之色。他滚动几下性感的喉咙,紧绷的身子微微往后挪了挪,竟是怕被她发现自己的异样。 可怀中的人儿任然无所感知,偏一个劲在他怀中扭来扭去,他呼吸变得凌乱粗重,仅存的一丝理智快要消失。 趁着事情没有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趁着自己对她的怜惜与爱意,他紧咬牙关微微松了松手臂,将她转过身来,困于石墙与两臂之间,哑声道,“别动了,你先听我说。” 叶浅避无可避,身子紧贴墙壁,偏过头去,心中仍是愤懑不平。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与幽弥谷划清关系 见她终于安静下来,司离痕也重重舒了口气,耐心解释,“你当我真是为了自己的私心将你留在谷中?是我是存着私心,可又不全是。你难道忘了你是被谁害成这样的?虽说那日被你逃过一劫,但那祁言卿大概是不甘心,亦或是后悔了。就在前日,他命人张贴告示,你可知上面写的是什么?” 叶浅紧紧抿唇,脸上带着一丝不屑,似乎在猜测他到底又要想什么坏主意来骗她。 他也没卖关子,顿了顿,继续说道,“王侍女,叶浅,不满御上赐婚,对陛下出言不逊,屡屡顶撞,以下犯上此乃一罪,胆大妄为,大闹皇宫纵火勤政殿,惊扰圣驾,毁坏皇室建筑,此为其二,不安本分,攀龙附凤魅惑主子,私逃出京,至谕旨婚约于不顾,此为其三。” “浅浅,他可是花了千金悬赏捉拿,且不说你如今目不能视,即便身无残缺,行动自如,又如何只身敌过那皇城的精悍军队?恐怕他如今正派人在谷口守着,守株待兔等着你呢,只要你一出去,便会被乱箭射成肉筛子,更别说去找祁玄渊。” 当然,最后一句话不过是吓吓她。祁言卿的军队自然还是不敢逼到幽弥谷领地来的,一来他对幽弥谷还是有所忌惮,幽弥谷附近守卫放哨的噬影杀手也并非善茬。再者,祁玄渊手下养的精兵也不是吃素的,随时随地等着机会攻击皇宫将祁玄渊给救出来。 祁言卿自顾不暇,内忧未除,又怎会招惹外敌,这无异于是自取灭亡。而前日放出的悬赏捉拿榜兴许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怒之举,也意在警告着叶浅不要再次出现在京城。显然他想抓叶浅的心是真的,但抓不到也并不会纠结,重在叶浅不要再次出现在他眼皮子底下。 “你仔细想想,如今你也只有待在幽弥谷才是最安全的,至少在这幽弥谷中我敢像你保证,他们绝对不敢擅自闯入,不敢动你一根毫毛。” “我能保护好自己,你休要再骗我!”叶浅面带恼怨,冷言冷语。显然还在为方才他反悔的事情介怀。 司离痕方平息下去怒火又有了上升的苗头,他好声相劝这么久,她竟是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 他定下心神,重重吸了一口气,再次恢复平静,“浅浅,我再怎么混蛋,也不会拿你性命开玩笑。哪怕你想报仇,行,我也正有此意,待你眼睛治好,我陪你一同出去杀了那狗皇帝!救出那” “说够了吗?”叶浅忽地抬头,无神黯淡的眼睛望着他,眼带讽意,“你无非是想拖延时间罢了,一开始说好待我身上伤好了之后便告诉我祁玄渊的情况,还虚情假意地说只要我想,你就放我离开。却没想到这一切都是你的缓兵之计,你不过想拖延时间。我倒真是好奇,我眼睛治好之后你又会想出什么招来留着我。司离痕,你就这么” 剩下的话她没能说出口,但司离痕却明白她的意思。 无非就是鄙夷他身为一个男人,为了一个女子却屡屡悔言,低三下四,丧失尊严。 可他也恨,恨自己如此不中用,即便多次被她严词拒绝,却还是心存侥幸死皮赖脸,希望她有一日能被自己的心融化,试着接受自己。 想来,他对她确实太过重视,好像离了她就活不下去似的,不就是个女人,不就是长得漂亮了些,他又不是非她不可! “行。”他连连点头,面容狰狞得可怕,挡在她耳边的双手也捏紧成拳,浑身肌肉迸发,像只狠辣阴毒的毒蛇,危险的随时要给她咬上一口,一击致命。 他咬牙切齿,嗓音无比阴冷,“你想走,走便是了。我也不会拿什么救命之恩要挟你,你也不用想着偿还,我司离痕不稀罕你的怜悯!从你踏出山谷的那一刻,我们也再无关系,你是死是活我亦不会多管闲事,要是我再对你心软,再对你纠缠不放,我就不配为男人!” 见他愤怒的放下双臂后退一步,松开对她的桎梏后,她半信半疑询问,“真的放了我?” 司离痕阴恻恻盯着她,胸口怒火翻腾而上,却始终沉默不语。 她面露喜色,没多停留,摸索着墙壁飞快往洞内跑去,头也不敢回,生怕他再次反悔。 司离痕见她这般防备警惕的模样是,心中愈发烦闷暴躁,双拳狠狠砸向石壁,巨响伴随着两边碎石落下时,他清晰的看向她脚步略微迟疑,而后又更加飞快了往前跑去 在黑暗中摸索前行好几个时辰,甬道又狭小,还要时刻提防着身后有人追过来,她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 刚才他说的话她不是不信,祁言卿那日既然动了杀心,肯定是希望能一除而后快,对她发布缉拿令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那一日没下死手,或许是忌惮司离痕背后的幽弥谷。 她也知道,如今她这种处境,待在幽弥谷内是最安全的。但她除了眼睛,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她不可能就这么一直躲下去,她的亲人还在外面,她总得出去,不过早晚的事。 她若不说狠话,又怎么能令他放自己出来,若是不撇清关系,她又怎么忍心再将司离痕乃至幽弥谷也牵扯其中,公然与皇室对抗。 她有师兄,有九音门,或许鹿真鹿严也并未被抓,那么三方势力合并,尚且能一试,将祁玄渊给营救出来。 虽然希望不大,但她却不能无动于衷,不管是为了自己对他的情意,还是为了祁玄渊因着自己的缘故而受制于祁言卿。 但对于司离痕来说,她的确很感激他,同样,她也明白,他对她的心思,是她无法去迎合与满足的。她不想欠他更多,她不想心中愧疚不忍愈积愈深,最后对他的要求无法拒绝。 等这件事结束后,她会与祁玄渊携手登门道谢,不管他要什么要求,只要她能做到,一定不会拒绝。 她也只能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量弥补他。 第一百二十三章 亲自讨回来 叶浅记性好,下上的路走过两遍,仔细回想一番还是能依稀记住,只不过速度极其缓慢,形同蜗牛漫步。 司离痕这次果然也信守承诺没有再追来,想必是真的被她那话给刺到了。男人都有极强的自尊,他更是不会例外。 甚至对于越强大的男人来说,尊严更甚,寻常人自然是不敢轻易惹之不悦,偶有对他不敬的,他完全可以杀之而后快。 可偏偏他遇上了他无可奈何,又不忍舍弃之人。 她竭力压制住自己心头的那抹愧疚与歉意,顶着寒风与与林间黑鸦鸣叫的声音前行。 暮色降临,但不管是白昼还是黑夜,在她眼中都是别无二致的。 颤颤巍巍的下了山后,明月高悬于顶,已是深夜。幸而路上遇一个夜归马夫,此刻已经闭城,马夫也无处可去,本想在马车内将就着睡一晚。却恰巧遇见叶浅一盲人,又出手阔绰,便索性同意拉着她去城郊。 马车在一座种满竹林的清幽宅院前停下,马夫见她眼盲有几分可怜,便亲自扶她下马,将她领到大门前,替她敲门。 院中人似乎并未睡,又像是时刻等着人前来似的,不过敲了三下,大门便立即从内侧被打开来。 开门的一个鹅蛋脸姑娘,脸颊消瘦,那双本来颓然的眼神,再见到来人的那一刻,突然绽放起了耀眼的光华,像两颗小灯笼,憔悴的小脸也红扑扑的。 “少,少主?!”青卜异常震惊,半张着嘴,眼眶也渐渐湿润,似乎还有一丝不可置信,她猛的扑上前紧紧抱住叶浅,失声痛哭,“少主,真的是你吗,少主,呜呜呜,这一个多月你上哪去了,你知不知道青卜都快担心死了。” “好了好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别哭了,我们进去慢慢说。”叶浅轻轻拍了拍青卜的后背,眼眶也渐渐发热湿润。 她消失的这些日子,青卜,师兄一定担心的茶饭不思,夜不能寐,说不定还劳心劳力日夜寻找她的踪迹。她懊悔不已,早知道就该早些出来与他们汇合,也不至于令关心自己的人如此担惊受怕。 “好。”青卜放开叶浅,抽抽搭搭的看向她,却突然察觉到不对劲来,她面色一僵,呼吸猛的停滞,伸手在叶浅眼前晃动两下 没反应?! “少主!呜呜呜”青卜复又将叶浅一把搂住,哭声更加凄惨悲切,伤痛欲绝,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话语都断断续续,“少主,你,你眼,睛,眼睛怎,怎么了,呜呜呜,你眼睛是不是,看,看不见啦,呜呜呜” 叶浅双手下垂,怔了怔。眼中痛意稍纵即逝,随后淡淡一笑,“没事,我习惯了。” 她都没发觉,自己的嗓音竟也带了些哽咽。 刚刚被与青卜重逢的喜悦冲击大脑,暂时忘记了自己眼盲的情况。这么被亲近的人再一提及,她只觉得心中一痛,她也在意爱护这双眼睛,只是她若是表现出脆弱了,岂不是惹得青卜更加伤心,她强忍着自己心中的酸楚。 “青卜,我会治好的,别忘了我可是医仙雪川,活死人医白骨都不在话下,不就是个眼疾嘛,修养几日就好了。”她伸手有节律的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抚,“好了,真是个鼻涕虫,明明是我受伤,反倒还要我来安抚你。要是让师兄看见你这幅不成器的模样,估计更是看不上你了。” “好,我不哭,少主我们去里面说话,外边冷。”青卜松开怀抱,该为搀扶,小心翼翼扶着叶浅进屋,却还是止不住的啜泣。 “留这马夫一晚,城门关了他也无处可去。” 青卜擦了擦眼泪,哭的稀里糊涂,竟然忘记了有外人在场。而后转身冲他感激一笑,道了声谢,叫府内小厮领着那马夫去了后院客房将就一晚。 青卜亲自服侍着叶浅洗漱一番,说着这些日子,萧柄是如何夜以继日的找寻着叶浅的下落,如何冒着砍头的危险三番两次闯入皇宫逼问当今皇上祁言卿,甚至一言不合大打出手。 “少主,皇上说你与摄政王私奔,我与萧大哥都是不信的,即便少主与摄政王情投意合,约定终生,也绝不会这么一句话不留便离开。再到前日,那狗皇帝竟然颁布悬赏缉拿令,我们更是认为少主受到了他的威胁,故而不敢回京。萧大哥一怒之下提刀闯入那狗皇帝的寝殿,却不曾想受了埋伏,右臂中了一箭。” “师兄受伤了?怎么样?严不严重?”叶浅紧张担忧之色溢于满脸,挣扎着要起身去看看。 青卜一把摁住她的光滑细腻的双肩,继续替她擦洗后背,“那点小伤对萧大哥构成不了什么伤害,抹了些药膏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我方才已经派人去通知萧大哥,相信他很快便到了。” “只不过也是那日起,青卜与萧大哥总算放下些心来,至少从那突然出现的悬赏令来看,少主想必性命是暂时无忧的,不然他也不至于加紧京城防守,要捉拿少主。” 叶浅冷哼一声,怎么初见时没发现,那样一位温润如玉,笑面春风的祁国皇帝祁言卿真实面目竟是如此龌龊,虚伪,真是令她作呕。 “依我看,他那勤政殿着火是他作恶多端遭了天谴,竟还推到少主头上,真是不要脸。”说起祁言卿,青卜立即变得忿忿不平起来,语气中满是厌恶。 叶浅淡笑不语,眼中冰冷异常。这笔账,她自会亲自向他讨回来的! “少主,你不在的这段日子京城发生不少的事。比如少主的跟屁虫杨边要说最丢脸的还属那祁檀逸祁世子,自从少主那日突然消失,他急得四处乱窜,竟带着家丁挨家挨户搜寻少主的下落,霸道扰民,引得民生哀怨,合力去衙门举报,众志成城的,硬是闹出不小的动静,官府为平众怒,无奈将他这个始作俑者关进了大牢。” “哈哈哈”说着说着,青卜忍不住大笑起来。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大哭一场 “结果少主你猜怎么了,他被他那蛮父气冲冲赶到牢狱,像提小鸡仔似的提着他的后衣领,连踢带踹关进了将军府的柴房,好像还挨了一顿毒打。那前去将军府诊治的大夫一见那伤口,吓得都不敢上手,啧啧啧,真是可怜。不过,倒也算有义之人了。” “但要说最惨的还是少主你那子虚乌有的‘相公’。” 青卜不禁打趣起来,揶揄一笑,“那祁世子几乎成了全京城的笑柄,大门不敢出二门不敢迈,听说郁火攻心还大病了一场。不过他也是活该,仗着自己身份优势不征求少主同意便强行求娶” 她躺在木桶边上,双手搭在边缘,闭眼养神,耳边传来青卜唠唠叨叨。 萧柄正合衣浅眠,收到青卜派人传来的消息时一下子从床上蹦了起来,激动的语无伦次,露出一个多月来的第一次笑意。 他迅速从马厩中抓了一匹马便朝竹苑飞奔而去。两家宅院都在郊外,离得虽不远,但这段距离却令他烦闷至极,他此时倒是后悔了搬离竹苑,这样便能在浅浅回来的第一时间见到她。 他从没这般心急如焚过,连续一个多月未曾好好休息,体力更是有些不支,脑中被激动与震惊冲击的眩晕,令他有种随时要摔下马的错觉。 赶到竹苑时,叶浅正梳洗整齐被青卜搀扶着从屏风后走出来。 萧柄也顾不得什么男女之防,直接闯入室内,立在两人面前,神色激动不已,喘息未消,视线紧紧锁着那出水芙蓉般的人儿。 本以为她被祁言卿缉拿,日夜奔波应该是瘦了的,可没想到她非但丝毫不显憔悴,反倒气色白里透红,圆润了些许,更显得貌美精致,比之以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然,这与司离痕脱不了干系,一来成日里给她大补,各种珍贵药膳喝得她想吐,再者由于眼睛问题,出门除了坐轮椅便是被他抱在怀里,少有脚挨地的时候。 知道两人有话要说,青卜识趣的退了出去将房门虚掩,前往后厨亲自给二人去做些爱吃的。 “是师兄吗?”叶浅寻着气息望过去,嘴角露出孩子般稚气的笑容,眉眼弯弯。 萧柄的笑容蓦地僵在脸上,他哑着嗓子喃喃开口,“浅浅,你,你怎么” 眼瞳模样未变,依旧好看,却又丧失了些光华,不再似以往那般夺目,叫人一眼就忘进她澄澈绝美的双眼。 他滚动喉咙,嘴中干涩,心疼难以复加,大步上前将她搂入怀中,语气满是疼惜懊悔,“浅浅,到底,到底是谁,谁将你害成这样?嗯?是不是祁言卿,是不是祁言卿那个混蛋,是不是” 叶浅怔愣一瞬,乖巧的窝在他怀中,任他轻柔抚摸自己的发丝,顿时心中的委屈伤心洪水般倾泻出来,泪珠也不受控制地一滴滴掉落,沁入他的衣袍中。 在青卜面前,虽然她比叶浅要大些,可她却爱哭,在叶浅眼里她倒像个妹妹般,需要自己哄着,故而不肯在这个将自己看做天的姐姐面前自己伤心。 但萧柄对叶浅而言是仅次于爷爷的长辈,但又殊于长辈,她有什么不开心的反倒更愿意与这位师兄说。人生经受这么一次前所未有的痛苦,她心里也异常委屈害怕,她终究只有十六岁,哪怕人前再坚强再强势,在师兄面前,她依旧是个爱撒娇求安慰的小孩子。 “浅浅,不哭,不想说师兄就不问了,回来就好,不怕了,师兄不会再让人伤害你,师兄会想尽办法让你痊愈的浅浅” 他越是说些安慰她心疼她的话,她越是觉得委屈至极,像是有人给自己撑腰一般,再也忍受不住,嘴巴一瘪,脑袋埋在他怀中哇哇大哭起来,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不管不顾的放声大哭起来,“师兄” “师兄在,都怪师兄没有看好你,让你受苦了,都是师兄的疏忽”萧柄加重手臂力量,切实的感受着她的体温,发间的馨香,眼中溢满痛楚疼惜。 叶浅放肆大哭一场,将郁结许久的委屈,怨恨,不甘,害怕尽数倾泻出来。 窗外月朗星稀,月光如白色绸缎铺满一片暗黑之地。 室内烛火摇曳,情绪平静下来的两人屈膝长谈, “师兄,祁玄渊怎么样了,你可有探查到他的消息?” 萧柄摇摇头,“我将属下分布出去找寻你的下落,哪里还管的了他?只不过,我数次夜探皇宫倒是发现一个十分奇怪的地方。” 他坐直身子,神色凝重起来,“这祁言卿并未立后,按理说,坤宁宫应为空殿,实则不然,我每每去探,发现里面确实是住了人的模样,不仅烛火彻夜燃亮,还有宫女进进出出送上膳食,虽大多数情况都是原封未动又被端了出来。但里面显然有猫腻,派严兵把守,围得水泄不通,祁言卿又日日去探望。我本猜测里面是你,想着他兴许是对你图谋不轨,将你困于殿内。” 顿了顿,继续说道,“故而我三番两次闯入宫去想一探虚实,但却引来宫内大量守卫,坤宁殿愈发严防死守。我无可奈何,就差召集手下回拢,打算强闯。但就在此时,他颁布了缉拿令,我才确定你并不在他手上。” 叶浅垂睫,脸上一片了然,淡淡开口,“困于坤宁殿之人便是祁玄渊。” “祁玄渊?”萧柄大为震惊,眼中迷惑,“祁言卿已登上皇位贵为九五之尊,不说此时对身为摄政王的祁玄渊痛下杀手为时已晚,多此一举,就单凭祁玄渊屯兵多时,位高权重,他若是真有逼宫的心思,那祁言卿一个只会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弱皇帝能耐他何,还不是任人宰割。” 也正因为知晓祁玄渊的实力,萧柄才更加不信被困坤宁宫的是他。那怕此为实情,也诧异与祁玄渊为何不予反抗,甘心被祁言卿困于方寸之地,就连王府众人乃至手下军队都毫无动静。 叶浅知道他想的是什么,只不过这宫廷秘史她不好过多宣扬。 她目光愈发黯淡,声音似乎又飘向远处,显得有些虚无,“师兄,祁玄渊不予抵抗,恐与我有关” 第一百二十五章 就是这样保护自己的? 次日,叶浅乔装打扮一番,坐上马车与萧柄青卜二人共同混进了城内,马车直朝王府而去。 萧柄正发布命令收回各地手下,而叶浅也已传信九音阁前来支援,现在当务之急便是找到鹿氏兄弟领着手下精兵,三方势力融和,带各方人员到齐,再一同攻进皇宫,将人解救出来。 叶浅眼睛不便,故留在马车内等着消息,萧柄与青卜二人绕道从西南角门偷偷潜入王府。 整座王府异常安静,一路走来竟不见一个守卫侍女的踪迹,倒像是有人特意清空了等着他们的到来。 萧柄蓦地停下来脚步,他来的次数最多的地方除了皇宫便是王府,毕竟叶浅是在王府内消失不见。可回回来看之时,王府内就如同祁玄渊在时那般,府内井然有序,正常生活,倒并不像失了主心骨的模样。不过他一心搜寻这府内可能有的暗道,找到叶浅的下落,至于其他的,即便有些不符常理,他并不曾多加理会。 不过,今日这般安静倒显得有些不对劲了,异样得令人心慌。 两人警惕的对视一眼,随即迅速转身欲跑,却已经来不及。 暗处隐匿多时的一群的卫兵迅速冲了出来,将二人团团围住,来势汹汹。 卫兵个个身着黑色盔甲,手握长矛与盾牌,一副上阵杀敌的模样,装备齐全,严阵以待。里三层外三层的,另有不远处的弓箭手。 “萧大哥,我们中计了。”青卜按着腰间缠绕的软剑,警惕扫视四周。两人背靠背而立,位处中央劣势地带,根本避无可避。 萧柄心中闪过一丝懊恼,早知道就该竭力将浅浅留在竹苑。这明显是祁言卿设的一场守株待兔的计谋。 看来昨夜浅浅回来的消息还是传了出去,简直防不胜防。 巷口处,斜躺在马车内的叶浅正闭目养神,见二人许久都未出来,便有些着急了。不管是见没见着人,这个时间两人也总该出来了,可现在却还没有一点动静。 她心中焦躁起来,害怕祁言卿那个阴险狡诈的男子会不会又使什么阴谋,将二人给扣押住了。 想到萧柄与青卜可能遇到了什么危险,她终于沉不住气了,欲下车去一探究竟车,却在手刚放上车帘的那一刻听见一支破空而来的箭矢朝她射来。她双眸微眯,眼底泛过冷意,敏捷的侧身躲避,利箭擦过她的耳旁没入车厢后板。 试探般的一支箭过后,随之而来的是越来越多的利箭朝她射来,空中传来凌厉的杀气。叶浅一手撑着侧边车板,将身子往旁侧考去,一边,将扯下来的车帘卷成长条当做长剑用以抵挡击落那些箭矢。 双拳难敌四手,何况在不能视物的情况下,仅靠听声辩位,渐渐变得有些吃力。 叶浅额头冒出细密的冷汗,咬牙切齿,神色愤恨,“祁言卿,今日你如此赶尽杀绝,来日我叫生不如死!” 随着横飞直撞的利箭将车壁射成筛子,再也不能躲藏。她摸索着掀开宽大坐垫下的木板,将木板挡在身前,利落的滚下马车。 弓箭手似是不死不罢休,见她滚落下来,也只停顿了一瞬,继而更加密集的箭矢呼啸而来。 叶浅趁着滚下马车,弓箭手停止的那一瞬,疾步冲进巷内,靠墙躲在拐弯处稍作休息。 不过四五个呼吸的时间,那群弓箭手纷纷跳下围墙,脚步谨慎的冲进小巷来。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叶浅捏紧拳头,准备冲出去,与他们殊死搏斗。 耳边的脚步声却骤然消失不见,侍卫接二连三地倒地,耳边传来头盔兵器砸落在地面的镪镪声。 叶浅心中讶异至极,她茫然的站在巷子中间,虽看不见面前发生了什么,但是却猜到了是有另外一队人加入了打斗,并且实力在这些皇家军之上。 一个胸口中了一剑黑甲红袍男子,手撑地艰难的靠坐在墙边,视线蓦地射向站在前方的叶浅,眼中闪过狠厉与杀意,再抬手时,用尽残余的力气,搭拉弓箭拉个满弓,在牛筋弦被拉到极致的时候骤然松手,看着寒光凛凛的羽箭直直飞向叶浅时,男子松了一口气,浑身都力气也仿佛被抽了干净,弓箭掉落在地。 混乱的打斗中箭矢破空声,长矛利剑乒乒乓乓声,头盔砸地声以及呐喊声太过繁杂。叶浅竟未及时分辨出那支直直朝自己而来的箭矢,身子仅来得及微微一侧。 锋利的箭矢并未如同预想那般没入她的体内,她反而落入了一个温暖宽大的怀抱中。 这个气息她很熟悉,却不是她所期待的 她能清晰的感受到男子剧烈的心跳,以及微微颤抖的身子,急促喘息声自头顶传来,后背与腰部被他死死的箍着,用了极大的力气。 叶浅听到了箭矢刺破他的血肉之声,心中一惊,瞪大眼睛慌乱推开他要去检查他的伤势。 司离痕顺势放开了她,将她拉在自己身后。这才低头看了看穿透自己右侧肩胛骨的利箭,他面色阴郁狠厉,缓缓将手放上箭柄,咬牙用力拔出,鲜血喷涌而出溅在他低垂的俊脸上,浑身上下散发着嗜血的气息,像自地狱而来的恶魔。 司离痕紧捏着鲜血淋漓的箭矢,猛的朝那跌坐在地惊慌失措的男子掷了过去。那利箭比搭在弦上射出去还要快上几分,蓄力猛烈。那黑甲红袍男子挣扎欲爬起来逃离,却只听咔嚓一声,他倏然双目欲裂,头顶鲜血喷溅,那利箭竟直直穿透他的头颅,箭端竟仍势力不减,随之没入墙面,将男人钉在了石墙之上。 男子并没有多余的抽搐,如同破布娃娃,四肢下垂,在半空中摇摇晃晃,腥红鲜血汩汩流向地面。 噬影杀手们也将最后一个皇家军斩杀,打斗声逐渐消失,巷内恢复宁静,死一般的沉寂 司离痕转身看向她,丝毫不顾自己肩处的血流不止,仿佛不知疼痛。他眼中的害怕惊慌未定,脸上又带了一丝恼怒与无奈,紧紧盯着她,嘶哑着嗓子道,“你就是这样保护自己的?” 第一百二十六章 还不清 叶浅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心绪混乱起来,耳边回荡着他那句略带责备的话语。 直到面前男子轰然倒下,晏息惊叫着冲向倒地的司离痕,叶浅才仿佛如梦初醒。 她只知道,自己还不清了 经过巷口搏斗后,幽弥谷众人踪迹已被发现,索性舍远求近,能容纳千人的地方也就王府最为适宜。 马车上司离痕迷迷糊糊地醒来过一次,紧紧攥住叶浅的手不肯,即便在昏迷中力道依旧蛮横得令人无法抗拒。 就连处理伤口时,他的红眸也是盯着她,一眨不眨,只有偶尔痛时的微微皱眉,与手上力道的加重。 他赤裸着精瘦的上身,脸色苍白,靠坐在床上,松开对叶浅的桎梏,自嘲一笑,“是不是越发看不起我了?” 他只当那日说的是气话,言不由衷。可她肯定不这么认为,他甚至怕她知道了自己如此在乎她后,会更加肆无忌惮的伤害他。 当看到她义无反顾,毫不留恋地逃离地道时,他气得五脏六腑都要炸裂开来,既想上前再次将她抓回来,又想维持着自己的最后一丝自尊。 他生平第一次害怕。 乃至接下来的每一次害怕都是与她有关。 他害怕她那娇艳红润的唇瓣间会吐出些锋利的伤他的言语,刺得他心千疮百孔,痛的难以自抑。 他连夜带人马追过来的时候在脑海中想了千百种情况,但每个结果都差不多。她一定又会严词拒绝他,说什么报答不起,叫他不要再自作多情。 在疾驰的马背上时,他越想越烦闷,甚至生出些旖旎心思。比如见面时她若是再说出些他不爱听的话,他便去堵她的嘴,拿他那冰凉的薄唇去贴合她那柔软甜馨的唇瓣。他甚至还想象着她被他吻住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会娇羞还是羞恼,亦或是暴怒将他打一顿,不过不管是那种,只要从她脸上浮现出来的表情,他都觉得好看至极。 可是现实情况却不是那样,她只是坐在床沿上,低头不语,纤长浓密的眼睫在眼睑处留下一片阴影,令人猜不透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怎么?又在想些什么报恩的措辞?莫非还想再来一次以命抵命?”他嗤笑一声,心口有些发堵,“放心,救你是我自愿的,这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无关,你不必有愧疚,更不必放在心上。” 他还没有卑鄙到拿救命之恩要挟她,他也从没想过。 见她有危险时,他脑子只有一片空白,身体甚至比脑子还快就挡了上去。现在想来,那一箭完全可以避开,只不过当时身不由己了 “你出去,我睡一觉。”见她迟迟不说话,司离痕也不为难她,找了个理由放她出去。 “那你好好休息。”叶浅终于动了动,缓缓站起身来往外走去。 司离痕冷冷盯着她的背影,心口又冒出一簇火来,走的这么干脆,自己还真是救了一头白眼狼。 她这么冰雪聪明难道就听不出他说的是反话,她就没有一点感激之心,也不陪他说说话,也不安慰他一下? 他怒火腾腾冒上来,沉脸一脚踢翻床边的木椅,愤愤躺了下来,却不经意牵扯了伤口,疼得他深深嘶了一声。 才躺下不久,门又是吱呀一声,徐徐走进来一人,脚步轻盈,步履稳重端庄,裙距丝毫不乱。 司离痕面露喜色正欲起身,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又故作镇定,声音有些别扭,“又进来做什么?” 来人脚步一顿,而后又加快速度走到床边,扶起倒在地上的木椅,看向床上男子,柔声道,“谷主。” 司离痕明显一怔,疑惑的转头看向立在床边的女子,目光乍冷,“怎么是你?” 顾娉忽地瞥见他那渗血的绷带,心疼不已,紧抿着红唇,双手用力绞着手帕,眼眶渐渐湿润,泪珠泫然欲滴,柔声关切,“谷主,您的伤势” 司离痕不悦的皱了皱眉,低低呵斥,“别哭!” 他将她从幽弥谷带出来可不是看她来哭的,甚至这双眼睛给哭坏了他会心疼。在他眼里这双眼珠已属叶浅的所有物,只不过在她眼眶中暂养着。 昨夜虽然气结,但也还记得顾娉这双眼睛。他想着,哪怕叶浅不愿再跟他回幽弥谷,他也要将这眼珠给她换上。这是他想为做的最后一件事,至于以后她何去何从,他也没有资格再管,也不会再管。 “是”顾娉拿着兰花绣帕擦了擦眼角,轻咬唇瓣,“谷主可用重新包扎一番?” 自从那日在小木屋中被他嘱咐的那一句‘好生看着她’之后。幽弥谷众人都待她特别尊敬,几乎是有求必应,吃喝用度都不比顾府差。她甚至想着,一辈子生活在幽弥谷也是不错的,她一定会好好服侍司离痕,与他相夫教子,共度此生。 昨夜睡梦中睁眼,撞入一双幽异绝美的血色瞳眸之后,她的心便彻底丢了。他当时就坐在她床边,在她睁眼的那一刻,目光瞬间变得柔和似水,令人恨不得醉腻在其中,无法自拔。 那一刻,她心怦怦直跳,双颊绯红,脑袋也有些眩晕,只听见他那削薄的嘴唇轻轻吐出几个不太清晰的字。 而后她便迷迷糊糊地跟着他带领的一队人马连夜出了谷。 她还在心里幻想着,会不会是司离痕带人去顾府向她父亲提亲去了。她羞怯不已,又担心父亲会不同意。但即便得不到父亲的允许,她也会义无反顾嫁给他。 情意绵绵的思绪乱飞,却蓦地被一道冷冽低沉男声打断。 “不用,你出去。”司离痕看着那双极其相似的眼睛,顿了顿,声音柔和了些,“别哭。” “是。”顾娉犹豫片刻,深深看了他几眼,这才莲步轻移出了门去。哪怕他受伤了,仍安慰着她不要伤心,她心里顿时变得甜滋滋的,就像被泡进了蜜罐当中。 司离痕揉着太阳穴,闭眼养神,心中思量着一种叶浅能接受换眼的方法。 或许,悄悄将这个女人杀了,反正人已经死了,眼睛不用也是浪费,说不定叶浅便会接受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答应他一个条件 但他又怕即便人死了,叶浅依旧倔强无比不肯接受换眼。 并且还要说些冠冕堂皇的话,什么不肯换死人的眼,不肯扰死人的清净,不以别人的痛苦换取自己的快乐。鬼知道,她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在他眼里看来是多么蠢。 十有八九,她还会骂他残忍无情,滥杀无辜,嗜血暴戾,狠狠对他唾弃一番。 虽然他的确是这类人,但从叶浅嘴里说出来,他就是接受不了。气得想杀人却又不舍得伤害始作俑者。 他烦闷无比,为了个杀与不杀的小事,他竟变得如此墨迹纠结了! 罢了,暂且先探探叶浅的口风,再留那个女人几日。 叶浅也是心乱如麻,不仅祁玄渊没救出来,连带着萧柄与青卜也被抓住,赔了夫人又折兵不外于此。 鹿氏兄弟也没有下落,依照今天的情形来看,怕是祁言卿很快就要有所动作。目前,除了萧柄留下的几十个人,能依赖的也只有司离痕,毫无选择。 叶浅亲自端着黑浓浓的药汤,由晏息引领着又进了司离痕的房间。 司离痕刚入睡,却又被人吵了醒来,正欲发火。冷冷的视线扫向门口时,怒火顿时像被洒了一层冰水,瞬间熄灭下去。 他一瞬不瞬的盯着叶浅慢步走到自己床边,而后又瞥见她手里那碗热腾腾地汤药,有些不悦,忙直起身子一把接了过来,咕噜两下咽了下去,冷言冷语道,“眼瞎看不清还敢端汤药,就不怕烫死你!” 话是对着叶浅说,冷冽的目光却是射向一旁的晏息,满是警告。 晏息咽了咽口水,正欲开口解释,却见司离痕露出不耐的表情,“还不走?!” 叶浅眼睫一颤,动了动,司离痕当即反应过来,一把倾身去拽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坐在床边,语气颇为无奈,“又没叫你。” 晏息拿着那碗天青色空瓷碗退出门去。心里忍不住腹诽,谷主真是别扭的不行,明明见叶姑娘进屋,嘴角都快翘到天上去了,可偏偏欺负人家看不见,又说话故作冷漠,动作也故作粗鲁。 “我有话跟你说。”室内安静下来,叶浅蓦地开口,嗓音清冷悦耳。 “你说。”司离痕眉梢微挑,好以整暇的看着她。他知道她想说什么,无非是救她师兄与祁玄渊。即便她不说,他也会这么做,毕竟现在算是与祁言卿彻底撕破脸皮,一场对决在所难免。 不过,他还是想看她求求自己的模样,只要她肯与自己好好说话,他又怎么舍得拒绝。 “你也知道,上午的事过后,祁言卿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他一定在集拢城内军队严阵以待,最晚明早他一定会有所动作。而现在鹿氏兄弟下落不明,我师兄手下众人被派去寻我,至今未归,就连我传给九音门的信件在明早之前也不可能传达。” “所以,所以如今只有,只有你手下带来的那些人能暂时抵挡。我问过晏息了,你带来的噬影杀手共有两千五百人,若是对上京城那万兵,并非毫无胜算。但我没想幽弥谷介入其中,也没想让他们去替我救人,只希望能靠你的力量暂时遏制祁言卿的动手,形成制衡,待我的人来了之后,你便可以” “便可以走了?”司离痕本来听的十分愉悦,她难得有耐心与自己讲过这么多话,哪怕都是废话。 可谁曾想她又是来气他的,只不过尽力想与他撇开关系,能少欠人情便少欠些。 她真是够天真,他若是真的计较,她又还得清吗! “是,你们不需要动手,只要不彻底交恶,幽弥谷依旧可以安然无恙。甚至可以全身而退,依旧安安稳稳过着一方霸主的日子。” 若不是幽弥谷插手其中,恐怕祁言卿得到消息半个时辰就该派人往王府抓人来了,哪里还用筹谋这么久,显然多多少少对幽弥谷还是有所忌惮。 司离痕气结,合着他领这么多人来京城是闹着玩的?就只是来溜达一圈看一场京都繁华? 他真想将她脑子撬开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有时冰雪聪明,有时却又蠢笨如斯。 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 明明只要她一句话,哪怕最直接最简单的一句话,只要是她说的,不用一句铺垫,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可她却不肯说 他心里又酸涩又恼怒,再听她说下去,他怕控制不住撕了她。 见他久久不回答,还以为他不愿暂时庇护于她,不过,也在情理之中,他也不可能无止境的帮她,“你不愿意也” 司离痕深吸口气才缓过隐怒的情绪,沉声道,“你以为今早那一战祁言卿不会心有芥蒂?左右幽弥谷与朝廷已经对上,避无可避。我也并未全然为了你,此番带人来京本就打算大战一场,与你无关。” “我也可以顺道帮你将那萧柄与你那好姐妹给救出来,不过,我有一个条件。”他顿了顿,看向她无光的眼睛,蓦地心下一痛。 他原本以为自己是爱她的那双绝美清丽的双眸,可如今她失去了那令他万分着迷的双眼,为何他还是对她有着强烈的执念? 两人第一次和和气气聊了许久正午时分,司离痕叫着晏息进屋,叶浅从锦包中摸出一块令牌递给他,令他想办法出城一趟,去郊外给一人传话。 经过王府附近巷口的那场激烈打斗,幽弥谷最终还是被牵扯进了‘谋反’的行列当中。 前后不过一刻钟的时间,消息便传到了宫内。 祁言卿端坐在龙椅之上,龙颜大怒,猛的一拍扶手,“看来幽弥谷是下定决心打算与朝廷为敌了!” 本想将叶浅给抓住,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个司离痕,打乱他的计划,简直令他气得牙痒痒! 王府内埋伏的侍卫倒是抓了两个无足轻重的人。又或许,两人另有用处,一个是她的师兄,一个是她的好姐妹,叶浅定不会弃他们二人于不顾。司离痕如此在乎那叶浅,相必也会帮她救下那二人。 第一百二十八章 得知真相 那么从这二人身上下手,或许能不费一兵一卒便能拿下司离痕,端了幽弥谷。 地上匍匐的传信之人吓得浑身发抖,大气不敢出。 “传令下去,封闭城门!” 如今去各地调兵显然已经来不及,幸而从探子汇报的情况来看,幽弥谷前来的噬影不过区区两千人。 即便叶浅不顾那二人的死活,他也能来一场‘关门打狗’。京城的一万多精兵对抗那两千杀手,胜算并不算小,最差不过两败俱伤。只要拖延着时间等待外调军回京,司离痕必死无疑。届时,他便要将称霸江湖多年的幽弥谷连根拔起,彻底铲除这个心头大患! 慈宁宫。 殿内宫女太监都已屏退。 太皇太后没精打采地躺靠在铺垫鹿皮的黄花梨木塌上,满面愁容。 西嬷嬷坐着一旁替她揉捏大腿,她手下力道拿捏得刚刚好,动作娴熟。 “小西啊,哀家还是觉得不对劲。”太皇太后皱眉仔细回忆了当天的情景,“在哀家昏迷之前的确是听带了阿渊的声音,似乎,似乎还喊了一声皇祖母。” “娘娘,王爷怎么会在宫中,还是在坤宁宫。”西嬷嬷笑着打趣,“娘娘怕是又糊涂了。” 太皇太后横她一眼,惩戒性地用力拍了拍她放在自己腿间的双手,“你可是越发没规矩了。” 不过说起来,太皇太后自己也的确不大相信。且不说祁言卿没有缘由扣押祁玄渊,就单从以往两人的相处来看,小卿那孩子对他那王弟可是宠爱有加,无比纵容啊。若是阿渊捉拿了小卿这倒还有那么一丝可信度,毕竟阿渊这孩子这么些年都在与他皇兄堵着一口气脾气又暴躁,以下犯上的事还真做的出来。 “小卿越是不让人靠近坤宁殿,越是不让哀家去看,哀家便越觉得他做贼心虚。”这么多年了,对他的性格脾性也有了些了解,依她来看,这件事绝不简单。 “娘娘,皇上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他以往可听您的话了,不过一次顶撞罢了,娘娘就随皇上去。” “是,要说孙儿中最听话,莫过于小卿这孩子了,乖巧懂事,儒雅翩翩,在大事上从来不需要哀家操心。但如今坤宁宫一事闹得正激烈,他连续罢朝个把月,你叫哀家如何能不心急啊。” 两个五旬老人絮絮叨叨地聊着天,殿门一个身着鹅黄色宫装的小宫女弓着身子低头走了进来,姿态不端,显得有些鬼鬼祟祟。 西嬷嬷脸上的笑意顿收,沉脸,摆出上位者的威严与肃穆,冷声呵斥道,“大胆!不是说了没有传唤不准入殿么?” 那猫着腰前行的小宫女并未停下脚步,甚至由于低着头,两人都看不清她的脸。 “你到底是谁!?”西嬷嬷敏锐的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皱起眉来,“再不说话,本嬷嬷便叫人进来抓了你去赏板子了!” 话语刚落,那小宫女已经站在了离两人五步之内地方,缓缓抬起头来,直视沉香木榻上的那老人。 两位老太震惊的看着那张陌生的脸蛋,对视一眼,正欲出声叫人,却在那女子摸出令牌的瞬间,将话语生生卡在了喉咙内。 那令牌她们认得,是祁言卿贴身佩戴的,只不过几个月前突然不再见他佩戴。问他缘由,他只说是不小心丢了。 寸心双手捧着令牌,直直跪了下去,神色恭敬的行了个礼并说明了来由,并呈上一封叶浅托晏息给她送来的一封信。 西嬷嬷面带狐疑,警惕上前,接过信封,展开来递给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一行行阅读,眼底的平静逐渐被惊涛骇浪所代替,嘴唇发抖,满脸不可置信,手中信纸从指尖滑落,飘落在塌上 天色渐暗,天边殷红绚丽,整座皇宫笼罩在一片金黄之下,凉风习习,吹得梧桐树叶沙沙作响。 一群宫女端着珍馐玉食整齐有素的进入烛火通透的坤宁殿。 这批宫女是专门选入宫中只服侍坤宁宫这位,除了每日三餐,换洗衣物打扫殿庭,其余时间她们都被关在侧殿,就算有出殿的机会,也会有侍卫跟随,不能与他人说上一句话,被抓的下场只有死。 殿内传来沉重的铁链拖动声,她们都已习以为常,不看不问不议论。众人将端来的膳食以此摆放整齐后便恭敬退出殿外,前后不过半刻钟的时间。 祁玄渊面无表情的走到桌前,动作已经有些麻木,仅靠有一日能出去,能见到叶浅的念头支撑着。 桌上的山珍海味在他看来也不过是能饱腹的东西罢了,在他看来并无差别。 只不过今日倒是有一道奇怪的菜品,祁玄渊微微皱眉,抬手去夹。 门口光线暗了暗,紧接着传来一道温润如清风般的嗓音,隐隐带着笑意,“看来阿渊今日心情不错啊。” 平日里每到用膳时分,他都得来劝一劝这位王弟,今日倒好,他居然主动吃东西了。 他心里不禁一喜,这是不是说明,潜移默化中,阿渊已经在慢慢接受这里的一切。甚至用不了多久,也能接受他这个皇兄。想来那一天应该不会太远了。 祁玄渊沉下脸,一见他那张脸就没有了食欲,顿时放下筷子要往里走去。 他这模样倒是恢复了些许以前在王府那般对他冷眼相对,不理不睬的模样。 即便沦为阶下囚,依旧不失他的傲骨与冷漠,这才是他熟悉的阿渊。 “阿渊,你总要适应的,你恐怕也不想就这么被朕关在这一辈子,什么时候你想通了,朕自然会放你出去,哪怕受天下人耻笑朕也会给你个名分。” 噼里啪啦的摔东西声音自里屋传来,彰显着里面的男子的怒火。 祁言卿微微一笑,见好就收,开始服软,“好了好了,朕也不多说,阿渊自己好好想想,不要闹脾气。” 他声音柔和宠溺的就像在哄小孩子,可这在祁玄渊听来却觉得格外虚伪与恶心。 祁言卿随意扫视了一眼饭桌,“阿渊记得吃饭,皇兄晚些再过来看你。” 第一百二十九章 牢狱之灾 昏暗的地牢中,处处弥漫着酸恶腐臭的气味,熏得人难以呼吸。 脏乱的牢房中安静的像一滩死水,偶尔传来铁链碰撞声。 每一间小小的牢房中都挤了十多个衣衫褴褛如行尸走肉般的囚犯。许是太久没见过阳光,个个仿佛失去生气般的,各自窝在自己的方寸之地,互不干扰。 牢房最外边的大门被打开,紧接着是几道嘈杂的脚步声。 安静牢房中开始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些好奇心强的还探出头来看看情况。 只见两狱卒一前一后领着两新囚犯走了进来。那被抓进来的一男一女倒是身着不凡,发丝衣襟丝毫不乱,并没有抵抗过的痕迹。 若不是两人手上的镣铐与脚上拖着的铁链,他们还以为是那个贵人进来探望亲属的。 不过,光是看着装与气度,就能知道他们俩不是普通人,说不定是富贵人家的少爷千金犯了些小错,只是走个过场来这牢中反省反省,待明日定会有家中长辈将他们赎出去。 这就是有钱能使鬼推磨。不像他们这些身份低贱,穷困潦倒的人,注定一辈子就要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中了残此生。 果然,狱卒单独给他们二人安排了一个牢房,还关押在一起。这在十几个人一间牢房的地牢中显然是种优待。 其他囚犯不由得起哄,“哟,这位公子还这是好福气,连蹲牢房都有美人作陪,哈哈哈。” “还别说,那小美人长得还真标致,要是与这样一个美人共同关在一个牢房,叫我在这带一辈子我也愿意啊,传宗接代都有了着落。” “你倒是敢想,也不问问那公子愿不愿意借那美人给你一用啊,哈哈哈!” 各种污言秽语入耳,青卜怒气冲冲站起身来,狠狠瞪向那群猥琐男人。 萧柄靠坐在茅草铺就的散发着霉味的地板上,开口嗓音略显干涩,“回来。” “嘿,你们瞧见没,那小美人生气的模样可真带劲,又圆又亮的大眼睛就这么一瞪,差点将我魂勾了去。” “哈哈哈!不说是你,我可不也酥了半边身子,真想将那美人给抓过来,亲昵一番” 萧柄倏然睁眼,眼中闪过冷冽与杀意,几个抬手间,数块小石子朝木制栅栏外飞射而去。 “啊啊啊!”对面牢房中顿时哀嚎四起,靠边上的几个,额角还流下点点血渍。 守在门外的四个狱卒手握粗棍立即赶了进来,个个凶神恶煞,大声怒骂,“这些个癞皮子,整日里吵吵嚷嚷不得安生!再闹信不信老子打死你们!” 一长得贼眉鼠眼的囚犯不满的辩驳,“大人,这回可不是我们闹事,是他!是他先动的手!”说着,那囚犯伸出黝黑干瘪的食指指向对面牢房。 那四个狱卒对视一眼,走近对面,厉声询问,“是不是你们先起的事!” 青卜满脸愤愤,偏过头去,不予理会。 一胖胖的狱卒顿时火冒三丈,“你个臭娘们,敢轻视我们,还以为自己是千金小姐,都沦为阶下囚还摆架子,看老子不好好收拾收拾你!” 那胖狱卒摸着钥匙就要来开门,余光却瞥见那里侧长得高大挺拔的男子猛的站起身来,浑身阴沉戾气的朝他们走来,眼神更是如千年寒冰般泛着冷意。不禁吓得他打了个哆嗦,开锁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男子满含警告的眼神依次扫过四名狱卒,四人似乎都是被他震慑,四肢变得僵硬起来,有些不知所措。 他停在青卜身旁,看着她那气鼓鼓又无可奈何的模样顿时觉得好笑,侧头低声询问,“想出气么?” “想。”青卜立即激动的转头看向身旁男子,大大的眼睛亮晶晶满是期待。 萧柄淡淡一笑,抬手去取她头上是发簪,仅留下一根束发。青卜身为聚宝阁掌柜,贴身之物自然也是用的最好的,皆是上好的玉石翡翠宝珠,自然价值不凡。 青卜虽疑惑,却也任由着他的奇怪动作,正欲询问,却只见他将取下来的一件件都丢向了对面牢房。 那闪闪发光的首饰玉钗落在干茅草地上并无损伤,那些囚犯先是一愣,而后又如同老鼠般围做一团开始哄抢起来。大打出手,骂骂桑桑,个个都像要提刀拼命的亡命之徒。 那四个狱卒也是一惊,随即眼冒精光,露出贪婪,拔腿冲向对面牢房将门打开。 “让开,让开,你们这些低贱狗腿子,拿了这么珠宝也要看有没有命花!”四个狱卒握着手中的棍棒下了狠手一下下敲在乱成一团的囚犯头上,砸的嘭嘭响,倒是有些像和尚敲木鱼般。 青卜见到他们的糗态,不由心情转晴,笑开了花,转头夸赞身旁面无表情的男子,“萧大哥,果然还是你厉害!” 那些囚犯也怒了,从不被这个狗仗人势的狱卒当人看,要打要骂全凭心情,还常常往死里揍。 逆反心态骤然被点燃,一个类似头儿的中年男人大喝一声,“兄弟们,索性跟他们拼了,不还手不死也得残了!” 此言一出更是激发了其他囚犯的热血与愤怒,个个开始反击,四个狱卒被十几个彻底被惹怒的囚犯围攻,慢慢处于下风,被那些疯子般的囚犯当球般踢来踢去,好不狼狈。 附近隔壁牢房的囚犯也纷纷探出头来看热闹,甚至大声吆喝助力,喊的是热血澎湃,恨不得也上前去踢两脚揍两拳。 青卜手握着栅栏,笑的直不起腰,就像在看一群泼猴杂耍,眼角都笑出晶亮的泪珠来。 萧柄似是觉得无聊,又转身往后走去,躺在原处闭目养神。 打斗声过于激烈,很快大门外又冲进来一批带刀侍卫,“停下!都停下来!” 随着刷刷刷的拔剑声,乱做一团的牢房瞬间安静了下来,个个如同鹌鹑般举起了双手,窝回自己的固定角落。 那四个原本嚣张跋扈的狱卒被打得鼻青脸肿,仍躺在地上打滚嗷嗷叫,干枯的茅草上沾了些许红色的血渍,还躺着几颗被扯断的大珠子 第一百三十章 强行换眼 当叶浅被华闵扶着躺在榻上的时候,她才知道,司离痕要自己答应他的条件到底是什么。 她不禁觉得自己有些小人之心了,原以为他会以此要求她一辈子留在幽弥谷陪他,却没想到他只不过是想让她同意换眼罢了。 即便她那日出谷前对他恶言相对,他依旧记着要医好她眼睛的事,还将足不出户的华闵带出了谷来。 哪怕答应帮她救人,他也只是以换眼为条件。她觉得自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他司离痕这么做到底为了什么,他并没有得到丝毫好处。 她睫毛不住的颤抖,心里五味陈杂,他越是如此豁达,她反而越愧疚。 若是他以救命之恩相逼,她或许还能鄙夷唾弃他一番,可他丝毫不求回报,一心只为她好,却令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叶丫头,被担心,睡一觉很快就好了。”华闵安抚的摸了摸她的头,拿着一个帕子轻轻捂在了她的鼻子上。 叶浅意识变得模糊,四肢变得无力,浑身也轻飘飘的,直到脑中一片黑暗,她彻底昏睡过去 梦中,她似乎见到了那个被她夺去眼睛的女子,她眼眶空空的,血淋淋的,面容狰狞又痛苦,摸索着要朝她走来,那架势似乎要将她撕成碎片。 她想躲,可四肢似乎僵硬了般,根本不能挪动分毫。那披头散发,可怖的血肉模糊的双眸汩汩流着鲜血。她见那女子越走越近,心中惊恐万分,开始尖叫起来。似乎是被她那害怕惊恐的尖叫所感应,那女子停下了脚步,蹲在地上双手捂脸,也凄厉尖锐的大哭起来,声音异常悲切痛苦,听得人毛骨悚然又心生怜悯,红色的血泪从指缝间流出。 那女子凄惨悲怆的痛苦哀嚎无比清晰的传入她的耳中,刺激着她浑身每一个细胞,她想醒过来,她想及时挽救这一切,不想梦中的幻境最终变为现实。 她呼吸急促起来,内心挣扎着要醒来,要挣脱麻药醒过来。可迷糊中感觉肩膀上有一道力度传来,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按住了自己的肩膀,她顿时动弹不得。忽然又有粗砺的毛毛虫之类的东西在她腮边刮了刮,动作轻柔,替她拭去了眼角滚落出来的冰凉水珠。 司离痕面色不悦侧头往令一张榻上望去,低声冷冷道,“让她闭嘴!” 顾娉悲痛欲绝的挣扎着,本得知司离痕今夜要见她,她还特意洗漱打扮一番,光是发髻就挽了一个时辰。可当她被带到这个房间,被强行压在榻上,见司离痕神情万般怜惜的握着另外一张榻上的女子,她什么都明白了。 她见过那个女子,下午时在司离痕房门前远远的见过一面。看得出来,那女子是个盲人。她虽然也奇怪甚至有些吃味为何那女子会从司离痕房中出来,但她很快便释怀了。只要能和司离痕在一块,就算二女侍一夫也未尝不可。何况那女子是个盲人,行动不便,除了那张格外漂亮的脸蛋,对她来说根本再无其他威胁。 她有信心,她学过御夫之术,她相信自己会得到司离痕的独宠,只要,只要给她这个机会。 但在她进屋时见到两人的伉俪情深的那一刻时,她终是忍不住了。她多年习得的端庄娴熟温柔顷刻间土崩瓦解,被翻滚而上的愤怒所代替。她竭力挣脱开抓着她的两名男子,欲上前大声质问。她不甘心,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被从江南抓来远离家乡,孤苦伶仃,那盲女子可怜,她就不可怜?她以为遇到可以托付终身的人,她也愿意为他留下来。但却不曾想,他一开始就只是想要她的眼睛罢了,给床上那个容貌绝丽的女人。 原来,原来第一日他那么温柔又隐含激动的盯着她看,原来那夜醒来,他看她的目光时的那般柔情得醉人,都不是为了她这个人! 她何其可悲,本以为从地狱到达了天堂,却没想到最终却是陷入永生的黑暗地狱! 可凭什么,凭什么要将自己的眼睛给那个女人。她怨恨,委屈,气愤,她甚至想去抠烂自己的眼珠,总之,她绝不愿意给那个女人! 她发疯似的尖叫,挣扎,不屈服,神智几乎错乱,泪涕满面,发丝凌乱,衣衫不整。 两名按住顾娉的男子得令,一掌劈在了她的后颈,使她陷入昏迷,凄惨的尖叫声戛然而止。 以此同时,叶浅微乱的呼吸也渐渐平缓下来,素白的小脸也陷入祥宁 她自知对与那名女子,可如今师兄与青卜被抓,她若还是一副瞎子的模样,根本救不了他们。 她,必须得好起来。 坤宁宫内。 祁玄渊盘坐在床榻上运气回力,额间冒出密密麻麻汗珠,浑身肌肉贲张,嘴唇紧抿发白。 良久,他蓦地睁开眼睛,幽深冰冷的眸子散发出一个多月来从未有的光华,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看向那桌还未收去的饭菜,嘴角微勾。 他低头看了看束缚在手脚的铁链,正欲挣扎开来,却听见一道脚步自门外传来。 祁言卿负手缓缓走进内室,看了一眼未动的饭菜,皱眉站立在床前看着里侧那道挺拔的后背,“怎么又没用膳?” 榻内男子并未理会,一动不动仿佛睡着了。 “阿渊,你若是早些想通,乖乖听话,朕让你再见见叶浅也未尝不可。”反正明日过后,世上再无叶浅这号人,他与阿渊之间再也不会有阻碍了。 相信阿渊接受他也是早晚的问题,只要自己一直这么掏心掏肺的对他,就像小时候一样。 祁玄渊依旧没有反应,空荡荡的殿内只有两人平稳的呼吸声。 “罢了,阿渊好好睡一觉,明天过后,一切都会结束了。”祁言卿眼底闪烁着激动又阴狠的光芒,随意扫了一眼室内,转身往外走去。 随着殿门嘭的一声关闭,床榻内的男子猛的坐了起来。静默良久,徒手将捆住自己的手脚链一根根扯断 第一百三十一章 被吊城墙 天刚蒙蒙亮。 牢房里依旧是一片昏暗,鼾声四起。 那些囚犯们早已习惯了这种日子,除了每日三餐有人送饭进来,里面俨然成了一个另类的世外桃源,与世隔绝,忘记时辰日历。 青卜倒是一夜未睡,茅草内似乎有很多小虫子跳蚤,咬的她一刻不能安生,浑身挠出了十几个小包,几乎快将她给逼疯。 萧柄倒是云淡风轻的睡了一晚,醒来时发现靠在自己肩上的女子,她双眼闭合,眉头紧锁,双手胡乱在身上挠着。他醒来后的第一反应是将她推开,但见她那般神色十分难受的模样,他硬生生放下手,控制了那个念头,继续一动不动闭目假寐。 忽然间传来大门开锁的声音,萧柄缓缓睁眼看过去。只见两个狱卒领着十来个侍卫径直朝他们的牢房走了过来。 那狱卒摸索着腰间的钥匙,趾高气昂地用脚用力一踢门栏,大喝一声,“诶!起来了起来了!到黄泉路下再慢慢睡!” 动作不管不顾,有些大,不禁叫醒了本就没睡着的青卜,也吵醒了附近牢房的囚犯。顿时,各个牢房内哀怨四起,低声骂着脏话。 见她睁眼,萧柄面无表情的推开了她的脑袋,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往门口走去。 青卜毫无防备的趴在了地上,瘪嘴不悦的嘟囔一句,慢慢悠悠地站起来跟了上去。 “快点!”领头的侍卫欲用剑柄去推他,却被那男子蓦地射过来的寒凉刺骨的目光给威慑住,硬生生停止了动作,脸面上有些过意不去,转而凶狠的咒骂了声,“虚张声势!都是快死的人了还敢这么横,一会留着你这狗屁傲骨见阎王爷去!” 青卜面色一变,手心冒出汗来。她真的要死了吗,她还没有嫁给萧大哥,还没有为他生儿育女。一想到以后不能再陪在少主身边,甚至连少主最后一面都见不着,她便忍不住眼眶湿润。 外面天色还是有些黯淡,并未全亮,清晨寒气入骨,冷得青卜牙关直打哆嗦。 两人被一众侍卫带到了宫门城墙之上,在腰间绑上一根粗麻绳吊了下去。 青卜瘪着嘴,死死低着头。她何时被这么羞辱过,如今是又冷又饿又委屈,她不禁哇的大哭起来,眨眼睛便是泪流满面。 萧柄冷冷睨了她一眼,语气颇为嫌弃,“本来就够丑,这么一哭倒是愈发不能入眼了。” “呜呜呜,萧大哥,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就算你不喜欢我,也不能这么侮辱我,呜呜呜”她听了这话反倒哭得更凶,像个撒泼的小孩子。 萧柄不再理睬,偏开头去看向远处依旧繁华的街市。底下陆陆续续围了许多看热闹的百姓,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萧大哥,虽然你不喜欢我,但有些话,我若是再不说,恐怕就没有机会了。十岁以前,我一直都以为你是一个冷漠无情,从来不会对少主之外的人笑的男子,可就在十岁那年我去后上绕山跑步锻炼的时候崴了脚,待到天黑遇见野兽,你像个天神出来救我的那一刻,我就决定此生非你不嫁。即便那次以后,萧大哥你对我依旧冷漠,从不愿主动讲一句话,也不曾接受我的感谢,但我心里早已认定你是我未来的夫婿。” “接下来的岁月里,每一日,我都想着将一切该学的东西做到最好,尽力能匹配得上你。我没有少主天赋异禀,也羡慕萧大哥你对少主的与众不同,但我却不嫉妒,因为我知道,萧大哥跟少主情同亲兄妹,而我也会将少主当做亲妹妹看待,甚至,我也想象着未来当一个爱护妹妹的好嫂子” 萧柄嘴角微抽,脸色更加阴沉。不禁在心里腹诽这个个太过自信又爱做梦姑娘,这八字没一撇,她就想到婚后的日子了。他记得自己是有明确拒绝过她,怎么她还如此冥顽不灵? 叶浅再次睁眼时已是四个时辰后,眼睛上被缠了层层敷了上好药材的白布,鼻尖充斥着清淡的药香味。 她想伸手去触摸眼睛,却发现自己的手被另外一双大大的手掌给紧紧的捏住。 “醒了?”一道略显疲惫沙哑的嗓音自耳边传来,“渴吗?要不要喝点水?” 见她点头,司离痕转头示意人倒水来,而后轻轻扶着叶浅的脑袋将她托了起来。 “可饿了?叫人去做些你爱吃的过来?” “不饿。”叶浅扯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柔声道谢,“司离痕,谢谢你。” 男子一愣,本有些憔悴疲倦的脸上瞬间神采奕奕起来,眼中满是喜悦。她居然还会这般温柔的与他说话,倒是让他有些受宠若惊。 他只觉得这一次赌对了。 似是想到了什么,叶浅嘴角笑容慢慢收拢,语气也有些低落,“那名替我换眼的女子呢?她,怎么样了?” 司离痕将她腮边的碎发拨向耳后,安抚道,“放心,她伤口已经处理好,我已叫人扶她下去休息了。你不必感到愧疚,她要怪也是怪我。” 并且他心中早已有了思量,就算叶浅不要她的眼睛他也将那女人给杀了,将叶浅打晕给她强行换上去。在他看来,幽弥谷向来不留无用之人,叶浅用了那女人的眼睛,那女人就该感激自己还有用处,至少保住了一条性命。 说他冷血无情也好,阴狠毒辣也罢,他只遵从着自己内心,只看重自己在乎的人。 他从小接受的教育便是如此。 “你叫人好好看着她,千万别让她寻死了。等这件事过去后我想亲自去像她赔罪,甚至她要的话,我再将眼珠还给她” “你敢!”司离痕徒然暴怒,直起身子怒视着她,“你敢再将眼睛换回去,我就敢让她当即命丧黄泉!” “嘶~”叶浅痛的倒抽一口气,双手被他像泥巴似的捏得都快变形。 男子面上闪过一丝懊恼与心疼,松了松手,轻柔的按着她发红的小手,语气依旧冷硬,“记住了吗!” 第一百三十二章 卑鄙一回 叶浅任由着他替她按摩的动作,低头沉默不语,小脸上满是倔强。 司离痕絮絮叨叨许久她都毫无反应,最终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声浓浓的叹息,“你觉得愧对于她,想怎么弥补都行,但要在不伤害你自己的前提下。” 他觉得头疼万分,早知道一开始就不该将那女人抓入谷中。若是在直接将她给杀了,取出眼睛,说是从已死之人身上取得的,叶浅会不会更容易接受一些? 不过,现在说这些都为时已晚,若是现在杀了那顾娉,这缺根筋傻女人一定要厌恶死他了。 门外传来一声敲门声,随后走进来一名男子低声附在司离痕耳边说了些什么。 司离痕脸色微变,不动声色看了一眼榻上的人儿,打了个手势带着人出了门去。 两人稍微隔远了些才停下脚步。 司离痕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房门,低声询问,“现在情况如何?” “两人被吊在宫门城墙之上,暂时没有性命之忧,看模样也未受刑。” 他继续问,“救下来把握几成?” “明面上只有几十人立于楼墙后,外加城门口两队巡逻侍卫,总共约百余人。对付这百余人倒是不难,只不过。谷主,只怕这唱的空城计,暗地里埋伏的人决计不会少。” 司离痕点点头,他当然知道事情不会简单,但他答应了叶浅要将两人救出来,总归得一试。 “谷主”那男子面有难色,嘴唇嗫嚅两下,有些迟疑。 “说。” “我们还得到消息,城楼上放出话来,只要叶姑娘独自前往城门,他们就立马放了那两人。并且”男子抬头飞快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并且只要,我们幽弥谷再干涉,祁言卿将立即将城门大开设下宴席款待我们幽弥谷,不予为难” 司离痕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眼中似有怒火,凝着一掌就朝他胸口击去。 男子被击得倒退几步跌坐在地,来不及擦拭嘴角的鲜血,慌忙跪地求饶,“谷主饶命,谷主饶命,属下不敢有背叛之心,只不过为谷中兄弟着想。谷主赎罪,此事属下绝不再提。” 说实在,今早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确实想过,要是将叶浅交出去了,他们谷中的兄弟不仅免去一场厮杀,幽弥谷甚至还能与朝廷还好,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 但从谷主现在的反应了来看,他再多说一个字,估计小命就没了。他只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他也怕死,既然谷主执意要维护叶浅,那他也还能压下不该有的心思,乖乖听命,走一步看一步。 他不禁感叹,色令智昏啊! 司离痕红眸阴鸷,死死盯着他,满含警告意味,“暂且观察着,派几人是试探一番,没埋伏最好,尽快将人救出来。若有埋伏及时撤离,切勿恋战。” 谷主都这般说了,那男子哪敢再说些惹怒于他,只得恭敬恭敬应和,“是,属下告退。” 那男子捂着胸口踉踉跄跄往外走去,消失在青石板路上。 司离痕静静站立半晌,随即转身回屋,动作却倏然僵住,电击般看向扶在门边的女子。 “浅浅,你怎么出来了?”司离痕忙上前扶她进屋,神色有些慌张,也不知她听到了多少。 叶浅抓着他的手,语气急切,“是师兄与青卜的消息吗?他们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 “他们被抓时并未反抗,关入牢中也没有用刑,你放心好了,他们现在暂时是安全的。关键是你要好生静养着眼睛,华闵说了,过两日才能拆绷带,过于激动动怒都会影响恢复。”他将她扶坐到床边放在榻上,又替她捻好被角。 “那他们现在是被关在牢中?”叶浅还是不放心,抓着他手不许他离开。 “是,在牢房中关着除了吃喝差了些倒也没什么大碍。你不必过于担心,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睡一觉。”他说的话虽然半真半假,但暂时无性命之忧是真的,为了她好也是真的。 他就怕她情急之下提前拆了绷带跑到城墙上去救人,倒不如先隐瞒着,再者他派了人在附近守在,这有紧急情况,大不了他亲自出手将那二人救回来。 “我睡的已经够久了,还是让我起来活动活动,说不定能更快的恢复。”昨夜睡的够久了,还能睡下去她就是猪。 司离痕板着脸,声音冷下来,“快些好起来?为何要快些?你是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会救你师兄,想亲自去救他们是吗?” “不是,我只是” “不是就行,你乖乖躺着,需要休养多久就是需要多久,一切根据华闵的安排来,还有能快些好的道理。” 见她不再挣扎,司离痕语气柔和了些,轻轻询问,嗓音磁性的撩人,“睡不着?” “嗯。”叶浅鼻腔发出软软糯糯的应和。 他蓦地笑了,觉得她这委屈巴巴的模样甚是可爱,将视线在屋内扫视一周。这原本就是叶浅在王府时居住的院落,里面有许多她女孩家的玩意,但与别的女子不同,她房内大多是书,堆得到处都是,但却不显凌乱。 他站起来往书架走去,视线一排排扫过,“既然睡不着,那我便给你讲故事。” 床上女子先是一愣,而后又点了点头,轻轻道了声好。仿佛又回到了幽弥谷中,自己亦是眼睛不便,他亦是不许她四处乱跑。 “想听那本?”他转头看向身后,床上女子十分乖巧的平躺在床上,三千发丝铺陈在枕头上,胸脯随着呼吸上下起伏,面容娴静,嘴角还带着一抹令他迷醉心动的笑意,整个画面如一幅绝美的仙女图。 他不禁咽了咽口水,想将她占为己有,哪怕拿自己对她的恩情以作要挟。 他就对她卑鄙这么一次,婚后他一定好好宠爱她,让她慢慢接受自己。至少,他自认为自己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嫁给他人,除非他死 心思乱飞,连叶浅说了些什么都没听清,直到她再次更大声的说了一遍,他才猛的惊醒过来。掉过头去寻找她要的那本书。 第一百三十三章 萧大哥这是关心我吗? 一辆青色的马车停在将军府,车内走来一位深蓝缎服的中年男子。小厮上前与门口守卫说了句什么,那守卫便迅速跑进府内禀告。 将军府内厅。 杨边满面愁容坐在上座,见曹泊进来,连忙上前迎接。 “曹老哥,你终于来了。”语气有些激动,倒是丝毫不见以往两人争锋相对的模样。 曹泊也冲他点点头,回了礼。 杨代崇将下人尽数屏退,请着曹泊坐到了上座,又亲自为他倒了一杯茶。 “杨老弟今日找老夫来可是为了皇上罢朝数日的事?”曹泊慢吞吞刮着茶杯壁沿,轻轻吹着那腾腾热气。 “不,不为这事。”杨代崇浓眉紧缩,摆了摆手,“今早皇上急招我入宫商议要事,老兄可知是何缘故?” 曹泊抬眸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杨代崇也不买关子,继续说道,“皇上要我交出另一半兵符。” “什么?!”曹泊一惊,面露疑色,重复一遍,“皇上要你交出兵符?” “是,皇上先是不说缘由肆意罢朝一月多,而后又忽然要另一半兵符,我心有疑虑故而想追问一番,反倒被他一顿怒骂,只好悻悻而归。但老弟猜测这事十有八九与今日城墙之上吊挂的那两人有关,奇怪的很。然而皇上的旨意我却不能不从,一回府我便去书房密道取兵符,却发现,发现兵符竟不见了踪影!”说到这杨代崇瞬间激动起来,开始捶胸顿足。 曹泊瞬间双目膛大,手中的茶杯蓦地一滑,摔落在地,啪的一声摔了个粉碎,茶渍也溅了一身。 “这,这,这可是要杀头!杨老弟,你平时就莽莽撞撞,怎么在这等大事上也如此不用心,兵符都敢乱放,这要是丢了,被有心之人拿到,发动造反,你可就是我们祁国的千古罪人了!”曹泊站起来走到他面前,指着他鼻子破口痛骂。 “老兄,我敢保证,兵符绝对是被人给偷了去,我分别记得是放在西南角暗格里这个匣子里面,可现在,现在它居然是空的,这”杨代崇是又惊又悔啊,如今正在皇上急要的关键时候弄丢了兵符,他烦死难辞其咎,说不定还会被皇上怀疑有谋反之心。 “所以今日请老兄来就是想问问老兄有什么高见,我读书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法子了。”杨代崇将殷切的目光投向面前这个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男人脸上,希望他能替自己出谋划策。 曹泊跌坐回木椅,面色颓然,喃喃开口,“看来京城有大变动了” 菡萱院内。 男子绘声绘色讲故事的声音渐渐变弱,最终完全淹没在喉咙中。他手中的书本也随即掉落,人倏地趴在了床上。 叶浅将自己的手从他掌中轻轻抽出来,坐起身一圈一圈解开绑在脸上的绷带。而后缓缓的,试探性的将眼睛睁开一丝缝隙,触碰光线又骤然眯上,来回好几次,终于对光线稍微适应了些,只不过眼球仍隐隐有些发酸发涨。 她低头看了看趴在身边的司离痕,嘴唇蠕动两下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炉内燃着缕缕青烟,无色无味。正是她趁司离痕出门与手下谈话时点上的,他俩说的话她也一字不漏的听了个清楚。 叶浅对是王府十分熟悉,轻松避开府内巡视的噬影卫,在府内左躲右藏弯弯绕绕出了府去。 将军府后角门,站着一个东张西望的华服男子,眉头紧皱,神色有些焦急,眉宇间又隐含期待。 面前忽地闪过一阵风,眨眼间,面前掠过一道纤瘦的身影,停在她跟前。 “老大老大!真的是你啊!”杨边跳着大叫起来,万分激动,嘴角要咧到耳后跟去。 “嘘!”叶浅眼疾手快捂着他的嘴巴,紧张兮兮往四周看去,低声叱道,“你小点声,想被人发现吗!” 杨边眼带笑意盯着她,不住的点着头,叶浅这才将他慢慢放开,而后又伸出手,“东西呢?” “在呢,我废了好大劲才拿到的,老大要这东西做什么?”杨边往怀里掏去,拿出一块虎状的东西。 叶浅连忙伸手抢了过来,塞进小锦包,又飞快左右看了一眼,松了口气,“你没被发现。” “没,我机灵着呢。对了老大,你这么多天都到哪去了,你知不知道我到处找你” “行了行了,这些以后再说,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话音刚落,又是一道疾风掠过,女子的身影瞬间消失不见。 “诶——”杨边伸手往前走两步,见人已经没了影,深深叹了口气,回了府。 午后,天空下起了大雨,寒风飘雨的天气冻得城墙上悬挂的两人瑟瑟发抖。 豆大的密密麻麻的雨滴将两人的衣裳渐渐打湿,水珠顺着二人衣裳下摆形成一条条小水注流向十几米高的地面。 青卜身子终究较为虚弱,没过多久额头开始发烫,整个人虚脱无力。她迷迷糊糊地想着,若是现在将她放下去,恐怕她根本不会有任何挣扎的力气,只会如同烂泥般直直摔落下去,摔个七窍流血,连站都站不起来。 就在一个时辰前有人突然闯到城下欲营救他们,她既兴奋又害怕,她就知道少主一定不会弃他们于不顾的,但又害怕在前来营救的人员中见到她的身影。她如今视物不便,若是也跟着前来只怕会如下面那两个被一箭穿心的男子般有去无回 萧柄面庞也尽数被打湿,几缕发丝贴在脸上,水珠顺着发丝流过紧绷的下颚,划入衣襟,一片透心凉。他侧头看向一旁垂头闭目的女子,眼神复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盯了良久,见她依旧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似是毫无生气,他莫名有些慌乱,大声叫着她的名字,企图将她唤醒。 “青卜!别睡!青卜!醒醒!醒过来!” 耳边除了清脆叮咚的雨点声还有心爱男子大声叫唤自己名字的声音,她不禁翘了翘嘴角,意识有些回拢。 “醒醒!渴的话喝些雨水。”萧柄摇晃着自己的身子尽量靠向她,在她耳边大声叫唤。 青卜终于有了反应,微微侧头,冲他苍白一笑,“萧,大哥这是,担心,我吗” 第一百三十四章 殊死一搏 叶浅冒着磅礴大雨赶往宫门,浑身湿透,眼中进了雨水,使得眼球有些发痛,针扎般,难受得睁不开。 远远便看见两人被毫无尊严的吊在城墙之上,她惊怒交加,恨不得当即撕碎了祁言卿那贼头子。 她咬牙缓缓走了出去,紧盯着城墙之上一切动向,目光锋利如用一把把刀子。 萧柄盯着远处那道熟悉的身影,脸上露出惶恐害怕,大声阻止,“浅浅快跑,别过来!快跑!” 他不停的挣扎,身子随着重力不停的前后左右晃荡,浑身却仍是使不上劲。若不是从被抓的那一刻,他与青卜便被喂了软筋散,以这等铁链根本困不住他。 “浅浅!别过来!”他嗓音嘶哑,面色涨得通红,双目龇然欲裂,“快走!走啊!” 城墙之上的守卫也发现了她,领头的冲手下低声命令一句,霎那间,四面八方出现了数十名弓箭手,以及拔剑迎接她的穿盔戴甲的众多侍卫。 叶浅嗤笑一声,看向城墙之上缓缓走出来的白袍男子,他一如初见那般温润如玉,人畜无害,配得上世间一切能用在翩翩儒雅的美男子身上的词。 可惜他实际上却是披着人皮的恶狼! 甚至比狼还要凶狠毒辣百倍! 隔着泥泞大雨看不大清他的表情,只依稀辨认出他在笑。她甚至能猜到他笑意中的虚伪与得意。 叶浅一步一脚印往前走去,拔出腰间一把寒光凛凛的匕首,蓦地脚尖一点冲向城墙。 周围侍卫皆大惊,弓箭手纷纷拉动弓弦,带刀侍卫迅速挡在祁言卿面前,大喊着护驾。 祁言卿嘴角始终噙着一抹笑意,身形一动不动,低声吩咐了声。领头侍卫面露疑色,却还是大手命弓箭手停了下来。 叶浅用力拽住捆住青卜的那根麻绳,刀如削泥般轻轻一割,绳索断裂,她紧紧抱住昏过去的青卜落回地面,将她靠放在墙边。而后又借力墙壁一跃而上,一手抱着萧柄的腰一手割断绳索。 萧柄紧紧皱眉,语气心疼又责怪,“浅浅,你不该来。” “师兄,这件事我自己解决,你与青卜在这等着我。”她将两人靠在一块,后退几步抬头看向城墙之上的男人。 没有命令,附近侍卫没有一人动手,心中皆疑惑不已。明明清晨收到的消息是只要叶浅出现便动手,不惜一切代价将她的命留在此处。可现在人来了,却又不许他们动手,果然是圣心难测。 祁言卿静静的看着底下立如傲松的女子,面色复杂。她确实有令阿渊着迷的资本,临危不乱,即便身处险境,却依旧云淡风轻,镇定自若。哪怕浑身被淋湿狼狈不堪却不掩那谪仙般的绝美容颜,反而平添几分烟火气息,恣意又洒脱。 这等女子,若是他是个正常的男人,一定也会同阿渊那般对她痴迷。 但他可能不是。 并且只要她在一日,他与阿渊便始终有所隔阂。他越来越焦急,他不愿再等,他怕阿渊不仅不能忘不了她,反而对愈发情根深种,日日夜夜的想念,思之如狂。他也赌不起,所以这个不一般的女子必须得死,最好是立马死掉,多活一刻钟他便像在油锅中多煎熬一刻。 但现在真的有能力杀她,他却不能动手,不事不敢,是不能。 因为阿渊,因为他的阿渊,昨夜逃跑了! 他气的快发疯!明明自己对阿渊那么好,他为什么还要跑。这个女人到底给阿渊灌了什么迷魂汤,害得他的阿渊满心满眼只看得到她。 他知道,阿渊逃出来肯定要来找叶浅,故而这个女人他暂时不杀。 对,只是暂时。 他笃定过不了多久,阿渊肯定会出现,到时候他要在阿渊面前亲手杀了这个女人,让阿渊彻底断了对她的念头,从此安安分分与自己长相厮守。 阿渊,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不管是谁有所觊觎,都得死! 大滴的雨水顺着冲破眼睫不断流入她的眼睛,疼得她几乎要睁不开,但她依旧竭力坚持着,怒视着顶上的男人,“祁言卿,你有什么冲我来,是男人就堂堂正正下来与我打一场!” “你以为激将法有用么?叶浅,我劝你乖乖束手就擒,朕或许考虑晚些杀你。”他语气兴奋又得意。他最喜欢的便是这种俯瞰众生的感觉,特别底下仰望他的是他的‘情敌’。 叶浅低头笑了笑,“是吗?” 声音被磅礴的大雨冲刷了个干净,除了她自己,大概谁都没听清,语气满是讽刺与不屑。 她再次抬头,大声笑道,“你当真不在乎自己那些龌龊的心思被昭告天下,受尽耻笑?!” 城墙之上的男人笑容有一瞬的僵硬,但却又很快恢复过来,目光带了些凉意,似在看着一个垂死挣扎的蝼蚁,“真是天真!你觉得朕会让你有命说出去吗?哈哈哈,哈哈哈!” 那近似癫狂的笑意令众侍卫有些毛骨悚然,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那就比比看到底谁的命更硬!”她大喝一声闭上双眸。 沉寂半晌,而后双眸骤然睁开,眼神一凝,目光乍冷,泛着许久不见的,浓烈的杀意。她双手聚力,顿时周围狂风大作,四面八方迅速飞射而来数以万计的锋利叶片。那些叶片尽数朝她围过去,将她纤瘦的身子紧紧包裹住。 诡异的狂风夹杂着雨水更加剧烈的扑面而来,差点将他们掀翻过去。周围抽气声四起,皆面露骇色,这种功法倒真是闻所未闻,前所未见,着实可怖! 祁言卿瞳孔微微一缩,嘴角笑意尽收,不可置信地开口,“叶剑客?!” 话音未落,叶浅已经在密密麻麻包裹成绿色圆球的叶堆中迅速飞向城墙。 这次的目标明确,直指人群中间的祁言卿。 萧柄目不转睛的盯着叶浅的动作,紧张得大喘粗气,想动却无能为力。心中无比懊悔自己怎么就如此之弱,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反倒还要她来解救自己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中剑跌落城墙 众人大惊,弓箭手已来不及等待命令,皆主动拉满弓箭,接连不断的利箭自空中咻咻咻朝叶浅飞去,射在那旋转不停的叶片上又被骤然击落在地。 见叶浅离祁言卿越来越近,弓箭手急得大汗淋漓,有些手忙脚乱起来。 祁言卿只是怔愣片刻功夫,叶浅便已经近身前来,只见眼前寒光一闪,她迅速划破包裹着她的圆形叶片,破出一道口子,伸手提刀直直刺向他的心脏。 男子脸上带着满满的不甘与震惊,踉跄着后退一步朝后倒去,被身旁侍卫眼疾手快扶住。 当温热的血液溅上她小脸的时候,她蓦地笑了,发自内心愉悦的笑了。 将她团团包裹如同金刚罩般的叶片随着她的动作瞬间土崩瓦解,旋转飘落于空中。随即侧方斜刺进来一剑,只听噗嗤一声,利剑穿透了她的腹部。 叶浅痛呼一声,低头看了看鲜血汩汩的腹部,视线触及到那片腥红的时候,脑子空白片刻,眼前却骤然变黑,再也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那大胡子男人又猛的将剑抽了回来,同时一脚踹上她的肩膀,将她踢落城墙。 叶浅仿佛置身无尽的黑暗中,伴随着令人恐慌的失重感和眩晕。 “浅浅!”萧柄双目膛大,心跳出嗓子眼,挣扎着爬向正飞速降落的叶浅,企图给她一个肉垫。 纷纷扬扬的绿色叶片伴随着那道窈窕的身姿落下城墙。 不远处马背上飞快掠来一人,在她落地的前一瞬伸手揽住了她的腰肢,带入怀中。 男子满是心疼与怜惜的看着怀中憔悴苍白的女子,大手死死摁住她不断流血的腹部,哑声道,“浅浅,我来晚了” 我来晚了、来晚了、晚了、了 叶浅耳边不断回响着这句话,她喉间哽塞发不出声,只能冲他虚弱的一笑,而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周遭一切似乎都安静了下来,没有了厮杀呐喊声,没有刀剑相撞声,也没有箭矢破空声。 男子接过了她手里血淋淋的兵符,神色冰冷阴沉的可怕,像只在暴走边缘的雄狮,杀气腾腾。 一场激烈的厮杀即将开始。 皇上倒了,城楼上埋伏的侍卫有些群龙无首,不知所措。谁也没料到摄政王会突然出现在这,他们自然也不敢贸然对摄政王出手。 鹿真鹿严二人领着前来的骑军浩浩荡荡朝宫门走来,光是那气势上就压了皇家军一筹,令人望而生怯。 杨边与曹泊也得到消息后脚便赶了过来,见此情形更是大惊,杨代崇不禁怒喝道,“祁玄渊!你这是想造反吗!” 曹泊却是一言不发坐在轿撵中,神色复杂的看着那霸气侧漏天生带着王者风范的男子。 他知道,祁玄渊此举根本谈不上什么逼宫造反,因为这江上本就给错了人,现在身为摄政王的男子才该是祁国真正的君王,他只不过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罢了。 祁玄渊似是并没听到杨代崇的指责,他高昂头颅,扫视一周,语气充满威压与霸气,“降者生,抗者死!” 场内静默片刻,而后是浪潮般涌来的跪拜臣服声。 华闵手忙脚乱的替床上的女子擦拭着伤口,换药,绑绷带,急得额头冷汗连连,偏偏屋内两尊大佛还不停的催促询问,就差将刀架在他脖子上了。 终于将伤口都给处理好,华闵松了一口气正准备坐下却被迅速冲过来的两人提着衣襟询问。 祁玄渊:“如何?她伤的重重?” 司离痕:“何时能醒,有无性命之忧?” 华闵左看看右看看,深深叹了口气,无奈道,“腹部伤口并不算重,斜刺入体内,持剑那人显然手有些发抖,力气也不够,颤颤巍巍的并没有刺中要害,只不过失血过多,需要好好调养几天。” 顿了顿,他面露难色又隐有愤懑,“难就难在这眼睛了,才换了几个时辰便取了绷带,强行适应光线,再加上淋了大雨,在大雨的强烈冲刷中还竭力睁眼,眼球不仅受了重击,还发了炎,这很棘手,老夫” 祁玄渊:“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将她治好,需要什么药材只管说。” “这不是药材的问题,这是眼球的问题,感染过于严重,很有可能用不了眼了,并且眼眶再也没有能承受另外一对新眼珠的能力。” 司离痕懊恼的一拳打在墙上,万分懊恼,“都怪我没看好它,竟让她跑了出去!” “谷主,这香料无色无味,您根本察觉不了,就连老夫,要不是看您晕了过去,而叶丫头不见踪影,也不会想到是香炉里面的问题。”华闵皱眉看向床上,摇摇头,“这还是叶丫头太过倔强重情,哎,好不容易有好转的眼睛,这下又” 祁玄渊俊眉紧锁,加紧了手中的力道,差点将华闵给提得腾空,“真没有办法?!” 司离痕气不打一出来,一把拍下祁玄渊的手,将华闵放了下来,怒视着他,“若不是因为你,你那皇兄祁言卿又怎么会将浅浅抓了去,害得她眼睛失明,她在熊熊大火中绝望无助的时候你又去哪了,现在倒是会着急了,猫哭耗子给谁看!” 祁玄渊浑身力气仿佛被抽干,颓然的后退几步,瘫坐在地上,双手撑地往床上面色苍白的女子看过去,心中痛苦,心疼,懊悔,怨恨,气愤集结于心,难以释怀。 “好了,谷主,王爷,你们二人先出去,叶丫头需要静养,这么吵吵闹闹的若是一个不小心伤到了她,心疼的还不是你们自己。”两人这谁也不让谁的态度,就如放置了两火药桶再屋内,随时随地就会点燃,到时候恐怕会将叶丫头炸得‘尸骨无存’。 若说她这眼睛,两种可能,坏的情况是彻底失明,永生活于黑暗之中。幸运的话或许有那么一丝丝的希望能窥见朦胧的光明,再不可能如正常人般看万物会十分清晰,并且受不了强光的刺激,遇风沙也会泪流不止,难受的很。 但即便是类似于弱视这种情况,可能也是极其渺小。 第一百三十六章 醒来 昏迷中,感觉自己一会儿置身寒窖,一会儿又是身处火炉,眼睛更是火辣辣的疼。 她能感觉到很多人来看过她,杨边吵吵嚷嚷来过好几次,师兄可多次握着她手在她耳边说话,青卜的哭哭啼啼趴在她身上,习怀坐在床边轻声叹息,悉心照顾,还有鹿氏兄弟,霖心,都来看过她。 只不过她眼睛沉的很,根本睁不开。 一个个人排队陆续进入,那场面仿佛她已经是个死人,任何一个有些交情的都要来吊唁一番,说些伤心的言辞。 当然最多的是祁玄渊与司离痕,两人常常冷眼相对。要不是顾及屋内有一个伤患,两人不知已经大打几百回合了。 暗夜中,四周静悄悄。 叶浅平静的睁开眼睛,入眼是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 她自嘲一笑,早就猜到了这个结局了不是吗?即便再来一次,她还是会这么做。 可两行晶莹的泪珠还是不由自主从眼悄无声息的滑落,浸入淡粉绣梅的枕头里。 她就这么睁着双眼一直到了天亮,直到有人推门进来,正是习怀。 叶浅回京的那一晚,马夫便是祁言卿的眼线,及时将消息禀告于他,他也连夜遣散了王府内一众下人,设下埋伏等着叶浅自投罗网。而前几日得知自家主子摄政王回府,众下人又掇拾着回了王府。 习怀每日都是第一个醒来,进入主屋内看叶浅是否醒来。今日却突然见叶浅睁开了眼睛,惊喜万分,连忙使人去唤王爷。 “姑娘可好些了?”习怀往桌前倒了杯水过去,俯身柔声问道。 “嗯。”她嗓音干涩得不行,一开口便充满着粗噶,被习怀微微抬头咕噜咕噜咽了几口水,喉咙间那种痒痒的难受的感觉才得以缓解。 她身子微微一动,却不慎扯着腹部的,疼得她龇牙咧嘴,保持着那个姿势不敢再动。 三道急切的脚步从院中传来,几个呼吸间的距离,三人已经到了屋内。 正是祁玄渊,司离痕与华闵三人。 司离痕借着华闵要为叶浅疗伤的缘由也跟着华闵一起留了下来,否则这会儿早被祁玄渊这个主人家给赶了出去。 典型的例子便是萧柄,似乎除了看叶浅,并没有什么正当的理由留在王府,虽不至于封杀,但祁玄渊也以叶浅需要静养为由,尽量缩减着他来探望的次数。 司离痕与祁玄渊争先恐后地跑向床边,一人占据一边,齐声道,“浅浅,你怎么样了?” 叶浅哑声道,“没事。” 华闵提着个药箱子跟在两人身后,上前替叶浅把了脉,松了口气,而后又掰着她的眼皮去看她的眼睛,摇摇头,语气叹惋又责备,“叶丫头,这下可如愿了?眼睛瞎了,又换不了新的,一辈子活于黑暗之中你就甘心了?” 叶浅艰难扯出一抹笑意,“华伯,谢谢你了。” “老夫就算了,要谢就谢我家谷主。我们谷主为了你那可是茶饭不思,夜不能寐,才几日的时间竟活脱脱瘦了一圈,可心疼死老夫了。”华闵低声絮絮叨叨的说着,还掉头冲后面的司离痕邀功似的一笑。 司离痕邪邪一笑,神色从进门时的狂喜转变为得意 祁玄渊脸色十分阴沉,虽然很想将此人扔出去,但毕竟是叶浅的救命恩人,又算是长辈,他还是要礼遇一番。 他正正经经地作了个揖,态度十分恭敬,“华先生,既然浅浅已经醒了,二位是不是可以离开本府了?” 只要脱离了昏迷,王府内的大夫还是能治疗的,何况,他早就想赶这两人走了。 “祁玄渊,你这可就不道义了,这么急着就赶人,传出去让人以为你堂堂摄政王只是个轻易爱为女子拈酸吃醋的小男人,不是平白让人笑话!”司离痕毫不留情地呛他,语气满是鄙夷。 祁玄渊冷冷睨了他一眼,最近几日两人倒好像是互呛上瘾了,“休想拿这话来激我,该走还是得走。” “你们出去。”叶浅疲倦的揉了揉太阳穴,不耐道。 “浅浅好好休息,我晚些再来看你。”祁玄渊叹了口气,悻悻地出了门去。 司离痕垂着长长的睫毛,心中思绪万千。他本来想着此次出谷只为治好她的眼睛,至于接下来她还愿不愿意跟他回谷,他都可以不在乎。 但这一刻,他似乎又不确定了。 他可能想要更多,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嫁给他人。 他甚至动了以多次的救命之恩作为要挟,只求她能跟自己回谷,哪怕再卑鄙一次又何妨。 华闵与祁玄渊都走了出去,他脚步却像千斤重般不能挪动办法。的确如祁玄渊所言,他没有理由一直待在王府,他迟早得离开,但却不想只身一人离开。不想他以后居住生活的地方没有她的身影。 祁玄渊回头见司离痕站在门槛出停住了脚步,他面露不悦,压低声道,“还不快出来!” 司离痕冲他一笑,“给我一盏茶的时间,我最后再与浅浅说几句话。” 事关她要不要跟他走的话。 祁玄渊潜意识里就想拒绝,嘴唇蠕动两下终是没发出声。罢了,反正今日之后他就得走了,而自己与叶浅还有一辈子的相处时间,给他这一盏茶的时间又何妨。 这么想着心里倒是舒畅不少,默认的看了屋内一眼,走了出去。 看着两人身影走远,司离痕这才转身往屋内走去,脚步轻轻的,生怕吵着床上的娇人儿。 随着床边微微塌陷,叶浅睁开了眼睛,无焦距的盯着头顶。 她心中或许是有一个答案的,也能猜到他要说什么。虽然她遵从内心来说,她是不愿答应的。 但,她欠他太多。 只要他说出口,她就一定会答应。 “浅浅,你可愿跟我走?” 问出这句话时,司离痕红瞳紧紧摄住她苍白的容颜,不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小变化。哪怕他捕捉到一丝丝犹豫或者是不愿意的表情,不等她拒绝,他自会主动吞回那句话。 然而没有。 她那樱唇中简简单单吐出一个字,好。 就这么一个字,足以令他心血澎湃,狂喜不已! 第一百三十七章 激怒求死 那日两人谈话过后,司离痕与华闵便先行回了幽弥谷。 叶浅与他定下了一个月的期限,待手头的事都处理好之后自然便会赴约。 自那一日祁言卿受伤那日起,宫内也是乱做一团,皇帝倒下未醒,御医束手无策,太皇太后心焦如焚,朝臣纷纷建议拥立新皇。 叶浅伤好了之后,听闻此事不禁嗤笑一声,她佩服祁言卿的命居然这么硬,刺入心脏还未死,不过倒是成了一个植物人。 不,或许成为植物人有些太便宜他了,她想到了一个更好的方法。 他多次欲取她性命,害她屡屡受伤,眼睛又失明,躺在床上受万人服侍的确太过舒服。 对于他这种人而言应该令他同自己一样,痛不欲生才好。 在祁玄渊的保护下,叶浅入了皇宫,亲自替躺在龙榻上的祁言卿诊治,耗尽自己的毕生所学将他拉了回来。 太皇太后高兴不已,说要给她大赏特赏,叶浅却在替祁言卿诊治完之后将他秘密带出宫去。 有祁玄渊这个实力强大的关系户在,即便是明目张胆的带走,又有谁敢阻拦,不过是为了避免节外生枝罢了。 马车上,祁言卿挣扎着醒来过一次,紧紧抓着祁玄渊的衣袖,一说话便咳血,“阿渊,咳咳,我还有些事想与你说咳咳咳” 听见他的声音,叶浅倒是讶异了一瞬,不知道是自己的医术太过精湛还是这男人的命过于硬朗,居然这么快就醒了。 祁玄渊抱着叶浅玩她的头发,压根没理睬那一虚弱的力道。 拉了半天,却没得到半点反应,祁言卿也不气恼,改去拉叶浅的衣摆。 这场景倒是像极了他当初偷偷跑进王府却被祁玄渊发现,转而扒拉着叶浅的衣服求调解。 只不过,心境不同,人,也‘不同’了。 “叶浅,你帮我,帮我说说,咳咳咳,我最后再与阿渊说,咳咳咳,说些话”他咳得面色通红,上气不接下气,差点从座位上翻下来。 叶浅皱了皱眉头,他怎么还有脸,怎么还有脸求她,他对她做了什么好事,难道都忘了吗! 真是厚脸皮! 祁玄渊敏锐的察觉到她微变的小情绪,低头才发现那男人居然紧紧拉着她的衣袖。 他目光幽冷,啪的一声拍下了祁言卿白皙细腻的大手。 祁言卿笑了笑,神色有些愉悦,似乎被他的阿渊碰一下都是特别值得开心的事。 越是高兴激动,咳得反而更厉害,那模样似乎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甚至下一刻就将断气身亡。 他的命虽然被救了回来,但终究被刺了心脏伤了根本,即便以后再怎么调养,也只会是个病秧子。更何况,将他丢在鸟不拉屎的地方去,也没机会给他好好休养,生不如死莫过于此了。 不管祁言卿今后如何,在那荒漠之地能不能活的下去就全看他的造化了。祁玄渊并不想多加理会,对这个弑母仇人,他看在小时候的兄弟情分上,没有立即杀了他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他承认祁言卿小时候受了苦,他承认他可怜,他承认他有怨恨的理由。 但他自问他祁玄渊小时候是掏心窝子的对他好,一切吃喝用度都与他这位正统皇子别无二致。而自己从小也是将他当亲兄弟看待,他却丝毫不顾情面,还借自己之手日复一日毒死了他自己的母后。 让他在实际上也成为了杀害亲母的凶手,即便被此事被察觉,那一切罪责也会归咎在他祁玄渊身上。 从小他真心相待的兄长拿他将猴耍,可有过丝毫真心?! 若不是他小时候对这位兄长有恩,恐怕那在这位皇兄登上皇位后突然暴毙的皇子中,毫不怀疑,也会有他的名字! 祁言卿依旧如沐春风的笑着,保持着自己目前看起来最入眼的表情,缓缓说道,“阿渊,我不后悔杀了养育我两年的宫妃,我不后悔活剐了那小时候总爱欺辱我的那三位太监宫女,我亦不后悔杀了你的母后!” 说这话时,他像是用尽了力气,竟没有丝毫间断咳嗽。 “你——”祁玄渊被他激怒,抬手欲给他一掌。 “阿渊,像你母后那样心狠手辣,心机深沉的女人根本不配为一宫之后,她该死!该” 男子的声音戛然而止,马车内陷入死一般都沉寂,叶浅看不清,却从耳边传来的动静猜到了发生了什么。 她摸索着伸手去探向他的鼻端。 果然,没了呼吸。 祁玄渊气得怒不可竭,胸膛起伏不定,喘息沉重。他将叶浅紧紧抱在怀中,眼眶发红,脑袋埋入她的脖间,哑声道,“浅浅,我终于报了仇,亲手杀了这个弑母仇人,我为我母后抱了仇” 叶浅反捏着他的手掌,柔声安抚,“都过去了。” “可是我还是不甘心,不甘心他死的这么干脆,死的这么痛快。甚至,在他脸上,我竟然看不到一丝痛苦,反而有抹他惯常喜悦时所带的微笑,表情愉悦!”祁玄渊咬牙切齿,看祁言卿这般模样,即便方才他亲手杀了他,可他却没有半点报了仇后的痛快,反而心里堵的发慌。 祁言卿这家伙真以为他不知道,他是故意激怒自己,让自己情绪失控之下痛下杀手,好免去了去哪干涸炎热的荒漠之地受苦! 临死前都要再利用他一次,他脑中清晰的记得自己下手时,他脸上安然的笑意,似乎是超脱舒心,再无牵挂。 但这在祁言卿临死前最后一丝意识看来。这是他对这位他深爱过的皇弟最后的忏悔,甚至能死在他的手上也是件极其幸福的事。 他临死前带走了带走了心爱之人留在自己身上的气息温度。那么自己就可以凭借着这丝属于他的气息在来世找到他,与他再次相遇。 他向佛祖祈祷着,希望来世投身于女子之躯,这样,他就能光明正大的追求自己心爱的男子。 但他这一生劣迹斑驳,恐怕,这个心愿是不能实现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再去聚宝阁 “睡。”祁玄渊收紧了手臂,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叶浅窝在他怀中乖乖点了点头。 两人各怀心事,相拥而眠,却一夜未睡。 一大早,天才微亮,祁玄渊轻轻在她额心落下一吻,而后拿开她放在自己腰间的手,轻手轻脚起身穿衣出门。 叶浅在他关门的那一刻睁开了眼睛,确定人走远之后,这才出声唤习怀。 叶浅眼盲之后,祁玄渊亲自去了尊茗书院一趟,办妥了退学事宜,以后,她也再不用去上学了。 她这几日要将一些该见的人见了,改吩咐的事都给做了,剩下的时间,她只想好好待在王府与祁玄渊在一块。 一个月后进入幽弥谷,下次再出来就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带着习怀,两人一起去了趟聚宝阁,一进门,迎上来的便是小溪。 叶浅拉着她的手,询问了些她奶奶的近况,得知咳疾有所好转便笑了笑,又叮嘱药一定不能停,每日三次,药剂都得按照药方来。 小溪感激涕零,她就这么一个亲人,本来大夫诊断得了这病症,奶奶恐怕是活不了几年了,可吃了叶姑娘给的药方子,奶奶咳嗽少了,身体也硬朗了,渐渐的都能下地走路,还能干些轻松的家务活,整个人像活过来的一般。 可上天却似是没见着叶姑娘的好,居然不道德的夺去了她的光明。小溪不禁感慨万分,心中悲凉悄怆。 “叶姑娘,您简直是大菩萨,是我小溪的再造恩人啊!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报答您。”说着,她突然双膝跪地,给她行了个大礼,砰砰砰的连磕几个响头。 叶浅拉不住,只好由着她去了,随便问了句,“你与鹿真近来如何?他可有欺负你?” 小溪霎时红了红脸,低头回答,“鹿真待我很好,劳姑娘挂心了。” 叶浅笑了笑,毫不避讳地打趣道,“说起来,我也算是你们二人相识的一座桥,待你俩成亲,一定记得要请我喝杯喜酒啊。” 小溪脸更红了,这种事被放在明面上来说,她这种规规矩矩的古代女子着实是羞怯不已,脸热的像火烧似的,躲闪的目光左右飞快瞟了一眼,低头声若蚊蝇,“叶姑娘能来赏脸,小溪求之不得。” “那就说好了。”叶浅由习怀搀扶着往楼上走去。 青卜不知何时得到了消息,蹦蹦跶跶自楼上下来,从习怀手中将叶浅接了过来,笑道,“这位姐姐,我与少主有些体己话说,你去喝杯茶吃吃点心。”而后冲柜台处的小溪喊了声,叮嘱她好好招待着习怀。 习怀温柔一笑,点了点头,没再跟上去。 “少主,这些日子一直被挡在王府门口不能进去,我与萧大哥都快担心死了。不过今日看少主这气色,白里透红的,看来祁玄渊将少主照顾的很好呢,那我就放心了。”顿了顿,声音又低落下来,“可是少主的眼睛,是不是,是不是好不了了” “呸呸呸!什么乌鸦嘴,你少主我也是会医术的,这几日一直在好生调养着,虽说复明无期,但总归是有机会的,你可被咒我!”叶浅皱了皱眉,用力一拍她放在自己腕间的手。 青卜咯咯直笑,“看着少主这么乐观,青卜就开心多了,相必萧大哥知道了也会放心了。” “你啊,三句话不离师兄,陷的可不是一般都深。” 青卜挠头羞涩一笑,“少主就被取笑我了,我不一直都这样嘛。” “哟,看来最近你俩有情况了?来,说来听听,我今日正好有空,为你参谋参谋。” 两人进了屋内,手拉手挨着坐,十分亲密无间。 “哪有什么情况,萧大哥依旧是对我爱答不理,但较之以前倒是好了许多。”她想着,或许是两人共患难在牢房待过一日,对她有了些怜悯之心,虽不至于再将她拒之门外,但也只会差人请她到客厅好吃好喝,他却一面不露。 “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层纱。青卜,只要你不放弃,萧大哥最终肯定会是你的男人。” “诶呀!少主!”青卜小脸爆红,羞赧不已。什么男人女人,这般直白的话,果然也只能从少主的嘴里才说的出来。 “怎么了,这有什么可害臊的。依我看,你干脆给师兄下药,两人生米煮成熟饭,依照师兄的性子,绝对会对你负责。虽然他可能会怪你一时,但日久生情,他总会原谅你的。若是运气好,怀了个孩子,那还不是” “我不听我不听!少主,别说了。”青卜死死捂着耳朵,面颊红欲滴血,身子佝偻着,脑袋都快钻入桌地。 “罢了,你想好了来找我就是,需要什么药,你少主我亲自为你研制,保准师兄‘服服帖帖’的,哈哈哈!” “我才不需要呢!”她瘪嘴,气鼓鼓地反驳。 叶浅揶揄笑道,“行行行,你不需要,我相信青卜可以靠自己的魅力征服师兄。” 屋内吵吵闹闹的,欢声笑语透过窗户传到外边的街道,被嘈杂的吆喝声给淹没。 傍晚时分,二人聊的忘记时辰竟也忘记用膳,现在肚子咕咕直叫,两人皆是哈哈大笑,搀扶着起身往外走去。 “派人去将师兄也叫来,让他请客,今天我们不醉不归!”叶浅大放豪言,完全忘了自己是一杯倒。 “好!”青卜笑眯眯的应和道,即便少主不说,她也正有此意,有少主在,想必相邀吃饭,萧大哥定不会拒绝。 楼下习怀与小溪有一搭没一搭的来着,二人兴趣相投,又皆是内敛稳重之人,倒是有些相见恨晚的意味。 青卜冲四周大声喊了一句,“今日早些关门,我请大家去品香楼吃饭,大家尽管敞开肚皮吃喝,明日也放一日假。” 阁内小厮婢女先是一愣,而后面露惊喜,纷纷欢呼道谢。 于是乎,一辆马车后,一群人浩浩荡荡往行走走定安街上,朝着品香楼的方向而去。引得路人频频侧目,窃窃私语。 叶浅苦笑不得,“青卜,你何时也会坑师兄了?” 第一百四十章 好友相聚品香楼 路程也不远,不过一刻钟不到。但碍于叶浅无法视物,怕在大街上行走受了冲撞,故而乘马车前往。 小溪本想着要早些回家照顾奶奶,却被青卜硬拉着上了马车,四位年龄相仿的女子坐在马车,其他人则跟在马车后走路。 见这么多人进店,掌柜的是乐呵的不行,嘴巴咧到了耳后根。可那些小二却面露难色,感叹又有一顿忙活了。 四人单独在一间大包间坐下,习怀倒是有些放不开,推脱着不敢坐下来。 叶浅故意板着脸,正色道,“习怀,我现在又不是你们王府的正经主子,就当是朋友一起吃个饭。怎么?也不肯给我这个面子?” “姑娘,我”习怀搅着手帕,犹豫不决。 “好了,少主让你坐下就坐下,你看小溪,她不也这么嗯这么没大没小了么?” “是啊,习怀姐姐,你就坐下来。”小溪腼腆一笑,也帮着劝说。本来她也是极重尊卑,奈何青卜掌柜的性子实属跳脱,不拘小节,久而久之,她倒也忘了这些繁文缛节。 习怀慢慢挪动着脚步,踌躇着坐了下来。但看得出,她仍然是浑身不自在。 不用看,叶浅也能想象出来她那种扭扭捏捏,坐立不安的模样,不由觉得好笑。 其余人安排在了大堂,人多热闹。 四人刚坐下不久,楼外就已经传来了急促清脆的马蹄声。 马背上正是一袭竹青色衣袍的男子,身姿挺拔冷峻。抬头看了一眼品香楼三个字,而后利落的翻身下马,将马交给迎上前来的小二,大步流星上了楼去。 推开包间的那一刻,他绽放出一抹柔情狂喜的笑意,三步并作两步站立在桌前。 叶浅眼睫微动,察觉出来人,复而甜甜一笑,站起身来扑向他怀中,撒娇般的在他怀中蹭了蹭,“师兄。” “浅浅,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萧柄见她状态甚佳,长长舒了一口气。似是想到什么,又眉头一皱,神色严肃起来,轻轻刮了刮她小巧的鼻尖,“以后可不许再那么做了,师兄不愿意看到你拿自己的命来换师兄的命。师兄堂堂男子汉,顶天立地,不需要你一个弱女子来保护,这不是打师兄的脸吗?” 青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哈哈哈!” 萧大哥这时候知道要面子了,难道他忘了那一日他们被埋伏在王府内,先说投降的可是他。不过这话她还是不敢当面说出来的,惹他不快对她又没好处。 小溪与习怀对视一眼,也抿唇微笑。 “脸面有命重要吗!况且我与师兄青卜从小一块长大,感情深厚,要我袖手旁观是绝对不可能的。”叶浅拗着一股劲,不肯顺着他的话说。 “好好好,今日不说那些伤心的。”萧柄见势不妙,开始转移话题。他松开叶浅,将她扶坐在椅子上,而后在她身旁坐了下来,笑道,“不是要吃饭,可点了菜了?” “没呢,师兄来的快,我们前脚刚到,师兄后脚便来了,哪有时间点菜。” “行,是师兄不对了。”他招呼着小二,接过他手上的菜板,目光在上面搜寻起来。 轮着圈,每人都点了那么”几样菜,唯独青卜点的最多,活像饿死鬼投胎,恨不得吃他个倾家荡产。 等上菜的空当,五人三三两两的来着天。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紧接着门被突然推开来。门外一身着华丽花哨锦服的男子径直朝里走来。 那男子忽地眸光一亮,目光锁定一抹窈窕身姿。萧柄眉头微拧,面露不悦,正欲开口赶人,却只听那男子激动唤了句,“老大!” 叶浅一怔,继而脸上绽放出一抹笑意,站起身面朝门口,“杨边?是你吗?” 说话间,杨边已站在桌前,乐呵呵的笑着,“老大,还真是你啊!” 上次叶浅失踪,他还特意召集府内名下的所有店掌柜前来集合,还拿着叶浅的画像给他们一一看过,并勒令他们记下来,有一日看见此人一定来将军府提醒他。 那次得知她受伤后,他去王府探望之后,两人已经十余日未曾见过面。 今日被品香楼掌柜一禀告便兴冲冲地赶了过来,还领着下人带了一根大棒子。若那掌柜的是看走了眼,害他白来这一趟,那他定是要给他翘上几棍子长长记性的。 好不过算那掌柜脑子好使,没看差了人,回头定给他好好赏赐一番。 “既然来了就一起吃点,人多才好玩儿。”叶浅愉悦的笑了笑,好久没有这么多朋友在一起吃东西了。 杨边倒也不客气,应了声好便大大咧咧的坐了下来,打了一个响指,门口便有几个小厮抬着各色各样的好酒进屋。 像习怀与小溪二人这般从未沾酒的女子来说,光是闻到空气中混杂的各种酒香味便觉得有些头晕目眩,脸颊微红,呈微醺之状。 “今日酒水饭菜管够,老大,还有这些,这些哥哥姐姐们,尽管放开了玩耍,一切由本公子买单!”他拍着胸脯大声喊着,像极了有钱没地花的富二代。 萧柄睨了他一眼,冷冷出声,“杨公子不请自来也就罢了,怎么买单之事还要与在下抢,莫不是看不起在下?” “这、这当然不是,既然这位哥哥愿意买单,那我杨边自然不敢多说,倒是沾了老大的福了,哈哈哈!”他自来熟的拍了拍萧柄的肩膀,勾肩搭背,笑笑嘻嘻,完全不理会萧柄那冷冰冰的,面无表情的俊庞。 杨边是京城有名的纨绔子弟,玩耍的花样自然是多,只有想不到,没有他做不到。 杨边来这一趟可算是来对了,有他这个骚包在,包间内的气氛活跃的不是一丁半点,时不时在讲个笑话,唱段拿手好戏,室内便是不停歇的欢声笑语。 各种助兴的小节目,惹得笑得前仰后翻,输了罚酒,个个都喝得酩酊大醉。 叶浅被萧柄看着,每次只能小抿那么一口,于是她便每样小酒都抿上那么一口,积少成多,最后还是喝醉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醉酒惩罚 习怀与小溪二人早已趴了下去,青卜滚落在了地上,双颊醺红,嘴里不停胡言乱语些什么。 叶浅还在咯咯咯的笑着,笑得腹部酸痛,脸颊肌肉僵硬,就差笑出鱼尾纹。 萧柄与杨边二人谁也不服谁,意识模糊却仍在划拳拼酒,到了最后竟是直接抱着坛子坐在地上背靠背,碰击酒坛,大声嚷嚷着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两人是相识多年的好兄弟。 清冷的月华从窗柩的缝隙中洒落,似乎也想窥见这一番‘其乐融融’的热闹景象。 夜半时分,祁玄渊纵马赶到楼下时,街道上已经鲜有行人,一片沉寂。 由小二引领着上了三楼,推开门,入眼是一片狼藉,酒坛杯盏摔的到处都是,五六个人横七竖八的躺着,毫无正形。 还有一红衣女子正扒拉着窗户,将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摇摇欲坠的模样吓得他心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他疾步掠过去,揽住她的腰际将她拖了回来,脸色铁青的拍了拍她的臀部教训道,“倒是愈发胆大了,敢背着本王出来喝酒,还喝的如此醉醺醺!要不是本王及时赶到,可不得将你摔个鼻青脸肿!” 叶浅软软的手臂搭上他的脖子,皱着眉,嘴里咕咕哝哝,似是不满他的责骂。 祁玄渊看她这番模样气瞬间消了一大半,横了她一眼,一手托着她的臀部,一手揽腰,像抱小孩似的将她抱了起来。 小二见终于有人来领这些醉鬼回去,本来笑眯眯的,但见祁玄渊抱了叶浅就走,不由得面露难色,“这位大爷,不知其他这些人改如何安置?” 他家少东家倒还好说,送回府便是,但其余这几位,他不认识,自然犯了难。况且早就过了打烊的时间,这么一直拖着也不是办法。 祁玄渊头也没回,淡淡道,“随便找个客栈便是,何须来问我?” “诶,好嘞!”小二招呼着几个同伴,进屋去抬人。 祁玄渊将叶浅抱上马,见她摇摇晃晃坐都坐不稳,不由一笑,捏了捏她软腻的脸蛋,“坐稳了!摔下去本王可不负责。” 而后一手稳住她的身子,一手抓着马鞍,迅速翻身上马,将她按入怀中,驾马疾驰而去。 深夜寒凉,已入深秋,迎面吹来的风甚是刮脸,叶浅像个小猫咪似的往他怀里钻,拱来拱去。 祁玄渊身子像是被电流击中,浑身一震,咬牙切齿的捏了捏她的腰间,“再敢乱动,本王可不管你是醉是醒,都得乖乖给本王降火!” 似是听懂了他的威胁,她低低哼了一声,不再动弹。 祁玄渊骤然舒了一口气,浑身却依旧是难受不已,忍得他额间冒了一层冷汗。 回到府上,祁玄渊抱着叶浅一路冲向菡萱院,一把将她扔在床上,解下外袍,有些猴急的俯身压了下去,吻住她柔软甜馨的唇瓣 天际泛白,日光入室。 叶浅揉着晕眩的脑袋,缓缓睁开眼睛。 感觉到一只大手压在她的腹间,耳边传来他平稳的呼吸声。她一怔,伸手摸向他的脸,有些讶异。 平常她醒来后,床边一般是空荡荡的,怎么今日祁玄渊还赖在床上。相比之下,昨夜喝醉酒的人更像是他。 又或许现在仍是黑夜,只不过她看不见罢了。 她朝他怀里挪了挪,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又闭上了眼睛。 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 叶浅吓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僵着身子不敢动,生怕惹怒那条小蛇,将她要狠狠地咬上一口。 察觉到她的异样,祁玄渊停止了动作抬头疑惑的看着她颤抖的睫毛,紧皱的秀眉,还有捏紧放在身侧的两个小拳头。 他蓦地一笑,低沉悦耳的嗓音自胸腔传出,撩人的很。 脸上的稠腻感骤然消失,她倏然睁开眼睛,这才发现祁玄渊半压在她身上,低低地喘着气,温热的令人面红耳赤的气息吹动着她耳边的碎发,令她呼吸一窒,脸颊开始发热。 他结实的双臂撑在她耳边,意味深长的笑着挑逗,“梦到了什么?嗯?” 经他一提醒,她又回想起梦中那条同体发黑,眼睛绿莹莹的小蛇,她不由得小脸一白,声音有些颤抖,“是蛇,我方才在,在梦中梦到,蛇了。” 说来这与司离痕绝对脱不了干系,被他绑架那一日,他拿小竹吓她,那种阴影,她能记一辈子。 以后有一天,他若是知道叶浅一见到蛇便会想到他,他必定高兴的找不着东南西北。 “蛇?”祁玄渊面色有些难看,似乎有些不甘心,又询问一遍,“就只是蛇?” “还有。” “什么?”他顿时来了兴趣,翘了翘嘴角,眼中隐隐期待着些什么。 “那蛇伸出那红红的蛇星子胡乱的舔舐我的脸,咦~”说到这,她不禁打了个寒战,“真是恶心死了。” “”男子脸色由铁青转乌黑,嘴里似乎还传来磨牙的声音。 “你下去,压得我快喘不过气了!”叶浅伸出小手推搡着他硬邦邦的胸膛。 祁玄渊一动不动,目光幽深的看了她许久,而后一把将她双手摁在头顶,俯下身去混乱亲吻她的脸颊,从额头到眉毛,到鼻端,在含住她柔软的嘴唇。 “唔”叶浅对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有些莫名其妙,脑子空白了好几秒。 “竟敢说本王恶心,那就让你恶心个够!”他腾出一手去解她的腰带,嘴里恶狠狠地警告着。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被他吻的头晕目眩,断断续续的辩解着。 但祁玄渊知道,惩罚她说他恶心只是借口。关键是昨晚被她勾起来的那把火还没消,她倒是正好给了他一个由头对她‘胡作非为’。 习怀向来便睡眠少,即便昨夜喝了酒,头痛欲裂,但还是几人中第一个醒来的人。此时屋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在窗边站立良久的习怀听得是面红耳赤,低下头轻手轻脚走远了些。 第一百四十二章 夫妻闹别扭 待两人一阵耳鬓厮磨过后,祁玄渊又硬压着叶浅睡了一小会儿,起床时已近晌午。 祁玄渊穿戴整齐后又坐回床边,细心替她穿着衣服,少不了又要讨些好处,吃吃豆腐,惹得叶浅又羞又怒。 不就是欺负她眼盲么,待她好了之后她十倍百倍的讨回来。 他将她抱到木塌之上,又转身吩咐着下人端来洗漱用品。他十分有耐心的亲自替她擦脸擦手,动作轻柔的像在碰一件瓷娃娃。 “宫中事务都处理完了?”叶浅任由着他伺候自己的动作,靠躺着懒懒的问道。 “堆积如山的公务,哪是这么快就能处理完的。”出来国之丧喜两大事,还有间隔快两月未曾处理的公文奏折,更是令他忙的不可开交。 “那你为何这个时辰还不入宫?” 他抬头看了她那得意的模样,捏了捏她的脸蛋,“何必明知故问。” “猜归猜,我还是想听你亲手说给我听。”她翘了翘嘴角,一脸好整以暇。 他无奈一笑,将帕子扔进水盆,吩咐下人去传缮,而后又撑住她的咯吱窝一把将她抱在腿上,神色十分认真起来,“浅浅,我今日不入宫,无非是想多花些时间陪你。昨夜里察觉到你情绪有些不对劲,你可知我有多害怕,害怕你一气之下就不嫁与我了。昨天整整一日,我人虽待在宫中,可那些奏折政事却是一字也看不进去。我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让你消气,并深知这件事不解决了,我便无法安心在宫中办事。故而昨夜与众臣说了今日有要事在身,暂不入宫。” “浅浅,我这般诚心,这般对你上心,你可感动?”他来回把玩着她指白如葱的小手,爱不释手。 叶浅楞了楞,似乎就已经预感到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忙岔开话题,“当然感动,我有些渴了,你去给我倒杯水来。” 男子脸色微微一僵,眼中飞快闪过一丝黯然,将她轻轻放下,起身去倒水。 下人们陆陆续续将饭菜端了上来,祁玄渊坐在她身侧为她布菜剔骨,两人在沉默着用了午膳。 习怀明显察觉到两人之间的不对劲,不禁替他俩焦急起来,生怕两人生了嫌隙。可明明一大早还听见他们怎么突然就成了这样? 据说这夫妻俩吵架闹矛盾,若是双方都闭口不谈,不加以解释,这矛盾就会越积越深,最终哪怕是一个小小的突破口,都会汹涌爆发,呈不可挽回之势。 两人用膳的空当,习怀心里已是愁思百转,思量着各种办法使两人解开这矛盾,重归于好。 看王爷依旧态度未变,仔仔细细替姑娘挑着菜,相必心里还是极其在乎姑娘的。那这问题肯定就出在了叶姑娘身上,她打算等王爷走之后,好好与叶姑娘谈谈。 毕竟经过昨夜之后,她心中俨然已经将叶浅当做了妹妹看待,而非一个主子。 祁玄渊面无表情的看着叶浅一勺勺往嘴里塞饭菜,丝毫没有要解释是意思,他胸腔中的火便愈旺,就快抑制不住,破体而出了。 趁着自己还能保持着默不在乎的模样,他哐当一声放下碗筷出了门去。 叶浅咀嚼的动作顿了顿,而后缓缓舒了一口气,也放下了碗筷。 习怀命着小丫鬟收拾着桌面,待她们都退下之后,她倒了杯茶放在了叶浅的手心,又瞟了眼门外,开始柔声劝慰,“姑娘,你到底是因何事与王爷闹别扭,何不与奴婢说说,奴婢年长姑娘几岁,总是能出得上主意的。” 叶浅低头嘬了一小口茶,漫不经心地说道,“没什么事,你别多想。” “姑娘,奴婢又不是瞎的,方才王爷怒气冲冲地离开菡萱院,显然是心里堵着一口气,却又舍不得对姑娘发出来。奴婢看得出,王爷对姑娘那是极好的,恩宠无比,不仅日日宿在姑娘房中,就连为姑娘洗漱穿衣这等事都亲力亲为,当真将姑娘放在心尖尖上爱护。姑娘若是真对王爷有什么不满,相信以王爷的脾性,一定会为姑娘改正,姑娘何故要憋在心中一言不发呢?” “习怀,你今日话有些多。你先下去,我自个待待。”她蓦地放下茶杯,开口赶人。 “姑娘,被嫌奴婢啰嗦,既然昨日姑娘不以下人待之,今日习怀便要说些身为朋友该说的话。”习怀径直在她身旁坐了下来,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悉心相劝,“想必姑娘自己也看得出王爷对姑娘是认真的,虽未明说,但这府内上上下下谁不知道,这菡萱院一切吃穿用度都是依照王妃的分例。这说明王爷早就将姑娘当作未过门的妻子看待了,如此情意,真是羡煞旁人。” “再说这京城有多少眼巴巴望着王爷的人,不仅为他英俊倜傥的外表,更是看中他如今的身份。皇上尚且年幼,咱们王爷现如今执掌政权,除了身份隔在那,称王爷一声皇上也不为过。现在朝堂之内众多朝臣肯定都谋划着要将自己的女儿嫁入王府。” “当然,那些个美人,王爷自然不会多看一眼的。况且他们也肯定多多少少探查过王府情况,对于王府内住着一位有极大可能成为未来摄政王妃的女子,也就是姑娘您,肯定也有所耳闻。这样一来,明面上塞摄政王女人,得罪未来王妃的事,他们肯定不敢做。” “但如今姑娘与王爷二人心生嫌隙,若是被有心之人传出去,那些大人们肯定以为姑娘已然失宠,接下来为王爷找寻称心如意的女子之事,他们也就敢放开了心去做。” “姑娘,虽说王爷现在疼您,可是这矛盾一日不解,二人之间一日存着嫌隙,时间越久,越危险,终将会是心头大患啊。” 说完这么一长串的话,习怀只觉得喉咙发干都快冒烟,再次看向一旁的女子,刚刚到热血澎湃瞬间熄灭。她不由得叹了口气,颇为无奈,“姑娘,你到底听清了吗?” 叶浅低垂的眼睫微动,心中似乎堵着一口气,咬了咬唇,低声嘟囔,“他要找其他女人便找去” 第一百四十三章 哄妻 好不容易将习怀给推了出去,才没安静一刻钟,屋内又传来了脚步声。 祁玄渊并没有贸然闯入屋内,而是停在了门前敲击几下,轻声询问,“浅浅,我能进来么?” “这是你府上,你去哪都行,不用问我的意见。” 听到这般赌气的话,他也没恼,反倒低低一笑,推门入室,看向靠窗而立的女子,几步上前从后面将她搂在了怀中,俯身下巴搁置在她耳边,“怎的你还生气了,该生气是该是本王才对。” “我生气你也要管?”叶浅挣扎了几下,将他脑袋从锁骨处推开。下巴那块骨头着实硌得难受,他虽未将重力都放下来,但也痒痒难耐。 “管。”他笑了笑,又将脑袋凑了过去,嗅着她脖间散发出的体香,“身为夫君,娘子的一切情绪都是要放在心上的。” “尽会油嘴滑舌。”她撇嘴,冷哼一声,嘴角却不自觉地翘了翘,“怎么又回来了?” “今早不是说了,请了一日假特意留在家中陪你,你这不知好歹的家伙竟然还气我。”他不满的控诉道。 见她又沉默下去,祁玄渊将她转过来,额头相抵,嗓音轻柔宠溺,“好了,不说这些,我带你去听戏好不好。方才出去包了场子,浅浅想看多久就看多久。” 她点了点头,“好。” 他昨日就开始想了,得抽空带叶浅出去玩玩,让她高兴些,但如今无法视物的她能玩的东西似乎实在有限,思来想去只有戏楼了。 他不爱听戏,可她爱。 他愿意陪她去看,台上咿咿呀呀的声音惹得他心烦,他可以不去听不去想,目光只专注于身旁心爱女子偶尔露出来的笑意,这便足够了。 他时不时替她剥些瓜子,时不时替她削些水果,时不时往她嘴里送两块糕点,替她擦擦嘴角残屑,又端上一杯茶给她润润喉。 凡他所投喂,叶浅都一一含笑接受,实在不忍心拂了他的好心。 见她心情好,屡屡冲他一笑,他便心神激荡,旁若无人地抓过来亲吻一番,待人气喘吁吁处于发怒边缘时便见好就收松开来。 台上的戏子许是心理素质过硬,竟目不斜视,依旧自顾自的唱着。 叶浅多次警告,他消停半晌又继续开始动手动脚,最终也只能任由着他去。 几场戏下来,已经是好几个时辰了,天色渐暗,夜风袭来。 祁玄渊将一早准备的披风搭在她肩上,系好细带,牵着人出了门。 送走两尊大佛,台上戏子总算松了口气,撩着袍子往后台走去。 “冷吗?”祁玄渊握了握她的小手,塞进自己右手衣袖里面,左手揽着她的腰慢步往前走去。 登上马车,听见他吩咐回府的命令后,她情绪莫名低落起来,声音带了些哽咽,“你就不能多陪陪我吗” “什么?”他一愣,有些不敢置信,这小孩子般撒娇的语气真是她说出来的?软软糯糯委屈的神态令他蓦地心头一软,他捧着她的小脸,声音尽量的轻柔,“那就先不回府,浅浅想去哪,我们便去哪,好吗?” 她毫无厘头的抱怨生气,他毫无条件的迁就包容。 听他这么一说,叶浅越发觉得伤心了,嘴巴一瘪,泪水便滚落了下来,她缩进他怀中,双手轻轻揪着他胸前的衣料,声音闷闷的,“随便去哪都行。” 祁玄渊心疼的替她擦着眼角晶莹的泪珠,知道她心中憋着事不愿说,他问了反倒更惹她伤心,索性装作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浅浅贪玩的性子是一点都没变啊。嗯让我想想,去哪好呢?要不去看日出?趁着现在还未城禁,我们便去那离郊外最近最高的那座未名山如何?” 她微微啜泣着,也不说话,只点了点头。 祁玄渊掀开车帘低声吩咐了一声,马车便平稳往城外驶去。 马车摇摇晃晃中,叶浅窝在他怀中睡了过去。低头看着她遍布泪痕的脸颊,忽地想起来,去了山顶又如何,她又看不见那绚丽的时刻。罢了,权当陪她散心了,感受感受第一缕阳光,清晨的微风,林间的莺啼婉转,只要她能开心一些。 几近凌晨时分,三人才到了山顶,祁玄渊将马车内的皮毛毯子盖在了她的身上,抱着她靠在车壁睡了过去。 三个时辰后,天依旧有些黯淡,天际隐隐透露出一丝橘红色的光芒。祁玄渊渐渐醒转过来过来,抱着叶浅下了马车,两人靠坐在一颗观看日出得天独厚的大石头上,搂着心上人等待日出,这种感觉于他而言,十分奇妙又满足。 不远处,马夫正喂着马儿吃着他拔来的鲜嫩带着露珠的野草。 叶浅睡得沉,额间发丝山风吹乱,祁玄渊忍不住一遍又一遍替她理顺,重复着这个无聊的动作,他似乎也格外热衷。 直至那一轮金黄色的太阳从山间满满蹦了出来,叶浅依旧没醒,双眸紧闭,呼吸平稳。 祁玄渊俯身在她唇瓣上一吻,轻笑道,“浅浅,再不起来就错过了。” 她已经一动不动,睡得十分安稳,仿佛呼吸间都带了些香甜的味道。 他最终没舍得将她叫起来,抬眸看向那一抹瑰丽色彩。大不了记住这美丽的一瞬,待他的浅浅睡够醒来之后再激动的与她说,太阳正巧升起,惊心动魄的日出就在眼前。勾了她的兴趣后,他再仔细将脑海记住的这些仔细讲给她听。 但事实却不如他所想,他的浅浅也比他想象中的聪明多了,她醒来第一句便是,“我应是睡过头了。” 他一愣,想按照他先前想好的说,在心里酝酿好情绪,而后再用激动的语气说出来,“怎么会呢?浅浅,你醒的真是时候,瞧,那一轮金灿灿日头像是专门为你绽放似的,我等了这么久都不见它出来,你一醒来它便露出它绝美的芳华,可见太阳可是贪恋浅浅的容貌的,想博美人一笑呢。” 叶浅果然笑了,容颜俏丽,嘴角上翘到令他着迷的弧度,眉眼弯弯,良久无神的眼中似乎也缀着点点星光。 第一百四十四章 命还给他 日落时分。 二人手拉手伴随着昏黄的余晖,动作亲昵,再加上两人逆天的绝美容颜,在旁人看来就像是一幅世间罕有的活人画卷,若如神仙眷侣。 要多般配有多般配! 两人步行着从大门走到菡萱院,随一路无言,但那十指相扣,紧紧相靠的肩膀无不展示着两人的伉俪情深。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府内就传遍了,王爷王妃日暮时分携手归府,胜似新婚夫妇,那场面看得众人是既羡慕又激动,一路走过,下人们纷纷拜首行礼,“王爷王妃安好!” 祁玄渊心情十分愉悦,吩咐管事的,府内每人可去账房领十两银子,又吩咐了厨房今日给众人加些好菜。 这番言论倒是坐实了王府好事将近,府内上下都洋溢着一片喜气祥和之象。 正在屋内做事,没见着这番场景的人皆叹惋不已,纷纷后悔自己没能在提前在准王妃面前露个脸,讨个赏头。 叶浅一路低着头,脸颊红红的,极为不好意思。这八字还没一撇,这些下人怎么就开始胡言乱语了。她想着,大约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王府主子平日里没个正形,下人们自己也就随性了些。 若她没有被贸然赐婚给祁檀逸,没有在勤政殿被祁言卿设计陷身大火之中,没有被司离痕救下带入幽弥谷,没有在跑出来之后险些中箭被他所救,没有在他幽弥谷噬影卫的保护下被祁言卿抓住,没有接受他执意又不求回报的要给自己换上眼睛。如果这一切都不曾发生,她想,她会欣然接受这一切开开心心与祁玄渊成亲。 可如果就是如果,她半月之后还是得离开,去到那曾去过两次,甚至可能会是她往后余生都要度过的世外桃源。 司离痕并没有以什么救命之恩要挟她,她清楚的记得,他是这样说的,“浅浅,还记得我上次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吗?” 她舔了舔嘴唇,“记得。” “我说要你接受治疗,换了那双与你相配的眼睛,只要你眼睛好了之后,我领你带着府内幽弥谷众人一道去解救你那师兄姐妹,甚至祁玄渊。记得么?” “嗯。”她答。 他神色严肃起来,语气也格外冷淡,“那你是怎么做的,答应了换眼,却又将我放倒避开噬影耳目逃了出去。还不要命的站在磅礴大雨中与城墙之上的祁言卿对峙,大打出手。最终不仅中剑受伤,眼睛也再度失明,我三番两次救回来的命岂容你这样糟践!” 叶浅自知理亏,自知欠了他的,故而垂着眼睫低头不语,任由他责备。 “叶浅。” 他连名带姓的喊她,虽然说这样才是正常的,但这两个字还是她第一次听见从他嘴里蹦出来,多少会有些怪异。 “你听着,既然你不珍惜你这条命,那就如你多次所说那般,将它还给我” 还给他? 叶浅神色黯淡,是啊,她是该还给他,只要他要,她没有理由拒绝。 不是吗? 似乎察觉到身旁的人儿的出神,祁玄渊暗暗捏了捏她的手心,低声道,“怎么了?累了?” 他语气有些惴惴不安,硬生生改了本想问出口的其他话语,他不想今日两人感情稍缓,这才一会儿,又闹出矛盾来。 她既然逃避成亲的话题,他不提便是,只要她还在自己身边,他便能等。 等她松口,等她愿意嫁给他。 “有点。” 祁玄渊将叶浅送回了菡萱院便走了,说是先回自己的院中洗漱一番,待叶浅也梳带整齐,再来菡萱院一同用晚膳。 习怀见两人手拉手亲密无间的走了回来,心里别提有多开心了,不禁感叹叶姑娘终于开了窍,服了软,不那么拗。 叶浅躺在热乎乎的小温泉内,只觉得浑身的细胞都舒展开来,通体舒畅,舟车劳顿的疲劳之感也随之渐渐消失。 习怀的按摩的手艺不错,力道恰当,按捏的穴道也是十分舒服。叶浅舒服的闭上眼睛,放空大脑,什么都不去想。 叶姑娘肤如凝脂,雪白胜雪,光滑细嫩,该圆润的圆润,该平坦的平坦,巧呈窈窕之姿,光是看上一眼便让人心旌摇曳。习怀多次服侍她洗漱沐浴,会不会有一日王爷醋意大发,怒斥她看了不该看的,从而责罚于她该如何是好。 白雾缭缭的温泉中,女子闭目养神,长睫微颤,白里透红的脸颊被染上一层朦胧水雾,活像坠入凡尘的仙子。 王爷若是取了叶姑娘,那得是多大的福气啊! 试问这世间又有几个似叶姑娘这般潇洒仗义,不爱虚荣,武艺高强,聪慧过人又美貌无双的女子? 叶浅被扶着出来时,祁玄渊早已在外间书桌旁等着了,他百无聊赖的翻阅着《农家崛起》那本书。 看名字以为是什么鼎力大作,与百姓农田建设有关。可越翻越觉得不对劲,通篇讲的都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娃不受身为农民的父母喜爱,处处被虐待责骂。又讲她如何聪明才智,遇事总能转危为安,还找到了赚钱的法子,不仅领着家人跟着她过上了富裕的生活,还心怀大志,誓要带领全村同胞脱贫奔富饶。 祁玄渊看的是一头雾水,但内屋那位迟迟不出来,他便随便翻着打发打发时间,跳跃着看,对这本《农家崛起》的内容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他合上封面,不由得莞尔一笑,“原来浅浅爱看这些个玩意儿?” 说话间,习怀扶着一袭月牙白蝶纹缎服的叶浅从屏风后转出来。 祁玄渊放下书,将她接了过来,侧头吩咐着习怀下去传缮。 厨房的那些人今下午得了赏赐,自然有眼力见,晚膳上的全是些叶浅平日里爱吃的,也算在准王妃面前表表衷心。 用完膳,祁玄渊又拉着叶浅去后花园散步消食。毕竟快入冬,夜里还是有些寒凉,考虑到叶浅身子单薄,两人不过半个时辰便又回到了菡萱院。 今日夜里他倒是十分老实,既没有多说一句叶浅不爱听的,也没有再对她动手动脚,只安安静静搂着她。 两人脖颈交缠,呼吸融和,一夜好眠。 第一百四十五章 茶楼相邀 次日一早醒来时,身旁早已是空荡荡的。 唤了习怀进来替她梳洗,早膳又喝了些银耳粥,叶浅抱着阿白坐在窗边说着话。 实在无聊的紧,叶浅披了件雪白色狐绒风便出了门去。 行至定安街,马车突然被一小厮给拦住,那小厮长得模样清秀,说话也彬彬有礼,倒像个富贵人家极有教养的下人。 “姑娘可否移步挽风茶楼,我家公子有话相叙。” 叶浅探出半个头看了一眼,心中猜到了三分,朝习怀点了点头,由她搀扶着下了马跟着那小厮往茶楼走去。 上二楼,停在一件包厢门口,那小厮带着十分客气的笑意,“这位姐姐止步,我家公子只邀姑娘单独一人,还请姐姐去隔壁稍坐,茶水点心一应具备。”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小厮一口一个姐姐的叫着,对她还如此客气,她着实对他生不出什么恶感来。但姑娘的性命更为重要,凡事都得警惕些。 看向叶浅,只见她点了点头,习怀低声在叶浅耳边说了声,“姑娘若是察觉有危险便摔杯为号,习怀必定及时赶到。” 叶浅觉得十分好笑,摸了摸她的手,“你就放心,我是看不见,但武功又没丧失。” 习怀放心的点了点头,这才与小厮进了隔壁包间等候。 叶浅推门而入时,只听见屋内一人疾步走来要搀扶着她,嗓音惯常清冷却隐有柔和,“小心别摔着了。” 他将她扶坐在雕花木椅上,而后撩袍在她对面坐了下来,又替她斟了一杯热腾腾的茶推了过去。 “今日找我来所为何事?”叶浅也不喝茶,开门见山抛话。 虽赐婚那件事对他好感尽失,但同窗一场,况且她并非大家闺秀,不会有扭扭捏捏避嫌之态。她行得正坐得端,有什么话一次性说了就是,以后也不一定再能见着。 “我那日贸然向皇上求娶你,是我不对,可我却是真心的。”祁檀逸隔着茶水腾腾冒上来的白气看着她,越发觉得她轻灵如同仙子,他斟酌着措辞,“倘若你愿意嫁我,我发誓,我祁檀逸今生只娶你一人,绝不纳妾,锦衣玉食应有尽有。” “我不缺钱,锦衣玉食我有,只娶我一人的男子也有。”她语气淡淡,却已经是将他的话给全然拒绝了。 “叶浅,我知道你现在喜欢我九皇叔,可他行为不端,谋权篡位,残害先皇。如今位高权重,想往他身边凑的女人太多了,难免心生它念,你怎么就能保证他今生只爱你一人?” “他不能保证,你便能了吗?”叶浅嗤笑一声,不禁反问,“祁檀逸,你有个厉害的母亲,她被就对我心生不满,我若是嫁过去,与她大打出手,你是帮谁?” “我”他面露难色,似乎在认真考虑这件事,沉吟片刻,他抬头看向她,“叶浅,你若是嫁我为妻,我断然是不会任由母亲欺负你。但你却万万不能与她动手,她年纪大,经不起折腾,我们这些做晚辈的说说软话,哄她开心就是了。待你过了一年半载生了孩子,母亲就算是再不喜你,也会看在她孙儿的面子上对你好上几分。” 叶浅嘴角噙着一丝讽意,低头感受着那茶杯内清香的热气扑面而来,使温暖湿润的水汽让她尽力平静下来,省的她一个不小心,扭了人家祁世子的脑袋。 “叶浅,长辈终究是长辈,她对你不满,你就多做些令她满意的事,她挑不出错,自然也就不会多加为难” “行了。”她终于不耐烦,冷声打断,“我叶浅还从未卑躬屈膝放下脸面讨好过别人,你这差事我做不了,令请位贤良淑德,温良敦厚的女子去迎合你那高高在上的母亲。” “叶浅,你”祁檀逸有些不满她这些带刺的话,更何况是针对他的母亲。 “今日我能上楼来,能听你说这么多,全是因同窗一场,你又帮过我些忙。”说着,她话音一转,“不过,现在本姑娘耐心已经耗尽,祁世子无其他事我便走了。” “等等。”见她站起来往外走,祁檀逸连忙伸手阻拦,“叶浅,今日你执意要与我九皇叔在一起,他日必定会后悔的,他并不是你所看到的那般” 叶浅拨开他挡在自己身前的手,大声唤着习怀的名字。 习怀果然是时刻保持着警惕,不过三四个呼吸间的时间,她已经推开房门走了进来,狐疑地看了看祁檀逸,低声询问,“姑娘没事。” “没事,走。”叶浅跟着她出了门去。 祁檀逸靠立在窗沿边上,神色黯然的看向那上了马车的一对主仆,心中万分不甘。 他祁檀逸要外貌有外貌,要家世有家世,要才学有才学。他还答应今生只娶她一人,即便母亲不答应,他也会好好宠着她。而他不过是个简简单单的要她万万不能冲撞母亲,她怎么就是不肯接受?他到底比九皇叔差在哪了?! 马车上,习怀与叶浅并肩而坐,吩咐着马夫驾驶着马车回了王府。 “姑娘不是要去听戏?怎么又不去了?”习怀轻柔的替抚平裙摆上的褶皱,随意问道。 “方才被扫了兴致,还堵着一口气,哪里还有心情去听戏。”叶浅沉着脸,极其不悦。 “姑娘莫气,既然不去戏楼,那回府习怀给姑娘念话本子就是,千万被为不值得的人生气,实属白费。” “嗯。”叶浅懒懒的靠在靠板上,揉了揉太阳穴,缓缓闭上了眼睛。 行至王府大门,再次有人拦住了马车。 “谁啊?”叶浅依旧双眸紧闭,语气有些轻飘飘的。 习怀探出头看了一眼,“是杨公子。” “杨边?”叶浅睁开了眼睛,朝习怀伸手,两人一起下了马车。 门口吵吵嚷嚷的男子顿时眼睛冒光,火急火燎地冲了过来,激动大喊着,“老大!你果然是不在府中,我说要进府探望,他们说你出了门去,我当他们敷衍我,没想到却是真的。” 第一百四十六章 教练武 “既然来了就进来坐会儿。”说完,叶浅又吩咐着门口的侍卫,“以后杨公子来府找我,你们不必阻拦,放他进来就是。” 侍卫俯身应是。 杨边得意的笑了笑,跟着叶浅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又冲着方才拼死阻拦甚至要拔剑的四名侍卫做了个鬼脸,几乎快得意忘形。 三人一道并排走在不算太窄的青石板路上。 “老大,我今天可不是来玩的。” “那是为何?”她倒是奇怪了,他这个纨绔子弟还有有什么正经事不成。 “老大,你难道不记得了吗,上次品香楼喝酒,你可是亲口答应要教我武功的。”杨边有些急了,绕到叶浅跟前挡住了去路。 叶浅迫不得已停住了脚步,苦笑不得,“喝醉后的事你也当真?再说你要是想学武功跟你爹学不是更好,又或许找位武艺高强的高人悉心教导,哪里用的上我教。” 杨边抱臂扬着下巴,一脸傲气,“其他人想教本公子还不愿意学呢。” “至于我爹,跟他学武功,我不被揍得鼻青脸肿,筋骨断裂,又怎么会学的会他的一招半式。他那靠蛮力打架的方式,我也学不来,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不行不行。”他一想起来就打了个寒颤,连连摆手。 “那你的意思是,我靠的就是奇技淫巧了?”叶浅笑的有些凉薄,反问道。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老大,你靠的自然也是真才实学,不过招式方法更得我心而已。” “行,先说清楚了。你既要学,就好好的学,每日都得过来训练,想偷懒,哪怕落下一日,以后也不必来找我了。”叶浅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摆出了严师的架子。 “好,没问题!”杨边似是十分高兴,眼眸中光彩熠熠。萧兄果然了解老大,她醉后果然什么都记不得,说什么都信。 菡萱院。 习怀差人搬了一把铺上厚绒垫的金楠木躺椅出来,摆在了一棵玉兰树下,又摆上了茶水点心。 “练武之基本,得从内力开始,有了内力一切好说。然而内力的积累,则需要气力,你气力是足够的,但却不懂凝聚,你且按照我说的做” 叶浅悠闲自得的剥着瓜子,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 杨边神色十分兴奋,情绪高涨,学的用心,不敢有丝毫怠慢。 除了上学日,只能午后或者傍晚前来,其他时候大多是一整天待在王府内。 杨代崇恨铁不成钢的训诫他好几次,他就怕自家这傻孩子整日里缠着人家祁玄渊的未来王妃,惹了他那阎罗王不悦,最后责罚于杨边。 但祁玄渊实际上与杨边碰上过好几次,不仅没有多说什么,反而跟着叶浅一道指导杨边。 得知这些,杨代崇这才放心下来,毕竟儿子有心学武艺,他是高兴还来不及,既然王爷并无不悦,他也就不多加阻拦了。 由此,杨边倒是往王府跑的更勤了,甚至有次还逃课来学武,被叶浅严词厉声呵斥一番,他一言不发,夹着尾巴去了书院。 杨边有心学,先天功底又不差,学起招式来十分快。连叶浅也不禁感叹,他不愧是将门之后,是个练武奇才。 可惜她时间不多了,教不了他太久。 眼见着快入冬,还有三日,她便要前往幽弥谷赴约。 越逼近这个时间,她是越发的着急,她必须得像个法子让祁玄渊放她走,又或者她狠下心来,说自己已经不爱他了,不想嫁与他,可又怕伤了他的心。 思来想去,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偷逃出去,了无声息的离开。 见她捧着一杯热腾腾的燕窝发呆,祁玄渊弯了弯嘴角,轻手轻脚的地走近,从后面一把将她搂入怀中。 叶浅吓了一大跳,身子抖了抖,手中的瓷碗嘭的一声摔在地上,汤渍溅上了她浅粉色的衣裙。 “怪我,吓着了。”祁玄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放在榻上,吩咐习怀寻来干净的鞋袜衣裙,蹲下身亲自替她换上。 “还是让习怀来。”叶浅的脚被他握在手中,还没他不怀好意地摩擦了两下,顿时羞的直挣扎。 “怎么还不习惯?”祁玄渊笑了笑,褪去她的袜子,捉出那小巧白皙的脚,那脚指头修剪整齐,圆润晶莹如同贝壳,十分好看。他视线变得灼热起来,越看越觉得口干舌燥,抬头哑声问道,“浅浅,你还要我等多久?” “什么?”叶浅方才因着羞涩身子后仰着偏过了头去,并未听清。 他重复了一遍,“浅浅,你还要我等多久,还要多久才肯答应嫁与我?嗯?” 这回她听清了,可却想扇自己一巴掌,为什么要多嘴,让自己又陷入这个难以回答的问题。 “说话。”他捏了捏她的脚心,紧盯着她。 她低头不语,他也不说话,就静静的等着她说,耐心十分足,似乎这次是势要得到一句准话。 习怀急匆匆寻好了鞋袜外裙,发现二人之间凝固的气氛,开口替两人岔开思路,“王爷,还是让奴婢赶紧替姑娘换上,天冷,小心着凉了。” 祁玄渊眼眸半敛,瞥了一眼托盘上的干净衣裳,松手站起身来出了门去。 听见那道沉重的脚步消失,叶浅终于松了一口气,刚刚在他冷冽严峻的低气压下,她差点就憋不住,要将一切事情都托盘而出。 她知道这种质问不能再有下一次,还有三天的时间,她必须想出法子离开王府了。 两人再僵持下去,她绝对会疯了,甚至毁约,放了司离痕的鸽子。什么救命恩人,她通通不想管了,她只想留在王府,与祁玄渊成亲,与他长相厮守,生儿育女,哪怕哪都不能去,就待在这不大不小的庭院中。 但她仅存的一丝理智还是让她控制住了这种忘恩负义的心思,她终究有着太强的侠客义气。 习怀替她换衣物时又开始了身为长姐般的悉心劝慰,可谓是苦口婆心,敦敦教诲。 叶浅也知道,他每天即便再忙也会抽时间回来陪她,事无巨细的宠着她,她也不想总惹他不开心。 她也不想 第一百四十七章 捉奸 祁玄渊心里也有着一团火,大中午的,他抛下一大堆政事,就为了赶回府来陪她用午膳,她却依旧冷面相对,这叫他如何不气恼。 出了菡萱院,他饭也未吃,直接翻身上马往皇宫而去。那带着低沉的吁马声,那马蹄急切快速又清脆的马蹄声,无不彰显着马背上男子的怒火。 鹿严无奈的叹了口气,嘱咐着鹿真好好守着叶姑娘,而后纵马跟了上去。 眼前一阵尘土飞扬,鹿真转身往菡萱院走去。 叶浅午饭亦是吃不大就去,心思思绪混乱,叫着习怀先下去,自己要好生休息会儿。 她人才刚躺下,门外就传来一声嚣张又张扬的声音,“叶浅!叶浅你给本公主出来!” 祁曼珠被鹿真拦着不得进屋,只好站在庭院破口大骂,“叶浅!别当缩头乌龟,你出来,我有话与你说!” 鹿真见她不依不饶,正要用蛮力将她拖出去,房门却骤然被打开来,一红衣女子扶着门沿,满脸不耐的寻声望去,视线落在庭院中间。 “祁曼珠,谁允许你跑到这来撒泼的?!”她微眯着眼,眼眸泛着冷冽与不悦。 “你可算出来了!”祁曼珠鄙夷的看了看她那无神的眼睛,讥笑着上前去抓她,“走,你跟我去个地方,好让你对我皇兄不再死皮赖脸的纠缠!” 鹿真伸手挡在她面前,阻止她靠近叶浅。 “你说什么?”叶浅皱了皱眉头,神色微变。 祁曼珠见她这模样,心情大好,笑了笑,目带不屑的看着门口的叶浅,“你别自欺欺人的,我皇兄根本不喜欢你,他早就另有新欢,你不信的话我亲自带你去看看。” 习怀拉着叶浅的手,低声劝慰,“姑娘,别信她说的,王爷对姑娘的心王府上下谁人不知。公主此番前来定是为了挑拨离间来的,古板可千万被被她给骗了。” “主子说话,你个贱婢插什么嘴!”祁曼珠面露怒色,大喝一声,再说话时声音就变了味道,“也对,低贱主子身边的丫鬟又能又多懂规矩,罢了,本公主心胸宽大,不与你一个下人计较。” “你——”习怀也怒了,瞪着眼看向祁曼珠,越看越觉得她面目可憎,嘴巴阴毒,毫无一国公主的风范。 祁曼珠身旁两宫女也不是善茬,见这婢子三番两次顶撞公主早就看不过去了,对视一眼,低声与祁曼珠说了声,“公主,这婢子如此不懂规矩,奴婢替你教训教训她,让她长长记性,谁是不能得罪的。” “不用。”祁曼珠摆了摆手。她既然要带叶浅去‘捉奸’,自然就不能与她撕破脸,吵架可不是她今日来王府的目的。 “叶浅,你是不是不敢,不敢看到那一切。还是说你舍不得王府内的锦衣玉食?”她嗤笑一声,“放心,你若是被我皇兄赶出府去无依无靠,可以来求求本公主,好歹相识一场,赏你几文钱也不是不行。” 习怀怒不可竭,正想不管不顾的冲上前将那张恶毒的嘴巴给撕碎了去。 叶浅靠在门边一言不发的,低垂眼睫,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她抬头,露出令人捉摸不透的表情,轻声道,“那我便随公主去瞧瞧,看看祁玄渊到底有没有背地里偷腥。” 她说这话事语气十分平静,似乎在说一件事不关己的小事。 习怀见她真的朝祁曼珠走去,不禁着急起来,连忙拉住她,“姑娘,你别被她给骗了,王爷是万不会做对不起姑娘的事的。” 叶浅笑了笑,抽出手来,“放心,真也好假也罢,我亲自去看看便是,无非是多走几步路。” 鹿真也面露难色,“叶姑娘,您还是待在府内,要是,要是出了什么差错”他直觉上预感这丹阳公主来者不善,说不定又想些什么歪心思来坑害叶姑娘。 “鹿真,你跟着随身保护就是,怎么也那么话。” 习怀不放心,也要跟随着,叶浅也由着她,六人便一道出发,两辆马车直直往皇宫而去。 “姑娘,一会公主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您可千万别信啊,就算是王爷真与其他女子有了些什么肢体接触,那也肯定是一场局,就是为了破坏您与王爷的关系而设,否则公主怎么会想提前知道会发生什么似的,要带着姑娘进宫呢” 叶浅嘴角始终带着一丝不深不浅的笑意,静静听着。 她自然知道祁祁玄渊不会做对不起她的事,也知道祁曼珠今日来找她是别有用心。 可她还是愿意上当,甚至一会儿也会适时的装出被背叛的痛苦表情 不过半个时辰,马车便进了皇宫,畅通无阻的停在了新建好的勤政殿。 两宫女与鹿真在外守着,祁曼珠领着叶浅与习怀入了偏殿等候。 “你且看着,待会可别痛哭流涕像个疯婆子似的发疯啊。”祁曼珠扬着下巴冲她讥笑一声,双手搭在椅子扶手上,神态倨傲,这般端坐着倒是多了皇室女的矜贵之气。 叶浅面无表情的斜坐在靠椅上,并不多加理会。 “本公主看你这份镇定能维持多久。”被无视她也不恼,依旧自顾自的说着。 这座偏殿有耳房,能清晰的听见那边的一切动静,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大胆修建了这么个地方。 并未等多久,就听见了那边传来了开门声。三人不约而同的屏息凝神,就连叶浅都有些紧张起来。 曹采宁身着散花如意云烟裙,质地轻薄柔顺,能很好的勾勒出凹凸有致的身形,她站在门口抬手整了整发鬓珠钗,确定无碍后,面带微笑,莲步轻移来到了室内。 祁玄渊正埋头案桌,听见声音只道是宫女进来更换茶水,便不甚在意。 直至鼻端传来了浓重的脂粉气味,他微拧眉心,抬起头来看向站在他身侧,手里拎着一个大大的食盒的妙龄女子。 有些眼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是在哪见过。 “臣女曹采宁参见王爷。”她将红漆食盒轻轻放在案桌上,俯身恭恭敬敬行了个礼。 第一百四十八章 装泼妇 “你来做什么?”他瞥了眼放在案桌上的食盒,眉宇间有些不耐。 “臣女得知王爷整日忙于政事都不曾好好用膳,故而亲自做了些饭菜点心来,也不知道合不合王爷的口味。”说着,她伸出染了红色蔻丹的纤纤玉指捏着盒子边沿,缓缓将它打开来,顿时空气中一阵有人垂涎的食香味蔓延开来。 祁玄渊目光幽冷,低头继续看向奏折,“本王饿了自然会叫御膳房,端走。” 香的确是香的,饿了这么久,消耗脑力有多,他确实是饿的不行。没人打扰也就罢了,他还能安安静静批阅奏折,这突然间被人打断,又有美食诱惑,强烈的饥饿感瞬间被勾了出来。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想吃这个来路不明的女子送来的东西。 “王爷,这是臣女花了好几个时辰做出来的,王爷何不尝尝看?”曹采宁丝毫不被他的冷若冰霜所影响,嘴角依旧挂着柔和的笑意,她表情动作规规矩矩,像个真是为了送菜而送菜的人,让人挑不出错来。 祁玄渊笔尖停顿一下,面露不悦,沉声道,“既如此,东西放下,你出去。” “是。”曹采宁甜甜一笑,只要他有松口,有退步,她便有希望,不急着一时,慢慢来,总会有一日给他逼得无路可退,只能将她装进心上去。 曹采宁将东西依次给他摆好了,放在桌面上,丝毫没注意到男子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一边摆一边说着,这是是什么,那是什么。 祁玄渊终于控制不住怒火,猛地一拍桌子,冷冷的目光朝她射去,“大胆!御案之上岂容你摆放食物?!” 曹采宁被这突如其来的发怒给吓了一大跳,浑身哆嗦着,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虽不太明白自己到底犯了何错,但也不停的磕头求饶恕罪。 “出去!”祁玄渊厉声道,带着难以拒绝的威严。 “是臣女告退。”曹采宁擦了擦眼角被吓出来的泪珠,走了两步,又心有不甘的回头看了看。 她突然往侧殿的方向看了看,心中满是怨怼。本来想着让叶浅吃醋大发脾气,与祁玄渊大闹一番,谁贤良谁淑德,谁温顺谁典雅,一看便知,到时候祁玄渊看到了她的好,对叶浅彻底不耐烦,那她就有了上位的机会。却不曾想,自己丢了丑,平白让人看了笑话去。 说来,她心里也是怪祁曼珠的,要不是那女人出这馊主意,她又怎么会这么狼狈? 祁曼珠脸上的傲慢得意之色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惊讶与不可置信。 叶浅嘴角微勾,悬着的心松了松,但不过一会儿,却又更加沉重。 本想借着这次机会,与祁玄渊撕破脸,这样也好光明正大的离开王府。 习怀倒是乐的不行,扶着叶浅出了门去,留下一脸呆滞的丹阳公主,她只觉得无比的畅快出气。 叶浅却笑不出来了,若是方才他有一丁点犹豫或者想接受的心思,她都会立马冲出去泼妇似的与他大闹一场。 可他没有。 不行,她今天非得借着这个由头与他闹上一闹,就让他认为自己是个不讲理的野丫头,将她放出王府去。 叶浅推开了习怀的手,低声吩咐她在门外等候,她则摸索着进了勤政殿去。 习怀自然是乐得叶浅进去找王爷培养培养感情了,连声说是,乖巧的守在了门外。 侧殿内的祁曼珠也恢复过来,出来时见叶浅进了勤政殿,不由得低骂了一句,“狐狸精,不要脸。” 听见再次传来脚步声,祁玄渊怒气腾腾腾的上来了,午时被叶浅冷待,饥饿未用膳,又被方才那女人打搅一通,他已是忍无可忍,抓起手边的茶盏就扔了出去,怒喝一声,“还敢进来!” 哐当一声,瓷杯破碎的声音,叶浅惊的心脏直跳,脚步顿住,茫然的视线朝内殿投去。 祁玄渊也是一愣,脸上怒火瞬间被后悔所代替,喃喃开口,“浅浅?” 叶浅收敛心神,淡定的哼了声,“脾气倒是大。” 他连忙上前,扶着她上下检查了一遍,焦急询问,“没伤着。” 她摇摇头,心里酝酿着情绪。 祁玄渊将她打横抱起放在了龙椅上坐了下来,亲昵是捏了捏她的脸,轻声询问,“你怎么来了?” 本来对她有着一股子气,现下见她跑到皇宫来寻自己,顿时什么气都消了,心软的不行,高兴的不得了,满是对她的爱怜。 “我怎么不能来?”叶浅板着脸从他身上站了起来,手状似不经意的摸了摸桌案,停在一只还带有余温的瓷碗边上,“这是什么东西?” 祁玄渊面色一变,东西还没来得及处理她便进来了,总不能说是其他女子特意做好送来给他吃的。 “午膳未用,方才腹饥命御膳房送来的。”他抬头看了看她的表情,又继续说,“不过不合胃口,便没动。” “等等。”她似乎又发现了什么,用力一嗅,而后皱了皱眉头,冷声道,“怎么会有女儿家胭脂水粉的味道?” 祁玄渊心里一阵咯噔,自知瞒不过去,便想着说出实情,“浅浅,你听我说,我也不知道那女人是如何进的来这这皇宫寻到这来,还知道我未曾用膳,特意做了些吃食送来。但是浅浅,这些菜我一口未动,我这就叫人撤下去给扔了。” “祁玄渊!”她嗓音蓦地大了起来,“还没成亲你就开始骗我了,人家怎么会知道你午膳未用,这么好心的给你送来亲手做的饭菜,分明就是对你心怀不轨!” “我”他欲辩解,却找不到能插嘴的地方。 “这么大的事你居然都瞒着我,你到底拿我当什么!你说,你是不是也喜欢她,否则为何要替她隐瞒!你说啊!”叶浅咬咬牙,用力一挥,将案桌边角上的饭菜尽数打落在地。 哐当哐当一阵清脆的响声,地上霎那间一片狼藉。 动静过大,殿外守候的习怀心里猛的一惊,不禁转头看了看紧闭的殿门。 第一百四十九章 勤政殿大怒 “浅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根本就不认识她。”祁玄渊拉住叶浅的手,怕她情绪激动之下摔了下去。 “不是,不是什么,难道你敢说你没有一点心动的意思吗。她那么温柔体贴,我呢,饭都没让你吃,便将你气走了。你心里指不定在骂我些什么不知好歹呢,少在装模作样,装对我情根深种了!”叶浅用力挣脱他拉着自己的手。心中暗道,情绪上来的,得坚持,得保持,千万不能让他看出了端倪。 “浅浅,你到底在说些什么!我对你的感情你难道看不出来吗,我若是不喜欢你又何必一而再再而三要求娶你,可每次岔开话题的总是你。” “好啊,终于说出真实的想法了是,你果然是怪我的。说什么我岔开话题,是,是我岔开话题,我就是不想嫁你,我就是不喜欢你了!” “叶浅!你胡说些什么!你最近到底是怎么了?”祁玄渊怒不可竭,双拳紧握,额角青筋暴露,深深吸了几口气强行抑制住自己的怒火,而后一把将她扯入怀中,双腿分叉坐在他的身上,双臂紧紧箍着她的腰压制她的挣扎,“浅浅,我们不吵好不好,都是恶的错,我不该欺瞒你。以后,以后不管发生多大多小的事我都与你实说行不行,别气了,好不好?” 他嗓音温柔又嘶哑,带着一丝乞求,态度又诚恳,叶浅顿了顿,差点坚持不下去要扑进他怀中反搂住他。 “不管怎么样,这次是我不对,我道歉行不行,以后绝不让除你之外的女子近身三步之内,可好?”他低声诱哄着,像是在哄小孩子。 叶浅一狠心朝他肩膀咬了一口,“我有说不让其他女子近身你三步之内吗!祁玄渊,你少自作多情了,你爱跟哪个女人好就跟哪个女人好,我管不着。从今天起我和你再也没有关系,你放开我” 祁玄渊按住她的后脑勺,俯身吻了过去,将那些他不想听的话都堵在了嘴中。 他用了些力惩罚性的吻着她的唇瓣,一手紧紧掐住她的腰间,直至察觉到她身子软了下来,这才依依不舍的将她放开,抵着她光洁的额头,微微喘着气,“还说不说?” 叶浅面颊微红,红唇有些发痛,她微微低头,轻咬唇瓣,身子不自在的往后挪了挪。 祁玄渊怕她摔下去,双臂紧紧箍着她的腰际,将她提起来又往怀里带了带。 叶浅脸色爆红,用手推搡着他的胸膛,低骂道,“流氓!” 祁玄渊也是气得不轻,双眼发红,食指勾上她的下巴,看着她红透的小脸,嗓音愈发嘶哑,“再闹的话我现在就将你给办了,你不嫁也得嫁。” 他也不知她到底怎么了,一切的错他都揽了,认错态度如此诚恳,还温声轻语的哄着她,她怎么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你——”叶浅恼恨不已,拍开他的手,愤愤偏过头去。 叶浅现在是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连不爱他的话都说了出来,他却还能不生气,还能心平气和与她说话,以前怎么不知道他脾气这么好。 可话反正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已经没有撤退可言了。 看来今天不下剂猛药,他是不会退步了。 叶浅深吸一口气,渐渐平缓过愤恼的心情,掉过头来,正色道,“祁玄渊,我不知道怎么说你才肯相信,但我还是得告诉你。” 他心头一跳,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虽不想听她说,但却仍抑制住没打断他。 “以前我的确是喜欢过你,想过与你成亲白头偕老,但是从上次我就在这座勤政殿我被困火中,司离痕将我救出,并且在幽弥谷对我百般疼爱照顾之后,我发现自己好像喜欢上他了。” 他脸色骤然变得很难看,乌黑一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模样。 “祁玄渊,你知道我为什么多次拒绝答应你的求亲,多次岔开话题吗?我之所以上次没有跟他走,d这是要再次确认一下我对你还有没有残余的感情,但经过了这么一个月后,我发现我心中对你根本就没有了以前那般悸动,甚至每夜你搂着我入睡时我想到的都是司离痕” “住口!”他暴怒,厉声大喝,双目圆瞪,幽邃阴冷的眸子充满着浓浓的杀气。 “你听我说完,跟你在一起的这一个月,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司离痕。历时越久,我心中对他的思念越深,以至于到了现在,我实在无法抑制住自己的思念,想立即出现在他的面前,所以我今日来找你就是” “就是为了让我放你走,去与那司离痕双宿双飞去?!”他咬牙切齿,双目气得通红。 “是,我对他的思念如此深切,以至于一刻都不能再等。祁玄渊,喜欢你的人很多,不差我一个,你又何必要揪着我一人,与其彼此相看两厌,倒不如分开的好。”叶浅继续刺激着他,她就不信,这么屈辱的事发生在他的身上,他还能若无其事地将她放在身边。 “你休想!”祁玄渊猛的站起身来,将她放倒压在案桌上,恶狠狠地说道,“我说了,你再胡说,我就办了你,让你哪都去不了。” “你,你,做什么”叶浅这才察觉到了危险,开始慌乱起来,奋力挣扎。 他似乎是发了狠,胡乱去撕扯她的衣裳,身下女子的衣裙在他大掌之下化为碎片。 她挣扎无果,双手双手双脚全都被他禁锢住,动弹不得。感觉身上一片片冰凉,她屈辱得掉下一颗颗豆大的泪珠,死死咬着唇瓣偏过头去,也不再挣扎。 祁玄渊双眸腥红,她那番话气得他更是令他理智丧失,简直抓狂。 直到捧着她脸蛋的手掌间传来湿润冰凉,仿佛是一桶冰水自上而下浇了下来,一刻灼热的心瞬间冷了下来。 他怔住了,定定的看着她眼角不断滚落的泪珠,暗恨自己不是东西,连忙将她抱了起来,拿着自己披风给她裹了个严实。 第一百五十章 答应放她走 “浅浅,我错了,我混蛋,你打我,你打我好不好,别哭了。”他心彻底慌了,看她哭比朝他心口划刀子还难受。 他笨拙的替她擦着眼泪,心疼的安抚着怀中哭泣的人儿。 叶浅哭的可伤心,又委屈又害怕,既恼恨他的霸道,又沉醉于他此刻的温柔,心中惊吓未定,身子依旧是啜泣抖动个不停。 “浅浅不哭,你怎么打我都行,不哭,我错了,我再也不会逼迫你,好不好?”他声音要多温柔有多温柔,比水还要柔和,尽量的轻,怕再次吓着她。 “我不打你,我要离开王府,我要离开这!”她双眼红肿,泪流满面,滚滚而落的泪水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祁玄渊沉了沉脸,终究是没再发火,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好,我们先回府,舒舒服服洗个澡,换身新衣裳,再好好的吃顿饭,接下来你要去哪我亲自送你去,不再阻拦,这样可好?” “真的?”她抬头泪眼婆娑的看着他,身子还是一抽一抽的。 “是,是真的,我何时骗过你。”祁玄渊轻轻替她拍着背顺气,自己心中却依旧的郁气难平,堵的难受。 殿外的习怀紧张不已,在廊沿踱来踱去,时不时往里面看几眼,都快望眼欲穿。 终于,殿门从里边被打开,祁玄渊横抱着身上盖着男子披风的叶浅,脚步平稳的往宫外走去。 习怀嘴角微抿,眼中抑制不住的笑意。那模样,王爷与姑娘八成是行了房事,看来王府的大喜事提上日程了。 叶浅紧闭双眸,将披风拉过头顶,缩在他怀中回到了菡萱院。 习怀紧赶着上前替叶浅沐浴,心中想着这是叶姑娘第一次,王爷要是做是的太过,她就算冒着被责罚的风险,也是要说一说王爷的。 但事情完全出乎她意料,叶姑娘身上干干净净的,没有一丝一毫的红点,被的痕迹。 习怀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看来王爷还算怜香惜玉,懂得照顾人家姑娘。 叶浅自然不知道她这些歪歪肠子,闭眼躺在池子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祁玄渊也总算答应了放她走。 祁玄渊将她送回来之后没再回皇宫,留在了菡萱院陪她一起用晚膳。 他时不时说上几句,她埋头扒饭,但也有问必答,却不主动开口说些什么。 饭后祁玄渊又牵着她绕着王府溜了一圈,空气中有了初冬的味道,特别是夜晚,温度低的人浑身发抖。 两个丫鬟在前头走着,祁玄渊牵着叶浅走在后面,一路无言, 夜里睡觉时,他将她抱的格外紧,生怕她趁他睡着之后偷溜走了。 叶浅心中有些酸涩,也紧紧回搂着他,往他怀中蹭的动作似乎取悦了他,下午自宫中回来的那张阴沉冷峻的脸第一次露出了笑意,他轻轻在她额头落下一吻,低声道,“睡。” 待她呼吸平稳,祁玄渊才睁开了眼睛,缱绻的目光流连在她娇俏的容颜上,手指一寸一寸的在她脸上抚摸,入手一片细腻光洁,似乎怎么看都看不够,怎么摸都摸不够。 “浅浅,你到底怎么了?” 男子嗓音带着些缥缈不真实,最终消散在静默的空气中。 清晨醒来的时候,叶浅命习怀帮她收拾几件随身衣物,习怀只道她与王爷二人去哪玩,倒也没多问,手脚麻利的收拾起来。 其他也没有什么要带的东西,除了她的小锦包,至于衣服,幽弥谷有很多司离痕命人为她量身定做的衣裳,倒是不用多带。 她行动不便,左右明日司离痕会亲自来接她,多待这一日倒也无碍。 用完早膳,叶浅亲昵的搂着阿白,纤纤玉指顺着它洁白的羽毛,依依不舍道,“阿白,你在这王府住久了可会不愿走了?” 阿白朝她怀里拱了拱,嘎嘎叫了两下。 “行,阿白既然不愿意走也好,那就待在这王府,有吃有喝,还有这么温柔漂亮的习怀姐姐每日为你梳洗羽毛,投喂吃食是不是?”叶浅戳了戳它的小脑袋,撅着嘴看着它。 阿白似是不愿意,嘎嘎嘎叫得更厉害了,细绒绒的白色羽毛也扑腾断了几根,飘飘洒洒在空中荡来荡去,最终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正嬉戏打闹着,门外一小厮来报有客人正在庭外等候。 叶浅放下阿白,拍了拍它的屁股,“自己玩去。” 阿白扑腾腾地飞出窗外,自由翱翔。 习怀搀扶着叶浅出门,只见一白发须须身着黄褐色道袍的老人家端坐在院内小凉亭的石凳上。这老人,脸上皱纹横生,眼睛却炯炯有神,双目如炬,身板略微消瘦,但又隐有硬朗之气,不似弱者,让人一见便心生畏惧。 习怀朝那老人微微颔首,礼貌一笑,而后将叶浅扶坐在他对面,转身去备些茶水点心待客。 叶浅有些茫然的扫巡四周,“请问来者何人?” 那老人怔怔的看着她,如鹫鹰般的双眸在她话落之后瞬间变得湿润,颤颤巍巍的抬手扶向对面女子的脸庞,声音也变得哽咽,“丫头,是爷爷啊” 叶浅嘴角笑意凝固,似是被电击中般,满脸震惊,一动不动让他那粗糙干涸的手慈爱的的摸着她的脸蛋,她鼻头骤然发酸,眼眶渐渐湿润,冰凉的一串串泪珠自眼角滑落,再也不受控制的大哭起来,“爷爷” “诶,小浅乖,不哭不哭,啊。”叶鹤心疼不已,连忙站起身来弯腰将哭的像小孩子的叶浅抱在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眼眶也蓄满了泪水,用手背用力一抹,又低头安抚孙女,“小浅,你的事爷爷都知道了。不哭不哭,爷爷已经传信给你师傅,有他亲自来给你诊治,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不哭了,乖。” “爷爷”叶浅紧紧抱着他的腰部,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泪痕满面。 “瞧,像个小花猫似的,可别哭了,都不好看了。”叶鹤轻柔的替她擦拭着泪珠,自己却依旧眼眶发红,泪流不止。 第一百五十一章 由不得她 习怀令着侍女端茶水点心来时见她哭的厉害,便又命小丫头们折回去打了盆水来。 将东西放下之后,她领着其余人都退了出去,仅留下爷孙二人在院内叙旧。 午膳的时候,叶鹤是在这用的,祁玄渊也赶回来了。 祁玄渊对这个未来的爷丈人可谓是十分恭敬,有问必答,态度诚恳,一顿饭下来都始终是面带笑意,还不停的主动替老爷子斟酒,哄得老爷子对他满意的不行。 “玄渊啊,以前虽说我也在你府上做过事,但你你可从未如此殷勤过,今日是”叶鹤拖着长音,调转视线看向自己的低头吃饭孙女,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看来,我老头子是沾了孙女的光啊。” “哈哈哈,叶先生说笑了,我是对浅浅有意,但对叶先生好,我也是发自内心的,并不存在什么连带关系。”祁玄渊干笑着打着圆场。 叶鹤抚了抚白色的胡须,干瘪的眼中泛出精光,显然是一脸的不信,“行了,孙女托你照顾老头子也放心。” 祁玄渊在桌下抓住了叶浅的小手,俯身在她耳边说了句,“看,爷爷都认同我了,浅浅什么时候才能松口?” 叶浅眼黯,睫毛颤抖两下,依旧低头不语。 若不是今日爷爷回来,说实在她都不知道,祁玄渊这么一个位高权重的大男人会这么幽默风趣,逗得爷爷屡屡哈哈大笑。 一顿饭就在两人爽朗的笑意中结束了,饭后祁玄渊与叶鹤有要事商议就先回了明嵩院。 也不知两人在聊些什么,到了傍晚都不见他们人影,晚膳也是叶浅独自一人解决了。 晚上睡觉前他还是没有来,叶浅就有些气恼了,翻来覆去睡不着。 明知道她明日要走了,他还不来看看她,或许对他对自己也没有那么喜欢。 又或许过不了多久,他就能将自己忘了,再找到一个比自己更漂亮年轻又温柔听话的姑娘。 昏昏沉沉中,她感觉到一堵温热的墙贴上了自己的后背,紧接着一只大手将她翻转了过来,令只手穿入她的发间,垫在了她的脖子处。 抱着她的那堵墙很热,夜里她总不停的往他怀中缩。 这倒是忍苦了气血方刚的祁玄渊,时不时这里被蹭一下那里被蹭一下,他看似无意的撩拨惹的他热血沸腾,下腹冒出无明业火,却又不得疏解。 清晨醒来时,他眼底染着淡淡的乌青色,神色也有些憔悴。 叶浅嘟哝两下,睁开了眼睛。这才察觉到身旁还睡着一个人,她不禁推搡两下,含含糊糊问道,“你怎么还没走?” 祁玄渊撑着半边的身子侧躺着,好以整暇的看着她,“浅浅不是说今日要走,我特意来送送你。” 她神色又黯淡了下去,嘴巴撅着极其不悦,“怎么我要走了,你还挺开心?” “我倒是不想你走,可也不能老拴着你,出去散散心也好,想回来了给我传个信,我亲自来接你。” “你就这么笃定我还会再回来?”她反问道。 “你不回来能去哪,你注定这辈子就要与我绑在一块了。” “胡说八道。” 他低笑一声,捏了捏她的脸,“好了,该起来了,马车给你备好了。” 祁玄渊依旧亲力亲为,耐心的替她穿好衣服,梳洗,只有在挽发髻的时候,才将习怀给叫过来。 用完早膳,两人就出发了,东西本来就只有一个小包裹,但祁玄渊硬生生给加到了整整三个大木箱。 祁玄渊:“在外边也不能苦了自己,一切都得带全了。” 叶浅:“”连帐篷都给她带了一个,是觉得她此去会露宿野外,最终无处可去再度投入他的怀抱。 习怀笑得很开心,“姑娘,王爷对您可真好,一个大男人能考虑的这么细,那得是有多爱您呐,才会愿意为你思前顾后,面面俱到。” 马车果然早已侯在外边,小厮替她帮东西搬了上去,她也由祁玄渊搀扶着坐上了车。 马车已经开始行驶,见他还不下车,她倒是有些莫名其妙,“你要跟着我去?” “倒是有这个想法,但想到你肯定会不开心,我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放心,我就是送你到城门口。” 叶浅这才作罢,靠在他怀中假寐养神。 她第一次觉得从王府到城门的路这样近,虽然也快有个一个时辰了,但时间似乎是眨眼就过去了。 马车停止了那一刻,她心都慌乱了,竟有些不想下车了。 “浅浅若是不愿去了,我们就打道回府,一切听浅浅的意愿,如何?”祁玄渊低头柔声询问,眼中带着希冀。 “我我得去”她犹豫半晌,深吸一口气,艰难开口。 他目光有些冷意,也未多说话,径直抱着她下来马车,语气淡淡,“那我便送你到这了,接下来的路,你自己走。” 远处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马背上男子一身火红衣袍,妖冶邪魅,狂狷不羁,鲜衣怒马,眨眼间便行至三人跟前。 两个男人对视良久,谁也不让谁,空气中有剑拔弩张的杀气,蓄势待发。 叶浅打着圆场,拉下祁玄渊的手,“我得走了。” 司离痕俯身搂着她的腰部,一把将人带入怀中,一句话未说便头也不回的带着怀中的女子策马奔腾而去。 祁玄渊紧盯着那两道身影,眼睛狭长锋利,似乎要将两人盯出一个洞来。 鹿严看看远处,又看看自家主子,多次蠕动嘴唇欲言又止,最终忍不住将心中的疑虑问了出来,“主子,您真的放叶姑娘走?真的能眼睁睁看着叶姑娘被司离痕带走?” 祁玄渊并未回答,视线锁定着那越来越小,最终只有一小点的身影,这才收回目光,转身上马,进车厢的那一刻顿了顿,“就让她去散散心,过几日心情好了本王亲自去接她回来。” “那叶姑娘若是不愿回来呢?”鹿严也上了马,坐在了驾驶位上。 车厢内传来低沉冷冽的嗓音,带着不可抗拒的威压,“由不得她。”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与他成亲 司离痕嘴角笑意压都压不住,鼻端全是她的清香,双臂紧紧搂着她,仿佛怀中的是人间至宝。 这一刻,说他拥有了全世界也不为过。 叶浅有些疲倦,不知是身体累还是心累,在颠簸的马背上竟然也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男子敏锐的察觉到她往自己怀中倒了倒,他将骑马的速度放慢了些,不急不缓地前行。 沿途的风景和她都很美。 再次醒来时,叶浅已经是躺在床上了,床下的感觉很熟悉,就像以前躺过一个多月的地方一样。 她还是回到了这里。 她撑着身子爬了起来,荷香立马放下手中的活过来扶她,“叶姑娘,你要做什么叫奴婢一声就是了。” 她嗓子有些哑,清咳了两声,接过她放在自己手心的茶喝了两口,“推我去药库。” “好。”荷香将她扶坐到为她专门为她打造好的轮椅上,推着她出了门去。 即便是冬日了,谷中依旧是鸟语花香,宛如春日,像是与世隔绝,丝毫不受外界气候的影响。 华闵正在熬药,一走近药库,便是浓浓的一股药香味传来,空气中还冒着青烟缕缕。 他一抬头便看见叶浅走到了他面前,放下手中两把扇子,站了起来,“叶丫头可是又想来配些什么药?” “华伯伯,我这眼睛” “这得看天意了,也并非没有好的可能,只不过希望甚微啊。”他啧啧叹惋。 叶浅眼黯,又带着一丝倔强与不屈服,“华伯伯,让我自己试试看。” “这,这可不行啊,叶丫头,你拿自己试药,万一有了什么好歹,在老夫这受了伤,那谷主肯定是不会放过老夫的。” “您别担心,我会与他好好说的,他会同意。况且您可是他长辈去了,他平时看着对你不怎么尊敬,实际上心里还是对您有感情的,典型的面冷心热。” 华闵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视线投向站在她后面偷听的男子,继续问道,“叶丫头真觉得谷主是个好人?” “初见时以为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可经过他数次救我于危难之中,又悉心照顾我,我方才觉得他是个古道热肠,温柔体贴的男子。” 华闵往对面投去一个邀功的眼神,红衣男子笑了笑点头示意他继续,他再次开口,“既然谷主这么好,那叶丫头为何不愿嫁与谷主,留在幽弥谷中与我们一起生活?” 叶浅明显一顿,面带难色,迟疑着开口,“我能不回答这个么?” 华闵尬笑一声,“这怎么” “不回答就不回答,华闵,浅浅是来配药的,你拉着她话什么家常,要是害她在这冷风中站久了,生了病,看我不发落拾你。”司离痕及时走出来打断他的话,从荷香手中将叶浅接了过来,柔声问道,“浅浅不是要看药材?走,我陪你一块进去。” 她笑着应了声,嗓音清甜又感激,“好。” 华闵在两人背后是吹胡子瞪眼,他方才是为了谁问的?嗯?眼见人家姑娘不高兴了,谷主倒好,跑出打断他,还说他的不是。 哼,果然是色令智昏! 无可救药! 接连几日下来,叶浅都窝在库房中,调配着各种药材,不管有毒没毒,都要在眼睛上敷上一敷。 反正已经是瞎的,没有更坏的结果了。 短短三天,叶浅配了几十种药方出来,日以继夜,劝都劝不住。 可惜没有一副药是成功的。 终于有一日累得倒了下来,司离痕气得大发雷霆,说以后再也不许她去库房。 叶浅扯着他的衣袖,表情可怜巴巴的,“司离痕,你让我去,大不了我下次再也不待这么久了,可好?” 司离痕铁青着脸,听见她这软糯糯又虚弱的声音,心一下就软了,脸色也变得正常,别扭着说,“去也不是不行但每次不能超过两个时辰。” “好。”她笑了笑,每次不超过了两个时辰,那她就少待多去,每隔两小时就出来一次,这也不算违背他的话了。 司离痕低头看着她嘴角的笑意,心情也愉悦不少,虽不知她笑意为何。 忽地,叶浅眉头一皱,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开口询问起来,“司离痕,那个给了我眼睛的女子去了哪?” “她?”男子的声音冷了下来,“换好眼睛之后,我本欲打算命人将她送回顾府,但她不愿。看在你的份上,我便又问,是否要替她医治好眼睛,这医治当然是再取她人的眼珠换上,她还是不愿。我问她到底要如何,她只说想跟我回幽弥谷,我自然答应了。” “那,那她现在在哪?” “你想去看她?” “是。”叶浅重重的点了点头,“至少,我得亲自去向她说一声感谢。” “浅浅,你怎么不感谢感谢我,我为你做的也不少。”他坐在床边,双手抱臂,好以整暇的看着她。 她心里咯噔一声,该来的还是要来,耐着头皮询问,“那你是要如何报答?” “浅浅,嫁给我。我发誓,我司离痕会一辈子爱护你,不让你再受半点伤,一辈子让你活在开心中,好吗?”他红眸紧紧摄住她,眼神专注又偏执,还有隐隐的希冀与请求。 “司离痕,这,这会不会太早了。” “不早,一点也不早,只有我们成了亲,我才能放心下来,浅浅,你答应我,好吗?你答应我。” 叶浅低下头,长卷的睫毛投射在眼底,留下一片阴影,声音闷闷的,“好。” 司离痕蓦地笑了,他心像泡在的蜜罐中那般甜,是种终于能得到自己朝朝暮暮,心心念念的女子的狂喜之情。 他也知道她不愿意,但成亲之后,他只会加倍的对她好,让她渐渐忘记祁玄渊,只记得他才是她的夫君,心里只装得下他,只爱他。 这只是时间的问题,他们有几十年的时间,足够了,足够忘记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 他捧着她的脸蛋,柔声说道,目光万分缱绻爱恋,“浅浅,放心,这是我最后一次做不合你心意的事,以后成亲之后,我觉得对你言听计从。” 第一百五十三章 被打巴掌 司离痕将轮椅推到了一座清幽的院落前停了下来,“她就在这里面,要不要我陪你进去?” “不用了,你在外面等我就行,我很快就出来。” “小心点,有事叫一声。”在他看来,那个女人自从上次被挖眼之后,神经变得有些不正常,要不是叶浅会武功,他绝不会放她独自一人进去的。 叶浅点了点头,双手滚动的两边的轮子,进了小院。 她一路滑动着轮椅进到了外屋,四周没有一点声音,她朝四周低声喊了句,“有人吗?” 室内依旧没声。 “顾姑娘?顾姑娘?你在哪?”她继续往里面滑去。 桌几上坐着一个人,早就听见了有一女子唤自己名字的声音,仔细一想,她便猜出了来者何人。 她心中既愤懑又怨恨,故意不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抬手轻轻往桌上摸索过去,皙白的手指捏住了一只白瓷茶杯。 “顾姑娘?顾姑娘你在么?” 再次听见声音,顾娉眼露狠色,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茶杯砸了出去,怒吼着,“你活该!换了我的眼睛还不依旧是瞎子,这就是对你的报应!” 她明明在室内好好的坐着,但凡有个眼睛都能看到她在哪。而这个叫叶浅的女子从进门开始就一直喊个没停,可见眼睛依旧是看不见的。过了两个多月再怎么也该痊愈了,如今她看不见,只有一个可能——换眼失败了。 叶浅伸手准确的接住了朝自己身上砸过来的茶杯,寻着方向滑过去,声音淡淡,“顾姑娘,我知道你恨我,是,你也应该恨我,要不是我的话,你现在会是完完整整毫无缺陷的一个人,是我欠你的,你要打就打。” 此言似乎令顾娉情绪更加激动,她抓上桌面的茶杯就砸了过去,一个一个用了狠劲。 由于看不见,加上情绪失控无法调解自己是准确度,大多数只落在了屋内角落里或者是叶浅的脚边,只是最后一只茶壶正好砸在了叶浅的腿上,滚烫的茶水洒了出来,烫得她龇牙咧嘴,一把将茶壶拂开,茶壶摔落在地,啪的一声摔得粉碎。 顾娉终于停下了动作,沉默着一言不发。 叶浅忍住不适,“顾姑娘,我终究是欠你一个情,你要是有什么要求,只要我能做到,我定不推辞。” “猫哭耗子假慈悲!你要是真这么好心,要是真有愧疚不忍,当初就不该接受我的眼睛,害得我得生活在黑暗之中!你以为这是你一句话就能弥补得了的吗,你未免也将自己想的太过神通广大!”她嗤笑着,眼角都溢出晶莹。 “顾姑娘,我” “你走!我不想你玷污了我这里的唯一一寸净土,别扰了我的清净,我不想听见你的声音,滚!滚!”她猛的站了起来,椅子被打翻,双手四处挥舞着,“滚啊!” “好,我改日再来看你。”叶浅双手摸上两边的轮子,缓缓滑出门外去。 顾娉听见她离去的声音,骤然变得焦急起来,连忙向外追去,被桌角绊倒,重重摔在地上,趴在地上抬头大喊,“等等!” 叶浅一顿,停住了动作。 院外的司离痕面色担忧,“说好很快出来,这都快两刻钟了,怎么还不见人影?这丫头不会出什么事了。” 正胡思乱想着,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司离痕连忙迎上前,目光却突然凝住,停下她大腿间,脸色逐渐变得难看起来,眼神也幽冷阴暗,泛着怒气与杀意,声音没有一丝温度,“是她干的?” 叶浅茫然抬头,一脸疑惑。 他蹲下来,双手搭在扶手两边将她圈进在臂弯间的方寸之地,红眸紧盯着她,“裙子湿了,是不是里面那个女人做的?” 叶浅忙摇头,“不是,不是她做的,我只不过想倒杯茶喝,而我们又都是瞎子,看不清,自然就倒身上了。” 他脸上的冷厉转给疼惜,“那有没有烫着?有没有受伤?” 感觉到他的大手要去掀开她的裙子,她急忙按住他乱动的手,有些羞恼低叱,“别动手动脚,这是在外面。” 司离痕被她这么一说,耳尖霎红,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受击般的收回手站了起来,深吸几口气平稳下来,低头看着她有些微红的脸蛋,眼中闪过一抹趣味,低笑道,“外面不能碰,那是不是说明回去了就能了。” “也不行!”她严词拒绝。 “哈哈哈!”他高声朗笑,推着叶浅远去。 回到清风殿,叶浅从小锦薄出摸出了一堆瓶瓶罐罐,放置在桌面上,“你帮我找一瓶绿色的的瓷瓶。” “有三瓶绿色装,你要哪瓶?”他将那三瓶分拣出来,摊开在手上。 叶浅伸手都拿了过去,冰凉的指尖触碰到他的手心,引得他一阵颤栗,盯着她的红润的唇瓣,咽了口唾液,顿时心旌摇曳起来。 只见她每瓶都打开嗅了嗅,而后将其他两瓶都放下,这才抬头朝他看过去,“你先出去,叫荷香进来就行。” 那一张一合的红唇仿佛是极致诱人的美味,他脑袋不禁缓缓靠了过去,似乎没听清她在说些什么。 或许眼睛瞎了,其他四观似乎更加敏感,叶浅清晰的察觉到带有侵略性的男性气息在缓缓向她靠近,灼烫的呼吸喷洒在她脸颊,渐渐近到与她呼吸相融。 她皱眉,偏过头去,那一吻便落在了她的腮边。 他温热微湿的双唇贴在她柔软的脸蛋上,迟迟不肯松开,仿佛时间静止了一般。 叶浅抬头欲去推他的脑袋,以此同时,下巴越毫无预兆的被他勾了起来,紧接着他的双唇紧紧贴上了她的唇瓣。 她顿时惊怒,抬手往他脸上重重扇了下去。 男子头一偏,很快松开了她,邪气十足的舔了舔嘴唇,浅尝辄止的感觉于他似乎还不太够,他眸色愈发深沉,很明显的感觉到自己想要的更多。 可他知道今日也只能进行到这一步。光是这简单的一步就惹她动了怒,那他若是彻底将她占有了,她不得恨死他。 第一百五十四章 请爷爷观礼 叶浅怒目圆睁,正要破口大骂,却忽地被男子捂住了嘴,他俯身在她耳边低低地说着,音色十分撩拨人心,“说出些让我不喜欢的话,信不信我再来一次。” “呜呜呜~”叶浅摇晃着脑袋,挣扎她压在自己嘴边的手。 “浅浅,我方才是情不自禁,并非故意,我下次觉得不会如此鲁莽,不经过你同意就亲你。”他言辞恳切,仿佛刚刚到登徒浪子并不是他。 “好了,你不说话我当你答应了,你好好擦药,我出去叫荷香进来帮你。”说完,他松开手,似一道风,逃也似的跑出殿外去。 荷香紧接着快步走了进来,神色焦急担忧,“叶姑娘,您受伤了?” 她关好门,进屋替叶浅褪去下裙,两条匀称白皙的细长呈现在眼前的,荷香即便身为女子也不禁面色一红,待再往上看去,看见那两块不大不小的烫红处,她心一惊,“姑娘,你这腿” 叶浅也不多说,将手中的药膏递过去,“替我上药。” 荷香压下心中的震惊,轻柔的扣出一小块药膏,在她腿上抹匀开来。心中却暗自思忖着,总不会是谷主做的,可谷主那么疼爱叶姑娘,怎么也舍得伤害她?莫非真如娘亲所说那般,只要得到了,便不再爱惜了? 给叶浅上完药出门时,荷香特意瞟了一眼站在门外守着的谷主,心中不禁黯然。原来谷主这样的男人都会家暴,那她荷香这辈子估计是没什么指望能嫁个疼她爱她的夫君。 司离痕再次进门时脚步有些急切轻快,径直坐在了叶浅对面,脸上挂着笑意,“浅浅,我方才仔细想过了,月底是良辰吉日,宜婚嫁,我们就在月底三十成亲。” 他语气激动又期待,笑的像个小孩子。 刚才那一吻他站在外面等的时候,反复回味,若是他每日都能与她亲昵一番,甚至抱着她睡觉 光是想想就让他心血澎湃,浑身燥热。 她抿了抿唇,淡淡开口,“我也有件事与你说,如果你答应的话,我也答应。” “你说。”只要他能做到,没有什么是不能答应的。 “我今日去看了顾娉。” “与她有关?” “是。你知道她为何不想回顾府,为何又拒绝治疗眼睛跟你回幽弥谷?因为她想让你对她心存愧疚,对她上点心,但她如意算盘打错了,你将她带回来之后就扔在了院中,从未去探望过一次。” “所以?”他心里一阵慌乱,有种不妙的预感。 “她想嫁给你,哪怕是做小。”她语气很平静,像在说一件事不关己的事。 他胸腔中升腾点怒火,磨了磨牙,“那你呢,你愿意吗?你愿意与他人共享一个丈夫?” 他红瞳紧张的盯着她的红唇,双拳捏紧了腿侧的衣袍,生怕她吐出什么伤人的话来。 “司离痕,我对她有愧,我不可能不答应的,只要你同意,我不会有意见” “行了!”他厉声打断她,神色冰冷如千年幽潭,“就算你同意,我也不会娶她,叫她死了这条心罢!你以后也不准去见她,要是被我发现你偷跑出去,我便杀了她!” 他怒而起身,双袖一拂,扬长而去。 叶浅嘴唇嗫嚅两下,没发出声响。 次日。 谷中便开始准备着大婚之事。 司离痕每日都会来陪她用膳,却并不说话,一切如旧,似乎又变了些什么。 他差人送来了十件套婚服由她挑选,说是挑到她满意为止。 叶浅看不清,婚服料子也都是极好的,能挑选的自然也只有了花纹。 虽然这场婚礼不是她自愿,但一生毕竟只有这么一回,或许,她有些认命了,所有一切要走的流程她都安安静静听从摆布,没有丝毫抗拒和怨言。 幽弥谷中的布置比之前那一次更加盛大,更加张扬。 谷内弟子似乎都陆陆续续从各地赶了回来,参加谷主大人的婚宴。 清风殿内燃起了大盆大盆的火炉,烧的屋内暖烘烘的。 大门一打开,寒风还是会从外边吹进来,冷得案桌前的叶浅打了个哆嗦。 司离痕踏着轻快的步伐走进殿内,在她身旁坐了下来,说话的嗓音都带着浓浓的笑意,“浅浅,明日大婚,听说你爷爷叶鹤先生回京,我已经派人去请他去了。” 叶浅猛的抬头,“你请他做什么?” 他笑容淡了下来,眼中带了些寒意,“你不喜欢?” “我”她低下头,小声解释,“没有不高兴,只不过我爷爷年纪大了,身子骨不大好,让他舟车劳顿我也不放心。” 当然最主要理由不是这个。 她家老爷子对祁玄渊那么满意,最后要是让他知道她居然背着他嫁给了江湖上有名的恶人幽弥谷谷主,他还不得宰了她。 她敢保证,老爷子明天绝不会是贺喜来的,八成是来砸场子的。 一想到这她就头疼,明天可有得玩了。 “你不像我亲人尽亡,你还有爷爷,你成亲又如何能不叫他老人家过来做个见证,沾沾喜气,说不定他一高兴,什么病都好了。” “既然请了就请了,反正消息这个时间应该已经传达到了。不过,有句话我得说在前头。” “你说。” “我爷爷脾气不好,要是他明天,明天大闹幽弥谷的话,你也要护着他,绝不能让噬影卫伤他分毫,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见她这小鸡护崽的模样,他哑然失笑,摸了摸她的脑袋,“放心,你爷爷就是我爷爷,不管他明日做什么我都不会伤他。但他若是来毁坏我们婚事的,那将他先抓起来,受了我们的新人礼再放开,这,你没问题?” “不过想来也不会是捣乱来的,世上又有哪个爷爷不疼爱自己的孙女,不希望自己的孙女幸福呢?即便你爷爷心里有所不愿,但事已至此。我想他为了你这个孙女的颜面,还是会安安分分的看完这一场婚事。” 叶浅垂睫,默不吭声。心中暗自思忖,那可不一定,他真发起火来,那还真是六亲不认,将这幽弥谷给掀翻了去也不足为奇。 第一百五十五章 视力恢复 明嵩院。 夜半时分。 鹿严匆忙从门外跑了进来,神色焦急,脚步有些错乱。 “何时如此慌张?”司离痕正拉上松嗒嗒的外袍从屏风后走出来。 “主子,刚得到消息,明日幽弥谷谷主大婚,新娘子是叶姑娘!” “什么!”他沐浴后慵懒的表情瞬间转化为满脸怒意,咬牙切齿,“放她去散散心,她居然还敢嫁人!?” 他拿下搭在屏风上的衣袍,迅速穿戴整齐,系好黑色腰带,冷冷道,“备马,带兵连夜赶去幽弥谷!” “是!”鹿严俯身退出门外,继而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凌晨,一群侍卫穿甲戴盔浩浩荡荡的往城门走去,步伐整齐,严装以待。 祁玄渊骑马行在最前方,一身银黑色甲胄,在黑夜泛着暗沉幽深的光芒。他发丝冠于头顶,脸庞冷硬英俊,薄唇紧抿,身形精瘦有力结实,双手紧握缰绳,冷厉的目光注视着前方,时不时鞭笞一下,身下的马儿飞快奔驰着,甩下身后众人一大段距离。 城卫迷迷糊糊地打着哈欠,见大队人马靠近,来不及多想,赶紧打开了大门,放众人出行。 清晨。 空气中寒气十分之重,轻轻说一句话,嘴里都能哈出白气来。 睡梦中,叶浅被摇了醒来,耳边传来轻柔的声音。 “姑娘,可别睡了,今日您大婚,得早些起来梳洗,耽误了吉时就不好了。”荷香将她翻了个身,也不管她闭着眼睛,直接替她穿上喜服。 喜服质地柔和又暖和,样式也稀奇,纹路好看精致,特别是穿在这么位美人身上,众侍女简直眼珠子都挪不开了。 这位新夫人,除去双眼有些无神外,面色白皙滑腻,翘鼻小巧,唇不点而红。身段更是玲珑有致,无丝毫赘肉,但又并不瘦弱柴骨,恰好相反,穿上这身精致喜服,戴上华贵的霞冠,整个人就像是堕入凡尘的仙子,沾染上了红尘的气息。 侍女们从呆愣中回过神来,待一切准备就绪后,将她盖上红盖头,扶出了门去。 身着新郎装的司离痕面若春风,嘴角带笑,目光柔和盯着缓缓走出来的新娘子,似乎能透过那一层红盖头瞧见里面女子的模样。 他伸手牵过她的手,与她并肩站在大殿层层阶梯之上,俯瞰着底下一众穿戴整齐的噬影卫。 他大手一挥,众人纷纷下跪,齐声高呼,“拜见谷主,谷主夫人。祝谷主与夫人白头偕老,携手共看江湖千秋!” 声音洪亮震撼,回荡在幽深的山谷中,他们身后巨大花圃中系上的万里丝带在空中飘扬婉转,一派祥和喜庆。 司离痕朗声大笑,“今日众兄弟吃好喝好!不醉不归!” “谢谷主!谢夫人!”众人道谢后,齐刷刷站起身来,可见训练有素。 红盖头下的叶浅心中一片宁静,未起丝毫波澜。 他捏了捏她的手,在她耳旁轻声说道,“浅浅,虽然你爷爷还未到,但我们不能误了吉时,得行礼了。” “好。”她冲他点点头,由他拉着往临时搭建的祭台走去。 华闵为傧相,早在台上等候,见司离痕点头,他仰头高喝着,“一拜天地!” 司离痕笑了笑,紧紧攥住她的小手,拉着她俯身行礼。 “慢着!”一道苍老的声音破空而来,众人皆是一惊。 叶浅则一愣,反应过来,忙说了句,“这是爷爷,不要伤他。” 司离痕原本沉下去的脸瞬间被一抹乖巧的笑意代替,他恭恭敬敬朝底下的老人行了个后辈礼,大声道,“不知爷爷前来,有失远迎,还望爷爷不要怪罪。” “谁是你爷爷!”叶鹤插着腰,瞪眼怒视着喜服男子,“我可没答应将孙女嫁你,你这话未免说得太早。况且就算是要嫁孙女,老夫也不会嫁与你这个大魔头!你就死了这条心!” 叶浅心中一惊,她明显感觉到男子牵着她的手力度加大,也敏锐的察觉到他浑身压制着怒意与狂躁。 叶鹤又看了看一旁的叶浅,大喊道,“小浅!你给爷爷下来,谁准你不经由长辈同意就乱嫁人!快点下来,跟爷爷回去!” 司离痕红眸愈发冷冽阴郁,一把将叶浅搂在怀中,面上依旧带着分对待长辈的恭敬笑意,“叶先生,浅浅大了,她的婚事应该由她自己做主,如今她是自愿与我成亲,你该祝福她才是。并且叶先生,我司离痕对天发誓,此生不负叶浅,穷尽一生对她好,不让任何人伤她分毫,如有违” “行了行了,少说些冠冕堂皇的话,我家小浅自然有我老头子护着,就算我老头子死了,也还有九音门这个后盾,哪里需要你保护什么。臭小子,识相快将小浅放开,否则别怪老夫动手了!” 司离痕身子微动,显然是气竭,叶浅连忙拉住他,“你别伤他,让我跟爷爷说。” 叶浅拉下他箍在腰间的手,上前一步,“爷爷,他说的没错,我嫁他的确是心甘情愿,您不必担心,他对我很好。” “小浅,你糊涂啊,他司离痕怎么会是好人啊,你嫁了他,爷爷可不放心。再说了,爷爷明明为你寻好了如意郎君,你偏偏看不见。”说到这,他猛地一拍脑子,大笑起来,“瞧我这记性,差点忘记说,祁玄渊也是跟着爷爷来的,你要是不愿意跟爷爷出去,恐怕他很快就要强闯进来了。” “什么!?”叶浅一把掀开头帘,红盖头随着她的动作飘向空中,飘飘荡荡往底下落去。 他来了?他还是想着她? 可她那日在勤政殿与他说得那样清楚,他竟然还是找她来了。 一时间,她心中涌上强烈的激动,直冲脑门,似乎是受到刺激,眼睛一阵酸痛,她摇摇头,疯狂眨着眼睛。 见她摇晃欲坠,司离痕顾不得生气,长手一捞,将她搂入怀中,面色担忧,“浅浅,你怎么了?” 叶浅揉了揉眼睛,再次睁眼时,眼前竟出现了模模糊糊地影像,虽不真切,但他脸部大体的轮廓还是看得清楚。 第一百五十六章 双方谷外打斗 她心中狂喜,嘴角上扬,喃喃道,“我看见了,我居然能看见了!我能看见了!” 司离痕一怔,一时不知道该做何反应,“浅浅,你” 正在此时,祭台上跑上来一人,上前附在司离痕耳旁低声说了句,“谷主,祁玄渊带了三万军马驻守谷外,说,说是再不将摄政王妃交出来,就将幽弥谷夷为平地。” 司离痕牙关紧咬,双拳捏紧,浑身散发着低沉冷郁的气息,话语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踏平幽弥谷?哼,我倒要看看他有没有这个能耐!” 说罢,司离痕大步往台下走去,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转头看了看站在上面的叶浅,低声说了句,“等我。” 叶浅视线恢复了些许,眼前有模糊的影像,一旦远了,就愈发不不真切,她上前一步要跟过去,叶鹤已经一跃而上按住她的双肩,语气带怒,“小浅,你到底还将不将我这个爷爷看在眼里了!” “爷爷,他们俩要是打起来,两边都讨不到好处,还会有无辜死伤,我怎么能不管呢。” 叶鹤戳了戳她的脑袋,“你这丫头,还不是你惹出来的祸端,不在王府好好待着也就算了,连终身大事也不经由长辈同意就决定,越来越不听话了。” “总之你不准去,好好在这待着,等外面一场恶战结束,你就立马跟爷爷回去!听见没?!” “爷爷”她低下头,面上挂着愧疚。 司离痕将谷内大部分噬影卫都带了出去,底下花圃空地瞬间空荡了起来,除了剩余的几十名噬影卫,就只有少许的老弱病残以及女眷。 一阵寒风吹来,谷中红色绸带随风飘扬,蔚为艳丽绮美。 叶鹤气着吹胡子瞪眼,絮絮叨叨说了好些不满责备的话语。 叶浅乖乖立在一旁,认真聆听。 “爷爷,你别生气,我跟你回去就是了。”叶浅伸手轻轻顺着叶鹤气鼓鼓的胸脯,微垂眼睫,眼底微不可察地闪过一丝晦暗坚定,停留在他胸口的掌心化指,迅速在他胸口穴道点了几下。 “小浅——”叶鹤等着干瘪又炯炯有神的眼睛愤怒的瞪着她,“你快将爷爷放开!” “爷爷,你现在这坐一会,您也说了,外面的事是我引起的,那就应该由我来解决。”她将叶鹤扶坐在祭台一角,招呼着荷香暂时照顾着。 “小浅,你给我回来,小浅!”他死死盯着孙女远去的背影,急得额头青筋暴起,脖子通红。 叶浅边跑边取下头上沉重的霞冠,三千青丝顺势滑落在肩头,随着奔跑的身形左右飘扬。 祁玄渊坐在那颗入谷的大石头,紧皱的长眉飞斜入鬓,脸色阴沉,浑身上下压制着暴躁与杀意。 将士们皆离得远远的,生怕还没上阵杀敌,就被这位暴躁的阎罗爷给一掌拍死了。 “还没出来?!”祁玄渊视线紧紧盯着洞口,眼中的不耐越来越明显,心中气闷不已,终于坐不住,他蹭的一声站了起啦,握着寒光凛凛的佩剑便往洞头走去,沉声命令,“等一刻钟,再没人出来,就闯进谷去,杀他个片甲不留!” “是!”众将士齐声应和,声震如雷,惊起一群黑鸦扑索索自浓密的树叶间飞起,满林的嘎嘎惊叫声。 叶浅视线依旧模糊朦胧,跑快了不免跌跌撞撞,再加上心焦如焚,脚步也有些虚浮错乱,额角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 她赶到谷外时,两方人已经打了起来,横尸遍地,到处是残肢断臂,鲜血四溅,空气中皆是浓浓令人呕吐的腥味。 镪镪将将兵器打斗声萦绕在耳边,若如魔音入耳。她站在洞口,捂着耳朵大喊,“停下!你们快停下来!停下,别打了!” 没人理会她,抑或是她的声音根本没人听到,完全被厮杀呐喊声,黑鸦嘎嘎声给掩盖。 祁玄渊与司离痕两人一人握着一把利剑,正在拼死搏斗,打得不可开交。 两人皆衣襟不整,发丝散乱,身上或多或少带了些许血迹,狼狈不堪,又都不甘下风。 叶浅挪动脚步,往两人所在的地方掠去,穿过层层打斗中的严兵甲胄。 “你们两个快住手!别打了,别打了!”叶浅上前拨开两人交缠的寒凉剑身,挡在二人中间,焦急的左右劝慰着,“快叫大家停下来。” 祁玄渊紧皱眉心,见到她时,脸上明显带了些恼怒,声音冰凉沉沉,“这是我与他的事,你让开!” “浅浅,你到一边去,小心伤了你。”两人的剑都被她一左一右的手指捏着,司离痕不敢收回,怕刮伤她,只得保持着刺剑的动作。 “都是由我惹的祸,理应我来承担,你们又何故让手下无端丧命,有事停下来好好商谈,别再打了” 正当她苦口婆心劝慰时,不远处冲过来一个人影,那人扬手往她脖颈,叶浅眼前骤然一黑,直直倒了下去。 萧柄及时接过她往下倒的身躯,揽在怀中往安全无打斗的地方走去。 中间没了人阻挡,司离痕与祁玄渊冷冷对视一眼,又开始了中断的激烈打斗,一下比一下狠,招招致命。 萧柄将叶浅扶坐在一棵大树下,面色担忧的检查了她的手掌有无伤口,这才放心下来,边替她整理着凌乱的衣袍,边带些怒意的责怪道,“你说你去做什么,还挡在两人中间,若是二人一个不小心没收住手,准给你这瘦弱的身子戳出两个大血窟窿来,真是不让人省心” 也不管她听不听得见,他只一个劲絮絮叨叨地说着,对面前的腥血场面视若无睹,仿佛置身事外。 叶浅晕得并不深沉,萧柄下手有所顾忌,并不重,效果自然也甚微。 不过半刻钟的时间,叶浅意识渐渐清醒过来,秀眉微皱,缜密柔软的睫毛颤了颤,朦胧的眼睛睁开一条细缝,目光朝交缠斗狠的两人望去。 可以看出,司离痕逐渐落于下风,打斗有些吃力起来,祁玄渊趁他动作迟缓,抬脚往他胸口狠厉一踹,司离痕身子往后飞出好几步,紧急之下用剑插入土壤中,一膝跪地才勉强停住后退,他头颅下垂,猛的吐出一口鲜血,衬得那苍白的脸庞更加虚弱憔悴。 祁玄渊眼眶微红,泛着杀意,没给他多余休息的时间,右手握剑,左手在剑柄处用力一击,剑身手力,直直朝跪地喘息的司离痕飞去。 叶浅眼眶瞪大,面色煞白,撑着身子一脚踢在树上斜飞过去,惊恐尖叫,“司离痕!” 第一百五十七章 昏迷不醒 千钧一发之际,叶浅挡在了司离痕的面前,紧接着是利剑刺入皮肉的噗呲声。 时间似乎骤然停止,萧柄一手依旧伸在空中,指向叶浅的方向,他万万没想到她会这么快醒过来,还不要命的替司离痕去挡剑,脸上震惊,痛心,懊悔交错复杂。 她倒在司离痕冰冷僵硬的怀中,口中汩汩吐出鲜血,身子抽搐抖动,面无血色,眼神涣散。 站立在二人前方的祁玄渊整个人如受电击,心脏一阵阵收缩,幽深的眼底满是绝望与悔恨,立在原地竟一步都动不了。 萧柄冲上前将叶浅抱了起来,双手颤抖,神色慌张无措,眼神四处搜寻,似乎在找些什么。 司离痕迅速强撑着身子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面色急切,“快,快松进幽弥谷,华闵,华闵肯定有办法,快!” 目前身在深山老林之中,离得最近有烟火气息的也只有幽弥谷。 没多想,萧柄踩着轻功飞快下了地洞。 祁玄渊仿佛被剥离去了灵魂,抽干了力气,如同一个有气无力的死人。直到三人一前一后离开,半晌,他颓然无光的眼珠僵硬了转动了一下,身子微动,脚步有些仓皇无律的朝洞口走去。 主心骨离去,众人也暂时停止了打斗,两队人各自占据一方,包扎休整。 铺满树叶的地面满是鲜血淋漓的尸体,树叶也都被染成枫叶红,黑鸦围绕着尸体上方啼叫啄食。 清风殿内,一众侍女随着华闵的吩咐端着热水帕子药物进进出出,忙得焦头烂额。 祁玄渊,司离痕,萧柄三人皆面色担忧的守在殿外,或怒目相对,或来回踱步,或往室内翘首以盼。 叶鹤坐在床榻边上,紧紧拉着叶浅的手,看着她那张苍白憔悴毫无血色的小脸,心里是又惧又恨,本该衰竭的心脏此时如同强壮的少年班,嘭嘭嘭的跳个不停,没一刻安生。 华闵盯着床上的女子,面露难色,深深叹了口气,递给叶鹤一颗药丸,“喂叶丫头吃了。” 叶鹤抬手接过来,捏碎药丸洒入叶浅的嘴中,而后又急急抬头看向一旁的华闵,语气有些颤抖,“怎么样,小浅伤势如何?” “血是止住了,许是最近这段时日受伤过多,身子骨太弱尚且未调整过来,如今又来这么一遭,着实是伤到了根本。”他抬眸飞快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如今伤口止住了血,刚刚又喂她喝了续命丹,但,醒不醒得过来,老夫就无法确定了” 叶鹤脸色刷一下就白了,整个人仿佛遭受电击,浑身血液倒流,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华闵有些于心不忍,拍了拍他的肩膀,“叶老爷子,只怪老夫医术不禁,若是您能找到医圣秦旦虚为叶丫头医治,或许还有那么一丝机会。只不过那医圣早就归隐深山,神龙见首不见尾,找到他并非易事啊,况且这续命丹支撑不了几日,若药效一过还未得到有效治疗,叶丫头恐怕,恐怕” 华闵顿时喉头哽咽,剩下的话他怎么也说不出口,眼眶不禁开始湿润。 说起来,叶丫头如此聪慧伶俐,又活泼可爱,虽说脾气暴躁了些,但却是刀子嘴豆腐心。多次与他讨论配药之事,两人反倒是像朋友一般亲密,华闵也将叶浅当做了半个女儿看待。 明明早上还是精神抖擞即将成亲的新娘子,转眼间竟然就躺在了这病床上一睡不醒,这叫他如何不心疼忧心。 “医圣?”叶鹤猛然间醒了过来,用力一拍大腿,神色激动中带着希冀,“是啊,那老头肯定有办法,小浅,你挺住,爷爷带你去找师傅,他一定会将你救回来的,不怕,啊” 他边说边将叶浅从床榻上抱了起来,一刻也不犹豫的往外走去。 华闵呆愣片刻,待两人出了大殿,才反应过来,脸上满是不可置信,嘴里喃喃道,“那叶老爷子方才说什么?医圣是叶丫头的师傅?!竟是她的师傅?!” 不过,倒也解释得通,叶丫头年纪轻轻却如此精通药理,比起他也毫不差,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反倒更胜一筹,想来除了那老头子教出来的徒弟,再无人能做到这样年少有为了。 脾气倒也像的很,暴躁,古怪,爱争辩不休,牙尖嘴利,偏偏又心地善良的不行。 见大殿门被推开,徘徊在门口的三个男人,瞬间抬头,齐刷刷看向门处,见叶鹤抱着昏迷不醒的叶浅大步而出,忙迎上前去。 “师父,让徒儿来。”萧柄从叶鹤手中去接他怀中的叶浅,叶鹤冷哼一声倒也随他去了。 祁玄渊面色发白,急切问道,“叶先生,浅浅怎么样了,有无性命之忧?” 叶鹤没转头,只对抱着叶浅的萧柄说了句,“带小浅先走,谷外等我,我马上出来。” “是,师父。”萧柄紧紧了怀中柔弱无骨的身子,眉峰紧拧,抱着她稳当当走下阶梯。 司离痕心中一急,欲拔腿去追,却被叶鹤伸手一把挡住去路,“司谷主,婚约一事就此作罢,孙女年幼无知,一时兴起,我这个做长辈定是要劝她迷途知返,你还是不要过多纠缠。” “叶先生,我是真的喜欢浅浅,我将来也一定会好好待她,您就”司离痕视线紧缩远去的两人,抓住叶鹤的手臂,言辞恳切。 叶鹤推开他的手,不悦的打断,声音冷厉,“司谷主,小浅至今未醒,老夫得赶紧带她去找她师父,你这么拖着老夫,是想看着她死?” “我”他双手下垂,仿佛被抽干了力气。 叶鹤也没再看他,转身就走。 “叶先生!”祁玄渊捏紧双拳,终是忍不住开口,声音暗哑异常,“对不起” 叶鹤脚步微微一顿,牙关紧咬,头也没回的警告,“别再让老夫看见你,否则见一次打一次!” 祁玄渊脸色煞白,高大的身躯有些摇摇欲坠,浑身颤抖,整个人像入定般的被钉在原地,目光黯淡,久久不能回神。 第一百五十八章 进入世桃山 秦旦虚本就收到叶鹤的消息,最近几日正收拾着东西赶往京城为自己的乖徒儿诊治,马车都已雇工好,正准备上路。 此时叶鹤三人也正急匆匆从幽弥谷赶往世桃山,两辆马车在半道碰上,幸而萧柄认出了对面马车赶马的小厮是医圣身边的药童,四人才得以会和。 昏迷中的叶浅被萧柄抱入了秦旦虚的马车内,医圣诊治病人的规矩,除了弟子药童,外人一概不得观看。 秦旦虚留着稀疏的白色胡须,双目微眯却炯炯有神,穿着一身暗黄色的半旧长褂,腰间别着一个酒葫芦,乍一眼看来倒有几分仙风道骨在里头。 他干瘪布满皱纹的手搭在叶浅的腕间,白眉微颦,双目看向车厢一侧,半晌微动,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药童智存坐在一侧的板凳上,怀中抱着一个大大的黄木箱子,视线在秦旦虚与叶浅的脸上来回流连,面带焦急,终是忍不住,低低问了句,“师父,师姐如何?” 秦旦虚微微侧头,细小的眸底泛着严厉的光芒,智存被这犀利的眼神吓得一震,忙低下头去不再多嘴。 车内安静极了,被秦旦虚那么一瞪,智存显然是还有些发憷,低头看着脚尖,大气不敢出。 良久,头顶传出一声重重的叹息声,智存猛的一抬头,只看见秦旦虚愁眉苦脸的样子,整个人有些颓废,看上去像是瞬间老了十来岁。 也是,叶师姐是他唯一的弟子,从小天赋异禀,记性好,悟性高,深得师父喜爱,所有药理知识简直是毫无保留发倾囊相授,可叶师姐贪玩,十几岁那年便满江湖游玩去了,尽管只学了十年的时间,却将师傅的医术学了个七八去。 而他性子蠢笨,反应慢,没少挨骂,更何况有了叶师姐在前头,师父是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就连医术也不愿多花时间教,只允许自己在他问诊时在一旁看着,能学多少那便是他自己的造化了。 但他并未因此心生不满,不怨师傅,也不妒师姐,相反,他还是很喜欢这个古灵精怪,聪颖灵秀的师姐,不仅会在师傅罚他时为他求情开脱,甚至在药理方面,对他的耐心程度比师傅还要高。 可现如今见以往总在自己活蹦乱跳精力充沛的师姐躺在气若游丝,一动不动地,他心里也不好受。 秦旦虚粗噶苍老的声音传来,声音有些急切紧张,“智存,快驱车赶回世桃山,快!” “是,弟子遵命!”听到这般焦躁的语气,智存心中也是慌乱不已,连忙放下手中的药箱,冲后面也在休息的马车招了招手,“”而后抓着马鞭用力一甩,“驾!” 马儿应声而出,似乎?也是感受到了主人的急切,马儿四蹄子飞快的交替狂奔起来,车轱辘滚动砾石的沙沙声不绝于耳,两辆马车所过之处扬起一片漫天尘埃。 隔日傍晚,两辆马车缓缓驶上世桃山,绕过弯弯曲曲的小道丛林,穿过清可见底的小溪,高处处的山窝窝处终于见一略显破旧但占地还算大的茅草屋。 屋前很大一块空地,种满了各种或寻常或珍稀药草,四周围了一圈半人高的木栅栏,空气中混杂着各种药香味。 整座院子,皆用黄泥土与木板砌成,顶上覆盖一层厚厚的干枯茅草。 共有五间屋子,三间卧房,一间药方与一间厨房,最大的最中间的便是药房了,装修的也算最好,顶上覆盖的茅草格外的厚重。 智存领着抱着叶浅的萧柄进了叶浅以前居住过的卧房,里面陈设简单,干干净净,东西摆放的错落有致,墙上还挂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智存停在右边倒数第二间屋子前,轻轻推开门,侧身让两人进去,“叶师姐走后,师父吩咐着我不要动这里面的东西,还要每日抽空打扫一番,所以师姐的卧房是整座院子最干净整洁的屋子了。” 萧柄径直走到床边,将叶浅放平在木塌上,又拉过一旁的被子替她盖上,握着叶浅柔若无骨的小手,头也没回的说了句,“你出去,有我守着就行。” 智存看了床上一眼,点了点头,“萧师兄有事叫一声便是。” 他是认识萧柄的,叶师姐每次来世桃山都是这位萧师兄送来的,师姐的师兄,他也该称声师兄,由此便习惯了。 叶鹤与秦旦虚二人在药房内详谈许久,时而有大声激动的争执,时而又寂静得令人害怕心慌。 智存备好了晚饭,最终也全都落入了他的腹中。 次日清晨,二位多年老友终于一前一后出了门来,眉宇间的烦闷担忧之色倒是舒解了不少,脚步也略显轻快。 小小的院落内自那日起开始忙活起来,熬药捣药切药声四起,院中时时萦绕着淡淡的白色烟雾,衬得整个山顶宛如仙境。 青卜将手中的一切搁浅下来,聚宝阁也交由了小溪暂管,在叶浅到世桃山第五日的时候,她也快马加鞭的赶了过来。 小小的茅草院落,第一次聚集了这么多人,这么热闹,每个人的中心都在一位始终昏迷不醒的女子身上。 青卜就像是小时候一样,贴身照顾着叶浅,替她擦洗身子,置换衣裳,喂粥水药汤,夜夜铺垫睡在她的床榻之下,无微不至。 许是被青卜这种衷心义气的行为打动,萧柄对她脸色也好了许多,对她的问话也是有问必答,脸上偶尔带着些许笑意,甚至会主动挑起话题,虽说大多与叶浅有关。 潜移默化中,两人的关系与交流渐渐超越了以往十来年的朝夕相处。 每日的药汤依旧灌着,秦旦虚也倾尽全力思索着新的更有效的药方子,智存每日悉心照顾的药草,待成熟之日便晒制成药材,叶鹤与萧柄二人偶尔下山去寻些稀有药材,时常十天半个月的回不来。 大家都各司其职,似乎都渐渐适应了现在这一切,又或者只是在等一个爆发点,指不定哪一日有人因着这希望渺小,等待无尽的日子里彻底奔溃,给逼疯了过去。 第一百五十九章 各自成家 祁玄渊处理完朝中公务,每隔五日便会抽一段时间去往世桃山看看,往往停下木栏门前呆愣的看向院内,目光既柔和又冰冷,仿佛能透过那一扇木门看到里间躺在床榻上的叶浅。 每次一站便是一整日,被萧柄看见了,总会是免不了一顿暴打,祁玄渊如入定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他打骂,表情没有丝毫不满与怨怼。 叶鹤虽一把老骨头了,但身子依旧硬朗,干脆拿祁玄渊来练拳,他依旧是毫不躲避,只不错眼的看向院内。 次数多了,许是觉得没劲,萧柄与叶鹤倒也不再搭理他,就当他是一团空气,到了最后,甚至一个眼神都吝于给予他。 前几次,祁玄渊次次都是负伤下山,鹿严与鹿真二人被命守在山底不得上山,每每见自家主子如此狼狈的下山来都气不过想上山为主子出出气,被制止后,两人也劝慰着,尽管不还手,但至少也要稍加躲避啊,否则这样下去,自己主子迟早有一日得被打死在山上。 祁玄渊整个人麻木了许多,性子愈发冷淡漠然,平日里也寡言不少,仿佛一夕之间失去了生气,他整日里三点一线,除了王府,皇宫,便是着鸟不拉屎的世桃山林。 春分时节,鹿真与小溪成亲,不过一年半便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出生时足足有十二斤中,疼得小溪那小身板差点散架,几欲背过气去。 由于在春日生的,孩子取名也略微粗糙,就唤春生,鹿春生,这孩子从小身强体壮,是个好养活的,整日里被爹爹大伯‘揍来揍去’,长得壮壮实实。 杨边为了探寻叶浅的下落也偷偷摸摸跟过祁玄渊几次,但往往没到半道便被发现,每次都是挨一顿警告之后无功而返。 这事被杨代崇得知后,气得将他吊了三天三夜,说什么权倾朝野的摄政王的女人也敢抢,莫不是想让整个杨家遭他那些本不该出现的心思陪葬。 当然,不论杨边如何解释自己对叶浅只有崇拜敬佩之心,并无男女之情,杨代崇怎么也是不信的。杨夫人也甚是烦恼,为了断绝他这一念头,千挑细选为杨边寻了一门好亲事,乃是钦天监监正的嫡长女,虽是低就,长得也不算出众,但此女善谏,较为强势却不泼辣,反而识礼大体,不卑不亢,为人做事有自己的一套规则,绝对是将门虎女般的存在,能管家又能治相公,这才是杨家夫妇看好这门亲事的真正意图了。 杨边又怎么会肯娶这样一个母老虎的般的娘子,这与他幻想中温柔贤淑,体贴细微,老实顺从的妻子可完全不搭边。 但杨家自然也是由不得杨边拒绝的,新婚那日将人点穴强行拜堂,后又打晕后扔进了婚房。 这婚事便在这不情不愿的强迫中落下帷幕。 世桃山。 林间的树叶渐黄枯萎,纷纷扬扬落下,铺满厚厚的一层 青卜与萧柄二人并肩坐在屋前的石阶下,有一搭没一搭的来着,两人视线皆投向一片昏黄的天际,望着那半轮隐在高山下的夕阳。 柔和昏暗的光线照射在两人身上,给二人渡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勾勒出一大一小,一瘦一健的身躯,两道影子也被长长拉着投射在身后的泥巴墙面上。 智存正在厨房烧火做饭,黑黑的烟囱冒着青烟,随着凉爽的秋风飘向远处,一派安谧祥和的景象。 秦旦虚与叶鹤二人推门自药房出来,瞧见两小孩的背影,不由得相视一笑,立在屋檐底下冲二人打起趣来。 “小柄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该成家立业了。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为师今日就替你与青卜做主,为你二人主婚可好?”叶鹤难得露出舒心的笑意,笑眯眯看着台阶下的二人。 萧柄一惊,慌乱转头看向身后立着的两位老人家,而后站起身来作揖,“多谢师傅关心,不过徒儿现下还无成亲的打算,况且师妹现在还昏迷不醒,我实在是无暇顾及儿女私情。” 青卜羞怯隐喜的笑意僵在嘴角,手指掐着嫩白的手心,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叶鹤脸上的笑收了些,似乎又被勾起不好的事,心情瞬间低落了下去,也不再多说。 秦旦虚的目光在三人的身上打了好几个转,终于停在萧柄身上,笑着打破僵局,“这民间有儿孙为成亲为长辈冲喜的习俗,虽不知是真是假,但多少有那么些用处,你与小浅情同亲兄妹,若是在她昏迷之际成亲,或许真能带来些喜气,她在睡梦中感受到自家兄长与最好姐姐的婚事相必也是十分开心,想醒过来看看你们也说不定。” “这”萧柄有一丝动摇,不管有没有希望,不管希望大不大,只有有机会,他都愿意去尝试。 秦旦虚见这事有余地,便趁热打铁,转向青卜继续问道,“丫头,你可愿意嫁与你的这位萧大哥?” 青卜小脸刷一下就红了,咬着红唇,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我我” 秦旦虚作势叹了一口气,“算了算了,丫头既然你不愿意,我也就不做勉强了” “我愿意!”青卜匆匆打断他的话语,急切开口,说完又觉得有些心虚,飞快瞄了一眼萧柄的脸色,又很快低下头去,耳尖子一片通红。 萧柄闻言,有些讶异的朝一脸娇怯的青卜看去,心头一跳。心中暗自回味片刻她方才说出那三字时他内心的想法,似乎,他并不是很抗拒这三个字 秦旦虚抚须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十分爽朗,“萧柄,人家姑娘都同意嫁你了,你要是再推脱那可就太不君子了。” 智存也放下手中的铁钳,跑出厨房来看热闹。 萧柄又看了一眼红脸的青卜,莫名觉得她这般模样十分可爱,便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好!好!好!”秦旦虚笑着拍掌,连说三声好,而后转头看先同样带着淡淡笑意的叶鹤,“咱们两老头子就选一个黄道吉日,给这两孩子的婚事尽早给办了。” 第一百六十章 为萧柄青卜主婚 萧柄难得不好意思起来,“秦爷爷,婚事不必如此着急。” 一来最近在确实是没心思,二来,在这样的荒山野岭办婚事,他竟有些怕委屈了青卜。 听说女子对自己的终身大事是很重视的,草草便成了亲,总会留下些遗憾。 青卜以为他还是不愿,不过是借故推脱罢了,想着想着,她大大的眼眶中渐渐蒙上了一层雾气。 秦旦虚倒是明白了过来,拍着萧柄的肩膀安慰,“放心,这婚事自然是要大办的,还要办的热热闹闹,一来能勾起素爱贪玩的小浅的兴趣,好让她多一丝牵绊,二来也不用委屈了青卜,让她心生遗憾。” “不会的,即便粗办也是不委屈的。”青卜连连摆手,她要嫁的是自己爱的人,又不是一个形式,婚礼隆不隆重于她而言其实意义并不太大。 叶鹤慈祥的看着青卜,“丫头,你也是爷爷从小看着长大的算得上半个孙女,小柄呢,也算是老夫半个儿子,你们的婚事,爷爷定会好好为你们操办的,你们就不用担心了,交给我们两个老头子即可,你们二人就准备当新郎官新娘子,哈哈哈!” “太好了,太好了!萧大哥与青卜姐要成亲了,太好了!”智存高兴的跳了起来,大呼小叫起来。 秦旦虚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饭烧糊了看师傅如何收拾你!” 智存喉咙一紧,瞬间噤声,低着头灰溜溜地跑进了厨房坐回了灶前的小方凳上,随意的拨弄着火苗。 门外的祁玄渊自然也听见了二人即将成婚的事,漠然的表情浮现出一抹希冀,抱着一丝能冲喜成功的希望。 婚事定在了一个月之后,届时请来九音门各路同门师兄弟,以及萧柄领携的手下来参加婚事。 光是宴席便定了三百桌,饭桌沿着山路一路摆到半山腰,除去亲朋,另有山底下的村民甚至无处可归的流浪之人,当日皆可来共饮几杯,吃上些好肉好菜。 祁玄渊人虽未来,但也遣人来送了好几大箱的贺礼。 萧柄得知后吩咐属下将那几箱金银珠宝皆捐募给了流民乞丐,连看都未曾看一眼。 请了百人的吹奏乐队,一时间,人迹罕至的世桃山上人声鼎沸,人头攒动,唢呐敲锣打鼓声响彻天际。 意图很明显,自然也是像吵醒睡了快两年的叶浅。 青卜身着大红的喜服,头戴精致华贵的霞冠,面涂粉脂,两团淡淡的腮红衬得肤色愈发雪白,红唇嫣然,双目含水,双手紧紧抓着叶浅略微冰凉的小手,声音不由得哽咽,“少主,你快醒来看看青卜,今日是青卜大婚,你不是总说要做什么伴娘吗,少主,你快醒来,今日这么热闹,你肯定会喜欢的。” 话毕,青卜豆大的泪滴一颗颗落了下来,“少主,你快起来为我高兴啊,青卜终于得以嫁给萧大哥,终于实现了多年的愿望,少主,我真的嫁给萧大哥了,青卜想亲耳听到你说一声祝福” 她喉咙哽咽,以至于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泪痕满面,顺着脸颊滴落在锦被上。 长得肥肥胖胖的喜婆笑眯眯地甩着帕子走进来,见新娘竟然在哭,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她跟前制止。 “诶哟,姑娘,这大喜的日子,你哭什么,可别再哭了,小心招了晦气,你瞧瞧,这好好的妆容都给哭花了,到时候该惹得新郎官嫌弃了。来来来,你们几个,快扶着新娘子去补补妆,可别再让她哭喽” 小溪上前拉着青卜又坐回了梳妆台前,边替她抹粉脂,边柔声安慰,“掌柜,可别再哭了,今天是高兴的日子,掌柜你该多笑笑,这样少东家听见了肯定会更乐意醒来的。” “真,真的吗?”青卜哭得身子一抽一抽的,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看起来十分的惹人怜爱。 “是的掌柜,您今日好好当你开心的新娘子,发自内心的开心,少东家与你心有灵犀,一定会感受到的,今日就由小溪来守着少东家,若她有任何动静,小溪都会第一时间跑出去告诉您与萧公子的。” 青卜用帕子拭了拭眼角有要落下来的泪珠子,勉强扯出一抹笑意,抬头感激的看向她,“小溪,谢谢你。” “谢什么,该谢的是小溪才对,以往掌柜与少东家可没少接济小溪,小溪不敢忘恩。” “行了行了,到吉时了,快,扶着新娘子出去拜天地喽!”喜婆看了眼外边,而后喜笑颜开冲梳妆台前的两位小侍女说道。 青卜头上被盖下来一方红盖头,遮挡住了她的视线,两名小侍女分别一左一右的搀扶着新娘子往外走去,喜婆在前边引路,屋内只留下了小溪一人。 外边的敲锣打鼓声振聋发聩,前来贺喜的人更是人山人海,个个面露红光,笑的真心实意。 身着量身定做的上乘新郎服,胸前系着红绸球,头上的三千发丝尽数冠于头顶,梳的一丝不苟,衬得他整个人愈发玉树临风,意气风发,嘴角带着一丝喜悦的笑意,眉宇间又带了些许担忧,目光正望向不远处的小木屋内。 远远的看见自己的新娘子自那间小木屋出来,萧柄立即迎上前去,将手中的红绸带交到了青卜手上,二人在喜婆的带领下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真可谓是郎才女貌,般配不已! 满座宾客皆哗然起立,艳羡的目光投向两位徐徐走来的新人。 秦旦虚与叶鹤也笑的慈眉善目,互相对视一眼,看向两位新人频频点头称好。 叶鹤以长辈自居,端坐上堂,秦旦虚担任司仪,只见他立在一旁,仰天扯着嗓子大喊道,“奉天之作,承地之和,二位新人萧柄,青卜,今日行大婚之礼,结为夫妻,合为一家。毕生恩爱,相敬如宾。生儿育女,传续香火。天地其佑,祖先其知,告于四方宾朋!” “好!好!好!”众人齐声高贺,纷纷鼓掌,面露喜色,“祝二位新人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第一百六十一章 畏惧他 前方婚礼热热闹闹的举行着,外边一片喜气洋洋,小木屋内,叶浅仰面安安静静躺在床榻上,神色娴静祥和,无一丝波澜,许是沾了些喜气的缘故,她原本苍白无血的小脸上也微微发红,隐在被褥中的手指更是微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小溪双手撑在窗沿观摩着外面热闹的新婚仪式,笑的那张脸红扑扑的,继而又转头看了看床上一动不动地叶浅,深深叹了口气,不禁感叹命运的不公,为何少东家这么好的一个人要遭受如此多的磨难,真是天妒红颜! 半晌,她再次转头看向窗外,却在转过头的那一瞬,眼睛突然瞪大,视线凝固,正要张嘴大喊,声音却卡在了喉咙,整个人也直直的倒了下去。 窗外一道黑色的身影快速翻进了窗户,随即大步往床边走去。 当视线触及到床上那憔悴不堪的女子时,他眼眶霎时发红,满脸的悔意与痛苦之色,他缓缓蹲了下来,抱着头低声哭了起来,嘴里不停的含糊不清地喃喃道,“对不起,对不起,浅浅,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没见或许还能骗骗自己她只是不愿意见他,只是在生他的气,但当真见到她虚弱无力的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时候,心中的悔恨,自责,痛心,无奈,绝望自四肢百骸中蜂拥而来,击得他溃不成军,从不轻易落泪的他此时也哭的像个失去最心爱宝贝的孩子,浑身血液像被抽干,没有一丝力气站起来再多看她一眼。 睡梦中叶浅有了一丝意识,耳边满是喜庆欢愉笑声的同时,似乎又掺杂了一种与之格格不入的声音,两种截然相反的声音分别纠缠着她的耳朵。 她微微颦眉,原本愉悦的心瞬间有了一抹痛意,她是既高兴又难受,这种矛盾的情绪在她心中蔓延开来,越来越强烈。 就像是个牢笼般,憋的她浑身难受,她想挣脱那道牢笼,她开始挣扎,开始大声呼救。 “不要!” 叶浅尖叫一声,猛的睁开了眼睛,未平息的紧张惶恐促使着她胸口大幅度的起伏,微红的唇瓣微启,嗫嚅着什么。 室内仿佛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哭声不见了,吹鼓奏乐声也霎时间消失殆尽,仿佛梦中的嘈杂又矛盾的声音只是虚幻。 蹲在地上的男子僵硬的抬起来头,心嘭嘭嘭的跳的厉害,呼吸也急促起来,两道视线于空中相对的时候,他满脸的狂喜与不可置信,倏地站起身来,快步往床边走去,脚步急切得甚至有些踉跄。 “浅浅,浅浅你醒了,浅浅,你知不知道我”他声音骤然停住了。 随着他的逼近,叶浅坐在床上蜷缩着身子往后退,漂亮的眼瞳中满是惊慌恐惧,浑身每一处都充满着对他的抗拒。 “浅浅,你”他心仿佛漏了半拍,又像是缺失了一块什么,空荡荡的令他觉得毛骨悚然,但他仍带着一丝希冀,继续往床边走去。 叶浅瞪大了双眸,害怕的尖叫起来,“啊!别过来,别过来!” 模样不似作伪,又略显疯癫,双手胡乱的挥舞,就像个被惹毛的刺猬,拒绝一切接触,甚至将枕头砸向了他。 “走开!走开啊!走开!”她发疯似的尖叫着,手脚并用,又踢又蹬。 祁玄渊僵在了原地,双脚再也无法挪动半分,他眼眶腥红,额角青筋直冒,目光爱怜又痛心的锁着床上暴躁的女子,心中因着她醒过来而跳跃的火苗也瞬间熄灭,连烟都不剩。 “嘭!”的一声,门被猛的推开,为首的便是叶鹤与秦旦虚,萧柄与掀了红盖头的青卜紧随其后,个个皆面露欣喜,门外也陆陆续续围过来许多人,整个小木屋瞬间拥挤起来,耳边的声音也愈发嘈杂混乱。 在看到屋内还立在另外一人的时候,叶鹤脸上的笑意顿收,冷冷看向祁玄渊,“你怎么来了!出去!老夫不想看见你!出去!” 看见床上蜷缩着瑟瑟发抖的叶浅,萧柄也是面露怒意,上前一把揪着祁玄渊的衣襟,恶狠狠地警告,“你要是再敢伤害浅浅,我萧柄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是要将你碎尸万段的!” 祁玄渊如同入定般任由他揪着自己,脸上带着自嘲又颓然的笑意,眼前所有人的对他怒视的脸都开始变得虚无,半晌,他轻轻扯开萧柄的手,继而转身一步一步往外走去,四肢下垂,高大挺拔的一个人此时倒显得有些有气无力。 屋外围在一堆的人随着他的前行,纷纷让开一条道,纷杂的人群中,有人幸灾乐祸,有人嘲讽,有叹惋,有人茫然疑惑,有人感到畏惧,也有人觉得他可怜。 他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低着头,颓废的慢慢走下世桃山,接受了数不清的异样目光。 鹿真鹿严二人远远看见自家主子下山来,对视一眼,皆唉声叹气起来。 祁玄渊今日特意命他们前来送礼,还说着他今日有事不能来亲自贺喜,实际上是趁着二人大婚,放松警惕的情况下想去偷看一眼叶浅。 鹿真低头止不住的一阵叹气,又有些忿忿不平,“看来主子今日还是未曾见到叶姑娘,没想到他们就连大婚之日也这么防着主子,这不是棒打鸳鸯嘛!” “依我看,这次没这么简单。”鹿严看着朝他们一路走来的主子,摇了摇头,“两年了,主子没有一次见到过叶姑娘,早该习以为常才是,不可能还是这样一副颓然绝望的模样,今日定是发生了别的事。” “啊?”鹿真一脸茫然,又看了看祁玄渊,挠挠头,再次看向鹿严,“那大哥你觉得会是何事,不会是主子,偷溜进去失败被抓个正着,遭到了众多宾客的当众嘲笑或是萧柄的毒打失了脸面了?” 鹿严收回视线,无语的瞪了他一眼,“我真不知道你脑子里到底想的什么,俗话说一孕傻三年,弟媳没傻,你倒是傻了。” 祁玄渊怎么看也不会是因为脸面的事如此颓废的,否则他也不会每隔几日便厚脸皮的跑到世桃山来。 第一百六十二章 失忆 祁玄渊接过缰绳利落的翻身上马,驾着马前行几步,头回头望了一眼那莽莽密林的世桃山,目光带着无限的缱绻与眷恋。 这目光像是在做诀别,又似带着一抹坚定。 鹿氏兄弟还没分辨出来这目光到底何为,祁玄渊就已将头调转过去,修长的双腿用力一夹马腹,嘴中低喝一声,马儿便飞快奔驰起来。 “快跟上,还发什么楞。”鹿严拍了拍鹿真的脑袋,也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一回到城中,祁玄渊便飞快往宫中藏书库奔去,急切的翻阅着一本又一本的古籍,书本被翻得极乱,吓得守在门外的宫人大气不敢出,还以为里面的阎罗王在发什么脾气,跑藏书库里来摔东西。 他一待就是十几日,饭菜每日由宫人送至门口,谁人都不许入内打扰,就连朝堂事务也暂时搁置一旁。 太皇太后多次在门外劝说无果,也就随他去了,只嘱咐着宫人好好伺候着。她也知道他本就无心朝堂之事,否则当初也不会将皇位让与小卿了。 这两年来他因着一份对祁国江上的责任事事躬亲,将一切政务处理得井井有条,举国上下国泰民安,这背后是他毫无抱怨的日夜辛劳。累得筋疲力尽的时候也要抽空去一趟世桃山,她也喜欢叶浅,但祁玄渊是她宝贝孙儿,自然是更希望孙儿好。 她不止一次为提出为他选妃的事,皆被他严词拒绝,那脸色又冷又黑,看得她这老太婆心里头是一阵阵的发憷。 她年纪也大了,也抗不了几年了,唯一的希望就是看着这个唯一的孙儿能娶妻生子,但每次看他那么一副执着的执着的模样她就止不住的叹息,恐怕她有生之年见到孙儿娶妻是妄想了。 渐渐的,她心思也就淡了,他要做什么也不多加阻止,随他去了,省的劝说不行还惹他一阵埋怨。 夜幕降临,庭院中摆了一张大方桌,空气中透着些凉意,树叶沙沙作响。 智存在外头侍弄药材,萧柄与秦旦虚叶鹤三人围坐在大方桌前谈笑风生,叶浅蹲在灶前替青卜烧火,两人聊到开心的便哈哈大笑,悦耳动听的笑声自厨房内传出来,小院落内一片温馨的景象。 “吃饭喽!”青卜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从厨房门口探出半个头,萧柄恰好转头,二人对视一笑,眼中满是情意。 他连忙起身往厨房走去,帮忙端菜。 菜样不多,也就十来样菜,但味道极香,一路端过来,被风一吹,香味便四处飘逸,闻之皆不禁口生津液。 “香!真香!”叶鹤紧紧盯着那一盘菜,不住的咽口水,脸上笑眯眯的,“今天可是托了浅浅的福气啊,老夫可多少年未曾吃过青卜丫头做的饭菜了,这厨艺看起来似乎还更精进了一步,不错!不错!”说着又冲坐在对面的青卜竖起了大拇指,眼中满是赞叹。 秦旦虚夹着一块红烧肉尝了一口,脸上露出满足的笑意,深深的喟叹一声,“好吃,肥而不腻,细软香滑,真是好手艺!” 叶浅故作伤心,“师兄,你可是好福气啊,娶了这么个善厨艺的美娇娘,日日都能吃到这么些美食,哎,还真是羡慕啊。不像我,以后,青卜不只是我的青卜,师兄也不只是我的师兄,我真算是孤家寡人一个了。” 青卜被这左夸一句右夸一句羞得抬不起头,小脸红扑扑的,眼睛也亮晶晶。 萧柄看了看身旁低头羞怯的妻子,觉得莫名好笑,伸手捏了捏她肉乎乎的小手,复又抬头宠溺的看向叶浅,“浅浅可别说什么羡慕不羡慕的,师兄与青卜的家就是你的家,以后若想吃青卜做的饭菜了,随时来就行。” “那我若是日日都去师兄家的话,师兄就不怕累着了青卜么,心疼怎么办?倒是我的罪过了。”叶浅笑着打趣道。 青卜忽地抬头,语气有些不满起来,“少主,你说什么了,青卜就算嫁人了也不会忘了少主的,青卜巴不得少主日日来我们家蹭饭呢,人多才热闹!” “好好好,我要开吃了!”叶浅冲她甜甜一笑,开始低头苦干起来,每人注意到她眼底划过的一丝黯淡。 庭院内笑声不断,碰杯声四起,六人一直闹到了大半夜,叶鹤,秦旦虚,智存与萧柄四人早已醉醺醺,却仍在大口大口的喝酒,情绪反倒越来越高涨。 青卜去了厨房煮醒酒汤,叶浅被控制着不能沾酒,旁观着四人不断的拼酒觉得无聊至极,索性出去散散步消食。 挂在屋檐上的两盏红灯在她背后越来越小,光线也变得寡淡起来,道路有些黑,仅靠她手中小小的灯笼照亮。 秋日的夜风略有些冷意,她伸出一只手搓了搓胳膊,寻了一颗高大结实的樟树,一跃而上,坐在了长长伸出道路的树枝上,百无聊赖的摇晃着悬空的双腿。 她抬头看着夜空中明晃晃的一轮圆盘,心中无限遐想,只觉得现在这种亲友团聚一堂的日子很快就要消失了,爷爷过几天日便要下山,师兄与青卜也打算离开世桃山,回到平潭县,过着二人的小日子。 她呢,她该何去何从,经过了这么一遭,她想浪迹江湖的心思也有些淡了,特别是看着师兄青卜二人浓情蜜意,她心中愈发觉得孤寂与萧索,仿佛只有她是孑然一身似的。 她的心空荡荡的,可是,到底少了些什么? 她不知道,即便她心中察觉到这块缺失对她很重要,并且她也曾拼命回想到底缺失了什么,但就是想不起来。 晚风吹拂着她轻柔的衣裙和墨黑的发丝,自远处看去,她仿佛是茕茕孤立于静谧天地间的一抹仙气飘飘的倩影,浑身充斥着孤独冷寂又凄清。 附近有一道沉稳的脚步声传来,越来越近,叶浅的视线从天际收了回来,往树底下看去。 一名身着鎏金蟒袍男子正负手而立,站在离大树五步之遥的距离定定的看着她,那目光无限柔和又怜爱。 那目光似乎,似曾相识。 第一百六十二章 失忆 祁玄渊接过缰绳利落的翻身上马,驾着马前行几步,头回头望了一眼那莽莽密林的世桃山,目光带着无限的缱绻与眷恋。 这目光像是在做诀别,又似带着一抹坚定。 鹿氏兄弟还没分辨出来这目光到底何为,祁玄渊就已将头调转过去,修长的双腿用力一夹马腹,嘴中低喝一声,马儿便飞快奔驰起来。 “快跟上,还发什么楞。”鹿严拍了拍鹿真的脑袋,也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一回到城中,祁玄渊便飞快往宫中藏书库奔去,急切的翻阅着一本又一本的古籍,书本被翻得极乱,吓得守在门外的宫人大气不敢出,还以为里面的阎罗王在发什么脾气,跑藏书库里来摔东西。 他一待就是十几日,饭菜每日由宫人送至门口,谁人都不许入内打扰,就连朝堂事务也暂时搁置一旁。 太皇太后多次在门外劝说无果,也就随他去了,只嘱咐着宫人好好伺候着。她也知道他本就无心朝堂之事,否则当初也不会将皇位让与小卿了。 这两年来他因着一份对祁国江上的责任事事躬亲,将一切政务处理得井井有条,举国上下国泰民安,这背后是他毫无抱怨的日夜辛劳。累得筋疲力尽的时候也要抽空去一趟世桃山,她也喜欢叶浅,但祁玄渊是她宝贝孙儿,自然是更希望孙儿好。 她不止一次为提出为他选妃的事,皆被他严词拒绝,那脸色又冷又黑,看得她这老太婆心里头是一阵阵的发憷。 她年纪也大了,也抗不了几年了,唯一的希望就是看着这个唯一的孙儿能娶妻生子,但每次看他那么一副执着的执着的模样她就止不住的叹息,恐怕她有生之年见到孙儿娶妻是妄想了。 渐渐的,她心思也就淡了,他要做什么也不多加阻止,随他去了,省的劝说不行还惹他一阵埋怨。 夜幕降临,庭院中摆了一张大方桌,空气中透着些凉意,树叶沙沙作响。 智存在外头侍弄药材,萧柄与秦旦虚叶鹤三人围坐在大方桌前谈笑风生,叶浅蹲在灶前替青卜烧火,两人聊到开心的便哈哈大笑,悦耳动听的笑声自厨房内传出来,小院落内一片温馨的景象。 “吃饭喽!”青卜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从厨房门口探出半个头,萧柄恰好转头,二人对视一笑,眼中满是情意。 他连忙起身往厨房走去,帮忙端菜。 菜样不多,也就十来样菜,但味道极香,一路端过来,被风一吹,香味便四处飘逸,闻之皆不禁口生津液。 “香!真香!”叶鹤紧紧盯着那一盘菜,不住的咽口水,脸上笑眯眯的,“今天可是托了浅浅的福气啊,老夫可多少年未曾吃过青卜丫头做的饭菜了,这厨艺看起来似乎还更精进了一步,不错!不错!”说着又冲坐在对面的青卜竖起了大拇指,眼中满是赞叹。 秦旦虚夹着一块红烧肉尝了一口,脸上露出满足的笑意,深深的喟叹一声,“好吃,肥而不腻,细软香滑,真是好手艺!” 叶浅故作伤心,“师兄,你可是好福气啊,娶了这么个善厨艺的美娇娘,日日都能吃到这么些美食,哎,还真是羡慕啊。不像我,以后,青卜不只是我的青卜,师兄也不只是我的师兄,我真算是孤家寡人一个了。” 青卜被这左夸一句右夸一句羞得抬不起头,小脸红扑扑的,眼睛也亮晶晶。 萧柄看了看身旁低头羞怯的妻子,觉得莫名好笑,伸手捏了捏她肉乎乎的小手,复又抬头宠溺的看向叶浅,“浅浅可别说什么羡慕不羡慕的,师兄与青卜的家就是你的家,以后若想吃青卜做的饭菜了,随时来就行。” “那我若是日日都去师兄家的话,师兄就不怕累着了青卜么,心疼怎么办?倒是我的罪过了。”叶浅笑着打趣道。 青卜忽地抬头,语气有些不满起来,“少主,你说什么了,青卜就算嫁人了也不会忘了少主的,青卜巴不得少主日日来我们家蹭饭呢,人多才热闹!” “好好好,我要开吃了!”叶浅冲她甜甜一笑,开始低头苦干起来,每人注意到她眼底划过的一丝黯淡。 庭院内笑声不断,碰杯声四起,六人一直闹到了大半夜,叶鹤,秦旦虚,智存与萧柄四人早已醉醺醺,却仍在大口大口的喝酒,情绪反倒越来越高涨。 青卜去了厨房煮醒酒汤,叶浅被控制着不能沾酒,旁观着四人不断的拼酒觉得无聊至极,索性出去散散步消食。 挂在屋檐上的两盏红灯在她背后越来越小,光线也变得寡淡起来,道路有些黑,仅靠她手中小小的灯笼照亮。 秋日的夜风略有些冷意,她伸出一只手搓了搓胳膊,寻了一颗高大结实的樟树,一跃而上,坐在了长长伸出道路的树枝上,百无聊赖的摇晃着悬空的双腿。 她抬头看着夜空中明晃晃的一轮圆盘,心中无限遐想,只觉得现在这种亲友团聚一堂的日子很快就要消失了,爷爷过几天日便要下山,师兄与青卜也打算离开世桃山,回到平潭县,过着二人的小日子。 她呢,她该何去何从,经过了这么一遭,她想浪迹江湖的心思也有些淡了,特别是看着师兄青卜二人浓情蜜意,她心中愈发觉得孤寂与萧索,仿佛只有她是孑然一身似的。 她的心空荡荡的,可是,到底少了些什么? 她不知道,即便她心中察觉到这块缺失对她很重要,并且她也曾拼命回想到底缺失了什么,但就是想不起来。 晚风吹拂着她轻柔的衣裙和墨黑的发丝,自远处看去,她仿佛是茕茕孤立于静谧天地间的一抹仙气飘飘的倩影,浑身充斥着孤独冷寂又凄清。 附近有一道沉稳的脚步声传来,越来越近,叶浅的视线从天际收了回来,往树底下看去。 一名身着鎏金蟒袍男子正负手而立,站在离大树五步之遥的距离定定的看着她,那目光无限柔和又怜爱。 那目光似乎,似曾相识。 第一百六十三章 夜间相见 两人的视线撞到一块,仿佛在空中交缠融和,难舍难分。 谁都没先开口说话,就这么静静的对视着,空气变得异常安静,二人呼吸可闻。 一坐一立,男子高大挺拔,眉宇俊朗,女子身形纤瘦娇小,灵秀精致,二人在半坡中形成了绝美的画卷,宛如神仙眷侣。 叶浅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这般场景似乎是在哪见过,脑中有一道灵光闪过,转瞬即逝。 终究是祁玄渊先开了口,冲树上的她温柔一笑,幽邃的眼眸中倒印着她绝美的容颜,“浅浅,你还,记得我吗?” 看她这模样,半月前那番对他极度抗拒的心似乎消了下去。也是,一个陌生男子出现在自己闺房中,就算是任意一个女子都会心生害怕罢,况且她昏迷两年,心绪不稳易受惊吓。 不过没关系,既然她现在不那么强烈的抵触自己,那他就与她重新开始。 以前不开心的一切忘记便忘记,他会让她重新爱上自己。 总之,他这辈子要定她了。 叶浅抿了抿唇,语气淡漠,“记得,你不就是那日突然闯入我屋内的登徒子么?” 虽然她记得的与他相关的是这件事,但显然从他的表情来看,她与他似乎早已认识多年。 他轻笑一声,摇摇头,“非也,我怎么会是登徒子,我是浅浅的夫君啊,你难道忘了吗?” 叶浅眼中茫然疑惑更甚,从上到下仔细打量着他。 他继续说道,眼中隐含趣味,“不信?” 顿了顿,又道,“你名叫叶浅,是堂堂九音门的小少主,但你却还有另外几重身份。江湖上轻功一绝,仅以树叶敌千人的叶剑客是你,医术超凡,能活死人肉白骨的医仙雪川是你,年少有为打破陈规创造新式画风,能与鼎鼎有名的德阳老先生齐名的写实画派独一号人水戈先生是你,就连好几年前震动各地风雅之士的追风乐队中的应谦公子,也是你。” 他笑着看着她,一字一句,有条有理的说着,似乎对一切都是了如指掌。 叶浅彻底震惊了,半天合不拢嘴,半晌才吐出几个字,“你,你到底是谁?” 为何对她的过往那样的熟悉,若不是对她图谋不轨特意调查过,那便是她与他真的是相识的。 当然,她更相信是后一种,因为若不是她主动在他面前露了什么马脚,旁人是如何也不可能查到她这些身份的。 “都说了,我是你夫君啊,浅浅。”他往前走了几步,朝她伸出手来,“来,浅浅,我们回家。” 见他要去拽自己的脚,叶浅一阵慌乱,胡乱的往他胸口踢了一脚,冷冷威胁道,“别乱来,再敢过来我可就动手了。” 她也向来不是什么善茬,对她不利的人她也绝不会心慈手软,平素杀的人也不在少数。 她不敢保证这人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祁玄渊很听话的后退了几步,拍了拍胸口的灰尘,脸上没有丝毫的怒意,自嘲的一笑,“浅浅,你其他人都没有忘记,就单单忘了我是吗?” “浅浅,你受伤的确是我的错,你要还我一剑我也是无怨无悔,也不奢望你能原谅我,但求你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让我用一生来赔偿与你,可好?” “我们重新开始,我一定对你好好的不再让任何人再伤你分毫,倾尽所有宠你爱你,再过几年,只要你想,我们夫妻俩就一同去浪迹天涯,各处游玩。”他眼含希冀,又带丝乞求。 叶浅听的一愣一愣的,面上平淡无波,但不知为何,心底却起了一圈圈的涟漪,心尖也痒痒的,被触动似的,竟有种想答应他的念头。 可她不记得他,没错,她的确是记得所有人,就算是司离痕,她也是记得的,但眼前这个自称是她夫君的,虽有种奇怪的熟悉感,但也仅此而已。有关于他的记忆,似乎被生生剜去了似的。 “浅浅,你答应我,你跟我走可好?”他再次向他伸出手,神情渴望。 “少主!少主!你在哪啊!”不远处山顶上依稀可见一道靓丽的女子身影伫立在木屋前,双手合成喇叭状,正冲着四处大声叫唤着。 叶浅回头笑了笑,高高扬着双臂,大声回应,“青卜,我这就回来了!” 话毕,她灵活的跳下树干,脚步轻快,头也不回的往山上走去,完全往后身后还有一个紧紧盯着她的男子。 “浅浅,我不会放弃的。”祁玄渊眼眸黯淡下来,低低呢哝了一声,随着风飘散在浓密的树林间。 青卜往下面走了几步去接叶浅,拉着她的手一道往小木屋走去,随意问道,“少主在那做什么?” “没事,散步消食,你知道的。”说着,似乎想到后面那男子,她又回头看了一眼,那颗大樟树下已是空无一人,黑漆漆的山路,甚至看起来有些瘆人,她不禁怀疑方才碰到的是人还是鬼,这么一想,又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青卜猜也是如此,她每次晚饭后都有这样的习惯,但今日在外待的时间确实是有些长了,又察觉到她打了个冷颤,握着她的手又紧了紧,语气略带关切责备,“少主,你才醒没多久,怎么能吹那么久的冷风呢,手如此凉,病了可如何是好。下回可不能再待那么久了,听见了吗?” 叶浅一愣,而后又噗嗤一笑,侧头看向她打趣道,“好啊青卜,你现在倒是会教训我了,嫁给了师兄就是我的嫂子了,这么快就摆嫂子的架势了呢。” “可不是嘛,叶爷爷可说了,长嫂如母,他特意叮嘱要我好好管教你这跳脱的性子的。”平日里被打趣惯会害羞的青卜,今日倒是一改常态,竟直接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 叶浅站定,绕着她转了好几圈,上下左右,一寸一寸的打量着她,“青卜,这嫁了人,真的会连性子也变了吗?” “诶呀!少主!”青卜狠狠一跺脚,终于装不下去,脸色微红,任谁被人这般打量都会羞涩的,更何况是少主这般毫不避讳地打量。 “哈哈哈!好了,逗你玩呢。”叶浅朗声大笑起来,伸手去挠她的痒,转移她的注意力。 第一百六十三章 夜间相见 两人的视线撞到一块,仿佛在空中交缠融和,难舍难分。 谁都没先开口说话,就这么静静的对视着,空气变得异常安静,二人呼吸可闻。 一坐一立,男子高大挺拔,眉宇俊朗,女子身形纤瘦娇小,灵秀精致,二人在半坡中形成了绝美的画卷,宛如神仙眷侣。 叶浅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这般场景似乎是在哪见过,脑中有一道灵光闪过,转瞬即逝。 终究是祁玄渊先开了口,冲树上的她温柔一笑,幽邃的眼眸中倒印着她绝美的容颜,“浅浅,你还,记得我吗?” 看她这模样,半月前那番对他极度抗拒的心似乎消了下去。也是,一个陌生男子出现在自己闺房中,就算是任意一个女子都会心生害怕罢,况且她昏迷两年,心绪不稳易受惊吓。 不过没关系,既然她现在不那么强烈的抵触自己,那他就与她重新开始。 以前不开心的一切忘记便忘记,他会让她重新爱上自己。 总之,他这辈子要定她了。 叶浅抿了抿唇,语气淡漠,“记得,你不就是那日突然闯入我屋内的登徒子么?” 虽然她记得的与他相关的是这件事,但显然从他的表情来看,她与他似乎早已认识多年。 他轻笑一声,摇摇头,“非也,我怎么会是登徒子,我是浅浅的夫君啊,你难道忘了吗?” 叶浅眼中茫然疑惑更甚,从上到下仔细打量着他。 他继续说道,眼中隐含趣味,“不信?” 顿了顿,又道,“你名叫叶浅,是堂堂九音门的小少主,但你却还有另外几重身份。江湖上轻功一绝,仅以树叶敌千人的叶剑客是你,医术超凡,能活死人肉白骨的医仙雪川是你,年少有为打破陈规创造新式画风,能与鼎鼎有名的德阳老先生齐名的写实画派独一号人水戈先生是你,就连好几年前震动各地风雅之士的追风乐队中的应谦公子,也是你。” 他笑着看着她,一字一句,有条有理的说着,似乎对一切都是了如指掌。 叶浅彻底震惊了,半天合不拢嘴,半晌才吐出几个字,“你,你到底是谁?” 为何对她的过往那样的熟悉,若不是对她图谋不轨特意调查过,那便是她与他真的是相识的。 当然,她更相信是后一种,因为若不是她主动在他面前露了什么马脚,旁人是如何也不可能查到她这些身份的。 “都说了,我是你夫君啊,浅浅。”他往前走了几步,朝她伸出手来,“来,浅浅,我们回家。” 见他要去拽自己的脚,叶浅一阵慌乱,胡乱的往他胸口踢了一脚,冷冷威胁道,“别乱来,再敢过来我可就动手了。” 她也向来不是什么善茬,对她不利的人她也绝不会心慈手软,平素杀的人也不在少数。 她不敢保证这人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祁玄渊很听话的后退了几步,拍了拍胸口的灰尘,脸上没有丝毫的怒意,自嘲的一笑,“浅浅,你其他人都没有忘记,就单单忘了我是吗?” “浅浅,你受伤的确是我的错,你要还我一剑我也是无怨无悔,也不奢望你能原谅我,但求你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让我用一生来赔偿与你,可好?” “我们重新开始,我一定对你好好的不再让任何人再伤你分毫,倾尽所有宠你爱你,再过几年,只要你想,我们夫妻俩就一同去浪迹天涯,各处游玩。”他眼含希冀,又带丝乞求。 叶浅听的一愣一愣的,面上平淡无波,但不知为何,心底却起了一圈圈的涟漪,心尖也痒痒的,被触动似的,竟有种想答应他的念头。 可她不记得他,没错,她的确是记得所有人,就算是司离痕,她也是记得的,但眼前这个自称是她夫君的,虽有种奇怪的熟悉感,但也仅此而已。有关于他的记忆,似乎被生生剜去了似的。 “浅浅,你答应我,你跟我走可好?”他再次向他伸出手,神情渴望。 “少主!少主!你在哪啊!”不远处山顶上依稀可见一道靓丽的女子身影伫立在木屋前,双手合成喇叭状,正冲着四处大声叫唤着。 叶浅回头笑了笑,高高扬着双臂,大声回应,“青卜,我这就回来了!” 话毕,她灵活的跳下树干,脚步轻快,头也不回的往山上走去,完全往后身后还有一个紧紧盯着她的男子。 “浅浅,我不会放弃的。”祁玄渊眼眸黯淡下来,低低呢哝了一声,随着风飘散在浓密的树林间。 青卜往下面走了几步去接叶浅,拉着她的手一道往小木屋走去,随意问道,“少主在那做什么?” “没事,散步消食,你知道的。”说着,似乎想到后面那男子,她又回头看了一眼,那颗大樟树下已是空无一人,黑漆漆的山路,甚至看起来有些瘆人,她不禁怀疑方才碰到的是人还是鬼,这么一想,又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青卜猜也是如此,她每次晚饭后都有这样的习惯,但今日在外待的时间确实是有些长了,又察觉到她打了个冷颤,握着她的手又紧了紧,语气略带关切责备,“少主,你才醒没多久,怎么能吹那么久的冷风呢,手如此凉,病了可如何是好。下回可不能再待那么久了,听见了吗?” 叶浅一愣,而后又噗嗤一笑,侧头看向她打趣道,“好啊青卜,你现在倒是会教训我了,嫁给了师兄就是我的嫂子了,这么快就摆嫂子的架势了呢。” “可不是嘛,叶爷爷可说了,长嫂如母,他特意叮嘱要我好好管教你这跳脱的性子的。”平日里被打趣惯会害羞的青卜,今日倒是一改常态,竟直接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 叶浅站定,绕着她转了好几圈,上下左右,一寸一寸的打量着她,“青卜,这嫁了人,真的会连性子也变了吗?” “诶呀!少主!”青卜狠狠一跺脚,终于装不下去,脸色微红,任谁被人这般打量都会羞涩的,更何况是少主这般毫不避讳地打量。 “哈哈哈!好了,逗你玩呢。”叶浅朗声大笑起来,伸手去挠她的痒,转移她的注意力。 第162章 离别 次日。 青卜早早的醒来,收拾着一些包裹,准备下山。 东西本就没有多少,不过是一些临时购置的简单首饰与四季衣裳,但真正收拾起来才发现,原来也是挺多的,仍是装了两大箱子。 她不禁感慨起啦,原来不知不觉在这幽静的世桃山已经生活了两年了,即使自己克制着买东西,但自己的东西也都快将这间小木屋给装满。 这样一收拾起来屋内空荡不少,看着着实不习惯。 由于她轻手轻脚的收拾,一个时辰下来,叶浅仍躺在床上睡得极香。 她小心翼翼走近床前,蹲下来握住叶浅的小手,眼眶瞬间有些发红,低声哽咽,“少主,今日我可就走了,还真是舍不得你了,也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但是我们可说好了,你有空就要来平潭县找青卜与萧大哥的,不能耍赖啊,我们拉钩。” 她伸出小拇指轻轻勾起叶浅的小拇指,又用拇指摁了摁她的拇指这才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泪珠,抓起东西往外走去。 在木门关上的那一刻,叶浅眼角滑出一颗晶莹的泪珠,顺着太阳穴没入发丝,冰冰凉凉,但抵不过她心里的苍凉。 原来离别是这样的,这样让人心痛与不舍。 以前从来都是她先行与别人告别,这次轮到了他人先行像自己告别。 原来这两种类型,心里的情绪会是不一样的。 他们一夕之间离去,自己待在这个到处有他们影子的地方,处处带着温馨回忆的地方,她丝毫不会觉得有所慰藉,反而是愈发的孤独萧索。 萧柄早已叫好了马车等在门外,见只有她一人出来,不免有些讶异,接过青卜手中的行礼,下巴往屋内扬了扬,低声询问,“浅浅还未醒?” 青卜方才哭过,眼睛还有些微红,也不说话,只点了点头。 萧柄犹豫了会儿,低头看向自己的媳妇,“那我们还是等浅浅醒来与她告别了再走。” “不用了,昨晚睡觉前少主特地与我说了,早晨走时她若微醒也不用叫醒她,她昨夜睡太晚了,不想被打扰。” 萧柄沉默半晌,叹了口气,再次深深看了小木屋,喃喃道,“那就走。” 依他对浅浅的了解,她不可能还未醒,只是不想看到他们二人我哪里离去的场景罢了,现在指不定躲在门后偷听或是趴在缝隙处偷瞄呢。 他苦笑一声,走近木屋站立在门板前,声音不大不小,“浅浅,你记着,即便现在师兄成亲,有了牵绊,但你若是遇到了困难或者是需要师兄帮忙的地方一定要尽快来找师兄,师兄永远都是你的师兄。” 想了想,他又继续道,“还有,师兄对你还有一个要求,不管你以前如何胡闹,从现在起,每年过年你都得回九音门来与大家聚一聚,知道了吗?” 里面没有回应,一片寂静,似乎是真的处于睡梦中,萧柄最后深深往门板望了一眼,而后低低说了声,“浅浅,师兄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说着,转身往马车走去。 门后的叶浅缓缓蹲了下来,捂着脸哭了起来,竭力抑制着喉咙里面的抽噎,不发出一丝声响。 直到耳边传来了马车滚动砾石的沙沙声,渐行渐远,叶浅猛的站了起来,脑袋有一瞬间的眩晕,眼前模糊,待恢复过来后,急忙推门往外跑去,由于是下坡,马车速度很快,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行驶了好几里的路程。 叶浅手扶着院前的木栅栏,遥望着远去的马车,泪水啪嗒啪嗒的一颗颗落下。 叶鹤自后面走了过来,轻轻抚着她的背,满脸疼惜的替她抹着泪珠,“怎么哭的这样伤心,不过也是,女孩子家家的就是爱哭。想当年,你义无反顾离开九音门独自出门闯荡,青卜哭得可你你伤心多了。小时候没发现小浅竟这样爱哭,那待几日后爷爷也下山你岂不是又要再伤心一番,叫你与我一同回九音门你又不肯” 见自己的乖孙女哭得似乎更凶了,叶鹤连忙止住还未说完的话语,轻声安抚,“好了好了,不哭,爷爷再多在山上陪你几日就是了。” 秦旦虚也心疼的跑了过来,拉着自己乖徒的手,一手轻拍她的脑袋,“小浅可不能再哭了,你这眼睛本就有问题,哭多了风险可就大了,再想复原可不能了。” “没事,他们走他们的,来,小浅留下山上好好与师傅学医术,这般闲云野鹤的日子也是很好玩的。来来来,最近师傅又研制出一味药,小浅跟师傅进来看看可能想到法子将这药方更完善些。” 叶浅推开叶鹤与秦旦虚一人拉着一只的手臂,声音尚且有些沙哑,“师傅,爷爷,我想自己出去走走。” 叶鹤与秦旦虚对视一眼,都从各自的眼睛中看到了担忧之色,劝慰道,“浅浅,用了早饭再去,别饿着肚子。” “是啊,吃了饭爷爷亲自陪你走走,爷爷也还没看过这世桃山除了小院附近外的其他景致,正好去瞧一瞧,反正也是闲着。” “爷爷,师傅,你们不用担心,我只想自己散散心,我很快就回来的。”叶浅扯出一抹笑意,示意他们放心。 秦旦虚又看了叶鹤一眼,征询意见,后者无奈的点了点头,“好,小浅可莫走远了,午时记得回来用午饭。” “知道了。”叶浅推门缓缓踱着步子往山下走去,心思沉重,纤瘦的背影显得有些孤寂萧索。 她一路低头走着,一下没察觉,居然撞进了一道硬邦邦的怀里,鼻尖顿时充斥着熟悉的男子身上的冷香,腰部被紧紧的箍住。 她浑身一震,猛的抬头看向身前的男子,讶异道,“是你?” 祁玄渊笑得十分开心,甚至有些无赖,“原来浅浅是骗我的,说什么不记得我的话都是假的,否则怎么会对只有三面之缘的男子投怀送抱呢?嗯?” 叶浅有些气恼,用力挣脱他的桎梏,心却有些不受控制的怦怦直跳起来,低骂道,“登徒子!” 第162章 离别 次日。 青卜早早的醒来,收拾着一些包裹,准备下山。 东西本就没有多少,不过是一些临时购置的简单首饰与四季衣裳,但真正收拾起来才发现,原来也是挺多的,仍是装了两大箱子。 她不禁感慨起啦,原来不知不觉在这幽静的世桃山已经生活了两年了,即使自己克制着买东西,但自己的东西也都快将这间小木屋给装满。 这样一收拾起来屋内空荡不少,看着着实不习惯。 由于她轻手轻脚的收拾,一个时辰下来,叶浅仍躺在床上睡得极香。 她小心翼翼走近床前,蹲下来握住叶浅的小手,眼眶瞬间有些发红,低声哽咽,“少主,今日我可就走了,还真是舍不得你了,也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但是我们可说好了,你有空就要来平潭县找青卜与萧大哥的,不能耍赖啊,我们拉钩。” 她伸出小拇指轻轻勾起叶浅的小拇指,又用拇指摁了摁她的拇指这才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泪珠,抓起东西往外走去。 在木门关上的那一刻,叶浅眼角滑出一颗晶莹的泪珠,顺着太阳穴没入发丝,冰冰凉凉,但抵不过她心里的苍凉。 原来离别是这样的,这样让人心痛与不舍。 以前从来都是她先行与别人告别,这次轮到了他人先行像自己告别。 原来这两种类型,心里的情绪会是不一样的。 他们一夕之间离去,自己待在这个到处有他们影子的地方,处处带着温馨回忆的地方,她丝毫不会觉得有所慰藉,反而是愈发的孤独萧索。 萧柄早已叫好了马车等在门外,见只有她一人出来,不免有些讶异,接过青卜手中的行礼,下巴往屋内扬了扬,低声询问,“浅浅还未醒?” 青卜方才哭过,眼睛还有些微红,也不说话,只点了点头。 萧柄犹豫了会儿,低头看向自己的媳妇,“那我们还是等浅浅醒来与她告别了再走。” “不用了,昨晚睡觉前少主特地与我说了,早晨走时她若微醒也不用叫醒她,她昨夜睡太晚了,不想被打扰。” 萧柄沉默半晌,叹了口气,再次深深看了小木屋,喃喃道,“那就走。” 依他对浅浅的了解,她不可能还未醒,只是不想看到他们二人我哪里离去的场景罢了,现在指不定躲在门后偷听或是趴在缝隙处偷瞄呢。 他苦笑一声,走近木屋站立在门板前,声音不大不小,“浅浅,你记着,即便现在师兄成亲,有了牵绊,但你若是遇到了困难或者是需要师兄帮忙的地方一定要尽快来找师兄,师兄永远都是你的师兄。” 想了想,他又继续道,“还有,师兄对你还有一个要求,不管你以前如何胡闹,从现在起,每年过年你都得回九音门来与大家聚一聚,知道了吗?” 里面没有回应,一片寂静,似乎是真的处于睡梦中,萧柄最后深深往门板望了一眼,而后低低说了声,“浅浅,师兄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说着,转身往马车走去。 门后的叶浅缓缓蹲了下来,捂着脸哭了起来,竭力抑制着喉咙里面的抽噎,不发出一丝声响。 直到耳边传来了马车滚动砾石的沙沙声,渐行渐远,叶浅猛的站了起来,脑袋有一瞬间的眩晕,眼前模糊,待恢复过来后,急忙推门往外跑去,由于是下坡,马车速度很快,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行驶了好几里的路程。 叶浅手扶着院前的木栅栏,遥望着远去的马车,泪水啪嗒啪嗒的一颗颗落下。 叶鹤自后面走了过来,轻轻抚着她的背,满脸疼惜的替她抹着泪珠,“怎么哭的这样伤心,不过也是,女孩子家家的就是爱哭。想当年,你义无反顾离开九音门独自出门闯荡,青卜哭得可你你伤心多了。小时候没发现小浅竟这样爱哭,那待几日后爷爷也下山你岂不是又要再伤心一番,叫你与我一同回九音门你又不肯” 见自己的乖孙女哭得似乎更凶了,叶鹤连忙止住还未说完的话语,轻声安抚,“好了好了,不哭,爷爷再多在山上陪你几日就是了。” 秦旦虚也心疼的跑了过来,拉着自己乖徒的手,一手轻拍她的脑袋,“小浅可不能再哭了,你这眼睛本就有问题,哭多了风险可就大了,再想复原可不能了。” “没事,他们走他们的,来,小浅留下山上好好与师傅学医术,这般闲云野鹤的日子也是很好玩的。来来来,最近师傅又研制出一味药,小浅跟师傅进来看看可能想到法子将这药方更完善些。” 叶浅推开叶鹤与秦旦虚一人拉着一只的手臂,声音尚且有些沙哑,“师傅,爷爷,我想自己出去走走。” 叶鹤与秦旦虚对视一眼,都从各自的眼睛中看到了担忧之色,劝慰道,“浅浅,用了早饭再去,别饿着肚子。” “是啊,吃了饭爷爷亲自陪你走走,爷爷也还没看过这世桃山除了小院附近外的其他景致,正好去瞧一瞧,反正也是闲着。” “爷爷,师傅,你们不用担心,我只想自己散散心,我很快就回来的。”叶浅扯出一抹笑意,示意他们放心。 秦旦虚又看了叶鹤一眼,征询意见,后者无奈的点了点头,“好,小浅可莫走远了,午时记得回来用午饭。” “知道了。”叶浅推门缓缓踱着步子往山下走去,心思沉重,纤瘦的背影显得有些孤寂萧索。 她一路低头走着,一下没察觉,居然撞进了一道硬邦邦的怀里,鼻尖顿时充斥着熟悉的男子身上的冷香,腰部被紧紧的箍住。 她浑身一震,猛的抬头看向身前的男子,讶异道,“是你?” 祁玄渊笑得十分开心,甚至有些无赖,“原来浅浅是骗我的,说什么不记得我的话都是假的,否则怎么会对只有三面之缘的男子投怀送抱呢?嗯?” 叶浅有些气恼,用力挣脱他的桎梏,心却有些不受控制的怦怦直跳起来,低骂道,“登徒子!” 第163章 送补药 “哪里就登徒子了,一个丈夫对自己的妻子搂搂抱抱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么?”他一步步慢慢的朝她逼近,极具侵略性。 她从这个男人眼中看到了很明显的情意,以及,势在必得的桀骜。 “再过来我可就动手了!”叶浅不住的后退,她能察觉出来自己并不是他的对手,但此处离小屋不远,只要她叫一声,师傅与爷爷立马就会赶过来,所以她也并不太害怕。 “浅浅,我不会伤害你的,你跟我回去,我定好好弥补对你的伤害,好不好?”他声音轻柔得有点像是在哄小孩子。 叶浅怔愣一会的功夫,男子已经走到了她面前,拽着她的手臂一把将她拉入怀中,脑袋埋在她发间,满足的喟叹一口气。 “放开!放开我!放开!”叶浅一惊,开始疯狂的挣扎,对他拳打脚踢。 或许是男子一时放松,被她这么用力一推,整个人竟直直往后倒去,但手中的力道却未松开,他就这么渐渐抱着她,顺着下坡滚了下去。 还好坡不太大,不过十来尺的距离便是平地,祁玄渊死死摁住怀中的叶浅,双脚一蹬,滚动中的二人停了下来。 见止住了滚动,叶浅用力推开他,猛的站了起来,或许是有些眩晕,还没站稳,人又重重的倒了下去。 祁玄渊还躺在地上维持着她的那个动作,明显来不及解救再次倒下去的叶浅,只堪堪伸出一条腿垫在了她的脑袋下,最终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她砸在了地上,扬起一阵灰尘。 他莫名觉得好笑,正欲嘲笑几句活该之类的话,话语却突然卡在了喉咙。他慌忙起身扶起地上陷入昏迷一动不动地叶浅,心焦如焚,“浅浅,你怎么了,醒醒,快醒醒!” 他不明白,明明不太高的地,况且也未曾砸到头部,怎么就会突然昏迷了过去。 莫非是之前受伤还未好,又或是留下了后遗症? 他懊悔不已,早知道就不该吓她,两人也就不会滚落下来,她也就不会再次摔倒在地一倒不起。 都是他的过错,才说了要好好对她,不让她受到一点伤害,现如今又成了这样一副模样。 若是,若是她像以前那般再次陷入昏迷一睡就是好几年,那可如何是好,他宰了自己的心都有了。 祁玄渊打横抱上叶浅便往山上奔去,脚步急切又微显错乱,并且高声大喊着,“叶先生秦神医,快出来!” 叶鹤一惊,听见这万般熟悉的声音,心中一阵慌乱,似乎已经预感到了没好事。 果然,一出门便看见自己的乖孙女不省人事的躺在祁玄渊怀中,他快步上前从他手中接了过来,顺带抬脚往他腰部用力一踹,嘴里恶狠狠警告,“小浅若是再有个什么好歹,老夫今日让你有命来没命回!你在这给老夫等着!” 说着抱着人望叶浅居住的小木屋而去,秦旦虚也匆匆从药房赶出来,路过庭院时狠狠剐了祁玄渊一眼,那眼神就似把锋利的刀子,恨不得给他割下来一块肉才甘心。 “快,快来看看小浅怎么了?”见人一进来,叶鹤连忙让开床边的位置让他坐下。 不过一瞬的功夫,两位老人头上皆冒出来细细密密的一层汗珠,吓得心脏一抽一抽的。 良久,只见秦旦虚收回手,抹了把额头上汗珠,舒了一口气,转头安慰叶鹤,“没什么大事,不过是寻常的眩晕。我估摸着是昏迷这两年来未曾好好用饭,营养跟不上导致身子有些虚弱贫血,再者今早未曾用早饭便出门去,看着身上一层灰,估计是摔了一跤,故而导致晕了过去。开几味补血气的药材便是,不用担心,这身子以后得慢慢调养,倒也没有大碍。” “摔倒?”叶鹤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自家孙女总不能走着走着便自己摔一跤,看来这事八成与门外那位脱不了干系。 再说俯在窗户偷听的祁玄渊也顿时松了一口气,低头思索片刻,转身往外跑去,瞬间消失在林间小路。 叶鹤气冲冲推门而出正欲算账时却发现人早已不见了,胸腔中憋的的一把火没地撒,他气得额角青筋一突一突的,久久不能平息,嘴里好咒骂着,“这小子,以前怎么没发现他是这等敢做不敢当的主,遇见事就只会躲避责任,老夫真是后悔当初将小浅交由他暂时帮忙看顾,真是瞎眼了!” 若没有他当初的嘱托,祁玄渊那小子又怎么会将小浅带入王府内,虽说当时确实存了两家交好的心思,但经过两年前那么一遭,他现在也算是歇了心思,不再擅自做主,婚姻一事,全看小浅自己的意思,他哪里还有脸面再多加干涉。 智存熬好药之后喂叶浅喝下不到一个时辰,她便醒转过来,午饭时用了两大碗的饭猜罢休。 傍晚时分,叶浅闲来无事,正在空旷的庭院之中练剑,却在一个转身时,动作突然顿住,定定的看着一处,像个灵魂出窍的空躯壳。 只见那不宽不窄的石子路上徐徐走来一人,此人身着黑色蟒袍,黑金冠高束于定,眉眼俊朗,鼻梁高挺,唇色微红,噙着一丝笑意,整个人如清风明月,踏着红艳艳的夕光走来,勾勒出挺拔高大的身形,如同一位风度翩翩的谪仙。 见她看见了自己,祁玄渊笑容更深,加快了脚步往小院走来,停下木栅栏旁,举了举手中十几大包的东西,眉飞色舞,“浅浅,这是我今日下午亲自为你挑选的上好补品,千年人参,水南血燕,东海鱼胶” 叶鹤闻声赶了出来,大喝道,“你还敢来!今早让你给逃了,既然又送上门来,看老夫怎么收拾你!” 说着他撸起袖子,气势汹汹往门口走去。 “叶先生,叶先生,我并非来捣乱,你看,这是听说浅浅身子虚,我特意买来的补品,就是为她补身子。”他后退两步,高高举起手中十几包的补品,光看包装就知定不是凡品。 第163章 送补药 “哪里就登徒子了,一个丈夫对自己的妻子搂搂抱抱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么?”他一步步慢慢的朝她逼近,极具侵略性。 她从这个男人眼中看到了很明显的情意,以及,势在必得的桀骜。 “再过来我可就动手了!”叶浅不住的后退,她能察觉出来自己并不是他的对手,但此处离小屋不远,只要她叫一声,师傅与爷爷立马就会赶过来,所以她也并不太害怕。 “浅浅,我不会伤害你的,你跟我回去,我定好好弥补对你的伤害,好不好?”他声音轻柔得有点像是在哄小孩子。 叶浅怔愣一会的功夫,男子已经走到了她面前,拽着她的手臂一把将她拉入怀中,脑袋埋在她发间,满足的喟叹一口气。 “放开!放开我!放开!”叶浅一惊,开始疯狂的挣扎,对他拳打脚踢。 或许是男子一时放松,被她这么用力一推,整个人竟直直往后倒去,但手中的力道却未松开,他就这么渐渐抱着她,顺着下坡滚了下去。 还好坡不太大,不过十来尺的距离便是平地,祁玄渊死死摁住怀中的叶浅,双脚一蹬,滚动中的二人停了下来。 见止住了滚动,叶浅用力推开他,猛的站了起来,或许是有些眩晕,还没站稳,人又重重的倒了下去。 祁玄渊还躺在地上维持着她的那个动作,明显来不及解救再次倒下去的叶浅,只堪堪伸出一条腿垫在了她的脑袋下,最终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她砸在了地上,扬起一阵灰尘。 他莫名觉得好笑,正欲嘲笑几句活该之类的话,话语却突然卡在了喉咙。他慌忙起身扶起地上陷入昏迷一动不动地叶浅,心焦如焚,“浅浅,你怎么了,醒醒,快醒醒!” 他不明白,明明不太高的地,况且也未曾砸到头部,怎么就会突然昏迷了过去。 莫非是之前受伤还未好,又或是留下了后遗症? 他懊悔不已,早知道就不该吓她,两人也就不会滚落下来,她也就不会再次摔倒在地一倒不起。 都是他的过错,才说了要好好对她,不让她受到一点伤害,现如今又成了这样一副模样。 若是,若是她像以前那般再次陷入昏迷一睡就是好几年,那可如何是好,他宰了自己的心都有了。 祁玄渊打横抱上叶浅便往山上奔去,脚步急切又微显错乱,并且高声大喊着,“叶先生秦神医,快出来!” 叶鹤一惊,听见这万般熟悉的声音,心中一阵慌乱,似乎已经预感到了没好事。 果然,一出门便看见自己的乖孙女不省人事的躺在祁玄渊怀中,他快步上前从他手中接了过来,顺带抬脚往他腰部用力一踹,嘴里恶狠狠警告,“小浅若是再有个什么好歹,老夫今日让你有命来没命回!你在这给老夫等着!” 说着抱着人望叶浅居住的小木屋而去,秦旦虚也匆匆从药房赶出来,路过庭院时狠狠剐了祁玄渊一眼,那眼神就似把锋利的刀子,恨不得给他割下来一块肉才甘心。 “快,快来看看小浅怎么了?”见人一进来,叶鹤连忙让开床边的位置让他坐下。 不过一瞬的功夫,两位老人头上皆冒出来细细密密的一层汗珠,吓得心脏一抽一抽的。 良久,只见秦旦虚收回手,抹了把额头上汗珠,舒了一口气,转头安慰叶鹤,“没什么大事,不过是寻常的眩晕。我估摸着是昏迷这两年来未曾好好用饭,营养跟不上导致身子有些虚弱贫血,再者今早未曾用早饭便出门去,看着身上一层灰,估计是摔了一跤,故而导致晕了过去。开几味补血气的药材便是,不用担心,这身子以后得慢慢调养,倒也没有大碍。” “摔倒?”叶鹤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自家孙女总不能走着走着便自己摔一跤,看来这事八成与门外那位脱不了干系。 再说俯在窗户偷听的祁玄渊也顿时松了一口气,低头思索片刻,转身往外跑去,瞬间消失在林间小路。 叶鹤气冲冲推门而出正欲算账时却发现人早已不见了,胸腔中憋的的一把火没地撒,他气得额角青筋一突一突的,久久不能平息,嘴里好咒骂着,“这小子,以前怎么没发现他是这等敢做不敢当的主,遇见事就只会躲避责任,老夫真是后悔当初将小浅交由他暂时帮忙看顾,真是瞎眼了!” 若没有他当初的嘱托,祁玄渊那小子又怎么会将小浅带入王府内,虽说当时确实存了两家交好的心思,但经过两年前那么一遭,他现在也算是歇了心思,不再擅自做主,婚姻一事,全看小浅自己的意思,他哪里还有脸面再多加干涉。 智存熬好药之后喂叶浅喝下不到一个时辰,她便醒转过来,午饭时用了两大碗的饭猜罢休。 傍晚时分,叶浅闲来无事,正在空旷的庭院之中练剑,却在一个转身时,动作突然顿住,定定的看着一处,像个灵魂出窍的空躯壳。 只见那不宽不窄的石子路上徐徐走来一人,此人身着黑色蟒袍,黑金冠高束于定,眉眼俊朗,鼻梁高挺,唇色微红,噙着一丝笑意,整个人如清风明月,踏着红艳艳的夕光走来,勾勒出挺拔高大的身形,如同一位风度翩翩的谪仙。 见她看见了自己,祁玄渊笑容更深,加快了脚步往小院走来,停下木栅栏旁,举了举手中十几大包的东西,眉飞色舞,“浅浅,这是我今日下午亲自为你挑选的上好补品,千年人参,水南血燕,东海鱼胶” 叶鹤闻声赶了出来,大喝道,“你还敢来!今早让你给逃了,既然又送上门来,看老夫怎么收拾你!” 说着他撸起袖子,气势汹汹往门口走去。 “叶先生,叶先生,我并非来捣乱,你看,这是听说浅浅身子虚,我特意买来的补品,就是为她补身子。”他后退两步,高高举起手中十几包的补品,光看包装就知定不是凡品。 第164章 恢复 叶鹤一见他便觉得怒不可竭,哪里管得了那么多,他说的话也未曾听进去,只汹汹冲上前要去给他一拳。 祁玄渊怕补品被打翻在地,侧身躲了过去,“叶先生,我真是来赔罪的。” 见他今日一反常态的竟开始躲避了,叶鹤心中怨气没处撒,下手愈发的狠了。 一人强势攻击,一人狼狈躲避。 叶浅看得有些着急,上前两步制止,“爷爷,别打了,爷爷,快住手,停下来” 祁玄渊朝她看了一眼,扬手将护在怀中的补品都抛了过去,“浅浅,接着。” 就像是条件反射般,听见他叫自己,她毫不犹豫地就接了过来。 没有了十几包补品碍手,祁玄渊也就放心了,不再躲避,只站在原地让气头上的叶鹤打几拳出气。 叶鹤得空狠狠揍了他两拳,反应过来发现他竟不躲避,站着由自己打,他反倒没了兴致,收了手,冷冷瞥他一眼,“你走,以后再敢来,老夫还是得打你!” 叶浅飞快看了眼祁玄渊,眸光微闪间人已经挡在了二人中间,她撒娇般的抓着叶鹤的胳膊摇晃,“爷爷,你别这样,你别为难他了。” 叶鹤怀疑自己听错了,双手捏着叶浅肩膀,再次询问,“小浅,你,你维护他,莫非你” “是,正如您猜的那样,孙女都想起来了。”叶浅淡淡的点了点头。 “真的吗?!浅浅,你真的想起来了!”祁玄渊显然更激动,但激动的同时又隐隐有担忧与愧疚。 他纵身跳进庭院,站在她身侧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目光直白又热烈,似乎要将她烧出个洞来。 叶鹤眼底晦暗不明,沉默半晌,叹了口气,松开了对叶浅的桎梏,慈爱的看着她,“你们年轻人的事就由你们年轻人自己解决,爷爷只希望你能幸福。” 说着又将头转向一旁的祁玄渊,“王爷,老夫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要是再让小浅受到一丝伤害,那老夫就算是跟你拼了这条老命也会将小浅带回九音门,让你一辈子也见不到她,你可能做到?” 见到祁玄渊举手对天发誓,叶鹤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他也知道,孙女心中是有祁玄渊的,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孙女的脾气他也最为了解,犟的很,她真想跟着祁玄渊走,他就是说再多也无济于事,倒不如将选择权让给她自己,他只要在孙女背后做一堵结实的后盾即可。 待叶鹤进屋后,叶浅才慢慢转身看向那张夹带喜色与担忧的俊脸,转身相对那一刻,二人对视一笑,各自都读懂了对方眼底的情绪。 祁玄渊再也抑制不住的思念喷涌而出,他用力拽过她的胳膊,将她拉入怀中,双臂发狠的收紧,脑袋埋在她颈窝间,深深的贪恋的吸取她身上的清香,顿时浑身的细胞都似瞬间舒张开来。 良久,他哑声道,“何时恢复的?” 她也仅仅回抱着他,嘴角带着恬静与幸福的笑意,揶揄道,“还不都是你的功劳。” 他低低的笑出了声,结实的胸腔也随之发震,嗓音低淳暗哑,十分撩人。 “浅浅,对不起,谢谢你” 夜半时分,一老一少正在庭院角落的躺椅上望天长聊。 叶浅自厨房洗了些水果给二人送过去,才刚在二人对面坐下来,就被叶鹤赶走了。 也不知道他们二人偷偷摸摸在密谋些什么事,连她都不能知道,肯定没好事。 她气噎,干脆回房睡觉去。 翻来覆去睡不着之际,房门突然被推开来,高高大大的身形堵在了门口,形成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随着房门再次关上,她也坐起身来,不悦的质问,“和爷爷聊了些什么,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吗?” 他轻笑一声,走到床边坐了下来,大掌包裹住她的小手,眼眸深情的看着她,“我与爷爷说了我们成亲之事,浅浅想宴请哪些人?” “这个,不用大费周章,我不想请些不熟悉的人,你看着办就行。” 他点了点头,“那我们明日回王府可好?” “你先回去,我想再多陪爷爷几日。” “你若是舍不得爷爷,那将他也接入王府就是了。” 叶浅摇摇头,“爷爷不会去的,他有其他事,你先下山,十日后我再来接我就是。” “对了,你明日下山后派人去将我师兄的马车截住,快马加鞭应该能赶得上唔” 祁玄渊俯身堵上了她的嘴,火热的身躯也压上她的身子,含着她娇柔的唇瓣肆意掠夺,犹如猛兽捕食,静谧的空气中充满着津液纠缠的声响,令人面红耳赤。 良久,他滚烫的唇离开她的红肿晶亮的唇瓣,顺着绯红的脸颊,滑到她的耳旁,嗓音略带蛊惑,“睡。” 祁玄渊起身自橱柜里翻了床被子出来,铺就在地面,一手撑着脑袋侧头看向床上仰面躺着的女子。 浓密乌黑的秀发披散在洁白的被褥上,小巧白皙的巴掌脸,透彻干净的双眸,挺翘的鼻梁,饱满红润的唇瓣,光洁的下巴,以及微微隆起的胸脯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神色恬静让人不忍亵渎。 叶浅明显的察觉到一道炙热裸露的视线紧紧锁着她,这让她微微有些不自在,只好侧过身子,将脸朝内,后背冲他。 祁玄渊薄唇微勾,平躺回来,双臂枕在脖颈下,注视着屋顶出神。 两人的呼吸都渐渐平稳,却没一人闭上了眼睛。 良久,祁玄渊出声,音色有些缥缈虚无,好似很遥远,“浅浅,两年前你为何要离开王府,为何要替他挡剑?” 这个他当然是司离痕。 不过,他并无责备质问或是吃味的意思,不过是心中尚有疑惑,想弄清楚罢了。 叶浅呼吸一滞,微垂的眼睫微微颤抖,“是我欠他的。” “浅浅,以后不管什么事都别再瞒着我,你要是想报恩,我替你去,拿命都行,只是不希望你做出自己不情愿或是会让自己后悔的事,好吗?” “嗯” 第164章 恢复 叶鹤一见他便觉得怒不可竭,哪里管得了那么多,他说的话也未曾听进去,只汹汹冲上前要去给他一拳。 祁玄渊怕补品被打翻在地,侧身躲了过去,“叶先生,我真是来赔罪的。” 见他今日一反常态的竟开始躲避了,叶鹤心中怨气没处撒,下手愈发的狠了。 一人强势攻击,一人狼狈躲避。 叶浅看得有些着急,上前两步制止,“爷爷,别打了,爷爷,快住手,停下来” 祁玄渊朝她看了一眼,扬手将护在怀中的补品都抛了过去,“浅浅,接着。” 就像是条件反射般,听见他叫自己,她毫不犹豫地就接了过来。 没有了十几包补品碍手,祁玄渊也就放心了,不再躲避,只站在原地让气头上的叶鹤打几拳出气。 叶鹤得空狠狠揍了他两拳,反应过来发现他竟不躲避,站着由自己打,他反倒没了兴致,收了手,冷冷瞥他一眼,“你走,以后再敢来,老夫还是得打你!” 叶浅飞快看了眼祁玄渊,眸光微闪间人已经挡在了二人中间,她撒娇般的抓着叶鹤的胳膊摇晃,“爷爷,你别这样,你别为难他了。” 叶鹤怀疑自己听错了,双手捏着叶浅肩膀,再次询问,“小浅,你,你维护他,莫非你” “是,正如您猜的那样,孙女都想起来了。”叶浅淡淡的点了点头。 “真的吗?!浅浅,你真的想起来了!”祁玄渊显然更激动,但激动的同时又隐隐有担忧与愧疚。 他纵身跳进庭院,站在她身侧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目光直白又热烈,似乎要将她烧出个洞来。 叶鹤眼底晦暗不明,沉默半晌,叹了口气,松开了对叶浅的桎梏,慈爱的看着她,“你们年轻人的事就由你们年轻人自己解决,爷爷只希望你能幸福。” 说着又将头转向一旁的祁玄渊,“王爷,老夫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要是再让小浅受到一丝伤害,那老夫就算是跟你拼了这条老命也会将小浅带回九音门,让你一辈子也见不到她,你可能做到?” 见到祁玄渊举手对天发誓,叶鹤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他也知道,孙女心中是有祁玄渊的,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孙女的脾气他也最为了解,犟的很,她真想跟着祁玄渊走,他就是说再多也无济于事,倒不如将选择权让给她自己,他只要在孙女背后做一堵结实的后盾即可。 待叶鹤进屋后,叶浅才慢慢转身看向那张夹带喜色与担忧的俊脸,转身相对那一刻,二人对视一笑,各自都读懂了对方眼底的情绪。 祁玄渊再也抑制不住的思念喷涌而出,他用力拽过她的胳膊,将她拉入怀中,双臂发狠的收紧,脑袋埋在她颈窝间,深深的贪恋的吸取她身上的清香,顿时浑身的细胞都似瞬间舒张开来。 良久,他哑声道,“何时恢复的?” 她也仅仅回抱着他,嘴角带着恬静与幸福的笑意,揶揄道,“还不都是你的功劳。” 他低低的笑出了声,结实的胸腔也随之发震,嗓音低淳暗哑,十分撩人。 “浅浅,对不起,谢谢你” 夜半时分,一老一少正在庭院角落的躺椅上望天长聊。 叶浅自厨房洗了些水果给二人送过去,才刚在二人对面坐下来,就被叶鹤赶走了。 也不知道他们二人偷偷摸摸在密谋些什么事,连她都不能知道,肯定没好事。 她气噎,干脆回房睡觉去。 翻来覆去睡不着之际,房门突然被推开来,高高大大的身形堵在了门口,形成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随着房门再次关上,她也坐起身来,不悦的质问,“和爷爷聊了些什么,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吗?” 他轻笑一声,走到床边坐了下来,大掌包裹住她的小手,眼眸深情的看着她,“我与爷爷说了我们成亲之事,浅浅想宴请哪些人?” “这个,不用大费周章,我不想请些不熟悉的人,你看着办就行。” 他点了点头,“那我们明日回王府可好?” “你先回去,我想再多陪爷爷几日。” “你若是舍不得爷爷,那将他也接入王府就是了。” 叶浅摇摇头,“爷爷不会去的,他有其他事,你先下山,十日后我再来接我就是。” “对了,你明日下山后派人去将我师兄的马车截住,快马加鞭应该能赶得上唔” 祁玄渊俯身堵上了她的嘴,火热的身躯也压上她的身子,含着她娇柔的唇瓣肆意掠夺,犹如猛兽捕食,静谧的空气中充满着津液纠缠的声响,令人面红耳赤。 良久,他滚烫的唇离开她的红肿晶亮的唇瓣,顺着绯红的脸颊,滑到她的耳旁,嗓音略带蛊惑,“睡。” 祁玄渊起身自橱柜里翻了床被子出来,铺就在地面,一手撑着脑袋侧头看向床上仰面躺着的女子。 浓密乌黑的秀发披散在洁白的被褥上,小巧白皙的巴掌脸,透彻干净的双眸,挺翘的鼻梁,饱满红润的唇瓣,光洁的下巴,以及微微隆起的胸脯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神色恬静让人不忍亵渎。 叶浅明显的察觉到一道炙热裸露的视线紧紧锁着她,这让她微微有些不自在,只好侧过身子,将脸朝内,后背冲他。 祁玄渊薄唇微勾,平躺回来,双臂枕在脖颈下,注视着屋顶出神。 两人的呼吸都渐渐平稳,却没一人闭上了眼睛。 良久,祁玄渊出声,音色有些缥缈虚无,好似很遥远,“浅浅,两年前你为何要离开王府,为何要替他挡剑?” 这个他当然是司离痕。 不过,他并无责备质问或是吃味的意思,不过是心中尚有疑惑,想弄清楚罢了。 叶浅呼吸一滞,微垂的眼睫微微颤抖,“是我欠他的。” “浅浅,以后不管什么事都别再瞒着我,你要是想报恩,我替你去,拿命都行,只是不希望你做出自己不情愿或是会让自己后悔的事,好吗?” “嗯” 第165章 爷孙谈心 次日,祁玄渊一大早便匆匆下了山去,叶浅醒来时,身旁已然是空无一人。 闲来无事,叶浅帮着智存将大片的药材都悉心浇灌了一遍,松了松土,又去药房将一些放置已久的药材拿出来晒晒太阳。 叶浅刀功也不错,当年入门时,除了被秦旦虚要求记住各种药材名称药效,第二大要紧事便是切药材了。 秦旦虚正伏案低头苦思药方,耳边不断传来轻巧灵活又规律的熟悉切药声,他不禁抬头看了眼,那熟练的刀法,那整齐规则的药片,无不彰显着切药人的技艺高超,他不禁站起身往屋中央走去,抚掌大笑。 “好,好啊,小浅,离开世桃山多年,刀功非但不见退步,反而愈发精进了,不错,看来还是听了师傅的话,未曾偷懒。” 叶浅手上动作未停,只莞尔一笑,“师傅,好歹我在江湖上也是号响当当的人物,虽替人治病不多,但被人追杀却是日日都有的事,这医术要是落下了,那徒儿的小命早就没了。” “哼,要不是你爱惹事,江湖上那些什么名门正派,侠客义士又怎会总缠着你不放。”顿了顿,他笑容更深,带了丝别样的味道,“小浅,依为师看你就别下山了,那嫁人有什么好的,倒不如老老实实待在山上与师傅学习医术,以你的天赋,超越为师也不是不可能,这样师傅也就不怕后继无人了。” “师傅,您可别想让我一辈子待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啊,我耐不住性子你是知道的。还有,你别总说什么后继无人,智存虽然愚笨了些,但重在肯用心学,他不会,您多教他几遍就是。我,你您定是指望不上了,有这闲工夫来劝饿留下,倒不如花些心思多去教导教导智存。” “嘿!你这丫头!怎么跟为师说话呢!”秦旦虚不满的瞪了她一眼,转身回到了书案前继埋头苦思冥想。 半晌,他又抬起头来,无奈的看了他那无情无义的好徒儿,没好气道,“去把智存叫进来!” 叶浅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放下手中的刀,兴冲冲地出了门去。 紧接着是另一道飞快又急切的脚步声往药房而来。 正值秋季,秋高气爽,一棵苍天大树下放置了两把躺椅,以及一把秋千,这是她小时候就挂上去的,用的是铁链与沉香木板打造,铁链由绿色的藤蔓包裹住,一眼瞧上去,秋千似乎与大树融为一体。 叶鹤正神色逸然的眯着眼躺在椅子上,一旁小几桌上放了一个酒壶,一盘花生瓜子,还有两碟小点心。 叶浅没再进药房,而是朝大树下走去,脚步轻巧,呼吸也放轻,刻意压制着动作,笑得不怀好意,正当两人仅一步之遥时,躺在竹椅上的老人忽地睁开了眼睛。 她吓了一大跳,心脏一缩,人也不自觉往后退了几步,余惊未消的看着叶鹤,不满的控诉,“爷爷,你吓我一跳!” “哈哈哈!”叶鹤咧开嘴朗笑起来,“你这丫头什么心思,爷爷能不知道吗,哼,偷鸡不成蚀把米,说的就是你这样的。” “好啊,爷爷原来是故意的,您早发现孙女了!” 叶鹤哼笑一声,不置可否。 恰好一片金黄的树叶飘下,落在了桌几上盛酒的大碗里,平添了几分韵味。 他侧眸懒懒觑了一眼,食指中指捏起那片树叶,猛的朝树上掷去,树叶瞬间插入树枝内。 叶浅在秋千下缓缓坐了下来,双腿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地面,身子也随之荡了起来,清凉的秋风迎面吹来,十分的凉爽舒适。 “丫头,爷爷知道你喜欢祁玄渊那小子,爷爷一开始将你委托给他,为的就是给你们二人培养相处的机会,增进感情,若不是他刺了你一剑,恐怕你两如今早就成亲,或许连孩子都有了。” “昨日,爷爷与他屈膝长谈,明白了前因后果,这事他有错,你也有错,若是全怪在他头上,对他未免不公。况且他为了你,两年未娶,你昏迷之际,他每隔五日便要来这世桃山站上一天,风雨无阻,即便爷爷与师兄对他拳脚相向,他始终毫无怨言,爷爷也并非无心,对他的怨恨其实也在一日日的减少。” “本来你醒来后失去了与他的那部分记忆后,那与他的感情也算是就此结束了,以后各不相干。”顿了顿,他转头深深看了她一眼,眼底讳莫如深,“但你偏偏又恢复了过来,忆起了往事。” 他长长的唏嘘一口气,“这或许就是天意,爷爷只希望你能够幸福,既然你对他还有情,还愿意跟着他走,那爷爷也尊重你的选择。” “爷爷”听着他说的这番话,她不禁眼眶发红,眼底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视线变得模糊起来。 听出她声音中的哽咽,叶鹤顿时急了,忙起身走到她身旁,慈爱的拍着她的细背,“小浅不哭,你师父也说了,你这眼睛不大好,哭多了恐怕有再度失明的隐患。” 说到这,他又想到一茬。万一以后祁玄渊惹得自己的乖孙女不高兴,整日泪流满面,眼睛还要不要了。 偏他又不在她身边,不能劝慰,一想到这,他心中不免担忧苦恼。 叶浅立即擦干了眼泪,只是身子还忍不住一抽一抽的。她也不知为何,自己渐渐的这般爱哭起来,越来越多愁善感,伤春感秋的。 这可一点不像以前那个逍遥自在,天不怕地不怕的江湖侠女,叶浅。 叶鹤视线往向远处山林,布满皱纹的脸上全是担忧与惆怅,又带着一丝坚定,他苍老的声音自她的头顶传来,“浅浅,你记住,以后若是在王府受了委屈,一定记得回九音门来找爷爷,九音门的各位师傅师兄弟妹永远都会是你的后盾。作为我叶鹤的孙女,九音门的少主,你万不可委屈求全,他对你一点的不好,你须得万般的敬还,听见了吗?” “孙女知道的。”祁玄渊真敢辜负她,敢对她不好,不用谁说,她自然会亲手了断恩怨。 第165章 爷孙谈心 次日,祁玄渊一大早便匆匆下了山去,叶浅醒来时,身旁已然是空无一人。 闲来无事,叶浅帮着智存将大片的药材都悉心浇灌了一遍,松了松土,又去药房将一些放置已久的药材拿出来晒晒太阳。 叶浅刀功也不错,当年入门时,除了被秦旦虚要求记住各种药材名称药效,第二大要紧事便是切药材了。 秦旦虚正伏案低头苦思药方,耳边不断传来轻巧灵活又规律的熟悉切药声,他不禁抬头看了眼,那熟练的刀法,那整齐规则的药片,无不彰显着切药人的技艺高超,他不禁站起身往屋中央走去,抚掌大笑。 “好,好啊,小浅,离开世桃山多年,刀功非但不见退步,反而愈发精进了,不错,看来还是听了师傅的话,未曾偷懒。” 叶浅手上动作未停,只莞尔一笑,“师傅,好歹我在江湖上也是号响当当的人物,虽替人治病不多,但被人追杀却是日日都有的事,这医术要是落下了,那徒儿的小命早就没了。” “哼,要不是你爱惹事,江湖上那些什么名门正派,侠客义士又怎会总缠着你不放。”顿了顿,他笑容更深,带了丝别样的味道,“小浅,依为师看你就别下山了,那嫁人有什么好的,倒不如老老实实待在山上与师傅学习医术,以你的天赋,超越为师也不是不可能,这样师傅也就不怕后继无人了。” “师傅,您可别想让我一辈子待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啊,我耐不住性子你是知道的。还有,你别总说什么后继无人,智存虽然愚笨了些,但重在肯用心学,他不会,您多教他几遍就是。我,你您定是指望不上了,有这闲工夫来劝饿留下,倒不如花些心思多去教导教导智存。” “嘿!你这丫头!怎么跟为师说话呢!”秦旦虚不满的瞪了她一眼,转身回到了书案前继埋头苦思冥想。 半晌,他又抬起头来,无奈的看了他那无情无义的好徒儿,没好气道,“去把智存叫进来!” 叶浅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放下手中的刀,兴冲冲地出了门去。 紧接着是另一道飞快又急切的脚步声往药房而来。 正值秋季,秋高气爽,一棵苍天大树下放置了两把躺椅,以及一把秋千,这是她小时候就挂上去的,用的是铁链与沉香木板打造,铁链由绿色的藤蔓包裹住,一眼瞧上去,秋千似乎与大树融为一体。 叶鹤正神色逸然的眯着眼躺在椅子上,一旁小几桌上放了一个酒壶,一盘花生瓜子,还有两碟小点心。 叶浅没再进药房,而是朝大树下走去,脚步轻巧,呼吸也放轻,刻意压制着动作,笑得不怀好意,正当两人仅一步之遥时,躺在竹椅上的老人忽地睁开了眼睛。 她吓了一大跳,心脏一缩,人也不自觉往后退了几步,余惊未消的看着叶鹤,不满的控诉,“爷爷,你吓我一跳!” “哈哈哈!”叶鹤咧开嘴朗笑起来,“你这丫头什么心思,爷爷能不知道吗,哼,偷鸡不成蚀把米,说的就是你这样的。” “好啊,爷爷原来是故意的,您早发现孙女了!” 叶鹤哼笑一声,不置可否。 恰好一片金黄的树叶飘下,落在了桌几上盛酒的大碗里,平添了几分韵味。 他侧眸懒懒觑了一眼,食指中指捏起那片树叶,猛的朝树上掷去,树叶瞬间插入树枝内。 叶浅在秋千下缓缓坐了下来,双腿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地面,身子也随之荡了起来,清凉的秋风迎面吹来,十分的凉爽舒适。 “丫头,爷爷知道你喜欢祁玄渊那小子,爷爷一开始将你委托给他,为的就是给你们二人培养相处的机会,增进感情,若不是他刺了你一剑,恐怕你两如今早就成亲,或许连孩子都有了。” “昨日,爷爷与他屈膝长谈,明白了前因后果,这事他有错,你也有错,若是全怪在他头上,对他未免不公。况且他为了你,两年未娶,你昏迷之际,他每隔五日便要来这世桃山站上一天,风雨无阻,即便爷爷与师兄对他拳脚相向,他始终毫无怨言,爷爷也并非无心,对他的怨恨其实也在一日日的减少。” “本来你醒来后失去了与他的那部分记忆后,那与他的感情也算是就此结束了,以后各不相干。”顿了顿,他转头深深看了她一眼,眼底讳莫如深,“但你偏偏又恢复了过来,忆起了往事。” 他长长的唏嘘一口气,“这或许就是天意,爷爷只希望你能够幸福,既然你对他还有情,还愿意跟着他走,那爷爷也尊重你的选择。” “爷爷”听着他说的这番话,她不禁眼眶发红,眼底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视线变得模糊起来。 听出她声音中的哽咽,叶鹤顿时急了,忙起身走到她身旁,慈爱的拍着她的细背,“小浅不哭,你师父也说了,你这眼睛不大好,哭多了恐怕有再度失明的隐患。” 说到这,他又想到一茬。万一以后祁玄渊惹得自己的乖孙女不高兴,整日泪流满面,眼睛还要不要了。 偏他又不在她身边,不能劝慰,一想到这,他心中不免担忧苦恼。 叶浅立即擦干了眼泪,只是身子还忍不住一抽一抽的。她也不知为何,自己渐渐的这般爱哭起来,越来越多愁善感,伤春感秋的。 这可一点不像以前那个逍遥自在,天不怕地不怕的江湖侠女,叶浅。 叶鹤视线往向远处山林,布满皱纹的脸上全是担忧与惆怅,又带着一丝坚定,他苍老的声音自她的头顶传来,“浅浅,你记住,以后若是在王府受了委屈,一定记得回九音门来找爷爷,九音门的各位师傅师兄弟妹永远都会是你的后盾。作为我叶鹤的孙女,九音门的少主,你万不可委屈求全,他对你一点的不好,你须得万般的敬还,听见了吗?” “孙女知道的。”祁玄渊真敢辜负她,敢对她不好,不用谁说,她自然会亲手了断恩怨。 第166章 成亲 十日后。 山底下,缓缓驶来的一高头大马上骑坐着一位蟒纹黑袍男子,后面跟着两辆华丽精致的马车,数百名带刀骑兵断后。 小院落内四人听闻声音都纷纷出门来,站在木栅栏前望着那越来越近的军队。 叶浅与祁玄渊大婚,邀请的人并不多,多为一些交情好的。除了半道折回来的萧柄青卜,再有就是秦旦虚,智存,杨边,九音门其他的同门也不过请了四五个,其余人皆是京城中各类官员。 叶浅不希望婚事太过浩大,毕竟准确来说,这算得上她的第三次婚礼,心里多少有了些阴影,对此事非但不热衷,反倒有些抗拒。 祁玄渊已经尽力小办,祁国摄政王大婚,这个消息一传出去,满朝官员轰炸开来,个个争先恐后,别出心裁的挑选贺喜,不请自来的上前讨一杯喜酒喝,哪怕入不了王府,他们也知足了。 更有百姓们送来各种蔬菜果类庆贺这位名义上的摄政王,实际上的皇帝,他暂理国事这两年,举国上下,国道昌盛,百姓安居乐业,皆是由于他的庇佑,百姓们自然对摄政王尊敬崇拜万分。 整个婚礼上,就数杨边最为闹腾,不管认识不认识的,都要去敬一敬酒,那模样比新郎官还激动高兴。再说他送来的贺礼,十几箱的珍贵宝贝,令在座宾客哗然,不愧是财大气粗的纨绔子弟。 太皇太后与祁曼珠也到了场,赏赐了叶浅许多珍贵珠宝首饰,还抓着她的手要她多来宫中走动,陪她老婆子聊聊天。 祁曼珠心中虽百般看不上叶浅,但碍于祁玄渊的冷眼,她还是不情不愿的冲叶浅喊了声皇嫂。 按理说,祁檀逸也该到场,但大婚前夕突然传来他坠马的消息,如今正卧床养病,只派人送来了一大堆贺礼。 但免不了有人多想,认为他是故意装病,只不过是不好意思参加原本该是自己妻子的女子的大婚。 不过,也有人说他是彻底放下了,不参加婚事,与自己的叔婶少些接触,自他心头那点不甘与怨怼或许就会淡些。 布置喜庆的婚房内,叶浅盖着绣有凤凰的红盖头静静坐在床边,青卜怕她无聊,陪她一起屋内闲聊。 外面闹哄哄的,欢声笑语,觥筹交错。 眼见天色渐暗,青卜起身去点了两盏灯笼,照亮了半边屋子,视线触及桌上的点心,不由得开口道,“少主,你一整日未进食了,要不吃些点心垫垫肚子。” 说完,也不待她回应,另外腾出一个碟子,各色点心都挑了些进盘中,又倒了杯热茶,走进床边,放在小桌几上。 叶浅摸了摸干瘪的肚子,看了看那些精致的小点心,确实是有些饿了,轻轻掀起盖头一角,伸出涂了红蔻丹的纤纤玉指捻起一块芙蓉糕细嚼慢咽起来。 随意吃了几块,又喝了口茶,便停了下来,拿着手帕轻轻擦着嘴角,侧头询问,“可有弄花妆容?” 青卜嘴中咀嚼着大块的糕点,低头往盖头底下看去,呆愣愣地摇了摇头,鼻音发出嗯的声音。 叶浅松了一口气,整了整衣襟,挺直腰板坐得端端正正。 不多时,门外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以及杂乱的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叶浅心中莫名的紧张起来,捏紧了手心。 青卜慌乱的擦了擦嘴角,站起身往门外走去,才开了一个小缝隙,就见祁玄渊满面春风的大步朝卧房走来,脚步稳健沉重,不像是喝醉酒的模样。 他如今身处高位,不想喝,自然也不会有不知所谓的人去强行劝酒,个个安安分分吃自己的喝自己的。 不过新郎官离席后,众人如炸成一锅粥,纷纷感叹摄政王这般男子也会沉迷美色,天才刚刚擦黑,便这么急着就入洞房的。况且他们也从未见过有哪个新郎官新婚时只喝了五杯酒,一杯敬叶鹤,一杯敬秦旦虚,一杯敬太皇太后,一杯敬萧柄,还有一杯是敬在座宾朋。 见祁玄渊进屋,习怀立即领着一众丫鬟端着些洗漱帕子水盆,合卺酒入屋伺候。 祁玄渊接过一旁丫鬟递过来的马鞭子缓缓挑开叶浅的红盖头,心里分不清是什么滋味,就像是多年的夙愿忽然间实现,他能感觉到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几乎快要奔涌而出。 他的手微微颤抖,狭长的眸子却是亮晶晶的一瞬不瞬的盯着盖头底下逐渐露出来的细腻的下巴,娇艳红唇,娇巧的鼻尖,宝石般的澄澈的双眸,羽扇般浓密纤长的睫毛,两条细长黛眉,光洁饱满的额头,再往上便是压在华丽霞冠下的柔顺如丝绸的秀发。 随着他的动作,叶浅的心也一直是揪着的,眼睫低垂,双颊淡粉,呼吸也刻意压制着。 “请王爷王妃和交杯酒!”习怀从一旁丫鬟手中接过红木托盘,亲自端到二人面前,一脸真挚的笑意。 祁玄渊视线紧紧锁着她,伸手去拿小酒杯,叶浅微微侧身,端着酒杯与他面对面,将手轻轻绕过他的臂弯,二人相视一笑,同时仰头一饮而尽。 祁玄渊取过她手中的空酒杯放在托盘上,继而熟稔的拉过她的手,牵着她走到梳妆台前,将她摁坐在垫绒板凳上。 “别动。”他低淳磁性的嗓音出现在头顶,而后开始轻柔的替她取繁琐沉重的钗饰。 叶浅嘴角带着一丝羞怯愉悦的笑意,透过铜镜,静静的看着他低头替自己取下钗环,动作轻柔又耐心,发丝绞在钗繁复的钗珠上也不见丝毫急躁,动作始终轻缓,仿佛在对待一件极其喜爱的珍宝。 待头上饰物褪尽,他又抓起桌面上的檀木梳子,一下一下梳着那冰凉软滑的发丝,他慢慢俯下身,脑袋与她平齐,视线看向铜镜中她模糊朦胧的影像,低声问道,“累吗?” “嗯?”叶浅一愣,微微侧头看向他。 两人凑的极近,鼻尖几乎相撞,呼吸可闻。 祁玄渊食指卷起一缕她的发丝,绕在指尖把玩,语气颇为宠溺,“为夫给你按按摩。” 第166章 成亲 十日后。 山底下,缓缓驶来的一高头大马上骑坐着一位蟒纹黑袍男子,后面跟着两辆华丽精致的马车,数百名带刀骑兵断后。 小院落内四人听闻声音都纷纷出门来,站在木栅栏前望着那越来越近的军队。 叶浅与祁玄渊大婚,邀请的人并不多,多为一些交情好的。除了半道折回来的萧柄青卜,再有就是秦旦虚,智存,杨边,九音门其他的同门也不过请了四五个,其余人皆是京城中各类官员。 叶浅不希望婚事太过浩大,毕竟准确来说,这算得上她的第三次婚礼,心里多少有了些阴影,对此事非但不热衷,反倒有些抗拒。 祁玄渊已经尽力小办,祁国摄政王大婚,这个消息一传出去,满朝官员轰炸开来,个个争先恐后,别出心裁的挑选贺喜,不请自来的上前讨一杯喜酒喝,哪怕入不了王府,他们也知足了。 更有百姓们送来各种蔬菜果类庆贺这位名义上的摄政王,实际上的皇帝,他暂理国事这两年,举国上下,国道昌盛,百姓安居乐业,皆是由于他的庇佑,百姓们自然对摄政王尊敬崇拜万分。 整个婚礼上,就数杨边最为闹腾,不管认识不认识的,都要去敬一敬酒,那模样比新郎官还激动高兴。再说他送来的贺礼,十几箱的珍贵宝贝,令在座宾客哗然,不愧是财大气粗的纨绔子弟。 太皇太后与祁曼珠也到了场,赏赐了叶浅许多珍贵珠宝首饰,还抓着她的手要她多来宫中走动,陪她老婆子聊聊天。 祁曼珠心中虽百般看不上叶浅,但碍于祁玄渊的冷眼,她还是不情不愿的冲叶浅喊了声皇嫂。 按理说,祁檀逸也该到场,但大婚前夕突然传来他坠马的消息,如今正卧床养病,只派人送来了一大堆贺礼。 但免不了有人多想,认为他是故意装病,只不过是不好意思参加原本该是自己妻子的女子的大婚。 不过,也有人说他是彻底放下了,不参加婚事,与自己的叔婶少些接触,自他心头那点不甘与怨怼或许就会淡些。 布置喜庆的婚房内,叶浅盖着绣有凤凰的红盖头静静坐在床边,青卜怕她无聊,陪她一起屋内闲聊。 外面闹哄哄的,欢声笑语,觥筹交错。 眼见天色渐暗,青卜起身去点了两盏灯笼,照亮了半边屋子,视线触及桌上的点心,不由得开口道,“少主,你一整日未进食了,要不吃些点心垫垫肚子。” 说完,也不待她回应,另外腾出一个碟子,各色点心都挑了些进盘中,又倒了杯热茶,走进床边,放在小桌几上。 叶浅摸了摸干瘪的肚子,看了看那些精致的小点心,确实是有些饿了,轻轻掀起盖头一角,伸出涂了红蔻丹的纤纤玉指捻起一块芙蓉糕细嚼慢咽起来。 随意吃了几块,又喝了口茶,便停了下来,拿着手帕轻轻擦着嘴角,侧头询问,“可有弄花妆容?” 青卜嘴中咀嚼着大块的糕点,低头往盖头底下看去,呆愣愣地摇了摇头,鼻音发出嗯的声音。 叶浅松了一口气,整了整衣襟,挺直腰板坐得端端正正。 不多时,门外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以及杂乱的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叶浅心中莫名的紧张起来,捏紧了手心。 青卜慌乱的擦了擦嘴角,站起身往门外走去,才开了一个小缝隙,就见祁玄渊满面春风的大步朝卧房走来,脚步稳健沉重,不像是喝醉酒的模样。 他如今身处高位,不想喝,自然也不会有不知所谓的人去强行劝酒,个个安安分分吃自己的喝自己的。 不过新郎官离席后,众人如炸成一锅粥,纷纷感叹摄政王这般男子也会沉迷美色,天才刚刚擦黑,便这么急着就入洞房的。况且他们也从未见过有哪个新郎官新婚时只喝了五杯酒,一杯敬叶鹤,一杯敬秦旦虚,一杯敬太皇太后,一杯敬萧柄,还有一杯是敬在座宾朋。 见祁玄渊进屋,习怀立即领着一众丫鬟端着些洗漱帕子水盆,合卺酒入屋伺候。 祁玄渊接过一旁丫鬟递过来的马鞭子缓缓挑开叶浅的红盖头,心里分不清是什么滋味,就像是多年的夙愿忽然间实现,他能感觉到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几乎快要奔涌而出。 他的手微微颤抖,狭长的眸子却是亮晶晶的一瞬不瞬的盯着盖头底下逐渐露出来的细腻的下巴,娇艳红唇,娇巧的鼻尖,宝石般的澄澈的双眸,羽扇般浓密纤长的睫毛,两条细长黛眉,光洁饱满的额头,再往上便是压在华丽霞冠下的柔顺如丝绸的秀发。 随着他的动作,叶浅的心也一直是揪着的,眼睫低垂,双颊淡粉,呼吸也刻意压制着。 “请王爷王妃和交杯酒!”习怀从一旁丫鬟手中接过红木托盘,亲自端到二人面前,一脸真挚的笑意。 祁玄渊视线紧紧锁着她,伸手去拿小酒杯,叶浅微微侧身,端着酒杯与他面对面,将手轻轻绕过他的臂弯,二人相视一笑,同时仰头一饮而尽。 祁玄渊取过她手中的空酒杯放在托盘上,继而熟稔的拉过她的手,牵着她走到梳妆台前,将她摁坐在垫绒板凳上。 “别动。”他低淳磁性的嗓音出现在头顶,而后开始轻柔的替她取繁琐沉重的钗饰。 叶浅嘴角带着一丝羞怯愉悦的笑意,透过铜镜,静静的看着他低头替自己取下钗环,动作轻柔又耐心,发丝绞在钗繁复的钗珠上也不见丝毫急躁,动作始终轻缓,仿佛在对待一件极其喜爱的珍宝。 待头上饰物褪尽,他又抓起桌面上的檀木梳子,一下一下梳着那冰凉软滑的发丝,他慢慢俯下身,脑袋与她平齐,视线看向铜镜中她模糊朦胧的影像,低声问道,“累吗?” “嗯?”叶浅一愣,微微侧头看向他。 两人凑的极近,鼻尖几乎相撞,呼吸可闻。 祁玄渊食指卷起一缕她的发丝,绕在指尖把玩,语气颇为宠溺,“为夫给你按按摩。” 第167章 梳洗 没等叶浅反应,祁玄渊已经直起身来,两只大掌轻轻放在她头顶,寻找着穴位不轻不重的按了起来。 她头上顶了一整天的沉重首饰,头部脖子皆有些酸痛,由他这么力道始终又颇规范的按捏,她顿时感觉浑身细胞舒展开来,不由得闭上眼睛满足的喟叹一口气。 祁玄渊轻笑一声,不知疲倦的为她按了好一会儿,见她身子渐渐软了下来,几乎快要睡着,他终于停了下来。 他往后招手,指了指水盆,习怀反应过来,端着水盆帕子往梳妆台走来。 祁玄渊一手搂着叶浅的腰,一手接过拧干的热帕子,轻轻敷在她的脸上,捏着帕子在她小巧的脸蛋上四处游走,细致入微。 叶浅本睡的不熟,一经触碰立即醒了过来,睁开眼睛任由他为自己擦脸,净手。 给她处理完后,祁玄渊拿着帕子往脸随意抹了两下,而后将帕子扔进水盆,冲屋内众人挥了挥手,“都出去。” “是!”丫鬟们动作迅速的收拾着床上的干果,铺好被褥,端着水盆酒具出了门去。 随着轻轻的一声哐当声,房门关的严严实实,隔绝了外边的一切。 祁玄渊与叶浅一站一坐,透过面前的铜镜互相对视着,身后男子的呼吸逐渐错乱急促起来,她甚至能感觉到那道注视她的目光越来越灼热直白,丝毫不加掩饰。 甚至捏在她肩膀的手也不自觉的紧了紧,叶浅身子一僵,几乎已经预料到接下来的事了,但心中还是忍不住慌乱害怕。 趁她发愣的那么一瞬,祁玄渊倏然弯下腰,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叶浅一惊,低呼一声,本能的搂上了他的脖颈。 祁玄渊低头冲她一笑,目光灼灼,明显的跳跃着两团火焰。 他抱着她大步往铺就大红绸缎被褥的床榻走去,一路走过将所有的烛灯都给吹灭了。 每一盏灯熄灭,叶浅心里就更加慌乱,始终绷着一根弦,僵着身子像块木头,一动不敢动,直至被他轻轻放在柔软的床榻上。 他看了看床头仅剩的两盏灯,顿了顿,不知在想什么,终究是没再吹灭,继而眸光晦暗的盯着床上平躺的娇美女子。 二人视线相对之时,祁玄渊猛的俯下身,双手撑在她耳边。 叶浅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给吓了一跳,心脏嘭嘭嘭跳个不停,眼睛瞪的老大略带惊恐诧异的看着面前放大的俊美容颜。 “等一下,我还没准备好。”她声音颤抖,明显很害怕。 他刮了刮她的鼻夹,柔声安抚,“别紧张,我会轻点的。” 门外侯着的丫鬟皆听得面红耳赤,不由得站远了些,甚至有些还羞得捂住了耳朵。 她们已经记不清昨夜里头唤了几次水,众人一直提着心挺到了寅时,里面终于歇了动静,丫鬟侍卫闷一个个也都松了口气,纷纷靠墙靠柱的打起瞌睡来。 屋内二人一觉睡到了午时,还是被饿醒的,叶浅微微动了动身子,嗓子也有些干燥沙哑,她轻轻咳了几声。 祁玄渊早就醒了过来,正撑着脑袋侧头笑吟吟盯着她看,百无聊赖的伸手拨弄着她散乱的发丝,见她咳嗽,脸上瞬间浮上一层担忧,“怎么了?” “口,口渴,咳咳咳”叶浅按着嗓子,发出沙哑的的声音。 祁玄渊顿时有些愧疚,连忙起身亲自去倒了杯水过来,大掌穿过她的脖颈将她慢慢抬上来些,将水杯对在她的唇边,“喝。” 他有些不放心,又摸了摸她的额头,入手温度还算正常,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难得脸色羞赧,“浅浅,对不起,昨晚,我,大概有些失控。” 一开始还能克制些,可越到后来,就 叶浅冷哼一声,语气极其不满,“你还知道,昨晚我,我”她声音逐渐小了起来,脸颊也染上一层红晕,“你仍是无动于衷,现在来装什么好人!” 祁玄渊眸光一顿,见她这么一副娇羞的模样,他又开始心旌摇曳,脑中浮想联翩,昨夜的景象一幕幕的不断在脑海中回忆起来。 他目光逐渐变味,眼底冒着灼灼的火苗,看得叶浅心头一颤,莫名紧张起来,咬咬牙,伸手发狠的往他胳膊上一拧,“想什么呢!给我收收你那些心思” 这么一动,她顿时面色发白,不敢再乱动,嘴里忍不住愤愤嘟囔着,“都怪你!” 祁玄渊反应过来,心中是愧疚不已,目光躲闪着从她脸上挪开,四飞的视线停在床角柜子上时突然顿住了。似是想到了什么,他起身往床脚走去,拉开最上面的一层抽屉,拿出一个红色的小瓷瓶出来。 他捏着瓷瓶又坐回床边,掀开被子便要去解她的衣裳,叶浅恼怒不已,用力一拍他的手,大声呵斥,“你干什么!” 祁玄渊扬了扬手中的瓷瓶,一脸无辜看着她,“浅浅,这回可真是你多想了,我只是想给你上药罢了。” 这药是前日布置婚房时习怀放进去的,她含含糊糊地提了一嘴,他当时也没在意,现在见叶浅疼得厉害,他才忽地想起来需要擦药。 说着他伸手去褪她的裤子,叶浅羞赧不已,面颊通红,支支吾吾地说:“我不要你,你叫习怀进来,她给我上药就是了。” 祁玄渊一愣,抬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浅浅,我们已经是夫妻了,亲密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么,况且这等子事怎么能让外人来做。” 就算她想,他也是不会允许的,哪怕是女子也不行,他多少还是会有些吃味。 “可是我,你”叶浅实在说不出口,咬着唇,双颊通红的偏过头去。 第167章 梳洗 没等叶浅反应,祁玄渊已经直起身来,两只大掌轻轻放在她头顶,寻找着穴位不轻不重的按了起来。 她头上顶了一整天的沉重首饰,头部脖子皆有些酸痛,由他这么力道始终又颇规范的按捏,她顿时感觉浑身细胞舒展开来,不由得闭上眼睛满足的喟叹一口气。 祁玄渊轻笑一声,不知疲倦的为她按了好一会儿,见她身子渐渐软了下来,几乎快要睡着,他终于停了下来。 他往后招手,指了指水盆,习怀反应过来,端着水盆帕子往梳妆台走来。 祁玄渊一手搂着叶浅的腰,一手接过拧干的热帕子,轻轻敷在她的脸上,捏着帕子在她小巧的脸蛋上四处游走,细致入微。 叶浅本睡的不熟,一经触碰立即醒了过来,睁开眼睛任由他为自己擦脸,净手。 给她处理完后,祁玄渊拿着帕子往脸随意抹了两下,而后将帕子扔进水盆,冲屋内众人挥了挥手,“都出去。” “是!”丫鬟们动作迅速的收拾着床上的干果,铺好被褥,端着水盆酒具出了门去。 随着轻轻的一声哐当声,房门关的严严实实,隔绝了外边的一切。 祁玄渊与叶浅一站一坐,透过面前的铜镜互相对视着,身后男子的呼吸逐渐错乱急促起来,她甚至能感觉到那道注视她的目光越来越灼热直白,丝毫不加掩饰。 甚至捏在她肩膀的手也不自觉的紧了紧,叶浅身子一僵,几乎已经预料到接下来的事了,但心中还是忍不住慌乱害怕。 趁她发愣的那么一瞬,祁玄渊倏然弯下腰,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叶浅一惊,低呼一声,本能的搂上了他的脖颈。 祁玄渊低头冲她一笑,目光灼灼,明显的跳跃着两团火焰。 他抱着她大步往铺就大红绸缎被褥的床榻走去,一路走过将所有的烛灯都给吹灭了。 每一盏灯熄灭,叶浅心里就更加慌乱,始终绷着一根弦,僵着身子像块木头,一动不敢动,直至被他轻轻放在柔软的床榻上。 他看了看床头仅剩的两盏灯,顿了顿,不知在想什么,终究是没再吹灭,继而眸光晦暗的盯着床上平躺的娇美女子。 二人视线相对之时,祁玄渊猛的俯下身,双手撑在她耳边。 叶浅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给吓了一跳,心脏嘭嘭嘭跳个不停,眼睛瞪的老大略带惊恐诧异的看着面前放大的俊美容颜。 “等一下,我还没准备好。”她声音颤抖,明显很害怕。 他刮了刮她的鼻夹,柔声安抚,“别紧张,我会轻点的。” 门外侯着的丫鬟皆听得面红耳赤,不由得站远了些,甚至有些还羞得捂住了耳朵。 她们已经记不清昨夜里头唤了几次水,众人一直提着心挺到了寅时,里面终于歇了动静,丫鬟侍卫闷一个个也都松了口气,纷纷靠墙靠柱的打起瞌睡来。 屋内二人一觉睡到了午时,还是被饿醒的,叶浅微微动了动身子,嗓子也有些干燥沙哑,她轻轻咳了几声。 祁玄渊早就醒了过来,正撑着脑袋侧头笑吟吟盯着她看,百无聊赖的伸手拨弄着她散乱的发丝,见她咳嗽,脸上瞬间浮上一层担忧,“怎么了?” “口,口渴,咳咳咳”叶浅按着嗓子,发出沙哑的的声音。 祁玄渊顿时有些愧疚,连忙起身亲自去倒了杯水过来,大掌穿过她的脖颈将她慢慢抬上来些,将水杯对在她的唇边,“喝。” 他有些不放心,又摸了摸她的额头,入手温度还算正常,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难得脸色羞赧,“浅浅,对不起,昨晚,我,大概有些失控。” 一开始还能克制些,可越到后来,就 叶浅冷哼一声,语气极其不满,“你还知道,昨晚我,我”她声音逐渐小了起来,脸颊也染上一层红晕,“你仍是无动于衷,现在来装什么好人!” 祁玄渊眸光一顿,见她这么一副娇羞的模样,他又开始心旌摇曳,脑中浮想联翩,昨夜的景象一幕幕的不断在脑海中回忆起来。 他目光逐渐变味,眼底冒着灼灼的火苗,看得叶浅心头一颤,莫名紧张起来,咬咬牙,伸手发狠的往他胳膊上一拧,“想什么呢!给我收收你那些心思” 这么一动,她顿时面色发白,不敢再乱动,嘴里忍不住愤愤嘟囔着,“都怪你!” 祁玄渊反应过来,心中是愧疚不已,目光躲闪着从她脸上挪开,四飞的视线停在床角柜子上时突然顿住了。似是想到了什么,他起身往床脚走去,拉开最上面的一层抽屉,拿出一个红色的小瓷瓶出来。 他捏着瓷瓶又坐回床边,掀开被子便要去解她的衣裳,叶浅恼怒不已,用力一拍他的手,大声呵斥,“你干什么!” 祁玄渊扬了扬手中的瓷瓶,一脸无辜看着她,“浅浅,这回可真是你多想了,我只是想给你上药罢了。” 这药是前日布置婚房时习怀放进去的,她含含糊糊地提了一嘴,他当时也没在意,现在见叶浅疼得厉害,他才忽地想起来需要擦药。 说着他伸手去褪她的裤子,叶浅羞赧不已,面颊通红,支支吾吾地说:“我不要你,你叫习怀进来,她给我上药就是了。” 祁玄渊一愣,抬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浅浅,我们已经是夫妻了,亲密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么,况且这等子事怎么能让外人来做。” 就算她想,他也是不会允许的,哪怕是女子也不行,他多少还是会有些吃味。 “可是我,你”叶浅实在说不出口,咬着唇,双颊通红的偏过头去。 第168章 谁瞎折腾 见拗不过他,叶浅羞愤的咬着唇,偏过头,由他替去了。 尽管他上药已经尽量轻柔,可兴许是药物的刺激行有些大,每一次触碰都疼得她浑身一颤。 当看见那一片红肿时,祁玄渊心头的愧疚懊悔更甚,竭力压制住自己此刻不该生出的一些想法,专心致志地为她抹药。 “好了。”祁玄渊替她拉上裤子,有将被被褥替她捻好,转身出去唤人进来伺候梳洗。 早膳也陆陆续续摆放在了桌面上,样式精致繁多但较为清淡,唯一的荤食便是那一小瓷钵里装的药膳鸡汤。 祁玄渊亲自伺候着叶浅洗漱完毕,又替挑了件他认为好看的衣裳,从里到外依次给她穿上,就连袜子也是不假他手,一套过程行云流水,仿佛已经做过很多遍似的,动作轻柔又耐心,看的一群丫鬟是羡慕又讶异。 谁又知道表面上冷漠严厉的王爷,私下里竟还有这样一副柔情模样,对王妃简直宠爱有加,无微不至,明显是将她当成了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孩养着。 丫鬟们虽低垂着头,但余光却时不时的往床上投射来,叶浅被这一众人盯着倒是生出些不自在来了。 祁玄渊见她神色有些怪异,登时反应过来,哑然一笑,挥手示意屋内丫鬟出去。 叶浅抬头看了他一眼,有种心思被看穿的不适感,但总好过被一众丫鬟打量着。 她昨日本来就未进食,晚上只匆匆吃了几块糕点垫肚子,晚上又被折腾那么久,叶浅早就饥肠辘辘,饿得前胸贴后背,此时闻见香味,看到一桌的好吃的,不由得咽了咽口水,正欲起身,却又被祁玄渊按了回去。 “躺好了,要吃哪样我给你端来就是了。” “嗯”叶浅扬着脖子往桌面看了一眼,卖相都不错,“每样都来一些。” 祁玄渊点点头,先是倒了碗鸡汤药膳,“先喝些汤暖暖胃。” 叶浅犹豫的接过来,鸡汤被煮成了纯白色,上面覆着一层黄腻腻的油脂,鸡汤的气味几乎全被各类补药的味道掩盖。 她嗅得出来,都是些对她身子有益的上好药材,但一大早空着肚子就喝这东西,她莫名觉得反胃。 哐的一声,她将小瓷碗放在床边的桌几上,“我不喝这个!我要吃其他的。” 祁玄渊正在挑拣其他的菜式,闻言一顿,侧头看了过来,语气带了些不可抗拒的威压,“浅浅,这是吩咐厨子熬了三个时辰的药膳,你身子太弱,多喝些,好的快。” 最后三个字说的有些意味不明,在加上他那不怀好意的笑容,叶浅愈发觉得他脑子里又在想些什么龌龊的事。 “喝了药膳,我立马给你端来其他的,好不好?”他语气柔和下来,带了些诱哄的味道。 叶浅看了看桌面美食,又看了看身旁桌几上冒着腾腾热气的鸡汤,愤愤的瘪了瘪嘴,端起药膳一口灌了下去。 看着苦,闻着苦,可喝起来却没多大的苦味,似乎放了不少的冰糖在内,忽略那一点点药味的话,鸡汤倒也还不错,油而不腻,肉味香醇,不算太差。 祁玄渊一直注意着叶浅的表情,见她并无皱眉嫌弃之色浮现于脸,他暗自松了一口气,勾了一抹笑意,端着他精心挑选的早膳递到她面前,“浅浅真乖。” 叶浅低头吃着手中的美食,没空搭理他。 祁玄渊也没再多说些什么,许是也饿着了,转身回到桌面上便吃了起来,速度有些快,却不失矜贵优雅,背始终挺得直直的,端的一副皇室贵族模样。 用完早膳,祁玄渊端了一杯茶给她漱口,视线蓦地凝在了她那沾着水滴,红润诱人的唇瓣,身体先脑子一步便俯身下去,冰凉的薄唇贴上她的,浅尝辄止,轻轻一碰便起身。 叶浅尚未反应过来,表情略有些呆愣,不明白他为何随时随地都想着占些便宜。 祁玄渊揉了揉她清晨起来未曾梳理却依旧顺滑的发丝,笑的宠溺,“我得去一趟皇宫,你好好在府上待着,无聊便叫戏楼说书人来府上,可别下床瞎折腾了。” 听到前面的嘱咐,她还觉得没什么,最后一句别瞎折腾,顿时胸口冒上一团火,狠狠瞪了他一眼,“什么叫瞎折腾,也不知道真正瞎折腾的到底是谁!” 稍微一想,她这话中隐含的意思,他便明白过来,不禁讪笑一声,“好了好了,下次一定注意,你好好休息,晚上再来看你。” 说罢,祁玄渊深深看着她一眼,却依旧坐着不肯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是有事?怎么还不走?”叶浅被他盯得有些羞赧,耳尖微红,人也不自在起来,小动作也变得多了些。 他目光幽深,像个随时会将人卷进去,吞噬干净的漩涡,深不见底。 “我,我脸上有,有什么东西么?”方才用了早膳,会不会是沾在了脸上,一想到在他面前出了糗,她羞恼不已,低头拿着帕子胡乱在脸上擦拭。 “没有。”他握着她纤细的手腕,定定看着她,视线像胶在她微红的小脸上,良久,他哑声道,“浅浅,我现在终于感受到,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到底是什么样一个心情了。” “什,什么?”她莫名结巴起来,小脸开始发烫,继而涨得通红,心中更是无比诧异他怎么也会说出这样,这种 她猛的拉过被子罩住脸,整个人闷在被褥里头。 “好了,不逗你了,这回我可真走了。”他拽下她头顶上打破被子,飞快在她额头落下一吻,随即站起身往外走去,只留下一阵爽朗又愉悦的笑意。 习怀缓缓走入室内,手中捧着一个大木盒,纹饰精致繁琐又奇异,“王妃,这是今早小竹送来的新婚贺礼。” “小竹?”叶浅微微颦眉,思索片刻才反应过来,“是他?” “他有说什么吗?” “没有,除了祝您新婚快乐,并嘱托我一定将此物亲手交于您之外再无其他。” 叶浅打开木盒看了许久,蓦地笑了,表情中带着一丝释然 第168章 谁瞎折腾 见拗不过他,叶浅羞愤的咬着唇,偏过头,由他替去了。 尽管他上药已经尽量轻柔,可兴许是药物的刺激行有些大,每一次触碰都疼得她浑身一颤。 当看见那一片红肿时,祁玄渊心头的愧疚懊悔更甚,竭力压制住自己此刻不该生出的一些想法,专心致志地为她抹药。 “好了。”祁玄渊替她拉上裤子,有将被被褥替她捻好,转身出去唤人进来伺候梳洗。 早膳也陆陆续续摆放在了桌面上,样式精致繁多但较为清淡,唯一的荤食便是那一小瓷钵里装的药膳鸡汤。 祁玄渊亲自伺候着叶浅洗漱完毕,又替挑了件他认为好看的衣裳,从里到外依次给她穿上,就连袜子也是不假他手,一套过程行云流水,仿佛已经做过很多遍似的,动作轻柔又耐心,看的一群丫鬟是羡慕又讶异。 谁又知道表面上冷漠严厉的王爷,私下里竟还有这样一副柔情模样,对王妃简直宠爱有加,无微不至,明显是将她当成了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孩养着。 丫鬟们虽低垂着头,但余光却时不时的往床上投射来,叶浅被这一众人盯着倒是生出些不自在来了。 祁玄渊见她神色有些怪异,登时反应过来,哑然一笑,挥手示意屋内丫鬟出去。 叶浅抬头看了他一眼,有种心思被看穿的不适感,但总好过被一众丫鬟打量着。 她昨日本来就未进食,晚上只匆匆吃了几块糕点垫肚子,晚上又被折腾那么久,叶浅早就饥肠辘辘,饿得前胸贴后背,此时闻见香味,看到一桌的好吃的,不由得咽了咽口水,正欲起身,却又被祁玄渊按了回去。 “躺好了,要吃哪样我给你端来就是了。” “嗯”叶浅扬着脖子往桌面看了一眼,卖相都不错,“每样都来一些。” 祁玄渊点点头,先是倒了碗鸡汤药膳,“先喝些汤暖暖胃。” 叶浅犹豫的接过来,鸡汤被煮成了纯白色,上面覆着一层黄腻腻的油脂,鸡汤的气味几乎全被各类补药的味道掩盖。 她嗅得出来,都是些对她身子有益的上好药材,但一大早空着肚子就喝这东西,她莫名觉得反胃。 哐的一声,她将小瓷碗放在床边的桌几上,“我不喝这个!我要吃其他的。” 祁玄渊正在挑拣其他的菜式,闻言一顿,侧头看了过来,语气带了些不可抗拒的威压,“浅浅,这是吩咐厨子熬了三个时辰的药膳,你身子太弱,多喝些,好的快。” 最后三个字说的有些意味不明,在加上他那不怀好意的笑容,叶浅愈发觉得他脑子里又在想些什么龌龊的事。 “喝了药膳,我立马给你端来其他的,好不好?”他语气柔和下来,带了些诱哄的味道。 叶浅看了看桌面美食,又看了看身旁桌几上冒着腾腾热气的鸡汤,愤愤的瘪了瘪嘴,端起药膳一口灌了下去。 看着苦,闻着苦,可喝起来却没多大的苦味,似乎放了不少的冰糖在内,忽略那一点点药味的话,鸡汤倒也还不错,油而不腻,肉味香醇,不算太差。 祁玄渊一直注意着叶浅的表情,见她并无皱眉嫌弃之色浮现于脸,他暗自松了一口气,勾了一抹笑意,端着他精心挑选的早膳递到她面前,“浅浅真乖。” 叶浅低头吃着手中的美食,没空搭理他。 祁玄渊也没再多说些什么,许是也饿着了,转身回到桌面上便吃了起来,速度有些快,却不失矜贵优雅,背始终挺得直直的,端的一副皇室贵族模样。 用完早膳,祁玄渊端了一杯茶给她漱口,视线蓦地凝在了她那沾着水滴,红润诱人的唇瓣,身体先脑子一步便俯身下去,冰凉的薄唇贴上她的,浅尝辄止,轻轻一碰便起身。 叶浅尚未反应过来,表情略有些呆愣,不明白他为何随时随地都想着占些便宜。 祁玄渊揉了揉她清晨起来未曾梳理却依旧顺滑的发丝,笑的宠溺,“我得去一趟皇宫,你好好在府上待着,无聊便叫戏楼说书人来府上,可别下床瞎折腾了。” 听到前面的嘱咐,她还觉得没什么,最后一句别瞎折腾,顿时胸口冒上一团火,狠狠瞪了他一眼,“什么叫瞎折腾,也不知道真正瞎折腾的到底是谁!” 稍微一想,她这话中隐含的意思,他便明白过来,不禁讪笑一声,“好了好了,下次一定注意,你好好休息,晚上再来看你。” 说罢,祁玄渊深深看着她一眼,却依旧坐着不肯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是有事?怎么还不走?”叶浅被他盯得有些羞赧,耳尖微红,人也不自在起来,小动作也变得多了些。 他目光幽深,像个随时会将人卷进去,吞噬干净的漩涡,深不见底。 “我,我脸上有,有什么东西么?”方才用了早膳,会不会是沾在了脸上,一想到在他面前出了糗,她羞恼不已,低头拿着帕子胡乱在脸上擦拭。 “没有。”他握着她纤细的手腕,定定看着她,视线像胶在她微红的小脸上,良久,他哑声道,“浅浅,我现在终于感受到,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到底是什么样一个心情了。” “什,什么?”她莫名结巴起来,小脸开始发烫,继而涨得通红,心中更是无比诧异他怎么也会说出这样,这种 她猛的拉过被子罩住脸,整个人闷在被褥里头。 “好了,不逗你了,这回我可真走了。”他拽下她头顶上打破被子,飞快在她额头落下一吻,随即站起身往外走去,只留下一阵爽朗又愉悦的笑意。 习怀缓缓走入室内,手中捧着一个大木盒,纹饰精致繁琐又奇异,“王妃,这是今早小竹送来的新婚贺礼。” “小竹?”叶浅微微颦眉,思索片刻才反应过来,“是他?” “他有说什么吗?” “没有,除了祝您新婚快乐,并嘱托我一定将此物亲手交于您之外再无其他。” 叶浅打开木盒看了许久,蓦地笑了,表情中带着一丝释然 第169章 怀孕 “找个地方收好。”她啪的一声合上盖子,递给了习怀。 身下的药效似乎开始发作,疼痛更加的剧烈了起来,叶浅不想动,躺着躺着便又睡了过去。 昏昏迷迷中听见庭院外有声音传来,“少主还未醒么?” 叶浅睁开眼时才发现日头早已高升,到了午时了,身下的疼痛似乎减少许多,她缓缓撑起身子冲外面喊了一声,“青卜,你进来!” 外面的谈话骤然消失,紧接着房门被推开,一道轻快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青卜径直坐到了叶浅的床边,拉着她的手,说与萧柄明日启程离开京城,叶浅心中虽有不舍,但也自知成亲这些日子耽误他们太多时间,故而也未过多强硬挽留,只嘱托着注意安全。 傍晚时分,祁玄渊一脸疲色的回到王府,还未洗漱便紧紧抱着叶浅一动不动。 过了好一会儿,叶浅以为他快要睡着,忙用手推了推他的胳膊,他方才动了动,声音嘶哑道,“还疼吗?” “好多了。”说完似乎觉得不太对劲,又改口,“还,还是有些疼的。” 他轻笑一声,眼中藏着一丝揶揄,“那今晚可如何是好呢?” 一听这话,叶浅急了,怒瞪着他,“我告诉你,你再乱来的话,以后就去隔壁书房睡!” 看她这气鼓鼓的模样,他也觉得可爱极了,像只被惹毛的狐狸,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语气颇为轻佻,“放心,今晚不动你,夫君哪里还舍得让你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啊~嗯?” 这晚祁玄渊果然只是老老实实的搂着叶浅,并无似乎越矩的动作,但开了荤终究是比未曾开荤前更加敏感,哪怕只是简简单单的搂着她,他也觉得浑身血液要烧起来似的,热的他浑身不自在,没过多久,下半身便开始蹭来蹭去,手也不老实起来。 叶浅有些恼怒他说话不算数,怕事情朝无法控制的情况下发展下去,不禁伸手用力拧了他一把,将那皮肉拧得转了个圈。 祁玄渊果然疼得嘶了一声,身体中的火热瞬间熄灭,他不满的控诉,“浅浅这是要谋杀亲夫么,这么狠!” “哼,我还有更狠的一面,你不想睡的话我就再让你见识见识。” “好好好,睡觉睡觉。”祁玄渊随意搓了两下胳膊红肿的一块,又伸手将背对着他的叶浅搂在怀中,两人紧紧贴在一起。 下半夜,他总算是安静了下来,也不再闹腾些什么小动作,听到耳边女子呼吸渐稳,他缓缓松开手,起身往屏风后的温泉走去 次日清晨,青卜与萧柄二人前来辞行,叶浅亲自送二人到了城门口,见马车渐渐远去,她蓦地红了眼,却竭力克制住没让眼泪落下。 又过了两日,叶鹤与秦旦虚智存三人也离开了王府,三人在城郊分行两路,离开了京城。 叶浅的日子似乎一下就清闲了下来,整日里除了种种花草,看看话本,听听戏,再去外边买的吃的玩的喝的,就再没别的事。 祁玄渊命人给她在当初那座大桥底下重金打造了一把藤木交椅秋千,可如今快入冬,他自然是不准她玩的。 每晚事后,祁玄渊都会摸着她的肚子一脸疑惑的问何时才能生出个小浅浅出来,叶浅对此也是颇为无奈。 兴许她身子本就不好,且有些宫寒,因此怀上孩子也并非易事。 转眼入冬,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室内燃了好几大盆的炭火,烧的屋里暖烘烘的。 这日,闲来无事,叶浅便跟着习怀学习刺绣,打发打发时间。 不知为何,她总是觉得有种莫名的恶心积结胸口,总是想要呕吐。 忽地,她脑光一闪,意识到了什么,食指中指并拢搭上另一只手腕,颦眉静默片刻,眼睛倏然瞪大,面露喜色,连忙抓着一旁习怀的胳膊使劲摇晃,“习怀,习怀,我怀孕了,我好像怀孕了!” “什,什么?!真的吗,王妃,您真的”习怀手中的针线啪的落在木塌上,激动的语无伦次,“奴婢去派人告诉王爷,再去请位护理的郎中来为王妃好好调养身子。” 正在宫中批阅奏折的祁玄渊总觉得今日有些心神不宁,似乎有大事要发生。 当宫人来传王府有下人求见时,他心头一跳,担心府上出了什么事,未等宣人进殿,自己就下了桌几跑了出去。 得知王妃有喜后,他呆愣了半晌,似乎是不敢相信,继而狂喜布满整张俊脸,整个人顿时神清气爽起来,走路都有些轻飘飘,接过宫人牵来的一匹马便飞奔向王府。 他下令宫中为宫妃调养胎儿的御医接下来的时间皆住在王府,直至小郡主安全出生。 “浅浅,浅浅我们有自己的孩子了,浅浅,我太开心了!”他小心翼翼的捧着她的脸蛋,眼中溢满激动与柔情。 自那以后,祁玄渊每次上朝之后,都将奏折派人运回王府,在书房中边陪王妃边处理国事。 太皇太后一大把年纪了也不嫌辛苦,三天两头亲自前往王府来送些补品或是陪叶浅说说话。 坊间都传遍了,说摄政王是如何宠爱自己的王妃,又是如何重视她腹中的小郡主亦或是小世子,百姓们无一人不羡慕王爷王妃二人的伉俪情深,但却又无一人心生嫉妒,皆是对二人满怀着祝福。 京城的第一场大雪很快过去,转眼到了过年,本答应了萧柄每年过年都得回九音门同大家团聚,但今年情况特殊,她怀有身孕不便在严寒大雪中四处走动,便只飞信一封说明缘由。 正身处九音门的萧柄青卜二人见信亦是惊喜不已,叶鹤也笑的合不拢嘴,直言自己终于有重孙了。 收到信的第二日,三日便启程去往京城看望叶浅,半道上又拐去了世桃山,顺便捎上了秦旦虚智存师徒二人。 叶浅在王府过的第一次新年异常的热闹,所有自己在乎的亲人朋友皆坐上一桌宴席,大家有说有笑,尽兴而归。 第169章 怀孕 “找个地方收好。”她啪的一声合上盖子,递给了习怀。 身下的药效似乎开始发作,疼痛更加的剧烈了起来,叶浅不想动,躺着躺着便又睡了过去。 昏昏迷迷中听见庭院外有声音传来,“少主还未醒么?” 叶浅睁开眼时才发现日头早已高升,到了午时了,身下的疼痛似乎减少许多,她缓缓撑起身子冲外面喊了一声,“青卜,你进来!” 外面的谈话骤然消失,紧接着房门被推开,一道轻快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青卜径直坐到了叶浅的床边,拉着她的手,说与萧柄明日启程离开京城,叶浅心中虽有不舍,但也自知成亲这些日子耽误他们太多时间,故而也未过多强硬挽留,只嘱托着注意安全。 傍晚时分,祁玄渊一脸疲色的回到王府,还未洗漱便紧紧抱着叶浅一动不动。 过了好一会儿,叶浅以为他快要睡着,忙用手推了推他的胳膊,他方才动了动,声音嘶哑道,“还疼吗?” “好多了。”说完似乎觉得不太对劲,又改口,“还,还是有些疼的。” 他轻笑一声,眼中藏着一丝揶揄,“那今晚可如何是好呢?” 一听这话,叶浅急了,怒瞪着他,“我告诉你,你再乱来的话,以后就去隔壁书房睡!” 看她这气鼓鼓的模样,他也觉得可爱极了,像只被惹毛的狐狸,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语气颇为轻佻,“放心,今晚不动你,夫君哪里还舍得让你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啊~嗯?” 这晚祁玄渊果然只是老老实实的搂着叶浅,并无似乎越矩的动作,但开了荤终究是比未曾开荤前更加敏感,哪怕只是简简单单的搂着她,他也觉得浑身血液要烧起来似的,热的他浑身不自在,没过多久,下半身便开始蹭来蹭去,手也不老实起来。 叶浅有些恼怒他说话不算数,怕事情朝无法控制的情况下发展下去,不禁伸手用力拧了他一把,将那皮肉拧得转了个圈。 祁玄渊果然疼得嘶了一声,身体中的火热瞬间熄灭,他不满的控诉,“浅浅这是要谋杀亲夫么,这么狠!” “哼,我还有更狠的一面,你不想睡的话我就再让你见识见识。” “好好好,睡觉睡觉。”祁玄渊随意搓了两下胳膊红肿的一块,又伸手将背对着他的叶浅搂在怀中,两人紧紧贴在一起。 下半夜,他总算是安静了下来,也不再闹腾些什么小动作,听到耳边女子呼吸渐稳,他缓缓松开手,起身往屏风后的温泉走去 次日清晨,青卜与萧柄二人前来辞行,叶浅亲自送二人到了城门口,见马车渐渐远去,她蓦地红了眼,却竭力克制住没让眼泪落下。 又过了两日,叶鹤与秦旦虚智存三人也离开了王府,三人在城郊分行两路,离开了京城。 叶浅的日子似乎一下就清闲了下来,整日里除了种种花草,看看话本,听听戏,再去外边买的吃的玩的喝的,就再没别的事。 祁玄渊命人给她在当初那座大桥底下重金打造了一把藤木交椅秋千,可如今快入冬,他自然是不准她玩的。 每晚事后,祁玄渊都会摸着她的肚子一脸疑惑的问何时才能生出个小浅浅出来,叶浅对此也是颇为无奈。 兴许她身子本就不好,且有些宫寒,因此怀上孩子也并非易事。 转眼入冬,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室内燃了好几大盆的炭火,烧的屋里暖烘烘的。 这日,闲来无事,叶浅便跟着习怀学习刺绣,打发打发时间。 不知为何,她总是觉得有种莫名的恶心积结胸口,总是想要呕吐。 忽地,她脑光一闪,意识到了什么,食指中指并拢搭上另一只手腕,颦眉静默片刻,眼睛倏然瞪大,面露喜色,连忙抓着一旁习怀的胳膊使劲摇晃,“习怀,习怀,我怀孕了,我好像怀孕了!” “什,什么?!真的吗,王妃,您真的”习怀手中的针线啪的落在木塌上,激动的语无伦次,“奴婢去派人告诉王爷,再去请位护理的郎中来为王妃好好调养身子。” 正在宫中批阅奏折的祁玄渊总觉得今日有些心神不宁,似乎有大事要发生。 当宫人来传王府有下人求见时,他心头一跳,担心府上出了什么事,未等宣人进殿,自己就下了桌几跑了出去。 得知王妃有喜后,他呆愣了半晌,似乎是不敢相信,继而狂喜布满整张俊脸,整个人顿时神清气爽起来,走路都有些轻飘飘,接过宫人牵来的一匹马便飞奔向王府。 他下令宫中为宫妃调养胎儿的御医接下来的时间皆住在王府,直至小郡主安全出生。 “浅浅,浅浅我们有自己的孩子了,浅浅,我太开心了!”他小心翼翼的捧着她的脸蛋,眼中溢满激动与柔情。 自那以后,祁玄渊每次上朝之后,都将奏折派人运回王府,在书房中边陪王妃边处理国事。 太皇太后一大把年纪了也不嫌辛苦,三天两头亲自前往王府来送些补品或是陪叶浅说说话。 坊间都传遍了,说摄政王是如何宠爱自己的王妃,又是如何重视她腹中的小郡主亦或是小世子,百姓们无一人不羡慕王爷王妃二人的伉俪情深,但却又无一人心生嫉妒,皆是对二人满怀着祝福。 京城的第一场大雪很快过去,转眼到了过年,本答应了萧柄每年过年都得回九音门同大家团聚,但今年情况特殊,她怀有身孕不便在严寒大雪中四处走动,便只飞信一封说明缘由。 正身处九音门的萧柄青卜二人见信亦是惊喜不已,叶鹤也笑的合不拢嘴,直言自己终于有重孙了。 收到信的第二日,三日便启程去往京城看望叶浅,半道上又拐去了世桃山,顺便捎上了秦旦虚智存师徒二人。 叶浅在王府过的第一次新年异常的热闹,所有自己在乎的亲人朋友皆坐上一桌宴席,大家有说有笑,尽兴而归。 第170章 生育 新年的第一日,两岁的小皇帝祁番跌跌撞撞的跑来拜年,他虽说是祁言卿的孩子,但从小也算是养在祁玄渊身边,被教导得彬彬有礼,一来便脆生生的唤叶浅皇婶,又说了一长串祝福的话语,逗得叶浅忍俊不禁,给他包了一个大大的红包并邀请他常来玩。 祁番从小无爹无娘,兴许是有些渴望叶浅这般慈善温柔似母亲般的女子,笑嘻嘻的点了点头,而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询问般的看了眼一旁端坐的皇叔。 祁玄渊看了看笑得小脸红扑扑的叶浅,勾了勾嘴角,面色柔和,声音却不怒自威,“既然你皇婶喜欢你,那你以后便常过来陪她说说话,解解闷子。不过,得在每日功课完成后才行。” “是,谢谢皇叔!”祁番毕竟是个孩子,一听这话,高兴得蹦哒了起来。 祁玄渊见状,不禁皱了皱眉头,冷声说道,“你皇婶怀有身孕,你收着点性子,不可冲撞了她腹中的妹妹,听见了吗?” “妹妹?”祁番来了兴趣,直溜溜的盯着叶浅微微隆起的小腹看,伸手就要去摸。 祁玄渊见状,眉头紧锁,脸沉下来,正要说些什么。 叶浅抢在祁玄渊发怒之前抓住了祁番软绵绵的小手覆上自己的腹部,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他不过是个小孩子,别吓着他了。” 她不禁有些担心起来,将来自己的孩子出生,祁玄渊会不会也对自己的孩子这么凶,想着想着便问出了口,“渊,你是不是不喜欢小孩子?” 祁玄渊听着话先是一怔,顿时又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浅浅,你怎么会这样想?” “你看啊,你对小番这么凶,对鹿真那孩子小齐也总严词厉色,一副不大待见的模样,所以我担心你将来对自己的孩子也凶巴巴的,这我可是不准的啊。” 他蓦地笑出声来,“原来你是担心这个。” 他沉吟片刻,收了笑,正色道,“浅浅,男孩子就该养的粗糙些,娇滴滴的成何体统,若你这次怀的是个小丫头,我自然会将她捧在掌心悉心呵护,哪里舍得加以责骂。” “这么说,你就是重女轻男,这怎么行?!” 他哑然一笑,只觉得她自从怀孕以来,乱七八糟的言语越来越多,但他仍是认真答了,“是,我的确重女轻男,特别是浅浅腹中这个将来会长得神似你的女娃娃。” “但若是生的是个男娃也没事,只要长的有那么几分浅浅的影子,我还是会手下留情些的。” 叶浅抿唇一笑,“油嘴滑舌!” “皇叔皇婶的感情可真好。”祁番眼里冒着点点星光,羡慕的看着二人,“将来皇妹肯定很幸福。” 祁玄渊与叶浅二人皆是一愣,对视一眼,都从二人眼中看到了怜惜。 叶浅拉过祁番的小手,摸了摸他的头,“小番也会很幸福的,以后有皇叔皇婶爱护着你,你太奶奶皇姑不是也对小番宠爱有加么?嗯?” 祁番的脸垮下来,声音低低的,闷闷的,带了些成年人才有的沧桑,“这不一样” 他想要爹娘,想要最亲近的人陪伴在他身边,在他犯错是会责备他,在他做了让他们高兴的事时会得到夸奖,他可以躺在母亲怀里肆意撒娇,可以让父亲带他去骑马涉猎。而不是宫殿里那群只知道唯命是从,对他恭恭敬敬,每天只有一张面容的奴才们。 他的生活多乏味无聊,又有谁知道? “小番,明面上里我们是你皇叔皇婶,这是规矩,但私下里,我们可以是你爹娘,好吗?小番,你愿意认皇叔皇婶这个爹娘吗?” 闻言,祁番眼中跳跃着一团激动的火苗,他并没有马上出声,而是先看了眼皇叔。 叶浅用手肘撞了撞祁玄渊的胳膊,扯出一抹笑问他,“渊,你觉得呢?” 祁玄渊本欲拒绝,这毕竟不合规矩,但看见她那张略带乞求的小脸,他又不忍心将话说出来,话到嘴边就变了个意思,“浅浅说行就行。” “真的吗!太好了,太好了!我有爹娘了,哦!有爹娘了!”祁番高兴的跳起来,大呼小叫的,惹得路过下人频频侧目。 王府内都是他的人,倒也不担心会有人将此事泄露出去。 自那以后,祁番每日做完功课都要往王府跑,准确的说是往叶浅屋里钻。 好几次晚上甚至要在王府过夜,祁番当然知道皇叔不会允许,故而他向叶浅撒娇。 兴许是做了母亲,叶浅的心异常柔软,格外娇纵着祁番。 祁玄渊虽心中不满却也只好压下去,他也不愿让她不开心。 京城百姓也都知道,摄政王对自己的王妃简直是宠上了天。 晨起时,为王妃穿衣,洗漱,梳发,描眉。用膳时亲自为她布菜,挑刺剔骨剥壳。出个门也必定是小心跟随着,不管晴天阴天,都是要打伞的,因为王妃眼睛不大好,不能见强光。 大家都说摄政王哪里是娶了个妻子,分明是娶了个女儿,千娇万宠着,小心翼翼伺候着。 渐渐的,京城女子的择婿标准都按照摄政王来,一模一样自然是不可能有,但也得努力向摄政王看齐。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 叶浅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了起来,手脚也有些发肿,走路都不太方便。 祁玄渊为了看着叶浅,不让她出门走动,直接将奏折搬到卧房来,整日整夜的照顾着她。 接近临盆那几日,太皇太后特意从皇宫赶到王府,暂住下来,陪着情绪有些焦虑失控的叶浅。 全府上下都进入一级戒备,随时都烧着热水,准备好了一切该准备的东西。 习怀绣了许多娃娃穿的衣裳,颜色适中,男娃女娃都能穿,从里到内有好几套,尿布也精心剪裁了十多条。 叶浅闲来没事倒也绣了一两件外套,不过她绣的衣物针线粗糙,怕刮着孩子,故而只是用来打发时间,并没打算穿在孩子身上。 不过倒是给祁番做了一双鞋子,虽样式不算好看,但祁番十分喜爱,天天都要穿着。 第170章 生育 新年的第一日,两岁的小皇帝祁番跌跌撞撞的跑来拜年,他虽说是祁言卿的孩子,但从小也算是养在祁玄渊身边,被教导得彬彬有礼,一来便脆生生的唤叶浅皇婶,又说了一长串祝福的话语,逗得叶浅忍俊不禁,给他包了一个大大的红包并邀请他常来玩。 祁番从小无爹无娘,兴许是有些渴望叶浅这般慈善温柔似母亲般的女子,笑嘻嘻的点了点头,而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询问般的看了眼一旁端坐的皇叔。 祁玄渊看了看笑得小脸红扑扑的叶浅,勾了勾嘴角,面色柔和,声音却不怒自威,“既然你皇婶喜欢你,那你以后便常过来陪她说说话,解解闷子。不过,得在每日功课完成后才行。” “是,谢谢皇叔!”祁番毕竟是个孩子,一听这话,高兴得蹦哒了起来。 祁玄渊见状,不禁皱了皱眉头,冷声说道,“你皇婶怀有身孕,你收着点性子,不可冲撞了她腹中的妹妹,听见了吗?” “妹妹?”祁番来了兴趣,直溜溜的盯着叶浅微微隆起的小腹看,伸手就要去摸。 祁玄渊见状,眉头紧锁,脸沉下来,正要说些什么。 叶浅抢在祁玄渊发怒之前抓住了祁番软绵绵的小手覆上自己的腹部,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他不过是个小孩子,别吓着他了。” 她不禁有些担心起来,将来自己的孩子出生,祁玄渊会不会也对自己的孩子这么凶,想着想着便问出了口,“渊,你是不是不喜欢小孩子?” 祁玄渊听着话先是一怔,顿时又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浅浅,你怎么会这样想?” “你看啊,你对小番这么凶,对鹿真那孩子小齐也总严词厉色,一副不大待见的模样,所以我担心你将来对自己的孩子也凶巴巴的,这我可是不准的啊。” 他蓦地笑出声来,“原来你是担心这个。” 他沉吟片刻,收了笑,正色道,“浅浅,男孩子就该养的粗糙些,娇滴滴的成何体统,若你这次怀的是个小丫头,我自然会将她捧在掌心悉心呵护,哪里舍得加以责骂。” “这么说,你就是重女轻男,这怎么行?!” 他哑然一笑,只觉得她自从怀孕以来,乱七八糟的言语越来越多,但他仍是认真答了,“是,我的确重女轻男,特别是浅浅腹中这个将来会长得神似你的女娃娃。” “但若是生的是个男娃也没事,只要长的有那么几分浅浅的影子,我还是会手下留情些的。” 叶浅抿唇一笑,“油嘴滑舌!” “皇叔皇婶的感情可真好。”祁番眼里冒着点点星光,羡慕的看着二人,“将来皇妹肯定很幸福。” 祁玄渊与叶浅二人皆是一愣,对视一眼,都从二人眼中看到了怜惜。 叶浅拉过祁番的小手,摸了摸他的头,“小番也会很幸福的,以后有皇叔皇婶爱护着你,你太奶奶皇姑不是也对小番宠爱有加么?嗯?” 祁番的脸垮下来,声音低低的,闷闷的,带了些成年人才有的沧桑,“这不一样” 他想要爹娘,想要最亲近的人陪伴在他身边,在他犯错是会责备他,在他做了让他们高兴的事时会得到夸奖,他可以躺在母亲怀里肆意撒娇,可以让父亲带他去骑马涉猎。而不是宫殿里那群只知道唯命是从,对他恭恭敬敬,每天只有一张面容的奴才们。 他的生活多乏味无聊,又有谁知道? “小番,明面上里我们是你皇叔皇婶,这是规矩,但私下里,我们可以是你爹娘,好吗?小番,你愿意认皇叔皇婶这个爹娘吗?” 闻言,祁番眼中跳跃着一团激动的火苗,他并没有马上出声,而是先看了眼皇叔。 叶浅用手肘撞了撞祁玄渊的胳膊,扯出一抹笑问他,“渊,你觉得呢?” 祁玄渊本欲拒绝,这毕竟不合规矩,但看见她那张略带乞求的小脸,他又不忍心将话说出来,话到嘴边就变了个意思,“浅浅说行就行。” “真的吗!太好了,太好了!我有爹娘了,哦!有爹娘了!”祁番高兴的跳起来,大呼小叫的,惹得路过下人频频侧目。 王府内都是他的人,倒也不担心会有人将此事泄露出去。 自那以后,祁番每日做完功课都要往王府跑,准确的说是往叶浅屋里钻。 好几次晚上甚至要在王府过夜,祁番当然知道皇叔不会允许,故而他向叶浅撒娇。 兴许是做了母亲,叶浅的心异常柔软,格外娇纵着祁番。 祁玄渊虽心中不满却也只好压下去,他也不愿让她不开心。 京城百姓也都知道,摄政王对自己的王妃简直是宠上了天。 晨起时,为王妃穿衣,洗漱,梳发,描眉。用膳时亲自为她布菜,挑刺剔骨剥壳。出个门也必定是小心跟随着,不管晴天阴天,都是要打伞的,因为王妃眼睛不大好,不能见强光。 大家都说摄政王哪里是娶了个妻子,分明是娶了个女儿,千娇万宠着,小心翼翼伺候着。 渐渐的,京城女子的择婿标准都按照摄政王来,一模一样自然是不可能有,但也得努力向摄政王看齐。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 叶浅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了起来,手脚也有些发肿,走路都不太方便。 祁玄渊为了看着叶浅,不让她出门走动,直接将奏折搬到卧房来,整日整夜的照顾着她。 接近临盆那几日,太皇太后特意从皇宫赶到王府,暂住下来,陪着情绪有些焦虑失控的叶浅。 全府上下都进入一级戒备,随时都烧着热水,准备好了一切该准备的东西。 习怀绣了许多娃娃穿的衣裳,颜色适中,男娃女娃都能穿,从里到内有好几套,尿布也精心剪裁了十多条。 叶浅闲来没事倒也绣了一两件外套,不过她绣的衣物针线粗糙,怕刮着孩子,故而只是用来打发时间,并没打算穿在孩子身上。 不过倒是给祁番做了一双鞋子,虽样式不算好看,但祁番十分喜爱,天天都要穿着。 第171章 大结局 正值炎炎烈日,正院卧房紧闭,里面不断传来女子痛苦的尖叫,一声比一声凄惨,听得人心头直发慌。 叶浅额头冒出一层又一层的汗珠,死死咬着唇瓣,脸色煞白,五官疼得扭曲狰狞,双手紧紧抓着身下的被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她感觉身下一阵阵撕裂般的疼痛,喘气都困难。 果然,女子生育就像进了一场鬼门关似的。 祁玄渊守在门外烦闷暴躁的踱着步子,脸色阴沉的可怕,眉峰紧皱,视线一直盯着紧闭的门板,耳边每次传来她难耐的痛呼,他都心疼不已,恨不得进去替她生。 天色渐渐变暗,府中下人们也愈发紧张害怕起来,不断有血水自屋内端出来。 祁玄渊盯着那一盆盆血水,双眼发红,猛的一踹门便冲了进去。 “王爷,王爷您不能进去,王爷”下人纷纷劝慰。 祁玄渊充耳未闻,直直往床榻走去。 正当他靠近床边,目光触及到床上虚弱苍白的女子时。 “哇!” 一声嘹亮的娃娃哭喊声响彻天际,屋里屋外的人皆松了一口气。 “是个小郡主,是小郡主!”接生婆十分高兴,举着皱巴巴的孩子放在气若游丝的,满头大汗的叶浅身旁。 叶浅艰难的扯出一抹笑意,昏睡了过去。 “浅浅!浅浅你怎么了?!”祁玄渊大步走过去,蹲在床边紧紧抓着叶浅的手,眼中满是惶恐与焦急。 “王妃怎么晕过去了,快过来看看!”他急切怒吼道。 一旁御医上前检查了一番,擦了擦头上的汗,松了口气,“王爷,王妃虚脱了,睡一觉,补补身子很快就会好起来的,您不用担心。” 生过孩子后的叶浅身子十分虚弱,调养了一个多月才渐渐恢复过来。 祁玄渊每天衣不解带守在一旁,连政务都暂时搁浅下。 祁番对这个皇妹十分喜爱,每日都要去抱一抱,捏一捏,简直爱不释手。 小郡主五官长开了些,粉雕玉琢的,十分可爱,两双眼睛大大的,圆溜溜跟葡萄似的,像是含着水汽,性子也活泼,整日里咿咿呀呀的没停。 祁番恨不得一整日赖在王府不肯走,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小皇妹看。 小郡主满月之时,祁番亲自下诏册封为小皇妹为凰清郡主,光是这个称呼便足以引得百姓们的疯狂讨论。 又有多少人羡慕,这孩子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崇高的地位,甚至比之真正的公主还要尊贵几分,当真是背景深厚。 绝对是个惹不起的主儿。 凰清小郡主虽说从小娇生惯养,千般宠爱,但却不蛮横无礼,反而被教养的极好,对人也是彬彬有礼,从不仗势欺人。 小姑娘生得也是粉雕玉琢,小小年纪就可见将来长开后的芳华,像极了她的母妃摄政王妃叶浅。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又或许对自己的爹爹有意见,她每晚都要往自己娘亲床上钻,总爱躺在两人中间。 叶浅要宠着女儿,祁玄渊自然没有办法。 但时间一久,他实在忍不住,一狠心,拎着自己女儿的后衣领,直接扔在门外,然后哐当一声将门给拴上了。 叶浅听见女儿的哭声,要去开门,却被祁玄渊一把扑倒在床上。 他脑袋埋在她雪白的脖颈间,深深嗅着她身上的清香,哑着嗓子道,“那小丫头尽会假哭,你别总惯着她,浅浅,你惯惯我,你知道这些日子我憋的有多辛苦吗?” 他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身上,痒痒的,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多大了,还和女儿吃醋争宠” 他呼吸沉重,堵住了她接下来的话。 室内烛火摇曳,床幔飘扬,床板咯吱咯吱响,一声比一声大 闻声,门外守候的下人皆是一惊,赶紧将小郡主抱走,众人皆退避三舍。 自家王爷可真是心大,这么急切,就不能等小郡主走了之后再开始么。 这要是给小郡主留下阴影可怎么是好。 自从小郡主出生后,府里上下,个个都对小郡主宠爱有加,甚至对小郡主的喜爱偏心程度已经超过自家王爷。 三年后。 随着管家李叔大喊一声,“郡主又不见了!”,府内上下乱成一锅粥,纷纷放下手中的伙计,出动寻找小郡主。 小郡主生性好动,将叶浅的活泼跳脱的性子学了十成十,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消失一次,满京城的乱跑。 不过京城每人敢打小郡主的主意,只要一听见铃铛响,看见一手持紫鞭的小丫头,那一定就是摄政王府的小郡主,谁敢招惹。 绿树如茵的城郊。 清澈见底的小溪,旁边有一棵大树,只见那浓密的树叶间垂下来两条小短腿,脚穿粉色小绣鞋,露出白生生的一小截脚踝,上边系着两串小铃铛,随着她晃腿的动作,清脆的铃声随风飘远。 她肉乎乎的小手拽着一个紫色的小皮鞭,有一下没一下的甩向底下的小溪,溅起一片片水花。 她不时扬着脖子朝远处望去,大而水灵的眼睛带了些焦急,粉红的小嘴也不悦的嘟了起来,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不多时,一阵奇异的凉风吹过,她眼前闪过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转眼间,人已经坐在了她身旁的树枝上。 “师傅!您终于来了!”小女孩激动的大喊起来,先前脸上的不悦一扫而空。 男子低低应了声,“嗯。” 他身着红色缎袍,三千青丝随风飞扬,与清脆树叶混杂在一块,他微微侧头看向小女孩,抬眸之际,只见他双眸是诡异的血红色,整张脸分外白皙,透着一股子阴郁与邪气,斜坐的动作有些随意,散漫。 他抬头轻触小女孩的头顶,动作轻柔又无比怜爱,“上回教你的招式你可学会了?” “当然啦!徒儿可聪明了,一学就会。” 男人戳了戳她的小脑瓜,“一点不害臊。” “嘻嘻,也不是,多亏了娘亲指导,徒儿才将招式都弄明白。” 男人动作一顿,神色黯然,视线飘向远处,喃喃道,“你娘亲,她,现在好吗” 全文完 第171章 大结局 正值炎炎烈日,正院卧房紧闭,里面不断传来女子痛苦的尖叫,一声比一声凄惨,听得人心头直发慌。 叶浅额头冒出一层又一层的汗珠,死死咬着唇瓣,脸色煞白,五官疼得扭曲狰狞,双手紧紧抓着身下的被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她感觉身下一阵阵撕裂般的疼痛,喘气都困难。 果然,女子生育就像进了一场鬼门关似的。 祁玄渊守在门外烦闷暴躁的踱着步子,脸色阴沉的可怕,眉峰紧皱,视线一直盯着紧闭的门板,耳边每次传来她难耐的痛呼,他都心疼不已,恨不得进去替她生。 天色渐渐变暗,府中下人们也愈发紧张害怕起来,不断有血水自屋内端出来。 祁玄渊盯着那一盆盆血水,双眼发红,猛的一踹门便冲了进去。 “王爷,王爷您不能进去,王爷”下人纷纷劝慰。 祁玄渊充耳未闻,直直往床榻走去。 正当他靠近床边,目光触及到床上虚弱苍白的女子时。 “哇!” 一声嘹亮的娃娃哭喊声响彻天际,屋里屋外的人皆松了一口气。 “是个小郡主,是小郡主!”接生婆十分高兴,举着皱巴巴的孩子放在气若游丝的,满头大汗的叶浅身旁。 叶浅艰难的扯出一抹笑意,昏睡了过去。 “浅浅!浅浅你怎么了?!”祁玄渊大步走过去,蹲在床边紧紧抓着叶浅的手,眼中满是惶恐与焦急。 “王妃怎么晕过去了,快过来看看!”他急切怒吼道。 一旁御医上前检查了一番,擦了擦头上的汗,松了口气,“王爷,王妃虚脱了,睡一觉,补补身子很快就会好起来的,您不用担心。” 生过孩子后的叶浅身子十分虚弱,调养了一个多月才渐渐恢复过来。 祁玄渊每天衣不解带守在一旁,连政务都暂时搁浅下。 祁番对这个皇妹十分喜爱,每日都要去抱一抱,捏一捏,简直爱不释手。 小郡主五官长开了些,粉雕玉琢的,十分可爱,两双眼睛大大的,圆溜溜跟葡萄似的,像是含着水汽,性子也活泼,整日里咿咿呀呀的没停。 祁番恨不得一整日赖在王府不肯走,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小皇妹看。 小郡主满月之时,祁番亲自下诏册封为小皇妹为凰清郡主,光是这个称呼便足以引得百姓们的疯狂讨论。 又有多少人羡慕,这孩子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崇高的地位,甚至比之真正的公主还要尊贵几分,当真是背景深厚。 绝对是个惹不起的主儿。 凰清小郡主虽说从小娇生惯养,千般宠爱,但却不蛮横无礼,反而被教养的极好,对人也是彬彬有礼,从不仗势欺人。 小姑娘生得也是粉雕玉琢,小小年纪就可见将来长开后的芳华,像极了她的母妃摄政王妃叶浅。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又或许对自己的爹爹有意见,她每晚都要往自己娘亲床上钻,总爱躺在两人中间。 叶浅要宠着女儿,祁玄渊自然没有办法。 但时间一久,他实在忍不住,一狠心,拎着自己女儿的后衣领,直接扔在门外,然后哐当一声将门给拴上了。 叶浅听见女儿的哭声,要去开门,却被祁玄渊一把扑倒在床上。 他脑袋埋在她雪白的脖颈间,深深嗅着她身上的清香,哑着嗓子道,“那小丫头尽会假哭,你别总惯着她,浅浅,你惯惯我,你知道这些日子我憋的有多辛苦吗?” 他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身上,痒痒的,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多大了,还和女儿吃醋争宠” 他呼吸沉重,堵住了她接下来的话。 室内烛火摇曳,床幔飘扬,床板咯吱咯吱响,一声比一声大 闻声,门外守候的下人皆是一惊,赶紧将小郡主抱走,众人皆退避三舍。 自家王爷可真是心大,这么急切,就不能等小郡主走了之后再开始么。 这要是给小郡主留下阴影可怎么是好。 自从小郡主出生后,府里上下,个个都对小郡主宠爱有加,甚至对小郡主的喜爱偏心程度已经超过自家王爷。 三年后。 随着管家李叔大喊一声,“郡主又不见了!”,府内上下乱成一锅粥,纷纷放下手中的伙计,出动寻找小郡主。 小郡主生性好动,将叶浅的活泼跳脱的性子学了十成十,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消失一次,满京城的乱跑。 不过京城每人敢打小郡主的主意,只要一听见铃铛响,看见一手持紫鞭的小丫头,那一定就是摄政王府的小郡主,谁敢招惹。 绿树如茵的城郊。 清澈见底的小溪,旁边有一棵大树,只见那浓密的树叶间垂下来两条小短腿,脚穿粉色小绣鞋,露出白生生的一小截脚踝,上边系着两串小铃铛,随着她晃腿的动作,清脆的铃声随风飘远。 她肉乎乎的小手拽着一个紫色的小皮鞭,有一下没一下的甩向底下的小溪,溅起一片片水花。 她不时扬着脖子朝远处望去,大而水灵的眼睛带了些焦急,粉红的小嘴也不悦的嘟了起来,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不多时,一阵奇异的凉风吹过,她眼前闪过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转眼间,人已经坐在了她身旁的树枝上。 “师傅!您终于来了!”小女孩激动的大喊起来,先前脸上的不悦一扫而空。 男子低低应了声,“嗯。” 他身着红色缎袍,三千青丝随风飞扬,与清脆树叶混杂在一块,他微微侧头看向小女孩,抬眸之际,只见他双眸是诡异的血红色,整张脸分外白皙,透着一股子阴郁与邪气,斜坐的动作有些随意,散漫。 他抬头轻触小女孩的头顶,动作轻柔又无比怜爱,“上回教你的招式你可学会了?” “当然啦!徒儿可聪明了,一学就会。” 男人戳了戳她的小脑瓜,“一点不害臊。” “嘻嘻,也不是,多亏了娘亲指导,徒儿才将招式都弄明白。” 男人动作一顿,神色黯然,视线飘向远处,喃喃道,“你娘亲,她,现在好吗”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