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奇招救大明》 第1章 穿越到了明末 “太子殿下,该起床了!” 张航从睡梦中惊醒,看见一个宫女打扮的年轻女子立在床前,把他吓了一跳。 这是什么地方?怎么有人称呼他是太子殿下? 一瞬间,脑海中各种各样的记忆都翻涌上来。 张航很快就搞明白了一件事:自己穿越了,成了明朝末代帝王崇祯的太子朱慈烺!难怪这个宫女要称他太子殿下。 前世里,张航看了很多网络小说,对于穿越这档子事已是见怪不怪。现在轮到他头上,在经过了最初的一阵慌乱之后,他很快就冷静下来。 他的头脑中保留着朱慈烺的记忆,知道眼下是崇祯十三年,换算成公历就是公元1640年,此时离大明朝的覆灭不过是几年的事,真可谓危急存亡之秋。 宫女哪知道张航的心事,见他没吭声,就催促道:“殿下,皇上等会要来检查您的学业,您可得早做准备了。” 借着朱慈烺的记忆,张航想起,崇祯对太子的学习一向抓得很紧,不仅安排了朝中大儒做太子的师傅,还每隔一段时间亲自过来查验。 他连忙坐了起来:不能睡懒觉了,得把书好好温习一下,虽然只是他的便宜老爸,但毕竟是当今皇上亲临,可一点都马虎不得。 为了在这个世界生存,张航告诫自己:从现在起,必须尽快进入朱慈烺这个角色。 众人服侍着“朱慈烺”起床,折腾了好一阵,才算穿戴完毕。 前世的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哪见过这种阵仗?这让他着实好奇了一阵:原来这就是皇宫里的生活啊,真是够奢华的。 坐到桌前,他翻看着那些线装书。大段的竖排文字、繁体、没有标点符号,让他看着就头大;至于那些之乎者也,更是让他如堕五里云雾之中。 以前只在中学语文课本上学过一些文言文,终究所知有限,要靠那点古文储备来应对父皇的检查,肯定是不够用的。 好在这个躯体的前身,也就是真正的朱慈烺先生,其国学底子还是非常深厚的,有这个基础帮衬着,应付崇祯是够用了。 无聊地翻着书,他非常怀念以前的生活:手机、互联网、网络小说、影视剧……,多么丰富多彩!而这皇宫里,虽然看着富丽堂皇,其实挺枯燥的,一点都不好玩。 眼光扫过四周,朱慈烺忽然警醒:身处这个位置,他必须有所作为才行。否则的话,再过几年,李自成攻破北京,崇祯在煤山上吊,然后满清入关,朱姓皇族几乎被屠戮殆尽,自己这个太子只能是死路一条。 桌上的这些线装书显然是救不了他的,只能利用好从现代穿越过来的优势,想办法挽救大明,实际上就等于救自己。 那么具体该怎么做呢? 应该说,办法不少。前世里,关于明末的小说非常多,几乎每个作者,都提出了一套扭转乾坤的方略,小到武器装备,大到社会变革,林林总总,看得人眼花缭乱。 可是这些办法真要实施起来,朱慈烺又觉得困难重重。比如说劝崇祯进行土地改革,或者尽快前往南京,朱慈烺都觉得难度太大,没有信心能办到。 比较简便易行一点的是研制燧发枪,可他大学学的是航运专业,对武器研制一窍不通,因此这个办法也不可行。 唯有寄希望于系统了,然而他已经坐了好半天,都没见系统现身,貌似他就是简单地穿越过来,然后就被扔在这里,再没有人管他,一切都要靠自己想办法。 认清了状况后,朱慈烺起初有点沮丧,过了一阵,胸中升腾起一股豪气:自己清楚历史的走向,对技术的理解远超古人,而且身为太子,也很高。这么多的有利条件集于一身,我就不信只能听天由命! 这时,他注意到书案边上放着几张塘报。对于这玩意,朱慈烺并不陌生,前世的很多历史类网络小说里提到过它,这是明代传递军事情报的一种方式,上面登载了发生在各地的重大军情。 他抓过塘报,仔细阅读起来,看过之后,不由得眉头紧蹙。 原来,塘报上说:几天前,清军将锦州团团包围,领兵的多尔衮吸取了以往攻坚战的教训,没有选择强攻,而是打算长期围困,让守城明军粮草断绝,最后只能投降。锦州守将祖大寿已经向朝廷告急,请求增援。 公元1640年、锦州,这两个关键词汇聚在一起,让朱慈烺想起了历史上的着名战例:松锦大战。 这场战争,最终以明朝的惨败而告终,大明从此日薄西山。 可以说,松锦大战事关国运,必须打赢,错过了这个时间节点,就再也难以扭转大明下滑的趋势了。 可是以他的能力,该怎么做,才能改变战争的走向呢? 前世里,张航的家位于一座着名的滨海城市,父母经常抱着年幼的他站在海边,看航行的战舰、货轮来来往往,为此父母特地给他起名一个“航”字。 而他深受影响,以至于大学里学的也是航运专业。 应该说,对于海洋航行,他了解得很透彻,这是他的专业优势,但这一点在当下是不够的,必须设法转化为胜势才行。 经过反复思考,他有了一个绝妙的主意,等皇上待会来了之后,他就献上这个方略。 ~~~~~~~~ 与此同时,在不远处的大殿,这个明帝国的权力中枢里,崇祯正和朝臣们为了锦州被围一事殚精竭虑。 兵部尚书陈新甲主张:立即命蓟辽总督洪承畴统帅吴三桂等8位总兵、共计13万兵马前去救援锦州。 然而内阁首辅范复粹却担心多尔衮是想通过包围锦州,迫使山海关的明军出击,以便在旷野上加以消灭。 应该说,范复粹的担心不无道理,满朝文武都知道,如果是野战,明军几乎没有什么胜算,这已被此前的战史反复证明。 明军主力离开铜墙铁壁一般的山海关,前去增援锦州,这确实是一步险棋,一旦失利,宁锦防线将会有崩溃的危险。 范复粹还列举了一个理由:祖大寿久经战阵,在锦州城内已经囤积了不少粮草,足以支撑一段时间。如果能跟清军耗下去,让多尔衮失去耐心,最后主动撤兵,就不必让明军主力冒这么大的风险了。 陈新甲反问道:难道朝廷眼看着锦州告急,却无动于衷?万一多尔衮的目的就是夺取锦州呢?一旦城破,宁锦防线同样面临着重大危机,而且还寒了前线将士们的心,极大地影响士气。 朝堂上为此争论不休,龙椅上的崇祯听得烦闷无比。像这样议而不决的场面,他已经经历过太多次,到后来他终于忍不住了:“此事关系重大,各位爱卿再好好想想,改日再议。” 第2章 历史上的松锦大战 退朝之后,崇祯想起今天是检查太子学业的日子,于是起驾前往东宫。 朱慈烺正等得心焦,就听到外面有太监喊道:“皇上驾到!” 在场众人纷纷跪倒,朱慈烺也不例外,借助着躯体前身的记忆,礼仪方面他做得很周全。 崇祯落座,挥了挥手:“皇儿免礼。上次说起的‘论语为政篇’,你学得怎样了?” 朱慈烺小心翼翼地回答:“儿臣已经能全部背诵下来了。” 崇祯很高兴:“皇儿真是天资聪颖,那就背给朕听听。” “是。”朱慈烺努力在记忆中搜索着:“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子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 背诵完毕,朱慈烺长舒了一口气:幸亏躯体前身准备充分,要不然今天这一关怕是不容易过啊。 崇祯听罢称赞道:“果然有很大进步,皇儿一定要保持下去,不要辜负朕的期望。” “谨遵父皇吩咐。”朱慈烺说着,抬起头看着这位便宜父皇。此时的崇祯,实际年龄应该只有30多岁,但看着却像是40多岁的人了,显得非常憔悴。 他不由得感叹:生逢末世,这帝王的位子真是高危职业啊。 朱慈烺不由得同情起崇祯来,见崇祯正准备起身离去,他连忙关切地问道:“父皇面有忧色,是不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情?不妨说给儿臣听听,儿臣愿意为父皇分忧。” “你?”崇祯一愣,随即摆摆手:“皇儿年纪还小,朝堂上的事情说了你也不明白,你就不要管了。” “父皇,儿臣年满15岁,已经不小了。儿臣一直希望能助父皇一臂之力,就算帮不上忙,听父皇讲一下国家大事,长长见识也是不错的,总比囿于书本要好?” 崇祯沉吟了一下后说道:“皇儿言之有理,好,朕就跟你讲讲。眼下确实有一件为难的事情,锦州守将祖大寿派人求援,说皇太极派多尔衮、多铎长期围困锦州,若不施以援手,锦州恐怕将保不住。” “皇太极、多尔衮、多铎?这些人可都是我大明的劲敌啊。” 崇祯叹了口气:“是啊。目前多尔衮不仅派兵攻占了锦州城的外围据点,四面扎营,断绝锦州的外援,还不让宁远、锦州一线的农民耕种,让祖大寿无法从本地筹粮。” 朱慈烺恨恨地说:“多尔衮这招真是歹毒。照这样下去,就算锦州没有被攻下,城里的军民饿也要饿死了,最后肯定是不攻自破。” “朕也正担心会这样。朝臣们议论纷纷,以兵部尚书陈新甲为首的一帮大臣提议,让蓟辽总督洪承畴出兵,前去救援锦州。” “啊?”朱慈烺听得一惊:“洪承畴?” “洪爱卿可是我大明的擎天柱啊。”说起这位洪督师,崇祯的眼神里满是期待。 前世里,洪承畴经常出现在历史类的网络小说中,朱慈烺对此人自然再熟悉不过。 洪承畴是福建泉州人,万历年间进士,曾长期在刑部任职。崇祯年间,农民起义风起云涌,在平定各地义军的过程中,洪承畴屡立战功,逐渐成为明朝重臣。崇祯十二年十月,洪承畴在潼关设伏,大败李自成部,迫使这位李闯王率仅余的18骑避入陕南商洛山中,明末农民起义陷入低潮。 在内部暂时安定后,东北的满清就成了心腹大患。洪承畴调任至关重要的蓟辽总督,负责对满清作战。在杨镐、熊廷弼、孙承宗、袁崇焕等人相继辞世之后,洪承畴已成为明朝当时最优秀的军事统帅,为大明朝廷所倚重。 在原本的历史上,崇祯帝急令洪承畴率13万大军从宁远出发,前去解锦州之围。而洪承畴此番前去,很注意吸取前辈杨镐的经验教训。 明朝万历年间的“萨尔浒之战”,杨镐将全部兵力兵为分东西南北四路,分进合击,而努尔哈赤则集中兵力,各个击破。结果杨镐大败,最终下狱身死。 这个教训对洪承畴来说太深刻了,所以他不敢冒进,采取的应对之策就是合兵,把13万军队集中起来,抱成一团,让清军没法各个击破。 事实证明这个办法还是有效果的。公元1641年(崇祯十四年)四月下旬,洪承畴率军行至松山与杏山之间,双方在乳峰山激战,清军吃了败仗。这说明洪承畴的治军能力确实很强,是史上为数不多的几个能抗衡满清的明军统帅。当然,要是此人后来不降清,而是战死沙场的话,履历就非常完美了。 虽然获胜,洪承畴却十分谨慎,选择在宁远驻扎下来,窥探着锦州的态势,并向朝廷力陈明军的艰难处境,希望能休整一段时间后,再前去救援锦州。 然而朝廷大臣们普遍认为,13万兵马每天耗费太多钱粮,后勤供应已难以为继,主张速战速决。崇祯帝对此表示认同,诏令洪承畴“刻期进兵”,这份诏书导致了明朝松锦大战的最终惨败。 此时的满清方面,皇太极对于前线的失利心急如焚,不顾鼻子出血,带病紧急前来救援。在抵达锦州城北后,皇太极命清军就地挖战壕,阻断松山附近的道路,将明军围困住。 两军决战于松山、锦州地区,“松锦大战”进入关键阶段。皇太极秘令阿济格突袭塔山,趁潮落时夺取了明军屯积在笔架山的十二堆粮草。 面对断粮危机,明军开始慌乱,决定撤退回宁远。本来洪承畴已经计划好,次日一早分两路突围南撤,不料大同总兵王朴刚一回营,便率领本部人马抢先行动,乘夜逃跑,明军各路总兵只好带领手下四散逃命,瞬间形成了灾难性的溃败。 据《清太宗实录》记载:这一仗共计斩杀明军5万多人,缴获马匹、甲胄无数。被迫跳海的明军也很多,导致海中“浮尸漂荡,多如雁鹜”。 此时的明军,怎一个惨字了得! 洪承畴等人突围未成,只得困守松山城。苦撑了半年之后,松山城内粮草断绝,甚至出现了“人相食”的惨剧,守军人心动摇。松山副将夏承德秘密降清,愿意充当内应,松山城终于被攻破,洪承畴被俘。 其后,皇太极为了劝降洪承畴,费了很大心思,甚至有流言说,皇太极不惜派出自己的妃子大玉儿去色诱洪承畴。 这当然是村野戏言。但不管怎样,洪承畴最终投靠了皇太极,从此反戈一击,为满清夺取天下的“大业”而殚精竭虑。大明的无数仁人志士,将会命丧洪承畴之手。 第3章 宁锦防线的地理优势 俗话说: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洪承畴对大明百姓的想法非常了解,后来在劝诱江南百姓方面可谓不遗余力,而且“方法”得当,使得很多意志不坚定的人放弃了抵抗。 对于拒不投降的,洪承畴则毫不留情地加以杀害,比较有名的如大学士黄道周,以及16岁就慷慨就义的诗人夏完淳等。 可以说,洪承畴在帮助满清迅速平定江南方面,起到了其他人难以替代的作用。皇太极当初在他身上花的功夫,的确没有白费,完全称得上投资小、收益大。 松山一战,洪承畴背叛明朝,投效满清,这一出一进,明朝等于遭到了双倍的暴击,国事愈发不可收拾。 回忆起这些史实,朱慈烺深知,决不能让这个日后的大汉奸挂帅出征。洪承畴对满清作战并无良策,不然也不会率领明军龟速前进了。最终,洪承畴不仅将13万精锐带进了沟里,而且还反攻倒算,让大明百姓人心涣散,其副作用不可小觑。 因此,必须阻止洪承畴出征,只不过此人目前“圣眷正隆”,父皇怎么可能放着这个股肱之臣不用,将千斤重担交给他人? 为今之计,只有用自己的方略打动父皇,才能扭转乾坤。 定了定神,朱慈烺问道:“洪督师如果前去,不知道他打算沿哪条线路进兵?” 崇祯对这个问题感到奇怪,这还用问吗?自然是从山海关出发,沿着宁远到锦州的大路行进了。 果然不出所料!朱慈烺叹了口气:“如果走这条线路的话,我军必输无疑。” 崇祯大惊:“皇儿为什么这么说?” “父皇,洪督师确实功勋卓着,这些年来,他一直在陕西、河南跟反贼作战,立下了汗马功劳。可您也知道,关外的清兵跟反贼完全不可同日而语,这些人在马背上长大,从小就精于骑射,在战场上来去如风,相对于步兵,经常可以以一当五,甚至以一当十。” 崇祯眉头紧皱。大明跟满清交手已经有很多年了,他自然知道,太子说的是实情。这可不是通过边关将领们的奏章得出的印象,而是有直观认识的。 在崇祯即位的第二年,皇太极就曾率军包围了北京,让这位大明天子亲眼见识了清军的厉害。后来他不得不从全国紧急调集勤王之师,才得以解围。 见崇祯没有吭声,朱慈烺继续力陈己见:“洪督师能赢反贼,不等于能赢清兵。当然,如果是据城坚守,儿臣也相信洪督师能做得很好;但只要出了山海关,一到野外,结果就两说了。” “可是这次,朝廷准备派出13万大军,兵力上大为占优啊。”对于太子,崇祯也没必要保密了,干脆将廷议的结果和盘托出。 其实崇祯所透露的军事机密,对于朱慈烺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他早就从史实中知悉了此事。 朱慈烺摇摇头:“父皇,兵力多既是优势,但也可能是劣势,因为吃饭的嘴也多啊。”说到这里,他觉得有必要举个例子:“父皇请想想官渡之战,曹操的兵力远不及袁绍,然而曹操派兵奇袭乌巢,焚毁了袁军粮草,导致袁军迅速落败,创造了以少胜多的着名战例。” “你是说,清军可以截断我军粮草,让我军不战自乱?” “这是很容易想到的事。13万人马,每天都要消耗大量的粮草,越是远离山海关,运输线就越长。在如此漫长的线路上,清军从任何一点下手,都可以让我军断粮。” 前世里,张航在网上看过一篇分析文章,其中写道:现代人由于肉禽蛋奶、水果都很充足,摄入营养的途径多,因而对主食的需求量不大;但是古人可没有这么好的条件,完全要靠主食来补充营养,特别是士兵和干活的农民,每一餐对主食的需求量是很大的。“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这句话真是一点都没说错,“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个道理就算是小孩子都懂。 崇祯的脸色越来越严峻了:“这么说,即便洪爱卿领兵出战,还是有可能落败?” “是的。”朱慈烺很肯定地回答。 在原本的历史上,阿济格夺取了笔架山上的明军粮草,推倒了明军溃败的多米诺骨牌。然而,就算清军没有夺取笔架山上的粮草,也肯定会夺取其他地方的粮草,无非就是换个地点而已,效果是差不多的。这样的办法根本不需要动什么脑筋,只要看过《三国演义》的人,都不难想到,而皇太极恰恰最爱看《三国演义》,还敦促手下大臣、将领们都要看。 崇祯神情沮丧:儿子一语中的,他甚至无法反驳。 良久,他才醒过神来:“可是眼看着锦州被围,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不管?” “父皇不要着急,办法其实是有的。” “哦?”崇祯转忧为喜:“皇儿快说说看。” “宁远、锦州一线,有别处没有的地理优势,如果善加利用,是可以打破这个僵局的。” “地理优势?别处没有?”崇祯沉思起来。他关注宁、锦多年,对那里的情况已经非常熟悉,闭着眼都能说出来:“除了靠海,好像就没有别的了。” “对,儿臣指的就是背靠渤海这一点。满蒙八旗虽然厉害,但那只是在旷野之上,换做其他的情况,他们就未必有优势了。不光是攻打坚城之时,就是在海上,他们也不占优。” “皇儿说得不错。”崇祯表示赞同:“清兵也就是在马上的时候厉害,离开了马背,他们的优势就剩不下多少了。” “父皇英明。儿臣的想法是,能不能通过水师来运粮?宁、锦一线不论哪个位置,离海边都不远,从海上得到补给很方便。而且可以无惧清军骑兵,除非他们也出动船队,才能阻截。” “这个想法不错,很有新意。”崇祯眼前一亮:“据朕所知,皇太极的船队尚不成气候,应该没什么威胁。” “那儿臣的办法不就可行了吗?” 崇祯的神色黯淡下来:“可是,我大明的船队已经远不如前了。” 崇祯向儿子介绍了一下情况:大明在北方地区的水师原本有三大主力,即辽西的觉华岛水师、山东半岛的登莱水师以及天津卫这边的天津水师。 然而天启六年,努尔哈赤派出骑兵万余人,沿着冰面杀奔觉华岛,焚毁了绝大部分战船,军民仅十余人幸存,觉华岛水师基本覆灭。 登莱水师本来也颇具实力,然而崇祯四年孔有德在山东登州、莱州发动叛乱,登莱地方被祸害得一塌糊涂,登莱水师也跟着损失惨重,目前只剩下天津水师还较为完整。 第4章 力荐郑森 朱慈烺眉头紧皱:崇祯说的这些情况,在很多历史类网络小说中都有提及,并不出乎意料。现在的问题是,凭着朝廷水师的这点家当,要想支撑13万大军的粮草供应,实在是很困难。而且在他的构想中,水师还必须支援陆军作战,这就更勉为其难了。 不过朱慈烺本来就没指望朝廷水师,他另有筹谋:“父皇,南方地区的水师呢?不能调来帮忙么?” “南方?”崇祯感到意外,这一点他还从未想过。 “儿臣听说,郑芝龙麾下的水师规模不小,而且精于海战,为什么不将他的人马调一些过来助战呢?” “皇儿说的是那个海盗出身的郑芝龙啊?”崇祯摇摇头:“朝廷之所以招降他,只是希望他不要祸害南方沿海的百姓,可从来没指望他为国效力。” 朱慈烺不得不承认,父皇对郑芝龙的定位还是比较精准的。 在原本的历史上,明朝灭亡后,郑芝龙在福州拥立唐王朱聿键为帝,年号隆武。然而郑芝龙此举,只是为了个人的权位,并非真的想光复大明。一旦形势突变,在满清许以闽粤总督之位的利诱下,立刻选择了投降。 这样的人当然不值得信赖,但郑芝龙有一个儿子,那可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英雄人物,他的名字叫做:郑森,后来被隆武帝赐名“郑成功”。 “父皇,郑芝龙固然不能指望,但是他手下那么多的人,还是有不少忠勇之士的,只要从中选好领军人物,在朝廷大军征战宁、锦时,一定能帮上大忙。” “哦?”崇祯听了很感兴趣:“皇儿说的这个领军之人是谁?” “郑芝龙长子郑森,可委以重任。” “郑芝龙之子?”崇祯有些不悦:“这父子俩,难道有很大差别?” “父皇,俗话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郑森的忠君爱国之心,堪比日月,跟其父大不相同。” 崇祯感到惊奇:“皇儿怎么知道这些事?” 朱慈烺知道崇祯肯定会问到这个问题,早已想好了说辞:“师傅常教导我: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因此,儿臣在读书之外,也常常关注天下大事,这郑森的情况,儿臣曾多次听人说过。” “风声雨声读书声”这副对联,是明末的东林党领袖顾宪成所撰。前世里,朱慈烺看过的网络小说,对于东林党的评价可并不怎么好,只有这副对联,普遍受到赞赏,因此他特地加以引用。 “好,好。”崇祯连声称赞:“如今国事艰难,皇儿能关注天下大事,为朕分忧,朕心甚慰,不知道这郑森多大年纪?” 朱慈烺想了想:“不到20岁。” 崇祯摇摇头:“还是太年轻,怕是难以担此重任啊。” “父皇不必担忧,郑森的叔父郑鸿逵,也就是郑芝龙的胞弟,曾经跟着郑芝龙一起在海上闯荡多年,海战经验丰富,对朝廷也颇为忠心。有他在旁边帮衬着,郑森指挥船队是没有问题的。” 朱慈烺深知,选对人很重要,而历史已经给了他充分的提示,他自然要加以利用。 在原本的历史上,郑芝龙曾经拉着四弟郑鸿逵一起投降满清,被郑鸿逵拒绝。此后,郑鸿逵一直帮着郑森抗清,始终不曾改变,直到病死为止。 明末清初,很多人时而投降满清,时而回归南明,摇摆不定。而郑鸿逵虽然为人有些骄横,但在明末乱世能做到不改初衷,算是比较难得了。 见崇祯沉吟不语,朱慈烺加重了语气:“父皇,此行十分关键,德比才更重要,必须选一个对朝廷绝对忠心之人,才能放心将任务交给他。郑森就是那个可以完全信赖之人,儿臣愿为他担保。” “皇儿这么有把握?” “儿臣非常有把握。”朱慈烺态度坚决。 “也好。反正还有天津水师从旁协助,就算郑森年轻,也还不至于误事。”崇祯拿定了主意:“那就让他前来帮一帮洪承畴。” “啊?”朱慈烺吃了一惊:合着父皇还是想让洪承畴出征啊?那我岂不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其实,他倒不是非要跟洪承畴争这份功劳,只是因为洪承畴不仅没有办法打赢清军,而且还是大明的灾星,千万不能让其领军。可是现在父皇就相信洪承畴,该怎样才能说服父皇呢? 虽然比较困难,但朱慈烺还是得试一试:“父皇,水师并非只是运粮草,关键时刻还得助陆上的大军一臂之力。洪督师长期在内陆作战,对于这种全新的战法,未必清楚啊。” 崇祯有些惊讶:“这世上还有洪爱卿不懂的战法?那你说说,水师怎么帮助大军?” “儿臣的想法是,朝廷大军千万不要沿着宁远到锦州的大道而行,因为那样就会远离海边,随时有被清兵包围之虞。必须沿着海边前进,一来便于水师提供粮草接济,二来如果被清兵包围在海边,水师可以从船上发炮,轰击敌人。” “还能这么打仗?”对于儿子所说的战法,崇祯非常陌生。 朱慈烺耐心解释道:“海船之间的战斗,最早以前主要是依靠‘跳帮战’,就是等追上敌船后,跳上去拼杀,进而夺取对方战船;到了后来,则主要依靠架在船上的火炮互相轰击,看谁先把对方打垮。跳帮战虽然还在用,但已经居于次要地位了。父皇试想,战船既然能轰击敌船,自然也能轰击岸上的敌人。” 崇祯对于海战不太了解,听了朱慈烺的话,才知道海战跟陆战大有不同:“这些也是你从外面听来的?” “是的,这些东西,圣贤书上当然不会讲,但却关乎我大明的前途,儿臣平时也就特地加以留意。” “皇儿有心了。”崇祯对朱慈烺大加赞赏,有这么个太子帮自己出主意,而且似乎真的能解决问题,这真是大明的福气啊。想了想后,崇祯问道:“水师如果从战船上炮轰清军,那清军岂不是只有挨打的份,没有还手之力?” 朱慈烺摇摇头:“那倒不是,战船上的大炮射程有限,清军只要离海远一些,就影响不大了。战船的支援,主要是让敌人无法对朝廷大军形成合围。” 崇祯陷入了沉思:清军攻打坚城屡屡吃亏,城头的火炮是一个重大因素。有传言称,当年努尔哈赤就是被袁崇焕的火炮所伤,最终不治。 不过,威力巨大的大型火炮移动不便,通常只能安放在城头,用来轰击攻城的清军。在历次守城战斗中,火炮曾多次重创敌人,令敌人胆寒。遗憾的是,由于大型火炮无法随军出城,因而未能在野战中助明军一臂之力。 第5章 朝堂论辩 本来崇祯以为,火炮也就守城这一个用途了,然而听太子这么一说,原来大型火炮还可以安放在船上,沿着海岸线移动,从海上痛击围攻的清军,这令崇祯非常兴奋:“皇儿,你这招要是真的可行的话,解锦州之围就不成问题了。” 朱慈烺听出崇祯的语气中有些不确定:“父皇是不是担心儿臣的话有误?” “兹事体大,事关众多将士的生死,更关系到我大明的国运,不能不慎重啊。”崇祯站了起来:“三天后,朕要召集大臣们廷议,皇儿好好准备一下,到时把你的见解跟诸位大臣们讲讲,看他们怎么说。” 朱慈烺连忙拱手道:“儿臣恭送父皇。” 崇祯走后,朱慈烺长舒了一口气。自从穿越以来,他时刻担心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或者做错了什么事,害怕不慎露出马脚,尤其是在父皇面前,更是一点都不能出错。 幸好今天表现不错,而且还获得了父皇的嘉许,这让他感到很欣慰。 不过,后天必须说服朝臣们同意自己的方略,才能挽救大明的危局,这可并不容易。 从前世的网络小说里,朱慈烺得知,崇祯朝的大臣们党争激烈,经常互相掣肘。很多时候,他们考虑问题都不是从大明的利益出发,而是为了反对而反对。即便他觉得你的方略还不错,但如果看到朝堂上的死敌支持了你,他就立马站到你的对立面,想尽办法挑毛病。 想到这里,朱慈烺就感到头痛。好在还有三天时间,他可以好好捋捋自己的思路,做好充分的准备,以面对朝臣们苛刻的提问。 三天后,朱慈烺登上了朝堂。 崇祯来了个开场白:“太子心忧国事,前几天给朕提了一个方略,朕觉得还不错。今天特地让太子过来讲一讲,诸位爱卿听后,不妨议一议。” 大臣们开始交头接耳:太子一直在东宫读书,很少露面,今天竟然跑到朝堂上来,不知道会有什么事情。 崇祯示意大臣们安静,朱慈烺会意,将三天前对崇祯提过的那个建议再次讲了一遍。 大殿上一时鸦雀无声,众臣都在暗自掂量着这个方略。朱慈烺有些紧张,不知道大臣们会提出些什么样的问题。 打破平静的是内阁首辅范复粹,只见他眉头紧蹙:“这个郑森好像没听说过啊,不知道能否担当此任?” 崇祯帝发话了:“朕已命锦衣卫调查过,郑森年方17岁,已取得秀才功名。” 范复粹听得直摇头:“陛下,郑森太年轻了,恐怕难当重任啊。” 只听得一个声音响起:“自古英雄出少年,郑芝龙纵横海上多年,其子想必也对海战不陌生,怎么不能担此重任?” 大家循声望去,说话的人原来是周延儒。 朱慈烺对周延儒有些印象,此人可以说是科举时代的神童,21岁就中了状元,37岁当上了内阁首辅,可谓少年得志的典型,自然对范复粹不相信年轻人的话感到不忿。 其实周延儒对于郑森也一无所知。自从7年前被温体仁排挤,被迫下台后,他一直在谋求再度出任内阁首辅,这就需要先扳倒现任的这位首辅大人。因此,不论范复粹说什么,他都要反驳一番,倒未必是真的认可郑森。 范复粹已逾花甲之年,对于17岁的年轻小辈很不放心:“13万大军的粮草补给,一点都马虎不得,还是要细细挑选一下为好。” 朱慈烺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争论了半天,焦点都放在郑森的年轻上了,对于他这个方略的可行性,以及蕴含在其中的重大意义,却根本没人关注。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高声发问:“诸位大人对于这个方略本身,难道就没有什么看法吗?” 大殿上再次沉寂下来,朱慈烺有些失望:大臣们不发表意见,到底是对这个方略不以为然呢,还是没看懂? 终于,范复粹问道:“太子殿下,从海船上开炮攻击岸上的清军,真的可行吗?” 朱慈烺正待回答,崇祯帝先说话了:“此事关系重大,必须咨询一下水师方面,为此朕特地命人找来了天津水师指挥杨维翰,一问便知。” 太监大声传唤:宣杨维翰进殿! 水师指挥杨维翰跪倒在大殿上,心情有点紧张。以他的官阶,本来是没有上殿机会的,可是前天宫中太监飞马找到他,命他赴京,以备皇上问询,这让他惴惴不安,不知道朝堂上会问些什么问题。 此刻见崇祯发问,杨维翰连忙回答:“陛下,我大明水师的福船,舰首备有大发贡炮1门、千斤佛郎机6门,发炮后射程可达数里。如果福船沿海而行,确实可以炮击岸上的清军骑兵,造成重大杀伤。” 众大臣“哦”了一声:原来太子殿下的这种战法,还真的具备可行性啊,以前怎么没注意到呢? 火炮的威力,大臣们还是清楚的,范复粹顿时兴奋起来:“这不就是移动的大炮么?如此说来,以后靠水师就足以对付清军了。” 周延儒冷笑道:“范大人,您是不是没听清楚啊?刚才杨指挥都说了,射程只有数里,清军只要离海边远一点就没事了。” 范复粹有点尴尬:刚才光顾着高兴了,没注意到射程的问题。想想也是,自万历朝以来,后金就开始闹腾,朝廷多年为东北的边患担惊受怕,苦无良策,又岂是脑筋一转,就能找到一个彻底解决问题的办法? 朱慈烺侃侃而谈:“各位大人,正因为火炮只能覆盖海岸边的一小片地域,所以我才说,大军前往锦州时,千万不能顺着大路前进,而是应该沿着海边行军,才能确保安全。” 原来如此!大臣们纷纷点头,此时他们才算对太子的方略有了进一步的认识。 如果只是想从水师那里获得粮食补给,那么离海边不太远就行,但如果想兼顾作战的需要,大军确实应该背靠大海,以便充分发挥水师的优势。 应该说,明朝水师具有辉煌的历史。永乐年间,郑和下西洋的船队堪称世界上最早建立的一支大规模远航舰队。而数十年之后,地理大发现时期着名的哥伦布、达伽马、麦哲伦等人的船队,都远远比不上郑和船队。 然而,明朝后期对水师越来越不重视,水师的作用仅限于沿海防御,比如对付倭寇、海盗等,像这种主动进攻敌人的情况比较少见,尤其是跟陆地上的人马联合作战,更是闻所未闻。 但是细细思量,又觉得太子的这个提议不仅是个大胆的创新,而且切实可行,并非空中楼阁。 范复粹不禁感叹:“太子殿下如此聪慧,实乃大明之福啊!洪承畴按照这个方略,率部到达锦州,解祖大寿之围,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第6章 觐见母后 崇祯对范复粹的意见表示赞许:“范爱卿此言,甚合朕意。” 朱慈烺一听急了,连忙跪下:“父皇,儿臣请求亲自领兵,前去救援锦州。” 这下不光是崇祯,连大臣们也都愣住了:太子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范复粹感到不解:“解锦州之围是蓟辽总督分内之事,殿下急国家之所急,提出如此精妙的方略,已是有功于朝廷,又何必亲冒矢石呢?” “正因为方略是我提出的,因此理应由我来实施,如此才不会走样。”朱慈烺态度异常坚定:“洪督师并不了解海战,未必能最大限度发挥出此方略的威力。各位大人想必都知道,清军战斗力极强,要是此方略在实施过程中打了折扣,结果仍将难以预料。” 范复粹摇摇头:“殿下还年轻,又从没有打过仗,再怎么说,洪督师作战经验丰富,肯定比殿下更有把握一些。再者,殿下如果亲自前往辽西,万一有难,那可是会动摇国本的。” 崇祯帝听了也担心起来:“皇儿就不要再坚持了,此事你不宜插手。” 朱慈烺有些无奈。他承认,在正常情况下,范复粹说的有道理,战事的确应该由蓟辽总督来负责比较合适,但是这满朝文武,有谁知道如果由洪承畴领兵,将会是怎样的一个结局呢? 无论如何,朱慈烺必须坚持自己的意见。不过朝堂之上不便多说,只能等退朝之后,再找机会说服父皇了。 出了大殿,朱慈烺在紫禁城里漫无目的地游荡。 前世里,朱慈烺曾经来过故宫,不过那时是十一黄金周,人潮如织,熙熙攘攘,哪像今天这样,偌大的地方却根本看不到几个人,显得十分冷清。 这时,一直跟随着朱慈烺的贴身小太监阮禄悄声提醒道:“殿下已经有几日没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朱慈烺猛醒:这几天一直想着朝堂论辩,把觐见母后的事情都耽搁了,今天必须得去一趟。 ~~~~~~~~ 坤宁宫内,周皇后正跟皇嫂张嫣闲聊,宫女来报:太子求见。 周皇后叹道:“这孩子,这几天也不知道在忙些啥,连个人影都没见到,快让他进来。” 宫女答应一声,将朱慈烺领了进来。 朱慈烺走进殿内,见母亲周皇后身旁端坐着一位珠围翠绕的美貌妇人,凭着躯体前身的记忆,他知道,这就是天启帝的遗孀、自己的伯母张嫣了。 朱慈烺给伯母、母后施礼毕,周皇后问道:“听奴婢们说,皇儿今天上殿了?” “回母后,今天确实有件大事,要跟父皇及众位大臣们商议。”朱慈烺将今天朝堂上的议论大致讲了一下。 周皇后听罢皱起了眉头:“你作为太子,还是不要去掺和这些国家大事为好。” 朱慈烺明白母后的意思:太子应该安分守己,好好读书就够了。如果过早干预国事,容易引起当今皇上的猜疑。 要知道,跟皇位相比,亲情其实算不了什么。历史上,为了皇位而父子兄弟相残的事情,早已屡见不鲜。 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但他也有不得已的苦衷:此时如果不设法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过不了几年,大明朝就要玩完,到那时,他的这个太子身份,反而会成为一道催命符。 但是这种话他可不敢对母后说:哪有咒自家江山完蛋的? 正当朱慈烺踌躇之时,张嫣解了围:“哀家听说,如今内忧外患,国事艰难。昨天哀家见到皇上,比以前更加清瘦了。在这个时候,谁如果有利国利民的良策,都可以向皇上进言。只要真的能帮皇上分忧,又何必顾虑那么多呢?” 朱慈烺感激地看了这位伯母一言。在他的印象中,张嫣是个深明大义的女人,关键时刻为大明做出过极大的贡献。 据说天启帝病危后,魏忠贤想让自己侄子的孩子继承皇位,逼迫张嫣承认那孩子是皇子,如果不答应就得去死。然而张嫣全无惧色,回答道:反正答不答应都得死,不答应至少还有脸去见祖宗。魏忠贤听了也是无可奈何。 后来天启帝决定传位给信王,也就是后来的崇祯帝朱由检。但信王怕招来杀身之祸,不敢入宫,这时张嫣站了出来,对信王讲了很多道理,终于说服了信王。 张嫣长居深宫,自然很清楚宫中的险恶,她特地告诫信王:入宫后连一口水都不要喝。正因为张嫣的谨慎,信王才得以顺利即位。 后来张嫣还帮崇祯选定了皇后,即周后。因此,崇祯帝和周皇后都很感激这位皇嫂,一直礼遇有加,十分敬重。 朱慈烺知道,要是没有这位皇伯母的安排,这世上就不会有他这个人了,现在见皇伯母出面维护自己,更是感激不尽。 皇嫂发话,周皇后不好再去责备朱慈烺,便解释道:“我是怕皇儿身犯险境,遭遇不测。他可是太子,大明不能没有他。” 朱慈烺笑道:“母后不必担心,就算我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不还有慈炯、慈焕两位弟弟嘛,大明江山不会后继无人的。” 周皇后白了儿子一眼,心中颇为气恼。这不仅是因为她担心儿子的安危,而且还因为永王朱慈炯、定王朱慈焕都是田贵妃所生,如果将来真的由他们中的一个即位,她的地位肯定会受到影响,这是她不愿意看到的。 张嫣自然清楚朱慈烺是在开玩笑,板起脸斥道:“这孩子就是贫嘴,何苦要让你母后担心呢?” 朱慈烺见两位长辈都有点愠怒,连忙致歉:“皇伯母、母后,刚才是我瞎说的,你们别当真。这次朝廷准备派13万大军出征,我身处中军,能有什么危险呢?再说了,就算战事不利,还可以从海上撤退嘛,这就更加万无一失了。” 周皇后一听,觉得很有道理,这才放下心来,不过还是有些困惑:“就算没有生命危险,你也没必要亲自跑这一趟?不是有洪承畴吗?” “洪督师并不了解海战,只有我才能打好这关键一仗。”这时朱慈烺意识到,皇伯母、母后对于行军打仗的事情并不了解,从军事方面解释再多也没有什么作用,于是换了个角度:“当然这只是一方面的原因,还有另一方面的原因。” 张嫣好奇地问道:“烺儿还有别的想法?说来听听。” “皇伯母和母后,想必都希望我将来能成为有所作为的大明天子,而不是一个平庸的帝王?” 张嫣点点头:“那是当然。天下的父母,有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有出息呢?哀家作为你的长辈,也很想看到你能振兴大明。” “皇伯母的期望,孩儿铭记在心。其实孩儿一直期望着能像太祖爷、成祖爷那样,在战场上建功立业。” “有志气!”张嫣向这个侄儿投去嘉许的目光。 第7章 张嫣决定帮助朱慈烺 在张嫣的心目中,本朝只有太祖朱元璋、成祖朱棣这两位帝王能为大明不断开疆拓土,其他的皇帝则基本上是守成之君,能保住两位先辈打下的大明江山就不错了。然而土木堡之变,明英宗成了瓦剌的俘虏;万历年间,努尔哈赤建立后金,东北逐渐失陷。 如今的大明更是危机重重,急需一位像太祖、成祖这样的帝王来力挽狂澜。当今皇上无疑很勤政,但跟两位先辈相比,文治武功都还有很大差距。烺儿欲跟两位先皇比肩,口气虽然大了点,但能有这个志向,还是颇为难得的。 皇伯母的这番褒奖让朱慈烺深受鼓舞,他索性敞开心扉,直抒胸臆:“看看历史上那些名垂青史的帝王,如秦皇汉武、唐宗宋祖,无不是因赫赫武功而为人所熟知。秦始皇统一了六国,汉武帝重用卫青、霍去病痛击匈奴,唐太宗十几岁就跟随父亲李渊征战沙场,协助创立大唐;宋太祖也是武将出身,开国后平定了巴蜀、江南。还有康……” 朱慈烺正准备说“康熙大帝”,忽然想起历史上的康熙要过十余年才出生,连忙打住。 张嫣正听得津津有味,见朱慈烺突然停下不说了,感到奇怪,催促道:“烺儿,你说的那个康什么的是谁啊?” 朱慈烺顿时急得额头冒汗:康熙是肯定说不得的,不仅因为现在还没这个人,而且还因为康熙是大明死敌满清的帝王,就凭这一点也千万不能提啊。 都怪自己太不小心了,前世的记忆不假思索就脱口而出,以至于说漏了嘴,这可怎么办? 面对皇伯母疑惑的目光,朱慈烺急中生智:“孩儿说的是那康王赵构,泥马渡江创立了南宋,延续了大宋的国祚。” 张嫣对这个人颇不以为然:“你开头举的例子都挺好,可是宋高宗赵构就差得太远了,哪能跟前面几个帝王相提并论呢?” 朱慈烺偷偷抹了下额头的汗,连连点头:“皇伯母说的是。” 此时的张嫣已是心潮澎湃,原本在她眼中循规蹈矩的烺儿,怎么突然间变得如此雄心勃勃,敢跟秦始皇这样的千古一帝比个高低?看来烺儿是真的长大了,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小孩子了。 她不懂军事,无从判断烺儿的方略对不对。但她知道,这些年朝廷跟反贼、满清之间战事连绵,积累了丰富的战争经验,而从烺儿说的情况看,皇上和大臣们对他的方略是认可的,只是不放心让他领兵出征,这就有力地证明了烺儿是有真才实学的,并非纸上谈兵。 她不知道烺儿的谋略和胆识是从哪里来的。大明的皇子们基本上都是“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性情软弱的居多,敢于请缨杀敌的实在稀有,如今突然冒出这么一个出类拔萃的人物,只能归之于天意了。 烺儿一定是上天派来帮助大明的!张嫣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不然就无法解释,为何他年纪轻轻,就已经有自己的想法了。 既然如此,她一定要帮助烺儿达成心愿。想想,一个不世出的天才提出的方略,怎么能由旁人代劳呢?当然必须由他本人来实施,否则不但是在浪费人才,也是对大明江山的安危不负责任。 主意已定,张嫣微笑着对朱慈烺说:“烺儿既然有这番雄心壮志,哀家自然要全力在皇上面前帮你争取,让你能够挂帅出征。” 周皇后一听,正想劝说一番,被张嫣挥手阻止了。 朱慈烺大喜过望:“谢谢皇伯母。” “你先回去等候消息。” “好的,孩儿告退。” 朱慈烺走后,周皇后有些着急:“皇嫂,烺儿还是个孩子啊,你怎么能让他去领兵打仗呢?” “甘罗十二岁就出使赵国,让秦国得到十几座城池。李世民十六岁就带兵,去雁门关营救被突厥人围困的隋炀帝。烺儿已经年方十五岁,可以为国效力了。如今大明江山要靠烺儿去挽救,你要以国事为重。” 周皇后有点不信:“烺儿真有这么大本事?” “你的烺儿如今长大了,连皇上和大臣们都赞同他的方略,足以证明他已不是等闲之辈。好了,不跟你多说了,我要去见皇上。” ~~~~~~~~ 散朝之后,崇祯回到乾清宫,正在批阅奏章,手下太监来报:张嫣求见。 崇祯连忙命人请她进来。 见到张嫣,崇祯问道:“皇嫂来见朕,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张嫣点点头:“哀家本不该干预朝政,但此事事关大明前途,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皇嫂是怎样的人,朕再清楚不过,皇嫂但说无妨。” “谢皇上。哀家方才听烺儿说,他今天在朝堂上献出了一个对付满清的方略。哀家一介女流,不懂打仗的事,请问皇上,烺儿的方略到底怎么样?” 崇祯脸上露出了自豪的神情:“要是只看他的方略,一点都不像是一个年方十五、久居深宫的人能想出来的,倒更像是出自一位久经沙场的老将之手。还不止这些,纵观我大明的文臣武将,即使像洪承畴这样的肱股之臣,也未必能想出如此绝妙的计策。” 听崇祯这么一说,张嫣心里更加有底了:烺儿果然没说大话,这真是天佑大明啊! 崇祯继续说道:“其实朕也一直在思考皇儿的方略,到后来越想越觉得,以前的办法确实不能再用了,必须采用皇儿的办法,才有希望打赢满清。试想一下,老办法如果有管用,早就平定满清了,哪里会拖到今天?” 张嫣听得连连点头:“皇上圣明。” “朕打算将这个方略转告洪承畴,让他依计而行,目前也只有他能担此重任了。” 张嫣一惊,连忙劝阻道:“万万不可。” 崇祯有些诧异:“皇嫂为什么这么说?” “一来,这是烺儿想到的主意,理应由他本人去实施,效果才最好;二来,皇上方才也说过,就连洪承畴都想不出这样的计策,如果让洪承畴去执行,肯定会有很多疏漏之处,说不定会走样,又回到以前的老路上去。” 崇祯也有这样的担心:“皇嫂言之有理,只是烺儿还太年轻,军旅之事完全没有经验啊。” “皇上不妨命烺儿为主帅,洪承畴在一旁辅佐。如果烺儿有什么欠妥之处,洪承畴可以临机决断,加以纠正。” 崇祯眼前一亮:“嗯,这倒是可以考虑。” “那就这么办!”张嫣催促道:“请皇上立刻下旨。” 崇祯思虑再三,摇了摇头:“朕恐怕不能下这道圣旨。皇嫂应该知道,本朝的法度是不允许太子随便出宫的。” 第8章 自愿放弃太子之位 张嫣自然明白,崇祯说的是事实。太祖朱元璋早已立下规矩,藩王成年后都要到各自的封地去享福,待遇自然非常优厚,但不允许随便离开。 这一制度客观上确实起到了防止藩王反叛的作用。从太祖开国到现在,只有两次主要的藩王造反事件,一次是建文帝时期,燕王朱棣起兵,成功登上了皇位;另一次是武宗时期,宁王朱宸濠发动叛乱,被王阳明平定。除此之外,就很少见到藩王造反,相较于以前的历朝历代,可以说天下太平了很多。 至于太子,更要为藩王们做出表率,在即位之前不能随便走动,连离开东宫都不容易,更不用说离京了。 可是此刻锦州形势危急,急需救援,只有太子能担当起解围的重任,难道在用人方面就不能灵活一点吗? 对于张嫣的劝说,崇祯也无能为力:“朕可不敢拂逆太祖爷传下的规矩。况且就算朕下了这道旨意,朝中那些大臣们也不会同意的,到时候联名上书加以阻挠,朕岂不是骑虎难下?” 张嫣暗自感叹:放着擎天柱不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清军在关外肆虐,大明的灾难何时才能结束啊。 虽然满腹遗憾,她却无能为力,只好悻悻而归。 第二天早上,张嫣用罢早膳,宫女来报:太子求见。 张嫣心说:这孩子真是性急。我正准备去看他,转达一下皇上的意思,他倒先来找我了。 张嫣命宫女请太子进来。 见到太子后,她将昨天面见皇上的经过讲了一遍。 朱慈烺深感失望,不过昨天他已经仔细思量了一番,因此对于这个结果,倒也并不觉得出乎意料。 定了定神,朱慈烺说出了他酝酿一晚的想法:“皇伯母,既然朝廷法度必须遵守,那么如果孩儿不再是大明太子,而是普通百姓,是不是就可以挂帅出征了?” “你说什么?”张嫣听了大吃一惊。 “孩儿已经想好了,只要能够领兵出征,孩儿愿意舍弃这太子之位。”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呢?你两个弟弟可时刻盯着太子的位置,你却想主动放弃。”张嫣叹道。 皇伯母无法理解他的想法,然而他却心中有数。 如果他不出征挽救大明朝,按照历史原本的走势,大明将在四年后寿终正寝。 李自成退出北京,清军进驻后,朱慈烺投奔外祖父周奎,却被极度势利的外祖父和舅舅拒之门外,导致他被清军抓走。随后多尔衮硬说朱慈烺是假冒的太子,将其处死。 永王朱慈炯则出家为僧,康熙年间被清廷擒获,也被安上了一个“假冒皇子”的罪名后处死。定王朱慈焕寿命最长,一直活到了75岁,已是儿孙满堂,却不幸暴露,被康熙帝下令满门抄斩。 正所谓“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大明若灭亡了,皇子们谁也别想有好下场。即便是侥幸逃过无数劫难的定王朱慈焕,最后不也没能留下一个子孙后代吗? 还有一句话叫做“有舍才有得”,如果他能打赢清军,那就意味着他立下了不世功勋,威望将如日中天,这太子之位就更不是寸功未立的永王、定王抢得走的。到时候就算父皇要立永王或定王为太子,只怕天下人也不会答应! 想到这里,朱慈烺豪情满怀:“请皇伯母成全!” 张嫣此时已冷静下来,反复思量之后,也觉得只有烺儿的这个办法才是可行的。 “也罢,如果你挂帅出征,不管要去多久,只要哀家还在,一定想方设法不让你父皇另立太子。” 朱慈烺心中感激:“谢皇伯母。” “理当如此。烺儿赤胆忠心,大明又岂能亏待你?”这时,张嫣想到了一个棘手的问题:“你如果没有犯什么大错,你父皇是没有理由削去你太子之位的。但如果你故意犯下大错,只怕将来又难以挽回,如何把握好这个度,倒是颇费思量。” “皇伯母,这个事情,孩儿已经想好了主意。” “哦?看来你今天是有备而来啊,那就说说你的想法。” “过几天要举行祭祀列祖列宗的仪式,父皇和众位大臣都将出席。孩儿打算在祭祀大典上,当众指责曾祖父、祖父两位帝王的过失,父皇随后便可以用‘大不敬’的罪名,将我的太子之位革去。” 在说出这番话之前,朱慈烺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朱慈烺的曾祖父,就是历史上有名的明神宗朱翊钧,10岁即位,在位48年,是在皇位上待得最久的大明天子。这位万历帝前面十余年还颇有进取心,后来因为立太子的事情跟内阁长期闹别扭,一赌气便30年不上朝。 朝廷重要职位的人选,都需要得到皇帝的批准,万历躲起来不见,造成大量要职空缺,随之而来的是很多事情没人管,国家开始走下坡路,故而后来清朝修撰的《明史》认为,“明之亡,实亡于神宗”。 朱慈烺的祖父是明光宗朱常洛,这位泰昌帝十分荒淫,在位仅一个月就驾崩了。晚明三大疑案:梃击案、红丸案、移宫案,都跟泰昌帝有关联。 这两位先皇的荒唐事,大臣们一提起就摇头叹息,因此朱慈烺深信,如果他站出来,大胆指斥两位先皇的过失,应该能博得大臣们的同情,不至于真的遭到朝堂的厌弃。 张嫣沉默了。她自然看出了烺儿的小心思,这确实是一个既能惹恼皇上,又不会触犯众怒的办法。 她知道,这两位先皇名声确实比较糟糕,虽然已故去多年,大臣们私底下对这两位的评价仍然很差。因此,烺儿如果批评这两位,大臣们虽然嘴上不敢表示支持,内心说不定暗暗称许。 她知道,皇上其实也对万历、泰昌不太认同,只不过碍于是自己的祖父、父亲,不便说出来。就算皇上真的生气了,她也可以慢慢劝解。 既然朝臣们不讨厌烺儿,以后若想恢复太子之位,阻力会小很多,胜算的确比较大。 思虑良久,张嫣同意了烺儿的主意:“你就在我这里用午膳,然后哀家陪你一起去见你父皇,争取把事情定下来。” 午后,张嫣带着太子,再次来到了乾清宫。 崇祯帝见皇嫂和太子一同前来,知道肯定又是为了昨天的事,可是这事不是已经说清楚了嘛,难道皇嫂和太子又有什么新的说法? 朱慈烺吐露了自己的想法后,崇祯吃了一惊,斥道:“荒唐!太子之位牵涉国本,岂是你说舍弃就舍弃的?” 张嫣劝道:“哀家一开始也觉得,烺儿说的不过是淘气话。可细细一想,值此危难之际,除此之外,还真没有别的好办法。” 见皇嫂也这么说,崇祯这才冷静下来,开始认真考虑。 第9章 太庙里义责两位先皇 这时,崇祯身旁的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承恩提醒道:“太子殿下,这么一来,您可就要准备承受大委屈了。” 朱慈烺摆摆手:“为了大明江山,我连性命都能舍弃,更不用说太子之位了。” 崇祯听了很感动:朝中大臣如果都能像太子这样,为了大明不惜抛头颅、洒热血,大明又何至于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既然如此,那就遂了太子的心愿。 于是崇祯点头同意:“三天后的祭祀大典,等仪式结束,皇儿可以站出来,指出两位先皇的过失。” 朱慈烺一听大喜,连忙跪下:“谢父皇。” “切记,你一定要拿捏好分寸,注意维护皇家的体面。” “儿臣明白,儿臣一定谨慎行事,请父皇放心。” 从乾清宫出来,看到太子喜上眉梢,张嫣提醒道:“记住你父皇的叮嘱,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可要想清楚了。” 朱慈烺点点头:“皇伯母放心,还有三天时间,足够我想得一清二楚了。” “那就回去好好准备。”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三天过去了。 这一天,皇家祭祀大典隆重举行,皇上率领太子及文武百官前往太庙,祭奠列祖列宗。 仪式结束后,众人正要离开大殿,朱慈烺突然站了出来:“请父皇、各位大人留步。” 大臣们都惊愕地看着太子,不知道他要干啥,唯独崇祯面色如常。 内阁首辅范复粹问太子有什么事,朱慈烺拱手道:“这里供奉着大明各位先皇的牌位,他们都曾为大明呕心沥血、殚精竭虑,理当供奉。但不得不说,神宗、光宗两位先皇做得差了些。” 大臣们听呆了:太子竟然在这里指责两位先皇?不知道这是犯了多大的忌讳吗? 崇祯假意呵斥道:“太子不得无礼,这是什么地方?容不得你胡言乱语,还不快快退下!” 范复粹也悄悄劝阻道:“太子殿下,今天是祭祀大典,务必要谨言慎行啊。” 然而朱慈烺没有理睬,反而声音越来越大:“大明落到今天这步田地,跟两位先皇有莫大的关系,今天到了必须说清楚的时候了。” 大臣们听得面面相觑,他们都观察着崇祯的反应。 只见崇祯脸色铁青:“住口!小小年纪就不知道天高地厚,敢指责两位先皇,简直是大不敬!” 大臣们一听,心砰砰乱跳:大不敬罪属于“十恶不赦”的重罪,是可以被处死的。太子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简直像得了失心疯,什么话都敢说。就算对两位先皇有看法,也不能当着皇上的面讲出来啊,尤其是在太庙这种场合。 然而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大臣们已经来不及阻止,只能紧张地等待着崇祯的处罚决定。 只听得崇祯大声宣布:“朱慈烺公然在太庙指责两位先皇,目无尊长,朕决定废掉他的太子之位。” 大臣们一听,都暗暗为太子抱不平。太子虽然鲁莽了一些,但说的话他们是完全赞同的。另一方面,他们又意识到了太子殿下的英明:能看出神宗、光宗有很大过失,那就应该不会去重蹈覆辙了,这可不就是未来的明君吗? 这样的太子,是大明的希望之所在,必须力保! 于是在范复粹的率领下,大臣们全都跪倒,为太子求情。他们恳请皇上开恩,让太子回去闭门思过就行,万不可因言获罪,加以废黜。 崇祯被弄得左右为难,不由得瞅了瞅儿子。 朱慈烺也看出了问题所在:自己顾忌皇家颜面,刚才说话时已经尽可能婉转一些,然而仅凭这样的三言两语就让父皇废掉自己,大臣们肯定不答应。父皇若强行这么做,确实有点勉强,看来必须添油加醋,让大臣们无话可说才行。 想到这里,他索性豁出去了,高声喊道:“大臣们如果犯错,或贬官、或流放,两位先皇做错了事,也不能不罚,应该将他们的牌位移出太庙。” 听到这条爆炸性的提议,不仅大臣们,就连崇祯帝也惊呆了,大殿里一片寂静。 此时的崇祯,心里的火已经压不住了,腾腾地往外冒。 万历、泰昌纵有万般不是,那也是自己的祖父、父亲,为尊者讳、为亲者讳是每个人都遵循的规则。先前太子只是说万历、泰昌在位时做得不够好,还可以接受,可刚才竟然要求迁走牌位,等于是将两位先辈给彻底否定了。对于崇祯来说,这跟被人指着鼻子骂自己的祖父和父亲没什么两样。 虽然崇祯明白,太子是为了让自己有足够的借口废掉他,但这样的提议实在出格,已经触碰到了崇祯的底线。 崇祯这次是真的暴怒了,高喊道:“王承恩,王承恩!” 王承恩连忙跑过来跪倒:“老奴在!” “立刻拟旨,褫夺朱慈烺的太子之位,贬为庶民!” 环顾了一下四周,崇祯特意补上一句:“有再敢替朱慈烺求情者,拖出去,杖责二十!” 大臣们看出崇祯是真的发火了,已经不再称“太子”,而是反复直呼朱慈烺的名字,显然已经是铁了心。 见崇祯如同疯虎一般,大臣们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再也没人敢站出来替朱慈烺说话。 朱慈烺也是心里直打鼓:看来刚才的提议确实有点过分,连父皇都不能忍了。可要是不过火,父皇就不可能把自己的太子之位给扒掉啊。 得,反正目的达到了就行,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嘛。 跟大明的生死存亡相比,万历、泰昌两位先皇的名声就是小事了,再说对于这两位,大家自有公论,又不是他一个人这么看。 随着旨意的宣布,一切已成定局,王承恩带着几位太监,陪同朱慈烺回东宫,去取太子印信。 周皇后听到风声,赶到了东宫。见朱慈烺的印信被收走,不由得大惊失色:“烺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承恩讲了太庙里刚才发生的一幕,周皇后听罢实在不能理解,以前一向温顺的皇儿,怎么突然变得如此不可理喻,竟然在太庙里说出那么大逆不道的话来。 朱慈烺暂时没法将内情告知母后。目前只有父皇、皇伯母、他和王承恩四人知道其中的秘密,为了避免影响大计,了解内幕的人越少越好。因此,面对泪眼婆娑的母后,朱慈烺只好狠狠心,含糊地应道:“孩儿这么做,是为了大明江山。” 周皇后急得跳脚:“不行,我得去劝劝你父皇,不能这样对待你。” 王承恩连忙劝阻道:“皇后娘娘不可!皇上现在正在气头上,亲口吩咐谁若劝阻,杖责二十。” 周皇后犹豫了:“这可怎么办?” “皇后娘娘不必担忧,殿下自有殿下的福分,一定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的。” 第10章 众臣猜出内幕 朱慈烺也不忍见周皇后为了自己烦忧,劝道:“母后请放心,孩儿自有主张,不会有事的。” 周皇后无奈,只好安慰朱慈烺:“皇儿暂且忍耐几天,等我找着机会,劝说你父皇收回成命。” 朱慈烺拱手道:“孩儿告辞。” 在周皇后的泪光中,朱慈烺不敢回头再看,狠狠心出了东宫,身边只跟着贴身小太监阮禄一个奴仆。 在王承恩的安排下,这对主仆住进了紫禁城外西边一处安静的小院。 王承恩告诉朱慈烺:这座小院是按照皇上的吩咐事先找好的,离皇宫很近。皇上如果有事召见,可以从侧门进宫,非常方便。而且这里已经派人暗中保护,吃穿用度也会按时送来。 朱慈烺点点头:“多谢王公公。” 王承恩走后,阮禄看着这简陋的住处直摇头:这里跟东宫简直是两个世界,真担心主人会住不惯这里。 朱慈烺倒不觉得有什么。诚然,作为太子的朱慈烺,从小锦衣玉食,从没住过平民百姓的房子;但对于穿越过来的张航来说,他小时候家境普通,因此对于这样的环境,倒没什么不适应的。 此时偌大的京城里,不仅周皇后寝食难安,大臣们也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深感震惊。 当晚,在内阁首辅范复粹家里,聚集了好几位朝中重臣,大家议论着、揣测着,越想越觉得,今天的事情实在是有些蹊跷。 兵部尚书陈新甲尤其感到困惑:“诸位大人,你们说说,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太子怎么就说出了那些话?简直是故意惹是生非嘛。” 在场的所有人都直摇头。太子的性情,他们还是有所了解的,对于太子今天在太庙里的举动,他们都觉得实在是太突兀了,一时猜不透是怎么回事。 吏部尚书谢升提醒道:“你们别光盯着太子,我看皇上的反应更值得注意。” 范复粹深表赞同:“太子后来说,要将万历、泰昌两位先皇的牌位移出太庙,单就这句话而论,确实够得上被褫夺太子之位。但是你们注意到没有,在此之前,太子只是说两位先皇做得不好,就已经惹得皇上大怒,要废掉太子。” 礼部侍郎陈演点点头:“是啊,其实刚开始的时候,太子说得非常婉转,并无多大罪责,然而皇上当时就已经打算废黜太子了。这很奇怪,按说不至于啊,斥责几句就够了。” 众人细细回想,发现果然是这样。 客厅里一片寂静。半晌,陈新甲大胆猜测:“莫非是皇上、太子联手演了一场戏?” 陈新甲刚说完这句话,心中就开始不安起来: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然而其他人却频频点头,陈新甲立刻明白了:原来大家也都是这么想的啊。 那么问题来了:这场戏是皇上安排的,还是太子要求的? 众人觉得这不像是皇上安排的。 皇上如果想要废掉太子,那可是天大的事,肯定需要一个过硬的理由,才能堵住悠悠众口。可问题是,太子绝对不会如此配合,让皇上有充足的由头来废黜自己。 既然皇上安排一说从道理上讲不通,那就只有一个原因:这是太子自己要求的。 可这貌似也说不过去啊。古往今来,争夺太子之位的事情非常多,但主动放弃太子之位的却很少,尤其是故意犯错,以求被皇上废掉,就更是稀有。 正当众说纷纭之时,陈新甲再次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前些天,太子不是在大殿上提出了对付满清的方略么?当时,皇上打算让洪承畴照此办理,但太子希望亲自领兵,因为他担心洪承畴未必能发挥出方略的威力,只有他本人亲自上阵,才不会走样。皇上没有同意,我看太子挺扫兴的,会不会是因为这个,太子才主动放弃东宫之位?” 客厅里再次陷入寂静,大家都在思考着陈新甲的话。 片刻之后,范复粹率先表示认同:“陈尚书所言极是。按照本朝的规矩,除非皇上有旨意,命太子监国,否则太子是不能参政的,更不用说领兵打仗了。因此,太子只有先成为庶民,才有可能率部出征。顺着这个思路一想,所有的事情就都能解释通了。今天太庙里发生的一切,应该是由太子提出,皇上认可的,随后这父子俩便合演了这出戏。” 众人听得将信将疑。这时,范府的一位师爷走了进来,对着范复粹耳语了一阵,范复粹面连连点头。 师爷出去后,众人问道:“阁老,发生了什么事?” 范复粹呵呵一笑:“太子应该是没什么大碍了。有人亲眼看见,王承恩将太子带到了皇宫外西边的一处小院,妥为安置。” 众人笑道:“太子这哪像是被废黜?若真是被废,只怕很快就得前往云贵待上一待,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回来,搞不好怕是要终老于穷乡僻壤了。可这次是安排在皇宫旁边住下,分明是为了方便随时召见嘛。” 范复粹轻抚胡须:“没错。估计皇上很快就会招太子进宫,询问太子有什么要求,需要做哪些准备。毕竟方略是太子提出来的,出兵之事千头万绪,很多得由太子来定。” 众人交谈时,全都对朱慈烺以“太子”相称,有意无意间忽略了朱慈烺其实已经是“废太子”的事实。 吏部尚书谢升忽然失声叫道:“糟糕!我们可能害了太子。” 众人大惊:“谢尚书何出此言?” “大家想过没有?在皇上刚说要废黜太子的时候,我们就不该求情,而应该顺了太子的意,这样一来,后面的事情就简单了。可是我们一求情,逼得太子不得不提议将两位先皇的牌位移出太庙,惹得皇上动了真怒。要知道,太子将来迟早是要复位的,可他说了这样的话之后,多少会有些影响。” “谢尚书此话有理。”范复粹也感到一丝忧虑:“可当时谁也不知道太子是这么个想法,看到他落难,总不能袖手旁观?没想到是帮了太子的倒忙。唉!希望皇上不要介意此事才好。” 谢升随后提出了一个令人困惑的问题:“万历、泰昌两位先皇,再怎么着也是太子的曾祖、祖父啊,为何他要提议移走牌位呢?就算是普通人家,这种话也是说不出口的,这不等于是不认自己的曾祖、祖父吗?” 众人也是深感不解。虽然他们私下里认同太子的意见,也认为万历、泰昌跟历代先皇相比差得远,确实有点德不配位,但这话不该由身为后代子孙的朱慈烺来说啊。 只是,在场的人都不知道,朱慈烺的躯体里,其实藏着一个现代人张航的灵魂。这个张航跟万历、泰昌可没啥瓜葛,因此批评起来也就没有什么心理障碍。 第11章 崇祯召朱慈烺问计 范复粹思虑再三,为朱慈烺的行为找到了充足的理由:“太子如果不来这么一剂猛药,不足以堵上我们的嘴,皇上也就无法废掉他。” “这倒也是。”众人无不叹息,对太子报以同情:“是我们让太子遭罪了。” “列位大人请务必记住,以后若是牵涉到太子的事情,大家都不可再反对了,免得给太子添麻烦。” 众人都点头称是。 此时,张航若是躲在密室里,偷听到了这些人的谈话,一定会感叹:古人真是太聪明了,一点都不逊色于现代人,尤其是这些朝廷高官,更是洞若观火,原本秘而不宣的内幕,经过他们七嘴八舌一分析,已经猜得离真相不远了。 只可惜,这些人没有把聪明劲都用在对付满清上,而是花了很多心思揣摩皇上的意图,以便保住自己的权位,真正用于振兴大明的精力,已经是大打折扣了。 第二天晚上,崇祯帝就让王承恩秘密地带着朱慈烺进宫了。 再次见到父皇,朱慈烺跪拜后口称:“草民朱慈烺,拜见皇上。” 崇祯听到“草民”二字,先是一愣,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叹了一口气:“起来。” 朱慈烺站起身,惴惴不安地说:“昨日在太庙里冲撞了两位先皇,草民细细想来,确实欠妥,请皇上赎罪。” 崇祯此时早已冷静下来,摆摆手道:“罢了,此事已经过去,不必再提。朕此次召你前来,是想问你,如何才能让郑芝龙心甘情愿地为朝廷效力?” 一听崇祯这语气,朱慈烺就知道,皇上并不放心郑芝龙,同时还担心无法调动郑芝龙的船队。 对于这个问题,朱慈烺已经想过很多次了。 历史上的郑芝龙是海盗出身,后被福建巡抚熊文灿招抚,投降了明朝,随后被任命为“五虎游击将军”,驻防福建沿海。 在原本的历史上,公元1644年,崇祯自杀后,即位的南明弘光帝册封郑芝龙为南安伯,负责福建全省的抗清军务。 一年后弘光帝被俘,郑芝龙、郑鸿逵兄弟在福州奉唐王朱聿键为帝,年号隆武,郑芝龙再升一级,被册封为南安侯。 再往后,在满清许以闽粤总督之位的利诱下,郑芝龙投降了清军。 由此可见,郑芝龙就是个官迷,对于什么民族大义并不放在心上。这可能跟郑芝龙早年的经历有关:当过海盗的人,往往更迫切地想要洗白自己,谁能满足这个要求,郑芝龙就投靠谁。 因此,对于郑芝龙,只能投其所好。 朱慈烺定了定神,向崇祯提议:“皇上,郑芝龙最看重的就是体面。草民斗胆,请皇上册封郑芝龙为南安伯。如此,郑芝龙定将乐于效命。” 这个提议,实际上就是将公元1644年南明弘光帝的册封提前4年。 然而崇祯听了却直摇头:“一个海盗出身的游击将军,朝廷不追究他以往犯下的桩桩罪行,已经够宽待他了,岂能再给他封伯?朝廷的爵位可不是随便封的。” 朱慈烺急了:“皇上,郑芝龙的船队是打赢满清的关键。没有他的船队,草民毫无胜算。” 崇祯却还是犹豫着不愿意答应。 朱慈烺知道,大明朝廷对于爵位一向管控得很严,只有立下不世功勋,才有可能被授予爵位,因此伯、侯、公的数量很少,地位也很高。不过到了南明弘光帝即位后,为了笼络各地军阀,爵位被大肆派发,分封了很多伯、侯,变得没那么值钱了。 该怎么说服崇祯呢? 一转念,朱慈烺有了一个主意。 朱慈烺向崇祯提了个要求:“皇上,这次与满清交战,朝廷打算出动13万将士,决心不可谓不大。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然而除了粮草,还有一样东西也必不可少。” 崇祯点点头:“你需要什么,但说无妨。只要朕能给的,尽量满足。” “这样东西皇上肯定能给,那就是一个伯爵爵位。不过具体授予谁,请皇上让我来做决定,可以吗?” 崇祯明白了:“说来说去,你不就是想给郑芝龙封伯吗?” 朱慈烺心说:还不是因为你不愿意做这件事,只好交给我来做咯。 按照现代的说法,这就相当于是找皇上要一张空头支票,由朱慈烺来填写具体内容,以及最终把支票交给谁。 当然,皇上不懂什么叫“空头支票”,因此朱慈烺便换了个说法:“如果草民能率军打败满清,这功劳是否够得上给将士们封爵?” “那是肯定的。如此大功,足够你的部下封几个侯爵、伯爵了。” “对啊,既然连皇上都这么想,草民今天不过是想预支一个爵位而已。” 崇祯脸色一沉:“虽说你的方略确实不错,但毕竟只是纸上谈兵,你就那么有把握?要是没打赢怎么办?” “皇上,如果打败了,草民就战死沙场,再也不回来了。授出的爵位,朝廷自然也可以收回。” 朱慈烺摆出了破釜沉舟的架势,让崇祯也为之动容:“好,只要能击退满清,一个伯爵之位又算得了什么?朕答应你了。” 朱慈烺很高兴:“有了这个爵位,郑芝龙应该会同意出兵。” 这个问题算是解决了,他满以为崇祯也会放下心来,不料皇上却仍是愁容满面,莫非还有什么烦心事? 果然,崇祯谈到了一个更加棘手的问题:“13万兵马出动,要耗费无数钱粮,户部有些捉襟见肘。如今又要让郑芝龙出兵,势必增加一大笔开销,朝廷已经无力承担了。” 朱慈烺沉默了。 他能理解崇祯的苦衷。都说打仗其实打的是后勤,考验的是国家的财力,13万大军,再加上郑芝龙的水师,每天都要消耗大量物资、钱粮,而这就意味着白花花的银子。 很多写明末的网络小说都提到一个事实:此时的大明王朝已经拿不出多少钱了。实际上,明末的财政状况一直非常窘迫,从某种意义上说,大明就是毁于财政破产。 直接导致大明灭亡的农民起义领袖李自成,其个人经历就很说明问题。 李自成本是一名驿站驿卒。崇祯帝登基后,鉴于官员们占用驿站的资源,用于私人目的,导致公帑浪费严重,于是着手改革驿站体系,大量裁撤工作人员。李自成因犯下丢失公文的过错被裁员,生活陷入窘迫,加上后来遭遇了一系列的家庭变故,最终走上了扯旗造反的道路。 崇祯本想着节约资金,没想到却逼出了个大明的掘墓人。如果大明财政充盈,崇祯本没必要走这步棋,历史的走向将大为不同。 而松锦大战呈胶着态势时,崇祯帝却催促洪承畴进兵,最终导致惨败,其根本原因也还是由于财政吃紧,难以支撑规模庞大的军队长期作战的消耗,必须速战速决,没想到这正中皇太极的下怀。 第12章 朱慈烺建议发行国债 其实大明并不穷,尤其江南一带是十分富裕的。事实上,明朝的丝绸、瓷器、茶叶等商品,一直在国际上极受欢迎,以致于当时美洲开采的白银,大部分都流向了中国,用于换取这些商品。 可问题是,大量的财富藏于民间,与朝廷无关,使得大明空有巨大的财力,却不能用来加强国防。 为了钱的事情,崇祯愁肠百结,然而却难不倒从现代穿越过来的张航,他献上了一个妙方:国债。 崇祯还是第一次听说“国债”这个词,不懂是什么意思。 朱慈烺解释道:“就是以朝廷的名义向百姓借钱,每年支付一定的利息,三、五年内还清本金。” 崇祯听后不以为然:“国债不还是要还的吗?那还不如让大家捐款,国家有难,官员、百姓理当出手相助。” 朱慈烺暗暗叫苦,心说:您可千万别来这一套啊! 原本的历史上,在大明灭亡前夕,崇祯号召百官捐款,试图挽救危局。然而大家却纷纷哭穷,就连周皇后的父亲也只是意思了一下,最终只筹得20万两白银。然而,当李自成的大军进入北京后,却从明朝官员家里搜出了7000万两白银。 朱慈烺不便直接反驳崇祯,只好劝道:“皇上,靠募捐只能筹得很少的银两,不足以解决朝廷大军的用度。只有发行国债,才能筹集到足够的钱,让大军没有后顾之忧。” 崇祯是个明白人,仔细一想就明白了儿子的意思。他承认儿子说得有理,可是这次打仗恐怕得借很多钱,然而朝廷每年几乎都没有富余,像这样寅吃卯粮,将来还不上国债怎么办? 朱慈烺自然想过还债的问题,已经成竹在胸,只是现在还没到和盘托出的时候。他笑了笑:“皇上,等打赢了满清,草民自然有办法为朝廷挣到很多钱,不光够还国债,还可以结余不少。” “那太好了!”崇祯一听大喜过望:“你能不能给朕讲讲你的办法?” “皇上,饭要一口口地吃,目前满清的威胁才是迫在眉睫的问题。” 崇祯一想也对:等击退了满清,再考虑其他问题不迟。不过,朱慈烺一口一声“草民”,让崇祯听着很不习惯,也有点痛心。 思虑再三,崇祯决定授予朱慈烺一个职位,让他能名正言顺地上朝堂议事,并着手实施他的方略。 在崇祯看来,朱慈烺再怎么也是皇族,让他出任总督之类的官职并不合适。为了以示区别,崇祯打算委任儿子为“征辽兵马大元帅”,统帅13万大军及郑氏水师,前往解锦州之围。为了稳妥起见,崇祯还打算委派洪承畴为朱慈烺的副手,关键时刻帮儿子把一下关。 朱慈烺心中一阵狂喜:终于可以领兵了,这番苦心总算没有白费。 虽然他很不喜欢洪承畴这个人,却无法拒绝皇上的安排。转念一想,皇上的意见也不无道理:军旅之事,他确实有很多地方不太懂,有一个经验丰富的人来提携一下也好。 况且此时洪承畴是大明的重臣,对于大明还是很忠心的,至于后来成为清朝的鹰犬,那都是松锦大战兵败之后的事了。如果他这次能逆天改命,打赢清军,洪承畴就不会走上这条路。 想到这里,朱慈烺便同意了。 “那你明天就在殿外等候,等朕跟群臣商议定了之后,你再上殿。” 朱慈烺点点头,拜别了崇祯,王承恩将他送回了那个小院。 次日一上朝,崇祯就宣布:朱慈烺在太庙里公然诋毁两位先皇,故而必须褫夺太子之位。然而前阵子提交的对清作战方略,还是比较可取的,出于为国选贤任能的考虑,拟任命朱慈烺为征辽兵马大元帅,洪承畴为副手,统帅13万人马对满清作战。 宣布完毕,崇祯等待着朝臣们的意见。然而朝堂上却鸦雀无声,让崇祯十分诧异。 要是在以往,这样重大的人事任命,往往会引起不少争议。尤其是朱慈烺刚刚被废为庶民,转眼就升至大元帅这样的高位,如此大起大落,委实太过惊人,大臣们自然要质疑一番。崇祯对此自然心知肚明,已经做好了跟大臣们辩论一场的准备。 然而实际情况却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表示反对。 这首先得益于范复粹。在前晚的聚会上,范复粹反复叮嘱那些大臣:凡是跟太子有关的提议,都不可阻挠。 与会的那些人都身居高位,随后又悄悄转告了跟自己关系好的同僚,从而将相当一部分朝臣争取了过来。 当然,朝中也有像周延儒这样,平素就不听范复粹的招呼,专门做对的大臣。但是今天范复粹啥也没说,这就让周延儒这边没有了可针对的目标。 况且周延儒也是个极聪明的人,对于太子被废一事,也凭着自己的经验和智慧猜到了几分。对于朱慈烺,他也是非常敬佩的,自然不会去刁难。 有几个不明就里的御史,觉得今天的事情太过蹊跷,正准备提出异议,范复粹见状,连连咳嗽了好几声,御史们会意,很知趣地打住了。 崇祯见没人反对,虽然感到有些意外,却也很高兴:这倒是省了很多事。 既然如此,崇祯便示意王承恩:宣朱慈烺上殿。 正在殿外等候的朱慈烺正在焦急地踱步,原本以为要等上好一阵子,甚至有可能上不了殿。毕竟,这些大臣们争论起来无休无止的样子,他是亲眼见过的,却没想到根本没等多大一会儿,就听到了宣召。 走进大殿,朱慈烺感觉今天未免太顺利了。不过这样也好,有了大元帅这个头衔,他就可以放开膀子大干一场了。 叩谢完皇恩,大臣们纷纷向这位新元帅表示祝贺。 朱慈烺逐一回礼,随后朗声说道:“辽西战事吃紧,眼下有两件事至关重要,需要立即去办。第一件事就是发行国债。” 听了朱慈烺的讲解,大臣们很快明白了国债的含义,初听起来似乎还不错。 首先,国债是由皇上发布圣旨来颁行,因此信用方面绝对没问题。比起民间借贷来,肯定更让人放心。 其次,每年支付3厘的利息,相当于100两银子每年可获得3两银子的息钱。而且朱慈烺还特别指出:允许任何人购买国债,金额不限。也就是说,老百姓手头如果有点闲钱,也可以买点国债来获利。 应该说,大明的有钱人还是很多的,他们手头的银子,大多用来置地,也有部分人用于做生意,还有很多人选择窖藏,听任银子长霉。 对于最后一种人来说,购买国债无疑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然而这其中的疑问也不少,范复粹就提出了一个很尖锐的问题:“请问元帅,朝廷将来怎么还钱?不会是征税?” 第13章 赐封南安伯 对于征税,大臣们都十分敏感,因为有前车之鉴。 当初,为了对付努尔哈赤建立的后金,从万历四十六年起,朝廷开始加征“辽饷”,每亩加派3厘5毫,极大地增加了老百姓的负担。很多农民因为沉重的赋税而失去了土地,沦为佃户、奴仆,或成为流民、饥民,导致这些年“民变”此起彼伏,弄得朝廷焦头烂额,由此付出的代价,已经超过了“辽饷”本身,可谓得不偿失。 不仅普通百姓无力承受新的赋税,就连有钱人也不愿意多缴税了。 崇祯元年,张溥写下了着名的《五人墓碑记》,记述了苏州市民勇斗魏忠贤阉党的事迹。然而这件事的真正起因,其实是因为朝廷加税,使得江南的织造业主、作坊主利益受损,于是鼓动他们控制的织造手工业者、佃农家仆们群起抗议。阉党事后追查,杀了颜佩韦、杨念如、马杰、沈扬、周文元五人,百姓为之愤慨,张溥撰文纪念,流传至今。 朱慈烺自然明白范复粹的忧虑,安慰道:“请阁老放心,这笔钱要三、五年后才还,在这段时间里,我先救援锦州,等到完成任务归来后,一定有办法挣到钱,偿还所有国债,绝对不会加一丝一毫的税。” “可是,元帅到底用什么办法挣到钱呢?”范复粹不太放心,想问问清楚。 朱慈烺笑道:“请恕我不便透露,因为一旦说出去了,别人就会捷足先登,我这钱可就赚不到了。” “原来如此。”范复粹表示理解。 从朱慈烺的应对中,朝臣们能感觉到,这位新任大元帅似乎已经想好了办法,并非空口白牙,给大家画大饼。 既然如此,那就相信他一回。 不然能怎么办?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朝堂上的这些人虽然是大明的精英,但他们也没办法生生变出钱来。眼下锦州危急,只有先渡过这一难关再说了。 见大家对发行国债已经没有异议,朱慈烺便提到了第二件事:授予郑芝龙“南安伯”爵位。 这个提议立刻引起了轩然大波。因为郑芝龙先前不过是个大海盗,被朝廷招降后,也没见立下什么战功,怎么就授予爵位了呢? 大明立国之初,战事频繁,封为公、侯、伯的将领很多。此后随着天下太平,获封爵位的情况逐渐减少。 上一次比较着名的封爵,还要追溯到武宗时期,王阳明因平定宁王朱宸濠的叛乱有功,被封为“新建伯”。从那以后就很少听说新授予的爵位了,连打败倭寇的名将戚继光,都没能封爵。 朱慈烺能够理解大臣们为何反对,只得再次提出“预支”一说。 大臣们暗觉好笑:这位大元帅口气好大!虽然提的方略不错,但毕竟没有交战,就知道肯定能赢,还想预支一个爵位?要知道,对手可是如狼似虎的清军! 这时,范复粹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崇祯一言不发,任由大臣们争来争去。 爵位最终要由皇上来批准,因此,对于给郑芝龙封爵一事,皇上才应该是那个意见最大,并且表示反对的人?然而皇上的态度却耐人寻味,很像是默认了此事。 仔细一想,范复粹明白了:合着这父子俩早就达成了一致意见,所以皇上才不吭声,看着我们争论不休。既然如此,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又吵个什么劲啊? 于是,范复粹轻咳了两声,示意大臣们不要说了,交给皇上定夺。 大臣们这才恍然大悟,朝堂上立刻安静下来。 崇祯心说:你们都争论够了?好,该我说话了。 随即,崇祯表明了态度:全力支持朱慈烺!只要有助于打赢这场战争,朝廷没有什么舍不得的。 既然皇上发了话,大臣们便不再多言。不就是个伯爵爵位嘛,其实也算不了什么,连发行国债这么大的事情都获得了通过,这种小事就更没必要反对了。 看到两个要求都得到了朝廷的认可,朱慈烺非常高兴。他对朝廷要求不高,只要出钱出人就行了,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整合好现有的资源,捏成拳头,给予满清一记重击。 见朝廷已同意授予郑芝龙爵位,朱慈烺递上一个条陈。这个条陈是他昨晚就写好了的,内容是希望皇上在颁布封爵的圣旨时,能参考一下他的意见。 崇祯看了一下条陈,对于有些地方不是很明白,但既然已经说了会大力支持朱慈烺,要啥给啥,圣旨的措辞不过是个小问题,没必要纠结,于是崇祯说了声:准奏。 至此,大事都已办妥,剩下的就是些琐事了。 朱慈烺被封为大元帅后,自然要有自己的帅府,还有亲兵卫队等,百官们的迎来送往也必不可少,因此这些天他非常忙碌。等到忙完各种琐事,他开始筹划起对满清的作战。 与此同时,福建南安,一道加急的圣旨送到了郑芝龙府上。 听说圣旨到了,郑芝龙连忙摆下香案,率领全家老小一起迎接。然而他的心中却十分不安,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圣旨的内容很长,郑芝龙听完后大喜过望,却又心存疑惑。 原来,圣旨首先对他的功劳大加褒奖,称赞他在料罗湾海战中打出了大明的威风,此外在开拓台湾方面也是劳苦功高。由于这些功劳,朝廷决定赐封他为“南安伯”。 随后,圣旨话锋一转,提到朝廷很快将要对满清用兵,很倚重水师,命他将主力船队交由郑森、郑鸿逵率领,尽快赶到天津港待命。 圣旨最后还勉励郑芝龙:如果他的船队能帮助朝廷大军打赢满清,朝廷绝不会吝惜爵位,郑森、郑鸿逵也是有望封爵的。 圣旨宣读完毕,郑芝龙安顿好了宣旨太监,随后便和胞弟郑鸿逵、长子郑森一起到书房议事。 此时,郑鸿逵、郑森的心中也同样有着无数的谜团。 最令三人惊奇的是,朝廷竟然肯定了郑家在料罗湾海战中的战功。 说起这料罗湾海战,那还是七年前的事了。那一年,海盗刘香和荷兰人勾结起来,试图夺取大明福建、广东沿海的海上控制权,遭到郑家的反击,双方在料罗湾展开激战。 此战如果失败,后果很严重,不仅厦门的鼓浪屿将被荷兰人占据,成为荷兰人进一步扩张的据点,而且大明的海外贸易也将被荷兰人掌控。 幸好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虽然荷兰人的舰船、火炮都占据很大优势,但郑芝龙采用火攻战术,巧妙地夺取了最后胜利。 此战的重要性,福建本地的官府是清楚的,然而京城离福建十分遥远,加之大明朝廷传统上不太重视海防,因此对于此战并不关注。 如今朝廷一反常态,竟然对七年前的这场战争称赞不已,确实有点怪怪的。 第14章 郑芝龙领命 除了料罗湾海战外,圣旨里还着重提到了郑家开拓台湾的功劳。 这些年在郑家的主导下,东南沿海十多万人移居台湾,使得台湾逐渐开始显露出生机。然而那里仍然十分荒凉,南部还被荷兰人占据着,朝廷对于这块海外的地盘也并不怎么放在心上。如今圣旨上特地表扬了郑家的贡献,并且是封爵的两大功劳之一,不禁让三人感慨万千。 郑鸿逵叹道:“朝廷这是怎么了?好像突然重视水师了,对福建这边的事情也了如指掌。” 郑芝龙、郑森父子也有同感。 他们哪里知道,朱慈烺为了避免郑芝龙被人说成是无功受禄,白捡了一个“南安伯”,特意在奏折上替郑芝龙罗列了这两样功劳,后来被崇祯加进了圣旨中。 也许在朝廷大臣们看来,这些功劳算不了什么。然而张航是从现代的眼光来看待郑芝龙的,在他的心目中,这两样功劳无疑都极其重要,可以说远超明朝很多封伯、封侯将领的战功。可惜在这个时代,能认识到这一点的人很少。 但不管怎样,朱慈烺必须告诉大家:郑芝龙是因为功劳而被封爵的,绝对不是平白无故地受封。他希望能用这道圣旨来堵住悠悠众口。 书房里,虽然三个人都对这道不期而至的圣旨感到困惑,但“南安伯”的封爵就摆在那里,这可是难得的殊荣,连抗倭名将戚继光都不曾得到呢。 郑鸿逵、郑森都向郑芝龙表示祝贺,郑芝龙乐呵呵地接受了。 郑鸿逵又提出一个疑问:“兄长既然封爵,理应亲自带兵出征。皇上为何要指派森儿为主将呢?森儿毕竟还年轻,经验也稍显不足,皇上就不怕误了大事?” 说实话,郑芝龙对此也不太理解,但是能接受。毕竟他最看重的长子如今受到朝廷重用,有出息了,他这个当父亲的自然很欣慰。这么一想,他本人是否领兵出征,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当然,郑芝龙也清楚儿子还年轻,但这个问题其实并不要紧,他对郑鸿逵说:“朝廷不是要求你和森儿同往吗?这一路上,你给他掌舵,有什么问题,帮他多盯着点。” 郑鸿逵点点头:“这个我肯定会的,请兄长放心。” 郑森此时激动万分,自己年纪轻轻就被朝廷委以重任,参与到迎战满清的战斗中,这无疑是个难得的历练机会。 不过,郑森心中也有个疑问,他问郑芝龙:“父亲这次打算让我带多少船只去参战?” 郑芝龙沉吟着:要不要将自己的家底交出去呢? 从他的本意来说,当然要注意保存实力。朝廷以前也曾经想过要征用他的船队,都被他敷衍过去了。 然而这次的情况大不相同,朝廷给他封了爵,十分够意思,他再藏着掖着就有些说不过去了。而且圣旨里也说了,郑氏水师如果能立下大功,郑家人还能获得更多爵位。 这一点对郑芝龙来说颇具诱惑力。因为大明封爵的,大都是立国之初,跟着太祖、成祖立下大功的将领,后来封爵的就非常少了。 因此,如果郑家能有多人封爵,绝对称得上光宗耀祖、无上荣光,而眼下正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思考了好一阵,郑芝龙咬咬牙,做出了决定:“朝廷大军这次出征,不仅粮草依赖水师运送,而且还要求水师助战,此事非同小可,船只少了恐怕难当此任。我决定将七成的船只和人马交给你们指挥,你们都要好好干,给郑家争脸。” 郑鸿逵、郑森一听,连忙跪倒,表示一定不负重托。 郑芝龙将两人扶起,这时郑鸿逵想到一个非常要紧的问题:“大哥,咱们这次出兵要花不少银子,这钱算谁的?” 郑芝龙想了想:“既然是朝廷征召我的水师去打仗,自然应该是朝廷出钱了。” 郑鸿逵提醒道:“未必。这些年来,朝廷一会儿要剿灭反贼,一会儿又要对付满清,国库只怕已经见底了。咱们这次流血又流汗,可别到头来还得自己掏腰包。” 郑芝龙觉得此话有理,刚才接旨后一时激动,竟然没想到这个问题。此刻,头脑精明的他开始盘算起来:朝廷该不会是因为没钱,才赐封他为“南安伯”呢?那可就等于只付出了一个虚头巴脑的爵位,就省下了一大笔军费,这个算盘打得很精啊。要是这样的话,他可不能做这笔亏本的买卖。 看到郑芝龙有些犹豫不定,郑森提议:“父亲,朝廷并没有说不拨给我们军费,我们明天去问问宣旨太监,不就什么都清楚了?” 这个主意不错,郑芝龙同意了。 次日,三人一同去看望宣旨太监,寒暄过后,郑芝龙提到了军费的问题。 宣旨太监笑道:“南安伯放心,这次你的水师出征,所有费用都由朝廷负担。” 郑芝龙感到惊讶:“听说朝廷这些年开支巨大,怎么现在拿得出钱了?” 宣旨太监笑道:“朝廷这次下了决心,定要让满清知道我大明的厉害,为此不惜发行国债,需要多少就借多少,银子已经不是问题了。” 听了宣旨太监的介绍,郑芝龙放下心来,不过他还是有点诧异:朝廷向民间借钱的举动,在以前是不敢想象的事情,看来朝廷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 宣旨太监还告诉他,发行国债的建议是征辽兵马大元帅提出来的,以后朝廷大军及水师都归这位大元帅指挥。 郑芝龙一听肃然起敬:“请问这位元帅的姓名?多大年纪?” 郑鸿逵、郑森对这些问题也很关注,他们想知道今后听命于谁。 然而,宣旨太监的回答却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这位大元帅竟然是15岁的废太子朱慈烺。 见郑芝龙流露出轻视之意,宣旨太监正色道:“朱元帅虽然年幼,也不曾打过仗,但皇上封你为‘南安伯’,就是朱元帅的提议。此外,调你的水师去北方作战,也是出自朱元帅的方略。” 郑芝龙这才发现,这位朱元帅竟然同时提出了多个非常重要的建议。以他多年海上征战的经验,自然能看出这位朱元帅的大致意图,这令他感慨不已:朝廷什么时候出了如此出类拔萃的人物?而且还是从皇宫里出来的,这只能用天才来解释了。 最重要的军费问题有了着落,郑芝龙再没有什么顾虑,他当即表示会加紧准备,让水师尽快北上天津港,听候朝廷的命令。 回到府上,郑芝龙对郑鸿逵、郑森说:“朝廷这次变化非常大,莫非天意要让大明中兴?你们务必跟着这位朱元帅好好干,将来一定大有前途。” 郑鸿逵、郑森点点头。 第15章 朱慈烺抵达山海关 一个月后,京城。 在这段时间里,户部已经筹措到了大量的银两,足够维持朝廷大军数月的开支。从福建那边也传来消息,半个月前,郑氏水师在郑森、郑鸿逵的率领下,已经启航前往天津,预计再过一个月就能抵达目的地。 朱慈烺知道,朝廷能为他提供的条件都已齐备,下面就看他的了。于是他向崇祯辞行,准备赶往山海关,正式走马上任。 临行前,崇祯特意让皇嫂和周皇后跟朱慈烺见了面。 儿行千里母担忧,更何况是要去刀光剑影的战场。对于儿子的安危,周皇后十分牵挂。好在皇伯母张嫣很清楚朱慈烺的想法,在一旁不断劝慰,这才让周皇后放宽了心,母子俩洒泪而别。 随后,崇祯率领大臣们,亲自将朱慈烺送到德胜门外。 与崇祯和大臣们道别时,朱慈烺鼻子一阵发酸:于公,他能感受到崇祯和大臣们对他这次出征寄予厚望;于私,此时的崇祯就像一个普通的父亲,在送别远行的儿子。 在众人的注视下,朱慈烺率领卫队出发了,直到身影消失在了远方,崇祯和大臣们才返回城内。 几天后,朱慈烺抵达了山海关,洪承畴率王朴、杨国柱、唐通、白广恩、曹变蛟、马科、王廷臣、吴三桂这八位总兵前来迎接。 来到蓟辽总督府坐定,朱慈烺看着这几位“赫赫有名”的历史人物,不禁感慨万千。 在座的九个人当中,就有日后的两位大汉奸:洪承畴、吴三桂,另有几人在历史上也是名声不佳。 不过,朱慈烺相信,只要能打赢这场松锦大战,这些历史人物的命运将会彻底改变。 洪承畴和八位总兵知道朱慈烺是前太子,因此见他年幼,却也不敢轻视。对于朱慈烺呈给朝廷的方略,他们也有所了解。在他们看来,依靠水师来确保粮食供应,这个举措确实很不错。可以说,只要不断粮,大明军队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朱慈烺跟在座的九位聊过后,得知他们对自己的作战方略有所了解,也很支持,这倒省得他再去讲解一番,于是他便开始着重谈那些需要立刻去办的事情。 首先要办的事情是确定前往锦州的道路,这条路要尽量靠海,距离海边最多不超过10里,以便能够随时接收水师运送的粮草,并在遭遇清军时能与水师相呼应。 前往锦州的官道虽然平坦、宽阔,但却距离渤海有数十里的距离,并不符合要求,因此朝廷大军肯定不能走官道,必须派人勘查出一条沿海的新路来。 其次是在从山海关到锦州的渤海沿岸,寻找适合水师船舶停靠、进行粮草交接的临时码头。码头数量多多益善,以便在战时能有更大的选择余地。 再其次是寻找海边大块的平地,要求能容纳大量的军队,而且高出海面不多。凡是符合这个条件的地方,都要尽量找出来,在地图上标记好。 洪承畴对于前两项都能理解,唯独对于寻找海边的平地不太明白:“元帅莫非想在海边与清军决战?那可是背水一战,虽然可以激发士气,让我军置之死地而后生,但万一战败,将无路可退,深陷绝境,请元帅三思。” 洪承畴说的这些问题,朱慈烺当然考虑过。穿越到这里已经一个多月了,他可一直都没有闲着,一直在钻研具体战法,已经有了较为完整的作战计划。 他不便驳洪承畴的面子,拱手道:“督师所言极是,如果没有水师的支援,当然不能这么做。但有了水师就完全不一样了,假如清军从三面包围我军,势必有一部分人马沿海边进攻,他们将直接暴露在水师的炮火之下,那就等着尝苦头。” 众将一阵交头接耳,这种战法对于他们来说还是个新鲜事。 若论野战,满蒙八旗可谓是无敌般的存在,明军一出城就开始胆战心惊,还没开打,气势上就已经输了。 当然清军也有忌惮的东西,那就是宁锦防线各个城头架起的火炮。可惜明军的火炮不仅数量有限,而且移动不便,只能被动守城。而装在水师舰船上的火炮,则可以沿海岸线灵活机动,向岸上的清军主动发起进攻,确实比以前大有进步。 然而仔细一想,就会发现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吴三桂就有疑问:“大帅,水师船上的火炮虽然厉害,但清军都久经沙场,他们最多在刚开始的时候吃点亏,以后肯定会选择离海边远一点。这样一来,水师就拿他们没办法了。” 朱慈烺看着这个家伙,心中升腾起一股厌恶之情。不过吴三桂此时好歹还是大明的总兵,并无什么过错,他不好给吴三桂脸色看。 他只好耐心解释道:“清军不敢靠近海边好啊,那样的话我军的两翼就安全了,只需正面迎敌,这仗就好打多了。不管怎么说,我军的兵力是远远占优的,不是吗?” 洪承畴和众将这才逐渐明白了朱慈烺的意图:水师除了运送粮草,还能起到保护岸上明军两翼的作用,这一点确实非同小可。 如果被清军三面围攻,背后又是大海,没有退路,明军是很容易崩溃的。但如果逼迫清军只能从正面硬碰硬,那的确压力小多了。 但即便如此,想到清军骑兵的强大冲击力,众将还是有点胆寒。一旦被清军杀进阵中,水师又无法开炮支援,明军仍有溃败的风险。 对于这个问题,朱慈烺自然已想好了应对之策。 前世里,张航看过很多关于明末的网络小说,其中有些战法值得借鉴。 步兵迎战骑兵,保持好阵形是关键。如果阵形散乱,很容易被高速机动的骑兵冲得七零八落,沦为待宰的羔羊。 网络小说里给出的建议是“长枪阵”:长枪兵站在队伍外围,长矛一致对外,构筑起坚实的防御。再久经战阵的战马看到前方长矛林立,也会止步不前。 不过,这种战法要求长枪兵具有很大的勇气。在面对敌人骑兵的高速冲击时,只要有几个长枪兵吓得腿肚子抽筋,整个阵形就可能出现裂缝,导致最终崩溃。因此,平时的训练非常重要。 朱慈烺给大家讲了一下长枪阵的要领,八位总兵经验丰富,一听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他们也认同:在以步兵为主的明军迎战满蒙八旗时,长枪阵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战法。 朱慈烺要求在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里,众将一定要抓紧时间进行操练,让长枪兵们能够做到处变不惊。而他也会经常抽查,看看训练效果。 在座的八位总兵纷纷领命。 第16章 对众将亮明观点 然而问题依然不少,总兵杨国柱提到:“长枪阵固然有助于保持阵形,但也阻止了我军向敌人发动进攻。满蒙骑兵虽然无法冲散我们,但他们骑着战马,四处游动,不断放箭,也能给予我们沉重打击。” 吴三桂不无忧虑地说:“长枪阵让我军龟缩在一起,人员密集,更容易中箭,伤亡也会更重。” 朱慈烺对此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他谈了自己的意见:“两位将军说得没错,但是我军也可以一齐向空中放箭,形成漫射。我军人多,同样的一段时间内,射向敌人的箭簇也更密集,清军也会遭遇很大伤亡。” 在座的众将仔细一想:好像是这么个理。只不过这样的话,箭只的消耗会特别大,可每个士兵携带的箭只是有限的,这就要求箭只必须及时补充,才能维持这种战法。 对于这个问题,朱慈烺并不担心:“不是有水师吗?他们既可以运粮草,也可以给我们补充箭只。” 众人恍然大悟:没错,是这么个理。有了水师在后面支援,箭只可以说是源源不断,因此这种对射的策略是可行的。 这时,洪承畴提出了一个疑问:“这种战法,敌动我不动,终究还是我方的伤亡要大一些。长此以往,怎么能打赢满清?” 洪承畴的前半句朱慈烺是赞成的,对于后半句却不认同。 对于跟满清的战争,这段时间他已经反复思考了很久,想得也比较透彻了。 张航穿越到明朝,除了脑海中有很多现代的知识、理念外,什么都没有带过来。 有的网络小说里,主角将现代的武器大量带到明末,甚至将整座仓库搬到了明末。不幸的是,张航可没有这么好的运气。至于常见的造燧发枪,张航也是一无所知,况且就算是一个武器专家穿越过来了,要造出燧发枪也需要很长时间,远水难解近渴。 因此,目前的情况就是:大明对满清,武器方面并没有多少优势,兵种方面处于下风。虽然有水师助阵,但也只能保证明军不会因为粮草不济而溃败,并不能仅靠这一招就夺取最后胜利。 要想最终获胜,只能靠明军将士以命相搏。 此时的大明朝,人口已超过1亿,远超以前的所有朝代。究其原因,是因为在万历年间,原产于海外的玉米、番薯、土豆相继被引进到明朝,逐渐推广开。这些高产农作物,使得同样的土地,能承载更多的人口。 相比之下,东北地区由于天气严寒、生产力落后,满清的总人口不过百万上下,精锐的满蒙八旗只有十余万的总兵力。 虽说“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但满清毕竟就这么点家当,如果能设法敲掉它几万人马,对于满清来说无疑是不可承受之重。 当然,要想消灭掉几万清军,明军肯定也要付出高昂的代价。战损比为一比二已经算是好的了,也就是拿两名明军士兵的伤亡去换一名清军士兵。再保守一点,就算是一比三,也并非不能接受。 但是,战损比不能再高了,因为如果要拿四五条人命才能换得敌人一条命,这样的仗就打得太过艰难,会对明军士气造成沉重打击,将士们可能会畏战保命,这个局面也是非常糟糕的。 因此,将战损比控制在一比三以内,是朱慈烺的目标,只要对水师的力量善加利用,就很有可能实现。 按此计算,如果能歼灭数万清军,大明也将伤亡十余万将士,这当然是一件令人悲痛的事情,但相对于明朝的上亿人口,这样的损失尚在承受范围之内,远谈不上伤筋动骨。 如果在付出这样的伤亡后,能将满清基本打残,那么这个代价就是值得的。 要知道,历史上皇太极曾多次绕开山海关,攻入内地掳掠人口,每次掳走的民众动辄高达十几万、二十几万,最多的一次甚至有三十六万。 跟百姓的巨大损失相比,伤亡十余万将士就能制止满清的劫掠,已经算是代价最小的方案了。 所以,跟满清拼人力资源的消耗,是不得不采取的办法,却也是最有胜算的办法。 在朱慈烺亮明了自己的观点后,洪承畴和众将都惊叹不已。 他们跟清军作战多年,对于敌人的强大心知肚明,不少人对于打赢已经不抱希望。然而听了大帅的这番见解后,如同拨云见日,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八位总兵顿时群情激昂:朝廷既然有这么大的决心,他们自然也不能贪生怕死。 于是他们纷纷站起来表示:愿意在大帅的指挥下与清军血战,马革裹尸还。 眼前这个情景让朱慈烺很感动:军心可用啊! 这些人也不是天生就想当汉奸,只怪崇祯无能,把大明玩残了,他们走投无路之下,只得纷纷投靠满清。 其实,只要有正确的方略加以引导,让他们看到取胜的希望,以他们多年征战沙场的经验,就能成为一只生力军。 须知,一只狮子率领的一群绵羊,是可以打败一只绵羊率领的一群狮子的。 朱慈烺眼眶湿润了,他招手请大家坐下:“大家有为国赴死的决心,这很好,但朝廷也不能亏待将士们。临行之前,我曾向皇上提议:将历年来拖欠的军饷足额发放到位;每个战死沙场的士兵,将获得100两抚恤银,各级将领在此基础上上浮。皇上已经恩准,并让户部照此办理。” 众将一听都兴奋起来。 朝廷拖欠军饷是个老大难问题了,有的钱已经拖了好多年。虽然大家知道朝廷也难,到处都要用钱,但老这么欠着军饷,确实令边关的将士们寒心。这次能将所有欠饷一次性付清,真是大快人心。 而高额抚恤金也非常令人振奋。要知道,对于普通人家来说,100两银子可是一大笔钱,大明的多数家庭,一年的生活费也就10多两银子,100两够用好几年的了。 普通士兵阵亡都如此厚加抚恤,总兵、副将、千总、把总等各级军官阵亡后,待遇更是可想而知。虽然钱对于阵亡的将士已经没有意义,但每个人都有家人,如果在为国捐躯后,能让家人过得好一点,心理上无疑是一个很大的安慰。 然而问题也随之而来。如果真的按这个标准发放抚恤金,13万大军在与清军血战后,朝廷有可能得掏出上千万两银子。对此众将有点怀疑:朝廷有这个支付能力吗? 朱慈烺请大家放心:“诸位想必听说过,朝廷通过发行国债,向民间借款。这次打仗的钱,大部分就是借自民间,不够的话随时可以再借。因此阵亡将士的抚恤银,是肯定没问题的。” 第17章 开始训练长枪阵 国债的事情众将也有所耳闻,不过朝廷一向对边关将士们比较吝啬,百万银两都可以拖上好多年,上千万的银子就更难说了。 就算朝廷发行国债后有钱了,但是大明地盘太大,需要花钱的地方太多,河南、陕西一带并没有完全太平,朝廷未必舍得投这么多钱到关宁锦这边来。 见大家仍有疑虑,朱慈烺问了一个问题:“1000万两银子多吗?” 众将点点头:1000万两当然是一笔巨款了。 朱慈烺却说:“也多,也不多。” 这下众将困惑了:1000万两还不算多吗? 朱慈烺请大家想一想:“从努尔哈赤起兵的时候算起,我大明在人、财、物方面的损失,肯定值数亿两白银了。相比之下,1000万两银子又算得了什么?” 杨国柱表示赞同:“要是这么看的话,1000万两确实不多。” 洪承畴轻抚胡须,心中不禁对朱慈烺刮目相看。这位大帅虽然年轻,却能高瞻远瞩,从全局出发看问题,算的都是大账。不像朝堂上那些大臣们,每年都要为了那点军费争论不休,斤斤计较,两相对比,高下立判。 不过,洪承畴也有忧虑的事情:“大帅,朝廷借这么多钱,以后怎么还得起啊?” 朱慈烺微微一笑:“洪督师请放心,等打完这一仗,我就回京师去,赶紧想办法帮朝廷赚钱。” 杨国柱钦佩不已:“大帅真是厉害,不但能带兵打仗,还能赚钱,真是文武全才!” “为了朝廷的需要,我愿意鞠躬尽瘁。”说到这里,朱慈烺决定来个激将法:“这场仗可不能久拖不决啊。要是打上个三、五年还没有结果,我可就没空帮朝廷赚钱了。到时候老百姓找朝廷要钱,而朝廷又没钱还,那可就糟了。” 这话顿时让众人有了紧迫感:这一仗必须尽快打赢,好让大帅回去赚钱,要不然朝廷可就是一堆烂账了。 对于将士们的承诺讲完了,将士们自然也要承担起应尽的责任,朱慈烺神情严肃地宣布:“本帅有言在先,对于贪生怕死之辈,本帅必定严惩不贷!” 众将肃然:朝廷下了这么大本钱,三军谁敢不用命? 会面至此结束,随后每个人都分头忙碌起来,为即将到来的大战做着准备。 洪承畴派出人手,沿渤海沿岸勘查行军路线、可用的临时码头,以及可用作战场的大片平地。八位总兵则每天督促手下,加紧训练长枪阵。 朱慈烺自然也没有闲着,每天都要检查各路人马的训练情况。 刚开始的时候,情况不是很令人满意。 明军各部都配属了一些骑兵,于是各位总兵就让这些骑兵模拟清军,向长枪阵发起冲锋。 由于假定将来长枪阵两翼会得到水师的保护,不会遭到敌人的攻击,因此在进行模拟战时,“敌军”骑兵都是从正面发起进攻,没有采取多面合围的战法。 但即便如此,当“敌军”骑兵一路扬起灰尘,以泰山压顶之势疾驰而来时,很多明军士兵仿佛看到清军正朝他们冲来,顿时勾起了他们噩梦般的回忆,有几个士兵掉头就跑,队形开始散乱。 朱慈烺看得直摇头:这还只是模拟演习,就已经有人如此胆怯,要是遇到了真正的清军,那还不彻底溃败啊? 各位总兵自然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逃跑的士兵都被重责了四十军棍。 严苛的军纪令士兵们敬畏,在随后的训练中,情况逐渐改观。到了后来,无论骑兵的阵势多么骇人,都没有哪个长枪兵敢后退了。 正如朱慈烺所料,当骑兵的战马冲到长枪阵前,面对岿然不动的大片长矛时,都嘶鸣着不肯向前,前蹄高抬,将不少骑兵掀下马来。 明军步兵们看到这个情况,渐渐明白了长枪阵的优势,因此能越来越坚决地执行命令,构筑起坚固的防守。 接下来,朱慈烺要求各部训练弓箭对射的情况,寻找实战下的感觉。 当然,为了安全起见,每只箭的箭头都被去掉,代之以布条包裹,避免伤人,并沾上一点石灰,用于判定是否命中对方。 骑兵现在不再靠近长枪阵了,他们在长枪阵前转圈,不时朝着人员最密集的地方放箭。与此同时,长枪阵中间的弓箭兵则奋起还击。 跟朱慈烺及众将的预期类似,骑兵射向长枪阵的箭虽然零零星星,但由于长枪阵里人群拥挤,因此几乎每箭都能命中目标。而从长枪阵中射出的箭雨虽然十分密集,但由于骑兵位置分散,想射中骑兵相对不易。 在统计战果时,以石灰作为标记,被箭射中的人,无论是骑兵还是步兵,身上都留有一个小小的石灰印。 最终的数据是:平均死伤43个步兵,才能让一个骑兵倒下。 这个战损比有点糟糕,超出了朱慈烺的预计,令他愁眉不展。 杨国柱安慰道:“大帅不必忧心。实战时我军也可以派出一些骑兵,从侧翼朝清军放箭。虽然不一定能打赢,但可以牵制清军,让敌人无法肆无忌惮地朝长枪阵这边放箭。” 这让朱慈烺深受启发:如果把明军的骑兵也考虑进去,应该可以把战损比提升到一比三以上。 他感激地看着杨国柱:不愧是经验丰富的沙场老将,想出的办法弥补了他计划中的不足之处。 根据杨国柱的建议,朱慈烺调整了训练计划,在长枪阵中埋伏了一些骑兵。当“敌军”骑兵冲到阵前放箭时,明军骑兵就从两翼杀出,与“敌军”骑兵展开对射。 如此一来,“敌军”骑兵就不得不分神应对明军骑兵,对于长枪阵的攻击大为减弱。 虽然明军骑兵数量不多,远不及“敌军”,到了后来甚至被“敌军”全歼,但反复的袭扰,使得“敌军”的战果打了不少折扣,最终24个明军就可以换得一名“敌军”骑兵。 朱慈烺知道,真正的满蒙八旗综合实力十分了得,远超模拟他们的“敌军”骑兵。 然而在有了长枪阵之后,清军必定无法再像以往那样,通过近战将明军大部队分割开,然后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地加以消灭。 也就是说,清军只剩下不断放箭这一种办法了。在这种远程对攻模式下,模拟的“敌军”骑兵跟满蒙八旗的战力差距就没那么大了。 因此,战损比一比24这个数字,应该比较贴近未来战场的实际状况,朱慈烺估计最多达到一比26,或者一比28,不大可能超过一比三。 这么一测算之后,朱慈烺心中有了底,他让各部加紧演练这个战术。 第18章 前往白广恩部巡视 转眼之间,朱慈烺来山海关已经20多天了。这一天,朱慈烺打算去白广恩部查看一下训练情况。 八位总兵当中,只有白广恩率领人马驻扎在关外,朱慈烺刚听说这个情况时,也觉得有些奇怪。然而据洪承畴说,白广恩部是所有人马中最晚到达的,此时山海关内已经住满了人,实在没有多余的营房,只有关外的一处城寨还空着。 白广恩自然不愿意去那里:万一清军打来了,他的人马岂不是第一个完蛋? 洪承畴答应白广恩:只要清军有打过来的迹象,就允许他立刻率部进入山海关暂避,此外在粮饷方面,也会多给予他的人马一些照顾,白广恩这才无奈地答应了。 正因为白广恩部位置偏僻,所以朱慈烺一直没能前去巡视,如今其他七位总兵的人马都已经巡视过多次,该去白广恩那里看看了。 洪承畴劝道:“白广恩那边,杨国柱已经派了一些人前去协助训练,不会有问题的。大帅如果不放心,可以指派一个人代为巡视,没必要亲自前往。” 朱慈烺有些不解:“督师是担心我遇到清军吗?可是山海关附近并没有敌人活动的迹象啊。” 洪承畴摇摇头:“清军倒是暂时不用担心,他们的主力在锦州附近,离这里还远着呢。我忧心的是这附近的土匪。” 朱慈烺哑然失笑:“土匪有什么可怕的?” “土匪当然没有清军威胁大,但也不可轻视。大帅身份尊贵,万一遇到危险,我怎么向皇上交待?” 朱慈烺沉吟着。他能理解洪承畴的苦衷,可是不去白广恩那里看看,他实在不放心。如果训练没跟上,实战的时候,白广恩部可能第一个崩溃。 事关白广恩部上万将士的前途命运,不可不察啊! 想到这里,他拒绝了洪承畴的好意:“督师,此事事关重大,我必须亲自过去瞧一瞧,一路上多加小心就是了。” 洪承畴见劝不住,便提议道:“大帅如果一定要去,请务必多带些人手,以防不测。” 朱慈烺同意了。皇上曾经对他说过,让洪承畴替他把把关,因此洪承畴的意见还是要尽量采纳的。 用罢早餐,300名明军士兵在前面开道,朱慈烺的亲兵卫队断后,护送着他出了山海关。 白广恩部在城外20多里。此去一路上流水潺潺,远方峰峦叠翠,随处可见好景致。 朱慈烺骑在马上,回头望了望山海关。这里是长城的,从渤海边的老龙头开始,沿着燕山山脉蜿蜒起伏,一直向西延伸,直到甘肃的嘉峪关。 前世里,张航曾经来山海关旅游过,前后相距几百年,古老的长城却几乎没什么不同。 不过,跟山海关内相比,关外就显得冷冷清清,人烟稀少,似乎是另一个世界。 这不难理解,清军屡次在这里与明军激战,老百姓为了躲避战乱,很多人都搬到了关内。 放眼望去,到处是田地荒芜的景象,朱慈烺下定决心:一定要彻底打败清军,让百姓们安居乐业。 走了一个时辰,离白广恩部的军营只剩不到10里了。这时,前方来报:有三名士兵自称是白广恩的部下,前来迎接大帅。 朱慈烺命阮禄带他们过来。不一会,三位士兵带到,为首的士兵个子不高,身材瘦削,自称名叫“袁熙芸”。跟在他后面的两个士兵则是五大三粗,身材魁梧,一个叫徐传斌,另一个叫宋德成。 朱慈烺暗暗惊奇:徐传斌和宋德成才像是行伍出身,而袁熙芸则如同风中杨柳,真不知道这样的人是怎么加入明军的,能上阵杀敌吗? 袁熙芸行了个军礼,称奉白总兵之命,前来为大帅引路。 朱慈烺说了声“好”,袁熙芸便过来牵马。 等到袁熙芸走近,朱慈烺看到的是一张毫无瑕疵的脸,不由得一阵发呆。 袁熙芸牵着马缰绳,默默前行。望着这个纤弱的背影,朱慈烺拍了一下脑袋:自己这是怎么了?作为大明前太子的他并没有龙阳之好、断袖之癖,而张航前世里也对耽美小说没兴趣,为何今天要盯着一位普通士兵目不转睛呢? 这时,徐传斌和宋德成已经一左一右,走在朱慈烺的战马两边。两人一边走,一边跟朱慈烺的亲兵卫队聊天,不一会大家就混熟了,一路上谈笑风生。 渐渐地,白广恩部的大营近了,已经可以远远望见营门口飘扬的“白”字大旗。 这时,徐传斌忽然“哎哟”一声,蹲下了身子。 宋德成立刻焦急地问道:“你怎么啦?” 徐传斌痛苦地抬起头:“可能是崴了脚。” 朱慈烺的亲兵卫队都关切地围了过来:“要不要紧啊?” 徐传斌摇摇头:“不知道,暂时走不了啦。” “那就先歇一歇。” 这时,有个亲兵发现,袁熙芸仍然牵着马往前走,亲兵卫队已经落在朱慈烺后面有一段距离了。 这名亲兵正要喊袁熙芸等一等他们,忽然出现了令人震惊的一幕:只见袁熙芸一个鹞子翻身,坐在了朱慈烺身后。 朱慈烺大惊失色,正要挣扎,忽然感觉脖子一凉,一把匕首抵住了他的喉咙,他只好老实下来。 亲兵们正准备上前营救大帅,看见这个样子,都不敢轻举妄动。 袁熙芸一踢马肚,战马离开了大道,向着一条林间小路疾驰而去,转瞬就不见了踪影。 ~~~~~~~~ 朱慈烺从昏迷中醒来,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柴房里。 他的双手被绑,头有点晕,那是挨了袁熙芸一掌的后果。 过了一阵,头晕的情况缓解了一些,他开始回忆起不久前的那一幕。 袁熙芸带着徐传斌、宋德成,以白广恩的名义前来迎接,过了一阵,徐传斌嚷嚷着崴了脚,让保护着他的亲兵卫队停了下来。 现在看来,这一切应该是经过精心策划的。徐传斌蹲下身,挡住了左边亲兵卫队前进的脚步,而宋德成则假装关切地询问伤势,又拦住了右边的亲兵卫队。 与此同时,袁熙芸却牵着他的坐骑快步向前,跟亲兵卫队拉开了距离。而前面的大队明军士兵并没有注意到后面出了状况,仍在继续前进。 当时他感觉有点不对劲,正准备喝令袁熙芸停下来,忽然看到袁熙芸翻身上马,动作之熟练,身手之敏捷,跟刚才那副柔弱的样子判若两人。 他目瞪口呆,脖子瞬间被匕首抵住,根本没法反抗。后来半路上,他的后脑勺挨了一掌,随后便人事不知,等到悠悠醒来,已身处柴房了。 从柴房的缝隙向外看去,四周都是茫茫青山。他明白了:这里是土匪窝子。只是这些土匪也太厉害了,不但有勇,而且有谋,以至于这么多手下跟随在旁,都保护不了他。 难怪洪承畴劝他不要出山海关,看来是有道理的。 第19章 袁熙芸的杀父之仇 朱慈烺细细一想,发现自己也有点粗心大意,竟然放过了一个明显的漏洞:袁熙芸自称是受白广恩指派,前来迎接,然而他事先并没有派人去通知白广恩,因为他就是想在白广恩不知情的情况下突然造访,以便了解到最真实的训练情况。他可不想被白广恩做做样子就蒙蔽过去,那样只会害了将士们。 按理说,当时他和手下只走到了半路,不太可能被白广恩发现,自然也就不会派人来迎接。退一步说,就算白广恩不知从哪里得知了他要来,也应该亲自前来迎接,而不是派3名小兵来带路。毕竟朱慈烺可不仅仅是大帅,他前太子的特殊身份,是谁也不敢轻视的,说不定哪天他就复位了,有望成为未来的皇上。 还有一个细节也可供佐证:当队伍快到白广恩的营门前时,都没看到有人出迎,这说明白广恩到那时都还不知道他要来。 想到这里,朱慈烺叹了口气。如果说,他作为前太子,长期身居皇宫内院,江湖经验不足,着了道还情有可原;张航可是来自现代,看过那么谍战片和网络小说,应该是能看出一些漏洞的。 只怪自己太粗心大意了,以至于落到这般田地。不知道这些人会怎么对待自己,是直接撕票,还是找洪承畴勒索赎金呢? 正在懊恼之际,柴房门开了,走进来两个人。 朱慈烺一看,这不正是上午遇到的徐传斌和宋德成嘛? 然而这回,两人脸上再也看不到一点毕恭毕敬的表情,他们一左一右,架起朱慈烺就往外走。 朱慈烺感觉情况不妙,挣扎着问道:“两位壮士,你们这是干嘛?” 徐传斌笑道:“送你回家啊。” “回……”话未说完,朱慈烺就已意识到:自己这条命,只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此时,张航悲戚不已:我怎么这么倒霉啊! 原本以为自己运气爆棚,穿越到明朝后附身到了太子身上,让他有机会施展宏图大志,挽狂澜于既倒,拯救大明,却没想到才来一两个月就要挂掉,并且不是战死沙场,而是死在土匪手里,真是窝囊到家了。 不一会,朱慈烺被带到了山寨的议事厅。正中的椅子上坐着一位年轻女子,仔细一看,正是袁熙芸。 朱慈烺暗自舒了口气:原来这个袁熙芸还真是位美女。照这么看来,上午的时候自己盯着袁熙芸看,倒也正常。 然而这位美女此刻却是一脸杀气,怒喝道:“朱慈烺,你的死期到了!” 朱慈烺一愣:“袁姑娘,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杀我?” 徐传斌斥道:“不许乱喊,要叫女侠。” 袁熙芸摆摆手:“无所谓,反正他已经命在旦夕了。”她转而对朱慈烺说:“本来我想杀的人是你爹,可惜他被保护得太严实,一时杀不了。前些日子听说你要来山海关,我心想拿他儿子开刀也行。为此我筹划了好多天,今天终于得手,等会就要拿你祭奠我义父。” “什么?”朱慈烺听罢一愣:敢情袁熙芸真正的仇人是崇祯啊,自己不幸成了垫背的,这可有点冤。 他觉得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挂掉,松锦大战乃至整个大明,都等着他去逆天改命呢。 在强烈的求生欲驱使下,他鼓起勇气,大声反问道:“你义父到底跟崇祯有什么仇?” 这回轮到袁熙芸吃惊了:“你怎么敢这样称呼那个昏君?难道你不应该称他‘皇上’或者‘父皇’吗?” “崇祯做了不少错事,我早就对他很不满意了。你既然听说过我的事情,就应该知道,我在太庙里连曾祖父、祖父都敢指责,父亲自然也说得。” 张航在讲出这番话的时候,并没有多少心理负担。崇祯虽然是这个躯体的生身父亲,但跟他可没有什么血缘关系,因此尽可以直抒胸臆。 袁熙芸听了冷哼一声:“不要以为你用这种语气说话,我就可以免你一死。” “既然如此,那你就让我死个明明白白,说,到底为什么要杀我?” “因为崇祯杀了我义父,此仇不共戴天,如今只能找你算账。” 朱慈烺的脑筋在急速运转:袁熙芸的义父会不会也姓袁呢?再加上“杀父之仇”这四个字,两条线索交汇起来,指向了一位历史名人。 他问袁熙芸:“你义父是不是叫袁崇焕?” 袁熙芸点点头:“当年崇祯自毁长城,杀了镇守辽西的擎天柱。自那以后,清军在辽西横行,百姓深受其害,苦不堪言。即便不是为了私仇,而是为了百姓,我也要杀掉这个昏君!” 朱慈烺暗暗点头:这位袁姑娘看来还是深明大义的,并没有被仇恨冲昏了头脑。 这让朱慈烺看到了一线曙光:如果他能晓之以理,兴许可以逃过一劫。 想到这里,朱慈烺提醒袁熙芸:“既然你认为崇祯杀你义父是天大的错,那么你如果杀我,就是在重复崇祯的错。” 一旁的宋德成冷笑道:“得了,你一个刚出皇宫的毛头小子,能为国家做什么?敢跟袁督师相提并论?” 朱慈烺很不服气:“有志不在年高。袁督师当年的未竟之业,兴许我就能完成呢?” 袁熙芸心中颇感奇怪:朱慈烺对崇祯直呼其名,并不客气,然而对于义父却十分尊重。要知道,义父可是朝廷罪臣,直到现在,朝野内外仍然有很多人称其为“袁贼”。 而朱慈烺不仅仍然称呼义父生前的官职,甚至还吹牛说要完成义父未竟的事业,这说话的口吻真不像是崇祯的儿子。 不过,要是朱慈烺以为说上这么几句话,就能蒙混过关,逃过一死,那就想得太美了。 袁熙芸觉得,反正朱慈烺也逃不掉,不妨问问他哪来的底气,敢说这样的大话。 见袁熙芸这么一问,朱慈烺立刻来了劲,将自己的整个方略又讲了一遍。 三人听后都沉默了。 这段时间,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的,都是朱慈烺在太庙里指斥万历、泰昌两位先皇,导致被废去太子之位,随后又奇迹般地出任征辽兵马大元帅的事。 至于对满清的作战方略,连朱慈烺自己都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加以完善,旁人自然不可能有透彻的了解。 过了好一阵,徐传斌忽然鼓起掌来:“这小子看着年轻,倒确实有点料。” 袁熙芸对于打仗的事不是太懂行:“徐叔,他的办法可行吗?” “很高明,要是真的能贯彻实施,是有相当胜算的。可惜袁督师当初没想到这个办法,要是那时想到了,也许清军就不会蹦跶到今天了。” 第20章 揭开身世之谜 张航暗中吐槽徐传斌:你就别痴心妄想了,我提出的方略,思路来源于几百年后的现代,就算是袁崇焕这样的猛人,也不可能超越这个时代,想出这么独特的战法。 袁熙芸又转而问宋德成的看法,宋德成点点头:“还行。” 见两人都表示认可,袁熙芸便试探着说:“要不,咱们放他回去,让他去打满清?” 宋德成不同意:“我们辛辛苦苦筹划了这么多天,好不容易将他捉了来,眼看就要给袁督师报仇,岂能就这么算了?” 徐传斌劝道:“国事为重。咱们都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打败满清是咱们这辈子的夙愿,也是袁督师一直心心念念的目标。刚才听了此人的方略,我觉得不该杀,无论如何要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去尝试一下,也许真的能打赢清军,完成袁督师的心愿呢?如果他确实有大本事,那我们此刻杀了他,确实就跟崇祯无异了。” 宋德成默默不语,朱慈烺有点焦急,现在他的命运就全系于这个人了。 半晌,宋德成提出一个问题:“知人知面不知心,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记恨咱们劫了他。如果就这么放他回去,他回头带兵来围攻凤凰山怎么办?咱们虽然不惧,但只怕又要死伤不少兄弟,山寨也可能再次被毁。” 朱慈烺连忙安慰道:“你们放心,我不是那种记仇的人。你们若是放了我,我是绝对不会来找你们麻烦的。” 宋德成摇摇头:“就算你不记仇,其他人未必也这么想,我看那洪承畴肯定会追究此事。” “洪承畴那里,我会想办法劝说的,毕竟我才是大帅嘛。”朱慈烺心中焦急,他告诉这三位:“我今天本来要去白广恩那里查看训练情况,整军备战的。再过些时日,朝廷大军就要出兵征讨满清了,你们将我扣押在这里,会误了大事的。” 这下袁熙芸和徐传斌也有点坐不住了,两人对视了一眼,袁熙芸悄声说道:“军情紧急,要不就让他走?” 徐传斌点点头,宋德成虽然还没被完全说服,但见袁熙芸和徐传斌都已经同意,而且朱慈烺也保证过不会追究他们的责任,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于是袁熙芸对朱慈烺说:“我们姑且相信你一次。你回去后,务必记住你说过的话,一是要努力打败清军,二是不可记仇。” 朱慈烺大喜,连连点头:“那是当然。” “你可不能言而无信。要是不遵守承诺,我们能抓你第一次,就能抓你第二次。” 朱慈烺打了个寒噤,他听出了袁熙芸话中的警告意味,想不到这么漂亮的一个姑娘,凶起来不输他见过的任何人。 见朱慈烺满口应承,徐传斌便上前给他松了绑。 朱慈烺正要告辞,徐传斌挽留道:“这次让你受委屈了,我们略备薄酒,以表歉意。” 朱慈烺有些迟疑:“三位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天色已晚,我怕再迟就赶不回去了。” “放心,等会我亲自送你下山,你今天肯定能赶到白广恩的大营。” 听徐传斌这么一说,朱慈烺便答应下来,他也很想了解一下这三位的情况。 过了一阵,酒席备好,虽然比不上皇宫里那些美酒佳肴,但这里依山靠海,并不缺山珍海味,很多东西都是他从未尝过的,让他感觉很新鲜。 席间觥筹交错,徐传斌频频劝酒,袁熙芸也敬了朱慈烺两杯,只有宋德成闷声不响,独自饮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双方渐渐聊开了。 朱慈烺了解到,徐传斌、宋德成以前曾是袁崇焕麾下的千总,跟随袁督师征战辽西多年。袁崇焕被朝廷处死之后,两人心灰意冷,便到凤凰山落了草,专门劫富济贫。 明军曾经几次前来征讨,清军攻打山海关时也曾想消灭他们。每次强敌来攻,他们就依托山势与敌人周旋,然而终因寡不敌众,山寨多次被毁。不过,只要敌人一撤退,他们就顽强地回来重建山寨。 朱慈烺心想:原来两位是袁崇焕手下的悍将啊,怪不得一看就不同凡响。 接下来,他问起袁熙芸的经历:一个女孩子,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呢? 徐传斌端起一杯浊酒一饮而尽,随即叹了口气:“这娃命苦啊。” 那还是近20年前的事了。那一天,徐传斌、宋德成跟随袁崇焕,出山海关与清军决战,来到一个满目疮痍的村子。 只见村里到处起火冒烟,随处可见村民的尸体。 在经过一户人家时,屋内忽然传来婴儿的啼哭声。袁崇焕和徐传斌、宋德成等人循声进入屋子,只见这家的一对夫妇都已倒在血泊之中,哭声来自一个衣柜。 袁崇焕打开衣柜,发现了一个女婴。看来这家夫妇很机警,在清军突然袭来之时,眼见已经无法逃脱,便将女儿放在衣柜里躲藏,逃过了一劫。 袁崇焕唏嘘不已,将女婴带回了山海关,交给夫人抚养。 袁崇焕夫妇膝下没有子女,袁夫人很喜欢这个女孩,跟丈夫商量后收为义女,取名袁熙芸。夫妇二人将袁熙芸视作掌上明珠,十分疼爱。 三年后,恒山派掌门定明师太路过山海关,在拜会袁夫人时,见到了袁熙芸。定明师太一眼就看出袁熙芸是个习武的奇才,十分喜欢,便向袁夫人提议要收她为徒。 袁崇焕夫妇虽然十分不舍,但能拜定明师太为师,也是难得的际遇,便同意了。 袁熙芸便跟随定明师太来到恒山派,勤学苦练恒山派武功。 每到新年,定明师太都要派人送袁熙芸跟义父义母团聚。然而几年后,袁熙芸再也回不去了:义父被朝廷打入大牢,后来被凌迟处死,义母不知所踪。 随着年岁渐长,袁熙芸渐渐明白了义父是个怎样的人,她深为义父抱不平,也为朝廷的昏庸而愤怒,她发誓今生今世,一定要为义父报仇。 去年春天,袁熙芸学成武艺,谢绝了师父定明师太的挽留。她早就知道徐传斌、宋德成两位叔叔在凤凰山落草,这是她唯一可以借重的力量,于是便来找他们。 徐传斌、宋德成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见她学得一身上乘武功,自是欢喜。而且袁熙芸识文断字,比他们两个大老粗有见识多了,于是便尊她为山寨之主。 一个月前,江湖上盛传朱慈烺要来山海关赴任。在袁熙芸看来,这真是天赐良机,崇祯没机会杀,那就拿他儿子开刀。徐传斌、宋德成也深恨崇祯,当即表示赞成。 朱慈烺来到山海关后,他们一直派人紧盯着朱慈烺的动向,然而在山海关内行刺是很难的,只能另寻机会了。 第21章 朱慈烺被放归 听说朱慈烺已经巡视了城内七位总兵的人马,袁熙芸敏锐地意识到,朱慈烺迟早会出城巡视白广恩部,到那时就有机可乘了。 于是袁熙芸带着徐传斌、宋德成反复勘查线路,制定行动计划,酝酿了很久。 后来一切如袁熙芸所料,朱慈烺在士兵们的保护下离开了山海关,前往白广恩大营。三人便依计而行,结果没费太大功夫就生擒了朱慈烺。 徐传斌讲完了,朱慈烺敬佩地看着袁熙芸:这姑娘不但武艺高强,而且颇有谋略,令他不得不刮目相看。 然而令朱慈烺诧异的是,此刻袁熙芸的眼中却噙满了泪水。 原来,徐传斌的一番话让她想起了自己凄苦的身世,不禁悲从中来。 徐传斌叹道:“小姐的亲生父母死于清军之手,义父也是因为皇太极使出的反间计而遇害,可是光凭凤凰山的力量,哪里报得了小姐的血海深仇?本来,以小姐的武功,杀几个清兵不是什么难事,但那又能如何呢?清兵有十数万之众,哪是她一人之力杀得完的?只有靠朝廷大军打败他们,才能为辽西百姓永绝后患。” 朱慈烺听罢,猛击了一下桌子:“我这次来就是为了打败清军,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袁熙芸一听,起身离座,跪倒在地:“若如此,熙芸万般感谢!” 朱慈烺慌忙走过去,想扶起袁熙芸,却又不敢伸手,只好连声说道:“袁姑娘快快请起,如此大礼我实在不敢当,不敢当。” 宋德成看得气恼:“小姐,你这是干嘛?快起来,不要让外人瞧不起。” 袁熙芸含泪答道:“宋叔,辽西百姓遭难,我父母和义父先后惨死,跟这些比起来,我的脸面又算得了什么?” 徐传斌劝道:“小姐不必如此,锦州被围,朝廷本来就筹划着要击退清军,跟你求不求没关系。” 朱慈烺连忙应道:“对对对,袁姑娘不必为了这事求我,打败清军本来就是我的职责,我义不容辞。” 听朱慈烺这么说,袁熙芸才站起身来。 此情此景让朱慈烺异常震撼:自己刚才还是袁熙芸的阶下囚,然而袁熙芸为了能报父母之仇,竟不惜给自己下跪。不难想见,她心中涌动的国仇家恨有多么强烈,却又多么无奈。 四人接着喝酒,气氛异常沉闷。 朱慈烺总感觉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看,一抬头,正好跟袁熙芸那双忧伤的眼睛四目相对,他连忙低下了头。 天色不早,朱慈烺起身告辞,袁熙芸、宋德成送他到山寨门口。徐传斌将朱慈烺的坐骑牵过来交给他,两人一起下山。 这一天正好是月圆之夜,月华如水,四下都看得很真切。 朱慈烺挥手告别,见袁熙芸的眼角似乎还有泪痕,他不敢再瞧,转身离去。 一直走出很远,朱慈烺才转身瞄了一眼,发现宋德成已经回去了,只剩下袁熙芸独自一人,还在门口怔怔地望着这边。他不禁心中一酸,再也不敢回头,径直跟着徐传斌朝山下走去。 下了凤凰山,两人分别上马,徐传斌在前面带路,半个时辰后,两人就来到了白广恩部大营前。 徐传斌向朱慈烺拱手道:“大帅,我们就此别过。我家小姐和我们都翘首以盼,愿大帅早传捷报。” 见徐传斌尊称他为大帅,朱慈烺连忙回礼:“这不光是你们的愿望,也是朝廷和大明百姓所期盼的,你们放心,我一定尽力而为。” “那就后会有期。”徐传斌说罢,掉转马头朝凤凰山方向驰去,背影很快就消失在了树林中。 朱慈烺打马奔向明军大营,然而守卫营门的明军士兵并不认识朱慈烺,把他拦在了外面,让他等一等,随后有人去向白广恩报告。 听说朱慈烺回来了,白广恩将信将疑:刚刚被土匪抓走就能脱险?这不可能啊,别是假冒的。 阮禄管不了那么多,迫不及待地跑出营门,一看正是朱慈烺,立刻高兴地冲着大营里头高喊:“没错,是大帅,他真的回来了,他没事了。” 白广恩这才相信了,他赶紧前来迎接,连声赔罪道:“末将惶恐,让大帅陷入了险境,请大帅责罚。” 朱慈烺摆摆手道:“这件事不怪你,我来之前并没有派人通知你,你一点都不知情,谈不上什么责任。” 白广恩这才宽心了不少,将朱慈烺迎进中军帐。 坐定之后,朱慈烺问起他被掳走后的情况,白广恩讲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上午的时候,护送朱慈烺的明军士兵和亲兵卫队,眼见大帅被掳走,都慌了手脚。等到众人镇定下来,发现徐传斌和宋德成也不见了,这才明白中计,连忙来到白广恩部大营报告。 白广恩一听,顿感大事不妙,一方面赶紧派人到山海关向洪承畴报信,另一方面也在想办法搭救朱慈烺。 然而据这里的百姓说,这周围有好几股土匪,一时根本闹不清人是被哪个山头劫走的。 白广恩心说:这些土匪胆子也够大的,连大帅也敢劫。更糟糕的是,大帅是在离自己营门口不远处被掳走的,这下自己的责任可就大了。 白广恩急得团团转,然而却一筹莫展,只能等洪承畴来拿主意了。 没想到的是,到了晚上,朱慈烺自己回来了,让白广恩虚惊了一场。 不过,事情的经过还是要了解一下的,白广恩便问起朱慈烺今天的经历。 朱慈烺不愿意让袁熙芸背负上绑架大帅的罪名,更何况袁熙芸是袁崇焕的义女,这要是说出去,朝廷便不可能再放过她。 于是朱慈烺轻描淡写地说:他被一股土匪抓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山寨,被关了起来,后来幸运地得到一位好心人的帮助,不仅偷偷将他放了出来,还送他到了这附近。 他有意隐去了袁熙芸、徐传斌、宋德成的名字,连凤凰山也不愿意提起,这样就不会牵连到这三人的身上了。 白广恩有些狐疑:这事有点离奇啊。土匪抓人,一般都是为了钱,看朱慈烺前呼后拥的架势,就知道这肯定是个重要人物,值不少钱的,土匪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不过,机敏的白广恩看出朱慈烺并不愿意多说,他自然也不便多问,于是让阮禄带朱慈烺去休息。 当晚,朱慈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他眼前总时不时浮现出袁熙芸那双忧伤的眼睛。不知道辽西百姓当中,还有多少人也是这样的眼神呢? 第22章 白广恩部进行演习 天亮了,朱慈烺再也睡不着,径直来到白广恩的中军帐。 看到朱慈烺进来,白广恩吃了一惊:“大帅,你怎么两眼都是黑眼圈?” “是吗?”朱慈烺心想:看来昨晚确实有点担忧过甚了。 白广恩关切地问道:“大帅要不再去休息一下。” “我没事。”朱慈烺摆摆手:“本帅这次过来,就是想看看你部的训练情况。虽然此行费了不少周折,但总算有惊无险到了这里,这一趟可不能白跑。” 白广恩点点头:“我明白大帅的意思,可也不急在一时啊。” “事关你手下一万多将士的生死存亡,我必须亲眼看到训练的成效,否则没法安心。” “好的,我马上传令下去,准备演习。” 一个时辰之后,演习正式开始。 朱慈烺骑着战马,在白广恩的陪同下,位于阵中。 只见模拟清军的大队骑兵飞驰而来,扬起阵阵尘土。白广恩一声令下,长枪兵在外围围成一圈,长矛一致朝外,将队伍保护在正中间。 “敌军”骑兵冲到阵前,见长枪阵纹丝不动,战马便一个个止步不前,人立而起,不断嘶鸣,迫使“敌军”骑兵打马后退。 白广恩问道:“大帅,你觉得怎么样?” 朱慈烺点点头:“面对‘敌军’的猛烈冲击,将士们始终保持镇定,阵形丝毫不乱,已经跟山海关内的各部没什么差别了。” “谢大帅褒奖,这都是杨总兵派来的人教导有方。”白广恩没有居功。 朱慈烺深表赞许。在他巡视过的七支部队当中,杨国柱部最为训练有素。更难能可贵的是,杨国柱没有忘了山海关外的白广恩部,主动派了不少人前来指导,使得白广恩部的训练没有耽误。 接下来,无法攻破长枪阵的“敌军”骑兵包围了明军,四处游动,频频朝阵中放箭。当然,每只箭的箭头都已经被取下,代之以布条包起来,不会造成真正的伤害。 明军立刻展开反击,两边飞箭如蝗,不断有人“中箭”,随即被判令“阵亡”,必须离开战场。 白广恩见己方“伤亡”较重,下令骑兵出击。 只见明军的骑兵从两侧杀出,他们没有跟“敌军”骑兵展开近战,而是突破到外围,在远处跟“敌军”展开对射。 “敌军”骑兵虽然骁勇善战,但由于遭到内外夹击,心有旁骛,攻击力有所下降。 面对密集的箭雨,白广恩和朱慈烺下了马,周围士兵举起盾牌,将两人保护在其中,“敌军”骑兵射来的箭伤害不到他们。 “战斗”持续了约一个时辰,这时,朱慈烺一抬头,发现东南角的山岗上,影影绰绰站着三个人。 虽然看不清这三个人的面容,但其中有一个人身着女装,是确凿无疑的。 朱慈烺猛地意识到:这身着女装的,一定是袁熙芸!那么另外两个,应该是徐传斌和宋德成了。 自己昨天曾对他们说过,要去白广恩那里查看训练情况,整军备战,他们显然记下了,今天特地赶过来旁观。 白广恩也注意到了山岗上的这三个人:“好啊,竟敢偷窥我军训练,这还了得?” 正准备派人前去捉拿,被朱慈烺拦住了:“不必。他们不过是些平民百姓,能有什么妨碍?再说,要是我军训练被人看一下就不灵了,这样的阵形拿到战场上还能顶啥用?” “这……”白广恩一想是这么个理:“末将谨遵大帅吩咐。” ~~~~~~~~ 朱慈烺没有看错,此刻站在山上的,确实是袁熙芸和徐传斌、宋德成。 昨晚自从听了朱慈烺的方略之后,袁熙芸就思绪万千,一夜无眠。她向清军复仇的希望,从此都寄托在了朱慈烺的身上。 然而朱慈烺的办法到目前为止还只是纸上谈兵,没有经过实战的检验,终归不能让人完全放心。 一早起来,袁熙芸打定了主意:去白广恩部附近转转。 朱慈烺说过,此行是为了检查白广恩部的训练情况,定然会要求白广恩部进行演习。 徐传斌、宋德成一听也很感兴趣,于是吃过早饭,三人就赶往白广恩大营附近的山上,找了个合适的地点观察起来。 他们猜得没错,等他们到达的时候,白广恩部已经演习了一阵,他们也就居高临下地开始观摩。 看过一阵后,宋德成认为朱慈烺的战法并不高明,不过是以己方多条人命换对方一条命,这样打下去能赢么? 徐传斌反问道:“咱们跟清军作战多年,在你的记忆中,什么时候咱们能在野战中跟清军一命换一命?哪怕两三条命换一命也行啊。” 宋德成不吭声了。 袁熙芸问道:“徐叔,这么说朱慈烺的战法是正确的?” 徐传斌点点头:“朱慈烺说的海陆联合作战当然好,但清军也不傻,只要离海边稍微远一点就没事了。这时候想消灭清军,唯有以命相搏,舍此别无他法。清军就那么些兵力,死一个就少一个,想得到补充可没那么快。照这么打下去,大明很有希望最终获胜。” 袁熙芸深受鼓舞,她感叹:“没想到一位娇生惯养的皇子,竟然能有如此谋略。” 且说山下的明军又训练了一阵,白广恩见差不多了,正准备下令结束演习,忽然远处传来一阵阵马蹄声。 参加演习的所有人都停了下来,倾听着这声音。 朱慈烺站起来向远处眺望,只见东边隐隐扬起大量烟尘,正朝这里移动。 众人正猜测着来的是哪路人马,一位千总突然说了句:“该不会是清军杀来了?” 这下很多将士都大惊失色。这里孤悬于山海关外,如果清军大队人马杀过来,靠这里脆弱的城寨是很难抵挡的。 白广恩当初最担心的也正是这一点,可是山海关内实在驻扎不下,他只好率军暂且在此地安身。 被手下这句话惊醒,白广恩正准备发号施令,被朱慈烺拦住了:“白总兵,你要干什么?” “让将士们登上城寨,加强防守啊。” “没用的,你这座用树枝扎成的城寨,根本抵挡不住骑兵的冲击。” “那怎么办?” “难道你忘了,咱们训练的长枪阵是干什么用的?不就是用来对付清军骑兵的吗?” “瞧我这记性。”白广恩拍了下脑门,随即下令:“大家不要慌乱,就用练习多日的长枪阵来对付清军,不过要记得将箭头装回去。” 于是众人一阵忙碌,将箭只全部还原。 这时,大营外一阵喧闹,不明身份的大队骑兵马上就要赶到。 朱慈烺注意到,身边的那些长枪兵们,虽然长矛仍旧一致对外,但是有不少长矛的矛尖却在不停颤抖,远不如刚才那样整齐划一。 忽然,有个长枪兵大叫一声,丢下长矛,扭头就走,人群顿时骚动起来。 第23章 议定新的训练方法 白广恩部曾经跟清军对垒,野战时清军骑兵对明军步兵的碾压之势,在将士们心中留下了浓重的阴影。 如今骤然听说清军杀到,猝不及防之下,很多士兵已经未战先怯,心生惧意。少数士兵更是心理防线崩溃,丢掉武器,率先逃走。 正所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几个人的逃跑不仅让阵形有了空隙,而且立刻产生了示范效应,让很多人士气顿消,开始考虑自己的退路。 朱慈烺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迎来了对阵清军的第一场战斗,这可不是他期望的时间和地点:郑氏水师还没有到位,而且明军应该是在海边迎战清军才对。 不过既然清军已经近在咫尺,他无法逃避,只能勇敢面对。 让长枪阵接受一下实战检验也好,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先稳住军心,他敦促白广恩:“我军阵形可千万不能乱,否则会兵败如山倒。” 白广恩点点头:“请大帅放心,我的部下,我能管好。” 只见白广恩拨开众人,追上那个逃兵,背后就是一刀! 随后,白广恩回身对所有人怒吼道:“有谁再敢擅离职守、贪生怕死,这就是下场!” 所有人都被震慑住了,大家重新站好阵形,紧握自己的武器,不敢有丝毫松懈。 朱慈烺还是第一次看到血溅当场的场面,空中飘来的血腥味,让他差点呕吐出来。 想到以后跟清军激战,还有更血腥的场面等着他,可不能在这个时候露怯。于是他努力克制着心头的不适,渐渐镇定下来。 这时,一位把总指着营门外喊道:“快看,好像是洪督师的人马!” 朱慈烺抬头一瞧:还真是! 只见大队骑兵在一面“洪”字大旗的引导下,依次进入了大营。 原来是洪承畴的人马啊,真是虚惊一场。 朱慈烺这才放宽了心,不由自主地朝东南角的山岗上望去,只见那里已经空无一人,不由得心生惆怅。 起初,当他发现袁熙芸在那里时,心中莫名欢喜。虽然他也知道,袁熙芸不可能是来看他的,更大的可能是来偷窥明军的演练,但一想到那双美目就在不远处凝望着这边,他还是心中愉悦。可是这会,随着袁熙芸的离去,他的心也变得空落落的。 朱慈烺不知道的是,其实袁熙芸也才刚刚离开。 就在不久前,袁熙芸和徐传斌、宋德成站在山岗上观看明军演练,山下的马蹄声也传进了他们的耳朵里。 渐渐地,队伍的旗帜越来越清晰了。等他们看清了上面的大字,不由得紧张起来:怎么是这个家伙来了?不会是来对付我们的? 宋德成叫道:“不好,洪承畴亲自率兵前来,该不会是要攻打凤凰山?” 徐传斌摇摇头:“应该不会。我们也没把朱慈烺怎么样啊,不仅好吃好喝款待,还连夜护送他回去,洪承畴有什么理由来攻打我们?” “那可不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朱慈烺身为主帅,被我们生擒活捉,说出去是很没面子的事。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心存怨恨,派兵来报复?” “这……”徐传斌不知道说什么好。 袁熙芸想了想说:“宋叔的话不无道理。洪承畴这次带来的人马不少,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们还是回去早做准备,未雨绸缪。” 徐传斌表示同意:“这样也好,有备无患总不会错。” 于是三人匆匆往回赶。 山下,朱慈烺收回了视线,见洪承畴骑着马过来,便和白广恩一起迎了过去。 洪承畴翻身下马,见朱慈烺已经没事了,不由得又惊又喜,拱手道:“启禀大帅,昨天我收到白总兵派人送来的求援信后,十分着急。只是当时天色已晚,不适合出动兵马。今天一大早,我就领着三千骑兵出发了,本想着跟白总兵汇合后,一起去营救大帅,却没想到大帅已经回来了,这真是吉人自有天相。” 朱慈烺也拱手道:“有劳洪督师费心了。” “不知大帅是被哪个山头的匪类掳去的?我一定要为大帅报仇雪恨。” 朱慈烺摆摆手:“我这不是平安归来了嘛,此事就先放一放,我军大战在即,不宜再在这种小事上耗费精力。” 洪承畴迟疑了一下:“那……好。” “洪督师,今天你率兵过来,倒是让我有一个意外的发现啊。” “哦?不知道大帅发现了什么?” 朱慈烺意味深长地看了看白广恩。 白广恩面有愧色地接过话茬:“方才我的部下误将你们当成清军,有些畏惧,有几个士兵拔脚就想逃命。” 洪承畴怒道:“这还了得?战场上只要有几个这样的人,就有可能导致全军溃败。” “是啊,所以我立刻斩杀了为首的逃兵,将其他几个人也抓了起来,这才稳住了阵形。” 洪承畴称赞道:“白总兵做得很对、很及时。” 朱慈烺面色凝重:“今天这件事让我想到一个问题,那就是我们派出的‘敌军’骑兵只是模拟清军,长枪阵这边的我军将士都知道他们并非真正的敌人,因此谈不上有畏惧之意。这么一来,将来在战场上面对清军时会怎样,是无从得知的。今天算得上是一次考验,然而将士们只是误以为清军来了,长枪阵就差点崩溃,幸好被白总兵挽救了。可哪天要是真的到了战场上,清军未必会给我们纠错的机会。” “是啊,实战跟训练还是差别很大的。”洪承畴对此深感忧虑:“请问大帅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我刚才想到了一个办法,就是把所有部队都拉到山海关外,分开进行训练,然后在不告知他们的情况下,派一些骑兵穿上清军的服装,扮作敌人发起冲锋,看看他们有何反应,从中找出我军存在的问题。” “这个新的训练方法很好。”洪承畴表示赞同:“确实很有必要。” 白广恩笑道:“清军的军服倒是不难找,但是那帮家伙人人都有辫子,这一点可不太好模仿。” 洪承畴点点头:“是啊,辫子确实不容易凑齐。” 朱慈烺听了觉得奇怪。在宫里的时候,他经常见到贵妇们头顶华丽的假发,这么看来,假发应该是常见物品,洪承畴为什么说很难找到呢? 在询问了洪承畴一番之后,朱慈烺这才发现,是自己不了解内情。 原来,这些假发的主要来源,一个是贫困家庭的人们迫于生计,卖掉自己的头发,然而古人秉承“受之父母,身体发肤”的传统观念,卖头发的人较少。再一个是从犯人头上取得头发,做成假发。 两个途径获得的头发都很有限,因此只有富贵人家才用得起假发。 至于用动物毛发做成的假发,由于跟人的头发相差较大,因此并不怎么受欢迎。 第24章 神秘的大木箱 虽然假发价格昂贵,但只要舍得花钱,还是可以弄到的。 可问题是,现在要给那么多骑兵都配上假发做的辫子,由于数量很大,因此需要花费一段时间才能准备好,几天的功夫肯定不够。 然而他需要尽快了解清楚将士们的抗压能力,因此演习已是刻不容缓,怎么办? 朱慈烺想了想,有了主意。 他笑道:“没关系的,让裁缝师傅们辛苦一下,用黑丝线扎成假辫子,凑合着用。” 白广恩有点疑惑:“这样可以吗?不会被人看出破绽?” 朱慈烺摇摇头:“这个不妨事的。诸位请想一想,我军看到清军骑兵突然冲过来,将士们猝不及防之下,肯定高度紧张,谁还有那个闲情逸致去观察辫子的真假?因此,辫子只要看着像那么回事就行了,没必要去买什么假发。” 洪承畴深表赞同:“大帅说得很对,我回去后马上安排人,悄悄找裁缝们做假辫子。只是不知道,需要准备多少条假辫子?” 朱慈烺问道:“督师这次带来多少人马?” “3000名骑兵,都是直属于我的精锐。” 朱慈烺沉吟了一下后说道:“那就留下2000名骑兵交给我,用来扮做清军。另外1000名骑兵,加上昨天护送我的300名士兵,由洪督师带回去。三天之内,请洪督师将2000套清军军服、2000条假辫子悄悄送过来。” “没问题。” “我让这边的2000骑兵戴着假辫子稍加练习,然后就可以去考验一下我军的胆识和勇气了。” “好,三天之后,我会将山海关内的七支部队逐一带出城去,接受检验。” 三人商议完毕,洪承畴决定吃完饭就返回山海关。 朱慈烺劝道:“督师今天鞍马劳顿,还是明早再回去。” 洪承畴摇摇头:“清军军服和假辫子的事情都得赶快回去安排,否则三天之内怕是赶不及。” 听洪承畴这么说,朱慈烺只好同意。 从他这么多天跟洪承畴接触的情形看,这位督师大人还是非常认真负责的。当然,历史上的洪承畴投靠满清后,也同样“尽职尽责”,也正因为如此,危害就更大。 饭后,洪承畴点齐1000骑兵、300步兵,准备带回山海关。 临行前,朱慈烺想起一件事,悄悄对洪承畴耳语道:“督师,三天后,请让杨国柱的人马第一个出城训练。在八位总兵中,杨总兵的部队最为彪悍,如果连他的人马都经受不住考验,那别的部队就更不用说了。” 洪承畴明白朱慈烺的意思,悄声回答:“谨遵大帅的吩咐。不过大帅请放心,杨总兵的部下以前就曾经跟清军对垒过,不落下风,这次也应该不会让大帅失望。” “希望如此。” 两人挥手作别。看到洪承畴的人马消失在树林之中,朱慈烺和白广恩也转身回营。 然而,就在白广恩大营附近,袁熙芸派出的探子正紧张地盯着洪承畴的一举一动。 看到洪承畴已带兵出发,探子赶紧抄近路回去,向袁熙芸报告。 宋德成一听,大为恼火:“我就说那个朱慈烺不会放过我们,竟然派出洪承畴这个老狐狸来消灭我们。” 徐传斌仍然保持着冷静:“洪承畴大概带了多少人马前来?” 探子回答:“大约一千多人。” “这就奇怪了,上午洪承畴来的时候,起码有三千骑兵啊,怎么这次只带一千多人来攻打凤凰山呢?” 宋德成猜测:“可能洪承畴觉得,一千多人已经足够对付我们。” “太小瞧我们了。”袁熙芸有些愤怒:“那就让他们尝尝凤凰山的厉害。” 袁熙芸随即下令凤凰山各处隘口,务必小心戒备,多备滚木礌石,一旦明军攻山,立刻予以迎头痛击。 然而,三人在山上一直等了一个多时辰,都没有听到战斗的呐喊声。 奇怪,洪承畴怎么没有来? 探子再度来报:“洪承畴已经带兵从凤凰山下经过,往山海关方向去了。” 宋德成有点懵:“朱慈烺这是在搞什么鬼?” 徐传斌松了口气:“依我看,应该是没事了。” “没那么简单?洪承畴说不定是虚晃一枪,让我们以为他要返回山海关,然后趁我们不备,杀个回马枪。” 徐传斌有点不相信:“这……不太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洪承畴老奸巨猾,我们一个不小心,就会吃大亏。” 袁熙芸点点头:“宋叔的话不无道理,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是小心为妙。” 于是袁熙芸传令:各处严加提防,不可松懈,同时还加派探马,暗中跟随着洪承畴的队伍。 然而,直到黄昏来临,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还是没见到明军的影子。 这时探马回报:洪承畴的人马已经快到山海关了。 看来洪承畴这次真的只是路过。 宋德成有点尴尬:洪承畴为何大张旗鼓地来,却只带了部分兵马回去呢?还有一些兵马留在白广恩那里干嘛?莫非是朱慈烺准备亲自带着这些人马来攻打凤凰山? 不过,鉴于之前已经判断失误,宋德成这次没敢把想法说出来,只能藏在心里。 其实袁熙芸也在考虑一个问题。她倒不是像宋德成那样,担心明军来进攻。在洪承畴“无害通过”之后,她基本上确信朱慈烺没有恶意了。这么说来,朱慈烺应该是在忙他的大事才对,她想知道,为了迎战清军,朱慈烺到底在做些什么准备? 为此她派出多名探子,时刻盯牢白广恩部。 接下来的两天,探子们注意到,在白广恩大营,朱慈烺每天都要督促明军士兵进行日常训练。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异动了。 到了第三天上午,探子发现山海关方向来了一个运输队,赶着好多辆大车,车上有许多大木箱,直接送进了白广恩大营,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啥。 “该不会是金银财宝?”宋德成猜测道:“朱慈烺可能是想花钱让白广恩部为他卖命,攻下凤凰山,一雪前耻。” 袁熙芸有点哭笑不得:“宋叔,你连箱子里是什么都不知道,就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未免太多虑了?” “可是我说的未必就不可能啊。” “好,我让探子抓紧打探就是了。朱慈烺若真是要攻打我们,肯定会被探子发现的,想偷袭我们可没那么容易。” 到了下午,再度传来消息:朱慈烺率领2000多骑兵出了白广恩大营,来到一个偏僻的地方。骑兵们在这里换上了清军的军服,脑后还戴上了辫子,进行了骑射练习。 这下三人都大惑不解:朱慈烺这是要干嘛? 宋德成忽然一拍桌子:“糟糕!朱慈烺莫非是要率部投降清军?” 第25章 山海关外的演练 袁熙芸不相信朱慈烺会投降清军。要知道,朱慈烺可是崇祯的儿子,又是征辽兵马大元帅,仗还没开打,胜负还未定,怎么就投降了呢? 听袁熙芸这么一说,宋德成也觉得自己的结论下得过于匆忙。不过,朱慈烺让手下穿上清军军服进行训练,确实太奇怪了,让人看不懂。 袁熙芸虽然也想不明白,但她隐隐觉得,若要打败清军,也许得用些怪招。 她经常听徐传斌谈起义父的往事。以前对阵清军时,义父也是以守城为主,不敢轻易与清军展开野战。 这可以说是无奈之举,明军在野战时经常大败,逼得即便如义父那般的人物,也只能龟缩在坚固的城防里,靠大炮轰跑清军。 而被动防守是无法打败敌人的,毕竟敌人占据着主动,攻不下就撤退,不会伤筋动骨。 袁熙芸虽然不太懂军事,但也看出,传统的战法对于清军已经毫无胜算,必须要有奇思妙想才行。 而朱慈烺讲的那些方略,还有神秘的大木箱,以及这次穿着清军军服训练,都显得十分怪异,但却契合了她的思路,让她对于朱慈烺是越来越感兴趣了。 黄昏时分,探子回报:朱慈烺已经训练完毕,命令士兵们换回原来的明军军服,收兵回营。 袁熙芸看了看宋德成:“现在清楚了,朱慈烺确实没打算降清,他只不过是让手下假扮清军,训练了一下而已。” 宋德成脸有愧色:“这回是我看错了。不过,朱慈烺这么训练,到底所为何来?” “我也说不准,明天再看。” 次日一早,就有探马来报告:朱慈烺率领2000骑兵,往山海关方向去了。 袁熙芸立刻敏锐地意识到:朱慈烺今天肯定有重大行动。 朱慈烺来到白广恩大营后,一直没有离开。如果只是检查白广恩部的训练情况,一两天时间就够了,不需要待上四天。因此可以肯定,朱慈烺一定是在筹划某件大事,那些神秘的木箱就是佐证。而今天离开白广恩大营,应该是去办这件事了。 袁熙芸问徐传斌、宋德成:“两位叔叔,你们想不想去看看热闹?” 徐传斌、宋德成点点头:“这次阵仗肯定不小,当然要去。” ~~~~~~~~ 山海关内,蓟辽总督府。 早在昨天,洪承畴就已通知各部将要再次进行演练,请做好准备。 今天一大早,七位总兵来到蓟辽总督府开会,他们都以为这不过是日常的一次操练,跟以往没什么不同,因此都没太在意。 谁知洪承畴宣布:各部依次开出山海关,进行演习。 这个命令却完全出乎七位总兵的意料,让他们大吃一惊。 潜意识里,众将对于出城还是有些畏惧的。虽然清军远在锦州一带,但敌人可全都是骑兵,行军速度极快,假如哪一天突然出现在山海关外,那是一点也不奇怪的。因此,还是待在山海关内最安全。 吴三桂忍不住提出质疑:“督师,这次为何要选在城外操练?” 洪承畴回答:“这是大帅的意思。咱们终究要跟清军在野外决战,在城里训练跟在野外是不一样的,不实地演练一番,大帅不放心。” 众人想起已经有好几天没见到大帅了,听说一直待在白广恩大营。 洪承畴告诉众将:“这些天,大帅一直在督促白广恩部进行野外训练。今天你们出城训练时,他会赶回来检查一下,你们切不可松懈。” 听说大帅都不惧风险,在搞野外训练了,众将又怎么好意思落于人后?于是大家便不再有异议。 洪承畴随即下令:“杨国柱部第一个出城,由我亲自压阵,其他各部待命。切记:一定要注意约束手下士兵,在训练完毕返回城内时,不得对其他部队透露训练的秘密,违令者斩!” 众将都觉得洪承畴的命令中透着些古怪,但谁也不敢多问,只得拱手表示遵命。 在众人的目光中,洪承畴跟随杨国柱部率先出发了。 山海关外十里有一大块平地,背靠大海,地势开阔,正是朱慈烺属意的战场。 杨国柱部两万人马到达此处后,分出2000骑兵模拟清军,剩下的人仍旧充当明军。 这2000名骑兵正准备出发,前往北边的一处地点集结,随后将向这里发起冲锋,却被洪承畴叫住了。 为首的副将余铭过来后,洪承畴跟他耳语了几句,余铭听后,脸上露出了惊异的神色。 杨国柱也心里犯嘀咕,不知道洪承畴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却又不便去问。 2000骑兵离开后,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仍不见这队骑兵的影子。然而按照计划,此时余铭应该率部向这边发起模拟冲锋才对。 正当明军士兵等得焦躁之时,远处传来骑兵急促的马蹄声。杨国柱督促士兵们打起精神,准备开始演练。 忽然,一名眼尖的士兵惊叫道:“清兵,清兵来了!” 众人闻声望去,顿时都惊呆了。 这一次来的可不是余铭的人马,而是满蒙八旗!对方全都身着清军军服,脑后还悬着一根标志性的长辫子,正冲着这边呼啸而来。 杨国柱暗暗吃惊: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原本担心出城会遇到清军,想不到马上就撞见了,真是活见鬼。 只有洪承畴一脸镇定,静静地观察着将士们的反应。 杨国柱毕竟久经沙场,在经历了最初的紧张之后,很快清醒过来,冲着部下喊道:“弟兄们,咱们又不是第一次遭遇清军,今天既然撞上了,唯有拼死一战。” 洪承畴问道:“杨总兵,你打算怎么迎战?” “这……”杨国柱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这时他瞥见了手持长枪的士兵,立刻有了主意:“大帅说过,长枪阵对付清军铁骑很有效。” 洪承畴满意地点点头:杨国柱果然头脑够冷静。 只听得杨国柱下令:“结长枪阵!” 长枪兵遵命,在外围组成一个圆圈,长矛一致对外,将整个队伍保护起来。 阵形已成,然而长枪兵们手中的长矛却在微微颤抖。 杨国柱大为不满:“你们平时训练时,不是一个个威风凛凛的吗?怎么今天一遇到真正的敌人,就全都怂了?给我打起精神来!记住:凡贪生怕死者,立斩!不会有一分一毫的抚恤银子!” 杨国柱的怒喝惊醒了明军将士,大家都挺直了腰杆。 所有人都知道大帅的承诺:凡战死沙场的士兵,抚恤100两银子,这笔钱对于他们背后的家庭来说太重要了。如果他们贪生怕死,不但不能活命,这笔钱也没有了。两相对比,可谓天差地别。 为了亲人的利益,也为了自己的荣誉,他们别无选择,唯有按照大帅布置的战法,与清军血战到底。 第26章 杨国柱冷静应对 “清军”的铁骑终于逼近了杨国柱部。 这个时候比拼的是胆量和勇气。在杨国柱的严厉呵斥之下,明军将士们坚持住了,不管“清军”如何气势逼人,都没有一个长枪兵敢向后挪动一步。如此一来,就轮到“清军”骑兵停滞不前了。 跟以前演练过的场景相似,“清军”见找不到明军的漏洞,便四散开来。 杨国柱知道,接下来“清军”要开始放箭了,便下令躲在长枪阵中间的弓箭兵们准备反击。 看到身边的洪承畴还站在那里,杨国柱赶紧命令卫兵们举起盾牌,将督师大人严加保护起来。 洪承畴本来觉得没有这个必要,但为了演练的真实性,便默默地蹲了下来。然而过了一会,却没有看到杨国柱也蹲下来。 杨总兵在干嘛?洪承畴抬起头,从人缝中望见杨国柱正弯弓搭箭,不断向空中射去。再一瞧,洪承畴不禁大吃一惊,原来杨国柱已经将卸掉的箭头重新装了回去,射向“清军”的是真正的箭。 洪承畴急了,一把推开头顶上的盾牌,冲着杨国柱喊道:“杨总兵,快住手!” 杨国柱扭头一看,洪督师已经完全暴露在外,急得他大喊:“督师,危险,快躲到盾牌下面去!” 洪承畴迅速扫视了一下周围,发现杨国柱身边的明军士兵,已经有很多人装上了箭头。这些箭一旦射出,将会让假扮的“清军”伤亡惨重。 洪承畴再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厉声喝道:“都给我住手!对面不是清军,是我的手下假扮的!” 这话如同一声惊雷,所有人都为之震惊,不自觉地停止了放箭。 明军士兵们这才发现,“清军”射过来的箭都是没有装箭头的,就跟以前余铭的人马演练时射来的箭一样。只不过他们刚才都太过紧张,一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对面的“清军”见明军停止了攻击,立刻向后退去。 不一会,朱慈烺在亲兵卫队的簇拥下,从后面赶了过来。洪承畴和杨国柱见状,连忙出阵迎接。 杨国柱明白自己闯了祸,向朱慈烺赔罪:“大帅,我刚才见情况危急,没来得及跟督师商量,就让将士们换上了箭头,这下怕是误伤了不少自家兄弟。” 朱慈烺叹了口气:“我刚才问过了,一共3死7伤。” 杨国柱听了大感惶恐:“这是我的过失,请大帅治罪!” 朱慈烺摇摇头:“你尽忠职守,奋勇杀敌,何罪之有?出现死伤是我考虑不周,不能怪你。” 见朱慈烺并没有责备的意思,杨国柱放了心,大着胆子问道:“大帅,对面的兄弟出现死伤之后,就应该赶快撤退啊,为什么还在那里继续朝我们放箭呢?” “既然是演练,就要做到位。为了观察你们的反应,他们必须给你们施加足够大的压力,因此不可能刚冲过来就撤退。当然,我也吩咐过他们,围攻一段时间后就可以后撤了,只是没想到你们一点都不慌乱,很快就换上箭头进行反击,结果造成了死伤。” 说到这里,朱慈烺也有些痛心。 杨国柱已经明白了朱慈烺的用意,暗自感叹这次演练太逼真了,效果超过平时十次、百次日常训练,遗憾的是最后出现了一些意外伤亡。 见朱慈烺情绪有些低沉,杨国柱安慰道:“刀剑无眼,大帅不必过于介怀。我觉得,大战之前搞一次这样的实战练兵很有必要。如果能尽早发现问题,肯定比到了战场上才暴露要好得多。照这么看来,这3位兄弟并没有白死,起码我的部下以后真正面对清军时,再不会像今天这么慌乱了。” 朱慈烺点点头:杨国柱说得在理,这让他的心情得到了很大宽慰。 这时,朱慈烺的亲兵卫队将3位战死士兵的遗体抬了过来。 杨国柱这才注意到,三人脑袋后面的辫子是丝线结成的,并非假发。 朱慈烺面色沉郁,对将士们说:“这3位兄弟虽然不是死在真正的战场上,但他们对于大明的贡献,跟阵亡士兵不相上下。因此我决定,参照阵亡士兵的待遇,给他们每人家里发放100两抚恤银子。” 朱慈烺言而有信,当众兑现承诺,令士兵们心悦诚服。 杨国柱部的演练到此结束,洪承畴派人叫回余铭的2000人马,跟随杨国柱部一起返回山海关。 临行前,朱慈烺反复告诫将士们:回去后不许对任何人透露刚才的秘密,因为还要继续观察其他部队的表现,如果泄密就会影响演练的效果。 杨国柱也再次提醒部下:“管好自己的舌头,凡是乱讲话者,一律斩首!” 回山海关的路上,杨国柱好奇地问余铭:“洪督师对你耳语了些什么?” 余铭一脸茫然:“督师让我们到了北边的集结地点后,就在那里待命,不要过来。我觉得很奇怪,但又不敢问。等了很久,我们才接到督师的命令,跟随您返回山海关。我都不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事。” 杨国柱这才明白,原来今天这一切,都是大帅和督师早就安排好的。好在自己今天的表现应该让大帅满意,但是别的部队能否经受得住如此严峻的考验,就很难说了。 半路上,杨国柱遇到了下一支部队:吴三桂的人马。 吴三桂跟杨国柱打招呼,然而杨国柱却一脸严肃,只是拱拱手就打马过去了,留下吴三桂在那里困惑不已。 此时,在演练场地这边,朱慈烺长舒了一口气。 其实,今天出发之前,他心里一直很不安。白广恩部仅仅是听到了马蹄声,就担心遭遇清兵,随后差点崩溃,要是杨国柱部也如此脆弱,那就空有13万兵力,却难堪大用。 令他欣慰的是,杨国柱部的表现十分稳定,甚至有点超出他的预期。早知道是这样,他应该让模拟“清军”的骑兵早点撤退,就不会出现死伤了。 现在他心里有点底气了。接下来不管其他部队会有怎样的表现,起码杨国柱部的这两万人马是完全可以倚靠的。 不过他也有一个问题拿不定主意,需要跟洪承畴商讨一下:“督师,你看下一次冲锋时,要不要安排骑兵们快点撤退,以免再有伤亡?” 洪承畴摇摇头:“不必。并非所有的部队都能做到处变不惊、果断反击,所以请大帅还是按照原定计划来,不要因为死伤几个人就加以改动。” 第27章 吴三桂发现疑点 远处扬起一片烟尘,朱慈烺知道,下一支部队就要到达了,他暂别了洪承畴,回到假冒的“清军”那边,开始布置下一次冲锋。 虽然洪承畴建议不要改动计划,但是朱慈烺并不想勉强士兵们。 如果士兵们并不愿意冒这个险,执行力度将大打折扣,最终还是会影响到这场“压力测试”的效果。 于是朱慈烺干脆实话实话:“弟兄们,你们也看到了,刚才并非是在真正的战场上,却造成了3死7伤,让我很痛心。如果你们不想再发生这种情况,我同意你们刚接近长枪阵,就可以返回。” 现场一片寂静。半晌,副将赵喜松回答:“大帅,感谢你的体恤。但是如果我们刚冲过去就撤退,就不能发现部队的问题。将来到了战场上,会死更多的人,所以请还是跟刚才一样。” 朱慈烺大为感动:“但是这样一来,你们又会有死伤的。” “大帅不必忧心,这是必要的代价。再说,刚才我们是第一次穿上清军军服冲向长枪阵,经验不足,完全没料到杨总兵反应如此之快,一会功夫就让手下换上了箭头,这才导致我们死伤了几个兄弟。以后我们多加小心,应该不会再有这么多伤亡了。” 朱慈烺沉吟不语,士兵们见状高呼:“大帅,就这样,请下命令!” 士兵们如此明白事理,朱慈烺便不再犹豫:“好,全军注意,出击!” 2000名骑兵再次冲了出去,周围安静了许多。 这时,朱慈烺看到远处的树林里,有三个人影在晃动,其中一个明显是女装。 袁熙芸又来了?朱慈烺心中一阵激动。 原本他还担心,以后怕是不容易见到袁熙芸了,然而实际情况却是,只要是跟打仗有关的事情,袁熙芸便不请自来。 朱慈烺没有弄错,此时树林里的确是袁熙芸、徐传斌和宋德成三人。 就在刚才,看完杨国柱部演练的全过程,袁熙芸询问徐传斌的看法。 徐传斌已经明白了朱慈烺的用意:“这次演练,朱慈烺想用最为逼真的‘清军’,来测试一下辽西各部的应变能力。应该说,第一个上场的杨国柱部表现得非常不错,临危不乱,应对有力,称得上是一支劲旅。” 宋德成也谈了看法:“杨国柱这个人我知道,以前曾经在袁督师帐下听令,带兵和打仗都很有一套。洪承畴安排他第一个率部前来进行演练,是比较合适的。要是杨国柱的人马都顶不住,其他部队就更玄乎了。” 袁熙芸想起一个问题:“昨天上午运来的那些大木箱,应该装的都是清军的军服,以及假辫子?” 徐传斌点点头:“应该是的。昨天下午,朱慈烺指挥手下穿上清军军服,脑后拖着假辫子,进行了骑射练习,现在看来是为今天做准备。” “这个朱慈烺,考虑得还挺周到的。” “是啊。朱慈烺如此年轻,却能把事情都安排得井井有条,确实不容易。” 正聊着,远处又过来一支部队。从打头的“吴”字大旗看,这次来的是应该是吴三桂的人马。 三人便不再说话,且看吴三桂的部队表现如何。 在8支部队当中,吴三桂的兵力最多,达3万余人。来到演习地点,按照以前演练时的规矩,要派出3000人马冒充清军。 这队人马正要出发,又被洪承畴叫住,耳语了几句。 这让吴三桂十分错愕: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跟他这个总兵说的?想起刚才路遇杨国柱的时候,杨国柱一言不发,这让他感觉这次演练透着许多古怪。 过了一阵,远传隐隐传来马蹄声,然而吴三桂的手下却并不在意。对于他们来说,这不过是一场常规的演习,走个过场就可以回山海关了。 马蹄声渐近,已经可以看得清人影了。 忽然,有人惊叫道:“清兵来了!” 这句话如同一声惊雷,四下炸裂开来。大家都伸长了脖子朝远处张望,吴三桂也骑在马上,紧盯前方。 从服装上看,这些人确实是清兵,脑后坠着的辫子更是明确无误地证明了这一点。 明军士兵立刻惶惶不可终日,有人下意识地想往山海关方向撤退,阵形开始散乱起来。 吴三桂一时也乱了方寸,不知道如何是好。 洪承畴见状,只好提醒道:“吴总兵,遇到敌军骑兵冲来该怎么办,你不会这么快就忘了?” 吴三桂这才清醒过来,连忙呵斥部下:“赶快结长枪阵!” 长枪兵们犹犹豫豫地在外围布好阵形,长矛一致对外。 不久,“敌军”骑兵就冲到了长枪阵前,有些长枪兵吓得发抖,长枪阵开始出现破绽。 然而“敌军”骑兵并没有利用这些漏洞,趁机撕开明军的防线,而是选择了打马离去。 吴三桂毕竟久经战阵,他让自己迅速冷静下来,脑筋在急速运转着,他发现这里头有一个极其可疑之处:如果清军真的来到了山海关外,那么杨国柱部刚才已经遭遇清军! 然而他并没有看到杨国柱部有死伤,可以说完全不像刚跟清军作战过。再说,如果真的遇到了清军,杨国柱不可能默默地从他身旁经过,却不提醒他一下。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运气不好,杨国柱部刚走,清军就杀到了,但他坚信,这种可能性非常小。 联想到洪承畴神秘的耳语,吴三桂更加可以肯定:这里头有问题! 想到这里,吴三桂没那么慌张了,他开始仔细观察前面的“敌人”,终于发现有问题:这些人的辫子根本不是真正的头发,而是用丝线编织而成的! 吴三桂跟清军多次交手,对于清军的装束非常熟悉,在反复辨认了好几名“敌军”骑兵的辫子后,已经可以确认这些人是冒牌的清军。 心中有底之后,吴三桂便不动声色,继续按照原来的计划演练。 “敌军”骑兵已经后撤,并朝这边放箭,吴三桂下令阵中的弓箭兵开始还击。 有的弓箭兵意识到需要将箭头装回去,正要这么做,却被吴三桂阻止。 而明军士兵们也很快就发现:“敌军”射来的竟然是没有箭头的箭! 于是,一场本有点真刀真枪意味的“战斗”,很快就重新回到了演习的场面。 洪承畴见再测试下去已经没有意义,喝令明军停止放箭,对面的“敌军”立刻知趣地撤退了。 第28章 明军各部的三个档次 不一会,朱慈烺赶了过来,洪承畴对他耳语了一阵。 听完了洪承畴的情况介绍,朱慈烺也感到奇怪:“这么说,吴总兵好像看出了点什么?” 洪承畴点点头:“应该是。因为吴总兵一直没有让士兵们换上箭头,就这么朝敌人放箭,根本没有杀伤力,很不合常理。吴总兵也许没有杨总兵反应那么快,但不该始终不进行应对?” 朱慈烺想了想,也猜不透吴三桂是怎么看出有问题的,只好直接去询问吴三桂本人。 吴三桂不敢隐瞒,将自己的判断过程和盘托出。 朱慈烺暗自感叹:这家伙不愧是历史上的枭雄,果然精明,虽然打仗不见得有多厉害,但若论心思缜密、投机取巧,的确是旁人不及。 这让朱慈烺有点为难:该怎么判断吴三桂部的战斗力呢? 显然,吴三桂部跟杨国柱部不能比,而是跟白广恩部较为类似。在看到“清军”骑兵冲过来后,吴三桂部也有动摇的迹象,幸好在洪承畴的提醒之下坚持住了,不过随后摆出的长枪阵,仍然出现了一些漏洞。 此外,吴三桂通过自己的分析、观察,发现前面是假“清军”,这才能不慌不忙,指挥部下继续演练。如果是在真正的战场上,面对激烈的战况,吴三桂还能率部坚持多久,那可就不好说了。 因此,朱慈烺只能将吴三桂部列入“有待观察”的行列。 不过,吴三桂也有一个贡献,那就是帮朱慈烺发现了计划中的一处瑕疵:前一支部队在返回山海关时,应该避开后一支部队,以免让后一支部队看出一些端倪。 朱慈烺立刻对计划进行了微调,遵照他的吩咐,吴三桂部特地绕了远路,从最偏僻的一处关口回到了山海关,没让其他几支部队看见。 接下来,王朴、唐通、曹变蛟、马科、王廷臣这五位总兵的人马先后接受了检验,结果有喜有忧。 所有8支队伍可以归为三档: 第一档是杨国柱部和王廷臣部,这两支部队在猝然遭遇“清军”时,虽然免不了有些惊慌,但很快就能镇定下来,领军的总兵随即命令手下迅速装上箭头,发起反击。 尤其是王廷臣部,可谓是意外之喜,以前就连洪承畴都没怎么注意这支部队,却没料到王廷臣部这次的表现极为出色,已经跟杨国柱部不相上下。 而赵喜松率领的“清军”也被王廷臣部误击,造成1死2伤。 除了这两部人马,其他5支部队都没有给仿冒的“清军”带来死伤。 虽然赵喜松的部下出现伤亡是个不幸的事件,但却折射出各部的应变能力和真正的战斗力。 显然,杨国柱、王廷臣部是最值得倚靠的主力,以后那些最关键的战斗任务,将会优先交给他们。 第二档的部队数量最多,包括吴三桂、马科、曹变蛟这3位总兵的人马。白广恩部虽然今天没来,但也可以归入这一档。 这四支队伍的共同特点是:在遭遇“清军”后,起初普遍比较慌乱,后来在总兵的强力弹压之下,总算稳住了阵形,尚可一战,但是真实的战斗力存疑。不过今后如果经过实战的锤炼,战斗力还是有可能得到提高的。 对于这四支部队,只能要求他们更加严格地训练,他也会多加督促。而以后在迎战清军时,也要考虑到他们战斗力相对较差的现实,不能一开始就委以重任。 第三档是王朴、唐通的人马。这两支部队在看到“清军”骑兵朝他们冲过来后,立刻做鸟兽散,连总兵都制止不住。洪承畴只好亲自出面,命令对面的“清军”退去,溃兵这才停下了脚步。 等到这两支部队明白“清军”不过是假扮的,都羞愧不已,王朴、唐通更是觉得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朱慈烺看出,这两支部队完全不能野战,只能依托坚城进行防守。如果带着他们上前线,根本就是难堪大用,最终只会成为累赘,所以还是让他们留在山海关。 而张航则回忆起,在原本的历史上,正是由于王朴不听从洪承畴的安排,抢先率部突围,结果引发了雪崩效应,明军其余各部纷纷四散逃命,导致了松锦大战的惨败。 今天的测试,让王朴怯战的本质提前暴露,像这样的不安定因素,还是早做防备为好。 当所有部队的测试结束时,天色已近黄昏。 朱慈烺扭头望了望树林方向,根本看不清人影,想来袁熙芸已经回凤凰山了。不过他相信,以后再见到袁熙芸的机会应该比较多。 朱慈烺打马返回山海关。归途中,洪承畴称赞道:“大帅今天这一招很管用,能在大战之前就看清,哪些部队可以挑大梁,哪些部队不能寄予厚望,更有哪些部队根本就不堪用。心中有数之后,排兵布阵就可以有的放矢了。” 朱慈烺点点头:“我已经想好了,以后就让杨国柱部做先锋,王廷臣部殿后,这两个位置都特别重要,让他们分别独当一面,我是放心的。至于吴三桂、马科、曹变蛟、白广恩的人马,就让他们做中军,有我们在旁督促,应该可以与清军一战。” 今天各部的表现,洪承畴也是看在眼里,心知肚明,因此他对朱慈烺的安排非常赞同:“好,那就让王朴、唐通的人马留下来守城,我明天去跟他们说。” 朱慈烺拱了拱手:“有劳督师。” 王朴、唐通留守之后,朱慈烺能带走的兵力将只有9万,比原本的13万少了4万。但兵不在多而在于精,留下这两支拖后腿的部队后,明军反而更加精干了。 但是,王朴、唐通肯定会觉得有伤自尊心,这就需要老于世故的洪承畴出面跟他们谈了。洪承畴也深知这一点,便主动揽下了这桩得罪人的差事,让朱慈烺颇为感激。 第二天,王朴、唐通来到蓟辽总督府,听洪承畴宣布了让他们留守山海关的决定后,都情绪低落。 要是在以往,他们说不定会暗自欢呼雀跃,因为跟清军在野外作战,从来都是一件高危的事情,能避则避。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大帅不仅亲自带兵出征,而且采取的作战方略也是全新的。他们隐隐感到,此次上前线,很可能是一次立下不世之功的机会,作为职业军人,他们也渴望着能建功立业、博个封妻荫子。 然而,昨天自己部下的表现已被洪督师看在眼里,连他们都深感羞愧,因此面对这一决定,他们无法为自己辩解。 从这天起,王朴、唐通的部下再也不用训练,如同放羊一样,经常在山海关内闲逛。与此同时,其他各部却练得更起劲了。两相比较之下,不参战的人倍感失落,即将参战的将士则心头涌动着军人的荣誉感。 第29章 演练海陆联合作战 回到凤凰山的第二天,袁熙芸询问徐传斌、宋德成对明军演练的看法。 徐传斌认为,昨天的演练让朱慈烺对各部队的战斗力了然如胸,便于在今后排兵布阵时,做出相应的安排。 宋德成则很看好杨国柱和王廷臣的部队,认为他们昨天表现最好,估计会得到朱慈烺的重用。至于王朴和唐通部,则是聊胜于无。 袁熙芸赞同两位叔叔的判断。在她看来,到目前为止,朱慈烺的每一步都考虑得很周到,为大战做了充分的准备,让人感觉很踏实。 她决定继续派人打探朱慈烺的动静,如果有什么大的行动,将再去看看。 几天后,朱慈烺收到天津水师指挥杨维翰的书信,信中报告了一个好消息:郑氏水师即将抵达天津。同时,杨维翰还询问下一步有何安排。 朱慈烺心中激动:郑氏水师是帮助他打赢清军的关键,郑森则在原本的历史上,是一位名标青史的大英雄,他决定去一趟天津,在那里演练一下海陆联合作战。 经过考虑,他决定带上杨国柱和王廷臣,和他一起前往天津。 洪承畴有些不解:“大帅为何独独叫上他们两位?其他总兵不需要去观摩一下海陆联合作战吗?” 朱慈烺解释道:“杨国柱部将来做先锋,王廷臣部则充当后军。行军途中,他们都跟中军保持着一定距离,有可能被清军包围,切断与我们的联系。这个时候,他们需要独自跟水师联合起来作战,因此必须了解海陆联合作战的具体战法。而吴三桂等四位总兵的人马都在中军,海陆联合作战的事情有我负责,他们暂时不了解也没关系,将来慢慢就清楚了。” 洪承畴这下明白了:“大帅的安排十分稳妥。说实话,要不是军务繁忙,我都很想去天津看看呢。” 朱慈烺笑道:“督师莫急,好戏很快就会开场,以后有您看的。” 两天后,朱慈烺带着杨国柱、王廷臣赶到了天津。 郑氏水师已经在天津水师的港口停泊。在杨维翰的官邸,朱慈烺见到了郑森和郑鸿逵。 郑森此时不过17岁,英气勃发,又不失儒雅。郑鸿逵也只有30出头,正是年富力强的年纪。 郑森敬佩地看着朱慈烺。他早就听说,这位大帅为了能为国征战,不惜舍弃太子之位。在大明皇族之中,竟然出了此等人物,实乃大明之幸啊。 寒暄过后,话题转向了如何进行海陆联合作战。 郑森并无海上作战的实际经验,而郑鸿逵虽然海战经验丰富,却并不十分了解朱慈烺的想法,因此朱慈烺给他们进行了详细讲解,杨国柱、王廷臣和杨维翰也在一旁认真倾听。 按照朱慈烺的设想,郑氏水师的基本任务是运输,不仅要将粮食、箭只、战马的饲料等物资从天津源源不断地运来,交给沿海岸线向锦州前进的明军,还要将明军作战的伤员运回天津疗伤。 杨国柱、王廷臣久经战阵,自然深知粮食、箭只、饲料的意义。令他们没想到的是,大帅还考虑到了伤员的问题。 杨国柱兴奋地说:“大帅,你这个主意非常好,受伤的士兵如果能及时运到后方,不但存活下去的可能性大增,而且还减少了对部队的拖累,让部队能始终保持最强的战斗力。” 王廷臣也表示赞赏:“伤员们得到妥善安置,对于士气有很大鼓舞。士兵们少了后顾之忧,就能更加奋勇地杀敌。” 朱慈烺笑着点点头。 其实,对于伤兵的安置,是张航从现代战争中借鉴过来的。 现代战争,伤病员的救治问题十分重要,战地医院、医疗船等设施都是为此服务的。在崇祯这个年代,当然不可能做得这么好,因此只能通过海运,将伤兵送到后方加以救治。虽然不能跟现代相比,但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做得最好的了。 另一方面,水师回程时原本是空船,运送伤员让船得以物尽其用。 这时,郑鸿逵提出一个问题:“大帅,我们的船常年在南方活动,对于渤海一带不太熟悉,我很担心运输时会触礁。” 杨维翰马上想到了办法:“这件事好办,天津水师可以派人过去,给你们领航,这样就不用担心不熟悉航路了。” 郑鸿逵点点头:“好的,这样的话就没什么问题了。” 朱慈烺很满意:大明的力量如果都能像这样,拧成一股绳,一致对外,又何惧满清! 接下来,朱慈烺提出,水师除了完成运输任务外,还要尽可能地与陆地上的明军联合作战。 当陆地上的明军遭遇敌人时,应该尽可能退到海边合适的作战地点,通过长枪阵稳住阵形,抵挡住清军骑兵的冲击,然后与清军展开对射。 此时,清军骑兵将会在长枪阵的前边、左边、后边放箭,其中前、后两翼都靠海,这时水师应该朝这两处岸上位置发炮,狠狠打击清军。 在座的人大体上明白了朱慈烺的意图,但毕竟缺乏直观认识,就连郑鸿逵也没有亲眼见识过这种战法。 朱慈烺明白,需要来一场实际演练,才能让大家看懂海陆联合作战。 次日,按照朱慈烺的要求,杨维翰在海边找了一块平地,率领1000名士兵来到这里。在这个队伍中有几名特殊士兵,是郑森派来的旗语兵,负责向水师传递命令。 平地的东面就是渤海,郑森、郑鸿逵亲率8艘战舰,在海边巡弋。朱慈烺则和杨国栋、王廷臣在远处观战。 演练开始,只见远处烟尘滚滚,300名骑兵模拟“清军”,朝杨维翰部猛冲过来。 杨维翰立刻下令:结长枪阵。 长枪兵立刻在外围形成一个圆圈,长矛一致对外。 “清军”见无法冲开长枪阵,便四散开来,朝杨维翰部放箭。当然,这些箭都去掉了箭头。 有些“清军”骑兵来到了海边,从长枪阵的前、后两翼,放箭攻击明军。 这时,几个旗语兵站在岸边,向水师发出旗语,指示着海边两处“清军”的位置,请求开炮支援。 郑森看到旗语后,下令8艘战舰分为两组,分别朝旗语所示的位置靠近。 杨维翰连忙示意前、后两翼假扮“清军”的骑兵下马离开,只留下战马在那里晃悠。 渤海上,8艘战舰已经就位,船头正对着明军的前、后两翼。 郑森亲自挥动旗帜,下令各船开火。只听得大发贡炮、千斤佛郎机发出怒吼,一枚枚炮弹呼啸而至,在岸上爆炸,很多战马被炸得血肉横飞。 杨国柱看后直呼“痛快”:“这要是在战场上,清军肯定死伤惨重。” 王廷臣感叹:“有这样的水师陪在身边,我们有底气多了,以后要轮到清军害怕了。” 第30章 旗语兵的重要作用 水师炮击了一阵之后,长枪阵前、后两翼的“清军”战马或死或逃,已经看不到一个活物了。 而长枪阵的左边,假扮的“清军”仍然在跟明军对射。 这时,旗语兵又向水师发出了旗语,郑森看到后,立刻下令停止炮击。 杨维翰随即命令长枪阵中的骑兵从前、后两翼出发,绕到左边的“清军”附近,对“清军”展开袭扰,以减轻长枪阵所承受的压力。 至此,这部分演练就跟山海关那边完全相同了。 杨国柱注意到了长枪阵中那几个特殊的士兵:“大帅,我发现那些摇旗的人很重要,他们摇旗的动作,决定了水师如何行动。” 朱慈烺告诉杨国柱:“那些摇旗的人,是水师派过来的‘旗语兵’。他们每一个摇旗的动作都有特定含义,称作‘旗语’。比如刚才,他们用旗语将前、后两翼敌军的位置通知郑森,要求向那里开炮。后来,他们又通过旗语告知郑森,前、后两翼的敌人已经被消灭,请立刻停止炮击。” “原来是这样。”杨国柱想到一个问题:“如果旗语兵指示错了位置,炮弹搞不好会落到长枪阵里来,我军阵形密集,肯定会死伤惨重。” “对,有这种可能。不过郑森会派出最有经验的旗语兵给我们,应该不会有问题。” 看着那些仍在放箭的“清军”,王廷臣感叹:“可惜,长枪阵挡住了左边的‘清军’,水师没法向‘清军’开炮,将士们只能跟敌人以命相搏。” 杨国柱不屑地说:“你想完全靠水师的大炮来轰击敌人啊?‘清军’又不是傻子,在海边等着挨炮。他们正是看见我军挡在炮弹前面,知道水师不敢朝左边开炮,才敢从这里发动进攻啊。” “也不见得。”朱慈烺曾经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对此有自己的看法:“炮弹的射程一般可达数里,水师如果掌控得好的话,炮弹可以从我军头顶上飞过,直击左边的清军。” “这样太危险了。”杨国柱眉头紧皱:“万一炮弹落到我军阵中呢?” “是啊,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这么做。” “明白。” “另外,杨维翰这次找的是海边的平地,这种情况比较常见。其实还有一种情况,就是三面环水,只有一面跟大陆相连的半岛地形,是最适合海陆联合作战的。” “什么?”王廷臣大吃一惊:“三面环水,那不是绝境么?清军只需把通向大陆的那一边堵上,我军就无路可逃了。” 朱慈烺笑了:“如果没有水师的支援,那的确是死地。但如果有了水师在后面撑腰,情况就完全不同了,你们只需要跟水师如此这般配合一下……” 听了朱慈烺的讲解,杨国柱和王廷臣佩服不已:“妙,实在是太妙了。如果我们在野外遭遇清军,退到某个半岛上,清军肯定会追击过来。只是他们不会想到,这种地形损失最大的竟然是他们,哈哈!” 朱慈烺提醒两位总兵:“海陆联合作战,要依靠旗语兵来联络陆军和水师,因此一定要保护好他们。而且除了作战之外,平时他们也是不可或缺的。比如水师将粮食、箭只、饲料等物资送来时,也需要先跟你们的旗语兵取得联系,协商好卸货的地点,你们才能接收到物资,同时将伤兵送上船。” 杨国柱点点头:“明白。如果旗语兵出了事,我的那2万人马将得不到粮草,也不能获得到水师的火炮支援,肯定只有死路一条。所以,我会尽力保护他们的。” 王廷臣有点担忧:“战场上刀剑无眼,万一旗语兵中了清军的箭阵亡了,那可怎么办?” 朱慈烺安慰道:“王总兵放心,郑森会给你们派出3组旗语兵,1组旗语兵阵亡了,还有2组旗语兵随时可以顶上。” “哦,那就应该没有问题了。” “洪督师已经派人勘察了山海关到锦州沿海,将那些适合作战的地方,以及可作为临时码头,用来卸货及伤员上船的地方,都标注在了地图上,到时候你们各自带一份地图出发。” 杨国柱和王廷臣对视了一眼,他们都听出,朱慈烺已经对他们有了安排。 杨国柱问道:“大帅让我们带着地图出发,是想让我们单独行动吗?” “对。我已经和洪督师商量过了,杨总兵为先锋,王总兵殿后。你们两部将来都有可能被清军分割包围,一旦面临险境,切不可慌乱,水师是你们的坚强后盾。” 杨国柱和王廷臣这才明白,为什么朱慈烺只带他们两个来天津,原来是为了让他们观摩和了解海陆联合作战,以便在以后独自行动时,能跟水师密切配合。 沉吟良久,杨国柱率先表明了态度:“大帅放心,只要粮草充足,我的人马就绝对不会乱。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部都会跟清军血战到底。” 朱慈烺点点头:“我对杨总兵非常放心,开路先锋的重担就拜托你了。” 王廷臣则表示:“杨总兵刚才的话,也是我要说的。不过我要补充一点,虽然我的人马不多,只有1万人,但我部绝不会让清军好过。如果我部全军覆没,也一定要先让清军掉层皮。” 王廷臣的话中透着悲壮的色彩,朱慈烺感到有些不吉利,连忙劝道:“王总兵不必如此,如果实在顶不住,可以乘船撤回天津。只要尽了力,我和洪督师是不会责怪你的。” 王廷臣正想再说几句,杨维翰已经结束了演练,朝这边走来。 杨国柱不无遗憾地说:“杨指挥,今天你的战马挨了水师的炮击,死伤不少,我看着都很心疼。” 杨维翰微微一笑:“战马死了固然可惜,但如果能让二位总兵了解如何进行海陆联合作战,将来用这个战法多杀一些清军,那么我的战马就死得其所了。” 王廷臣拍着胸脯说道:“杨指挥放心,你的战马绝对不会白死。” 众人哈哈一笑。 回到杨维翰的官邸,郑森和郑鸿逵也到了。 经过这场演练,两位水师头领对于海陆联合作战也都有了直观认识,他们都看出了这种战法的妙处,对于即将到来的决战有了不少信心。 郑森已经有点迫不及待了:“大帅,请问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发啊?” 朱慈烺回答:“那就明天。水师派出主力战舰,前往山海关一带待命,其余战船负责从天津运送粮草、箭只等物资到前线,并将伤员运回天津。” 第31章 朱慈烺乘坐战舰北上 听到朱慈烺打算将郑氏水师一分为二,郑鸿逵不禁心里一咯噔。定了定神,郑鸿逵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帅,请问我们两个的任务是什么?” “你们两位当然是坐镇前线了。朝廷大军不日将沿海边驰援锦州,你们必须亲率主力战舰一路相伴,随时提供炮火支援。” “可是……那些负责运输的战船呢?” “暂时交给杨指挥。”朱慈烺随即叮嘱杨维翰:“后勤是我军的命脉,运输任务极为繁重,拜托杨指挥费心了。” 杨维翰连忙起身:“我一定竭尽所能,保证大军的物资供应。” 郑鸿逵脸色有些难看。郑氏水师虽然名义上隶属于大明,实际上却只听命于郑芝龙一人。这一次,他受郑芝龙委派,和侄儿郑森一起代为掌管这只船队,然而朱慈烺这么一安排,可就轻而易举地将船队收编了过去。 虽然朱慈烺的理由无懈可击,但是郑鸿逵却很担心:朱慈烺是不是早有预谋,就等着今天这个机会,一举夺取郑氏水师的控制权。 倍感焦虑之下,他悄悄推了推身边的郑森。 毕竟这个侄儿才是经朝廷任命的水师正头领,他在名义上还是郑森的下属,有什么意见,也应该由郑森来提为好。 然而郑鸿逵推了好几次,郑森却始终毫无反应,让郑鸿逵郁闷不已。 任务分配完毕,朱慈烺让杨国柱、王廷臣沿陆路返回。至于他本人,则想近距离地了解一下水师的状况,因此打算于明天乘坐水师的主力战舰前往山海关。 郑森闻言,立刻高兴地站起身来表示欢迎。 散会之后回到船上,郑鸿逵开始抱怨:“方才你是怎么搞的?我反复示意了好几次,你都不站出来说句话。” 郑森自然明白这位四叔的意思,便谈了自己的想法:“咱们既然到了这里,那就是朝廷的兵马,当然要听从朝廷的调遣,何分彼此?” “可是这么一来,你父亲苦心经营攒下的家底,就都成朝廷的了。” 郑森反问道:“那依四叔的意思该怎么着?朝廷大军的物资都得靠杨维翰调派,伤员也得交给杨维翰来安排。就连我们,也得指望着杨维翰派出的领航员来指引航向,不然就等着触礁。我们的战船如果不听杨维翰的,难道这些事情能自己安排妥帖?” 郑鸿逵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半晌,郑鸿逵冷笑道:“这么说,你是打算铁了心投靠朝廷咯?” 郑森叹了口气。长期以来,父亲郑芝龙一直与大明朝廷若即若离,一方面做着朝廷的官,另一方面却时刻紧握着着船队不放手。因为父亲深知,有船队做后盾,郑家就有了底气,不怕朝廷翻脸。 然而这次朝廷赐封“南安伯”,可谓是破天荒的恩典,父亲也不得不有所表示,派出了七成的船只北上支援。但父亲对于朝廷的戒心却并没有消失,临行前还特地嘱咐他和四叔:小心船队被朝廷吞并。 然而,在经过了海陆联合作战的演练后,他被朱慈烺的方略折服了。 以前他也曾听说过,朝廷这些年一直被满清压着打,穷于应付。如今,朱慈烺的战法跟以往都不同,从演练的效果看,朝廷大军是很有可能战而胜之的。 退一步说,就算战事发展不尽如人意,在水师的支持下,朝廷大军粮草无忧,也能跟清军相持下去,而这种对耗,对大明是有利的,对满清则相当不利。 正因为如此,他觉得郑氏水师应该全力支持朝廷大军打赢这一仗,没必要斤斤计较。 想到这里,郑森对郑鸿逵说:“四叔想必也看到了,如今这位大帅极有谋略,跟着他是能打胜仗的,所以我们应该听从他的指挥。” “可是你父亲说了……” “我只记得父亲说过,要我们好好干,给郑家争脸。如果因为我们掣肘的原因,导致朝廷大军吃了败仗,那可就没法回去向父亲交代了。” “你……唉!”郑鸿逵长叹了一口气。 “四叔,你是不是多虑了?我看大帅一门心思都用在对付满清上,未必会打水师的主意。” “希望如此。”郑鸿逵颇感无奈,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次日,朱慈烺在亲兵卫队的簇拥下,登上了郑森所在的旗舰。 郑森热情相迎,杨维翰等人前来送别。 在岸上众人的注目之下,由20余艘主力战舰组成的船队离开了天津港,扬帆北上。另有上百艘小型战船则留了下来,将来开战后,立即担负起繁忙的运输任务。 此时正是春天,天气晴朗,阳光明媚。 船行不久,经过一片海域,朱慈烺凭着头脑中的记忆,感觉这里应该是河北唐山的曹妃甸一带。 想想几百年以后,这里将填海造出一大片陆地,工厂林立,园区、机场、港口如同变魔术一般,在这片新生的土地上冒出来,这么一对比,真可谓是沧海桑田。 由此可见,海洋是在不断变化的,时间长了,海岸线就会跟以前大不相同。 看着眼前的海面,朱慈烺忽然想到一个问题:短时间内,海岸线就不会发生变化吗? 当然也会!张航前世是学航运的,深知到了冬天,海面封冻,船队能实际靠近的海岸线也会发生变化。 这是一个值得重视的问题,将直接影响到海陆联合作战的方略! 朱慈烺回头问郑森:“杨维翰派的领航员来了吗?” “已经到了,每艘战舰上都有两位。” “让旗舰上的领航员过来一下,我有个问题要咨询一下他们。” “好。” 领航员来后,朱慈烺问起了渤海冬季结冰的情况。 从领航员那里得知,每年农历11月,渤海沿岸从北往南,依次开始结冰,宽度大约有2、3里;在这片固定冰区之外的海面上,则漂浮着大量的流冰。 到了次年的农历正月,冰区又从南向北逐渐消融。 每年的冰期大致为3个月。在冰期里,海岸线实际上暂时向渤海方向前移了2、3里。这么一来,原先勘察的那些临时码头将不再用得上,明军不得不到冰区边缘,也就是新的“海岸线”那里去接收物资、转运伤员,而这就带来了新的问题。 朱慈烺曾经听崇祯说过,天启六年,努尔哈赤的骑兵就是沿着冰面杀奔觉华岛,摧毁了觉华岛水师。 这样看来,冬季渤海结冰对于海陆联合作战很不利,甚至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危险。因此,在接下来的数月时间内,他必须率部取得决定性胜利,稳住战局。否则入冬之后,水师有可能帮不上多少忙了。 第32章 决定购买盖伦船 郑森所在的旗舰,是郑氏水师最大的战船。 在郑森的陪同下,朱慈烺兴致勃勃地参观了这艘战舰。然而,等他看过一遍之后,却感到有些失望。 朱慈烺记得,17世纪的海洋上,数“盖伦船”威力最大。这种战舰在船舱两边布设了数十乃至上百门火炮,不仅火力更猛,射程也更远。 而脚下这艘战舰,所携带的火炮不过是船头的大发贡炮1门、千斤佛郎机6门而已。跟盖伦船相比,郑氏水师的火力逊色太多。 朱慈烺问郑森:“你听说过盖伦船吗?” 郑森点点头:“我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听我父亲说过这种船,据说威力巨大。当年料罗湾海战,我大明水师面对荷兰人的盖伦船,付出了很大代价。幸好父亲采用火攻战术,让大量着火的船趁夜漂向敌舰,让荷兰人空有火力上的优势,却无从发挥,我军才艰难地取得最后胜利。” 朱慈烺称赞道:“若论海战,你父亲可谓难寻敌手,料罗湾一战更是有大功于我大明。要是这一仗打输了,大明的近海可就成了荷兰人的天下。” 郑森一阵激动:除了圣旨那一次,这是第二次听到朝廷的人对父亲如此褒奖。 朱慈烺看了看周围的战舰,全都是那种传统的福船。他不无遗憾地说了句:“要是我们也能有盖伦船就好了。” 郑森有些不解:“大帅,我听说清军没有水师,对我们的船队不构成任何威胁。我们的战舰已足以支援陆军,即便没有盖伦船,也关系不大。” 朱慈烺有自己的看法:“虽然没有盖伦船也无碍大局,但如果有一艘这样的战舰在渤海边巡弋,那么沿海10里之内的清军都将不得安宁,时刻担心炮弹飞到他们头上。” “妙!”明白了朱慈烺的意思,郑森出了个主意:“大帅,虽然我大明目前还造不出盖伦船,但要想弄到一艘,也并非没有办法。” “哦?”朱慈烺一听就很感兴趣:“你说说看,该怎么做?” “自从料罗湾海战后,荷兰人跟大明水师已经相安无事多年,可以找他们买一艘盖伦船。” 朱慈烺追问道:“他们不记仇吗?” “有钱能使鬼推磨嘛,再说试一试也无妨,如果他们不卖,那就拉倒。” “嗯,这倒是个办法。” 郑森提醒道:“荷兰人精明得很,如果我们有求于他,肯定会要价很高。” 朱慈烺直截了当地问道:“找他们买最好的盖伦船,估计得多少银子?” 郑森一怔:这位大帅对于一般的盖伦船连问都不问,只想要最好的盖伦船,真是不惜血本。大明官员中能有如此见识的,可谓绝无仅有。 犹豫了一下,郑森小心翼翼回答:“我也说不准,但可能需要一百万两银子。” 朱慈烺脸色平静:“虽然贵了点,倒也物有所值。”沉默了一会,朱慈烺下定了决心:“那就买。” 郑森心头一颤:说实话,要是能买到一艘这样的战舰,他也很想去观摩一下。可以说,盖伦船对于任何水师将领都极具诱惑力。 郑森定了定神:“要不我写一封书信给我父亲,请他找荷兰人接洽一下?” 朱慈烺点点头:“写。明天我们就要到山海关了,可以通过朝廷的驿站,将这封信快马送到福建,交给你父亲。至于钱的问题好办,我马上写奏折给皇上,请陛下下令户部拨款给你父亲,用于购买盖伦船。” 郑森有点不放心:“大帅,这真的是一笔巨款啊,你可要想好了。” 朱慈烺微微一笑:“你听说过朝廷发行国债的事?” “这时我知道啊。” “皇上亲口说过,只要有助于打赢满清,朝廷没有什么舍不得的。盖伦船是我们打胜仗所必需的,所以皇上一定会准奏。需要多少银两,找民间借就是了,你不必担心。” 郑森心说:借这么多钱,将来可怎么还呢?可转念一想,操心这个干什么,这是他该管的事吗? 想到将来能登上威力远胜福船的盖伦船,郑森就激动不已,在送朱慈烺回去休息后,立刻在自己的舱室里开始写家信。 ~~~~~~~~ 此刻在凤凰山,袁熙芸和徐传斌、宋德成起了争执。 这些天,她一直在派探子打听山海关里的消息。然而,几天前朱慈烺却突然不知去向,让袁熙芸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又过了两天,她才得知朱慈烺去了天津,据说是南方郑芝龙派来的水师已经到了,朱慈烺要前去检阅。 关于郑氏水师,朱慈烺其实在凤凰山上时也跟他们说起过,所以袁熙芸并不感到意外。原来朱慈烺是忙这件事去了,难怪好几天不知去向呢。 不知不觉中,袁熙芸发现自己的注意力已经无法从朱慈烺那里挪开。她需要每天都知道朱慈烺的行踪,如果没有消息,她就会感到不安,督促探子们抓紧时间打听。 今天,袁熙芸得到消息:朱慈烺乘坐的战舰,将于明天抵达山海关外的临时码头。 据探子说,洪承畴正在准备迎接朱慈烺,各位总兵也很想看看郑氏水师到底啥样,所以明天的码头上,将会非常热闹。 袁熙芸也想去瞅瞅。按照朱慈烺的说法,这支水师是朝廷大军将来打赢清军的胜负手,她自然高度关注,得亲眼看过之后才能做出评判。 然而宋德成却表示反对:“小姐去不得。” 袁熙芸感到不解:“我穿上男装不就行了?上次抓朱慈烺,我就没露馅。” 宋德成直摇头:“小姐天生丽质,即使穿上男装,也还是引人注目。” 徐传斌觉得宋德成的话有理:“上次抓朱慈烺的时候,我就注意到有很多士兵盯着小姐看,可见你宋叔所言非虚。可是你当时报仇心切,执意要去,我们也没办法,但这次人多眼杂,我看就算了。” 袁熙芸坚持己见:“这次我必须去,我想看看朱慈烺说的水师到底行不行。事关我父母的仇能否得报,义父的心愿是否能够达成,两位叔叔就不要阻拦我了。” 徐传斌和宋德成对视一眼,颇感无奈。 徐传斌长叹一声:“你要去也可以,但一定要谨言慎行,千万不要被人认出来。” 袁熙芸点点头:“我会的。” 宋德成提出:“为防意外,我们两个必须陪在你身边。还有,你远远看一下战船就可以了,不要凑太近,看过之后尽早返回。” 袁熙芸虽然不太乐意,但如果不答应,只怕两位叔叔是不会让她去的,于是便做了让步。 第33章 抵达山海关临时码头 渤海上,20余艘战舰正沿着海岸向北航行。海面上沙鸥翔集,不停地鸣啾啾着,绕战舰翻飞。 朱慈烺和郑森站在船头,迎着海风眺望前方。远处海天一色,渐渐地,一座城池出现在视线中。 郑森遥指城池问道:“大帅,那里想必就是山海关了?” 朱慈烺点点头。 郑森还是第一次看到这座着名的关城。当船队近距离从山海关附近经过时,郑森感叹:“好一个雄关锁钥!清军到了这里,恐怕只有望关兴叹的份了。” “清军想突破山海关的确很难,但是长城绵延万里,不是任何地方都像山海关这样固若金汤。皇太极很容易就能找到薄弱之处,率领清军杀进关内,屠杀我大明百姓,掠夺我大明财物。” “可恨!”郑森也曾听说过清军多次攻入内地掳掠人口的情况,然而有一件事一直令他大惑不解:“大帅,皇太极如果领兵入关,必定率领着他的精锐部队,我军为何不趁其后方空虚,直捣满清的都城沈阳呢?” 朱慈烺不无遗憾地说:“归根到底,还是因为我军不擅长野战,即便清军只留一部分人马驻守后方,我军也不敢离开宁锦防线的坚城,主动向清军发起攻击。不过,在有了水师相助之后,我感觉这个局面有望改观。” 郑森拱手道:“我愿意竭尽全力,助大帅达成心愿。” 朱慈烺欣慰地看着郑森:他果然没挑错人,郑森将成为他的得力帮手。这一路上,他跟郑森相谈甚欢,可谓一见如故,在很多事情上都有共鸣。 相比之下,郑鸿逵则显得老于世故,而且看上去有点心事重重,不易沟通。不过郑鸿逵海战经验丰富,对于郑森能起到极为重要的帮衬作用,就像洪承畴对于他的大力协助一样,不可或缺。 这时,郑森提议:“大帅,锦州危急,朝廷大军如果沿海边前进,粮草虽然不成问题,但仍然会遭遇清军阻截,迁延时日,不如将朝廷大军通过船运的方式,直接运抵锦州附近的海边登陆,这样不就可以节省时间,及时救援锦州吗?” 朱慈烺微微一笑:“我已经了解过了,锦州虽然粮草不济,但再撑一段时间不成问题。我军正好可以打着救锦州的幌子,跟清军主力硬碰硬,能敲掉它多少人马算多少。清军只要达到一定的伤亡,肯定会先于我们顶不住的。” 郑森听得愣住了:原本他担心,清军围困锦州只是个幌子,目的是将山海关里的明军主力逼出来,在半途上加以歼灭。哪知道,大帅也正希望如此,如果这是清军撒下的饵,大帅不但主动咬钩,而且甘之如饴。 跟朱慈烺在一起的这两天,郑森对于朱慈烺的方略越来越了解。如果是按照以往的战法,明军出山海关救援锦州,无疑是以短击长,十分凶险。但有了水师撑腰之后,境况就大不相同了:粮草无虞、伤员能及时运走,这个时候,兵力上的优势就得以体现出来。 难怪大帅并不急于赶到锦州,他就是要让清军前来堵截,趁机一点一点地消耗敌人的有生力量。 两人正聊着,船队已经驶过了山海关,不久就靠近了临时码头。 这处山海关外的码头,原本是早年间明军水师使用的。觉华岛水师覆灭之后,这里长期没有船舶停靠,已逐渐荒废。如今洪承畴命人抓紧时间整理了一下,可以临时停靠。 此时的码头上已是人声鼎沸,洪承畴及几位总兵率领人马在此等候。 附近的一些百姓也纷纷赶来。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大明水师了,听说有大量战舰即将抵达这里,都好奇地过来看热闹。 袁熙芸也在徐传斌、宋德成的陪同下来到了这里。袁熙芸一身公子哥打扮,徐传斌和宋德成则扮做仆人。 三人选了个离码头较远的地方,从那里眺望渤海。 一位老婆婆从旁边经过,回头看了看袁熙芸,嘟囔道:“好俊俏的后生!” 过了一会,又来了几个年轻人,盯着袁熙芸瞅来瞅去。有个二流子模样的家伙对同伴说道:“兄弟们,你们看这人哪像个男的,简直比年画上的昭君都俊。” 几个人都哄笑起来,宋德成忍不住怒喝道:“看什么看?回家看你媳妇去。” 见宋德成凶神恶煞,徐传斌又身材魁梧,几个人吓得赶紧溜走了。 宋德成回过头悄声说道:“我说什么来着?小姐往这一站,就算穿男装也不顶用。” 徐传斌也劝袁熙芸:“你宋叔说得对,咱们还是回去。” 见两位长辈都这么说,袁熙芸有些无奈,只好转身往回走。 还没走出多远,忽然听到背后欢声雷动,回头一看,远远的天边,好几艘大船已经清晰可见,正朝这边驶来。 袁熙芸忍不住停了下来,徐传斌和宋德成无奈,只好分立左右。 船队逐渐靠近,围观的人们都看呆了:这世上竟然有这么高大的船? 洪承畴及吴三桂、马科、曹变蛟、白广恩等人也是深感震撼。他们虽然见过大明水师的战船,但都不能跟眼前的郑氏水师相提并论,尤其是船头那几尊威风凛凛的大炮,更是引人注目。 他们都见识过山海关城头火炮的威力,可是那些火炮实在太沉,移动不便,无法带出城去助战。而装在船上就不同了,一下子变成了移动的大炮,对于岸边的敌人确实很有威慑力。 杨国柱、王廷臣回来后,给他们讲述了观摩海陆联合作战后的体会。现在,他们看到了真正的战舰,大帅的方略正越来越清晰地呈现在眼前,绝非虚言,他们的信心也随之增强了不少。 这时,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将岸边围得水泄不通。袁熙芸距离码头较远,被人群挡住了视线,看不清战舰的全貌。 袁熙芸不由自主地往前走,宋德成连忙拉住了她,低声说道:“小姐,你不能再往前走了,要是被人认出来,那可就麻烦了。” 袁熙芸心有不甘:“可是我站在这里什么都看不清啊。既然来了,不看一下战舰,怎么知道朱慈烺说的方略行不行得通呢?” 徐传斌直摇头:“你没看见洪承畴都来了吗?咱们还是小心为妙。” 袁熙芸自信,凭自己的武功,洪承畴未必能困住她。可是看到两位叔叔一脸焦急,又不想让他们担心,于是她提了个折衷方案:“我就看一眼,等看清战舰是啥样子就回去,行吗?我可不想白来一趟。” 徐传斌无奈地点点头:“那我们陪着你,看了就走。” “好。” 第34章 袁熙芸被认出 临时码头旁,洪承畴看到这么多人前来围观,有点紧张。十多天前,大帅曾经被人掳走,虽然侥幸逃了回来,但这一带的土匪实在太彪悍了,尤其是今天,鱼龙混杂,不可不防。 于是洪承畴命令士兵们把百姓挡在外面,不许靠近码头,同时要求手下睁大眼睛,严防贼人偷袭。 朱慈烺乘坐的战舰即将靠岸,副将赵喜松匆匆走了过来,在洪承畴身边耳语几句。 洪承畴立刻表情严峻:“看清楚了吗?” 赵喜松点点头:“肯定不会错,有好几名士兵都看见了,确认他们就是十多天前见过的那三个人,大帅就是被他们劫走的。” 洪承畴大怒:“这三个贼人胆子真大,今天竟敢再次前来,众目睽睽之下企图行凶。” “可是他们随后就离开了,不像是要在这里动手的样子。” 洪承畴一愣,随即似乎明白了什么:“他们肯定是来踩点的,等会在大帅回去的路上下手。” 赵喜松顿时感到事态严重:“那我们怎么办?” 洪承畴想了想:“你快带100名骑兵跟上去,看看他们想干什么。如果有可能,就将他们一举拿下。” “末将领命!” 赵喜松离开不久,朱慈烺带着郑氏水师众将走下战舰。 洪承畴和几位总兵连忙迎了上去,朱慈烺向他们介绍身后的郑森和郑鸿逵:“这两位水师头领以后就是咱们的后盾了,要想击退清军,他们的支援至关重要。” 听朱慈烺这么一说,几位总兵便向郑森、郑鸿逵拱手施礼。 见位阶如此之高的武将对自己尊敬有加,年轻的郑森有点手足无措。 朱慈烺笑道:“没关系,你们受得起这份敬意。” 洪承畴却神情紧张,连连催促道:“大帅,咱们还是赶紧回城。” 朱慈烺注意到了洪承畴的表情:“督师你怎么啦?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十几天前劫持你的那三个人,今天在这附近出现了,不过他们刚逃走了,我已经派赵喜松去追击他们。但是在这周围的人群里面,我不知道还有没有他们的人,所以还是谨慎一些为好。” 朱慈烺心想:袁熙芸一直关注着我的动向,今天过来看一看也很正常。她肯定没有什么恶意,也不会多带人手,因此根本不需要担心。 只是,他们是怎么被洪承畴的手下认出来的呢?可千万别被赵喜松的人马追上啊。 他当然不能对洪承畴说这话,也不想让大家担心,于是在众人的簇拥下,匆匆回山海关。 此时,袁熙芸也正和徐传斌、宋德成一起,骑马返回凤凰山。 他们并不知道赵喜松已经率领百余骑兵追了过来,因此马速并不快。三人一边前行,一边聊着刚才见到的那些战船。 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已经给三人留下了难忘的印象。 徐传斌和宋德成从未见过这么大的战船,而船头架起的巨大火炮也令他们着迷。至于袁熙芸,以前待在深处内陆的恒山时,只见过摆渡用的小船,如今虽然回到了凤凰山,也很少看到渤海上有大船航行。 袁熙芸问道:“两位叔叔,这回你们对朱慈烺的方略应该更有信心了?” 徐传斌点点头:“南方的水师确实不同凡响,朱慈烺能调来这么厉害的水师,打赢清军就不是一句空话了,依我看是相当有把握。” “朱家的祖坟该不会是冒烟了,要不然怎么出了朱慈烺这么一号人物呢?”聊着聊着,宋德成有些伤感:“要是朱慈烺早生十几年,袁督师就不至于惨死,说不定还能立下不世之功。” 听了两位叔叔的话,袁熙芸百感交集,有欢喜,有悲伤。欢喜的是国恨家仇有望得报,悲伤的是她又想起了义父的不幸遭遇。 三人正聊着,后面隐隐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徐传斌警觉起来:“听这声音,大概来了百余人。” 宋德成点点头:“差不多,只是不知道是道上的朋友,还是朝廷兵马。” “不管来的是什么人,这里都不宜久留,还是先赶回凤凰山再说。” “好。” 三人赶紧催马前行,忽然听到后面有人大喊:“前面的人给我停下来!” 宋德成回头一看:“不好,好像是洪承畴的人马!” 宋德成见过洪承畴的直属骑兵,对他们的装束比较了解。 徐传斌一惊:“这些人的战马都是精挑细选的良驹,跑得比我们的马快,过不多久就能追上来,咱们这样是逃不掉的。” 袁熙芸全无惧色:“大不了跟这些人拼了,难道还怕他们不成?” “小姐虽然武艺高超,但他们人多,硬拼并不明智。要不这样,我和你宋叔断后,你赶回凤凰山,带兵来接应我们。” “可是我就这么走了,两位叔叔会有危险。” “这里的地形我们很熟,只要你能脱险,我们总会有办法应对的。” “这……” 宋德成急得嚷道:“小姐快走,你留在这里会让我们分心,这样下去我们都逃不掉。” “好。”袁熙芸很无奈:“两位叔叔保重,我马上带兵来救你们。” 见袁熙芸已绝尘而去,徐传斌和宋德成便故意放慢马速,等待着明军骑兵。 袁熙芸一回到凤凰山,就点齐了200人马下山迎敌。半路上遇见了徐传斌,袁熙芸这才略微松了口气。 据徐传斌说,在她走后不久,朝廷兵马就围了上来,他和宋德成且战且退,两人很快就走散了。 他奋力将几位挡道的明军砍下马,随后就进入了一条隐秘的林间小道,牵马而行,快到凤凰山的时候,遇见了袁熙芸。 见宋德成仍然不知去向,袁熙芸非常担忧,派人四下搜索。 然而,一直搜到了不久前三人分开的地方,也没见到宋德成的人影,连朝廷兵马也踪影全无。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袁熙芸和徐传斌只好带着人返回凤凰山。 晚饭端了上来,袁熙芸却一点都吃不下,她为宋德成的安危而忧心忡忡。 徐传斌劝道:“你宋叔说不定被朝廷兵马包围在哪个树林或者山洞里了,他会有办法的。” “要真是那样倒还好,我就怕他被洪承畴的手下抓走了。” 徐传斌心里咯噔一下,这个结局也正是他担心的。 “如果你宋叔真的被抓走了,我们在山海关的探子明天会送来消息的。现在我们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等明天再说。” 袁熙芸点点头,不过她有一件事不太明白:“徐叔,我们今天非常小心,尽量远离人群。虽然最后挤到海边看了一眼战船,但很快就离开了,洪承畴的手下是怎么发现我们的?” 徐传斌也觉得很奇怪,当时人那么多,他们挤在人群里,应该不是那么容易被发现啊。 他瞄了一眼袁熙芸,似乎明白了:小姐站在人群里,就如同鹤立鸡群。而十多天前护送朱慈烺的那些士兵,不少人都见过他们,如果先认出小姐,继而发现他和宋德成,是很有可能的。 不过这话他可没有说出口,免得增加袁熙芸的负担。 第35章 朱慈烺收到求助信 然而,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次日上午,探子来报,昨天下午的时候,宋德成被赵喜松的手下绑在马上,押解回了山海关。洪承畴下令,将宋德成关进大牢,严加审问。 袁熙芸急了:“徐叔,咱们得赶紧想办法救出宋叔。” 徐传斌长叹一声:“山海关就如同铜墙铁壁,连清军都徒呼奈何,我们又能有什么办法?” “这……”袁熙芸也是直挠头,忽然,她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主意:“我们可以找朱慈烺帮忙啊,他应该可以让洪承畴放人。” 徐传斌听得一愣:“朱慈烺?” 袁熙芸点点头:“对啊,朱慈烺如果对我们怀恨在心,早就派兵来攻打凤凰山了,可是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天,他一直忙于准备迎击清军,可见他并不怨恨我们,既然如此,我们不妨找他帮个忙。” 徐传斌想了想,觉得有道理:“我们可以派人送封信给他,看看他有什么反应。不管怎么说,这总归是一条路子,就算他不愿施以援手,情况也不会更糟了。” “那我立刻写信,徐叔派人送到山海关。” “好。” ~~~~~~~~ 山海关,朱慈烺的府邸。 朱慈烺正和郑森等人商量海陆联合作战的一些细节,然而他心里始终记挂着袁熙芸的安危,也不知道昨天她有没有摆脱赵喜松部的追击? 郑森看出朱慈烺有些心不在焉,关切地问道:“大帅,你怎么啦?” 朱慈烺掩饰道:“我感觉今天有些累,老是无法集中注意力。” “哦,大帅以前没坐过海船,可能有些不习惯。我小时候也是过了一段时间才适应过来。” “也许。”朱慈烺不想让大家看出他的心事:“要不今天就先到这里,明日再议。” “好,大帅休息一下。”郑森等人告辞而出。 这时,派出去打听消息的贴身太监阮禄从外面回来了:“大帅,我听说赵喜松昨天下午抓住了一个人。” 朱慈烺心里一咯噔,连忙问道:“抓到的是什么人?男的还是女的?” 阮禄一愣:“这附近还有女土匪?” 听阮禄这么一说,朱慈烺才放宽了心。听阮禄这语气,抓住的显然不可能是袁熙芸。 “大帅,我听说抓住的这个人是凤凰山的宋老二,洪督师正在亲自审问。” 朱慈烺一听就知道,是宋德成被抓了。徐传斌、宋德成当年落草之后,对外都有意隐瞒了真名,一直自称徐老大、宋老二。 朱慈烺担心的是,万一宋德成招供了,洪承畴在得知袁熙芸是袁崇焕的义女后,会采取什么行动呢? 要知道,此时袁崇焕仍然被称为“袁贼”,作为义女的袁熙芸只怕也会受到株连,再加上曾经绑架过他这个大帅,就更是罪加一等。 这可怎么办?朱慈烺有些茫然。 就这样到了黄昏时分,看门人前来报告:“大帅,门口有一个人想要见你,自称是山上来的,有一封信要当面交给你。我问他是哪个山上的,他不肯说,只说大帅应该知道。” 朱慈烺心说:山上?该不会是凤凰山?那么这个人应该是袁熙芸派来的了。 朱慈烺顿时心跳加速,连声催促道:“快,快请他进来。” 看门人见大帅如此激动,不敢怠慢,连忙将来人带到客厅。 来人跪倒在地,口称:“小人张小五,有我家主人的一封书信要交给大帅。” 朱慈烺拆开书信一看,果然是袁熙芸写的,信中请他帮忙,务必让洪承畴释放宋德成,她一定感念他的大恩,容后再谢。 对于佳人的请求,朱慈烺无法拒绝。他让阮禄将张小五带到后面休息,然后亲自去找洪承畴。 来到蓟辽总督府,落座之后,洪承畴问道:“大帅来这里,是有什么要事吗?” “我想问一下督师,赵喜松是不是抓到一个名叫宋老二的人?” “哦,大帅说的是他啊。此人其实不叫宋老二,真名叫宋德成。” 朱慈烺暗暗心惊,表面上却装作若无其事:“嗯,宋老二确实不像个真名。” “这个宋德成原本是袁崇焕的旧部,这里已经有人认出了他。现已查明,袁贼伏诛之后,他和徐传斌对朝廷心怀怨愤,两人便一起在凤凰山落了草。朝廷曾屡次进剿,都未能消灭他们。后来听说来了个年轻女子,做了凤凰山的头领,也不知道这个女人是什么来头,宋德成和徐传斌竟甘愿听一个女人调遣,真是咄咄怪事。” 朱慈烺心说:看来洪承畴还不知道袁熙芸的底细,这就好。 说到这里,洪承畴拍了一下桌子:“就是这三个人劫持了大帅,实在可恨,必须严惩。” 朱慈烺摆摆手:“算了,我不怪他们。如果他们真的想害我,我还能回得来?说不定就是他们暗中命人放了我,所以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不要为了这些人牵扯精力,还是多想想如何迎战清军。” 洪承畴感叹道:“大帅真是仁慈宽厚。可是,就算大帅不追究他们的绑架之责,他们还犯下了别的死罪。赵喜松部有8名骑兵被他们杀害,这8人没有倒在战场上,却死在了这几个贼人的刀剑下,实在可恨!” “这……”朱慈烺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能理解洪承畴的愤怒,也为8名明军骑兵感到惋惜,只是袁熙芸、徐传斌和宋德成在被紧追不舍的情况下,总不能束手就擒,出了这样的事情,的确挺遗憾的。 洪承畴表示:“我打算近日就将宋德成槛送京师。他是袁贼一党,朝廷钦犯,理应由刑部来发落。” 朱慈烺一惊:“如果送到京师,宋德成就死定了。” “这是他罪有应得!” 朱慈烺无语。 宋德成已经成了重犯,他实在没法再替宋德成说话,如果非要再说下去,只怕会引起洪承畴的猜疑。大战在即,将帅失和可不好,权衡利弊之后,他只得起身告辞。 回到府邸,他写了一封信。次日天亮后,他将信交给了张小五。 袁熙芸读罢朱慈烺的回信,不由得痛苦失声:“都怪我,不该去看水师战船,结果害了宋叔。” 哭过之后,袁熙芸抹干眼泪,打算马上去救宋德成。 徐传斌连忙阻拦:“小姐,你去山海关无异于羊入虎口,不但救不出你宋叔,连你自己也要搭进去。” “徐叔,我当然知道大牢里去不得,我是去找朱慈烺。” 徐传斌一听,头摇得像拨浪鼓:“你就那么相信朱慈烺?万一他对你心怀歹意怎么办?” “徐叔,朱慈烺肯去找洪承畴,还给我回信,说明他是愿意帮助我们的。他身为大帅,连洪承畴都要听命于他,只有他有办法救出宋叔。我多求求他,也许宋叔还有活路。” 第36章 袁熙芸亲自上门 阅人无数的徐传斌对于朱慈烺并不放心:“人心难测,他做这些也许只是表面文章呢?谁也不知道他真正的想法。” “徐叔放心,我去见他,自然会多加小心。他如果愿意帮我,我自然也以礼相待;若是想对我不利,我就再次挟持他,逼着洪承畴交出宋叔,然后把我们送出山海关外。” 徐传斌一听,觉得这主意不错:“如果是这样的话,以小姐的身手,倒可以一试。只是小姐你这模样……在人群中太引人注目,只怕还没见到朱慈烺,就已经被人认出来了。” “是吗?”袁熙芸立刻意识到,前天在临时码头那里,恐怕也是因为这一点而暴露的。 一想到因此连累宋叔身陷囹圄,袁熙芸就痛心不已,思索了一阵,她下了决心:“徐叔,我有办法。” 说着便转身出去了。 徐传斌心说:小姐这是要干嘛? 过了一会,门外进来一个人,徐传斌一看就愣住了:来人衣衫褴褛,脸上、脖子上都脏兮兮的,手上还端着个破碗。 山寨里好像没见过乞丐啊,徐传斌正感到疑惑,又觉得眼前这个身影似乎有点熟悉,想了想,徐传斌明白了,叫了声:“是小姐吗?” 银铃般的笑声传来:“徐叔,看来还是瞒不过你。” “还别说,要不是我平时见惯了你的身形,还真的认不出来。你刚才去哪了?” “我刚才去了一趟厨房。” “厨房?难怪你的脸上变成这个样子,是去抹了锅灰、泥巴?” “是啊。” 徐传斌不由得一阵心酸:“我对不起袁督师,让小姐受苦了。” “徐叔别这么说,这次的祸是我闯下的,我理当负责。只要能救出宋叔,我什么都愿意去做。徐叔,你看我这身打扮,山海关可以去了?” “这样的话,应该没人能认出你了。”徐传斌沉吟了一会后说:“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还是让我陪你走一趟。” 袁熙芸没有答应:“徐叔,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你去了,会让我分心。” 徐传斌明白袁熙芸的意思。 前天,宋德成说过让小姐先走,免得让他们分心,那是因为顾及小姐的安危。今天小姐也这么说,应该是嫌他的武功还不够高,万一在城里打了起来,她会放不开手脚。 只是这次未必会明刀明枪地交手,而更应该提防暗箭,尤其是在洪承畴这只老狐狸坐镇山海关的情况下。 想到这里,徐传斌劝道:“江湖险恶,有我在旁边盯着,小姐就不会吃亏。万一交起手来,小姐不必管我,只管突围就是了。” 袁熙芸急道:“徐叔这是什么话?我怎么可能丢下你独自逃走呢?” “我这么说,自有我的道理。我跟你宋叔早已是生死之交,他如果死了,我也决计不会独活。所以,这次如果救不了他,我被擒可以说遂了我的心愿,我和他一起去京师,路上有个伴,不是挺好的吗?” “这……”袁熙芸既悲伤,又感动。 “好了,就这样,明天我们一起出发。” 次日早上,袁熙芸一出门,就看到对面过来一个乞丐,不由得一愣。定睛一看,这不正是徐叔吗? 徐传斌冲着她笑道:“你都这身打扮了,我自然也得换装。咱们正好可以扮做一对乞丐父女,一起去山海关。” 袁熙芸点点头:“那就请,爹!” “乖女儿,走起!” 两人和张小五一起骑马来到山海关外,将坐骑交给张小五保管,两人来到城内,按照张小五提供的地址,找到了朱慈烺的住处。 看门人见来了两个乞丐,一脸的嫌弃:“滚,上别处要饭去,别打扰大帅。” 袁熙芸只好和和徐传斌站在大门边。 原本她想请看门人通传一声,看这架势是根本不可能了,只能等朱慈烺出门时再说。 过了一阵,一群人从里面出来。他们是上午过来讨论军情的几位总兵,现在开完会,正要各自回家。 见一旁站着两个脏兮兮的乞丐,几位总兵厌恶地捏紧了鼻子,扭头就走。 手握马鞭的吴三桂走出大门,见两个乞丐这么不识趣,也不晓得躲远一点,顿感气恼,挥鞭就朝站在前面的袁熙芸打去。 眼看鞭子就要落到袁熙芸头上,只见她身形一闪,轻巧巧地躲过了这一击。 吴三桂有点吃惊:一个乞丐,竟然能躲过我这一鞭? 看到徐传斌还站在原地,须发泛白,年纪已经不小,吴三桂觉得这应该是个软柿子,于是再度挥起了鞭子。 这时,朱慈烺正和郑森一起出来,两人边走边聊。 朱慈烺瞥见吴三桂正在挥鞭,虽然不知道要打谁,但在他的府邸可不允许有这样的事,他连忙喊道:“吴总兵住手!” 吴三桂举在手里的鞭子没敢挥出去,朱慈烺赶过来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吴三桂用鞭子指着两位乞丐说:“他们堵在大帅门口,真是晦气,我想帮大帅清理一下。” 朱慈烺对于吴三桂本就没有什么好感,此刻见吴三桂如此霸道,更是不满,于是不客气地说:“我门口的事情,就不牢吴总兵费心了,还是让我来处理。” 吴三桂听出了朱慈烺语气中的不满,悻悻地离开了。 朱慈烺看了看两位乞丐,衣衫破旧,蓬头垢面,着实可怜,便回头对阮禄说:“去拿点吃的过来给他们,记住,对他们要客气,不许打骂。” “是。”阮禄转身去了厨房。 然而两位乞丐却没有一句感谢的话,只是默默地看着朱慈烺。 看门人催促道:“你们还不快谢过大帅?” 两名乞丐仍然没有反应,朱慈烺摆摆手道:“算了,施恩不图报,随他们好了。” 送走了郑森,朱慈烺朝客厅走去,然而总觉得背后有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在看着他。 回头一看,除了那两个乞丐,再没有别人。 朱慈烺又往前走了几步,却怎么也摆脱不了那双眼睛。 他再次回头,果然看见那个年轻的女乞丐在盯着他,这眼神很熟悉,好像在哪见过。 作为一个现代人,张航知道: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而这眼神,似乎在昭示着眼睛的主人是谁。 苦苦思索了一会,他终于想起来了:老天,原来是在凤凰山上见过! 大半个月前,当他离开凤凰山时,正是袁熙芸那双忧伤的眼睛,一直目送着他离开,让他铭记在心。回到白广恩大营后,这眼神曾让他一夜无眠,难怪他怎么都忘不掉。 第37章 商议营救宋德成 朱慈烺顿时激动起来:袁熙芸竟然亲自上门来找他,这该是冒了多大的风险!不用说,肯定是为宋德成的事情而来。 再看看年长的乞丐,朱慈烺依稀认出,应该是徐传斌。大半个月前的那个晚上,是徐传斌送他回白广恩大营,那身形他还记得,跟这个乞丐很像。 这时,阮禄拿了几个馒头过来,准备交给两名乞丐。 朱慈烺摆了摆手:“不用了,你把他们带到客厅,我有话要问他们。” “这……”阮禄有点不知所措:把两个乞丐领进客厅,这成何体统? 见朱慈烺已转身离去,阮禄不敢抗命,于是对两位乞丐说道:“大帅有请,两位请跟我来。” 两位乞丐也不客气,大摇大摆地跟着阮禄走进了大门。 袁熙芸和徐传斌来到客厅,却不见朱慈烺的踪影,也不知道他上哪去了。 桌子上摆着沙盘,看得出,这里刚刚举行过军事会议。 袁熙芸悄声问徐传斌:“徐叔,我们能信得过朱慈烺不?” 徐传斌点头称许。 从对待乞丐的态度中,徐传斌就可以看出朱慈烺的为人。 看门人及各位总兵,一看到乞丐都是满脸嫌恶,吴三桂更是直接用马鞭打人,而朱慈烺则不许打骂,还命人去拿吃的过来给他们。 此时朱慈烺刚刚遇见他们,显然来不及认出他们是谁,因此所有举动都是下意识的反应,完全出自本心,这足以说明朱慈烺内心善良,富有同情心。这样的人,应该不会做出对他们不利的事情。 袁熙芸追问道:“他是不是已经认出我们来了?” “应该是的,不然他不会让人把我们带到这里来,这可不是乞丐能享受到的待遇。朱慈烺再有善心,也不会这么大方。” “我想也是。你看这里还摆着沙盘,他也不避嫌,就让我们随便看,难道不怕我们泄露了军事秘密?” “他这是信任我们啊。再说,他在凤凰山时已经跟我们讲了那么多,还有什么可保密的?” “这倒也是。”袁熙芸好奇地盯着沙盘:“徐叔,你看这一片蓝色的地方,应该就是渤海?” 徐传斌走了过来:“对,海边停泊的就是郑氏水师的战船,大前天在码头那里看到过。” 一提起码头,袁熙芸马上想到了宋德成,都是自己非要去码头边看战船,害得宋叔被俘。想到这里,袁熙芸神情黯然。 见袁熙芸情绪低沉,徐传斌意识到,是自己无意中提到码头,让小姐伤心了,正准备安慰她几句,却听到背后有人在说:“饿了?先吃点面条。” 回头一看,正是朱慈烺,亲自用托盘端来两大碗面条。 袁熙芸问道:“你……认出我们了?” “这有什么难猜的?你们虽然打扮成了乞丐,但身形还是可以认出来的。” “哦。”见已经没有秘密,袁熙芸便大喇喇地坐下,端起碗来吃了两口面条:“肉丝面啊?味道不错,谢了。” 徐传斌看到袁熙芸这就开吃,有点着急,可是已经来不及阻拦。 朱慈烺看到徐传斌站在那里没动,自然明白徐传斌的意思,笑着说:“放心,这面条没问题。”说着便拿起筷子尝了两口。 朱慈烺如此坦诚,倒让徐传斌有些不好意思:“是我多心了,请大帅勿怪。” “没事,行走江湖,这点警惕还是要有的。” 袁熙芸这才惊觉:自己刚才是不是过于相信朱慈烺了? 她不由得放下筷子,愣在了那里。 徐传斌冲着她笑笑:“小姐,快吃。” “哦。”见徐传斌开始狼吞虎咽,袁熙芸这才重新拿起筷子。 他们一路上从凤凰山赶来,确实有点饿了。徐传斌风卷残云吃完,又要了一碗,袁熙芸则表示一碗就够了。 等两人吃完,朱慈烺问道:“两位这身打扮,怕是不太舒服?要不要去洗个澡,我给你们找几件衣服来?” 袁熙芸摆摆手:“不急,还是说正事。” “你是想问宋德成的事情?”朱慈烺有些无奈:“我在信上不是说过了嘛,他是袁崇焕的旧部,又杀了好几位朝廷士兵,这事我也爱莫能助啊。” “你不是兵马大元帅吗?连洪承畴也得听你的。” “没错,我是可以命令洪承畴放掉宋德成,但是那样一来,朝廷法度将荡然无存,士兵们对于军纪也不再有敬畏之心。率领着这样的军队,我可没有把握能打赢清军。” “哦。”袁熙芸自然知道,目前打败清军才是头等大事,个人的事情千万不能影响对满清的作战。 她扭头看着徐传斌,然而徐传斌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无奈之下,袁熙芸只好表示:“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自己干,不麻烦你了。” 朱慈烺一惊:“你们想做什么?莫不是想强闯大牢?” 徐传斌摆手道:“大牢肯定去不得,只能另辟蹊径了。” “那就是想在宋德成槛送京师的路上劫囚车咯?”前世里,张航看过很多影视剧,古人能想到的办法,影视剧里应有尽有,因此他一猜,就知道徐传斌想干什么。 “不错。”朱慈烺如此聪明,让徐传斌觉得根本没必要藏着掖着:“这附近有很多道上的朋友,如今老宋有难,他们一定会帮忙的。” “如果是走陆路,你们确实有机会劫走宋德成。可宋德成是在洪承畴的手上,要是洪承畴选择走海路呢?” “海路?”朱慈烺突然抛出的这个说法,让徐传斌有些猝不及防。 “对呀,我们现在有许多海船,以后伤员都要经海路运送到天津医治,将宋德成通过海船送走自然也不在话下。” “要是走海路,我们就无能为力了。”徐传斌有些颓然:“如果到了天津,就更没办法了,那可是天子脚下,劫囚车跟攻打山海关大牢没啥区别。” 袁熙芸不死心,她问朱慈烺:“这个走海路的主意,是你的推测,还是洪承畴的想法?” “昨天我去找他时,他虽然没有明说要走海路,不过他反复提到这附近的土匪……”朱慈烺忽然意识到不妥,连忙改口:“这附近的江湖好汉太厉害,要早做防备。以洪承畴的谋略,迟早会想到走海路。” 徐传斌点点头:“这种可能性很大。槛送京师不一定非要通过囚车,船运也是一样的,只不过以前很少这么做而已。” 袁熙芸有点绝望:“这可怎么办?难道宋叔没救了吗?” 徐传斌沉默了,饶是他足智多谋,一时也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 第38章 想出拖延之策 袁熙芸按捺不住,霍地站起:“我去劫了洪承畴那个老贼,逼他放掉宋叔。” 朱慈烺一惊,正准备劝阻,徐传斌已经站了起来:“小姐,去不得!蓟辽总督府戒备森严,你去了最多杀几名侍卫,未必能擒住洪承畴,到最后你也活不成。” “这……”袁熙芸犹豫了:如果救不出宋叔,还把自己也搭进去,确实很不划算。 “你徐叔说得对。”朱慈烺也劝袁熙芸:“此事还须从长计议。” “就怕夜长梦多。”徐传斌叹道:“如果洪承畴哪天突然通过海船将老宋送走,那就麻烦了。” 朱慈烺心头一震:徐传斌不愧是老江湖,考虑得很周到。码头那里已经停了很多船,如果洪承畴想借艘船用用,将宋德成送走,只需要跟他打个招呼就行,他可没法回绝。而宋德成一旦到了天津,那可就连神仙都难救了。 对于袁崇焕的旧部、亲属,朱慈烺从一开始就抱有同情。虽然宋德成这次杀死了好几个明军骑兵,但那是不得已而为之,并非不可原谅。 想到这里,朱慈烺决定,无论如何也要设法救下宋德成。可是,徐传斌说的情况也确实可能发生,该怎么做,才能避免宋德成被送走呢? 朱慈烺在大厅里来回踱步,他也有点束手无策。 一回头,袁熙芸已是泪光盈盈,朱慈烺不由得心中一阵痛楚。他不忍见佳人落泪,只得将头扭向一边,权当没看见。 情急之下,徐传斌嚷道:“虽然老宋是救不出来了,只要能保他一命也行啊。” “保住一命?”朱慈烺停下了脚步:“这倒是可以想想办法。” “哦?”袁熙芸看到了希望,一双美目顿时放出异彩:“什么办法?” “我可以对洪承畴说,宋德成曾经绑架过我,此仇我必须报,等打完仗回来,我要亲自处置他。” 袁熙芸顿感失望:“这么一来,宋叔不还是个死吗?” “这只是缓兵之计。如果我能得胜归来,不管向皇上提什么条件,皇上都会尽量满足的。到时候别说赦免宋德成了,就算替袁督师翻案,也不是不可能。” “太好了。”袁熙芸听说还能替义父平反,那可真是意外之喜,到时候她就再也不用这么躲躲藏藏了,可以堂堂正正地面对世人。 “好当然是好。”徐传斌有个疑问:“可是大帅在给我们的信上不是说过,你在见洪承畴的时候,曾向他表示:你已经原谅了老宋,不介意老宋的劫持之罪么?” 朱慈烺直挠头:“是啊,前天刚对洪承畴说了不介意,今天就跑去跟他说,要亲自处置宋德成,态度变化确实有点快,说不过去啊。” 该找个什么样的理由呢? 袁熙芸有办法:“这事不难,我现在写封信,威逼你放出宋德成,不然会要你好看。你被激怒,于是改变了态度,这不就说得过去了?” 朱慈烺伸出了大拇指:“你这个主意真不错,就这么办。”说着拿来笔墨纸砚,交给袁熙芸。 见袁熙芸正准备落笔,朱慈烺拦住了她:“等等,你必须写得凶狠一点,如果我不答应放人,你就要将我抓去,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这措辞也太狠了?”袁熙芸犹豫了。 “不狠一点,洪承畴会相信我被激怒了?” 徐传斌点点头:“大帅说得对,洪承畴何等狡猾,不这么写,他是不会信的。” “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写。”袁熙芸还从未写过如此凶神恶煞的信。 朱慈烺无奈:“那我拟个草稿,你抄一下。” “行啊。” 朱慈烺写好之后,袁熙芸照着抄了一遍,一边抄一边直皱眉头。 朱慈烺拿起信来仔细看了一遍:“很好,拿着这样的信去见洪承畴,不由得他不信。” 袁熙芸的眼里闪烁着希望的光芒,然而在朱慈烺看来,这一幕着实滑稽:脏兮兮的面庞,邋遢的装束,却偏偏配上一双如此明艳动人的眼睛,实在有点不搭调。 朱慈烺有些看不下去:“我马上出门去见洪承畴,你们还是洗个澡,换身衣服。” 徐传斌摇摇头:“不行,我们如果换掉这身乞丐装束,出门会被人认出来的。” “你们放心,既然到了我这里,就有办法送你们平安出城,不必搞得这么邋遢。” 徐传斌一听有理:“那就……全凭大帅安排。” 朱慈烺于是叫来阮禄:“这两位你要好生照顾,不得怠慢!” 阮禄点点头,看了看这对乞丐父女,不明白他们怎么转眼间就成了主人的座上宾。 蓟辽总督府。 洪承畴看了朱慈烺递过来的书信后,拍案而起:“猖狂!” 朱慈烺心下窃喜: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不过,样子还是要装的,朱慈烺提议:“白广恩部离凤凰山最近,就命白总兵立刻前去,荡平凤凰山!” 这下洪承畴迟疑了:“大帅,现在大战在即,不宜分散兵力。凤凰山可以留到得胜归来,再行剿灭也不迟。” “可是……这口气我实在咽不下啊。本来我想放他们一马,不再追究劫持我一事,谁知他们蹬鼻子上脸,完全不把我这个大帅放在眼里。” “是啊是啊,实在太可恶了。”洪承畴能够理解朱慈烺的心情。 “不过,督师说得对,现在战胜清军才是第一要务,凤凰山只能留待将来了。这样,这个宋德成就不要槛送京师了,等踏平了凤凰山,我要将女匪首和徐传斌、宋德成一起处斩,以雪当初被掳之耻。” “这……”洪承畴有点犹豫。 “有什么问题吗?” “按理说,我应该满足大帅的要求,可是这宋德成并非只有劫持大帅这一宗罪,他是袁贼的旧部,还杀害了我军数名士兵。如此重罪,如果不把人交给刑部,将来朝廷追究下来,我可担当不起。” “哦,督师说的是这事啊?”朱慈烺在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说辞:“您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朝廷如果责怪,就由我来承担,与您无关。” “可是,这罪责可不小,大帅没必要为了几个毛贼,有损自己的威名。”洪承畴好心劝道:“反正这几个毛贼送到京师,也难逃一死,大帅的仇也能得报。至于是否由大帅亲自监斩,其实无关紧要。” “非也。”朱慈烺摇摇头:“督师不妨再看看这封信,要是这样的措辞都能忍,那天下还有什么事不能忍?” 看着放在洪承畴面前的那封书信,朱慈烺暗自发笑:我把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话全都用上了,就不信你洪承畴看了能无动于衷。 第39章 徐传斌重新为国效力 洪承畴沉吟了好一阵后,才缓缓说道:“此信读来确实令人愤怒。也罢,如果大帅能跟刑部打个招呼,我可以将宋德成暂时关押在这里,等打完这场仗再说。” 朱慈烺点点头:“督师放心,我会给刑部写信的。” 问题总算解决了,朱慈烺起身告辞。 回到住处,阮禄已经在大门处等候了。 见朱慈烺回来,阮禄连忙将他拉到一个角落,悄声提醒道:“主人要小心!这两个乞丐可不是什么好人,大半个月前,就是他们把你掳走了。” 朱慈烺一愣,心说阮禄是怎么看出来的? 再一想明白了:袁熙芸和徐传斌想必已经洗漱过,换上了干净衣服。而阮禄那天就跟在自己身边,对于假冒白广恩部下的袁熙芸三人,应该还有点印象,因此认出他们并不奇怪。 都怪自己刚才走得匆忙,没有跟阮禄说清楚,于是朱慈烺告诉阮禄:袁熙芸当初确实将他劫到了凤凰山,但这只是一个误会,后来他就被放出来了,所以此事不必再提。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阮禄虽然仍有不少疑惑,但既然主人已经这么说了,也就不好再问。 朱慈烺想到一个问题:“你认出他们之后,没告诉别人?” 阮禄摇摇头:“没有。其实我正在犹豫,要不要去蓟辽总督府找主人,报告这件事呢,结果主人就回来了。” 朱慈烺暗自庆幸回来得很及时,要是阮禄真的去找自己,说不定会惊动洪承畴。一旦袁熙芸、徐传斌的行迹暴露,不仅会危及到两人的安全,而且还会让洪承畴怀疑自己已经与“袁贼余孽”勾结在一起,那可就说不清道不明了。 想到这里,朱慈烺连忙提醒阮禄:“这两位客人,连同坐牢的宋德成,都是我的朋友。至于其中缘由,我不便解释,你以后自然明白。” 阮禄心领神会:“主人放心,我一定守口如瓶。” 对于这位服侍自己多年的贴身太监,朱慈烺是信得过的。阮禄不管做什么事,都从他的角度考虑,去蓟辽总督府报信是为了怕他上当,如今自然也明白此事的敏感性,肯定会替他保密的。 随后,朱慈烺走进客厅,见袁熙芸和徐传斌正围着沙盘指指点点。 听到脚步声,袁熙芸转过身来。 朱慈烺眼前一亮:曾在凤凰山见过的那个亭亭玉立的女子又现身了。虽然阮禄找的是一身普通的仆妇装束,但穿在袁熙芸身上,真是布衣钗裙也妩媚。 袁熙芸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问了一句:“宋叔的事情怎么样了?” 朱慈烺回过神来,笑道:“洪承畴看了那封信,肯定得答应我的要求啊。” “这么说,宋叔暂时没有危险了?” 朱慈烺点点头:“等这一仗打赢了,我再想办法放他出来。” 徐传斌连忙拱手施礼:“我替老宋谢谢大帅的救命之恩。” 朱慈烺摆摆手:“不用谢。我一向很敬仰袁督师,你们是他的老部下,遇到危难,我理应拉一把。” 徐传斌很是感动:“有了大帅这话,袁督师可以含笑于九泉了。只可惜我们这些活着的人被朝廷视作土匪,报国无门,无法继续袁督师未竟的事业,也帮不上大帅什么忙。” “谁说的?只要你们愿意,当然可以助我一臂之力。” 袁熙芸和徐传斌听了,都大感意外。 其实,在回来的路上,朱慈烺就在想这个问题了。袁熙芸三人作为袁督师的亲人、下属,对大明的赤胆忠心毋庸置疑,从他在凤凰山上时跟这三位的交谈,到离开凤凰山时袁熙芸的眼神,再到后来袁熙芸时刻关注着他的行踪,点点滴滴,可见一斑。 朱慈烺认定,如果有为国效力的机会,他们一定会乐于从命。 最简单的办法自然是将凤凰山的人马直接编入明军序列,但鉴于军中已有人认得袁熙芸、徐传斌,这么做肯定行不通。 因此,只能让他们在编外为大明效命了,这样的话,或许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徐传斌一阵激动:“不知道大帅需要我们做什么?” 朱慈烺反问道:“你们对辽西这一带的地理山川、人文风俗,应该都很熟悉?” “当然。我是土生土长的辽西人,长大后跟随袁督师在辽西跟清军周旋多年,再后来一直在这附近活动。不是我夸口,宁锦一带,我闭着眼睛也能说出个子丑寅卯。” “好。”朱慈烺非常满意:“我就需要你这样的‘辽西通’帮我搜集情报,这对打赢清军非常重要。” 前世里,张航看过很多战争片,深知情报工作的重要性。比如二战时的中途岛海战,美军破获了日军密码,提前了解到日军的动向,这对于美军最终获胜,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此次迎战清军,明军会派出很多探子去打探消息,但是多一个消息来源,绝对没有坏处。就算徐传斌搞到的情报跟明军探子重复了,也可以多个消息来源互相印证,对于厘清真相有帮助。而徐传斌如果能搞到一些独家消息,那就更有价值了。 朱慈烺相信,以徐传斌对辽西的熟悉程度,应该可以对明军情报系统起到重要的补充作用。 徐传斌此时心潮澎湃:这么多年过去,终于等到了重新为国效力的机会。 他请示朱慈烺:“大帅,目前多尔衮率领清军,将锦州围得如铜墙铁壁一般,我想去那里打探一下敌人的动向,你觉得怎样?” “可以。只要发现有价值的线索,尽快向我报告。”朱慈烺自然希望能最大限度地发挥徐传斌的作用。 “好。” 看到徐传斌已经领命,袁熙芸有些着急:“那我呢?” 朱慈烺想了想:“你跟着你徐叔一起去,你武艺高强,两个人在一起,互相可以有个照应,打探起消息来把握会更大一些。” 袁熙芸会心地一笑。 朱慈烺拿出两个腰牌交给两人:“有了这个腰牌,你们以后遇到朝廷兵马,可以畅行无阻。如果有什么消息要报告,也可以凭借这个腰牌,随时来见我。” 两人高兴地接过腰牌:有了这个,以后行动起来就方便多了。 朱慈烺告诉两人:朝廷兵马已经准备完毕,杨国柱部作为先锋部队,明天就要开拔了。他所在的中军,也将在大后天出动。 袁熙芸和徐传斌一听,立刻有了紧迫感。 吃过晚饭,按照朱慈烺的安排,阮禄赶来一辆马车,载着黑布蒙面的袁熙芸和徐传斌,来到山海关城门口。 守城的士兵上前盘问,见车上坐的是两个蒙面人,正准备让他们摘下面罩,就看到两个腰牌伸了过来,守城士兵一看,连忙放行。 袁熙芸和徐传斌找到了张小五,挥手告别阮禄,打马向凤凰山驰去。 第40章 明军开拔 次日,杨国柱部的2万人马作为开路先锋,即将开拔,朱慈烺和洪承畴亲自饯行。 由于杨国柱部很可能最先遭遇清军的围攻,朱慈烺不敢大意,特地命郑森拨出6艘战舰,由郑森的堂兄郑彩率领,在海上跟随前进,随时给予炮火支援。 杨国柱部带了7天的干粮。5天后,从天津开来的战船,将会源源不断地补给粮草、箭只,伤员则可以交给战船捎回天津医治。 朱慈烺叮嘱道:“探路的重任就交给你了,要注意跟我们保持联络。如果陆路联系不畅,可以将信件通过郑彩的战舰转交。如若被清军包围,不要着急,我们会随后赶到,解救你们。” 杨国柱拱手施礼:“请大帅、督师放心,我部此去,一定在前方为大军蹚出一条路来。” 看着杨国柱的人马浩浩荡荡向前进发,朱慈烺心中百感交集。 他相信自己的战法没有问题,但终究要经过实战检验才知道是否有效,这让他心头顿时沉甸甸的。 第三天,朱慈烺和洪承畴亲率主力出发了。中军有吴三桂、马科、曹变蛟、白广恩4位总兵,及洪承畴的直属骑兵部队,共6万多人马。郑氏水师则由郑森、郑鸿逵率领12艘主力战舰跟随在旁,随时支援作战。 临行前,总兵王廷臣、王朴、唐通前来送行。再过两天,王廷臣部的1万人马将作为后军出发,山海关的守备则交给王朴、唐通二人负责。 一般说来,后军的作战任务不会太重,毕竟有前锋和中军在前面顶着,后军参战的可能性相对较小。所以,朱慈烺在后军只安排了1万人马,另外还留了4艘战舰,由郑氏水师的甘辉指挥,从海上接应。 朱慈烺叮嘱王廷臣:不可大意,万一遇敌,就按演练的方法迎战,同时要派人通知中军,他会尽快派兵救援。 王廷臣点点头。 洪承畴则告诫王朴、唐通要小心谨慎,守好山海关。 王朴试探道:“督师,万一前线兵力不足,只要大帅一声令下,我部愿星夜驰援。” 洪承畴摇摇头:“你们不要想太多,先把守城的事情做好,就是大功一件。至于以后的事情,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王朴、唐通听罢,无精打采地拱手施礼。 ~~~~~~~~ 锦州城外,多尔衮已经率军包围了几个月。 明朝守将祖大寿依托坚城,拼死抵抗,加上有火炮助阵,清军颇为忌惮,不敢强攻,只好通过长期围困,来逼迫守军投降。 王廷臣的后军从山海关出发后不久,皇太极就接到了探子们的报告,了解到了明军的全部动向。 皇太极是个雄才大略的君主,一直有问鼎中原的野心,因此早就在大明内部布下了很多眼线。朱慈烺的方略,其实早已被人送到了皇太极的案上,随后还告知了前线的多尔衮等人。 事实上,朱慈烺也并没有打算保密。 首先,他在朝堂上讲述的方略,被那么多大臣们听到,人多嘴杂,难保不会泄露出去,想保密很难。 其次,就算费尽心机保密了,最多也就是在初战时占点便宜,打清军一个猝不及防,但并不能决定战争的胜负。要知道,皇太极、多尔衮、多铎等人无一不是历史上的风云人物,肯定会立刻总结经验教训,快速适应形势的变化,绝不会一直吃亏。 既然如此,就干脆不要保密好了,大大方方地让大家都知道。 反正他思路的核心,是依靠明朝的综合国力来碾压满清,如果坚持运用下去,可以说是无解的。 即使聪明如皇太极,在明白了他的用意之后,也是毫无办法,除非皇太极能让偏处东北的满清,也能人口众多、疆域辽阔、物产丰富,那倒是可以依靠国力,跟明朝较量一下,但这显然是办不到的。 事实上,皇太极和多尔衮、多铎看到朱慈烺的方略后,确实很震惊,因为这个战法基本上解决了明朝大军的后勤问题。至于国力之争,他们倒还暂时没想那么远, 皇太极是一个“三国迷”,平时最喜欢读的书就是《三国演义》。官渡之战,曹操亲率5000精兵夜袭乌巢,烧毁了袁军所有粮草物资,随后袁军人心浮动,最终大败。 可以说,在古代战争中,断敌粮草,迫使敌人不战自乱,是以少胜多、快速取胜的不二法门。 但是,如果明军粮草能一直供应不断,就不会轻易溃败,清军想取胜就难了。毕竟,明军有10多万之众,哪怕是10万多头猪,要一个个逮住都要费不少功夫,更何况是有一定战斗力的军队呢? 皇太极苦思冥想了很久,都没有找到什么破解之道。 在最近召开的军事会议上,大家继续众说纷纭,特地赶回来开会的多尔衮听得不耐烦了:“朱慈烺不过是个娇生惯养的家伙,从未上过战场,不知从哪学来几招唬人的招数,就让大家害怕成这样。我看,他的方略实际运用起来未必有那么厉害,我们没必要怕这个乳臭未干的家伙,还是战场上见真章。” 皇太极觉得多尔衮虽然有些鲁莽,但仔细一想,却不无道理。 也许经过实战,会发现朱慈烺的方法未必管用呢? 因此,皇太极觉得,不妨让多尔衮去试探一下,看看这次前来的明军到底是虎豹,还是绵羊。 获得了皇太极的首肯,多尔衮回到了锦州城外,召集济尔哈朗、多铎商议如何迎战明军。 多铎年轻气盛,主动请命:“哥,杨国柱的2万人马正在向锦州前进,离我们最近。我带1万骑兵去会会他,看看明军到底经不经打。” 多尔衮虽然口头上表示不怕朱慈烺,心中还是很重视的,他提醒亲弟弟:“明军的新战法,我们只是大概知道一些,但没有实际交过手,再加上他们有水师在旁边助阵,所以你还是要多加小心。” 其实,清军通过探子了解到的,只是明军在陆地上演练的部分,但是海陆联合作战的演习则是在天津的海边进行,而且只持续了一天,因此满清方面对于郑氏水师的真正作用,其实并不了解。 多铎信心十足:“他们不就是摆出长枪阵,抵挡住我军铁骑的冲击,然后跟我们展开对射吗?最多再派出些骑兵,从两翼牵制我们,我都已经清楚了。这样打起来,明摆着是他们吃亏,伤亡远大于我们。再者,实战跟演练是不一样的,如果他们顶不住我军的冲击,长枪阵崩溃,那我们就更省事了。” 多尔衮觉得此话有理,便同意多铎前去迎战杨国柱,并要求多铎最好能给明军一个下马威,重挫明军的士气,这样的话,以后的仗就好打多了。 第41章 打响第一仗 崇祯十三年(公元1640年)农历六月。 杨国柱率领着2万人马,正沿着海边向锦州方向前进。不远处的渤海上,6艘战舰如影随形。 前方,一匹探马飞驰而来,在杨国柱的坐骑前停下。 杨国柱神情严肃:“前面什么情况?” “报:敌将多铎率1万铁骑,从锦州城外出发,正向这里扑来,大约1个时辰后,将与我军遭遇。” 空气中顿时充满紧张的气氛,很多人手心里都捏着一把汗。 明军只有2万人马,大部分都是步兵,根据以往的经验,这点兵力在野外是很难抵挡住清军1万骑兵的。而且多铎的名头很响,这里几乎每个人都听说过他,初战就遇上如此悍将,可谓凶多吉少。 部下们情绪的细微变化,都被杨国柱看在眼里。 杨国柱深知:第一仗非常重要,如果吃了败仗,不仅明军士气会受到沉重打击,而且还会拖累大帅的整个计划。 想到这里,杨国柱拔剑在手,给将士们加油鼓气:“大家不用怕,那天在山海关,我们不也曾突然遭遇过‘清军’吗?大家当时都表现得很好,希望今天能拿出同样的勇气!况且还有水师做我们的后盾,我向你们保证,水师的火炮今天要给清军一个教训,让清军以后见到我们都得小心翼翼!” 众人回望海上,那6艘战舰已经跟随他们好几天了。他们不曾像杨国柱那样,亲眼见识过海陆联合作战的威力,因此不太明白这6艘战舰到底能发挥什么作用,但杨国柱信心十足的讲话还是感染了他们,让他们鼓起了勇气。 杨国柱拿出地图查看起来。 从山海关到锦州的渤海沿岸,有的地方是悬崖峭壁,高出海面很多,这种情况下,郑氏水师的炮火是难以提供支援的;也有的地方是大片滩涂、或者茂密的树林,将水师远远隔开,受限于火炮的射程,水师也无法为明军的两翼提供保护。 只有像山海关外及天津那种靠海的大片平地,才适合海陆联合作战。如今,这些地点都已标注在了地图上。这是一个多月前,洪承畴按照朱慈烺的要求,派人沿途勘察后的成果。 从地图上可以看到:从这里再往前走几里路,就有一块适合作战的地点,名叫五道岭。 杨国柱命令将士们加速前进,不久就抵达了目的地。 这里名为五道岭,其实不过是几道起伏不大的丘陵,海边则是一大块平地,跟山海关外演练时的地形十分相似。 杨国柱让部下们抓紧时间休整,准备迎战清军。 过了一阵,远传传来一阵阵马蹄声,明军将士们知道,这回是真正的清军杀来了。 杨国柱命令部下结成长枪阵,严阵以待,同时让旗语兵给6艘战舰发信号,要求郑彩做好准备,一旦清军冲杀过来,就摆开阵势。 多铎率领的清军,已经离明军只有一箭之地了。 想起多尔衮的叮嘱,多铎不敢大意,让部队暂时停下,他要观察一下明军这只先锋部队到底有何玄妙。 身旁的一名侍卫提醒道:“王爷,您看远处的海上有6艘战船。” 多铎点点头:“看见了,这应该就是朱慈烺想出的新点子。” “王爷,战船上有大炮,不可不防。” 清军骑兵们听了,脸上微微变色。 如果说这世界上还有什么能让他们害怕,那就是明军城头的火炮了。当年在宁远城下,清军就吃过袁崇焕红衣大炮的亏,直到现在都十分忌惮。也正因为如此,清军不敢强攻祖大寿把守的锦州,只能寄希望于长期围困。 多铎也是心中一凛,然而仔细观察一阵后,不禁哈哈大笑:“不用担心。你们看,明军这么多人挡住了战船,阵形又十分密集,战船如果开炮,只怕没打着我们,先把岸上的人马炸得七零八落。” 众人一看,还真是这么回事。 多铎安抚众人道:“依本王看,这些战船应该主要用于运送粮草,船上的那些炮也就是拿来吓唬我们一下,其实派不上用场。” 众人纷纷点头。 那名侍卫奉承道:“王爷英明,要不是您亲自前来查看,我军岂不是要被敌人给唬住了?” 这下周围炸开了锅,众人七嘴八舌就嚷开了: “是啊是啊,既然这些战船只是个摆设,那么明军跟以前也没啥区别嘛。” “明军要是缩在城里,我们还真拿他们没啥办法。可现在他们来到这荒郊野外,就等于自投死路。” “对,他们身后就是大海,逃都没处逃。” 一通议论过后,清军信心爆棚,个个眼高于顶,前面的2万明军,在他们眼里就如同待宰的羔羊。 多铎听得十分得意,吩咐手下:“既然如此,你们先去冲击一下他们的长枪阵,如果他们中有人心生畏惧,导致阵形溃散,那就再好不过,你们趁势冲进阵中,搅个天翻地覆。如果他们阵形稳固,你们就从前、左、后三个方向包围他们,乱箭齐发。他们阵形密集,你们随便射出一箭都能伤到人。” “王爷神机妙算!” “王爷,您就等着看好戏。” 随着多铎一声令下,1万清军骑兵如同山呼海啸一般,向着海边的明军发起冲击。 面对清军的浩大声势,杨国柱重申军令:“有退缩动摇者,立斩!” 明军此前反复演练,在山海关外还遭遇过仿冒的“清军”,心理上已经具备了相当的承受力,再加上杨国柱三令五申,因此没人敢后退。 看到清军冲过来,杨国柱身旁的副将余铭有些着急:“总兵大人,快下令放箭!” 杨国柱摇摇头:“不急,等敌人展开阵形再说。” “可是那样的话,我军岂不更吃亏?” “如果现在就放箭,敌人将被远远挡住,但也伤不了他们几个;把敌人放近了再打,能让敌人死伤更多,这才是我们的目的,懂了吗?” “末将明白!” 接下来的一切跟演练时的情况差不多:清军冲到长枪阵前,见明军岿然不动,便向两边散开,按照多铎的吩咐,从三个方向包围了明军。 杨国柱示意发动攻击,长枪阵中间的明军弓箭兵、骑兵们纷纷弯弓搭箭,朝清军骑兵们射去。 清军骑兵们自然也不是吃素的,一边围着长枪阵打转,一边朝明军阵中放箭。 正如多铎所料,清军的每一只箭,几乎都能造成明军士兵的死伤,而明军射来的箭,则不容易伤到清军。 杨国柱的卫兵们赶紧举起盾牌,保护着杨国柱。 看到阵中不断有人倒下,杨国柱心情沉重,然而此刻他必须保持冷静。 透过人缝,他注意到,有不少清军骑兵已经运动到长枪阵的前、后两翼,从那里放箭,给明军造成了极大的压力。 明军的方形军阵,是正面最强,而两翼则较为薄弱。清军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缺陷,从三面加紧围攻。 要是换作以往,明军顶不了太久就会崩溃。然而,海边的清军骑兵此刻完全没有意识到,他们已经直接暴露在明军水师的火炮覆盖范围内了。 第42章 击毙额亦都 杨国柱见时机已到,让旗语兵们向郑彩发出攻击命令。 这些旗语兵也是杨国柱要重点保护的,每个旗语兵都有两名士兵专门在头顶举起盾牌,挡住敌人射来的箭。 清军发起冲锋时,海上的郑彩就已按照杨国柱的指令,悄悄在长枪阵前、后两翼各集结了三艘战舰,船头的火炮对准了海岸。 收到旗语兵们“开火”的信号后,船头的大发贡炮、千斤佛郎机立刻发出了怒吼。 此时,从明军两翼进攻的清军骑兵正杀得兴起。 从这里朝明军阵中放箭,在造成杀伤的同时,明军的反击却较少。显然,这两侧是最合适的攻击点,能够以很小的伤亡,换来理想的战果,于是很多清兵都绕到这里。他们甚至都不怎么花功夫瞄准,凭着感觉,随手射出一箭,杀伤效果都不差。 在这些清军看来,明军就如同温顺的绵羊一般,只剩被屠宰的份了。可惜他们高兴得太早,还没等他们占到太多便宜,就听到海面上传来“轰隆隆”的巨响,随后,一颗颗圆球呼啸而至,在他们中间遍地开花。 一瞬间,战场上硝烟滚滚,战马嘶鸣,血流成河。 一些清兵当场中弹身亡,也有一些清兵的马匹受惊,将主人掀翻在地,一路狂奔,导致主人拖拽而死。 清军本就对大炮心存畏惧,见此惨状,两翼的清军连忙后撤,正面的清军也变得惶惶不安,生怕一不小心误入了炮火覆盖区,由于心存顾忌,清军的攻击力度大为减弱。 明军将士们还是第一次看到水师前来助阵,杀伤效果堪称酣畅淋漓,清军被打得抱头鼠窜,他们的心里无比畅快。 杨国柱见状,一把推开头顶的盾牌,带头朝清军放箭。只见明军箭如飞蝗,从气势上完全压制住了清军。 多铎看得心惊胆战,他这才发现:看似薄弱的明军前、后两翼,其实并非清军的机会之地,而是“死亡陷阱”。 见部下已被吓破了胆,斗志全无,多铎知道,硬撑下去已经没有太大意义,于是下令鸣金收兵。 清兵陆续返回,这时有人前来报告:额亦都被炮火击中,生死未卜。 额亦都官拜甲喇额真,跟随多铎屡立战功,是多铎的心腹爱将。 听到这个消息,多铎大惊失色:额亦都手下有千余兵马,并不需要冲在前面,怎么会陷入险境呢? 经过询问,多铎得知:额亦都当时正在明军的前侧,指挥部下朝明军放箭。突然,一颗炮弹从天而降,在额亦都的坐骑旁爆炸,有人看见额亦都及几名侍卫当场落马,生死不明。 多铎赶紧下令清点回来的人,果然不见额亦都和侍卫们的踪影。他不禁怒火中烧,严令:额亦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清兵虽然惧怕明军的火炮,但没人敢违抗多铎的命令,额亦都手下的数百名清兵只好重返战场,寻找额亦都的下落。 明军这边,杨国柱见清军已经撤退,正准备派人打扫战场,余铭忽然指着前面说道:“总兵大人且慢,清兵又来了!” 杨国柱一看,清兵果然去而复返,莫非又要发动一波攻势?他连忙命令明军重新布阵。 然而清兵并没有朝着明军杀来,而是来到明军前侧的阵地,在死人堆里寻找着什么。 余铭对杨国柱说:“看来他们死了个大人物。” 杨国柱点点头:“应该是。不过我可管不了那么多,敌人既然送上门来,咱们当然不能讲客气。” 于是杨国柱命令弓箭手调转方向,一齐朝前侧放箭,同时还让旗语兵传令,让郑彩的水师继续猛轰前侧的阵地。 来自两边的共同打击,让前来寻找额亦都的清兵死伤惨重。 远处目睹这一惨状的清兵,在多铎身边呼啦啦地跪了一地:“王爷,您不能这样,为了一个额亦都,得死多少兄弟啊?您快让他们回来!” 多铎掂量再三,只得恨恨地说了声:“撤!” 清军终于从视线中消失了。杨国柱生怕清军再次来个假撤退,派出探马反复打探,直到听说清军已经走出了很远,才放下心来,下令打扫战场。 杨国柱亲自清理前侧的战场,他想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大人物,逼得清军冒着炮火也要回来寻找。 一番搜查之后,果然有了发现。有个士兵向他报告:前面地上躺着个敌人,装束独一无二,跟别的阵亡清兵都大不相同。 杨国柱连忙走过去,一眼就认出,此人正是自己的死对头额亦都! 杨国柱曾经数次跟额亦都交手,没少吃苦头,想不到今天这家伙竟然死于己方的炮火之下,真是大快人心! 杨国柱深知:要不是水师的火炮,想在野外战场上干掉这家伙,那是相当的不易。 很快,清军甲喇额真额亦都被击毙的消息在明军中迅速传开,众人无不欢欣鼓舞。 然而,等到余铭报来今天的伤亡数字,杨国柱的心情又变得沉重起来。 此战明军阵亡900余人,重伤1500余人,轻伤的就更多了。 杨国柱命令在附近找地方,就地掩埋阵亡将士,不过他最发愁的还是重伤的士兵们,他们已经失去了战斗力,如果继续随军前进,不但拖累行军的速度,而且还要派专人照顾他们。此外,军中医药、看病郎中等条件均有限,这些伤员如果得不到良好的救治,保不齐会死去。 这时,郑彩上岸来见杨国柱。 今天的功劳,起码有一半要归功于水师,杨国柱自然不吝溢美之词。 郑彩摆摆手:“总兵大人过奖了。我们这些在船上的人其实没什么危险,只要炮打得稳、准、狠就行,危险都由岸上的兄弟们承担了,他们的功劳才是最大的。” “但是额亦都确实是水师的炮火打死的,这份功劳可不小,我会向大帅报告的。” 郑彩拱手道:“那就谢过总兵大人了。” 看到周围伤兵满营,杨国柱忧心忡忡,他问郑彩:“天津来的战船什么时候能到?” “我正准备向大人报告这事呢。” 原来,郑彩刚刚遇到了一艘先导船,这艘船沿着海边前行,其任务是为后面的船队探路。据先导船带来的消息,船队明天就可以赶到。 “这可真是及时雨啊。”杨国柱很高兴:“咱们现在只剩3天的粮草,箭只也消耗得很厉害,这些都亟待补充,不过我最欣慰的是,伤员都将运回天津,让我没有了后顾之忧。” 果然,第二天中午,补给船队抵达了附近的临时码头,卸下粮草、箭只,带走了不能继续作战的伤员。 现在,杨国柱部虽然减员至多人,但兵精粮足,没有什么负担,可以再次轻装上阵。 通过此次遭遇战,明军士兵们发现:阵亡了有优厚的抚恤金,受伤了能很快运回后方治疗,不用担心被遗弃。跟以前相比,待遇可谓天壤之别。他们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后顾之忧,只需努力打胜仗就行。 第43章 非赢不可 在杨国柱部打响第一仗的次日,朱慈烺就收到了杨国柱送来的战报,以及额亦都的首级。 按照杨国柱的说法,此战可谓喜忧参半。喜的是打死了清军甲喇额真额亦都,忧的是己方战斗减员近2500人。 看到“甲喇额真”这个古怪的名字,张航从前世看过的那些网络小说中依稀回忆起:清军的编制好像有牛录、甲喇之类的名称,但具体不是很清楚。 问了洪承畴才知道,按照清军的制度,一个牛录约300人,其长官称为“牛录额真”。5个牛录为一个甲喇,兵力1500人,首领称作“甲喇额真”,额亦都就是这个官职。5个甲喇为一个固山,也就是汉语中“旗”的意思,兵力7500,首领叫做“固山额真”,汉语称作“旗主”,多铎就是正白旗旗主。 对照现代军队,牛录相当于一个营;甲喇等同于半个师,因此额亦都相当于一个副师级军官。 鉴于满清总兵力不过10余万,因此一个甲喇额真是颇具分量的,再加上额亦都此前曾多次打败明军,在将士们心中留下了浓重的阴影,如今首战即被击毙,将士们都感到欢欣鼓舞。 不过,朱慈烺更关心杨国柱部消灭了多少敌人。按照他的方略,只要将战损比控制在一比三以上,就能不断消耗满清的兵力,最终必然获胜。 杨国柱清楚朱慈烺的想法,但却并不知道多铎部的伤亡情况,只能靠估计了。 据杨国柱目测,清军的损失有小部分是水师的火炮所致,估计伤亡了两三百人。尤其是后来,清军为了寻找额亦都的下落,不顾安危,在明军前侧的阵地上翻来翻去,白白损失了不少兵力。 不过,由于清军对火炮颇为忌惮,水师开炮后,清军就不敢再靠近海边了,因此大部分伤亡还是跟明军对射造成的。 根据多年来的作战经验,杨国柱认为,此战清军伤亡在一千人左右。 朱慈烺心想:这么一来,战损比大约为一比二点五,可以接受。 首战的战果看来符合预期,朱慈烺决定为杨国柱请功。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洪承畴却不同意这么做:“大帅,请功的事情就算了,你这个奏折递上去,朝堂上的众位大人肯定会笑话我们的。” 朱慈烺很不服气:“杨总兵首战就击毙了清军名将,大大鼓舞了我军士气,这还不能算大功劳吗?” “可是,我军伤亡远超清军,在众位大人们看来,面子上很不好看,说不定认为杨国柱应该算是输了。” 朱慈烺生气地说:“朝廷不但想赢,而且还要求我们漂漂亮亮地赢,可这不是白日做梦吗?” “大帅,你的想法是以大明之国力,与满清死磕,并最终取胜,这个道理我明白,也完全赞成,可是朝堂上的诸位大人们未必理解啊,皇上也不一定能接受。” 洪承畴的话引起朱慈烺的深思:“这么说,朝廷不会认可杨总兵的功劳?” “很有可能。” 朱慈烺知道,洪承畴宦海沉浮数十年,这个判断应该不会错。 他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委屈一下杨总兵了,有功却不能赏。” “大帅不用介意,我相信杨总兵未必在乎奖赏,他最盼望的应该还是打赢清军。只要我军最终获胜,就什么都好说,伤亡多少,花了朝廷多少银子,都不是问题。” 朱慈烺心中一凛:要是打输了呢?那就要新账老账一起算了吗? 想到自己曾在太庙中对两位先皇出言不逊,光这个罪状就够他喝一壶的。这让他更加深切地体会到:自己已经没有任何退路,非赢不可。 首战的事情讨论完毕,洪承畴提议:将额亦都的首级悬挂在营门外,以激励将士们。 朱慈烺表示赞同:“正好借这个机会向清军示威,打击一下敌人的士气。” ~~~~~~~~ 多铎率部回到锦州城外,向多尔衮汇报了战况。 多尔衮深感震惊:“原来朱慈烺的战法是这样的,我们的探子怎么没有报告呢?” 多铎猜测:“可能是朱慈烺不想被人知道,找了个地方秘密演练。” “有可能。”多尔衮感叹:“朱慈烺的战法可以说闻所未闻,以前从未见谁这么用过,称得上是个创举。想不到明朝出了这么个厉害角色,比朱家那些草包强太多了,难道老朱家时来运转了?” “哥,我看朱慈烺的办法也就那样,你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哦?”多尔衮听出了多铎的弦外之音:“难道你有办法对付朱慈烺?” “其实很简单,只从明军正面进攻,不要绕到前、后两侧,就不用担心明军水师的火炮了。况且,我部在不清楚敌人诡计的情况下,今天这一仗也并没有吃亏,虽然伤亡了1100多人,但杨国柱部肯定伤亡了2000多。照这么看,不能说我军吃了败仗。” “是啊。”多尔衮点点头:“要是这样打下去,杨国柱的那些伤兵能把他拖垮,还怎么打仗?” “就是。”多铎提出了一个要求:“哥,这次你一定要帮我报仇,额亦都被明军水师的火炮打死了!” “啥?”多尔衮惊得站了起来:“额亦都阵亡了?” “是的。我连他的遗体都没能抢回来,真是愧对这位老伙计啊。”多铎痛心疾首。 “这真是我军的耻辱!”过了好一阵,多尔衮才平静下来:“好,这次我一定帮你,先荡平杨国柱的人马,给额亦都报仇!” “谢谢哥。” 多尔衮经过考虑,决定留下济尔哈朗继续围困锦州,自己则率领2万人马,会同多铎的1万兵力,于两天后出发,以泰山压顶之势,一举歼灭杨国柱部。 过了两天,就在多尔衮、多铎即将率部出征之际,探子送来一条消息:杨国柱手下的那些伤兵,都被水师战船接走,运到后方去了。 多尔衮愣住了,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想不到朱慈烺考虑得这么周到,他的那些船不仅运粮草来,还接伤员走,真是一点都不耽误。现在杨国柱部全都是可战之兵,咱们还要去攻打他吗?” 多铎正在考虑之际,又有探子送来一条消息,彻底惹恼了这两位:额亦都的首级被悬挂在朱慈烺中军大营的门口,被明军士兵们指指点点。 多铎拔剑在手:“朱慈烺竟敢如此羞辱我们,我一定要报仇雪恨!” 多尔衮告诫道:“冷静!不要被朱慈烺一激就动怒,那可就上他的当了。” “哥,我想好了,我们还是先去端掉朱慈烺的人马。只要朱慈烺败了,那些前锋、后军就会不战自溃。如果我们能干掉朱慈烺本人,那就更好了,明朝已完全不足惧。” 多尔衮反复想了想,点点头道:“你这话很有道理,我们迟早是要跟朱慈烺交手的,还不如早点去会会他。” 第44章 多尔衮想出毒计 见多尔衮同意了自己的意见,多铎正准备下令:立即改道杀向朱慈烺的中军,多尔衮却摇摇头劝阻道:“今天先不急,既然是跟朱慈烺交手,咱们恐怕得多做些准备才行。” 多铎一想也对:对阵朱慈烺的6万主力,跟迎战不足2万人马的杨国柱部,自然是有很大区别的,确实需要准备得更充分一些,要多带些粮草和箭只。 然而多尔衮却表示:光这样是不够的,还得再想想办法。 见多铎有些茫然,多尔衮问道:“你能不能再回忆一下,跟杨国柱交手时,有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啊。”多铎的脑海中再度浮现出当时的情景:“我率军赶到时,杨国柱部已经列好了长枪阵,那是海边的一大块平地,身后就是他们的6艘战船……” 多铎还没说完,就被多尔衮打断了:“海边的大块平地?前段时间,探子送回来的情报说,朱慈烺在山海关外搞的演练,也是在海边找的一块平地。” “哦?”听多尔衮这么一说,多铎也看出了一点蛛丝马迹:“这么说,明军必须在特定的地点,才能发挥水师战船的威力?” “应该是这样的。你想想,如果海边地势很高,战船开炮就会很不方便,有可能被海岸挡住,打不到岸上。” “对啊。”多铎也开了窍:“如果海边有很宽的沙洲或者树林,战船离岸边很远,炮弹也有可能飞不上岸。” “不愧是沙场老将,你说的这种情况,我都还没来得及想到呢。”对于这位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多尔衮赞赏有加,这时他想起了另一件事:“探子曾经报告,前段时间,洪承畴派人沿着渤海岸边一路勘查,当时我还以为只是为了寻找卸下粮草的码头,现在我知道了,敌人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记下适合打仗的地点。” 多铎这下全明白了:“难怪杨国柱在那里等着我呢,原来他早就选好了地方,就等着我军上钩呢,明军的计划还真是周密啊。” “那是因为你率部出发前就被明军的探子发现,报告给了杨国柱,所以他才有时间迅速赶到作战地点等着你。” 多铎点点头:“肯定是这样的。可如今咱们率领3万人马去攻打朱慈烺,声势浩大,肯定也会被明军探子发现,很快报告给朱慈烺,而朱慈烺也一定会如法炮制,在作战地点等着我们。” “是啊,该怎么应对好呢?”多尔衮站起身,在帐篷里来回踱步。忽然,他停了下来:“有办法了!我们明天佯装去攻击杨国柱部,等到快接近的时候,只分出一小部分兵力装装样子,大部分兵力直扑朱慈烺那里,定能打他个措手不及!” “此计甚妙!”多铎拍手道:“就算明军探子发现了,朱慈烺只怕也来不及赶到最近的作战地点,这样一来,他的水师将很可能帮不上忙,这下他要尝尝被我军三面围攻的滋味了。” 多铎回想起,杨国柱部在得到水师炮火支援之前,自己的人马从前、左、后三个方向朝明军放箭,导致明军伤亡惨重,要是对朱慈烺一仗也能打成这个样子,就十分理想了,甚至一鼓作气,干掉朱慈烺都是有可能的。 经过这番筹划,兄弟俩将明天的作战方案定了下来。 随后,多尔衮召集众将,传达了作战命令,并反复强调:一定要注意保密,不得对外泄露。 散会前,多尔衮给众将加油打气:“杨国柱只是个小角色,朱慈烺才是最重要的目标。此人不但是崇祯的长子,身份尊贵,而且足智多谋,是明朝难得一见的人才。这次如果能一举除掉此人,就等于掐断了明朝的国运,以后咱们问鼎中原就不是梦了。” 众将一听,顿时亢奋起来。牛录额真旺吉努问道:“如果杀了朱慈烺,我们能得到什么样的奖赏?” “这个嘛,至少可以官升三级。如果皇上高兴,封你们个藩王当当,也是有可能的。” 按照满清的制度,除了努尔哈赤的子孙可以封王之外,只有从明朝投降过来的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三人,因为对满清的贡献极大,才得以封为恭顺王、怀顺王、智顺王。至于其他人,无论为满清立下怎样的汗马功劳,都不曾封王。 现在听多尔衮说,只要杀掉朱慈烺就有可能封王,众人无不跃跃欲试。 旺吉努走出大帐,仍然沉浸在兴奋之中。对于他来说,升官发财的机会似乎就在眼前,而且是千载难逢。 不知不觉中,旺吉努走出了军营。附近是一个繁华的集市,聚集了各式各样的商人,卖什么的都有。 清军一路烧杀抢掠,手头不缺银子,于是很多精明的商人盯上了他们,在军营周围摆摊做生意。这些商人里面既有辽西本地人,也有来自关内的汉人,还有一些满人、朝鲜人。 旺吉努信步向前,一个摆摊的算命先生正在大声吆喝着,旺吉努瞟了一眼。 这位算命先生身着灰布长袍,山羊胡子,桌上摆着一个签筒,旁边的布幡上写着“半仙”二字。身后站着一个年轻女孩,身着粗布衣服,皮肤黝黑,一双眼睛倒是挺水灵的。 这算命先生就是徐传斌,身后站着的女孩是袁熙芸。 几天前,从朱慈烺那里接下搜集清军情报的任务后,徐传斌考虑良久,觉得扮做算命先生最好。 这是因为,就他所知,满人对于求神问卦之类的事情一向很感兴趣。因此,如果他扮做算命先生,能比较容易让清军官兵感兴趣,从而有机会获取到一些有价值的情报。 袁熙芸也赞同这个意见,不过徐传斌却不是很想带她去:“小姐,算命的事情我一个人就可以应付,没有你什么事。” 袁熙芸撅起了嘴:“徐叔难道忘了,朱慈烺让我跟着你一起去打探消息,他说我的武艺到时会用得着。” 徐传斌无奈:“好,那你就去,不过你可得好好装扮一下,不然太容易被人注意到了。” 袁熙芸会意,到厨房抹了满脸、满脖子的锅灰:“徐叔,这下可以了?” “你又来了。”徐传斌苦笑道:“一个大姑娘家,非要弄成这个样子,何苦来哉?” 袁熙芸态度坚决:“为了给辽西百姓,还有父母、义父报仇。” 见袁熙芸心意已决,徐传斌只好带着她来到锦州城外,在清军兵营旁边的集市上摆了个算命的摊位,开始守株待兔。 第45章 获得重要情报 徐传斌有一个长处:语言优势。 他在关外待了大半辈子,来来往往的除了汉人,还有满人、朝鲜人,因此他的满语很精通,朝鲜语也懂一些。袁熙芸回到凤凰山后,也跟着他学了一些满语,日常对话没问题。 徐传斌带着袁熙芸来到这个集市后,由于他可以直接用满语对话,因此来找这位“徐半仙”算命的清军官兵不少,大都是问自己的命运、前程。 徐传斌专挑一些令人高兴的话说,反正哄得这些人开心就行。趁着交谈的机会,徐传斌不露声色就了解到了清军的一些动向。 就在前两天,徐传斌从一位清军士兵那里得知,多铎即将率军进攻杨国柱部。 袁熙芸听了有些着急:“徐叔,这个消息得赶快通知朱慈烺和杨国柱。” 徐传斌却摇摇头:“我觉得没有必要。” 袁熙芸感到不解:“为什么?” “你想啊,连一个小小的士兵都知道的消息,明军的探子会打探不到?他们是专门吃这碗饭的,能力不比咱们差,办法也肯定比咱们多。我相信,他们一定会派人通知杨国柱的,所以咱们大可不必操心。” 袁熙芸一想也对,就没有再说什么。 事实也证明,徐传斌的猜测没有错。昨天上午,找他算命的清兵说,多铎的人马昨天遭到了杨国柱部的顽强阻击,损失了额亦都这位甲喇额真。 看得出,额亦都的阵亡对清军是一个沉重打击,因为清军士兵提到此事时,全都恨恨不已。 袁熙芸和徐传斌虽然表面如常,心中却暗自高兴: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而且,这个额亦都据说是被水师战船发射的炮弹打死的,这就更加证明了朱慈烺的方略行之有效。 中午的时候,徐传斌看到前面来了一个牛录额真,这类军官可不容易见到,从这样的人身上搞到的情报,无疑更有价值。 于是徐传斌用满语大声吆喝:“来一来,算一算,正宗的算命。包算包满意,算不准,少要钱;算得准,加双倍。” 连喊了好几声,那军官只是看了一眼,并没有停下脚步。 眼见军官就要从摊位前经过,徐传斌换了一句:“祖传算卦秘方,兴国又安邦。” 军官往前走了几步,忽然站住,回过头来问道:“算命的,你真的能测大事?” 徐传斌点点头:“那是当然,我家祖传秘方,可测天下大事小情。” 军官顿时来了兴趣,走到摊位前:“那你测测我最近的运气如何。” “只是最近的运气吗?”徐传斌感到奇怪:“一般人都是问这辈子的运势。” “你不用跟我说那么远的事情,我只想知道几天以后会有什么样的运气。” 徐传斌怕问多了会引起军官的疑心,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指了指签筒。 接过军官抽的签,徐传斌一看,是个“下下”签,不由得心中一喜。站在身后的袁熙芸也看见了,差点笑出声来,好不容易才憋住。 见徐传斌半晌没说话,那军官心生疑惑:“请问先生,我这签怎么样啊?是大吉还是大凶?” 徐传斌连忙安慰道:“您放心,这是上上签,几天以后您肯定能官升一级,还可以发一笔财。” 那军官有些失望:“上上签才只升一级?” 徐传斌一愣:这人啥意思?虽然是个牛录章京,但手下也就300人左右,这点人马几天之内能立下什么大功?升一级还嫌不够么? 徐传斌当然不希望这人升官,因为那就意味着明军要吃败仗,而且是不小的败仗,升一级已经是最大的奉承了。 徐传斌不知道的是,眼前这位名叫旺吉努的军官,火气正越来越旺。 旺吉努本来没打算算命,只是听到徐传斌吹嘘说“祖传算卦秘方”,有点好奇,而他刚好又很想知道自己有没有当藩王的命,因此才停下了脚步。 可是听徐传斌一解读,旺吉努马上开始怀疑是不是遇到了骗子。因为多尔衮说过,如果能杀了朱慈烺,是有可能当上藩王的,那何止升一级,可以说升四级、五级都不止。 想到这里,旺吉努突然揪住徐传斌的衣领吼道:“你给我说清楚,几天后我最高能升到什么位置?” 这下不仅徐传斌感到意外,连袁熙芸也不明就里。她担心徐传斌的安危,右手悄悄伸向被杂物盖住的利剑。 徐传斌能感觉到袁熙芸在做什么,连忙咳嗽了好几声,袁熙芸只好暂时收手。 面对凶神恶煞的旺吉努,徐传斌期期艾艾地说:“大人,官升一级已经很不容易了,我不能为了讨您喜欢,就信口开河啊。” “真的只能升一级?” “没错,反正签上是这么说的。” 见徐传斌态度坚决,并没有在威逼之下改口,旺吉努犹豫起来:当上藩王的可能性毕竟不大,升一级倒是比较切合实际,也许这家伙说的是真的? 想到这里,旺吉努松开了徐传斌:“好,等过几天再来看你说的是否应验。要是说对了,重重有赏;要是说错了,信不信我把你的脑袋挂在旗杆上?” 徐传斌知道:此人可不是在开玩笑,汉人百姓的命,在这些人眼里本来就如同草芥。 徐传斌装作很害怕的样子,连连拱手作揖:“不敢欺瞒大人。” “哼,走着瞧!” 旺吉努离开后,徐传斌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也无心再摆摊了,收了摊,和袁熙芸一起回到租住的地方。 一进门,袁熙芸就愤愤地说:“徐叔,刚才要不是你拦着,我早就在那家伙身上戳了个血窟窿。” “使不得。”徐传斌告诫道:“你杀他容易,咱们可就彻底暴露了,在这里没法再待下去。像刚才那样的重要情报,可就再也搞不到了。” “徐叔你说啥?”袁熙芸一愣:“我怎么没听出有什么重要情报?” 徐传斌解释道:“你刚才也听到了,那个牛录额真的口气不小,官升一级已经满足不了他的胃口,至少是官升两级,甚至是好几级。” “他那是在吹牛。” “也许,但假如清军真的有什么计划,能够重创朝廷大军,让那个牛录额真有机会立下大功呢?” “是吗?”袁熙芸细细一想,也觉得情况似乎有点严重:“那怎么办?要不我去把那个牛录额真抓住,拷问一番?” “这么做太危险了,而且还容易打草惊蛇。”徐传斌想了想,有了主意:“为今之计,我们只需把这个情况告诉朱慈烺就行,他那么聪明,自然会做出判断的。” 第46章 袁熙芸遇清军内应 听了徐传斌的话,袁熙芸一拍脑门:“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咱们的头脑比不过朱慈烺,与其在这里瞎猜,还不如将情况告诉朱慈烺,他肯定知道该怎么办。” “没错,就是这个道理。小姐,你赶紧跑一趟,将这件事告诉朱慈烺,请他多加小心。” “徐叔你呢?不跟我一起去吗?” “我想在这里继续盯着清军。这些天,有几个清兵已经跟我有点面熟了,如果我突然消失,好几天不见踪影,他们会起疑心的。” “这倒也是。”袁熙芸点点头:“报信的事情就交给我。” “路上多加小心,遇到危险要冷静应对。” 袁熙芸笑道:“徐叔,难道你担心有谁敢对我不利?” “凭小姐的武功,我相信没人能拦得住。只是江湖险恶,我不在你身边,你如果遇到什么意外的情况,能应对得当吗?” 袁熙芸沉吟着,宋德成的遭遇让她意识到,行走江湖,可不是光靠武功就能解决所有问题的,小心谨慎、灵活机变也很重要,在这方面,徐叔是她的榜样。 想到这里,袁熙芸表示:徐叔的话她记下了,她会吸取以前的教训,遇事多想想。 徐传斌感到满意:小姐先前因为武功太强,因此不爱动脑筋;其实她冰雪聪明,只要肯花功夫多思考,绝对比大多数人要强。如今她认识到了这一点,很好,自己可以放心了。 告别了徐传斌,袁熙芸打马朝明军大营方向飞奔而去。 黄昏时分,远处已经可以看到蔚蓝的渤海,明军的旗帜在海边飘扬。袁熙芸正催马前行,前面来了三位明军骑兵,一位小头目模样的人喝道:“什么人?” 袁熙芸连忙掏出腰牌递了过去,那小头目接过,仔细看了看,有点吃惊:“你这腰牌可以直接去见大帅了,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用得着你管?”袁熙芸有些不耐烦:“把腰牌还我,赶紧让开!” 那小头目朝左右看了看,旁边两位明军骑兵微微点头,随即两人散开来,绕到袁熙芸身后,将“他”围在中间。 袁熙芸感到情况有些不妙,但一时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头目见袁熙芸看上去很瘦弱,被三人包围后,已经肯定跑不掉,便笑着对袁熙芸说:“今天碰到我,只能算你倒霉,你的事我是非管不可的,说,你见朱慈烺干啥?” 袁熙芸心中一激灵:这三人莫非是清军假冒的?可仔细一看又不像,因为如果是清军,必然要将辫子盘在头顶,努力隐藏起来,这样的话肯定能看出蛛丝马迹。然而这三人是标准的明军打扮,头顶并无异样。 那么这三人应该是混入明军中的清军内应了。要是这样的话,自己确实挺倒霉的,头一次使用腰牌,就撞上了这么三个家伙。 他们一定是因为自己能直接面见朱慈烺,便认定我手头一定有重要消息,因此不惜暴露身份,也要问个明白。 说实话,凭着自己的身手,解决掉这三个家伙并非难事,但是这三人是否还有同伙,有多少同伙,就没法搞清楚了。 想起不久前徐叔的吩咐,袁熙芸冷静下来:遇到意外情况,还是尽量不要依靠动武为好。 一转念,她有了主意,用满语对小头目说道:“你们是哪位王爷的手下?” 小头目一愣:怎么这人会说咱们的话? 见对方问起,小头目并没有回答,而是用满语反问:“你又是哪位王爷派来的?” 袁熙芸不由得暗自庆幸:多学点东西果然没坏处,前些时跟着徐叔学会了满语,如今不就派上了大用场? 为了镇住这几个人,袁熙芸大大咧咧地回答:“我是皇上派来的。” 袁熙芸说的皇上,自然是皇太极了。 这下三人被唬住了,小头目连忙致歉:“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失敬!我们三个是和硕睿亲王的手下。” 和硕睿亲王就是多尔衮,袁熙芸明白了:这三人是多尔衮安插进来的,至于是什么时候的事,那就不清楚了。 袁熙芸问道:“就你们三个人吗?” “这……”小头目支支吾吾。 袁熙芸没有再问,这家伙既然打算保密,问多了只会让对方起疑心。反正这三人已经浮出了水面,如果他们还有同伙的话,朱慈烺肯定有办法找出来。 袁熙芸换了个话题,自我介绍道:“我叫达布,化名何四平。” “何四平”这个名字其实是朱慈烺给起的,袁熙芸进出明军大营,使用的就是这个名字。 那小头目连忙指着袁熙芸身后两个人说:“这两位是焦明、许云达,我叫刘世峰。” 袁熙芸心说:也不知道这三个名字到底是不是真名,不过没关系,有了名字,朱慈烺查起来就好办多了。 袁熙芸告诉刘世峰:自己费了很大劲,才搞到了腰牌,可以向朱慈烺当面汇报。如果搞到了什么情报,“他”也只能告诉皇上,任何人都无权过问。 刘世峰表示理解:“早知道是这样,我们哪敢拦你啊?刚才还不是误以为你是朱慈烺的人,觉得肯定有什么大事,这才决定逼问你,好向和硕睿亲王报告。” 袁熙芸冷冷一笑:“不管能不能问出点什么,我恐怕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是?” 刘世峰有些尴尬:“咱们都是干这行的,规矩你应该懂的。” 袁熙芸手一挥:“好啦,既然是一家人,以后大家互相照应。” “那是当然。” “天色不早,我得赶紧去见朱慈烺了,后会有期。” 刘世峰拨转马头:“你请!” 看着“何四平”离去的背影,焦明有点狐疑:“老大,这个人真的是皇上派来的吗?到目前为止,都是他的一张嘴在那儿说,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别的证据。” “你没听到他说的是咱们的话吗?这还有假?” “光凭这一点不够?”许云达提出质疑:“有的汉人满语也说得很好的。” “那你说怎么办?他自称是皇上的人,谁敢去查?你去?” 许云达连忙摇头:“我可不敢。不过我们可以将这事报告王爷,请他去问皇上。” “可如果这个何四平真的是皇上安插的人,那肯定是布局已久,不然不可能有机会接近朱慈烺。这样的人,势必由皇上亲自掌握,怎么肯告诉王爷呢?” “可如果我们不报告,那就是我们的责任了。如果报告上去后,王爷没问出什么,那就不关我们的事了。” “好,那就这么办。”刘世峰表示同意。 此时的明军大帐,朱慈烺正在看战报,阮禄进来报告:“主人,何四平来了。” 朱慈烺大喜:“快请她进来。” 袁熙芸走进大帐拱手施礼,朱慈烺让阮禄及侍卫们都退下。 看着袁熙芸黝黑的脸庞,朱慈烺叹了口气:“袁姑娘受累了。” 第47章 被迫救援杨国柱 朱慈烺的关心让袁熙芸一暖,她摆摆手道:“没事,我这次来,是有两条重要线索要告诉你。” “你说。”朱慈烺立刻凝神静听。 袁熙芸先将在锦州城外的清军兵营附近,遇到清军牛录额真的经过讲了一遍。 临了,袁熙芸不无遗憾地表示:“要是能打探到更具体的情况就好了,本来我想去抓住那个牛录额真问问,被徐叔劝阻了。” “你徐叔是对的。”朱慈烺摆摆手:“确实不能惊动清军。” “可这样的话,就完全只能靠猜了,这个情报还有用吗?” “当然有用了,只是我一时也猜不透清军到底想干什么,容我再好好想想。对了,还有一条线索呢?” “哦,就是我在见你之前,意味地撞见了三名清军内应,名叫刘世峰、焦明、许云达。” 听完袁熙芸的情况介绍,朱慈烺眉头紧蹙:“家贼难防,这几个家伙的危害不可小觑。不过既然有名有姓,那就好办多了,我马上派人去查。” “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啊,我担心这些人会对你不利。” “我会注意的,你放心。”朱慈烺看了看袁熙芸:“脸上的锅灰也真是难为你了,还是去洗漱一下。” “这……不会被人认出来?” “戴上面罩不就行了?” 袁熙芸出去后,朱慈烺找来侍卫长秦元涛,交给他一个任务:查清刘世峰、焦明、许云达三人的底细。 秦元涛提议:“干脆把这三个人抓起来,拷问一番,不就什么都清楚了?” 朱慈烺摇摇头:“万一他们都是硬汉,打死不交代呢?线索不就断了?” “这倒也是。” 前世里,张航看过很多谍战剧,他觉得如今能有机会跟敌人的卧底交手,玩一下猫捉耗子的游戏,甚至可以照搬谍战剧里的一些手段,这是一件多么有趣的事情啊,干嘛不玩? 想到这里,朱慈烺叮嘱秦元涛:“这三人既然已经进入了我们的视线,就不怕他们掀起什么风浪,我们完全不用着急,陪他们慢慢玩,把他们查个底朝天。” 秦元涛自然不清楚朱慈烺的那些小算盘,既然大帅吩咐了,那就照办,于是安排手下悄悄去查这三个人。 次日上午,朱慈烺召集众将开会。 为了袁熙芸和徐传斌的安全,他没有提及两人的身份及秘密使命,只是说他得到消息,清军近期可能有一个大的行动,将给我军造成重大损失。 曹变蛟急不可耐地问道:“大帅,清军到底有啥行动啊?你的线人不能查清楚一点再报告么?” 朱慈烺苦笑道:“曹总兵,多尔衮如果真有大动作,肯定会非常注意保密,哪里打听得到?我的线人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并及时提醒我们,已经做得非常好了。” “可这么模糊不清的情报,怎么能作为行动的依据呢?” 朱慈烺告诫众将:“清军是我们异常强劲的对手,前几天的首战,杨总兵的人马在水师助战的情况下,伤亡仍然远超敌军,足以说明问题。所以,我们宁可小心一点,也不要急躁冒进。” 马科提醒道:“大帅,祖大寿已经被清军包围了好几个月,还等着我们去救呢。” 洪承畴插话道:“锦州城内还有一些存粮,再坚持两三个月没有问题,我们还有时间。” 见朱慈烺和洪承畴都主张缓进,众将不便再说什么,大帐内一片沉寂。 这时,探马来报:“多尔衮、多铎亲率3万铁骑,向杨国柱部扑来。” 众人一听,顿时揪心不已:杨国柱部目前只有17万多人,与3万敌骑对阵,几乎肯定会全军覆没,即便有郑彩的6艘战舰,也帮不上多大忙。 白广恩跟杨国柱关系最好,见杨国柱有难,第一个坐不住了,起身催促道:“大帅、督师,我们得赶紧前去增援,不然杨总兵怕是顶不住了。” 朱慈烺深感为难:若不去救先锋部队,既有违当初给杨国柱饯行时的承诺,又会让众将寒心;但如果贸然去救,又担心可能有陷阱,袁熙芸带来的情报,让他不能不提高警惕,谨慎从事。 洪承畴跟多尔衮交过手,知道此人的厉害,也深怕其中有诈,因此同样选择了默不作声。 白广恩心急如焚,“扑通”一声跪下,请求朱慈烺、洪承畴立刻发兵,前去救援。如果担心清军耍花招,他愿意独自承担风险,率本部1万人马前往。 吴三桂、马科、曹变蛟三位总兵见状,也不好意思见死不救,不然以后如果他们有难,谁会来救他们呢?于是这三人也一起跪下,表示愿意去救杨国柱部。 见四位总兵齐刷刷跪地,请求出兵,朱慈烺实在不好回绝。 他看了看洪承畴,然而洪承畴也是无可奈何。 朱慈烺不得已,只好将四位总兵逐个扶起:“好,我答应你们,全军即刻出发,增援杨国柱!” 四位总兵拱手道:“多谢大帅,我等愿与清军决一死战!” 6万人马浩浩荡荡地出发了,而海上的郑森、郑鸿逵则率领12艘战舰,在渤海上紧紧跟随。 队伍中,袁熙芸已经换上了朱慈烺侍卫的服装,带着面罩,骑马陪伴着朱慈烺。 看着袁熙芸的装扮,朱慈烺就忍不住想笑。阮禄找来的已是最小号的装束,可穿在袁熙芸身上,依然显得有些宽大。 想起最初见到袁熙芸的时候,她也是身着明军士兵的服装,如同风中杨柳,令朱慈烺怀疑:这样的人是怎么加入明军的,能上阵杀敌吗?然而,如今她却再度走在明军队伍当中。 看到朱慈烺怪怪的表情,袁熙芸娇嗔道:“我有那么好笑吗?” 朱慈烺终于忍不住了,笑道:“你怎么看,都不像个当兵的样子。” 袁熙芸“哼”了一声:“怎么,瞧不起我?别看你手下的兵一个个五大三粗,真要交起手来,我一个能打他们几个,你信不信?” “我信,我当然信,你是谁啊?恒……” 朱慈烺正准备说“恒山派得意弟子”,忽然意识到不能泄露袁熙芸的身份,连忙打住。 “知道我的厉害就好。”袁熙芸不无得意,转头看向渤海:“那里就是水师战船吗?怎么隔得那么远?我完全看不清,上次也只是匆忙看了一眼就离开了。” 朱慈烺解释道:“这一带的海岸边要么是绵延的沙洲,要么是浓密的树林,战船根本没法靠近。等一会到了下一个作战地点,战船就能靠岸了,那时你就可以一睹战船的真容。” “好啊。”袁熙芸很高兴:“我们还要多久才能抵达下一个地点?” “大概一个多时辰。”朱慈烺说这话时,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糟糕!如果这个时候清军杀过来,水师岂不是帮不上忙了? 第48章 果断回师避免损失 朱慈烺开始紧张地盘算起来:如果没有水师的支援,6万明军要对付3万清军铁骑,将会非常艰难。 从杨国柱在战报里反映的情况看,在郑彩指挥水师开炮助战之前,在敌我双方对射的过程中,明军损失远超清军,战损比可能高达一比五以上。后来,随着水师开炮轰击前、后两翼的清军,才将局面扭转过来不少,尤其是击毙了额亦都,重创敌人士气,值得大书特书。 由此可见,水师的火炮是遏制清军铁骑的利器。此外,清军在心理上非常忌惮火炮,明军则深受鼓舞,士气此消彼长,对于战力的影响也是不容小觑的。 在没有水师助战的情况下,战损比将难以保持在一比三以上,会出现明军损失惨重,却杀伤不了多少清军的情况。 如果多尔衮、多铎誓要一战定乾坤,不惜血本督促部下强攻,明军有可能彻底崩溃。 假如出现这个结局,清军众官兵无疑是立下了不世之功,奖赏是免不了的,个别人甚至有望获得高官厚禄,这不正好跟袁熙芸带来的情报里描述的情形相似吗? 想到这里,朱慈烺不安起来。虽然他目前并不能肯定前方一定有危险,但是拿徐传斌搞到的情报跟实际情况一对照,这种可能性就无法忽视了。 这一仗如果败了,后果将是灾难性的,无论如何,他不能拿这只主力部队的命运去冒险。于是他果断下令:所有人停止前进。 明军上下都对这个命令感到诧异,很快,洪承畴从前面赶了过来:“大帅,怎么不走了?” “咱们不但不能往前走,还得赶紧后撤。” “为什么?” 朱慈烺耐心解释了一遍。 洪承畴沉默了,半晌才说:“大帅说的有道理,只是四位总兵那里不好解释啊。” “我这是从大局着想,相信他们会理解的。” 洪承畴提了一个建议:“大帅,要不等会就由我来向他们解释。” 朱慈烺有些迟疑:“督师,这……合适吗?” “总要有人来当这个恶人。大帅还要继续统领全军,威望不能丢,所以这口锅就让我来背。” 洪承畴老成持重,朱慈烺很是佩服,拱手道:“那就有劳督师了。” 洪承畴正要转身离去,见袁熙芸戴了个面罩,不以真面目示人,很是特别,于是问道:“这个侍卫以前好像不曾见过啊?” 朱慈烺悄声介绍道:“他是我的线人,清军的消息就是他送来的。” “哦,那得好好奖赏一下。” 洪承畴随即下令,全军返回刚才的出发地:赤枫林。 众人虽然感到不解,但军令难违,只得往回走。旗语兵随即给郑森发信号,让水师的12艘战舰也一起返航。 抵达赤枫林时,已临近中午,四位总兵都赶了过来,想问问朱慈烺和洪承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慈烺没有吭声,洪承畴出面给众将解释了一通。 白广恩愤愤不平地说:“督师的话虽然有道理,但这只是有可能发生的事,并非一定如此。我们不该为了这一点点的可能性,就置杨总兵的安危于不顾,眼看着先锋部队被敌人消灭?” 洪承畴回答:“如果杨总兵阵亡了,我会为他请功的。希望在场的每个人都要做好为国捐躯的准备。” 白广恩对洪承畴的不满达到了顶点,见说服不了洪承畴,便转而求助于朱慈烺:“大帅,你倒是说句话啊。” 朱慈烺不知道说什么好,正在为难之际,马科劝白广恩:“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们即使现在赶过去,仗也已经打完了,还有什么实际意义呢?” 白广恩顿时灰心丧气,在那里捶胸顿足:“杨兄弟,请恕我无能,没有帮上你,我对不起你啊。” 洪承畴一脸尴尬,朱慈烺听了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正当大帐里闹哄哄之际,探马来报:“多尔衮、多铎正率领3万人马朝这里杀来。” 众人乍一听到这个消息都愣住了,就连朱慈烺、洪承畴也感到惊讶:本来只是为了防止意外而采取的预防性措施,没想到真的发生了意外。 白广恩问探马:“多尔衮不是正在进攻杨国柱吗?” “多尔衮只留下少量人马假装向杨总兵进攻,绝大部分兵力都朝这里扑来,半个时辰后就将与我军相遇。” “哼!为什么不早点报告?” “我们一直在沿途监视,没想到清军刚靠近杨总兵的人马,还没开打,多尔衮就改变了作战计划。我们措手不及,等赶到这里报告,已经晚了。” 白广恩吼道:“你们这是办事不力,会误了大事的。” 马科劝道:“这事不能怪探马,多尔衮太狡猾了,今天这一招肯定是早就策划好了的,就是想让我们防不胜防。” 曹变蛟表示赞同:“应该就是这么回事。” 众将这才意识到,洪督师真是料事如神,要不是中途果断命令部队返回,水师可就帮不上忙了,战局将变得难以预料。 于是众将对洪承畴大加吹捧,洪承畴摆摆手:“别说那么多了,清军很快要打过来,你们赶紧回去准备。” 众将纷纷散去。等到安静下来,洪承畴冲着朱慈烺苦笑道:“本来是想替大帅分忧,没想到却抢了大帅的功劳。” 朱慈烺不以为意:“没关系,只要我军能打赢,是谁的功劳并不重要。” 半个时辰后,多尔衮、多铎率军赶到,发现明军已经摆好了长枪阵,严阵以待。 多铎感到奇怪:“哥,看来咱们希望的情况没有出现。朱慈烺的人马并没有被我们吸引过去,而是像杨国柱那样,在预定地点等着我们。” 多尔衮脸色阴沉:“怎么会这样?是不是有人泄了密?” 多铎摇摇头:“昨天开会的那几个人都跟随我们多年,知道分寸,绝对不会对外透露半句的,不应随便怀疑他们。” “那你看,今天这场仗还要不要打呢?”多尔衮有点犹豫了。 “当然要打,我们不能白来这一趟?额亦都的仇也不能不报。其实咱们只要小心一些,不去攻击明军的前、后两翼,就不用担心被炮火击中。对射的话,他们队形密集,伤亡要大得多,咱们不吃亏。” 多尔衮点点头:“说的也是,看来这一仗是非打不可了。” 多铎挥手示意,很快,清军就发起了冲锋。然而,清军刚刚靠近,朱慈烺就下令放箭,不必再等。 原来,朱慈烺考虑到,清军经过首战,已经知晓明军的套路。如果仍旧像演练的那样,等清军靠近长枪阵再打,已经不灵了,还不如直接开始射箭。 这样一来,清军在冲锋的过程中,就不断有人中箭落马。清军立刻还以颜色,明军阵中也有很多人陆续倒下。 第49章 朱慈烺展示完整战法 朱慈烺的侍卫们见状,连忙用盾牌将大帅保护起来。朱慈烺关注着袁熙芸的安危,让她也过来躲一躲。 袁熙芸本来不想跟一堆男人挤在一起,然而箭如雨下,实在危险,虽然她依靠精湛的武功足以自保,但这么做会引起大家的注意,有可能暴露身份,于是也走了过去。 众侍卫见这个新来的家伙竟然能享受如此待遇,都啧啧称奇,不过他们也只能暗自羡慕了。 时值盛夏,加之来回行军,明军每个人都出了一身汗。好在海风从渤海上不断吹来,让大家还不至于觉得太过炎热。 朱慈烺被一身臭汗的侍卫们围在中间,味道当然不太好闻,但面对从天而降的箭只,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忽然,他闻到身后有一股淡淡的香味,扭头一看,是从袁熙芸身上散发出来的。看得出,她也出了不少汗,只不过跟侍卫们的汗味可就大不相同了。 要不是知道袁熙芸是恒山派高手,朱慈烺无论如何也不忍心让一个年轻女子去直面战争。 他忍不住悄声叮嘱道:“小心!” 袁熙芸点点头:“我会的,你也要多加注意。” 朱慈烺回头观察着战场,此时敌我双方正在进行惨烈的搏杀。 正如多尔衮、多铎所料,清军即使只从正面进攻,也能给明军带来重大伤亡。 一部分清军骑兵甚至冲到了长枪阵前,想试探一下虚实。 前几天,杨国柱的先锋部队顶住了多铎的进攻,还击毙了额亦都。此后额亦都的首级在中军营门口悬挂了一天,大涨了明军士气。 杨国柱部能做到的,其他部队没有理由做不到。因此,当清军冲过来时,明军长枪兵们稳稳地守住了。 清军的坐骑面对长矛的丛林,人立而起,不断嘶鸣。见无法突破长枪阵,清兵只得后撤,改为朝明军阵中放箭。 见敌人很注意回避明军的前、后两翼,朱慈烺知道,水师的大炮暂时派不上用场了。为了扭转战场上的不利局面,朱慈烺传令:骑兵出击! 按照事先制定的计划,赵喜松率领洪承畴的3000直属骑兵,从前侧出击,绕到清军的北边;而四位总兵各派出700多名骑兵,组成一只3000骑兵的部队,从后侧出击,绕到清军的南边。 南、北两支明军骑兵部队,都只是远远地朝清军放箭。虽然人数不算多,但却让清军立刻感受到了威胁。 这是因为,清军将主要精力放在了攻击东边的明军主力,这样一来,南、北两边就成了薄弱环节,这就跟明军前、后两翼是软肋的道理类似。 然而明军前、后两翼有水师的火炮保护,可以高枕无忧,清军的南、北两侧就必须靠自己去应对了。 现在,清兵面对的是明军从东、南、北三个方向射来的箭,经常是注意到了这边,却忘了躲开那边。 这时候,每个清兵的心里都在犯嘀咕:这td还让不让人轻松地放箭啊? 不少清兵被激怒,他们忘记了多尔衮、多铎的告诫,径直朝南、北两边的明军骑兵追杀过去,想通过近距离的搏杀,先消灭掉这些明军骑兵再说。 在骑兵与骑兵的对射中,清兵是占不到太大便宜的。双方的机动性都很高,虽然清兵在运动中的命中率稍好一些,但并没有压倒性优势。因此对于清兵来说,骑兵对射很不划算,只有靠近后进行马背上的白刃战,才能发挥他们战力强的长处。 只是这样一来,这些清兵就不知不觉闯入了明军前、后两侧的“禁区”,暴露在水师的火炮前。 朱慈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通过旗语兵命令水师开炮。 郑森已经在明军前、后两翼各配备了6艘战舰,船头对准岸上。接到命令后,船上的大炮立刻开火。 转瞬间,明军前、后两翼硝烟四起,闯进这里的清兵纷纷落马。 一通猛烈的炮火过后,清兵伤亡过百,机灵点的赶紧后退,才算避开了厄运。也有少数清兵越过了炮火覆盖的区域,但他们立刻发现,自己处于以少打多的局面,被明军骑兵一顿围殴之后,结局并不太好。 朱慈烺见前、后两翼的地段已经没有了活着的清兵,便通知郑森停止炮击。 正在远处观战的多尔衮目睹了整个过程,这才明白了朱慈烺的完整战法。 多尔衮做了个总结:“朱慈烺通过水师的火炮压制着我们,迫使我们只能从一个方向进攻,而他的人马却可以从东、南、北三个方向围攻我们。这样打下去,只怕我军的伤亡未必比明军少很多。” 多铎也看出了其中的门道,不由得忧心忡忡:“这样打是不行的,得另想办法。” 从哪里着手呢?多铎四处张望着。 明军长枪阵的正中央竖着朱慈烺的帅旗,上书一个大大的“朱”字。 多铎盯着帅旗想了好一阵,有了一个主意:“哥,擒贼先擒王。你看那面帅旗,朱慈烺想必就在附近。我们不妨派人集中攻击那里,如果能射杀朱慈烺当然最好,哪怕让他受点伤也不错,最差也要射死扛旗的旗手。明军看到帅旗倒了,或者主帅伤亡,必然军心大乱,我们就有机会一举击溃对手。” “能这样当然好。”多尔衮有点迟疑:“可是朱慈烺位于阵形正中央,够得到他的箭不多。除非能集中一批人,近距离朝他放箭。” “这没问题。明军的长枪阵只守不攻,我们就算靠近了也不用怕。我打算让旺吉努带100名骑兵,抵近长枪阵,然后朝帅旗周围迅速放箭,也许可以收到奇效。” 沉吟了一会后,多尔衮表示赞同:“最多搭上几十人,却有可能一举取胜,这个代价值得一试。” “好。”见多尔衮同意了自己的建议,多铎立刻命人找来旺吉努,下达了作战命令。 临出发前,多铎鼓励道:“你的箭术一流,希望你能抓住这次机会,立下奇功。” 旺吉努一阵激动,不由得想起了算命先生的话:几天后,将会官升一级,莫非是应验在这次出击上? 虽然这个结果不是他最期待的,但能官升一级也不错,他必须牢牢把握好这次机会。 旺吉努点齐了100名清兵,让每人都带上超出平常一倍的箭只,向着明军阵地冲去。 多铎指挥清军主力,加大力度朝明军放箭,尽量压制住明军弓箭手,以便掩护旺吉努一行人靠近明军。 旺吉努率部抵达长枪阵前时,还剩80余人。这里离明军帅旗已经比较近,是个可以准确瞄准的位置。同时,旺吉努还发现,这里竟然是整个阵地上最安全的地方!因为,明军的弓箭手为了避免伤到自己人,不会把箭射到这里;明军的长枪兵必须保持阵形,因此不会主动攻击他们;背后的清军也暂时不会朝这里放箭。 如此良机,旺吉努当然不会错过,他命令手下集中精力,将所有的箭都快速朝明军帅旗周围射去。 第50章 英雄救美 朱慈烺一直在观察着战场上的形势。他注意到,自从南、北两侧的明军骑兵部队就位后,局面开始变得均衡起来。 刚才郑森的水师开炮,扳回来一些损失;后来则是明军从东、南、北三面夹击清军,虽然损失仍然超过清军,但差距已经没有最初那么大了。 朱慈烺初步估算了一下,如果一直照这么打下去,战损比有望控制在一比三以上,基本符合他的预期。 在这个时代,清军骑兵的野战能力远超明军步兵,明军常常被打得只能龟缩在城里,锦州的祖大寿部就是个典型例子。如今他能率军在野外跟强悍的多尔衮、多铎部打成这个样子,已经可以算是做得很不错了。 突然,一阵密集的箭雨朝帅旗周围袭来,站在帅旗旁边的几个士兵先后倒下,手扶旗杆的两名士兵也一死一伤。 眼见帅旗摇摇晃晃,几个士兵赶紧过来扶住。然而,才过了一小会功夫,这几个人又中箭了。 一旁的明军士兵们见状,不由得张皇失措。虽然守护帅旗的人已经换了好几拨,但还没有哪一次伤亡得如此之快。 朱慈烺深知帅旗的重要性,命令身边的侍卫:“你们几个赶快快过去把帅旗扶好,千万别让帅旗倒下。” 侍卫们感到为难:“大帅,我们要是离开了,你的安全怎么办?” “我这儿不是还有几个人吗?暂时不要紧,你们还是快去。” 侍卫们无奈,只好跑到帅旗边,两个人扶着旗杆,另外两个人则用盾牌保护着。 这时,朱慈烺身边除了袁熙芸,只剩下三名侍卫了。 出乎大家意料的是,箭雨忽然调转了方向,逐渐从帅旗移开。 原来,狡猾的旺吉努带领手下朝帅旗射了很多箭之后,不见明军阵中有什么动静,帅旗依然如故,并没有倒下,于是想换个地方碰碰运气。 旺吉努改朝帅旗左边的区域射了一通,见仍然没有反应,于是又朝右边放箭。 很快,明军阵中隐隐传来惊呼:“大帅,小心!” 旺吉努大喜:原来朱慈烺在这个方位啊! 这下没有什么好想的了,旺吉努命令手下:把所有的箭都朝帅旗右边射出去,一只箭也不留! ~~~~~~~~ 此时的明军阵中险象环生。 就在刚才,朱慈烺身边的一名侍卫中箭了。 负责保护朱慈烺的这三名侍卫,都手举盾牌,挡住朱慈烺的头顶。然而盾牌并不大,护住了朱慈烺,就护不住他们自己,他们的半边手臂、腿脚都露在外面。 结果,旺吉努及手下射出的密集箭雨,射中了一名侍卫的手臂。 守护帅旗的侍卫见状很着急,大声疾呼,提醒朱慈烺要小心,这话传到了旺吉努的耳朵里,引来了更加密集的箭雨。 眨眼功夫,三个侍卫都中了好几箭,血流如注,手臂战战巍巍,已经快举不起盾牌了,朱慈烺的头顶出现了空档。 又是一阵箭雨袭来,朱慈烺看到几只箭正从空中落下,然而他并非习武之人,不知道该怎么躲闪。 危急关头,身后有人站了起来,“当啷”一声拔出了剑,随后就听得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好几只箭被打落在地。 朱慈烺一扭头,发现是袁熙芸替他打飞了清兵射来的箭。 关键时刻,是袁熙芸救了他! 正要表示感谢,却听到袁熙芸冲着他吼道:“这里太危险了,敌人好像知道你在这里,你必须立刻换个地方!” 听了这话,朱慈烺心中一动:莫非清军也在搞“斩首”行动?这是现代特种部队才会采用的手段,没想到古人也能玩得这么溜。 还没容他细想,袁熙芸一把拉着他就跑。 这时,他看到身旁一名侍卫脚上中了好几箭,实在走不动,就伸出另一只手,想拉着侍卫一起走。 谁知箭雨再度袭来,他的右小臂中了一箭,贯穿了骨头,顿时痛彻心扉,“哎哟”一声,差点跌倒在地。 袁熙芸顾不得那么多了,搂住朱慈烺的后腰腾空而起,向一旁跃出了数丈远。刚刚离开那个地方,七、八只箭就“嗖、嗖”地落了下来,三名侍卫先后倒在了血泊之中。 朱慈烺痛得晕了过去,在闭上眼睛之前,依稀听到有很多人在喊:“大帅,醒醒啊……” ~~~~~~~~ 不知道过了多久,朱慈烺悠悠醒来。 朝左右看了看,这不是他熟悉的中军大帐吗?可是那些侍卫呢,怎么一个都没看到? “有人吗?”朱慈烺喊道。 门帘一掀,进来一个人,正是袁熙芸,仍然身着侍卫装束,戴着面罩。 “怎么就你一个人?”朱慈烺感到有些奇怪。 “我跟他们说了,你这伤只有我能治,交给我好了,所以他们都在外面等着。” “哦。”朱慈烺最关心的当然是战局:“这场仗后来怎样了?” “清兵退了,你的人马损失很大,不过我看清兵也伤亡不小。” 朱慈烺稍稍宽心了一些。袁熙芸作为习武之人,对于伤亡的判断应该是靠谱的,当然具体情况还得问洪承畴。 帐外一片漆黑,袁熙芸告诉他,现在是子时。 朱慈烺心想:原来自己已经晕过去好几个时辰了。 这时,朱慈烺感觉右小臂隐隐作痛,不禁担心起自己的伤势来。 见朱慈烺用左手轻轻抚摸着右小臂,袁熙芸安慰道:“你的伤不要紧,我给你用的是恒山派最好的金创药,几天后你就没有大碍了。” “这么灵啊?” “江湖中人,受点伤是家常便饭,没点疗伤神药还行?你就放心好啦。” 朱慈烺感激地说道:“谢谢你!都说‘英雄救美’,想不到今天反过来了。” 袁熙芸“噗嗤”一笑。 朱慈烺感到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你是不是想说,你就是那个‘英雄’?可哪个英雄是像你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看到箭飞来都不知道怎么躲?” 朱慈烺听了有些灰心:“你说得对,是我用词不当。” “不,你用词很恰当,只是不需要反过来。” 朱慈烺听得有点迷糊:“你这话啥意思?” “今天是我救了你,所以我就是那个‘英雄’,而你就是那个‘美’。” 见朱慈烺一时没回过味来,袁熙芸笑道:“瞧你这细皮嫩肉、唇红齿白的样子,跟你那些大兵比起来,不是‘美’又是什么? 朱慈烺这才明白过来,不由得哈哈大笑。 他没想到,袁熙芸也有如此调皮、诙谐的一面。 这通玩笑过后,他和袁熙芸的相处顿时变得轻松起来,没有以前那么拘谨了。 第51章 洪承畴探望朱慈烺 笑过之后,朱慈烺的语气有些低沉:“我是不是很没用?就像你说的,手无缚鸡之力?” “别这么想。”袁熙芸安慰道:“我那是跟你开玩笑的。” “我知道,可作为一个统兵10多万的大帅,确实不应该这么孱弱。”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位置,你的任务就是指挥好千军万马,而不是亲自上阵杀敌。” “那你觉得我的任务完成得怎样?” “挺好的啊。在你来山海关以前,朝廷大军只能像祖大寿那样,缩在城里不敢出来。可是这样最多只能自保,却不能消灭敌人。清军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谁也拿他们没办法,倒霉的是辽西百姓。你来这里后就不一样了,朝廷大军开始主动出击,即使在野外也能跟清军相抗衡,敌人再不也能像以前那样横行辽西了。” 袁熙芸的评价让朱慈烺为之一振:“这么说,我的方略不再是纸上谈兵,而是真的有成效?” “那是当然。只要你率领人马一直这样打下去,多尔衮迟早会撑不住。” “说得好。”朱慈烺很高兴:“不过这次我得再好好谢谢你。” “不是已经谢过了嘛,何必这么客气?” “刚才是感谢你的救命之恩,这次是感谢你白天时的提醒,不是一回事。” 袁熙芸有点疑惑:“我提醒你什么啦?” “白天的时候,你不是跟我抱怨,说看不清海中的水师战船吗?我解释说,是沙洲、树林的阻隔所致。也就是在那时,结合你带来的情报,我意识到如果半路上遭遇了多尔衮的人马,水师就帮不上忙了,这场仗搞不好会输得很惨,必须立刻返回。后来事实证明这一步走对了,不然就会是另一种结局了。” “是吗?”袁熙芸也感到难以置信:“我当时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起了这么大作用。” “这说明你是我的福星啊!”朱慈烺激动地嚷道。 朱慈烺眼神灼热,看得袁熙芸双颊绯红,有点待不下去,便借故离开:“今天消耗了一些内力,我要去打坐一下,你要是不舒服可以喊我。” “内力是怎么回事?”朱慈烺有点不解。 “你忘了?你受伤那会,我使出了恒山派的内功心法,用掉了不少内力,才将你拽走。” 朱慈烺回忆起:白天的时候,正是袁熙芸突然发力,抱着自己高高跃起,才得以迅速脱离危险地带。以她这么苗条的身材,竟有如此力气,恒山派武功确实厉害。 朱慈烺来了兴趣:“什么时候能见识一下你的武功呢?” “急什么,以后有的是机会。”袁熙芸说着,转身出去了。 朱慈烺心中一喜:袁熙芸说“有的是机会”,这意味着以后能经常见面了。 第二天早上,朱慈烺醒来,进来照顾他的是阮禄。 “何四平呢?”朱慈烺随口问道。 “她还在打坐呢,要找她来吗?” 朱慈烺摆摆手:“不用,让她好好休息一下。” 看到大帐外几名侍卫的身影,朱慈烺想起了阵亡的那三名侍卫,心情很沉重。 阮禄安慰道:“主人,你为了他们,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将士们看在眼里,都十分感动。” “可我还是没能救下他们啊。”朱慈烺不无遗憾。 “主人已经尽力了。三个侍卫都亲眼目睹主人为了他们而负伤,有这份情意在,他们死而无憾了。” 听了阮禄的话,朱慈烺感到欣慰,心情也没那么压抑了。 早餐后,洪承畴来看望朱慈烺。 “大帅的身体好些了吗?” 朱慈烺点点头:“谢谢督师关心,我还好。” “都怪我没有保护好大帅。”洪承畴深感自责。 朱慈烺感到惊讶:“督师这是哪里话?战场上刀剑无情,我怎么能怪您呢?” “我已经查清楚了,昨天多尔衮特地派出一批人抵近长枪阵,我军为了保持阵形,无人驱赶他们,让他们得以朝帅旗周围放箭。这些人的目标就是你,如果你受伤了,我军将陷入混乱,清军就有机可乘了。” “多尔衮真是歹毒!”朱慈烺虽然猜出这可能是清军在搞“斩首行动”,但想到敌人差点得手,而明军有可能因此而速败时,他还是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不过,大帅受伤反而激发了将士们的斗志,敌人的诡计没有得逞。只是,我没能及时发现这个情况,做出应对,致使大帅陷入险境,也有责任。以后如果清兵抵近长枪阵,我将派人出阵驱赶。” 朱慈烺摆摆手:“我军的战法确实有漏洞,但这不能怪您。长枪阵是我的主意,我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您的办法很好,以后就这么办。” “好。幸亏有何侍卫,不仅救了大帅,还说有办法医治你,不需要军中的郎中帮忙。本来我觉得这有点不妥,但想到连大帅的命都是他救下的,他的话自然可以相信,所以就将大帅交给他了。” 朱慈烺点点头:“何侍卫的金创药确实不错,我现在除了右手臂有点疼,已经没有大碍了。” “那就好。”洪承畴顿了顿,突然冒出来一句:“何侍卫是个女娃子?” 朱慈烺一惊:“督师,您看出来了?” “咱们手下这么多将士,兵是什么样子,我还不清楚吗?何侍卫的身形,分明就是个女子嘛。我看她老这么藏着掖着太辛苦了,就不要再戴面罩了。” “可是……” “大帅是担心她被人认出来?” 朱慈烺一怔:“看来没有什么能瞒得过您。” “我不管她以前做了什么,凭着她当线人搞到情报,又救了大帅,这两项功劳就足以将功折罪了,大帅还担心什么呢?” 朱慈烺一想:洪承畴说得对!袁熙芸其实并没有什么大错,徐传斌、宋德成杀了赵喜松的几名手下,袁熙芸连这个罪责都没有。至于绑架他上凤凰山的事,他已经声明过不追究了,因此唯一的罪就是身份问题:她是袁崇焕的义女,但这个秘密只要他不说,应该是没人知道的。 想到这里,朱慈烺代袁熙芸表示感谢:“督师提醒得好,何姑娘以后不用再藏头露尾了。” “就是。这样的话,她的行动能方便些,对她也是有好处的。” 聊完了这些,朱慈烺自然要问问昨日的伤亡情况。洪承畴告诉他:赤枫林这一战,明军阵亡2200多人,重伤3600多人。 今天阵亡将士将被妥善掩埋,而失去战斗力的伤员,都将被运送粮草过来的水师战船捎走,带回天津医治。 至于清军方面,根据洪承畴的估计,伤亡应该在2000人左右。 朱慈烺相信,以洪承畴丰富的作战经验,这个数字应该比较可信。这样算下来,战损比略高于一比三,尚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不过,洪承畴的判断毕竟不能代替实际数据,要是能知道清军真实的伤亡情况就好了。这对于评估自己的战法非常重要,否则总让人有点不放心。 第52章 多铎的谋划 听了洪承畴的情况介绍,朱慈烺提了个问题:“督师,我军伤亡高出清军很多,将士们对此怎么看?” “大帅放心,很多将士以前曾在野外跟清军交过手,相比之下,昨天的战果已经称得上很不错了。而且,将士们的士气也调动起来了,大家都说,大帅爱兵如子,为了救部下,可以不顾自己的安危,这样的大帅值得他们效命。” 朱慈烺没想到,自己下意识的一个举动,竟然产生了这样的效果,看来昨天负伤也不全是坏事嘛。 洪承畴走后,朱慈烺让阮禄请袁熙芸进来,告诉她可以摘下面罩了。 袁熙芸感到不解:“这样不就会被人认出来了吗?” “没事的。”朱慈烺把洪承畴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你看,连洪督师都说,你可以将功折罪。其实,绑架的事我已经说过不追究了,除此之外你再没有什么出格的地方,就更不用担心了。” “太好了。”袁熙芸很惊喜,立刻摘下了面罩:“这东西戴着确实挺碍事的,昨天差点影响到救你。” “有这种事?”朱慈烺感到震惊。 “你站在我的角度想想就知道啦。”袁熙芸诉苦道:“我时刻都要担心面罩会掉下来,被人认出,所以抬头看飞来的箭时,也得小心翼翼,这很影响我判断箭的方向,也妨碍了我去打掉那些箭。” “啊这……”朱慈烺听了心有余悸,没想到这玩意戴在袁熙芸脸上,却险些让自己丧命。 不过,袁熙芸在受到束缚的情况下仍能将他救出来,这一身武艺确实了得。 “还不止这个呢。”袁熙芸指着脸上:“现在天气太热,戴面罩容易长痱子。” 朱慈烺看了看袁熙芸的脸,确实长出了一些小点点。 他有点哭笑不得:跟生与死的考验相比,长点痱子的事情还值得拿出来说? 这么看来,袁熙芸其实很在意自己的容颜。不过,年轻女子哪个不是这样呢?古今中外概莫能外。可是为了达成目标,袁熙芸却又舍得在脸上抹锅灰,这该需要多大的决心啊。 ~~~~~~~~ 清军大帐里,多尔衮、多铎这兄弟俩正在商议军情。 对于旺吉努报告的战果,多尔衮有些困惑:“听旺吉努说,他敢肯定朱慈烺就在帅旗的右边,因为他听到明军之中有人在喊话:‘大帅,小心!’” 多铎点点头:“那就错不了。旺吉努带着那么多人,朝那个方位密集放箭,朱慈烺肯定在劫难逃。” “可是我看明军自始至终并没有慌乱,反而越战越勇。如果朱慈烺受了伤,明军肯定不会是这个样子的,至于说朱慈烺阵亡,那就更谈不上了。” 多铎也是大惑不解:“也不知道朱慈烺到底怎样了。” 两人正聊着,手下送来一份报告。 看过了上面的统计数字,多尔衮感到头疼:“昨天我军共伤亡了2100多人。” “这有什么?”多铎不以为然:“我看明军的伤亡比我们大得多,恐怕有3倍了。” 多尔衮有点生气:“你怎么不看看他们有多少总兵力?10余万人!他们输得起,我们可熬不住。” “那你说怎么办?” 多尔衮沉思良久,只说了一个字:“撤!” 多铎吃了一惊:“这就撤退?额亦都的仇不报了?” “当然要报,但不一定非要在这里,我们完全可以到锦州城下再报这一箭之仇。” 多铎感到不解:“到了锦州城外,只怕事情会更麻烦?祖大寿如果跟朱慈烺里应外合,不是更难对付吗?” 多尔衮提醒道:“你只看到朱慈烺多了个祖大寿来协助,却没看到他少了水师的帮衬。锦州距离海边有六十多里地,如果我们把朱慈烺的人马围困在锦州城外,到时候岂止是得不到水师火炮的支援,只怕连粮草都会被我们掐断。我们只需围而不打,就能让他们不战自乱。” 多铎想了想,提出了质疑:“哥,不是我泼你的冷水,虽然你的想法很好,但是朱慈烺非常聪明,难道他会想不到?只怕他未必会上钩。” 多尔衮陷入了沉思:多铎的话确实不无道理。 这时,探马进来报告:“明军王廷臣部正向这里赶来。” 多铎问道:“王廷臣有多少人马?” “启禀王爷,有1万人马,另有4艘战船跟随。” “1万人,4艘战船。”多铎一边在大帐内来回踱步,一边反复念叨着。 “有什么问题吗?”多尔衮见老弟念念有词,忍不住问道。 多铎停下了脚步:“哥,难道你没发现,朱慈烺的后军很弱吗?不仅兵力很少,就连战船也较少。” 多尔衮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先敲掉这部分人马?” 多铎点点头:“朱慈烺的前锋、中军都不好对付,后军则是个不折不扣的软柿子。也许朱慈烺觉得,既然前锋、中军已经冲在前面了,后军就没必要放置太多兵力了,可是他没有料到,这给我们提供了一个机会。” “可我觉得,还是回到锦州城外迎战明军比较有把握一些……” “哥!”多铎有些着急:“祖大寿还能撑一段时间,朱慈烺可以不必马上前去救援,这就让他有了别的选项。” 多尔衮一愣:“你的意思是?” “如果我们现在撤走,明军将一路畅通,如果朱慈烺率部继续沿渤海北上,威胁我们跟沈阳的联系,到那时候,恐怕就要轮到我们担心粮草不济了。” 多铎的话如同一声惊雷,把多尔衮给炸醒了:是啊,自己老想着让对方断粮,从而轻松取胜,别人也同样可以这么做。 多尔衮惊奇地看着多铎:“这个战法你是怎么想到的?简直如同一柄利剑插向我们的胸膛。” “很简单,我假定自己是朱慈烺,就能想到了。” 多尔衮不由得胆战心惊:自己弟弟能想到的,朱慈烺十有八九也能想到。 这下多尔衮不敢再坚持自己的意见了,他问多铎:“那你说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觉得,我们还是要找到在海边就能打赢朱慈烺的办法,综合权衡之下,拿最弱的王廷臣部开刀最为合适。而且,我们不仅仅要消灭王廷臣部,还要在作战过程中总结出新的战法,供以后对付明军主力时使用。” 多尔衮点点头:“你考虑得很周到,就这么办。” 见多尔衮同意了自己的方案,多铎提议:“为了掩人耳目,我们仍然留一小部分人马在这里迷惑明军,我们俩则亲率主力,直扑王廷臣部。” “好。” 第53章 洪承畴剖析敌情 大战已经过去了两天,朱慈烺的身体恢复得不错,可以开始处理公务了。 这天上午,侍卫长秦元涛来向他汇报:“大帅,我和手下花了三天时间,已经查清楚了,刘世峰、焦明、许云达三人,是几年前一起加入到吴三桂总兵麾下的。这个刘世峰由于人机灵,很会来事,升了个把总。” “他们到底是什么来头?” “我找吴总兵的手下打听过:当初,这三人自称是辽西百姓,家住山海关外的崔各庄,家人都被清兵所害,他们侥幸逃过一劫,为了报仇雪恨,才来投军。” “崔各庄?” “是的,我知道这个地方,几年前确实曾经被清军屠戮殆尽。” 朱慈烺想起袁熙芸的父母及同村百姓,也是死于清军之手,这种惨剧在辽西确实不少。但是刘世峰三人显然是以卖惨为幌子,来骗取明军的信任。他们挑选崔各庄这个地方,是因为该村几乎没有留下活口,随他们怎么说都行,反正死无对证。 事实上,他们成功了,不但加入了吴三桂部,而且顺利地潜伏下来。这些年,也不知道他们给清军提供了多少情报。要不是前几天意外地撞见了袁熙芸,他们肯定还会神不知鬼不觉地继续待下去。 按照朱慈烺的吩咐,秦元涛没有惊动这三人,而是派了几个人暗中盯梢,一有动静,立刻报告。 朱慈烺赞许道:“干得好。这三人以前确实对我军构成威胁,但如今既然身份已暴露,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只要我们运用得当,反而可以在他们身上好好做点文章。” “大帅英明。” 秦元涛出去后,手下来报:天津水师指挥杨维翰,亲率数十艘战船从天津赶来。 朱慈烺起身出迎,赶到临时码头时,洪承畴已经到了。 看着从船上卸下来的一袋袋粮草、箭只,朱慈烺深表谢意:“杨指挥来得太及时了,我们现在正需要这些东西。” “大帅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战船上渐渐空了下来,随后,近4000名重伤员被抬上了船。 看着战船重新启航,向天津方向开去,朱慈烺松了口气:明军虽然减员了近6000人,但兵精粮足,没什么包袱,能随时以最佳状态迎战清军。 朱慈烺正准备回营,探马来报:清军主力正在朝山海关方向快速移动。 朱慈烺感到疑惑:“这消息确定吗?我们的正面明明还有清军的很多旗帜,他们的人马仍在四下活动。” “大帅,那只是个幌子,清军留下的只有少部分人马,旗帜都是虚设的。” “原来是这样。”朱慈烺扭头问洪承畴:“督师,依你看,多尔衮故意掩人耳目是想干嘛?该不会是趁虚攻打山海关?” 洪承畴摇摇头:“不会。山海关虽然兵力不多,但王朴、唐通两位总兵的人马,防守山海关是没问题的。多尔衮应该不会那么傻,非要去啃这块硬骨头。” 朱慈烺也觉得,清军的目标不会是山海关。 就在前天,自己曾两次险些着了多尔衮、多铎的道:一次是半路上如果被清军攻击,会失去水师支援,另一次则是“斩首行动”。 仅凭这两招,就足以看出两人在历史上绝非浪得虚名。因此,多尔衮绝对不会使出进攻山海关这一昏招。 那清军是要去哪里呢? 朱慈烺一转念,马上想明白了:“督师,他们该不会是冲着咱们的后军去的?” “我也正准备说这个呢。”洪承畴表示赞同:“看来咱们想到一起去了。” “这可就有点糟糕了。”朱慈烺眉头紧蹙:“王廷臣只有1万兵力,配属的战船也只有甘辉率领的4艘,火力稍弱一些。现在多尔衮亲率主力前去,不是摆明了要置王总兵于死地吗?” “这个可能性确实比较大。多尔衮留下一部分兵力,很可能是想拖住我们,让我们不能及时增援王廷臣。” “督师说的有理。”朱慈烺提议:“情况紧急,我们应该立刻去增援王总兵。” “这个……再考虑一下。” 朱慈烺有点着急了:“从山海关出发时,我曾对王总兵说过,如果他的部队被敌人包围,我会尽快派兵救援,现在该兑现承诺了。” “大帅,越是这个时候,越要保持冷静!多尔衮也有可能借着攻击王廷臣,引诱我们前去,然后突然回师,在半路上攻击我们,水师同样有可能帮不上忙。这样的话,他们前几天没能得逞的奸计,今天将获得成功。” “这……”朱慈烺犹豫了。 洪承畴不愧是久经战阵,经验丰富。经过这几个月以来的观察和揣摩,洪承畴对海陆联合作战也有了深刻的认识,知道哪些地方是必须注意的,尤其是刚才的提醒,非常及时,明军可千万别前几天刚躲过陷阱,今天却掉了进去,那就太笨了。 不过,朱慈烺有点不明白的是,如果多尔衮真的有这种打算,那干嘛要留下部分兵力呢?难道不应该统统带走,摆出一副全力进攻王廷臣部的架势吗?这样的话,探马将更早发现清军去进攻王廷臣部了,而他也许会更快出兵增援。 “这个问题其实不难理解。”洪承畴谈了自己的看法:“多尔衮不做则已,要做就要做得很像那么回事。他留下少量兵力牵制我们,就是想让我们深信不疑:清军的目标是王廷臣。” 朱慈烺点点头:“还是督师分析得透彻,不然我就上当了。不过,如果我们没有出兵增援,多尔衮肯定会退而求其次,真的去进攻王廷臣了。” “那是一定的。多尔衮跑这一趟,怎么都会打一仗,就看跟谁交手了。” “是啊。” 至此事情完全清楚了:清军仗着机动性高,在野战中可谓占尽优势,想打哪里就打哪里。明军机动性差,只能小心翼翼加以应对,稍有失误,就有可能招致灭顶之灾。 因此,增援是不可能了,王廷臣部很快将面对清军泰山压顶般的攻势,朱慈烺想一想就感到心焦。 洪承畴自然明白朱慈烺在担心什么,无奈地说:“没办法,我们每支部队都要做好独自迎战清军的准备。王廷臣部在演练时表现得非常好,希望他们在实战中能发挥出最大潜力。” 朱慈烺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不能就这样眼看着王廷臣部陷入苦战,必须得做点什么。 一转念,他有了主意:“要不,让郑森率领两艘战舰去支援一下王廷臣?” 洪承畴表示同意:“清军在海上对我们毫无办法,派战船去增援完全没问题。” “那就这么办。”朱慈烺随即找来郑森,下达了命令。 看着郑森率领的2艘战船向南开去,朱慈烺感到一丝欣慰:对王廷臣的承诺虽然没有完全兑现,但总算没有放空炮。如果王廷臣有意见,那就等以后见面了,再表示歉意。 第54章 旺吉努救了多尔衮 多尔衮的确做好了两手准备:如果朱慈烺率部增援,就半途击之。多铎前几天说的话很有道理,只要打垮了明军主力,明军的前锋、后军就会不战自溃,而如果能趁机干掉朱慈烺本人,大明就不足惧了。 因此,多尔衮的优先目标确实是朱慈烺。 在率部疾进了一阵后,为了能让朱慈烺的人马追上来,多尔衮甚至有意放慢了速度,然而朱慈烺那边却一直没有什么动静。 多尔衮有些闷闷不乐,对多铎说:“朱慈烺这家伙的确是个劲敌,对于咱们的计谋,他根本不上当啊。看来我想在锦州城外围困他,确实有点异想天开了。” 多铎哈哈一笑:“哥,没事的。既然他可以置后军的生死于不顾,那咱们就笑纳了。” 多尔衮点点头:“也对。饭要一口口地吃,收拾了王廷臣,朱慈烺的力量就被削弱了一块,我就不信他会不心痛。等到下一次,他也许就会露出破绽。” “没错,就是这话。” 就在多尔衮命令清军放慢速度前进时,明军方面确实有人追过来了,不过不是朱慈烺,而是郑森的战舰。 当多尔衮骑着马缓缓前行,和多铎商议军情的时候,郑森率领的两艘战舰正从附近的海面上经过。 海岸边绵延的树林遮盖住了清军的身影,却挡不住那些高扬的旌旗。 战舰上的一位炮手率先注意到了岸上的清军旗帜,立刻向郑森报告。 这个情况立刻引起了郑森的兴趣,他盯着那些旗帜看了好一阵,回头问那个炮手:“咱们的炮弹能打到敌人那里吗?” 炮手目测了一下,结论是:如果尽量靠近岸边那些树林的话,应该可以命中,不过也差不多到了射程的最末端。 “既然有希望,肯定得试一下。前天那场仗,咱们开炮的机会不多,实在不过瘾。今天碰到这样的战机,岂能放过?” “那您就下令,我们一定给敌人一个意外的‘惊喜’。” “好。”郑森向旗语兵做了个手势,旗语兵会意,指挥后面那艘战舰一起向岸边靠拢。 岸上的清军被树林挡住了视线,没人注意到海上的动静。 两艘战舰快要抵近树林的时候,炮手提醒郑森:再不能往前了,会有搁浅的危险! 郑森深感遗憾:要是能再近一点,炮火的覆盖范围将更广,杀伤力也将更大,可惜只能开到这里了。 战舰停了下来,船头对准岸上,火炮已经就绪,郑森下令:“给我使劲地轰,不要吝惜炮弹!” 岸上,清军大队人马正在行进,忽然听到几声巨响。 “什么声音?”多尔衮问身旁的侍卫。 “王爷,不好,是炮弹!”有个侍卫已经看见几个圆球正向这边飞来,连忙提醒。 说时迟那时快,炮弹已经落地开花,多名清军当场倒下。 多铎不失冷静:“炮弹是从海上飞过来的,赶快往西边撤,只要远离海边,就没有危险了!” 清兵纷纷打马向西,多尔衮也正要拨转马头,一枚炮弹不偏不倚,落在了多尔衮坐骑左侧的不远处。 事发突然,侍卫们来不及反应。危急关头,只见有人骑马冲上前去,挡在了多尔衮身边。 炮弹“轰”地一声炸响,铁砂飞溅,那人当即滚落马下,他的坐骑被无数铁砂击中,痛得嘶鸣着高高跃起,随后瘫倒在地。 多尔衮正想看看是谁救了他,侍卫们催促道:“王爷快走,这里交给我们!” “一定要把人给我救下来!”多尔衮吩咐着,打马向西而去。 过了好一阵,惊魂未定的清兵终于在远离海边的一块平地上聚齐。 多尔衮命人清点了一下人数,死伤了40多人,这让他十分恼怒:“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多铎回答:“刚才有人看见海上有两艘战舰向南开走了,应该是朱慈烺的水师。” 多尔衮更加气愤了:“明军的战舰真是我军的心腹大患!以后我们连在海边行走都不安生了。” “是啊,以后得多长一双眼睛才行,不光要盯着陆地上的明军,还得注意海上的战舰。” 这时,旺吉努被抬了过来,侍卫们告诉多尔衮,刚才就是旺吉努挡住了炮弹。 多尔衮紧握着旺吉努的手:“好兄弟,今天多亏你救了本王一命,本王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旺吉努挣扎着起身:“王爷是大清的擎天柱,跟王爷比,我这条小命就算是丢了也没关系。” 多尔衮很感动:“别这么说,你为大清立下大功,大清也不能亏待你啊。对了,你伤势怎么样?要不要紧?” “王爷放心,郎中已经看过了,说我性命无忧,就是取出左臂上的铁砂需要花一些工夫。” “只是左臂受伤吗?” “是的。当时我看到炮弹正朝您飞去,就赶紧打马上前。在爆炸的那一瞬间,我已经有所防备,赶紧往坐骑右边滚落,马身替我挡住了大部份铁砂,不过左臂还是受了点伤,好在没有大碍,请王爷不必担心。” 多尔衮心说:旺吉努确实够机灵,只是问题哪有他说的那么简单?左臂被铁砂所伤之后,即使康复,也还是会影响日后的弯弓搭箭。尤其是像旺吉努这样的神射手,只要动作稍微走形,都将导致大失准头,再也不能做到百步穿杨了。 多尔衮为旺吉努感到惋惜,他告诫旺吉努不要多想,先安心养好伤再说。 清军被郑森这么一惊扰,耽搁了不少时间,不知不觉天色已晚,多尔衮只得下令就地宿营,明日再向王廷臣部发起攻击。 就在清军被迫休整的时候,郑森已经率领两艘战舰,赶到了王廷臣部的驻地。 王廷臣也在时刻注意着清军的动向,今早听说清军主力已经沿渤海边南下,立刻意识到可能是冲着自己来的,于是在地图上找了个距离最近的作战地点,在此集结,准备迎击敌人。 见朱慈烺只派了郑森前来,而且只有两艘战舰,王廷臣的部将都有些不满。 面对必败之局,众将说话也就没了忌讳,副将周汝诚更是直言不讳:“大帅说过,一旦我们被围,他会全力救援,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现在让我们独自面对近3万清军,那不是鸡蛋碰石头吗?” 郑森十分尴尬,只得尽力解释道:“大帅有大帅的难处。前天中军刚刚打过一仗,损失了很多人马。大帅和督师担心,如果在半路上遭遇清军,损失会更大,所以中军不能轻易出动,请诸位见谅。” 见周汝诚还想说点什么,王廷臣制止道:“我们要相信大帅,若非万不得已,他一定会来增援我们的。再说,先锋、中军都跟敌人交过手,我们也该跟敌人碰个面了,躲是躲不掉的。” 众将这才默默不语。 第55章 王廷臣选中绝佳地点 见气氛有点沉闷,郑森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在南下的航程中,他曾经指挥战舰偷袭了清军的人马,只是不知道战果如何。不过,他看到清军的旗帜被迫往西移动了很远,以至于到了后来,从海上都看不见那些旗帜了,两艘战舰才停止炮击,继续南下。 如果郑森知道,有一发炮弹再稍微偏一点,就可以直接干掉多尔衮,那他今天恐怕只会扼腕叹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王廷臣听了哈哈大笑:“年轻人,你这一把干得不错,为我们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郑森听得不明就里:“大人是有什么打算吗?” “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没过多久,探马来报:清军已经就地宿营。 王廷臣兴奋地一拍手:“好,全军拔营,向南!” 周汝诚问道:“总兵大人,我们这是去哪里?” “大帅派来这2艘战舰,如果善加利用,是可以派上大用场的。趁着敌人没有包围上来,我要挑个更合适的地点来迎战。” 此时已近黄昏,然而王廷臣却执意要趁着天黑之前的1个时辰赶路,争取抵达他认为的一处“绝佳”作战地点。 众将虽然觉得这时候赶路有些匆忙,但总兵大人心意已决,他们也不好说什么。况且,既然是更有利的作战地点,那就意味着打胜仗的可能性更大,他们也将更有可能活下来,这样的好事,当然没人反对。 于是这1万人马紧急向南进发,郑森、甘辉也率领6艘战舰一起南下。 盛夏时节,天黑得晚。1个时辰之后,天刚刚擦黑,王廷臣部到达了目的地,随即安营扎寨。 次日天刚亮,王廷臣就召集大家紧急开会,商议作战方案,郑森、甘辉也上岸参加了。 王廷臣带着大家,来到了他所说的那个“理想的作战地点”,地图上名叫“金沙滩”。 众人一见,不禁大惊失色:这是一块“半岛”形状的平地,只有西面跟大陆相连,东、南、北三面都是大海。 周汝诚立刻表示反对:“总兵大人,这样的地方简直是绝地,清兵只要守住西边的这个出口,就成了关门打……” 说到这里,周汝诚意识到将自家人马比作“狗”十分不妥,连忙住口。 王廷臣笑道:“没关系,你不就是想说,这地方处境险恶嘛。” 周汝诚反问道:“难道不是这样吗?” “如果我们没有水师,当然不能选这样的地方,但现在我们有6艘战舰,一切就不一样了,这里反而成了最好的地方。前段时间在天津的时候,大帅曾经亲自向我和杨国柱总兵面授机宜,只需如此这般……” 众人听罢,都恍然大悟,连声称赞大帅的安排堪称绝妙。 王廷臣看着郑森和甘辉:“这次能不能打好,很大程度上要仰仗水师了。” 郑森和甘辉都很激动:“总兵大人请放心,这么好的机会,我们当然不能错过,定要让敌人尝尝水师的厉害。” 目送郑森和甘辉回战舰,王廷臣对众将感叹:“大帅派来郑森,给我们带来了好运啊。其实,昨天行军路过这里时,我就发现金沙滩是最理想的战场,不过当时要赶路,就没有停留。后来听说清军正杀过来,我们只能就近找个海边的平坦地块迎战。幸亏郑森偷袭了敌人,迫使敌人停下来休整。如果敌人当时赶过来跟我们对峙,我们就无法退到金沙滩这个上佳之地了,虽然也能找到合适的作战地点,但比起这里来显然要差一些。” 众将点点头:“大人说得没错,郑森确实帮了我们大忙。” “你们看,大帅已经尽可能地支援我们了,所以都不要再抱怨了。” 众将这回心悦诚服:“谨遵大人吩咐。” 正聊着,探马来报:清军已经拔营,正朝这边开来,估计很快将到达这里。 王廷臣挥了挥手:“好了,大家都去准备。这回我们要让多尔衮明白,别以为我们兵力少,就可以随便欺负。谁要是敢小看我们,小心磕掉他的牙!” 众将信心高涨。不一会,在这块半岛形的平地上,明军1万人马布好了长枪阵,静待清军的到来。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远处腾起烟尘,轰隆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众将知道,一场好戏就要开锣了。 ~~~~~~~~ 率先赶到的清军前锋,见明军选了这么一个地方布阵,吃了一惊,拿不定主意是否进攻,于是派人向多尔衮报告。 多尔衮听后也觉得奇怪:“有这种事?” 他和多铎来到前面查看,发现情况正如前锋所言:王廷臣选了一个军事上的绝地来迎战。 多尔衮困惑不已:“王廷臣这是想要自杀吗?” 多铎也有些猜不透:“朱慈烺的这个后军,真的这么差吗?不但兵力最少,而且主将也好像脑子有问题。” 多尔衮觉得不太可能:“能够被朱慈烺派去独当一面的将领,肯定不会弱到哪里去。杨国柱你见识过,就不说了,连昨天率领2艘战舰南下的那个水师将领,都能让我们吃点亏。” “这倒也是。不过你要是说王廷臣也很厉害的话,我还真看不出他在这个地方摆长枪阵,到底高明在哪里。” “不管怎样,我们还是谨慎从事为好。” “哥,时间不等人,我们必须尽快消灭王廷臣这股力量,不能在这里久拖不决。你想过没有,如果朱慈烺的前锋、中军不理睬我们,继续向锦州开进,我们可怎么办?” 多尔衮被一语惊醒:是啊,如果自己的3万人马被这1万明军拖住,而朱慈烺的主力趁机北上,去救援锦州的祖大寿,那自己将非常被动。 他问多铎:“你的意思是立刻进攻?” 多铎点点头:“不管怎样,我们不能按兵不动。我建议先派出少量人马,发起试探性进攻,摸一摸王廷臣的底,看看他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这个主意不错,就这么办。” 于是多尔衮命前锋派出300人,去冲击明军的阵形。 明军这边,王廷臣听郑森介绍过中军前几天打的那场仗,见清军小股部队冲过来,便仿效朱慈烺的方法,命令明军立刻开始放箭。清军见状,也是一边冲锋,一边射箭还击。 跟以前一样,清军冲到阵前,长枪阵岿然不动,清军无隙可乘,只得后撤,远距离朝明军阵中放箭。 周汝诚问王廷臣:“总兵大人,可以出动水师了吗?” 王廷臣摇摇头:“不用。多尔衮才派出这么点人马,分明就是来试探我们的。眼下即便我们跟敌人展开对射,也完全扛得住,没必要过早亮出杀招。” “大人说的是。” 第56章 清军遭遇意外打击 双方鏖战了半个时辰,清军伤亡了百余人,多尔衮目测明军应该伤亡了数百人,这让他愈发困惑了:“闹了半天,也没发现王廷臣有什么特别之处嘛。要是照这么打下去,我们倒是颇占便宜。王廷臣本来就兵力少,如今损耗得这么快,要不了多久就得完蛋,只是我们耗不起时间啊。” 多铎提议:“不如我们一举杀过去,速战速决算了。” “不行。”多尔衮直摇头:“这太冒险了,要不再加派1000人马试试。” “好。”多铎明白了多尔衮的意思:一步步给明军增加压力,看对方能扛到几时。 清军大幅增加兵力后,明军压力骤增,长枪阵中不断有将士倒下,周汝诚有点沉不住气:“总兵大人,该出动水师了。” 王廷臣拒绝了:“再等等看。既然是杀招,就要不用则已,一用就发挥出最大效力,现在还不是时候。” “可是我们已经伤亡惨重了。” “没关系,等用上杀招,立刻就能扳回来不少。” ~~~~~~~~ 朱慈烺的中军大帐。 昨天郑森率领2艘战舰南下后,朱慈烺仍然放心不下王廷臣那边。毕竟,3万清军铁骑就摆在那,增援2艘战舰并不能缓解太多压力,还得再想想办法。 今天一大早,探马来报:清军已经拔营,正在靠近王廷臣部。 朱慈烺赶紧找洪承畴商议:“督师,这回基本可以确定,多尔衮是要去攻击咱们的后军了,得再帮王廷臣一把。” “大帅想怎么帮?” “中军即刻向锦州方向进发,迫使多尔衮回援。” “这……” 朱慈烺明白洪承畴的疑虑:“督师,您是不是担心,在我军前进的途中,多尔衮会突然追上来?” 洪承畴点点头:“不错,这个问题是我们一直都不能忽视的。” “今天可以暂时不用担心了。”朱慈烺摊开地图:“请看,我们距离下一个作战地点要走一个半时辰,多尔衮即使改变主意,放过王廷臣,率领清军全速追过来,所需的时间也肯定超过两个时辰。” 洪承畴明白了:“等到多尔衮追上我们,中军已经在作战地点摆开长枪阵等着敌人了,何况我们还可以先休息一会,以逸待劳,就更有把握了。” “对,只要我们在路上不耽搁,就完全没有问题。” “好。”洪承畴表示赞同:“那我们就赶快行动,希望能帮到王廷臣。” 很快,明军主力向北进发,郑鸿逵则率领10艘战舰从海上跟随。 清军探马自然发现了明军的动向,连忙向多尔衮报告。 接到探马的消息,多尔衮一惊:他最担心的事情果然还是发生了。 此时,王廷臣部也正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清军已经再次加派兵力,达到2000人。在敌人咄咄逼人的攻势下,明军伤亡千余人。对于这只仅万人的部队来说,仅仅过去了一个时辰,减员比例就达到了一成,确实有点可怕。 形势危急,众将纷纷请求王廷臣让水师战舰参战,王廷臣不为所动:“敌人区区2000人的进攻,我们就顶不住了吗?” “可是大人,士兵们快没有士气了,这仗还怎么打?” 王廷臣看了看周围,发现很多士兵都面露惊恐。他们并不知道王廷臣留有杀招,眼中看到的只是己方伤亡的速度远快于敌人,照这样打下去必败无疑,因此深感绝望。 王廷臣不能不顾及现实状况,于是提出了一个折衷方案:“请大家再坚持一下,如果敌人再次增兵,我就命令水师立刻出动。” 这让众将看到了希望,纷纷抖擞精神,勉励士兵们与清军决一死战。 在后面观战的多铎,已经注意到明军有点摇摇欲坠,便催促多尔衮:“哥,我们必须尽快结束这场战斗,好赶去阻止朱慈烺前进。” 多尔衮迟疑不决。昨天的那场袭击让他险些丧命,因此他现在最忌惮的就是明军的战舰。按理说,王廷臣现在应该有6艘战舰,然而环顾四周,却连一艘战舰的影子都没看到,这让他有些忐忑不安。 多铎倒不认为这些战舰有什么可怕的。在多铎看来,王廷臣如果是在海边一大块平地上布阵,战舰倒还能起到一些作用。然而王廷臣选的地方是三面环海,战舰如果开炮,根本打不到清军这里,因此多铎猜测,那些战舰恐怕只能歇着了。 朱慈烺北上的消息让多尔衮承受着很大压力,逼着他尽快做出决定,而老弟的话又让他觉得颇有道理,于是多尔衮不再犹豫,下令增派1万兵马,向明军发起最后的进攻,务求一举消灭王廷臣部。 明军正在苦苦支撑,忽然听到对面传来密集的马蹄声。众将一看,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一大批清军正从后面赶来,密密麻麻,望不到尽头。 然而在王廷臣眼里,却是真正的机会来临了。他连忙让旗语兵向郑森、甘辉发出信号,要求水师战舰立刻出击。 6艘战舰此前一直躲在明军背后的海面上,因此没有被清军发现。 郑森早已命令手下做好准备,收到王廷臣的命令后,立刻率领3艘战舰,前往明军北面的海上,甘辉则率领另外3艘战舰,前往明军南面的海上。 1万多清军正与明军对射,看到6艘战舰正分别从两侧靠近,连忙向多尔衮报告。 多尔衮也注意到了明军的战舰,他赶紧命令正对着这6艘战舰的清军骑兵赶紧让开,以免被炮火击中。 很快,6艘战舰的正前方就没有清兵了。 然而,出乎多尔衮意料的是,这6艘战舰并没有继续向岸边靠拢,而是分别调整了一下方向。北面的3艘战舰,船头对着西南方向,南面的3艘战舰,船头则对准了西北方向。 随后,6艘战舰一齐开火了。这一次,炮火的目标都是位于明军正面的那些清军! 这下不仅清军全都猝不及防,就连多尔衮、多铎也看呆了。 根据清军上下这几天来的作战经验,那些战舰是不可能朝明军正面的清军开炮的,因为中间隔着明军自己,而且明军站队密集,万一炮弹落在长枪阵中,带来的伤亡可就远超清军射来的箭了。 然而这一次,规律被打破了。水师战舰开到了跟明军并列的位置,从两个斜对角朝明军正前方的清军开炮了。 多尔衮马上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连忙传令:“鸣金收兵!” 然而已经迟了。郑森、甘辉命令所有的大炮火力全开,不要吝惜炮弹。岸上顿时硝烟滚滚,正在放箭的清兵被笼罩在了一片烟雾之中,受惊的战马四处乱窜,阵形一片混乱。清兵全都晕头转向,即使听到鸣金,也不知道该朝哪个方向撤退。 第57章 伤亡大就算输 此时,射向明军的箭已经寥寥无几。王廷臣见时机已到,一把推开侍卫们举在头上保护他的盾牌,拿起弓箭就朝清兵放箭。侍卫们见状,也都放下盾牌,加入了战斗。 总兵已经做出了表率,明军阵中凡是身背弓箭的,也都不再顾忌什么,全都弯弓搭箭,朝烟雾之中射去。 这样一来,清军不但遭遇了6艘战舰持续不断的炮火交叉打击,而且还得承受从明军阵中飞来、数量倍增的箭只。 起初,烟雾中一阵喧嚣,渐渐地,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就几乎听不到什么声音了。 然而王廷臣并不放心,一直没有下令停止攻击。到了后来,众将都觉得差不多了,他才命令将士们放下弓箭,并让旗语兵通知郑森、甘辉停止开炮。 硝烟渐渐散去,战场的真相暴露在所有人眼前。 遍地尸体,人、马都有,几乎见不到喘气的。 之所以造成这个局面,是由于明军不依不饶地长时间炮击、放箭,导致最后很少留下活口。 对于清军来说,这当然是极其悲惨的一幕,然而明军看在眼里,却觉得无比痛快。 在两军野外交战的历史上,这样的惨景大多出现在明军身上,然而今天却罕见地落在了清军头上。 多尔衮、多铎目睹这一切,感到无比震惊。其中缘由,倒不仅仅是因为己方伤亡很大,也是因为王廷臣采用的战法实在是太出其不意了。 多尔衮回过神来,冲着多铎吼道:“刚才你口口声声说:明军的那些战舰歇着了。现在你睁大眼睛看看,这就是你说的不用担心它们?” 多铎被训得灰头土脸:“哥,我也没想到王廷臣会来这么一手嘛。现在我算是明白了,王廷臣是故意找这么一个地方等着我们,一方面这里更能发挥战舰的威力,另一方面,他算准我们会以为战舰在这里用不上,因此毫无防备,他可以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而且,他在刚开始时一直忍着不用这一招,等到我军发起大规模冲锋后才用,以期尽量扩大战果,真是太狡猾了。” 多尔衮瞥了多铎一眼:“你总结得很完整,但是你不要以为这是王廷臣的计谋。”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路数,不是王廷臣的又会是谁的?” “拉倒,王廷臣要是有这脑子,以前那些年就不会被我们压着打了。” 多铎想了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哥,这么说,今天这一出是朱慈烺教给王廷臣的?” “那是肯定的,只有朱慈烺才能想出这样的妙计。” “我的天,朱慈烺到底还有多少招数没使出来?” “天知道。你要给我记住,我们面对的对手再也不是以前的明军了,跟他们交手时,一定要特别小心。比如刚开始一直找不到他们的战舰,就很不对头,那时就应该警惕的。” “是是是。”多铎懊恼不已:“哥你说得对,是我大意了。” 这时,伤亡数字报上来了:今天仅半天就已阵亡了800多,重伤1200多,总计伤亡2100余人,而这些伤亡主要是在明军水师参战后造成的。 多尔衮、多铎看后都心痛不已:本以为最容易对付的一只明军部队,却狠咬了他们一口,造成的损失比前两次战斗都更大。 多铎看了看远处的明军,冷笑了一声:“我估计他们也应该损失过半了?” “那又怎么样?仗打到这个份上,谁输谁赢还真不好说。” 多铎有些不服气:“哥,他们的伤亡至少是我们的两倍以上,再怎么说,也不可能是他们赢了?” “荒谬!”多尔衮斥道:“那我就来给你举个例子。你不是挺喜欢看《三国演义》吗?我问你,诸葛亮六出祁山,魏、蜀两国,哪边的军队损失更大?” “诸葛亮足智多谋,魏国军队经常吃败仗,到后来畏蜀如虎。司马懿根本不敢出战,甚至收到诸葛亮送来的女人服装也不生气,还穿在身上。照这么看的话,当然是魏军死的人更多啦,要不然司马懿也不至于把个缩头乌龟当到这份上。” “照你这么说,应该是魏国败了咯?” “怎么会?诸葛亮最后不是被司马懿熬死在五丈原了嘛,而且多年后蜀国也终被魏将邓艾、钟会所灭,当然是魏国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可是你刚才说过,哪边死的人多就算输。照你这么说,难道不应该是魏国输了,蜀国赢了?” 多铎顿时语塞:“这……” “没话说了?现在知道你的说法有多荒唐了?” 多铎心悦诚服:“哥,看来确实是我说错了,不能以伤亡的多寡来判定胜负。” “你知道就好。” “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当然是去堵住朱慈烺的中军了,绝对不能让他们靠近锦州。” 多铎气愤难平:“那王廷臣呢?难道就这么算了?” 多尔衮苦笑道:“我们如果再花点功夫,当然可以消灭王廷臣的人马,但是我们不能在这里跟他耗下去了。” 多铎眼珠子转了几转:“哥,我实在咽不下今天这口气。要不这样,你给我4000人马,我一定提着王廷臣的脑袋来见你。” 多尔衮心想:这个王廷臣虽然已经没多少人马,但老是跟在后面,终究是个隐患,还是应该尽快除掉。 于是多尔衮同意了多铎的提议,但是要求多铎一定要多动脑筋,切不可再上王廷臣的当。 多铎拍着胸脯说:“哥你放心,我现在也清楚他们的那些套路了,不会再着他们的道的。” “好。” 午后,清军多人马拔营北上。没走出多远,多铎就率领4000铁骑,悄悄离开了大部队。多尔衮则率领余下的2万多人马,继续向北追赶朱慈烺的主力部队去了。 ~~~~~~~~ 战斗结束,明军这边充满了哀伤的气氛。 王廷臣命人统计了一下,今日一战,阵亡1700多人,重伤3300多人,共计伤亡5100多人。 可战之兵已不足5000人,还有很多伤兵需要照顾。 郑森安慰道:“总兵大人不必担心,明天就会有补给船队到达这里,将这些伤兵运走。” 王廷臣和众将听后,安心了不少。 这时,探马来报:清军已经拔营北上了。 周汝诚感到奇怪:“这是怎么回事?我们重创了清军,我还以为敌人会跟我们死磕呢。多铎可不是个轻易服输的家伙,他应该不会放过我们的。” 众将议论纷纷,他们以前吃够了多尔衮、多铎的苦头,深知这两人计谋百出,极难对付。因此,听说清军已经离开,他们并没有感到一丝轻松,反而担心这会不会是一个陷阱,目的是引诱他们走出这个地方,以便加以歼灭。 王廷臣安慰道:“大家不要怕,我们在这个地方休整几天再说。清军刚刚被我们打惨了,谅他们一时半会不敢到这里来招惹我们。” 众将点头称是。 第58章 信件的奥秘 次日,补给船队到达了临时码头,运来了1万人所需的粮草、箭只,然而这已经远超王廷臣部的需要了。3300多名伤兵随船回了天津,让王廷臣没有了后顾之忧,只是他的手下已经急剧缩水了一半。 这时,探马又有了新消息:多尔衮的人马追上了朱慈烺的中军,双方正在对峙中。 王廷臣立刻召集大家开会,商议下一步的行动。 在亲眼见识了海陆联合作战的威力之后,众将对朱慈烺的怨气渐渐消散。 虽然自身损失过半,但也目睹了清军的惨状,在他们的军旅生涯中,昨天那一幕称得上难得一见的奇观。 头一次,他们看到了打赢清军的曙光,而大帅就是那个希望之星。如今,得知大帅正在跟清军主力鏖战,他们自然不能无动于衷,即便自己力量薄弱,也要尽力帮点忙。 周汝诚提议:“我部应该向中军靠拢,从后方威胁一下清军,让清军有所顾忌。这样的话,大帅的压力就能减轻一些。” 郑森提醒道:“我来之前,大帅要我转告你们,要提防清军半路截击,一旦水师无法提供支援,仗就很难打了。因此,你们的每一个行动,都务必小心谨慎。” 王廷臣点点头:“大帅的叮嘱,我们自当谨记在心,不过周汝诚的意见也不无道理。要不这样,我派人去问一下大帅的意思,如果大帅那边需要后军的帮助,我们肯定义不容辞。” 这个想法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可,于是王廷臣亲自写了一封信,交给了最得力的侍卫刘旭浩。 收好信件,刘旭浩飞马赶往中军。 在中军大营门口,两名明军士兵拦住了刘旭浩:“干什么的?” 刘旭浩下马拱手道:“我是后军王廷臣总兵派来的,有重要军务要见大帅,请通禀一下。” “那你等着。” 中军大帐,朱慈烺正在跟秦元涛密谈。 秦元涛派人暗中跟踪刘世峰三人,已经有四、五天了。 这三人平时接触的那些明军官兵,都是有实据可查的,家住哪里,有哪些家人,都清清楚楚,他们可不像刘世峰三人自称的:来自崔各庄,家人全死光。 从履历上看,这些官兵肯定不是清军派来的。当然,他们也有可能被刘世峰拉下水,暗中投靠了清军,因此秦元涛不敢大意,又增派了不少手下,对这些官兵也加以监视,不过到目前为止,这些人并没有什么异常。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今天中午的时候,秦元涛手下的侍卫武峰那边终于有了线索。 武峰一直负责跟踪焦明,上午时,他看到焦明一直在海边溜达,后来一位老渔夫来到海边打渔,焦明走过去,跟老渔夫攀谈了一阵,将什么东西交给了老渔夫后就离开了。 那老渔夫也不打渔了,立刻往家走。武峰悄悄跟在后面,见那老渔夫换了身装束,就要往北去,武峰立刻将老渔夫擒住。 据老渔夫交代:焦明给了他二两银子,让他送一封信到到锦州城外的舅舅家,如果有回信,请务必帮着捎回,另有酬金。他觉得这真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当场就答应下来,回家放了渔具,就要跑这一趟。 秦元涛说完,呈上了那封信。朱慈烺看了一下信,却没有马上拆开。 前世里,张航看过很多谍战剧,这个行当的信,可不是随便就能拆的,上面往往留有一些特殊的标记,一旦拆开,就很难还原了,即便想尽办法复原,也很容易被真正的收信人发觉。 正因为如此,朱慈烺没有轻举妄动。但如果不拆开信,就无法知道其中的内容,这样拖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仔细看了一阵,朱慈烺认为这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信封,并无特别之处,于是小心地拆开。 信的内容不长:焦明先向舅舅问好,说他在军营里一切平安,然后就是一些家常事。 就这些?朱慈烺和秦元涛都表示不信。 张航想起谍战剧里的那些密写技术,其中用米汤写密信,然后用碘酒来显示,是很常用的一种方法。米汤的主要成分是淀粉,用它在纸上书写不会留痕迹,干燥后仍是白纸一张。如果在这张纸上涂上碘酒,由于淀粉遇碘会显示蓝色,随之就能显示出像墨水一样清晰的字迹来。 但是,碘酒是西方近代化学的产物,我国古代是没有这个东东的。因此,即便焦明可以用米汤写信,对方看不了,那也是白搭。 秦元涛也在猜测这封信里的玄机,想了一会后,他点着了一些废纸,然后将信放在火上不断移动着。 朱慈烺感到好奇:“你这是干吗?” “启禀大帅:我知道一种办法,那就是用毛笔蘸点醋,在白纸上写字,晾干后是没有字迹的。收信的人只需将纸放在火堆上烤一烤,棕色字迹便会很快出现。” “这样啊?”朱慈烺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方法,这应该算是古代的密写技术,效果跟用米汤写信、碘酒显示是差不多的。 然而,秦元涛折腾了好一阵,信的正、反两面都没有出现什么额外的字。 秦元涛有些沮丧,朱慈烺却感到幸运:如果焦明真的是用醋写的信,这么一显示之后,势必无法复原,这样的话,这封信就没法投递了,反过来有可能惊动焦明等人,那不是打草惊蛇嘛。 朱慈烺在想:信纸看来是没有什么秘密了,难道问题出在信封上面? 他捏了捏信封:厚度很正常,不存在什么额外的夹层。往信封里头看了看,也没见到有什么字迹。 这可真是邪门了。 目前可以肯定的是,老渔夫是没有问题的,因为武峰都跟到他家里了,确信他就是本地人。 显然,焦明上午在海边时,是在寻找送信人,这时恰好遇到了老渔夫,双方谈妥,由焦明出钱,让老渔夫送信。 难道让武峰向老渔夫说声对不住,然后让老渔夫将这封信送到锦州城外? 朱慈烺很不甘心,沉吟了一下,他开始拆起信封来。 秦元涛感到不解:“大帅,你这是……” “反正这个信封已经拆开了,干脆拆得彻底一点。” 不一会,信封平摊开来,朱慈烺细细审视着,很快就发现,在信件底部,原本用浆糊粘到一起的地方,有一行文字! 这行字非常小,朱慈烺仔细看了看,竟然一个都不认识,感觉似乎是满文。 他想起袁熙芸说过,她曾经跟着徐传斌学了一些满语,于是让阮禄把袁熙芸找来。 袁熙芸看过后翻译道:启禀和硕睿亲王,前几日,我们遇到一个名叫达布的人,化名何四平,自称是皇上派来打进明军内部的,请核实。 这个焦明看来识字有限,用的都是普通词汇,袁熙芸虽然只是粗通满文,也能看懂。 这下清楚了:刘世峰等人对袁熙芸的身份起了疑心,特地写信给多尔衮,要求查证一下。而所谓锦州城外的“焦明舅舅”家,不过是他们预先约定的一个联络地点而已。 第59章 刘旭浩被擒 袁熙芸有点疑惑:多尔衮此刻正率2万多人马与明军对峙,刘世峰为何不让老渔夫直接送信到清军大营,而是舍近求远,送到锦州城外呢? 朱慈烺解释道:“如果直接送信给多尔衮,一来老渔夫未必愿意,因为这里的老百姓都痛恨清军;二来刘世峰三人自以为隐藏得很好,如果这么做的话,他们有可能彻底暴露。” 秦元涛表示:“这个焦明确实狡猾,家信是用我大明的文字写成,万一信件被我们的人截获,也看不出什么问题。” 袁熙芸质疑道:“他花2两银子请人送一封信,不太正常?这可算得上是大价钱了。” 朱慈烺摆摆手:“这没什么。杜甫《春望》里说: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为了一封家信花点钱,也还说得过去。” “这么说,要不是将信封拆开来,这封信还真没啥漏洞。”袁熙芸问道:“接下来怎么办?” 朱慈烺微微一笑:“刘世峰三人是你发现的,然而到目前为止,咱们并没有更多的收获,肯定不能就这么算了啊,所以接下来就要靠这封信了。” “你是说,还是得让老渔夫将这封信送到锦州城外?” “是的。不过,送归送,信封上的这段文字肯定得改一下,达布、何四平这两个名字,都是咱们胡诌的,多尔衮如果找皇太极一核实,你就得露馅,以后你跟着徐传斌在锦州城外的清军大营附近活动,就会有麻烦。” “这倒也是。那你打算怎么改?” “只需要把达布、何四平去掉,改成‘启禀和硕睿亲王,前几日,我们遇到一个人,自称是皇上派来打进明军内部的,请核实。’” 袁熙芸天资聪颖,马上明白了朱慈烺此举的目的:“你的真正目标是回信,想借此机会,了解一下皇太极是否在我军之中安插了眼线?” “没错。焦明对老渔夫说过,如果将回信捎回来的话,另有酬金。我想多尔衮肯定会向皇太极求证,然后给刘世峰回信,交由老渔夫带回,到时我们就可以一窥究竟了。” 朱慈烺说罢,拿起信封审视着。显然,这个信封是不能再用了,必须另做一个信封,将上面的满文选择性地抄写一遍。 考虑到收信人可能认识焦明的笔迹,因此需要很小心地誊抄。不过也有一个有利条件:这次只是将原文删减了几个满文文字,并没有新出现的字,因此只需把现有的文字仿写好就行,被人看破的可能性要稍小一些。 在场的三个人里面,朱慈烺最适合做这件事,毕竟他从小就得到名师指点,书法功底深厚,这次虽然临摹的是满文,但焦明只是粗通文墨,字形潦草,模仿起来倒也不是难事。 虽然如此,朱慈烺并不敢大意,他先打了好几遍草稿,直到袁熙芸和秦元涛都觉得笔迹上几乎没有区别了,他才正式在新信封上书写起来。 写好之后,朱慈烺将新信封粘贴好,将焦明的原信件装入新信封中,封好口后交给了秦元涛:“你跟老渔夫说,让他仍旧将信送到锦州,收到回信后,先交给我们这里,我们不会亏待他的。” “明白。”秦元涛接过信就往外走。 这时手下进来通报:“王廷臣总兵派人来了。” 朱慈烺点点头:“让他进来。” 刘旭浩见过朱慈烺,呈上了王廷臣的信。 朱慈烺看罢来信,询问了刘旭浩一些问题后,写了封回信交给刘旭浩。 此时天色已晚,朱慈烺让阮禄安排刘旭浩休息,明天再返回王廷臣部。 次日,刘旭浩用完早餐,揣着信匆匆往回赶。 谁知半路上,他的坐骑被绊马索绊倒,将他摔在地上。还没等他站起,几个身着百姓服饰的人就一拥而上,将他捆了个结结实实,推推搡搡往西走。 刘旭浩还以为遇上了土匪,谁知他并没有被带到附近的山上,而是被带进了一片树林之中。这里密密麻麻扎下了很多帐篷,进进出出的全都是清军,人数有几千人之多。 刘旭浩吃了一惊:清军竟然专门留了一支部队,准备伏击我们!然而总兵大人却完全不知道这个情况,可千万别上当啊。 正在愁闷之时,刘旭浩被带进了一个大帐篷,中间坐着一个人,服饰华丽,神情威严,两旁则站着几位清军将领。 刘旭浩打量着这些人,连一个都不认识。这时他听到背后有人喝道:“大胆,见了我们王爷还不下跪?” 王爷?刘旭浩一愣,就他所知,这一带的清军目前只有两位王爷:多尔衮、多铎。 多尔衮正指挥着人马跟大帅作战,显然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因此眼前这位王爷应该是多铎无疑。 想到这里,刘旭浩定了定神,脸上带着嘲讽的神情:“多铎,你是嫌前天被我们打得还不够惨吗?” 多铎的脸上立刻红一阵、白一阵。 还没等多铎发话,左右的将领已经怒极:“王爷,此人胆敢对您如此不敬,还跟他啰嗦什么,拖出去砍了算了。” 多铎也是怒火中烧,快要按捺不住。 这时,擒下刘旭浩的清兵呈上一封信:“王爷,这是从此人身上搜到的书信。” 多铎拆开一看,原来是朱慈烺的亲笔信,信上说中军足以应对多尔衮,要王廷臣不用担心这边,自己相机行事。 刘旭浩并不知道书信的内容,听多铎念了一遍,才知道朱慈烺的打算。 他感到庆幸,冲着多铎笑道:“怎么样?别看你伏兵此处,我们总兵大人是不会上你的当的,你安排的一切全都是白搭。” 左右更加恼怒,要求立刻将刘旭浩处死。 多铎想起多尔衮的嘱托:遇事一定要多动脑筋,小心谨慎。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眼珠转了几转,有了主意。 出乎左右意料的是,多铎一点都没有动怒,而是心平气和地反复劝降刘旭浩,并许以2000两白银。 刘旭浩始终不为所动,多铎也有点口干舌燥,于是命人给刘旭浩安排住处,不但解开绳索,还有吃有喝,只是周围派了好几名清兵看守着。 半夜时分,刘旭浩实在架不住困乏,沉沉睡去。 太快亮的时候,刘旭浩醒了。四下看了看,发现看守的清兵竟然全都在打盹,这让他大喜过望,连忙悄悄溜出了帐篷。 附近拴着好几匹马,他偷偷解开一匹马的缰绳,牵着走出了树林。 等到走出了一段距离,刘旭浩翻身上马,朝着部队驻地狂奔。 多铎和手下站在一个隐蔽的角落里,目睹了这一切。 看着刘旭浩绝尘而去,多铎的副手梅勒额真讨好道:“王爷这一招,简直比‘蒋干盗书’还精彩。” 多铎笑道:“现在还言之过早,且看王廷臣作何反应。” 第60章 后军商议该如何行动 刘旭浩回到后军时,王廷臣正在召集大家开会。 见刘旭浩进来,王廷臣感到奇怪:“你怎么今天才回来?” 刘旭浩不敢吐露自己曾被清军俘虏的事,只好撒谎道:“前天见了大帅,大帅说要考虑一下,今早才有了回复,随后我就赶回来了。” “这样啊?大帅的回信呢?” 刘旭浩哪有朱慈烺的回信,这封信还在多铎手里呢。 他只得继续撒谎:“没有回信,大帅是口述的,要我部相机行事,不必管中军那边。” 其实刘旭浩也是听多铎读信,才知道朱慈烺的回复,现在则是转述给王廷臣听。 “没有回信?”王廷臣满腹狐疑,见刘旭浩一脸疲倦,便让他下去用餐、休息。 刘旭浩出去后,周汝诚提出质疑:“大帅怎么可能不写回信呢?如此大事,仅凭口信,万一刘旭浩在转达时出了差错,那可怎么得了?” 郑森也有疑问:“时间上也不对啊。从中军那边骑马到这里,最快也要1个多时辰,按照这个时间推算,刘旭浩应该是天还没亮就出发了。” 王廷臣直摇头:“他刚才说过,是大帅回复了他之后,他才出发的。但是大帅即便要找他口述命令,也不可能天还没亮就把他叫去?有什么话不能等天亮以后再说吗?” 众将一听,都觉得此事太过蹊跷。 这时,马夫进来报告:刘旭浩骑回来的马,并不是前天他带走的那匹,甚至也不是明军的马匹品种,而更像是清军那边的。 清军?王廷臣感觉事态严重,立刻派人去找刘旭浩。 再次见到刘旭浩,王廷臣一拍桌子:“你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还不快从实招来?” 刘旭浩期期艾艾地说:“大人,我没有隐瞒什么啊。” “还敢抵赖?你骑的马是哪来的?前天你出发时带走的那匹马又在哪里?” 刘旭浩顿时脸色苍白,半晌不语。 众人看到刘旭浩的神情举止,已经隐隐猜到了几分。 事关重大,王廷臣不敢有一丝马虎,吩咐左右:“来人,给我搜身!” 两名侍卫上前,在刘旭浩身上搜了一阵,找出几张纸,交给了王廷臣。 刘旭浩也是困惑不已,他完全想不起来,自己身上什么时候有这几张纸的。还有,这几张纸到底是啥玩意? 王廷臣看过后,又交给众将过目。大家的表情顿时都异常愤怒,这让刘旭浩感到非常不妙。 周汝诚质问道:“好你个刘旭浩,这是谁给你的2000两银票?快说!” 银票?2000两?刘旭浩有点懵:“我不知道啊。” “哼!铁证如山,你还敢否认?” 刘旭浩接过一看,还真是银票,每张500两,一共4张。 仔细一想,刘旭浩明白了:“大人,我冤枉啊,这银票应该是多铎趁着我晚上睡着了,命人悄悄塞进我衣服里的。” 众人更加吃惊:怎么事情越闹越大,都扯上多铎了? 刘旭浩再也不敢隐瞒,将他昨天下午在归途中被人擒住,随后被送去见多铎;多铎诱降不成,将他关到一个帐篷里;今早他发现没人看守,就偷了一匹清军的马,悄悄逃了回来;所有事情,一五一十都讲了一遍。 临了还加了句:“我敢对天发誓,绝对没有欺骗大人。” 王廷臣一脸阴沉:“来人,将刘旭浩押下去,给我严加看管。” 刘旭浩被押走后,众人议论纷纷,话题的焦点是:刘旭浩的话到底可不可信。 有一点是大家都认同的:刘旭浩肯定是被清军俘虏了。 而刘旭浩之所以能回来,无非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如他所说,趁着清军不备逃回来的;另一种是清军安排他回来的。 刘旭浩跟随王廷臣多年,本来大家都愿意相信他一回,然而这一次,刘旭浩委实问题太多: 一是大帅肯定是回信了,并交给刘旭浩带回。然而信件落到了多铎手里,刘旭浩拿不出信件,只好撒谎说大帅留的是口信; 二是刘旭浩明明被清军俘虏,却一直不承认,直到事情败露,才不得不交待; 三是身上的银票证据确凿,刘旭浩却推给多铎。 虽然每件事都情有可原,按刘旭浩的说法也能勉强解释通,但三件事加在一起,就让人没法再相信刘旭浩了。 这时,周汝诚又发现了一个情况:这2000两银票都需要到满清都城沈阳的钱庄才能兑成现银,而在大明的钱庄则不行。这就意味着,拿了这些银票,就必须为多铎办事,否则是不可能拿到真金白银的。 “看来刘旭浩是彻底投靠多铎了。”王廷臣心情沉重:“枉费他跟了我这么多年,为了钱就把自己给卖了。” 郑森提出异议:“总兵大人,有没有可能这一切真的是多铎在故意陷害刘旭浩呢?要是顺着这个思路,所有的疑点也都能解释通啊。” “这种可能性不能说没有,但已经很小了。”周汝诚提醒大家:“我觉得我们不应该忽视另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多铎让刘旭浩回来,是为了掩盖某个真相。” 王廷臣猛地抬起头:“你是说,大帅的回信是要求我们向中军靠拢?” “对。说不定中军那边现在很困难,急需我们策应一下,但是多铎不愿意看到清军被夹击,所以让刘旭浩回来报假信,谎称中军那边不需要帮忙,这样多尔衮就可以全力以赴对付中军了。” “有这种可能。”王廷臣顿觉事态严重:“要是这样的话,如果我们不出击,恐怕会误了大事。” 周汝诚点点头:“对,这一点必须考虑到。” 郑森再次提出不同看法:“大人,会不会是多铎借这个机会,引诱后军离开现在这个地方,以便半途截击?对此我们不可不防啊。” 周汝诚承认有这种可能,但是凡事要考虑到最不利的一面,如果大帅那边急需增援,而后军却迟疑不决,万一中军落败,后果将不堪设想。 王廷臣表示认同:“如果因为我们按兵不动,让大帅遭遇危险,这个责任我可担当不起。” 郑森质疑道:“大人,我们的兵力已不足5000,即便出动,恐怕也帮不上大帅什么忙?” 王廷臣有点不悦:“你这是瞧不起我们吗?我部虽然人数最少,消灭的敌人可不少,已经令敌人丧胆了。” 郑森连忙致歉:“总兵大人,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以我们的力量,如果占据金沙滩这个有利地形,敌人就不敢小觑;一旦离开这个地方,作用就大打折扣了。” “你怎么知道只有我们这一路人马前去增援呢?说不定杨国柱总兵的前锋也在回援,这样的话,就能形成三路夹击,让多尔衮疲于应付,我们可不能破坏了大帅的计划啊。”周汝诚现在特别佩服朱慈烺,因而不自觉地开始替大帅“脑补”出一个作战计划。 “这……”郑森承认周汝诚的话有几分道理,但为了稳妥起见,还是应该再派人去征询一下大帅的意见为好。 第61章 王廷臣部被包围 “从陆路送信已经不行了,多铎派人在路上拦截呢。”王廷臣沉吟了一下:“记得大帅给杨国柱饯行时曾经说过,如果陆路联系不畅,可以将信件通过战船转交。” “好的,我马上派出一艘战船,通过海路去跟大帅联系一下。” “什么时候能够收到回复?” “后天。” 王廷臣一听很不满意:“我们不能等到那个时候,军情紧急,必须尽快出发。” 郑森感到无奈:“好,虽然大人已经做出了决定,但还是要多加小心。刘旭浩说多铎的清军就躲藏在某个树林里,说不定是真的,咱们不可不防。” “这个你放心,我会多派一些探马,反复打探周围的情况,一旦形势不对,就立刻撤回到这里。” 郑森点点头。 会议结束,王廷臣加派了不少探马,在方圆30里范围内探查敌情。 郑森则派甘辉率领一艘战船沿海路北上,务必要尽快找到中军,了解大帅的真正意图。 ~~~~~~~~ 刘旭浩逃走之后,清军西移到一个十分偏僻的树林里,在此隐蔽下来,多铎还下令不许生火做饭,只吃干粮。 明军的探马从树林旁经过时,也进去查探了一下,但由于这个树林的范围太大,探马在边缘处转了转,没发现什么异样,便离开了。 最终,所有探马都报告说:周围并未发现敌人的踪迹。 王廷臣放下心来,下令全军北上,争取在黄昏之前赶到下一个可以作战的地点。 后军近5000人出发了,刘旭浩被两名侍卫押着,走在队伍中间。 他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自己怎么会被俘的?送信时,他身着便装,走的是人迹罕至的小道,应该不至于被清军的游骑发现啊。然而他昨天从中军大营出来才半个时辰,就在中途被绊马索绊倒,敌人似乎知道他会一大早经过那里,这也未免太蹊跷了。 走着走着,刘旭浩发现不对劲:大队人马正在向北进发,然而多铎的人马就在某个树林里埋伏着,此刻肯定正窥伺着这支队伍。 刘旭浩意识到后军有危险,顿时心急如焚,要求立刻面见总兵大人。 侍卫斥道:“你这条多铎的狗,也不想想,大人还会再相信你吗?” 刘旭浩大受打击,心中既后悔,又担忧。后悔的是不该隐瞒被俘的实情,导致后来一步错,步步错;担忧的是后军这点人马,只怕要羊入虎口了。 刘旭浩担心的局面很快就变成了现实。后军出发大半个时辰后,探马急报:“前方发现清军骑兵,正快速朝我们靠近。” 王廷臣大惊:“有多少敌人?” “大约2000人。” 王廷臣看了看海边,这一带都是绵延的树林,水师战舰被隔开很远,舰上的火炮只能勉强覆盖到这里,郑森几天前偷袭清军时的状况也能证明这一点。 这样的话,清军如果包抄过来,水师就帮不上多大忙了,这也正是大帅要郑森提醒他们注意的地方,没想到还是犯了错。 周汝诚问道:“总兵大人,我们该怎么办?” 王廷臣当机立断:“立刻退回刚才出发的地方,也许还来得及。” “大帅那边呢?不去增援了吗?” “现在不是增援中军的问题,而是能不能保住自己的问题。”王廷臣面色沉重。 周汝诚醒悟:“好,那就赶紧原路返回。” 然而,明军往回走了没多久,又有探马来报:从南边也来了约2000清军。 这么一来,清军的南、北两路就形成了夹击之势,金沙滩半岛那个最有利的作战地点已经回不去了。 眼下明军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待在原地,布下长枪阵,等待清军的到来。要么向西去,跳出清军的包围。 不过,明军是以步兵为主,肯定跑不赢清军的马蹄,向西去基本上是死路一条,还不如待在这儿。 想到这里,王廷臣下令:结阵! 水师战船上,郑森收到了旗语兵发来的消息:后军遭遇清军夹击,水师战船听候指令。 郑森为之扼腕:这真是担心什么,偏偏就来什么。 看来,后军就应该待在金沙滩半岛那里才对。大帅头脑极其聪明,估计也是这个意思。由此可以推断,大帅的回信就是要后军原地不动,相机行事,刘旭浩并没有撒谎! 此时,不仅仅是郑森,就连王廷臣及众将也都意识到了这一点。 王廷臣对周汝诚说:“看来我们冤枉了刘旭浩,大帅的回信应该就是让我们不要管中军,是我们自作主张,做出了北上的决定,以致于陷入险境。” 周汝诚有点疑惑:“这么说,刘旭浩身上那2000两银票,真的是多铎命人放进去的?” “那是肯定的。”王廷臣想起了郑森的多次质疑:“郑森是对的,刘旭浩就是被多铎陷害了,可惜我们明白得太晚了。” 王廷臣随即命人将刘旭浩带过来,当面致歉。 刘旭浩叹了口气:“我受点委屈没什么,是多铎太狡猾了,他精心布下了这个局。当然我自己也有很大过失,不该隐瞒实情,以致于失去了大人的信任。其实刚才出发没多久,我就想当面提醒大人:这样下去恐怕有危险,可惜看守的侍卫不让我见您。” 周汝诚冲着两个侍卫吼道:“你们为什么不让他见总兵大人?” 两个侍卫嗫喏着,不知道说什么好。 王廷臣摆摆手:“算了,这怪不得他们两个,是我要他们看守好刘旭浩的。事已至此,大家就不要相互责怪了,还是全力以赴迎战清军。” 众将心中一阵悲凉。大前天打完酣畅淋漓的那一仗后,全体将士士气大振,仿佛看到了打赢清军的希望,没想到才过了三天,一切就要结束在这个名叫“松树坪”的地方了。 见众将神情落寞,王廷臣鼓励道:“野战我们本来就没有取胜的把握,能打到这个份上,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今天这一仗,我希望大家鼓足勇气,跟清军拼死一战,就算是阵亡了,也要多拉几个敌人垫背,千万不要当孬种!” 这时,南、北两个方向都传来马蹄声,没过多久,清军骑兵就包围上来。 对于海中的明军战舰,清军还是有所忌惮的,不过他们也知道,船上的火炮无法覆盖到岸上太远的范围,因此他们便聚集在明军的西面、西南和西北三个方向,而正南、正北由于紧靠树林,在炮击范围内,清军没敢靠近。 即便如此,跟前几次清军只能从正面一个方向进攻相比,这一次明军无疑将承受更大的压力。 战斗即将打响之际,多铎从后面赶了过来。 见王廷臣部已成瓮中捉鳖,多铎颇为得意:“我答应要将王廷臣的首级带给兄长看看,今天这个目标应该可以实现了。” 第62章 朝这里开炮 牛录额真达素拍马屁道:“王廷臣哪里是王爷的对手?一切都在王爷的掌控之中。” 梅勒额真笑道:“那是,王爷昨天那一招何其高明,王廷臣只有乖乖上当的份。” 达素好奇地问梅勒额真:“王廷臣并非莽夫,他到底是怎么上当的?” “好,我就来给你说道说道。《三国演义》里面,周瑜故意让蒋干看到了蔡瑁、张允写来的降书,还偷听到了谈话,这其实都是在误导蒋干,然后回去诱导曹操中计,比较直截了当。” “没错啊,既然是用计,当然要这样。” “可是王爷放那个俘虏回去,并不需要此人在王廷臣面前说假话,误导王廷臣,而是说真话就行。然而,由于俘虏身上疑点重重,特别是携带着王爷命人偷偷放进去的大额银票,因此王廷臣肯定不会信任这个人,连带着对他的话也不再相信。” “这不奇怪,换了我是王廷臣,也会如此。” “接下来,王廷臣会怀疑此人是在掩盖真相,因而事事都会从相反的方向来推断。比如此人告诉王廷臣,朱慈烺要求后军不要管中军那边,王廷臣就会推测,朱慈烺的真正意图是要求后军前去救援。这么一来,不需要我们加以诱导,王廷臣自己就会往错误的方向走。你说,这不是更高明的招数么?” 达素伸出了大拇指:“哎呀,还真是如此,王爷厉害啊!” 多铎一直笑而不语,此时见清军已准备停当,大手一挥:全军出击! 随着多铎一声令下,清军发动了进攻。 对于明军的长枪阵,清军已经比较熟悉了,这次干脆不再试探,从西面、西南和西北三个方向靠近后,立即开始放箭,明军还击,双方展开了激烈的对射。 由于这次没有水师火力的支援,又面临清军从三个方向的攻击,因此明军这场仗打得非常艰难,鏖战了大半个时辰之后,损失惨重。 郑森一直在船上观察着岸上的形势:岸边只有王廷臣的人马,清军全都远离树林,水师根本没法开炮,他只有干着急的份。 渐渐地,天色已近黄昏。 多铎不想让这场仗拖到明天,他希望今天就毕其功于一役,明天他要去跟多尔衮汇合,共同对付朱慈烺的中军。 于是多铎下令:全力进攻,有割下王廷臣首级者,重重有赏! 清兵听到这个命令后,都跃跃欲试。 他们发现,明军的长枪兵由于身处阵形的最外围,又缺乏保护,因此中箭的最多。一眼望去,长枪阵已经没有多少长枪兵了,只剩阵内还有大量弓箭兵在跟他们对射。 清军骑兵意识到机会来了:长枪阵的外围已经虚弱不堪,如果能突入长枪阵内部,就能充分发挥骑兵近战的优势,尤其是对付起弓箭兵来,就如同砍瓜切菜一般,远比对射划算。更何况还能有机会斩杀王廷臣,获得重赏,于是纷纷向明军靠近。 果然,他们发现长枪阵已经不再坚如磐石,而是一突就能冲进去。清兵大喜,立刻在阵中大开杀戒,明军的阵形瞬间开始散乱起来。 几名清军骑兵朝王廷臣冲了过来,王廷臣正准备上前迎战,被刘旭浩拦住了:“大人,交给我。” 自从被清军包围以后,刘旭浩一直在深深自责。今天这个局面,他有逃不掉的干系:都怪自己有私心、好面子,不想被人知道曾经被俘,结果造成了无法挽回的损失。看到明军败局已定,他决定以死谢罪。 在奋勇杀死一名清兵后,刘旭浩也倒下了。目睹这一幕,王廷臣不胜感慨,心中默念着:好兄弟,是我的错,我不该怀疑你啊。 两名清军骑兵已经冲到了王廷臣面前,王廷臣抖擞精神,手执大刀迎战。 三马相交,王廷臣大喝一声,将左边那名清军斩于马下,却没提防右边那名清军正挥刀砍来。 危急关头,只听得右边有人噗通倒地,王廷臣扭头一看,原来是周汝诚将右边那名清军挑下马来。 王廷臣正要表示感谢,却听得周汝诚大声吼道:“大人,让我保护着您冲出去。” 王廷臣摇摇头:“周围都是清兵,哪里逃得掉?” “南、北两边靠着树林的地方,都没有清军。敌人是怕水师开炮呢,您可以从这两个缺口跑出去。” “我是可以跑掉,可将士们大都没有战马,他们跑不掉啊。” 周汝诚劝道:“大人,照这么打下去,我们今天都得死在这里。您如果逃出去了,我部就不至于全军覆没,有您在,以后就还有机会重建这支部队。” “将士们正在浴血奋战,我这么跑了,既对不起大家,也无颜面对大帅。不行,我必须跟将士们同生共死。” 周汝诚还要说什么,王廷臣摆摆手:“我意已决,不必多言!” 这时,又有两名清兵冲了过来,周汝诚只得上前迎战。 王廷臣看看四周,明军弓箭兵们正在被清兵追杀,毫无还手之力。 这已经不再是战斗,而是演变成了一场屠杀。 虽然已是必输之局,然而在王廷臣奋勇杀敌的影响下,很少有人投降。 王廷臣心如刀绞,怎么办?他回头看了着郑森的水师战舰,一个想法浮上心头。 郑森正密切关注着岸上的战局,看到明军已成溃败之势,他却无能为力。 忽然,他看到岸上的旗语兵打出了信号:立刻朝这里开炮! 郑森惊呆了:朝自己人开炮?总兵大人该不会是得了失心疯? 他生怕弄错了,连忙让船上的旗语兵询问一下,到底要水师做什么? 结果岸上的旗语兵再次确认:朝这里开炮,马上! 郑森正在迟疑,就看到岸上过来一个清军骑兵,朝着那名旗语兵挥刀就砍,旗语兵向后倒下。 旗语兵担负着与水师的联络重任,地位无可替代,因而在各支部队中都是受到重点保护的。现在连旗语兵都被杀,郑森知道,后军已经崩溃,彻底没希望了。 左思右想,他只能尊重王廷臣的命令。 现在他手下还有5艘战舰,船头早已对准了岸上,炮弹都已备好。 郑森看了看,战舰离岸边还有点远,得再靠近一点。 舵手提醒他:不能再往前了,否则碰到树林会搁浅的。 郑森怒道:“搁浅就搁浅,岸上的兄弟们都置生死于不顾,我们还怕什么搁浅?” 舵手无奈,只好让5艘战舰继续向前,很快就全都被树杈卡住,再也不能动弹了。 见实在不能再前进了,郑森下令:“立刻对着岸上,开炮!” 伴随着“轰隆隆”的炮声,岸上硝烟四起。 在远处观战的多铎愣住了:明军水师这是疯了吗?竟然朝自己人开炮? 一转念,他明白过来,暗叫一声:不好,王廷臣这是要来个同归于尽!都怪自己,刚才悬赏要王廷臣的首级,导致很多人都冲进了明军阵中,想抢下这个大功劳,这下又着了明军水师的道了。 第63章 达素抢得大功劳 不等多铎下令,清军已经忙不迭地想往后退了。几天前他们刚吃过明军水师火炮的大亏,记忆犹新,如今见水师出人意料地又开炮了,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然而郑森已经将5艘战舰尽量靠近了岸边,炮火覆盖范围向西延伸了不少。另一方面,清军骑兵为了抢功,纷纷涌了过来,此时天色渐暗,又满是硝烟,根本辨不清方向,想撤退并非易事。 郑森一不做二不休,既然开始了炮击,就不会轻易地停下来,他一定要让清兵付出沉重的代价。 到了最后,天色暗了下来,5艘战舰也打光了所有的炮弹。 月光下,多铎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岸边尸横遍野,明军和清军的尸体混在一起。 明军水师也太狠了?跟前天相比,炮击的持续时间有过之而无不及。在这样的炮火之下,还能有多少活物? 多铎预感到,清军的损失不会小,这场仗即便赢了,也只是惨胜。 梅勒额真命人清点了一下人数,结果让多铎震怒:伤亡达到2200多人,超过了全部兵力的半数。 据梅勒额真观察,在对射阶段,清军的损失并不重。到了后来,清军一窝蜂地冲进明军长枪阵,明军水师见败局已定,竟然朝自家人开炮,而且长时间狂轰滥炸,这才导致清军的伤亡急剧增加。 多铎听了愤懑不已:这次在稳操胜券的情况下,伤亡竟然超过了前天,这一切都是拜明军水师所赐!才短短几天的工夫,就吃了明军水师两次大亏,实在是可恨。 此时天已擦黑,月亮升了上来,月光洒满大地。 炮声已经停了好一阵,硝烟渐渐散去,清军却仍然不敢去清理战场。 梅勒额真眼珠转了转:“王爷,明军水师这么长时间都没开炮,是不是没有炮弹了?” 多铎想了想:“有这个可能。” 一旁的达素喜不自禁:“王爷,让我过去看看,那边有份大功劳等着我去捡呢。” 多铎自然明白达素的意思,但他有些不放心:“万一明军水师使诈呢?等你过去,他们就开炮,那可咋整?” “这……”达素犹豫了,然而那份大功劳的诱惑实在太大,盖过了恐惧。 额亦都阵亡后,空出来一个甲喇额真的职位,被很多牛录额真盯上了,接下来就看谁的功劳更大了。达素对于这个职位垂涎欲滴,因此急于立下大功。 权衡一番后,达素心一横:“王爷,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带两个人过去看看,就算明军水师开炮,也就最多再损失三个人。何况我们如果机灵点,不一定会死在那里。” 多铎摇摇头:“你这又是何必呢?派个小兵过去不就得了?” “派别人去,功劳就是别人的了。” 多铎叹了口气:“好,既然你那么需要这份功劳,那就去,不过要多加小心。” “明白。”达素随即打着火把,带着两名贴身侍卫来到明军阵中。 这里到处是血肉模糊的尸身,不过明军之中只有王廷臣这一个总兵,官服的样式独一无二。达素紧盯官服,终于找到了王廷臣的尸体。 提着王廷臣的首级,达素大喜:“这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前面那么多人冲过来都送了命,今天合该我抢得这个功劳。” 两名侍卫连声向达素道喜。达素乐呵呵地,正准备去向多铎请功,一名侍卫指着海边说:“大人,您看那边怎么停了几艘船?” 达素吓了一跳,举起火把抬眼一瞧,发现树林旁果然停靠着5艘战舰,离这里并不是很远。 如果这5艘船突然开炮,他们肯定在劫难逃。然而三个人刚才打着火把,在尸堆里翻了好一阵,都安然无恙。要是明军水师还有炮弹的话,按照刚才那股狠劲,肯定不会放过他们的,达素由此断定,明军水师千真万确已经没有炮弹了。 这个情况得赶紧报告多铎,达素连忙往回走。 看了达素递交的首级,多铎认出正是王廷臣。以前他曾跟多次跟王廷臣交手,样貌记得很清楚。 多铎对达素很满意:“今天这件大功是你的了,我会重重赏你的。” “多谢王爷,不过我还有一件事要禀报。”达素将刚才看到5艘战舰的情况说了一遍。 多铎长舒了一口气:“明军水师没了炮弹,就如同缺了牙齿的老虎,没什么可怕的了。” 梅勒额真笑道:“王爷,恐怕还不止您说的这个样子,我看明军水师是虎落平阳、龙搁浅滩了。” 多铎望着梅勒额真:“你这话啥意思?” “那几艘战舰如果打完了炮弹,就不应该还停在那里,而是在其他地方找个临时码头停靠。” 多铎恍然大悟:“这么说,那5艘战舰搁浅了?” “对。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5艘战舰全都搁浅,但事实就是如此。” “好啊。”多铎顿时兴奋起来:“这几天,明军水师让我们吃尽了苦头,我恨不得将他们食肉寝皮。可这帮家伙在海上来来去去的,我还真是拿他们没辙。现在他们搁浅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达素立刻再次请命:“王爷,我带些人,穿过树林直扑战舰,上去把那帮家伙全都宰了。” “你?”多铎不太赞成:“此战有危险,你刚立下大功,就不必再去了,我另派一个人去。” 达素急了:“王爷!这几天我的手下被火炮打死了很多人,此仇必报!” 多铎见拧不过达素,只好同意:“行,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给我灭掉这5艘战舰。” “您就等着我的好消息。”达素领命,立刻去召集手下。 明军水师这边,郑森见炮弹已经全都打出去了,便下令撤退,前往地图上标注的最近一个临时码头停泊。 然而无论水手们怎么拼命划船,5艘战舰都纹丝不动。 舵手告诉郑森:5艘战舰刚开始时只是被树林略微卡住,然而刚才连续开炮,船体剧烈摇晃,使得战舰深陷进树林的枝丫中,缠绕得很紧,想靠自身力量是很难脱身了。 郑森听得着急:“那怎么办?” “只能等路过的船来搭把手了。明天应该有给中军送粮草的补给船队路过这里,到时可以请他们帮忙,把我们从这里拖走。” “这可不行。”郑森摆摆手:“要是岸上是我们的人马,你说的办法也许可行。可是现在岸上全都是清军,我们待在这里有危险。” “这……”舵手看了看一字排开的5艘战舰,不知道如何是好。 郑森脑筋一转,有了主意:“派人下水,把那些缠绕的树枝都砍掉,战舰就能开动了。” 舵手大喜:“这个办法不错,我这就让他们去办。” 5艘战舰立刻行动起来,每艘战舰都派了人下到海里砍树。 第64章 郑森遭到质疑 一阵忙碌之后,郑森所在的那艘战舰终于开始松动了,紧接着,旁边3艘战舰也有活动开的迹象,只有第5艘战舰被树枝缠得太死,怎么都动不了。 郑森正准备命人催促第5艘战舰抓紧一点,忽然看到岸上有好多人举着火把,下到了树林中。 舵手辨认出这些人是清兵,郑森连忙下令:“快放箭拦住敌人!” 5艘战舰都派出水手朝清兵放箭。清兵见状,立刻伏下身子,在树林中隐藏起来,树枝挡住了大部份射来的箭。 等到水手们射出一轮箭,清兵探出头来,朝战舰方向放箭,立刻有不少水手倒下了。 郑森忧心忡忡:水手们擅长的是开船、开炮,而非对射。连王廷臣部在对射中都不敌清军,何况这些水手呢?仗不能这么打。 郑森正在考虑该如何应对,清军的火把已经越来越近了。 郑森在想:清军该不会是想夺取战舰,反过来对付明军?这可不得不防。 事不宜迟,郑森果断下令:停止对射,战舰立刻朝大海中划去。 前4艘战舰刚刚摆脱了树枝的束缚,水手们奋力划桨,驾驶着战舰,缓缓向东移动。 第5艘战舰就不妙了,船底的树枝一直没有被完全砍断,因此始终无法动弹。 见4艘战舰已经远离了树林,安全无虞,郑森松了口气。他不忍丢下第5艘战舰,只好命令这4艘战舰跟第5艘战舰保持着适当距离,伺机施救。 这时,达素率领的数十名清兵使用爬墙索,先后登上了第5艘战舰,水手们被迫跟清兵展开肉搏战。然而,这些水手哪里敌得过凶悍的清兵,很快就被杀得七零八落。 目睹了这一幕的郑森暗暗自责:刚才不该出于一时激愤,命令各舰将所有的炮弹都打出去。要是当时冷静一点,留下一些炮弹防身,也不至于弄得现在被动挨打。 事已至此,第5艘舰是保不住了,只能尽量救出那些水手。 于是,郑森让自己舰上所有的人一起朝第5艘舰喊话:“赶快跳水!赶快跳水!” 第5艘舰上的水手们听到后,“噗通”、“噗通”纷纷跳入海中。 达素见状,连忙命令手下朝水中放箭。 郑森紧张地注视着海面,见水中隐隐约约冒出很多脑袋,朝这边的4艘战舰游过来。也有一些人被清兵的箭射中,就此没入水中,再也没有冒头。 4艘舰将游过来的人陆续救起。不过,这些人只占了第5艘舰上总人数的三成,大部分人没能获救。 此时在第5艘舰上,战斗已经结束,水手们要么跳水逃走,要么被杀、被俘。 手下问达素:这艘舰该怎么处理? 达素拍打着船帮,心中恨恨不已:手下没人知道怎么开船,因此眼看着那4艘战舰在海上游荡,他却没什么办法,只能下令放箭。然而那4艘战舰都在一箭之外,射出的箭全部落入了海中。 虽然抓到10来个俘虏,但这么几个水手并不足以将战舰开走。如果丢弃这艘战舰,等清军一走,明军水师肯定会派人重新接管,随后又会用来对付清军,这是达素绝对不能容忍的。 左思右想,达素做出了决定:放火烧船!既然这艘战舰不能为我所用,那就毁掉。 船上的火炮倒是个好东西,可惜太重了,要想趟过树林中的淤泥运回去,实在有些困难,因此只能让这些火炮跟战舰一起付之一炬了。 不久,郑森看到第5艘战舰上燃起了熊熊大火,这让他心痛不已。 大火燃烧了近半个时辰才熄灭。舵手劝道:“战舰已经被毁,无法挽回,咱们还是先找个地方停泊,等明天赶紧向大帅报告这里的情况。” “你说得对。”郑森强忍悲痛,命令船队向最近的停泊地点驶去。 ~~~~~~~~ 次日早上,甘辉率领着一艘战舰抵达了中军附近的临时码头。 下了船,甘辉来到中军大帐,向朱慈烺汇报了王廷臣部的情况。 甘辉动身时,王廷臣部还未从金沙滩出发,因此甘辉并不知道后来的情况。 听说王廷臣打算向这里靠拢,朱慈烺立刻感觉到不妙。他交刘旭浩带回的信件里,明明要求后军不要管这里,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呢? 朱慈烺越想越觉得可怕,后军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朱慈烺重新写了一封信,要求王廷臣就近找一个合适的作战地点,依托郑森的水师战舰,与清军周旋。 甘辉立刻带着信出发了,结果半路上遇到了郑森北上的4艘战舰。 朱慈烺听说甘辉又回来了,暗叫不好,等看到郑森也跟着走进大帐,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心里一咯噔。 郑森将昨天王廷臣部的战斗经过详细讲了一遍。 大帐里一片沉默。后军在松树坪全军覆没的消息太令人震惊了,大家需要花一点时间才能消化。 半晌,马科打破了平静,对郑森的做法表示怀疑:“郑头领,我还从未听说过有朝自己人开炮这回事,你确信没有搞错?” 朱慈烺知道马科跟王廷臣的关系不错,提出质疑也是人之常情。 郑森连忙表示:“我可以指天发誓,王总兵确实通过旗语兵发来命令,要我立刻朝他那边开炮。我还怕弄错了,让我的旗语兵询问过,结果得到确认。马总兵若是不信,我船上很多人都可以作证。” “哼,你的手下,当然是帮你说话啦。” 郑森有些无奈:“可惜王总兵的手下都阵亡了,要不然也可以作证。” 洪承畴觉得该说几句公道话了:“马总兵,我相信郑头领没有撒谎。向自己人开炮这种事,如果没有得到王总兵的命令,郑头领绝对不会去做。” 众将听了,纷纷点头。 马科也知道自己不该怀疑郑森,然而他也有自己的理由:“督师,就算郑头领是在执行王总兵的命令,我们也不希望出现这样的事情。如果打不赢清军,大不了死在敌人的刀剑之下,也没人愿意背后挨自己人的炮火。” 马科的说法得到了好几个人的认同,他们都不能接受被自家火炮轰炸的结局。 见郑森处境尴尬,朱慈烺不得不站了起来:“诸位,你们的意见我能理解,但王总兵确实有自己的想法。在天津的时候,看了海陆联合作战演练,他曾对我说,虽然他只有1万人马,但绝不会让清军好过,即便最后全军覆没,也要让清军掉层皮。我当时就感觉王总兵的话不太吉利,没想到最后变成了现实。” 马科惊讶不已:“这么说,王总兵早就有了在必要时跟清军同归于尽的打算?” 朱慈烺点点头:“是的。王总兵有如此决心,着实令人钦佩。” “可是,如果郑头领开炮真的能消灭更多的清兵,这么做也许是值得的。然而到目前为止,谁也不知道当时消灭了多少敌人,也许实际上并没有干掉几个清兵,反而把自己人都打死了呢?” “这个嘛……要相信王总兵的判断,他肯定是觉得,开炮能够消灭更多的敌人,才会要求这么做的。” 第65章 派人去清营谈判 马科不依不饶:“王总兵既然抱定了必死的决心,无论如何都会要求开炮,水师还是应该谨慎从事,哪里能王总兵说啥就是啥,连这种朝自己人开炮的命令都遵照执行呢?” 马科的固执让朱慈烺意识到一个问题:必须确认一下战果,以证明王廷臣这么做是值得的。这样的话,对大家才更有说服力,否则郑森会始终受到质疑,日子不太好过,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听了朱慈烺的讲述,众将意识到,王廷臣的阵亡确实怨不到郑森头上,虽然马科依然在那里喋喋不休,但多数人已经不想再谈论此事。 而朱慈烺则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刘旭浩是怎么会被清军抓走的? 当然,刘旭浩确有可能是在归途中被清军发现,但刘旭浩是一大早就出发的,走的是偏僻的海边小道,这样也能被敌人抓住,似乎有点蹊跷。 这时,他的头脑中灵光一闪:该不会是清军内应通风报信所致? 不过,刘世峰三人明明已经被监控了啊?秦元涛上午还向他汇报过:自从焦明托老渔夫送信之后,三人就再也没有离开过大营,自然也就谈不上向敌人报告了。 难道是另有内应?如果是这样的话,其危害可就不容小觑了。 想到这里,朱慈烺深感不安:以后得想想办法,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至于眼下,后军覆灭,士气势必受到严重影响,朱慈烺叮嘱众将回营后要注意安抚好各自的部属,稳住军心。 众将遵命,拱手告辞,只有郑森没有离开。他的心中十分纠结,不仅仅是因为朝王廷臣部开炮一事,还因为损失了一艘战舰。在清军没有水师的情况下,出现这档子事,就如同飞鸟竟然被虎狼抓住吃掉,实在有些丢脸。 见郑森神情落寞,朱慈烺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郑森点点头:“由于我的疏忽,被清军焚毁了一辆战舰,损失了上百水手。原本我们有22艘火力凶猛的战舰,一下子少了一艘,导致水师战力受损,还请大帅恕罪。” 朱慈烺能够理解郑森:“打仗嘛,总会有考虑不周全的地方,何况你当时看到后军即将全军覆没,肯定想替他们报仇。不过,清军虽然没有水师,难以对我们的战舰构成威胁,但千万不要小看敌人。想当年,觉华岛水师也以为清军拿他们没办法,疏于防范,结果在天启六年,努尔哈赤的骑兵沿着冰面杀奔觉华岛,焚毁了绝大部分战舰,军民仅十余人幸存,觉华岛水师就此宣告覆灭。” 郑森还是第一次听说觉华岛水师的事情:“我常年待在南方,从未见过海面封冻。没想到在北方,结冰会给水师带来危险。” “现在你明白了?清军是异常强劲的对手,你只要有一点点疏忽,就有可能被他们抓住,造成严重损失,甚至带来灭顶之灾。” 经历过昨天那一战,郑森对这番话深有同感:“大帅的教诲,我谨记在心,以后一定多加注意。” 看着郑森离去的背影,朱慈烺感叹:以前只知道多铎是个猛将,没想到还如此足智多谋,真是个厉害的对手啊。 ~~~~~~~~ 此时的清军大营。 多铎命人打扫完战场,带着残兵赶来与多尔衮会合。 看到王廷臣的首级,多尔衮很高兴:几天前,就是这个家伙让他不得安宁,如今终于被老弟给消灭了,从此他再也不用担心来自明军后军的袭扰了。 然而,多铎看上去却并不太高兴:“哥,真是对不起,你交给我的4000兵马,只剩1800多了。” 多尔衮很惊讶:“损失怎么这么大?” 多铎把昨天的战况讲了一遍,多尔衮听罢叹了口气:“要是照这么打下去,想赢朱慈烺就太费劲了。” “哥,咱们不能光靠硬碰硬,得想些别的办法才行。” “你有什么好办法?” 多铎指着王廷臣的首级:“我觉得,可以用它好好做一做文章。我的想法是……” 多尔衮马上拍手叫好:“你这一招要是能够奏效,就万事大吉了。” “哥,你先别忙着说好,朱慈烺未必会上当。” “也许。但是你这个棋局的确很难解开,我倒要看看,他能想出什么办法?” 次日上午,朱慈烺正在和众将议事,手下来报:对面清军的旗杆上挂出了一个首级,有人认出是王廷臣。 朱慈烺和众将都大吃一惊,连忙出营查看。经过一番辨认,众人一致认定:确实是王廷臣。 这下气氛顿时炸锅,众将纷纷嚷着要替王廷臣报仇,马科更是激愤不已,转身就要回营点齐兵马,杀向清军大营,将王廷臣的首级抢回来。 洪承畴连忙劝阻道:“马总兵,难道你看不出这是多尔衮、多铎的诡计吗?敌人就是存心想要激怒我们,让我们愤而出击。可真要这么做了,非但不能抢回首级,反而会白白死不少人。” 洪承畴的话让多数人都冷静了下来,纷纷劝马科不要冲动。 马科嚷道:“你们这是怎么啦?王廷臣为国捐躯,难道你们就眼睁睁地看着他死了以后还要受辱吗?” 朱慈烺左右为难:盲目出击无异于送死,当然不可取;可如果坐视不管的话,不仅会对士气造成沉重打击,而且让将士们寒心。 由此可以看出多尔衮、多铎这一招有多毒辣:一方面,明军曾经将额亦都的首级悬挂了一天,多尔衮、多铎此举有以牙还牙的意味;另一方面,又将他逼到了墙角,一旦他应对失据,清军就有可能一举获胜。 朱慈烺只得先安抚马科:“你放心,王总兵是我们的大英雄,本帅绝不会听任敌人羞辱他,我马上就来想办法。” 马科这才镇定下来:“我相信大帅。” 回到大帐,朱慈烺请来洪承畴:“督师,您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洪承畴提议:“我们可以派个人过去跟多尔衮谈判,出点钱把王总兵的首级赎回来。” “要真是花钱就能解决问题,那倒是简单了,就怕多尔衮、多铎意不在此。” “总得试一试?就算对方不同意,也可以借此机会,了解一下对方到底想要什么。” 朱慈烺表示赞同:“也好。可是派谁过去谈判好呢?” “这个谈判代表,官职不能太低,因为我们是去要回一个总兵的首级;但是也不能派一个总兵去,毕竟去了有可能回不来,我们已经承受不起再损失一个总兵的代价了。” “督师说得很对。”朱慈烺想了想:“要不派甘辉去,他是水师将领,地位仅次于郑森和郑鸿逵,前段时间又一直跟王廷臣搭档。” 洪承畴觉得这个人选很好,于是朱慈烺派人将甘辉找来,询问他是否愿意走这一趟。 甘辉拱手表示遵命,朱慈烺提醒道:“多尔衮、多铎都不是什么善茬,此去敌营有危险,你可得想好了。” 朱慈烺不想勉强甘辉,毕竟此行肩负着赎回王廷臣首级的重任,必须做到不卑不亢才行,如果还没去就已心生畏惧,恐怕难以达成目标。 第66章 朱慈烺与多铎会面 甘辉态度坚决:“前段时间,我一直率领4艘战舰跟随着后军,经常上岸跟王总兵见面,结下了深厚情谊。王总兵为了大明不惜牺牲自己,令我十分敬佩。这次去赎回他的首级,虽然是公事,但也能让我尽一个朋友之谊。” “如此甚好。”朱慈烺听了很感动:“见了多尔衮,如果对方要价不超过1万两银子,你都可以立刻答应他。” “要是超过1万两呢?” “超过了也不是不能考虑。你先问清楚他们的要价,等回来以后再商议。” 甘辉点点头:“我明白了。” 随后,朱慈烺和洪承畴亲自送甘辉出了大营。看着甘辉的背影,朱慈烺心中忐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然而出乎朱慈烺意料的是,甘辉进入清军大营后,没过多久就回来了。 中军大帐里,甘辉向朱慈烺汇报:“我一进入清军大营,就被带到了多尔衮、多铎那里,这两个人似乎早就在等着我了,说话也很客气。我提出我方愿意出钱赎回王总兵的首级,多铎却说,这不是钱的问题,只要他跟大帅单独见个面,聊上几句,就可以分文不取,交还首级。” 朱慈烺听得莫名其妙:“多铎这是啥意思?只需见个面就行,不要钱?” “是的。”甘辉一脸担忧:“大帅,你不能去,这里头肯定有阴谋。” “我当然知道多铎不怀好意,但是我没法拒绝,因为这是迎回王总兵首级的唯一办法。” 众将听了无不动容。 洪承畴问道:“多铎没说要跟大帅聊什么吗?” 甘辉摇摇头:“没说。” “多铎到底想干什么?”洪承畴也有点猜不透了。 众将议论纷纷,不少人担忧朱慈烺的安危,反对他与多铎见面。 朱慈烺示意大家安静:“就算是龙潭虎穴,我也非去不可。不过你们放心,我会做好安排,不让多铎有机可乘。” 随后,朱慈烺让甘辉再跑一趟,告诉多铎,见面可以,但地点必须由这边定。 甘辉点点头:“明白。大帅想在哪里跟多铎见面?” “我军军营北面三里处的海边。只能一个人单独前往,不许携带兵器,若有违反,会面立刻取消。” “好,我这就去见多铎。” 半个时辰后,甘辉回来了,告诉朱慈烺:多铎同意了。 朱慈烺点点头,叫郑森过来,耳语了几句。 郑森一脸惊诧:“大帅……” 朱慈烺神情严峻:“执行命令,否则军法从事!” “遵命!”郑森转身离去。 随后,朱慈烺骑马出了军营,向北而去。洪承畴和众将不放心,一路跟随在后面。 在离会面地点还有一里的地方,朱慈烺请大家止步:“我跟多铎说好了只能单独前往,得遵守承诺啊。” 众人只好停了下来。朱慈烺正准备骑马向前,袁熙芸悄悄走了过来,低声问朱慈烺:“难道你不明白,那个多铎是想挟持你吗?他是武将出身,就算不带兵刃,也照样能够生擒你。” “我也猜测他是这个意思。” “那你打算怎么应对?” 朱慈烺将自己的打算悄声说了一遍。 袁熙芸听罢,有些忧虑:“你想用这个办法吓住他?” “对啊,多铎贵为王爷,肯定不想就此送命。” “你的办法也许可行,但并非万无一失。”袁熙芸想了想:“我得帮你一下,现在清军最怕的就是你了,你可不能出事。” 朱慈烺心中一暖:“你打算怎么帮?” “你只要发现不对头,就赶紧喊一声,我会马上过来,制伏那个多铎。” 朱慈烺看了看前方:“时间来得及吗?” “你放心好了,我使出恒山派的内功心法,须臾之间就能赶到。” 朱慈烺心想:多一重保护总是好的,至于用不用,到时候再说。 于是朱慈烺点点头:“那就多谢你了。” “不用谢,其实说起来应该是我谢谢你,因为我越来越觉得,我父母的仇,只有你才能替他们报。” 朱慈烺的心头顿时涌起莫名的惆怅:袁熙芸对自己如此关心,难道仅仅是为了报父母之仇吗? 不过他没时间想这些,骑马来到了会面地点。这里是海边的一片荒野,四下不见人影。除了海浪拍打海岸的涛声,周围一片寂静。 没过多久,远处有人骑着马过来了。 朱慈烺仔细打量着来者:八字胡、卧蚕眉、丹凤眼,器宇轩昂,跟关羽长得有几分相像,不愧是努尔哈赤的子孙,历史上的名将。 那人靠近之后,跟朱慈烺互通了姓名。 来者正是多铎。 见对方不过是个15岁的少年,多铎不禁感叹:此人年纪轻轻,怎么就已经这么厉害了?原本明军在辽西已成颓势,只能依托坚城,负隅顽抗,没想到现在竟然敢拉出来野战了,虽然伤亡比较大,但明朝多的是人,这点伤亡完全扛得住。 明军还是那些明军,自从有了这个人,一切都不一样了。如果大清想问鼎中原,就必须除掉这个人。 不过,多铎并不打算一开始就动用武力,能够诱降是最好的,这样的人才如果能投效过来,大清岂不是如虎添翼? 来之前,多铎就已想好了说辞,他开始劝说朱慈烺:“小兄弟,明朝太不够意思了。其实万历、泰昌确实不是什么好皇帝,你在太庙里说的都很对,可崇祯却用这个由头废黜了你,真是个昏君啊。别看你现在当了元帅,那不过是崇祯想利用你对付我们,即便你将来立下大功,只怕也别想恢复太子之位,到最后说不定会兔死狗烹。” 朱慈烺笑而不语。对于他来说,不管多铎说什么,他都姑妄听之,希望多铎能早点说完,然后将王廷臣的首级送还。 见朱慈烺不吭声,多铎并没有死心:“小兄弟,你如果肯投奔我大清,我可以担保你能当个王爷。若是想带兵也行,将来打下的江山,可以分一半给你。” 朱慈烺心说:你这是要我反戈一击,去攻打大明吗?简直是痴心妄想。不过他不想激怒多铎,免得送还首级的事泡汤,因此只得继续保持沉默。 见朱慈烺始终不为所动,多铎终于不耐烦了:“既然你不愿意投靠我大清,那我就只好请你过去了。” 朱慈烺笑道:“这么快就按捺不住了?” “就凭你这小身板,我抓你就如同老鹰抓小鸡一样,你信不?” “那是,不过你难道没想想,我既然敢一个人单独前来,会不做任何防备?” 听到这话,多铎四下看了看,好像并没有什么异常啊。 不过多铎还是很惧怕朱慈烺玩什么花招,毕竟地方是朱慈烺选的,如果在海边的沙堆里埋伏上几个人,那是很难发现的,接下来吃亏的可就是自己了。 想到这里,多铎只好用两人的约定做挡箭牌:“咱们不是约好了只能单独前来的吗?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 “我当然信守承诺。”朱慈烺朝东边的渤海一指:“不过那边几艘战舰,离这里还比较远,它们应该不算陪我前来?” 第67章 冒充阮禄巧妙脱身 多铎往海上望去,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8艘战舰已经在海中间一字排开,船头正对着这里。 多铎不由得心中一惊,颤声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朱慈烺呵呵一笑:“你已经几次见识过我们的大炮了,不妨想想,就算你抓了我往你们的大营跑,能跑得赢我们的炮弹么?” 多铎脸色煞白:8艘战舰一共50多门火炮,如果一起开火,确实很难逃生。 然而,多铎毕竟是沙场老将,什么样的大阵仗没见过?眨眼功夫,就已镇定下来,提醒朱慈烺:“真要开炮,你不是也得死?” 朱慈烺早料到多铎会这么说,微微一笑:“我如今的身份只是一介平民,而你是尊贵的王爷,咱俩要是同归于尽,划不来的应该是你?” “可你毕竟是崇祯的长子。” “那又怎么样?你该不会认为我死了之后,大明就没人继承皇位了?这事就不劳你费心了,我还有两个弟弟呢。再说大明皇族少说也有几十万人,要是排起长队,可以从这里一直排到沈阳,有这么多人可以继承皇位,就更不劳你费心了。” 多铎被朱慈烺噎得说不出话来,没想到这个小家伙不仅足智多谋,还伶牙俐齿。 遇到个这么不怕死的家伙,多铎也不得不掂量一番。 见多铎好一阵都没吭声,朱慈烺巴不得谈话就此结束:“聊完了?要是没什么事,咱们也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多铎一愣:“你说啥?各找各妈是什么意思?” 张航这才意识到,刚才一个不小心,一句现代口头禅脱口而出,古人当然听不懂。 朱慈烺笑了笑:“我的意思是,既然谈完了,就请你兑现承诺,把王总兵的首级送回来。” “没那么容易。”多铎突然面目狰狞:“今天就让我们两个一起死在这里,黄泉路上,正好做个伴。” 朱慈烺心头一震,颤声问道:“你不怕死吗?” “我当然不想死,可是如果拉着你一起死的话,也算值了。” 朱慈烺深感意外:“你可是满清的台柱子,要是就这么死了,岂不可惜?” 多铎满脸不屑:“大清能征惯战的武将多得很,我死了不要紧,可对于明朝来说就不一样了,没了你,明朝的国运就完了。至于你所说的能从这里排到沈阳的那些大明皇族,在我看来全都是草包,根本不足虑。” “你可真是抬举我啊。”朱慈烺苦笑道。 “不是我要抬举你,你的地位是战场上打出来的,想低调也没用。”多铎说着,伸出手去,一把抓住了朱慈烺的右手臂:“跟我走。” 朱慈烺痛得“哎哟”一声,倒让多铎吃了一惊:“你受伤了?” 朱慈烺没有否认:“前些天,我右手臂中了你们的人射出的箭。” “这么说,旺吉努建功了?”多铎大喜,随即说了句让朱慈烺气得差点吐血的话:“他的准头还是差了点,要是当时就一箭射死你,我就省事多了,也不至于今天还得陪着你一块去死。” 说这话时,多铎始终捏着朱慈烺的右手臂不放,朱慈烺只好警告道:“你不要轻举妄动,只要你敢拉着我离开这里,战舰立刻开炮。” “哼!你以为我怕啊,你叫他们开炮啊,来啊。” 看到多铎只是嘴硬,却并不敢挪步,朱慈烺知道,多铎还没有完全下定决心。但是这并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也许再过一会,多铎就会横下一条心,跟自己死在一处。因此,现在的形势已经十分危急,得赶快想办法脱身。 怎么办?难道非得喊袁熙芸帮忙吗? 多铎毕竟是一代名将,马上功夫了得,表面上看好像没带兵器,但也许藏在什么地方了,也未可知。况且就算真的没有兵器,也仍然不好对付。 袁熙芸虽然武艺高强,但到底强到什么程度,到目前为止他都只是听说,不曾亲眼见过。以袁熙芸的娇柔之躯,对付几个清兵也许不成问题,但迎战多铎这样的猛将,朱慈烺还是觉得没有十足的把握。 因此,不到万不得已,朱慈烺并不想让袁熙芸涉险,能够自己想办法解决肯定是最好的。 这时,他那条受伤的右手臂被多铎捏得更紧了,疼痛感一阵阵袭来。 他奋力挣扎着:“喂,你不是说找我聊几句嘛,哪有像你这么聊天的?快松开!” 多铎才不管那么多,紧抓住对方的手臂不放:“朱慈烺,你别想逃!” 听到多铎喊自己的名字,又想起多铎提到那个叫“旺吉努”的人差点射死自己,朱慈烺有了主意,他告诉多铎:“你要找的人是我们大帅,又不是我,拽着我干嘛?” 多铎从没见过朱慈烺,听到眼前这个人突然否认是朱慈烺,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是朱慈烺,你没听见吗?你也不想想,我们大帅是何等人物,遇到危险肯定会被侍卫们重重保护起来,怎么可能受伤呢?” 多铎一听,感觉似乎有点道理:“那么你是谁?” “我是大帅的贴身太监,名叫阮禄。我就是在保护我家主人时,被旺吉努那伙人射中后受的伤。” “你骗人!”多铎吼道。 “我的伤就是证明,你爱信不信。”朱慈烺说着,仰天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多铎有点心虚了。 “我笑你堂堂一个王爷,竟然选择跟一个大明太监同归于尽。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你们满清的王爷就这么不值钱吗?哈哈!” 多铎气得翻白眼。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拿自己的命去换一个太监的命,不仅太不值得,而且还丢尽了大清的颜面,以后大清还怎么问鼎中原? 要是依照多铎的脾气,这个名叫“阮禄”的家伙,脖子立刻就会被拧断,可当多铎又看了一眼海上那8艘战舰后,只得强忍怒气:“回去告诉朱慈烺,这次是他不遵守承诺,竟然找人冒充他来见我,简直不把我放在眼里。送回首级是不可能了,想要的话,就带兵来取。” 多铎说着,松开了“阮禄”的手臂,气哼哼地打马离开了。 见多铎已经远去,朱慈烺也赶紧往回走。 众人见大帅安然无恙,这才松了口气。 众将之中,郑森承受的压力是最大的:如果多铎真的掳走了朱慈烺,那么按照朱慈烺事先的安排,他必须下令8艘战舰一起开炮,可是他真的下不了这个决心。但如果不这么做,导致朱慈烺被生擒,那么全部后果将由他来承担,实在是左右为难。 幸好朱慈烺毫发无损地回来了,郑森也就不用面临最艰难的抉择,这让他如释重负。 第68章 多铎被迫信守诺言 朱慈烺此时已浑身是汗。 这一次跟多铎的会面,他当然知道是鸿门宴,但他已经被逼到了悬崖边上,没有退路。在这种情况下,只有向死求生,跟对手玩命,才能震慑住对方。但凡有一丝胆怯,就会被这个强悍的对手觉察,后果难料。 回到中军大帐,朱慈烺将刚才跟多铎会面的经过讲了一遍。 洪承畴叹了口气:“多铎诡计多端,我早料到他不怀好意,好在大帅巧妙应对,能全身而退,已属不易。” 马科嘟囔道:“那大帅岂不是白跑了一趟?” 朱慈烺一拍桌子:“想让我白跑,没那么容易。” 马科似乎看到了一线希望:“大帅,你有什么办法?” “全体集合,结长枪阵。” “大帅是要去攻打清军大营,夺回王总兵的首级吗?” “不,我要逼着多铎出来,让他知道我并没有违反承诺,因此他必须兑现他的诺言。” 众将一听,好像有戏啊,于是赶紧集结人马。 待到明军结阵完毕,朱慈烺让士兵们冲着清军大营的方向一起喊: “多铎给我滚出来!” “不敢露面的是缩头乌龟!” 数万明军将士的声音排山倒海,响遏行云。多尔衮和多铎在大帐里听得明明白白,两人坐不住了。 多铎本想借着跟朱慈烺会面的机会,一举解决掉对方,却不料对方已有充分准备,他未能得逞。不过,他通过“阮禄”给朱慈烺放了个狠话:若想得到王廷臣的首级,就带兵来拿。 多铎的如意算盘是:借着王廷臣的首级,逼明军主动出击,他趁机率部重创对手,为前几仗被火炮打死的众多部下报仇。 然而出乎多铎意料的是,朱慈烺并没有率军来攻,而是在营门口展开骂战,对他极尽讽刺挖苦之能事。到了后来,就算多尔衮、多铎装做没听见,清兵却已经忍无可忍了,那些甲喇额真、牛录额真们纷纷请战。 无奈之下,多铎只好对多尔衮说:“要不,我出去看看?” 多尔衮直摇头:“你难道看不出来吗?朱慈烺这是在激你呢,其中肯定隐藏着什么诡计,你吃他的亏难道还不够多吗?” “可是咱们都被骂成这个样子了,如果还若无其事,未免太丢脸了。” 多尔衮想了想:“好,我和你一起去,看看朱慈烺又在耍什么花招,你可别又着了他的道。” 随即,清军摆开阵形,多尔衮、多铎在侍卫们的保护下,来到距离长枪阵不远处。 朱慈烺在阵中冲着对面喊道:“多铎,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我是谁?” 多铎抬头一瞧,这不正是刚才那个自称“阮禄”的家伙吗? 朱慈烺哈哈大笑,指着身边一个侍卫说:“这才是我的贴身太监‘阮禄’,我是如假包换的朱慈烺。” 多铎气急败坏:“你到底想耍我到什么时候?” “我这回真的没耍你。这样,既然你不相信我,那我就找几个人来证明一下,总可以了?”朱慈烺说着,指着身旁的洪承畴:“这位是洪督师,你想必认得,听听他怎么说。” 洪承畴声如洪钟:“没错,这位正是我们大帅。” 朱慈烺笑道:“听到了?我再给你找几个人。”随后,朱慈烺指着身边的吴三桂、马科、曹变蛟、白广恩四位总兵说:“这几位总兵都是你的老朋友了,他们的话你总该信?我请他们说说我是谁。” 四位总兵先后作证:刚才讲话的正是大帅。 多铎听得傻眼了:原来在海边跟自己见面的确实是朱慈烺本人。 多铎不由得恨恨地问道:“那你为何要冒充阮禄?” 朱慈烺笑道:“你想死是你的事,我可不想陪着你一起。为了脱身,我只能那么说。” 多铎十分懊恼:自己竟然错失了杀掉朱慈烺的最好机会,以后怕是再难遇到了。 见多铎不再质疑,朱慈烺开始紧逼:“多铎,你给我听着,既然我亲自与你见了面,也跟你聊过了,那就完全遵守了承诺,接下来该你兑现诺言了。你如果耍赖,我就让人把你不讲诚信的事情传得天下皆知,到时候看你还有何面目活在世上。” 多铎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再也强硬不起来。毕竟,在双方合计近十万将士面前,他也是要脸面的,赖账的话实在说不出口。 多尔衮见状,连忙打圆场:“好说,好说,我们商议一下,再答复你们。” 朱慈烺哈哈大笑:“没问题,两位好歹都是王爷,可不能做那言而无信的小人呐。” 多尔衮硬着头皮回答:“当然不会。” 回到大帐,多尔衮对多铎说:“看来只能将王廷臣的首级送过去了。要是咱们说话不算话,会受到天下人耻笑的。” 多铎恶狠狠地说:“那有什么大不了的?等我们得了天下,谁敢耻笑我们,就杀了他。” “可是不讲信用就得不了天下啊。要知道,像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这样从明朝投奔过来的人可不少,如果咱们说过的话不算数,他们会不安的。再者,大清如果想问鼎中原,也必须收买天下人的人心……” 多尔衮话未说完,就被多铎打断了:“好啦,我明白了。不就是个首级嘛,为这点小事失去信用,确实不值得。我只是为失去一个消灭明军的大好机会而惋惜。” “机会总会有的,以后再想办法,眼下还是先派人把首级送过去。” 多铎点点头:“好。” ~~~~~~~~ 朱慈烺的中军大帐。 收到王廷臣的首级,朱慈烺和众将心中悲痛。 此时恰逢补给船队运来粮草,朱慈烺命人将首级装殓好,由船队带回天津,交给朝廷加以厚葬。 首级一事本来危机四伏,差点给明军带来重大损失,好在朱慈烺妥善应对,终于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现在,朱慈烺终于有时间来处理一件重要的事情,他让阮禄将袁熙芸找来。 袁熙芸也正有话想问一问朱慈烺:“你跟多铎会面时,已经到了生死关头,为什么不喊我过去帮忙呢?” 朱慈烺解释道:“我怕你有危险啊。” 袁熙芸崛起了嘴:“你是不相信我能赢?” 朱慈烺摆摆手:“如果我用计谋就能让多铎主动退却,当然是最好的,又何必非要让你去涉险呢?当然,如果多铎不吃我那一套,非得跟我同归于尽,那我恐怕得喊你帮忙了。” “这么说,我还是有作用的?” “你的作用太大啦。我说过,你是我的福星嘛。有你在,我就特别安心,即使撒个谎,也能将多铎这样的老手糊弄住。” 袁熙芸双眼熠熠生辉:“听你这么说,我很高兴,总算能为打败清军出点力。” “你可不只是出了一点力,而是帮了我很多。感谢的话就不多说了,眼下又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请你和你徐叔帮我一下。” 第69章 多尔衮论功行赏 见朱慈烺神情严肃,袁熙芸知道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情:“你说,是什么事?” “是这样的:咱们已经跟清军打了好几场仗,然而每场仗清军到底伤亡多少,一直都不太清楚。你能不能和你徐叔一起,把情况摸清楚后告诉我?” 袁熙芸有点疑惑:“这些伤亡数据很重要吗?” 朱慈烺点点头:“相当重要。洪督师曾派出不少探马,想搞清楚这些数据,却一直没有什么进展。你们如果能搞到这些数据,那是再好不过。” “好,我明白了。我马上出发,回徐叔那里。” 朱慈烺亲自送袁熙芸离开。袁熙芸正要上马,忽然想到一件事:“我走后,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你放心,这段时间我会尽量小心的。” “好。”袁熙芸告别了朱慈烺,向北纵马奔驰。 看着袁熙芸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远方,朱慈烺怅然若失。 ~~~~~~~~ 连续打了几仗之后,清军上下都颇为疲劳,亟需休整。另一方面,多尔衮、多铎面对明军苦无良策,只得让手下暂停进攻,改为以围困为主。 在清军主力环伺的情况下,明军一旦离开当前的作战地点前往锦州,肯定会在半路上遭遇清军的攻击,水师帮不上忙,明军难免会重蹈王廷臣的覆辙,因此朱慈烺也只能选择跟多尔衮对峙。 双方都在静待时机。 第二天的中午,从锦州方向来了一个人,面见多尔衮后,呈上了两封信。 第一封信是哈勒布写的。根据多尔衮的安排,哈勒布在锦州城外的一户普通人家设立了联络点,专门负责跟刘世峰三人联络。 哈勒布在信中告诉多尔衮:昨天他收到了焦明的信,是一位老渔夫送来的,说是刘世峰三人在“那边”遇到了一个“自己人”,他们对此将信将疑,想求证一下。 第二封信是哈勒布附上的焦明原信,已经被哈勒布拆开过,只见信封底部的夹层里写着:“启禀和硕睿亲王,前几日,我们遇到一个人,自称是皇上派来打进明军内部的,请核实。” 看完这两封信,多尔衮眉头紧皱。 一旁的多铎探头问道:“哥,出什么事了?” 多尔衮将两封信交给了多铎:“你也看看。” 多铎读罢也是不明所以:“这个焦明太不会办事了?那个‘自己人’姓甚名谁,总该问一下啊,我们这边才好去核实嘛。” 多尔衮也有此意:“就是,也不知道是刘世峰当时忘了问那人的名字,还是焦明忘了写到信里。” 多铎起了疑心,喝问送信的人:“焦明的这封信,笔迹对得上吗?不会是被人伪造的?” 来人慌忙答道:“请两位王爷放心,哈勒布非常熟悉焦明的笔迹,绝对不会弄错。而且在信封夹层里用满文书写,也是一直以来的约定,旁人很难知悉。” “哦,这么说来,确实是焦明写的信?” “哈勒布一向小心谨慎,不会出纰漏的。”多尔衮信得过哈勒布的办事能力,他现在考虑的是另一个问题:要不要就这事询问一下皇太极? 多铎摇摇头:“我看不必了。要是有名有姓,还可以向皇上核实一下,可现在没有名字,就只能问皇上:是否在明军之中安插了眼线。但这么问其实是多此一举,连我们都在明军中安插了刘世峰三人,皇上会不知道要这么做吗?” 多尔衮点点头:“我猜皇上应该在明朝那边安插了不少人,要不然为什么明朝那边有什么风吹草动,皇上很快就能知道?” “就是嘛,咱们可千万别影响了皇上的大计。”多铎提醒道。 “你说得对。”多尔衮转而对送信的人说:“回去告诉哈勒布,让焦明少管闲事。” “是。”来人转身离去。 处理完这件事,多尔衮和多铎开始商议另一件事:既然现在暂时不打仗了,那么对前段时间的有功将士论功行赏,就提上了议事日程。 这其中最要紧的是:额亦都空出的职务,该由谁来顶替? 目前有两个人功劳很大。一个是旺吉努,最大的功劳是救下了多尔衮本人。另外,多铎在跟朱慈烺会面时,亲眼看到朱慈烺右小臂有伤,朱慈烺也亲口承认曾经中了旺吉努这帮人的箭。因此,旺吉努还有差点杀死对方主帅的功劳。 另一个人则是达素,其功劳主要是冒着被炮击的危险,抢得了王廷臣的首级,此外还烧毁了明军水师的一艘主力战舰。 那么,这两个人谁的功劳更大呢? 多铎谈了自己的看法:“我觉得应该提拔旺吉努,一来他救了你这个主帅,功劳难以估量;二来,他差点射杀了朱慈烺,虽说欠缺了一点运气,但对于明军的心理肯定造成了严重冲击。” 多尔衮则考虑得更多一些。作为主帅,他不能因为部下救了自己一命就加以提升,必须尽量做到一碗水端平。他提醒多铎:“达素的功劳也不小啊,他可是献上了明军总兵的首级。” 多铎直言不讳:“如果这次王廷臣的首级能诱得明军来攻,让我们趁势消灭大批明军的话,达素的功劳就很大了,接替额亦都的职位是板上钉钉的事。退一步说,如果我能在海边跟朱慈烺同归于尽,也可以归功于达素,因为朱慈烺是为了迎回首级才愿意跟我见面的。可惜朱慈烺全都没有上当,因此王廷臣的首级几乎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仅仅是提振了一下我军士气而已,这个功劳的意义就不太大了。” “这……”多尔衮承认多铎说的有道理:“达素的另一桩功劳呢?本来,我们在面对明军水师时只有挨打的份,可他竟然能偷袭得手,烧毁一艘敌舰,这可是开了先河,应该好好表彰一下。” “达素这份功劳确实不小,但明军水师并没有因此就伤筋动骨,战力依然很强,因此意义也不是很大。” 多铎说得头头是道,多尔衮几乎找不出理由反驳,只得说了句:“旺吉努左臂受伤后,已不再是一个神箭手了,我担心他难以服众。” 多铎笑道:“如果他当上了甲喇额真,就不需要亲自上阵冲锋了,箭术差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 多尔衮沉吟了好一阵,终于下定了决心:“好,就按你说的办。” 次日,多尔衮召集众将,宣布了奖赏决定:旺吉努救主帅有功,提升为甲喇额真。此外,旺吉努还射伤了敌人主帅,特赏银1000两。 达素抢得敌人总兵首级,又烧毁一艘敌人战舰,两项功劳各赏银1500两,共计3000两。 听到这个决定,旺吉努喜形于色,立刻想起锦州城外的那位算命先生。此人曾预言他这次能官升一级,还可以发一笔财,今天全都应验了。 这个算命先生真乃神人也!等见到此人,一定要重重打赏,顺便让此人预测一下自己今后的运程。 第70章 多铎看中朝鲜水师 多尔衮的决定让达素很失望。在达素看来,旺吉努那两桩功劳算不得什么,连一个敌人都没干掉,也配说是大功?无非就是因为一次涉及到己方主帅,另一次则牵涉到对方主帅,就陡然变得重要起来。 擒贼先擒王的道理,达素当然懂,可是朱慈烺不是活得好好的嘛,这就让旺吉努战绩的成色大打折扣。相比之下,他率部消灭了明军100多名水手,焚毁了对方一艘战舰,如此战绩可谓前所未见,然而王爷却只是赏赐点银两,这怎么能让人心服口服呢? 不过,这种话不好当着大家的面说,达素只能强忍着。散会之后,他第一个气鼓鼓地走出了大帐。 多尔衮也看出达素火气很大,可甲喇额真的空缺只有一个,给了张三,李四就会抱怨,总会有人不满意,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旺吉努正准备离开,被多尔衮叫住了:“刚刚探马来报,明军先锋杨国柱部正在向锦州方向移动,济尔哈朗那边有点吃紧,你立刻率本部人马回援。” “遵命。”旺吉努喜不自禁:走进大帐之前,他还只是一个手下仅300人马的牛录额真,等到走出大帐,他就要率领本甲喇的1500人马,返回锦州城外了,这算不算是“衣锦还乡”呢? 众将离开后,大帐里空落落的。 多尔衮叹了口气:“难道咱们真的拿朱慈烺没辙?” 多铎眼珠转了几转:“办法还是有的。” “哦?”多尔衮很感兴趣:“你快说说看。” “我的办法,说起来还得归功于达素。他不是抓住了10来个明军水手嘛,我已经审问过这些人,了解到不少内幕。原来明军水师的头领名叫郑森,只有18岁,副头领是郑森的叔叔郑鸿逵。全部水师都是从福建那边调过来的,他们原本是郑森之父郑芝龙的手下。” “这样啊。”多尔衮明白了:“南方人确实更擅长水战。记得在《三国演义》里,甘露寺招亲时,刘备当着孙权的面说:‘南人驾船,北人乘马,信有之也’。孙权不服气,骑马给刘备看。由此可见,早在一千多年前,南方人就占据水上优势了。朱慈烺这个水师选得确实好,可惜我大清兴起于内陆,无人擅长此道,以致于现在受制于人。” “哥,你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嘛,我们未必就对付不了明军水师。” “是吗?”多尔衮一喜:“只要能压制住郑森,朱慈烺就蹦跶不起来了,可是我们好像没有水师啊?” “我们确实没有水师,更缺乏战舰,可是我大清的属国朝鲜那里有啊。” 这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多尔衮想起来了:老弟说得一点都没错,朝鲜当年曾经跟倭国进行过激烈的海战,水师是经过战争考验的。 若论起朝鲜跟大明、满清的恩恩怨怨,就说来话长了。 明太祖洪武年间(公元1392年),朝鲜半岛发生了大变故:大将李成桂推翻王氏高丽,建立了李氏朝鲜,简称李朝。 随后,李朝跟大明建立起了朝贡关系,200多年来一直和睦相处,往来的使节络绎不绝。 明万历年间(公元1592年),倭国权臣丰臣秀吉发动了侵朝战争,朝鲜史书称为“壬辰倭乱”。万历帝下令出兵援朝,明军经过多年征战,终于将倭军赶出了朝鲜。 这其中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最后阶段的“露梁海战”,大明老将邓子龙和朝鲜名将李舜臣并肩作战,拦截倭军水师,取得重大胜利。不过,邓子龙和李舜臣均在战斗中阵亡,令人惋惜。 朝鲜对大明的帮助感恩戴德,此后两国关系更加紧密。然而数十年后,这种密切的联系被崛起的满清打断。 公元1627年,皇太极派兵入侵朝鲜,迫使朝鲜答应与后金结成“兄弟之国”。公元1636年,皇太极亲自统帅10万人马进攻朝鲜,朝鲜国王李倧(庙号仁祖)率文武百官退守南汉山城,在历经一个多月的顽强抵抗后,最终被迫投降。从此朝鲜成为满清的附属国,断绝了跟明朝的往来。 按照双方所订立的协议,当朝鲜有什么摆不平的事情时,满清有责任提供帮助,一如当初明万历帝派兵帮助朝鲜抵御倭国。相应地,满清对外征战时,朝鲜也有义务从旁协助。 在朝鲜能提供的战争资源中,多铎看中了朝鲜的水师。 由于朝鲜是一个半岛国家,三面环海,加之时常面临隔海相望的倭国的威胁,地理位置决定了它比明朝和满清更重视水师。 朝鲜水师以造型独特的“龟船”为主。40多年前,李舜臣充分发挥龟船的长处,率领朝鲜水师屡次重挫倭军的船队,威名远扬。 倭军也有很多大船,未必比郑森的战舰逊色多少,而朝鲜水师既然能够对阵倭军的船队,自然也能跟明军水师抗衡。 对于多铎的建议,多尔衮是认可的,不过他也有疑虑:“朝鲜已经跟明朝往来200多年,归附我大清不过才几年时间,如果要它帮助我们去攻打明朝,未必会心甘情愿,说不定会消极怠工。” “这个我也想到了。只要朝鲜出动水师,我们就派人牢牢盯着,由不得它不听话。” “这个主意不错,值得一试,我这就向皇上禀明此事。” ~~~~~~~~ 多铎的主意已经对明军构成了致命威胁,朱慈烺却一无所知。 这天,秦元涛走进中军大帐:“启禀大帅,老渔夫从锦州城外回来了,他带着回信找到了我。” 秦元涛说罢,将回信呈上。 张航松了口气。他一直担心焦明的信里有玄机,比如什么难以察觉的暗记等,然而现在既然收到了回信,就说明以前的担心是多余的。 想想也是,古代的谍报技术相对简单,哪有现代这么复杂。 这时,朱慈烺想到一个问题:“老渔夫这一去一回,有五、六天了,时间有点长,敌人那边不会有什么名堂?” 秦元涛摇摇头:“应该不会。我问过老渔夫,他走得慢,从这里到锦州得两天,来回就是四天。他在锦州城外的那户人家也就待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收到回信后,立刻往家赶。” “清军接头人这么快就给焦明回信了?”朱慈烺沉思着:这点时间只够接头人向多尔衮报告一下,而且多尔衮应该很快就做了回复,这样的话,似乎不可能有什么太复杂的安排。 想到这里,朱慈烺放了心,他跟上次一样,将信封拆开。果然,信封底部的夹层,用满文写了四个字。 可是,懂满文的袁熙芸已经离开,朱慈烺看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秦元涛表示:“这事不难,军营里懂满文的人还是找得到的,我让他们认一认这四个字不就行了?” “你这么做就草率了。”朱慈烺提醒道:“如果有人认出了这四个字,情报不就随之外泄了嘛。” 第71章 再遇旺吉努 秦元涛拍了下脑袋:“我太大意了,怎么就没想到呢?” “我教你一个办法。”朱慈烺将四个满文文字分别抄到四张纸上:“你去找四个懂满文的人,每个人只认一个字,然后回来告诉我。“ 秦元涛点点头:“这个主意很妙。” 秦元涛正要转身出去,朱慈烺叫住了他:“你找的这四个人,如果是同一个总兵手下,万一他们凑到一起,说起这件事,还是有可能泄露,因此最好是找不同总兵的手下。” 秦元涛深感佩服:“大帅考虑得太周到了,我这就按你的吩咐去做。” 一个时辰后,秦元涛回来了:“我在吴三桂、马科、曹变蛟、白广恩四位总兵手下各找了一个懂满文的人,把这四个字认出来了,合起来就是‘少管闲事’。” “原来是这四个字啊。”朱慈烺陷入了沉思。 “大帅,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这说明我军内部确实有皇太极安插的人,多尔衮让焦明‘少管闲事’,是怕焦明影响到此人。” 秦元涛脸色凝重:“皇太极安排的人手,在我军中的地位想必不低,对于我军的危害不会小。” “是啊。”朱慈烺对这样的“高级鼹鼠”也是深感担忧:“前些天刘旭浩从这里出发后不久,就被清军抓走,结果导致王廷臣部全军覆没,你说会不会跟这个内应有关?” “有可能,得赶紧想办法把这个人揪出来。” “刘旭浩来中军大营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 秦元涛明白朱慈烺的意思:“刘旭浩在这里住了一晚,看见过他的人还是挺多的,要是从这方面入手,要排查的人可就太多了,难度比较大。” “这倒也是。”朱慈烺眼珠一转:“既然如此,要不咱们这样……” 秦元涛听了有些迟疑:“这么做有用吗?” “有枣没枣,先打一杆子再说嘛。就算没查出这个内应,咱们也没啥损失。” “好,我这就去安排。对了,这个老渔夫怎么办?” 朱慈烺看着桌上的信封:边角已经有点破损,如果重新粘贴,有可能会被焦明看出破绽。 这个信封是不能再用了,朱慈烺拿过来一个未糊的新信封,采用上次的办法,在信封夹层模仿笔迹,写下了四个满文文字,随后将信封糊好,递给秦元涛:“你将这封信交给老渔夫,让他按照约定,在海边等着焦明。” “明白。”秦元涛接过信,匆匆离去。 ~~~~~~~~ 袁熙芸赶到锦州城外,见到了徐传斌:“徐叔,这些天你打探到什么消息没有?” “有一些,都是关于前线打仗的那些事情。” “有关于清军死伤人数的准确消息吗?” 徐传斌摇摇头:“这些数字即使在清军里头,也只有少数人清楚,找我算命的大都是普通清兵,他们怎么可能知道呢?” “可是朱慈烺希望我们能摸清这些情况,他说这些数字很重要。” “这样啊?”徐传斌有点犯难:“我一时半会也没法搞到这些数字,只能耐心等待机会了。” 几天后。 这天,徐传斌正在摆摊,袁熙芸也依旧浑身脏兮兮的,站在徐传斌身后。 一名清军军官从军营出来,四下瞅了瞅后,快步朝徐传斌这边走来。 来到徐传斌面前,那人很兴奋:“好哇,原来你还在这里,我生怕找不到你呢。” 徐传斌吓了一跳,他认出此人正是前几天找他算过命的军官,当时此人曾扬言,如果算得对会重重有赏,假如算错了,就把他的脑袋挂在旗杆上。 徐传斌本来只是随口一说,出错的可能性当然很大,见这名军官突然前来,不知道是凶是吉。不过看此人并非怒气冲冲的样子,而是带着些喜气,想来应该不会对自己不利。 于是徐传斌定了定神,拱手道:“军爷,您有什么事吗?” “我要重重赏你。你前几天的话全都说对了:我不仅官升一级,还发了点财。” 徐传斌长舒了一口气:想不到自己胡诌一气,竟然都能这么神。 于是徐传斌的语气不自觉地傲娇起来:“我早就说过,我这可是祖传算卦秘方,还能有错?” “是是是。”那人已完全信服,从身上掏出一个小袋子:“这100两银子赏你了。” 徐传斌连忙接过:“多谢军爷。” 那人随即提出了一个新的要求:“你能不能帮我推算一下我以后的际遇?” 徐传斌敏锐地感觉到:机会来了。 他立刻答应下来:“可以,不过我得先知道军爷尊姓大名、生辰八字、现居何职,然后才能帮军爷推算啊。” 徐传斌的要求合情合理,那人不疑有他,于是逐一道来。 徐传斌这才知道,原来此人名叫旺吉努,刚刚从牛录额真晋升为甲喇额真。 旺吉努自我介绍完毕,很客气地问道:“先生,你看……” 徐传斌故意沉吟了好一阵,然后才回答:“事关军爷的前程,我得多花点时间才能搞清楚,等明日再答复军爷如何?” 旺吉努当然没意见:“行,那我明日再来找你。” “军爷好走。” 旺吉努离开后,徐传斌立刻收摊,和袁熙芸回到了租住的地方。 袁熙芸恨恨地说:“徐叔,此人上次抽的不是个‘下下’签吗?我看他运气好得很嘛。” “这个嘛,要看你怎么理解了。对于旺吉努本人来说,也许运气还可以,但对于清军来说就完全不同了。从我这些天了解到的情况看,清军不断损兵折将,形势格外严峻,可以说运气变得很差。” “哦,原来旺吉努的那个签是帮清军抽的啊。”袁熙芸明白了。 “对。虽然清军走了霉运,然而这个旺吉努却运气不错,而且还能给我们带来好运。” 袁熙芸有点诧异:“徐叔的意思是?” “大帅想要的那些数字,可以从旺吉努这里得到。此人已当上了甲喇额真,职位相当高,清军中的很多绝密消息,他都有资格知道。” 袁熙芸有个疑问:“旺吉努不可能乖乖地把那些绝密消息告诉我们。如果我们追问得太紧,肯定会引起他的怀疑。” “是的。所以我们一定要多动脑筋,找出一个稳妥的办法,让他既心甘情愿地告诉我们,又不会怀疑到我们头上。” “这可要求太高了。”袁熙芸感叹着,随即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旺吉努现在很相信算命这一套,我们如果继续从这方面着手,将会事半功倍。” 徐传斌微微一笑:“我正有此意。看来小姐在大帅这个聪明人身边待了几天后,考虑起问题来,都跟以前不一样了。” 第72章 搞到清军伤亡数字 袁熙芸脸一红:她有恒山派武功傍身,以前确实不想操那么多心。不过,在朱慈烺身边待过一阵后,她受到很大触动。朱慈烺在生死关头都尽量使用计谋,不愿意让她涉险,这既令她感动,也让她更加意识到谋略的重要。 其实以袁熙芸的聪明,只要她愿意,很多事情都是一想就透。也就是这么一思考,她又发现了一个小问题:徐叔似乎已经胸有成竹,但却故意不说出来,目的应该是为了培养她遇事多动脑筋的习惯。 毕竟,世道险恶,行走在江湖上,是得多长个心眼,徐叔这么做也是为她好。 想到这里,袁熙芸微微一笑:“徐叔,你既然都已经筹划好了,就直说,你那些具体细节我可猜不出来。” 徐传斌便不再卖关子:“我打算明天跟旺吉努这么说……” 袁熙芸听后连声叫好:“徐叔的提议简直让人没法拒绝,旺吉努如果想知道自己的前程,就只能乖乖地照办。” “这个计划还差个帮手,我这就去找找。”徐传斌说着便出去了。 次日上午,徐传斌、袁熙芸带着从附近的栖岩寺请来的高僧觉远,一起来到清军军营附近摆摊。 没过多久,旺吉努果然出来了,看到徐传斌身旁多了一个和尚,有点意外,不过他只是瞟了和尚一眼,便没太在意。 只听得旺吉努急切地问道:“先生,已经过去一天了,你推算出来了吗?” 徐传斌叹了口气:“军爷今后的际遇云山雾罩,一时难以看清啊。” “是吗?”旺吉努有些失望:“那要怎样才能看到呢?” “善哉!必须廓清迷雾,方能看出真相。”徐传斌表现得煞有介事,袁熙芸差点笑出声来,好不容易才忍住。 旺吉努被绕得有点头晕,只好说道:“请先生明示。” “那我就直说了。军爷只顾自己升官发财,却没看到那么多阵亡将士的灵魂不得安宁,晃晃悠悠不肯离去,以至于世间弥漫着愁云惨雾,让我没法看透军爷的前程。” 旺吉努觉得此话有理,他甚至有点心生惧意了:“请问先生,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呢?” “此事说难也不难。”徐传斌朝身旁的和尚一指:“这位觉远大师乃栖岩寺高僧,擅长超度亡魂。只要请他做一场法事,让那些亡魂往生极乐,我就能看清楚军爷的前程了。” 旺吉努这才明白这位算命先生为何要带一个和尚过来,他连忙表示:“没问题,做法事的钱我来出。” 徐传斌暗自高兴:事情果然进展顺利,正一步步地按计划推进。于是徐传斌拿出好几张符交给了旺吉努:“请军爷把每一仗的作战地点分别写在这几张符上,然后附上阵亡将士的名字。当然,不用全写上,只写两个人的名字作为代表就行了。比如某一仗阵亡了一千人,就写‘张三、李四等一千人阵亡’即可。” 旺吉努有点疑惑:“既然只需要写两个人作为代表,为什么不把所有阵亡将士都写在一张符上呢?” “那不行。”徐传斌摆摆手:“必须分开写,将士们的阵亡地点不一样,觉远大师要向着不同的方位诵经超度。” 这话听着很合理,旺吉努同意了:“行,我回去查阅一下文书,写好这些符后再来找你们。” “等等。”徐传斌拦住了旺吉努:“还有那些受重伤的士兵,虽然不至于成为孤魂野鬼,但也可以让大师为他们祈福,保佑他们早点康复,也算是为军爷积德。” 旺吉努一听,这是好事啊,他没有理由反对,于是满口答应。 徐传斌告诉他,这些受重伤的士兵,也要将名单分别列在一张符上。 旺吉努看了看:要是这样的话,手里的几张符只怕还不够用,于是又多要了几张。 旺吉努走后,徐传斌和袁熙芸相视一笑:成了! 觉远则如同老僧入定一般,对一切都充耳不闻,自顾自地在那儿念经。 午后,旺吉努从军营出来,手里拿着几张符。 徐传斌接过一看,只见第一张符上写着: 五道岭,巴勒图、额尔登布等四百零七人阵亡。 接下来三张符上写的是: 赤枫林,德克济克、布鲁堪等八百三十三人阵亡; 金沙滩,额勒吉、沙克铎等八百二十七人阵亡; 松树坪,索勒图、哈勒布等一千一百七十四人阵亡。 再往后四张符则是重伤士兵的数字: 五道岭,司鲁巴、科尔登等七百一十六人重伤; 赤枫林,瓦拉图、达布等一千一百七十八人重伤; 金沙滩,吉克禄、柳克吉等一千二百五十九人重伤; 松树坪,克伦特、福瓦科等一千零五十三人重伤。 徐传斌看罢暗喜:这些数字真是太详尽了,应该可以满足大帅的要求。 不过,觉远为了超度和祈福,最终是要焚化这些符的,这就意味着徐传斌必须尽快地把作战地点和伤亡数据记在脑海里,至于阵亡士兵的名字就不用管了,那不过是法事仪式的需要。 旺吉努见徐传斌看着这些符没吭声,还以为有什么问题:“先生,你看这样写可以吗?” 徐传斌连连点头:“可以,我这就让觉远大师做法事。” 于是四人来到一个僻静的地方,觉远将八张符一字摆开,敲着木鱼念念有词。徐传斌看了一眼袁熙芸,袁熙芸立刻心领神会,和徐传斌一起默记起那些数字来。 就这样过了大半个时辰,觉远站起身来,双手合十,依次朝着四个不同的方向默念着什么。 徐传斌告诉旺吉努:这是觉远大师在超度四个不同地点阵亡的将士。 旺吉努对此深信不疑,只是隐约觉得这四个方向好像选得有点随意,并不一定对应着四个战场,但他没法深究。 最后,觉远将八张符全部点燃,灰烬消失在风中。 觉远向旺吉努施礼,徐传斌告诉旺吉努:“法事办完了,觉远大师的报酬是20两银子。” 旺吉努连忙掏出银子,觉远接过,道谢后离去。 见觉远的背影已消失,旺吉努回过头问徐传斌:“先生,我的前程……” “军爷请放心,我回去后就帮你看看,等过两天我看明白了,再来告诉军爷。” “还得过两天啊?” “这事马虎不得,我得看清楚了才能答复军爷啊。” 旺吉努有些无奈:“那就拜托先生了。” 回到租住的地方,徐传斌和袁熙芸来不及喝口水,立刻先将默记的那些数字写了下来。随后两人一对照,发现有点小出入,经过反复回忆,最终达成了一致,整理出8个比较靠谱的数字,誊写到一张纸上。 第73章 用数据说话 原以为清军的伤亡数字会很难弄到,没想到机缘巧合,才过几天就到手了,袁熙芸很是高兴。 时间已是午后,不过现在是夏天,白天较长,她如果立刻出发的话,天黑前应该可以赶到中军那里。 徐传斌叮嘱道:“路上小心。” 袁熙芸点点头:“徐叔放心,这一路我已经驾轻就熟。我走后,你也该想想怎么应付那个旺吉努了。”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糊弄住那个家伙的,以后还要继续从这家伙那里搞情报呢。” 袁熙芸不无忧虑:“徐叔,你上次不该对旺吉努说得那么明白的,什么官升一级、发财之类的,这样很容易与事实不符,露出破绽。好在你这次运气不错,都蒙对了,以后可不能再这么说了,一定要模棱两可,让旺吉努挑不出什么毛病。” 徐传斌解释道:“刚开始为了取得旺吉努的信任,我只能冒险一试,就算与事实不符,我也有办法圆谎的,小姐不用担心。现在他已经相信了我,那就更好办了,我当然没必要把话说得太清楚,给自己找麻烦。” “那行,既然徐叔成竹在胸,我就放心了。徐叔保重!” 袁熙芸辞别了徐传斌,往赤枫林方向赶去。天黑之前,袁熙芸走进了中军大营,将那张记录着8个战场和数字的纸交给了朱慈烺。 听袁熙芸讲完获得这些数字的经过,朱慈烺感叹:“你徐叔真是有办法,当然他的运气也够好。这个旺吉努确实值得好好下点功夫,以后也许还有源源不断的情报。” 当晚,朱慈烺仔细研究了这8个数字,又根据明军这边的伤亡数字进行了对比分析。 这方法是张航从现代借鉴过来的,让数据说话,战法的优劣就能一目了然,比单纯凭感觉来判断要客观、公正多了。 五道岭,是杨国柱部跟清军激战的地方,杨国柱报来的伤亡数字是2508人,而清军实际伤亡共计1123人,战损比是0448,远远高出一比三,战绩相当不错。 赤枫林,是敌我双方主力对决的战场,战后统计明军共伤亡5973人,而清军实际伤亡2011人,战损比为034,略高于一比三,算是及格。 金沙滩之战,是王廷臣部与清军的首战,第二天王廷臣曾派人报告了伤亡数字,共计伤亡5146人,清军实际伤亡2086人,战损比为04,打得不错。 松树坪之战,是王廷臣部与清军的次战,后军余部4833人全部阵亡,外加水师损失了113名水手,而清军则伤亡2227人,战损比是045,在四场仗当中数据最好。 最终,明军一共伤亡人,清军伤亡7447人,总的战损比为04。这意味着每伤亡25名明军将士,可以换得1名清军士兵的伤亡。 次日上午,朱慈烺召集众将,当众宣布了这些数据,并进行了点评。 第一仗,清军遭遇先锋郑国柱部,海陆联合作战的新战法打得多铎猝不及防,因此效果相当好,战损比在四场仗中排名第二,而且比第一名只差一点点。 第二仗,双方主力直接交手,此时多尔衮已经对明军新战法有所防备,因此这一仗战绩一般。但即便如此,战损比仍然满足了最低要求。 第三仗,王廷臣选定了金沙滩半岛进行作战,这里的地形不仅能发挥海陆联合作战的最大威力,而且再次超出了多尔衮的预料,打了清军一个措手不及,04的战损比也是相当不错的,达到了平均水平。 第四仗,王廷臣采用了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打法,虽然十分惨烈,但战绩很好,045的战损比是四场仗中最高的。值得注意的是,此战清军阵亡人数也是最高的,而且是唯一的一次阵亡数字比重伤数字还高,可以说给予了清军最沉重的一击。 朱慈烺讲完后,众将议论纷纷。 第四仗对大家触动最大。事实证明,王廷臣选择壮烈殉国,应该是经过审时度势,并非冲动之举。后军将士们的鲜血终于没有白流,他们创造了最佳的战绩,这是让人感到十分欣慰的地方。 这些数据还顺带帮郑森洗清了冤屈。事实证明,郑森执行王廷臣的命令,朝岸上开炮是对的,如果当时他不这么做,王廷臣部会被清军屠杀殆尽,而清军却不会有太大损失。这一仗将会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悲剧,而不是后来看到的样子。 当然,此战中郑森确有失误,那就是不该将炮弹全都打光,以至于最后损失了一艘战舰和100多名水手。这些损失完全是郑森的经验不足所致,本来是可以避免的,考虑到郑森出任水师头领的时间不长,这个失误是可以原谅的,郑森本人也多次表示要吸取教训。 至此真相大白,白广恩向郑森致歉:“郑头领,是我错了,我不该质疑你那天的决定。” 郑森连忙摆手:“白总兵客气了,你有疑问很正常,就连我自己回想起那天的战斗,也不太确定做得对不对。直到今天听大帅这么一说,我才算完全踏实了。” 郑森的话让众人意识到,刚才光去注意每场仗的成败得失去了,其实大帅能拿出这么翔实的数据来,让大家看得一清二楚、心服口服,这本身也是一件令人惊奇的事情。 众人自然清楚,清军的伤亡数字在敌人那里也是高度保密的,洪督师派出那么多探马都一无所获,大帅竟然能搞到这么重要的数据,肯定是有自己的秘密渠道了。 洪承畴在佩服朱慈烺挖到这些情报之余,做了个总结:“有了这些数据,大帅的方略就不再是停留在口头上,而是经受住了实战的考验。虽然四场仗下来,我军损失严重,后军甚至全军覆没,但我们平均25个人换对方一个人,照这样打下去,多尔衮肯定吃不消。” 马科表示赞同:“咱们在辽西的兵力是多尔衮的3倍,如果拿咱们的兵力去跟多尔衮的全部人马兑换,这生意是很划算的,我愿意做这笔买卖。” 曹变蛟笑道:“那是。要知道,多尔衮的人马不仅是满清最精锐的军队,也是最主要的机动兵力。要是这支部队被打残了,满清的日子肯定很不好过。但对于我大明来说就不算什么了,大不了从关内调一些人马过来就是。”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战争的态势和走向越辩越明。 朱慈烺深感欣慰。刚到山海关时,他曾经对众将畅谈自己的方略,那时大家虽然觉得很有道理,但毕竟没有经过实战检验,面对彪悍的多尔衮、多铎,大家的心中其实是存疑的。如今四场仗下来,他的新战法获得了大家的充分认可,终于站稳了脚跟。 这段时间明军伤亡很大,士气多少受到了一些影响。朱慈烺相信,今天这场讨论有助于将士们重拾信心。 第74章 又发现一名清军内应 袁熙芸作为朱慈烺的“侍卫”,在旁听了众将的议论后,明白了这些数字确实大有用处。 散会之后,朱慈烺对袁熙芸表示感谢,袁熙芸欣慰地说:“徐叔的这番功夫总算没有白费。” “你徐叔功劳可不小,等仗打完了,要好好奖赏一下。还有你,也是出了力的,两次都是你送的信,还顺带着发现了3个清军内应,这3个人我可是有大用处的呢。” 袁熙芸听得很高兴,不过她有个疑问:“既然你们前几仗打得不错,为什么不继续前进呢?祖大寿还在锦州城里等着你们增援呢,你们在这里耗着是没法打赢清军的。” 朱慈烺解释道:“多尔衮跟我们打了这几仗后,对我军的战法已经了解得一清二楚。他现在巴不得我们前进,然后半道击之,好让我们像王廷臣那样全军覆没。” “可你不是说王廷臣最后一仗打得挺好吗?” “那是因为清军完全没料到王廷臣会选择同归于尽,这才吃了个大亏。以后清军肯定不会再上当了,如果以后半路上将我们阻截住,他们只需一直远程围攻我们,在水师帮不上忙的情况下,我军就会像王廷臣部那样陷入绝境。” “哦。”袁熙芸明白了:“可你们不是有船吗?陆地上不能走,就坐船过去嘛,难道就这样一直被困在这里不成?” 张航微微一笑。 袁熙芸的这个想法,其实跟现代的理念暗合,“海军陆战队”这一兵种,正是结合了海军和陆军的特点,以海军舰艇为主要运输工具,承担的却是陆地作战的任务。 前一段时间,郑氏水师不仅承担了后勤补给任务,还积极支援明军作战,成效显着。然而这还不够,水师可以跟明军更加紧密地结合起来,虽然达不到现代“海军陆战队”的水平,但可以朝这个方向努力。 朱慈烺想起:一个多月前,在乘坐战舰从天津前往山海关的途中,郑森就曾提议直接将明军船远到锦州附近海岸登陆,然而他想的可不仅仅是救援锦州,而是要在一路进军的过程中,不断敲掉清军的有生力量,因此拒绝了郑森的建议。 其实,郑森的建议已经很接近“海军陆战队”的构想了,现在袁熙芸的想法也较为类似,可郑森本就是水师头领,能想到这一点不奇怪,袁熙芸以前都没见过海船,能想到这些,说明她确实头脑灵活,没有明军将领观念上的那些桎梏。 见朱慈烺没有答话,袁熙芸有点疑惑:“怎么,是不是我这个想法行不通?” 朱慈烺摆摆手:“那倒不是,你的这个想法很好,而且我们不久之后就会这么做。只是目前还不行,因为可能有一桩大买卖在等着我,所以还是先在这里看看再说。” “大买卖?”袁熙芸一愣,随即满心欢喜:“你是又想到了什么妙招吗?” “妙招不敢说,计划是有的,不过要看多尔衮、多铎上不上钩了。” “那我就等着看好戏了。”对于袁熙芸来说,最高兴的事莫过于让清军损兵折将。 ~~~~~~~~ 下午的时候,秦元涛来见朱慈烺:“大帅,我派去杨总兵那里送信的人已经回来了。” 原来,前天朱慈烺在看过老渔夫带来的给焦明的回信后,意识到明军内部有皇太极的内应,刘旭浩半路被擒,很可能跟这个内应有关。他心生一计,写了一封信,让秦元涛派一名侍卫送给杨国柱。 为了保密,这名侍卫乘坐的是水师的战舰前往杨国柱部,今天刚刚乘战舰返回。由于郑氏水师跟岸上的明军不熟,平时也几乎没有什么来往,因此可以说,即便是潜伏在明军中的清军内应,也肯定不知道这件事。 朱慈烺问道:“杨总兵怎么说?” “杨总兵表示,一切按大帅的吩咐去做,他会派手下的杨国祥前来。” “杨国祥?”朱慈烺细细品味着:“这个名字跟杨总兵很接近啊,他是杨总兵的什么人?” “是他的堂弟,跟随他征战多年。我想,杨总兵一定是觉得此事事关重大,必须要派一个绝对信得过的人来,所以选了杨国祥。” 朱慈烺点点头:“杨总兵的谨慎是对的,这事绝不能出任何纰漏,要不然就会功亏一篑。” “明白。明天杨国祥来了,我会安排好他的行程,跟刘旭浩保持一致。” “好的,接下来就看老天爷的意思了。” “大帅放心,老天爷大部分时候都挺关照你的。” “是吗?”朱慈烺呵呵一笑:“承你吉言。”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从北边的前锋部队来了一个人。 中军大营门口,两名明军士兵拦下了他:“干什么的?” 那人下马拱手道:“我叫杨国祥,是前锋杨总兵派来的,有重要军务要见大帅,请通禀一下。” “你等着。” 过了一阵,明军士兵通知杨国祥:“你可以进去了。” 杨国祥走进大帐,见到了朱慈烺,呈上杨国柱的信。 朱慈烺拆开了信,杨国柱报告:前段时间,前锋一直沿着海岸线向锦州方向运动,然而最近几天,附近出现了小股清军,为了安全起见,前锋暂时停止了前进,下一步如何行动,请大帅示下。 朱慈烺看过后,写了一封回信交给杨国祥:“你辛苦了,今天已经时候不早,你先在此休息一晚,明天早上再回去复命。” 杨国祥朝外看了看:“大帅,不碍事,我这会儿赶回去还来得及。” 这时秦元涛走了过来:“兄弟,再怎么说,大帅也不能让你饿着肚子回去?那可不是待客之道,走,我请你喝两盅。” 杨国祥无奈,只好揣着朱慈烺的回信,跟着秦元涛出去了。 当晚夜半时分,秦元涛悄悄来见朱慈烺:“大帅,有动静了。” 朱慈烺猛地坐了起来:“快说,那个家伙是谁?” “大帅,你这次恐怕绝对想不到,刚才偷偷离开军营,去清军那边报信的家伙,竟然是把守营门的赵良峰。” “怎么会是他?”朱慈烺感到很意外:一个小卒而已,并不是什么大人物啊。 “我查了下,中午杨国祥来的时候,就是这个赵良峰在营门口站岗,也是他过来通报的。” “上次刘旭浩来的时候,也是他?” “是的。” “那就对上了。”朱慈烺痛心不已:赵良峰虽然只是个小角色,但所处岗位却非常重要,后军、前锋派来送信的人,都要经过他通传,因此他能掌握刘旭浩、杨国祥的行踪。而且他的岗位是在营门口,有出营的便利条件,很方便悄悄去向清军通风报信。 第75章 多铎故技重施 “大帅,赵良峰等会回来后,拿他怎么办?要抓起来吗?”秦元涛问道。 朱慈烺摇摇头:“抓了他会打草惊蛇,影响咱们的计划,还是派人密切监视着他就行。” “明白。” “赵良峰身边的几个士兵也要监视起来,我怀疑会不会有人被他拉下了水,成了他的帮凶。”朱慈烺提醒道。 “是。” 此时在清军大营,多尔衮、多铎都被侍卫叫醒。 两人来到大帐,多尔衮不认识赵良峰,他问多铎:“这个人是谁?” 多铎不无得意地回答:“他是我几年前安插在明军里头的内应,上次王廷臣派刘旭浩送信,就是他悄悄向我报告的。我随后派人在半路上抓住了刘旭浩,这才有了后来那出大戏。” 多尔衮明白了:原来自己这个弟弟也悄悄派人打入了明军内部啊。这倒是挺热闹的嘛,皇上派了人,我有刘世峰三人,弟弟则有赵良峰,大家各忙各的,互不耽误,不错。 赵良峰向两位王爷报告:“杨国柱派了一个名叫杨国祥的手下过来送信,在中军休息一晚,估计明天一早就会回去。” 多铎点点头:“我知道了。这里不宜久留,你赶紧回去,路上小心。” 赵良峰走后,多铎开始安排人手,在杨国祥返回时可能经过的几条道路旁埋伏起来。 多尔衮问道:“你这是打算故技重施”? 多铎不置可否:“走一步看一步。不管怎样,先把这个杨国祥抓起来,看看朱慈烺的回信里怎么说,再做定夺。” “也好。”多尔衮表示赞同。 天亮后过了大约一个时辰,一队清军押着杨国祥来见多尔衮、多铎。 清军侍卫从杨国祥身上搜出一封信,呈给多铎。 信上只有聊聊几个字,多铎看后一愣,原来上面写的是:原地待命,不可轻举妄动。 多铎眼珠一转,念出来后变成了:你部速向锦州方向移动,迫使敌人分兵。 朱慈烺的回信是军中机密,杨国祥跟刘旭浩一样,也不知道书信的内容,是在听多铎念过后,才知道朱慈烺的安排。 跟上次一样,多铎极力想劝降杨国祥,甚至不惜开出了1万两的筹码。 多铎的如意算盘是:如果杨国祥愿意投靠过来,那么事情就简单多了,只需按照他的吩咐去回禀杨国柱就行。 然而杨国祥始终不为所动,多铎只得命人将杨国祥带下去,安排了一个单独的帐篷关押,不但解开了绳索,还有吃有喝,只在周围派了几名清兵看守着。 杨国祥出去后,多尔衮叹道:“真是可惜,又遇到了一个不肯跟我们合作的家伙。” 多铎摆摆手:“不妨事。明天凌晨,杨国祥就会跟刘旭浩一样逃脱,给杨国柱捎去口信,只要杨国柱有行动,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多尔衮却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到底哪里不对头,他一时又说不上来。 见多尔衮在大帐里走来走去,多铎问道:“哥,你怎么啦?” 多尔衮停下脚步,拿起朱慈烺的回信,重新看了一遍:“这封信不会有问题?” “怎么会呢?朱慈烺给出的意见非常正确,如果杨国柱收到的是这封信,那我们就完全无机可乘了。” 多尔衮不得不承认:多铎说得有理。 两人哪里知道,朱慈烺在写这封回信时,是经过反复斟酌的。 如果让杨国柱部向锦州方向进军,或者向中军靠拢,那肯定是多尔衮、多铎所乐见的,但也很有可能引起这两人的怀疑。毕竟,在清军主力相距不算很远的情况下,让杨国柱部前进或后退,都有点冒险。 最符合常理的就是让杨国柱部原地待命,但万一杨国柱把这封信当了真,按照信上的命令去办,整个计划就会失去意义,因此朱慈烺左右为难。 思之再三,朱慈烺决定该怎么写就怎么写,至于接下来怎么发展,那就顺其自然。 果然,多铎在看过朱慈烺的回信后,一点都没有起疑心。当然,他也不会照原样读给杨国祥听,于是他机警地临时做了修改,变成了要杨国柱率部北上,这才是他希望杨国祥回去后,向杨国柱转述的内容。 正因为朱慈烺没有刻意为之,在回信里写多尔衮、多铎期望的内容,因此就连狡猾的多尔衮也从中挑不出什么毛病,不得不承认这封信确实没有问题。 ~~~~~~~~ 这一晚,杨国祥一直没怎么睡着,他一直在伺机寻找逃走的机会。 次日天快亮的时候,杨国祥发现看守他的清兵竟然全都在打盹,不禁窃喜,连忙悄悄溜出了帐篷。 这里已是清军大营的边缘,附近拴着几匹马,杨国祥解开一匹马的缰绳,飞身上马,朝着北边驰去。 才过了一会,就听到背后有人在喊:不好,俘虏逃走了,快追啊! 杨国祥不敢怠慢,打马狂奔,绝尘而去。 多尔衮、多铎站在一个隐蔽的角落,目睹了这一切。 多尔衮不无忧虑地说:“你上次用了这一招,效果还不错,但这次如果再用,就未必还能奏效了。杨国柱又不傻,他只要派人过来核实一下,不就什么都清楚了?” “哥你说得对,杨国祥逃回去后,杨国柱会不会相信他,又或者再派个人来问一下朱慈烺,都很难说,所以只能看运气了。但不管事态怎么发展,只要杨国柱率部拔营,不管他是往锦州方向移动也好,向朱慈烺靠拢也罢,我都有把握一举歼灭掉这股人马。” “这倒也是。”多尔衮对于多铎说的这一点还是赞同的:杨国柱部不动则已,一动就会面临跟王廷臣部一样的下场。 “哥,我该去做准备了,即便天上掉馅饼,也得去捡啊,不捡的话,也还是什么都没有。” 多尔衮呵呵一笑:“好,我拨给你5000人马,如果杨国柱部半路上被你们阻截住,你们要吸取上次的教训,不可靠近,放箭把他们全都干掉就行了。” “哥你放心,这次我绝对不会再犯上次的错误了,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 多铎说罢,点齐5000精兵出发了。 为了不惊动杨国柱,多铎选择了深入内陆,走远路绕行。杨国柱派出的探马多是沿着海边打探消息,因而未能发现多铎部的动向。 一个时辰后,多铎的人马离杨国柱部的直线距离已经不算太远,一个多时辰就能包抄过去。 多铎选择了一处密林,命令手下扎营休息,接下来就是静待杨国柱部如何行动了。 第76章 杨国柱坚持选择北上 明军前锋部队的营帐内,杨国祥正在汇报此次送信的经过。跟刘旭浩不一样的是,杨国祥老老实实承认了自己被俘的事实。 副将余铭问杨国祥:“这么说,你是今早从清军那边逃回来的?” 杨国祥点点头:“是的,天还没亮的时候,我发现看守的清兵都睡着了,我就趁机逃了出来。” 在余铭等众将听来,杨国祥的这番经历简直匪夷所思:杨国祥是清军那边的要犯,看守他的清兵竟然如此疏于防范,难道不怕多尔衮、多铎治罪吗? 余铭甚至怀疑,杨国祥是不是已经投靠了清军,跑回来是为了误导总兵大人。不过,看杨国祥的脸上、手上,并没有任何伤痕,不像受过酷刑的样子,说他投靠清军,似乎有点证据不足。 然而,不管杨国祥说的是真是假,此人已不值得信赖,则是不争的事实。 杨国柱却说:“我相信国祥,他是宁死也不会背叛大明的。至于多铎念的大帅回信,我认为应该就是大帅的意思,因为国祥刚才说了,当时清军从他身上一搜到信,就直接交到了多铎手里,然后多铎就开始念信,整个过程可谓一气呵成,多铎可没工夫造假。” 余铭提出质疑:“总兵大人怎么能将多铎念的信,当成是大帅的意思呢?这太荒唐了。且不说杨国祥没能带回大帅的那封信,就算带回来了,咱们也不能相信啊。试问,谁能保证,多尔衮、多铎没有让人仿冒大帅的笔迹,伪造信件?” 众将听了纷纷表示:言之有理。 杨国柱问余铭:“那依你的意思该怎么办?” “大人应该再派一个人去见大帅,询问一下我部该如何行动。明天一早就去,当晚就可以赶回,并不耽误军机。” 杨国柱摆摆手:“我看不用了?军情紧急,大帅自有他的通盘考虑,我们如果拖延一天,就会打乱大帅的计划。传我命令:全军做好准备,明日拔营北上,完成逼迫清军分兵的任务。” “总兵大人……”众将齐声阻止。 “不要多说了,执行命令,否则休怪军法无情!” 众将深感不解:杨总兵这是怎么了,为何突然之间变得如此刚愎自用,根本听不进大家的劝?他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啊。 在各路明军中,这支部队的战绩不错,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杨国柱很注意听取大家的意见,然后加以综合。然而今天,杨国柱却一反常态,对于大家都看得出来的问题,他却视而不见,还不许大家议论,真让人为这一万多兵马的命运担忧啊。 然而军令如山,众将虽然不满,也只能遵命。 杨国柱当然没有犯糊涂,他说的“拖延一天,就会打乱大帅的计划”,还真不是随便说说的。 这事还得回溯到几天前,秦元涛的一名手下,乘坐水师的战舰来见杨国柱,传达了朱慈烺的命令。 朱慈烺让杨国柱派一名非常可靠的手下,来中军这边汇报一下前锋部队的情况,等这名手下返回后,无论遇到什么情况,前锋部队都必须北上。如果路上没有遇到清军,就正常行进到下一个预定地点扎营,等待后续命令,如果清军前来阻截,则务必在浪石坪结阵迎敌,水师将前去支援。 传令的人还要求他不得外泄,因此这个命令始终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对于这个命令,起初他也是不太理解:他派去送信的人,回来时应该是带着回信的?如果回信里另有命令,他也必须不予理睬,坚持北上?那不成了抗命吗? 可传令的人就是这么说的,他只能执行。为此他特地派了最信得过的杨国祥前去,谁知杨国祥返程时竟然被俘了,更离奇的是,杨国祥竟然从清军的魔窟中逃了回来,这跟刘旭浩的经历何其相似! 他基本上可以断定:这又是多尔衮、多铎在搞鬼。 按理说,遇到这种诡异的事情,他确实应该像余铭说的那样,再派人去赤枫林请示大帅,为了安全起见,送信的人甚至可以坐水师的战舰跑这一趟。 然而,大帅已经有言在先:无论遇到什么情况,前锋部队都得北上。 他能感觉到,大帅肯定是有一个完整的计划,他只需照办就行。如果派人去问,反而是多此一举,会影响计划的顺利执行,这就是他不听众将劝告,无条件相信杨国祥、坚持明日拔营北上的真正原因。 虽说是按照朱慈烺的命令在做,杨国柱的心中却不免有些忐忑:王廷臣部中了多铎的计,最终全军覆没的悲惨结局,他一直铭记在心。因此,只要附近有清军活动的迹象,他就下令全军停止前进,就是为了避免重蹈覆辙。 如今,多尔衮、多铎明显又在下套,大帅却要求他只管进兵。可是,到达下一个适合作战的地点,需要近三个时辰的行军,如果半路上被清军赶上,基本上是死路一条。 大帅说会派水师前来支援,可这一路上,海边要么是绵延的树林,要么是悬崖绝壁,水师战舰根本没法抵近,又哪里帮得上忙? 至于王廷臣搞的那个“自杀式攻击”,也早已是“此路不通”了。清军不傻,一定会吸取上次的教训,不靠过来,只远远放箭,照样能让前锋部队全军覆没,自身却不会有太大损失。 杨国柱虽然有点担心,但自出征以来,大帅可谓算无遗策,定下的方略正一步步实现,明军上下也越来越有信心。这一次发出的命令虽然看似不合理,但他相信大帅一定有充分的预案,绝对不会让前锋部队去送死。 想到这里,杨国柱横下一条心:大不了明天跟清军恶战一场,有大帅在背后筹划,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 与此同时,多铎正派人密切监视着杨国柱部的动向。 多铎最怕的是,杨国柱见了杨国祥以后按兵不动,派人去向朱慈烺求证。以杨国柱谨慎的个性,这是很有可能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可没什么招。因此,这次他率领5000人马出发,并没有什么必胜的把握,只能说是碰碰运气。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次日早上,探马来报:杨国柱部拔营北上了! 这么说,杨国柱是听信了杨国祥的汇报? 多铎隐隐觉得,这中间有点古怪,以他对杨国柱这个对手的了解,似乎不应该啊。 虽然有点不对头,但这个战机的诱惑实在太大,多铎没法放弃。 对于明军的战法,他已经非常了解:通常是选择海边的平地迎战,半岛型的战场尤佳。 然而据他派出的人反复勘察,杨国柱部要走的这段路,并没有这样的地方。这就意味着,明军前锋将像王廷臣部那样,没法得到水师的直接支援,这真是一个打歼灭战的良机啊。 第77章 郑森率战舰进入港湾 中军大营,朱慈烺一直在关注着杨国柱部的动静。 前天的时候,秦元涛向他报告,赵良峰从清军那边回来后,已经被秘密监控起来,还有跟赵良峰一起的几名明军士兵,也被悄悄监视了。 杨国祥则一大早就离开了中军大营,回前锋部队去了。朱慈烺相信,杨国祥的命运肯定跟刘旭浩一样,在半路上被清军抓住。 杨国祥既然跟随杨国柱多年,想来不会投降清军。接下来,大概也会跟刘旭浩一样,被多铎故意放跑。 当然,朱慈烺不会将计划的成败建立在杨国祥宁死不降的基础之上,这样未免太危险了。 事实上,就算杨国祥投降了清军也没关系,那样的话,杨国祥势必会听从多尔衮、多铎的安排,回到前锋部队后,假传命令,要求杨国柱部拔营,而这本来就是他对杨国柱的要求。 也就是说,杨国祥投不投降都无关大局,杨国柱只需照他的吩咐做就行。这么一来,整个计划就不会受到这一不可控因素的影响。 那么,杨国祥这个人不就成了可有可无吗?也不是,杨国祥的作用就是让多尔衮、多铎产生一种错觉,那就是杨国柱拔营的举动,是依照杨国祥带回去的命令行事,是跟王廷臣一样中了计,这样的话,多尔衮、多铎才会觉得机会来了,得派兵消灭杨国柱部。 现在最大的变数就在于:杨国柱是否会遵照他的命令,率部北上。如果杨国柱心存疑虑,派人回来向他确认一下,就会打乱他的计划。因为此时郑森已经率领4艘战舰北上,执行支援前锋部队的任务去了,如果拖延一天,被多尔衮、多铎发觉情况有异,他的计划就有可能落空。 正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该做的他都做了,就看接下来如何发展了。 ~~~~~~~~ 杨国柱率部前行约一个时辰后,忽然探马来报:多铎率领数千人马,正从西边疾驰而来,预计再过大半个时辰就将杀到。 听到这个消息,杨国柱心头一震:该来的果然还是来了。 他立刻想起了大帅的命令:如果清军前来阻截,务必在浪石坪结阵迎敌。 浪石坪差不多位于这段路程的正中间,如果不能顺利抵达下个作战地点,那么赶到浪石坪是没有问题的。可是那里的海滩密布着树林,跟王廷臣全军覆没的松树坪极为相似,大帅让他率部赶到这里迎敌,就一定能打赢吗?他心里有点犯嘀咕,感觉似乎并没有什么把握。 不过,现在再想回到早上出发的地方已经来不及了,况且这么做也违背了大帅的命令,因此他已经没有退路,只能督促全军加紧赶路,前往浪石坪。 这时,旗语兵向杨国柱报告:“总兵大人,水师那边传来消息:水师统领郑森,已经率领4艘战舰赶来支援我们,目前已经和郑彩汇合。” 杨国柱这下更加疑惑:这就是大帅说的派水师过来支援?可是这一路上,水师根本就帮不上忙啊,即使增派4艘战舰过来,也是于事无补。 带着疑惑,杨国柱率领手下赶到了浪石坪,他随即下令结成长枪阵,准备迎敌。 此时,他才有空细细打量一下眼前的战场。 以前他曾经来过这个地方,对这里的地形有所了解。在浪石坪的前方,有一个狭长的港湾,伸向陆地方向。如果想从那里经过,需要先向西绕行一段距离,才能继续向北进发。 除此之外,浪石坪就没有任何特殊之处了。 他忽然想到,大帅选这么个地方,难道跟那个港湾有关?可是那个地方又能起什么作用呢? 杨国柱正在思考大帅的用意,旗语兵又来报告:“水师方面表示,所有战舰将前往预定作战地点,一旦战事打响,他们将从旁提供支援。” 杨国柱朝海上望去,见郑彩所率的6艘战舰,连同新到的4艘战舰,正沿着海边继续前行,他不禁感到疑惑:以前战舰不都是跟随在部队旁边的吗?怎么今天自顾自地开走了? 余铭等将领也注意到了战舰正在离他们而去,不由得有些惊慌。 他们纷纷过来询问:“总兵大人,水师怎么不管我们了?” 在明军将士的心目中,水师战舰已经成了他们的依靠,有这些战舰在旁,他们心里会很踏实,对清兵的恐惧感也减轻了不少。然而,如今战舰竟然全都离开了,这让他们的心里立刻空落落的,以前在野战中被清军围殴的可怕场景,又开始在眼前浮现。 杨国柱看出手下有点人心浮动,连忙安慰道:“你们不用担心,今天的这一切,全都是大帅的安排。” 虽然大帅要他注意保密,不过此刻大战在即,继续保密下去的必要性已经不大,此时稳住军心才是最重要的,于是他选择了亮出底牌。 这一招果然管用。听说是大帅的主意,众将总算明白了:总兵大人昨天为何不听大家的劝阻,执意要在今天一早就拔营北上。 这次出征以来,大帅的战法成效显着,战果有目共睹,这一次想必也不例外。想到这些,大家的心情很快恢复了平静,心里重新踏实起来。 与此同时,郑森正率领10艘战舰,鱼贯开进了浪石坪前方的港湾。 前几天,他曾经奉朱慈烺的命令,亲自前来勘察过,因此对这里的情况非常了解。 这个港湾长2里,水很深,战舰可以一直开到尽头。郑森让10艘战舰沿港湾一字摆开,船头向南,正对着岸上明军西边的大片空地。 港湾的岸边密布着树林,郑森下令各艘战舰将白帆暂时收起,只剩桅杆露头。这么一来,岸上的人由于被树林挡住了大部分视线,如果不仔细看的话,很容易将桅杆跟树木混淆,难以发现港湾里竟然埋伏着这么多战舰。 等到布置停当,郑森不禁感叹:大帅的奇思妙想可真多,多尔衮、多铎恐怕做梦也没想到,大帅又构思出了一种新战法,就等着清军上钩呢。 不久,岸上隐约传来了马蹄声,随后越来越近。不用问,这肯定是清军的大队人马杀到了。 他今早出发前,大帅还担心杨国柱今天不会北上,或者清军出于谨慎,没有过来拦截,如今看来这些事情全都没有发生,一切都是最好的。 这时,郑彩通过旗语兵向他请示:是否可以开炮? 郑森严令: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开炮,否则军法从事。 这下各舰不敢怠慢,都屏气凝神,静待郑森一声令下。 第78章 清军遭新战法打击 岸上,多铎率领的5000精锐骑兵已经杀到了浪石坪。 对面密密麻麻的明军,在多铎眼里就如同一只只煮熟的鸭子,就等着他的手下一个个去收拾了。 多铎原本想跟在松树坪进攻王廷臣部时一样,从明军的西面、西南和西北三个方向靠近后放箭,然而到了这里他才发现,明军的西北方向有个很长的港湾,那里没法发动攻势,只能从西面和西南两个方向进攻。 这样的话,作战效果肯定比三个方向同时攻击要差一些,但最终消灭这股明军毫无问题,无非就是多花点时间而已。 达素此时心痒难耐,甲喇额真的职位被旺吉努抢去,升官已经暂时不可能了,但如果能多攒点战功,等到下次再有甲喇额真的职位空出来,那就绝对是他的没跑了。 面对达素的请战,多铎没法拒绝。这位下属此前立下了不小的战功,没能升官,他觉得有所亏欠,因此如果有再立新功的机会,他当然愿意交给达素。 于是,达素指挥大部分人马,从正面发起攻势,另一部分兵马则从明军西南方向辅攻。 港湾内,郑森站在船头,密切关注着岸上的态势。他能听到双方的喊杀声、清军的马蹄声,还有腾起的烟尘,然而因为树林阻挡,他看不到双方的身影。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对敌情的观察,空中的箭雨,让他可以对战场的形势做出比较准确的判断。 郑森看到,此时由东向西的箭雨很密集,这是因为明军人数众多的缘故;而自西向东的飞箭就没有那么密集了,毕竟清军兵力要少得多。 10艘战舰的水手们都看着这位水师统领,郑彩更是急不可耐:他的职责就是尽力保护前锋部队,如今眼看着清军发起了攻击,他岂能坐视不管? 然而,当他再次通过旗语兵请求开炮时,郑森却示意:再等等。 郑彩有点不明白:自己这位堂弟是怎么了?难道没看见,明军箭雨的力道正在减弱吗? 明军阵形密集,中箭倒下的人比清军多,减员的速度更快,因此反击的力度必然会逐渐衰减,这都是很容易想见的。既然如此,水师就应该赶紧开炮支援啊,还等什么呢? 郑彩的担忧,郑森同样有,不过在郑森看来,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着急。 刚开始的时候,明军的反击力度最强,因此清军并不会全力进攻,而是先消耗一下明军的力量再说。这时水师开炮,清军肯定会急忙后撤,杀伤效果将很有限。 因此,最好是等到明军的力量被削弱,清军觉得占据了压倒优势,消灭杨国柱部已近在眼前,这时清军势必会全线压上,此时水师果断开炮,效果才是最佳的。 这么做,杨国柱部会遭受相当大的损失,但是没有办法,大帅的方略,其精髓就在于“以命换命”,经过这几仗,他已经充分领会到了。 慈不掌兵,对于郑森来说,怎么给敌人造成最大的杀伤,才是他心目中最重要的课题。 然而,此时岸上的明军已经渐渐不支,余铭等众将开始犯嘀咕:总兵大人不是说大帅已经做出了安排吗?都到这会了,怎么还不起作用啊?再这样打下去,我们就要跟王廷臣部一样,全军覆没了。 此时明军的箭雨越来越稀疏,清军的箭雨逐渐开始占了上风。 看到这架势,达素大喜:再加一把劲,明军说不定就会崩溃。 他正准备下令全军压上,一扭头,他又瞥见了港湾中矗立的几根木杆。 其实他早就已经瞅见这几根木杆了,起初他并不在意,以为只是几棵长得比较高大的树而已。 然而,正当他正打算对明军发动最后一击时,不知怎的,他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如果这几根木杆是树的话,怎么会是光秃秃的,没有长出任何树叶呢? 此时正是夏天,海边的树木枝繁叶茂,树叶青翠欲滴,对比之下,这几根木杆就显得有些突兀了。 达素觉得有点不对劲,于是催马朝树林驰去,想靠近点看个究竟。 这一看可不得了,透过树林的间隙,他发现不远处的港湾里,一长溜并排停泊着10艘明军战舰,数十个乌黑的炮口正对着岸上,而他率领的清军,等于正在敌人的炮口下冲杀着。 达素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他一边打马往回逃,一边大喊着:“有埋伏!快撤!” 清军正杀得兴起,很多人一时没注意到达素的命令,然而郑森却听到了。 糟糕,港湾里的水师被敌人发现了! 事不宜迟,不能再等了,如果让清军撤走,那可就错失战机了。 郑森赶紧让旗语兵下令:开炮! 各舰的水手们早已等得不耐烦,接到郑森的命令后,70门火炮立刻火力全开! 杨国柱部正面的清军激战正酣,忽然听到北边传来轰隆隆的巨响,随后一枚枚炮弹从树林后面飞了过来,在他们中间爆炸。 在后面督阵的多铎看得目瞪口呆,他跟明军已交手多次,稍微一看就弄懂了:原来朱慈烺命令明军水师埋伏在港湾里,从侧面朝清军开炮。 他以前从未见过这种战法,难怪毫无防备。 到了这时,多铎才发现:原来中计的不是杨国柱,而是他自己! 他连忙下令撤退,其实这个命令有些多余,因为对于清军来说,明军水师的火炮就相当于撤退的命令,就连明军西南方向的清军,虽然炮弹根本够不到他们头上,此时也选择了溜之大吉。 明军水师尽情倾泻着炮弹,杨国柱见状,也不再躲在侍卫们的盾牌之下,他亲自弯弓搭箭,朝敌人射去,前锋部队的将士们,只要身上带着弓箭的,也都跟着放箭。 在这双重打击之下,明军正面的战场上,清军如果没能及时逃走的话,基本上就剩不下几个喘气的了。 水师的炮击终于停止了,杨国柱没有罢休,他命令余铭率骑兵部队追击清军。 此时多铎正率领残兵,仓皇西撤,一些伤兵落在后面。 余铭的手下原本有2000多名骑兵,此时已不足1200人。要是在以往,余铭可不敢率部跟在清军后面穷追不舍,因为那样的话,如果被清军来个反包围,他可就回不来了。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清军刚刚吃了败仗,士气低落,掉队的清兵又有伤在身,见明军骑兵追杀过来,他们无力再战,只得作鸟兽散。 这么一来,局势就演变成了明军骑兵追着这些清兵猛砍,这跟以前相比,场面完全颠倒了过来。 经此一战,余铭率部又消灭了200多清军,兴高采烈地回去向杨国柱复命。 第79章 朱慈烺面授机宜 明军正在打扫战场,郑森和郑彩来到岸上,拜会了杨国柱。 郑森将朱慈烺的计划对大家和盘托出,余铭等众将这才知道了此战的来龙去脉,对于大帅的运筹帷幄更加佩服了。 杨国柱望向港湾方向,此战之前,他就已经意识到,浪石坪除了旁边有个港湾之外,跟沿途就没有任何不同之处了,大帅选这个地方,很可能是利用这个港湾做文章。 事实证明他的直觉是对的。不过,他毕竟不是水师将领,并不知道大帅具体会怎么做,直到仗打完后,才算是看明白了。 先前只有在海边平地或半岛型地点才能迎敌,如今则多了一种“毗邻狭长型港湾”的情况,大帅的“海陆联合作战”方略,内容更加丰富了。 杨国柱将视线收了回来,这一战已经结束,下一步该如何行动?要不要前往预定的下个作战地点? 对于这个问题,郑森给出了答案:“总兵大人,其实以后像浪石坪这样的地方,就是备选的作战地点啊。仅此一战,清军已经胆寒,一时半会肯定不敢再来了,你们可以在此地放心驻扎、休整。” 余铭笑道:“我刚才率部追杀清军时,他们简直吓破了胆,我们像猫捉老鼠一样,一个个追上后一通猛砍,他们根本不敢还手。这么多年了,我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痛快过,哈哈!” 众将羡慕地看着余铭,这样的仗就是去捡功劳的,可惜他们的手下都是步兵,没法跟余铭的骑兵争功。 郑森表示:“我的任务已经完成,得尽快赶回中军那边,大帅还等着我的消息呢。” “郑头领辛苦了。”杨国柱说着,拿出一封信:“这是本次作战的战报,请代我转交给大帅。” “好的,咱们就此别过。” 众人一起送郑森上船,直到4艘战舰消失在远方。 ~~~~~~~~ 多铎率残兵回到清军大营,见到多尔衮,说起此次作战的经过,多铎羞愧难当。 本以为这次是依葫芦画瓢,复制对王廷臣部的那一幕,只要最后别冲进明军阵中,防止明军来个同归于尽就行了,谁知这一次朱慈烺另有高招,就等着他上当呢。 见多铎一脸懊恼,多尔衮知道,现在不是责怪这个弟弟的时候。 他拍了拍多铎的肩膀:“朱慈烺的手段,咱们以前又不是没有领教过,吃的亏还少吗?其实这一次,咱们不是没感觉到事情有点不对劲,但是咱们都太想一口吃掉杨国柱部了,你这次带兵前去,是经过我同意的,要说责任,我也有责任,咱哥俩都犯了‘利令智昏’的错误啊。” 听多尔衮这么一说,多铎的心情才好受了一点。这次虽然铩羽而归,但也有一个亮点,那就是达素及时发现了埋伏在港湾里的明军水师,否则的话,清军如果全线压上,损失将会更大。 饶是如此,此战清军仍然阵亡了870多人,重伤1260多人,带去的5000人马,伤亡超过了2000。 看过战报,多尔衮十分心痛,他意识到:仗不能再这样打下去了,如此高昂的损失,清军实在耗不起。 多铎对此表示赞同:今后一定要谨慎从事,除非在很有把握的情况下,才能出战。 这时,多铎忽然想到另一个问题:赵良峰应该已经暴露了! 回过头来看,赵良峰过来报信,正是朱慈烺希望看到的,这样清军这边才会中计。而赵良峰回去后,势必会被明军看管起来。 想到这一次不仅损兵折将,就连好不容易安插到明军中的棋子,也要栽进去了,真可谓祸不单行,多铎的心情别提有多懊丧。 此时在明军的中军大帐,郑森赶回了赤枫林,正在向朱慈烺汇报战况。 一切基本上都是按照预期进行的,朱慈烺不禁松了一口气。 郑森不无惋惜地说:“要不是被清军发现了埋伏在港湾中的战舰,此战本可以打得更漂亮一些。” “别对自己要求过高,这一次你已经干得很不错了。清军是什么样的对手,你是深有体会的,哪里是我们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呢?对了,杨国柱部的伤亡如何?” 郑森递上杨国柱写的战报,朱慈烺看过后,心情沉重。 前锋部队此战伤亡高达5500多人,可战之兵已不足人了。 见朱慈烺沉默不语,郑森安慰道:“大帅不必担心,我看前锋部队的将士们士气很高,余铭等众将也对大帅称赞不已。在他们看来,仗打成这样,跟胜仗是差不多的,要是放在以前,根本无法想象。” “这就好。”朱慈烺听罢宽心不少。 郑森走后,朱慈烺想到:既然前锋部队的仗已经打完了,再留着赵良峰已经没有意义,该收网了。 他派人找来秦元涛,询问赵良峰这几天的动静。 秦元涛回答:“此人平时一向老实得很,并不引人注目。前几天从清军那边悄悄溜回来之后,除了站岗,哪里都没去。” “一个好内应,往往很善于隐藏自己,让旁人根本想不到他会是内应。”朱慈烺的这句话,其实是张航从前世看过的众多谍战剧中,明白的一个道理。 秦元涛表示赞同:“是啊,要不是大帅的妙计,我怎么都不可能注意到这个家伙。” “赵良峰的使命该到此为止了,你将他抓住拷问一下,看看他到底是谁派来的。还有他身边的那些士兵,也要分别关押起来,进行审讯。” 秦元涛点点头:“我明白了,这就去办。” 第二天一早,秦元涛来报告:“大帅,赵良峰和他身边的6名士兵都已经分别审问过了,没有一个招供,你看怎么办?” 朱慈烺一愣:“看来我们低估这个赵良峰了,这家伙不仅本人是个硬汉,还把他发展的内应拿捏得死死的,让那些人不敢出卖他。” 秦元涛有点狐疑:“会不会那6名士兵都是无辜的,并没有被赵良峰拉拢过去?” 朱慈烺摇摇头:“这可谁也不敢打包票。” “大帅,要不把这6名士兵全都杀掉,以绝后患?” 秦元涛的这个办法倒是省事,但拥有现代理念的张航,自然不愿意因为一时没能查清案情,就滥杀无辜。 想了想,朱慈烺有了主意,他给秦元涛面授机宜:“你这样做……” 秦元涛的主要职责是保护朱慈烺,对于审讯方面的事情并不在行,在听了朱慈烺的办法后,他佩服不已:大帅在打仗方面招数很多是大家都知道的,想不到在审讯方面也很有一套。 连多尔衮、多铎这样的狠人都被大帅打怕了,几个内应还怕对付不了?想到这里,秦元涛一拱手:“谨遵大帅吩咐。” 第80章 商议通过海运北上 秦元涛离开后,袁熙芸走进了大帐:“最近是不是有什么战事啊?” 朱慈烺抬起头来:“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看海上停泊的战舰,昨天突然少了4艘,今天一看,又都回来了。这些战舰要不是去打仗,肯定不会随便离开的。” “你观察得很仔细嘛,确实如此。” 前锋部队的仗已经打完了,没必要再藏着掖着,朱慈烺便将昨天的战况跟她说了一遍。 听说多铎的人马又遭到了出其不意的打击,损失不小,袁熙芸自然很高兴。她一直很关心战事,但军中自有规矩,她不便去打听。今天她注意到了战舰的动态,便随口问了一句,没想到真的有大动作。 “这就是你前几天说的‘大买卖’?”袁熙芸打趣道。 朱慈烺点点头:“没错,当时为了保密,我没告诉你,现在可以说了。” “这又是个新招,你是怎么想到的呢?” “说起这事,那还是你去锦州的那段时间,我军被困在这赤枫林,无法前进。我闲来无事,有一天在看地图时,忽然想到,像浪石坪这样旁边有一个狭长型港湾的地方,其实也能成为战场,只要将战舰埋伏在一侧,同样可以炮击清军。当然,像半岛型战场那样两侧交叉开炮,当然是最好的,这种战场只能单侧开炮,杀伤效果自然是要差一些,但清军对于半岛型战场已经非常警惕,不会再上当,对于这种战场却完全没有防备,我军可以借此机会,打他个出其不意。” “你的这个想法确实很妙。”袁熙芸听罢有个疑问:“我从锦州回来已经6天了,你既然早在好多天前就已经想到了这个战法,完全可以早点用上啊,为什么直到这两天才发挥作用呢?” “这里头当然有原因。”朱慈烺解释道:“虽然像浪石坪这样的地方不止一处,但是中军被多尔衮看得死死的,没法动弹,只有前锋部队可以机动,因此这个新战法只能让杨国柱去试试。由于机会只有一次,因此必须尽可能地让清军调动兵力前去阻截,以期达到最佳效果。” “你怎么说只有一次机会呢?”袁熙芸感到不解,一转念,她明白了:“清军如果吃了败仗,就会对这种旁边有狭长型港湾的地方也倍加小心,以后就不会再吃这个亏了。” “没错。”朱慈烺点点头:“所以说,新战法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拿出来用的,必须等待一个最合适的时机。后来我得知,皇太极在我军内部很可能安插了内应,上次刘旭浩被抓,大概就跟这个内应有关,于是我让杨国柱也派人过来送信,如果这个内应知道了,肯定会再次向清军那边报告,这样的话,后面的发展应该会跟刘旭浩那次类似。” “你是想让多尔衮、多铎觉得,杨国柱部的处境已经变得跟王廷臣部一样,这是一个天赐良机,绝对不能错过?” “对,只有这样,清军才会下决心派出重兵堵截杨国柱部,当然这也是我求之不得的,正好让新战法有了充分施展的机会。” 袁熙芸十分佩服:“你这一招,既可以重创清军,又可以挖出那个内应,可谓一箭双雕。” 朱慈烺呵呵一笑:“还行,到目前为止,基本上是按照我的预期在发展。” “既然如此,那你就赶快再想一些新战法啊,看看还有什么地形是可以用得上的。”袁熙芸催促道。 朱慈烺苦笑道:“你说得轻巧,哪有那么容易想出新点子的?我已经想得脑壳都疼了。” “能者多劳,谁叫你那么聪明呢?你动一下脑筋,就可以多消灭一些敌人,我们这边也能少死很多人,你可不能嫌麻烦啊。” 朱慈烺摇摇头:“办法肯定还有,但是再在海岸线上做文章,恐怕没什么用了。浪石坪一战,多尔衮、多铎已经彻底变成了惊弓之鸟,不会再轻易出击了。” “这倒也是。”袁熙芸有点失望:“无论你想出什么妙计,清军如果打定主意,就当个缩头乌龟,那么无论换谁来都没辙。” “就是啊,这正是棘手的地方。其实如果没别的事,就这样一直对峙下去,我军倒也不怕,反正粮草无忧,耗着就耗着呗。可是朝廷交给我的任务是救援锦州,留给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一两个月内,必须将粮草送进锦州。” “那怎么办?” 朱慈烺微微一笑:“这个问题,前几天你不是已经回答了嘛。” “我吗?”袁熙芸回想起:从锦州回来的第二天,她曾建议明军乘坐战舰前往锦州附近的海岸,不过朱慈烺说还有一桩大买卖要做,暂时还不行。 现在大买卖已经做过了,朱慈烺是打算让明军乘船北上吗? 可当时她不过是随口说说,真要实施起来,就不是个简单的事情了。最大的问题在于:中军好几万人马,谁先走,谁后走? 先走的部队肯定最安全,越到最后,留在岸上的人马越少,清军见状,趁势发动进攻,将最后这批人马消灭掉怎么办? 朱慈烺听了暗自赞叹:袁姑娘真的很聪明,像涉及到水师的这些问题,她虽然并不熟,却能预先想到,非常难得。 他告诉袁熙芸:“你说的这个问题很重要,我要跟众将开会讨论后,才能做出决定。” “哦。” 两人正聊着,洪承畴和吴三桂等人陆续走进大帐,袁熙芸连忙站到一边,扮演起“何四平”这个角色。 杨国柱部昨天的战况,众将已经先后都知道了,他们纷纷向朱慈烺表示祝贺。 朱慈烺摆摆手:“大家别忙着庆祝。这样的仗,恐怕已是最后一次,以后不会再遇到了。今天请大家来,我想说的是,我军得离开这里了,我打算让全军乘船北上,到锦州附近的海岸边登陆。” 众将都愣住了,过了一阵才回味过来。 跟着朱慈烺出征已经快一个月,对于朱慈烺的方略,他们逐渐有了深刻的认识。因此,当朱慈烺说出他的新看法后,众将基本上都能跟上趟了。 只不过,对于这种将兵力海运到前线的方式,他们以前还从未见识过,都觉得挺新鲜的。 洪承畴问道:“大帅打算让我军在哪里登陆?” 朱慈烺指着地图上的一个名叫“三角山”的地方:“请看,这个地方是离锦州最近的海岸边,背靠大海,周围都是大片平地,适合安营扎寨。” 众将过来看了地图,都觉得这个地方选得很好。 第81章 敲定转移计划 如此重大的行动,众将的疑问自然不少。 马科提出一个问题:“大帅,水师虽然有15艘战舰,但不能都用来运兵,不然多尔衮见我们身后没有战舰,就会打过来了。这样的话,要运完中军近6万人马,恐怕需要很长时间。” 朱慈烺摆摆手:“不用担心。这个问题我已经想过了,再过两天,运送粮草的船就要到了,到时候让他们暂时不要返回,先帮我们运完兵再说。” 众将点头称是:这个办法不错。运送粮草的船数量较多,运力较大,适合将明军士兵快速运到三角山。本来,以前这些船回程时是要捎上伤兵的,但是中军最近并没有战事,不存在紧急运送伤兵回天津医治的问题,因此这些船可以在这里停留几天。 接着,吴三桂又提出一个问题:“如果我们转移到了三角山,多尔衮肯定会率兵追上来,继续围困我们。然而三角山距离锦州还有60多里,我们一旦离开岸边向锦州进发,就会失去水师的支援,完全回到以前的老样子。这样的话,我们能否活下来都成问题,更别说将粮草送到锦州,助祖大寿脱困了。” 众将沉默了。吴三桂说的是事实,到目前为止,明军都是靠水师的火炮撑腰壮胆,不然也撑不到今天。然而从三角山到锦州还有很长一段路,水师是指望不上了,这可怎么办? 对于这个问题,众将都感到束手无策,他们把目光投向了朱慈烺。 到目前为止,几乎所有的难题都要靠朱慈烺拿主意,这次不知道大帅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朱慈烺明白大家的意思,他的想法是:不管怎么说,大军离锦州越近,就越能使上劲,所以应该先将人马全部转移到三角山再说。至于以后嘛,到了三角山,总会有办法的。 众将一想也对:如果想救援锦州,肯定是距离越近越好,哪有远远看着就能解围的道理?因此,前往三角山这一步是必须迈出的。 接下来就是具体细节了,洪承畴提醒道:“转移的事情可不简单,最后上船的部队最危险,多尔衮如果发现这里只剩少量部队,肯定会命令清军围攻过来,让这支部队难以脱身。” 听到这话,朱慈烺忍不住扭头看了看身后的“何四平”,那意思是说:行啊,你这水平都快赶上洪督师了。 袁熙芸微微一笑。 众将这才意识到,上船的顺序是个生死攸关的大问题。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每个人都想率部先上船,但又不好意思说出口。 众人再次将目光投向朱慈烺,这事还得看大帅的安排。 朱慈烺早已胸有成竹,此时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这样,白广恩总兵的近万人马先上船,我会让甘辉率4艘战舰跟随前去,到了三角山后,白总兵要迅速扎营,稳住阵脚。” 白广恩拱手道:“遵命。” 朱慈烺之所以派白广恩打头阵,是因为当初在巡视时,亲眼看到白广恩手刃一名逃兵,迅速控制住了局面,其治军能力让人比较放心。 不过,朱慈烺也提醒白广恩:“作为首批登陆的人马,你的兵力不算多,如果遭遇强敌,一定要尽力抵挡,为后续各批人马的登陆提供保障,你是重任在肩啊。” “请大帅放心,末将一定完成任务。” 朱慈烺点点头,随后看向其他将领:“吴三桂总兵的多人马第二批上船,马科总兵的9000多人马和曹变蛟总兵的8000多人马,和我一起最后一批离开。” 众人一愣:大帅怎么这么偏爱吴三桂啊? 在大家印象中,大帅似乎跟吴三桂关系平淡,平时也不怎么说话。 其实大家哪里知道,朱慈烺恰恰是最不放心吴三桂,才既不让此人打头阵,又不让此人殿后,而是放在最安全的中间这一批离开。 个中原因,不仅仅是因为吴三桂是历史上的大汉奸,一贯首鼠两端,而且还因为前段时间山海关外的演练,吴三桂部的表现也让朱慈烺很不放心。 如此总兵,再加上这样的人马,关键时刻搞不好会掉链子,朱慈烺才不愿意让这帮人陪着他,一起待到最后呢。 而马科、曹变蛟两人在历史上的名声不好也不坏,属于比较平庸的那一类,反而让朱慈烺觉得比吴三桂靠谱,加之两人的部队在演练中的表现还不错,所以被朱慈烺留到了后面。 这点小心思,众人自然无从知晓,还以为大帅特别欣赏吴三桂呢。就连吴三桂本人,也有点受宠若惊。 不过大家最惊讶的还是大帅为何要到最后才离开,这实在太危险了。 众人都劝朱慈烺先走,洪承畴则表示:应该由他来压阵。 朱慈烺拱手道:“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我先走,那么最后离开的1万多将士会失去主心骨,在遭遇清军的猛烈冲击后,很容易崩溃。我不能眼看着这么多将士白白牺牲,必须留下来,跟他们同进退。” 众人不由得既钦佩,又尴尬。 钦佩的是大帅竟有如此勇气,尴尬的是大帅似乎有点信不过大家。不过从以往的情况看,明军确实有在野战关键时刻顶不住的毛病,大帅的担忧不无道理。 众人还要再劝,朱慈烺摆摆手:“多说无益,大家还是回去各自准备。” 见朱慈烺态度坚决,众人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告辞。 大帐里安静下来,袁熙芸却忧心不已,她不明白朱慈烺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 在她看来,明军只要有朱慈烺在,就还有希望,就算损失一部分人马,也不至于就败了。反之,如果朱慈烺遭遇不测,即使明军还剩下大部分兵力,那也成了群龙无首之势,战败已难以避免。 对于袁熙芸的疑问,朱慈烺只是淡淡地说了句:“不用担心,我一向运气不错的,当初落到你手里,你不是放了我嘛,后来在海边跟多铎会面,我不是也全身而退了?” 袁熙芸真的有点搞不懂:朱慈烺说得轻巧,可那两次经历真的是命悬一线,换做旁人不可能不后怕,他怎么就能安之若素呢? 袁熙芸不知道的是,张航还真的不害怕。他已经想得很透彻:如果把穿越到明朝比作登录游戏,那么死亡就是登出游戏了,这就是说,一旦他挂了,应该是回到前世。既然如此,那又有什么好怕的呢?大不了重返现实,做回一个普通人。 正因为如此,他在这个世界里胆子特别大,敢想敢干,包括那次冒死去救侍卫,导致自己被清军的箭所伤,就有这个因素。还有这次留下来断后,也是如此。 当然,这些话是没法对袁熙芸说的。 然而袁熙芸却被感动得一塌糊涂,她也向朱慈烺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好,你身为大帅,能如此奋不顾身,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护你周全。” 朱慈烺感激地看了她一眼:“那就多谢袁姑娘了。” 第82章 巧妙查出内应 次日中午,秦元涛喜滋滋地向朱慈烺报告:“大帅,你的办法真灵,内应基本上都被揪出来了。” “找出了几个内应?”朱慈烺问道。 “6名士兵里面,有3个已经确认是被赵良峰拉下了水,另外3个应该不是。” “说说看,你是怎么查出来的?”朱慈烺饶有兴致地问道。 “是。” 原来,昨天早上,在朱慈烺面授机宜后,秦元涛依计而行,将赵良峰和6名士兵全都隔离开来,一个一个讯问。 秦元涛每见到一个士兵,都是先东扯西拉,问些无关紧要的话题,等到对方神情放松之时,突然声色俱厉地吼道:赵良峰已经全都招了,就差你的口供,跟赵良峰的话印证一下,就可以结案了。你再死扛下去已经毫无意义,还是早点都说了,免得遭受皮肉之苦。 此话说完,秦元涛便仔细观察每个人的反应,果然让他发现了蛛丝马迹。 这6个士兵中,有4名士兵听了他的话后,稍稍愣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平静。 士兵熊天云则是脸色一变,似乎是在犹豫着什么,随即低下了头。 这是第一个暴露的内应,秦元涛自然不会放过,然而不管他怎么拷问,熊天云始终不吐口。 虽然没有得到口供,不过,熊天云这个家伙已经被揪出来了,就算不说话也没用。 在询问到最后一个士兵马三时,只听得此人下意识地嘀咕了一句:“不可能?” 秦元涛大喜:大帅说过,总会有头脑简单的家伙成为突破口,这会儿终于遇到了。 他立刻煞有介事地告诉马三:“不仅赵良峰已经招了,前面还有人也招了,就差你一个。你只要说了就可以没事。” 马三问道:“王云新也招了吗?” 王云新?这是第二个被讯问的士兵,但是并没有露出任何破绽。 秦元涛不由得感叹:王云新真是够沉得住气,要不是马三问起,还真的发现不了这个家伙。 他连忙点头道:“当然,赵良峰、王云新正在好酒好菜吃喝着呢。” “那我也招。” 据马三说,他和王云新是一个村的,两人同时来到军中,被派去把守营门。一起守营门的还有赵良峰,这个人手里好像有使不完的银子,不断给他和王云新小恩小惠,最终他俩答应了听从赵良峰的差遣。 后来,他们才知道赵良峰是清军内应,但是已经无法回头,因为他们的父母都已经被接到了沈阳。 秦元涛这才明白:为什么此前无论他怎么拷问,都没有人招供,那是因为,这些人要么是无辜的,没啥可招;要么是因为父母在清军手上,不能招。 另外,秦元涛注意到,马三好像并不知道熊天云也是内应。由此可见,赵良峰真是够谨慎的,在发展了多名内应后,却并不让这些内应彼此知道,这样可以尽量保证内应们的安全,不至于因为某个内应的暴露而全军覆没。 只不过,他们再会隐藏,也敌不过大帅的计谋,他按照大帅的安排一“使诈”,内应们便开始露出马脚。 秦元涛随后把马三带到赵良峰面前对质,试图拿下赵良峰。 此前赵良峰虽然承认:确实曾离开军营外出过,但他辩称只是想开小差回家,后来发现这样做太危险,才悄悄返回,总之打死也不承认去过清军那边,弄得秦元涛一时也拿他没辙。 然而在马三的指认下,赵良峰再也无所遁形,他气得指着马三大骂:“枉费我给了你那么多钱,竟然这么快就把我给供出来了,你怎么就不想想你父母呢?” 马三感到委屈:“老大,这次你自己都已经招了,怎么能怪我呢?你以前不是说过,出了事,只要不是我们的责任,就祸不及父母吗?” “猪啊,我要是招了,他们还让你跟我对质个啥?” 马三这才意识到上了秦元涛的当,不由得悔恨不已,然而他担心的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央求秦元涛高抬贵手,不要殃及他父母,他将感激不尽。 秦元涛感叹:马三真是个孝子啊,可是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至此,赵良峰也装不下去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清军的内应,但到底是谁派来的,在明军中还有没有发展其他内应,他一概不说。 秦元涛手下的侍卫武峰听得烦了,拔出刀来架在赵良峰脖子上,威胁他:不招供就是个死,谁知赵良峰顺势将脖子一抹,自刎而亡。 听完秦元涛的汇报,朱慈烺感叹:“这个赵良峰堪称死士,是个可怕又可敬的对手。” “大帅,赵良峰已死,这几名士兵该如何处理?”秦元涛问道。 “马三、王云新、熊天云三人,虽然他们的父母做了清军的人质,确实可怜,但是他们给我军带来的危害,万死难辞其咎,王廷臣部就是被他们给害的。” 秦元涛点点头:“是啊,赵良峰不可能一直守在营门那,因此,要是没有这三人帮着他搜集情报,赵良峰未必能知道刘旭浩来送信。不过,也正是这三人,让多铎在前锋部队那里吃了大亏,所以他们还是‘有功’的。” “这份功劳又不是他们主动立下的,可没法给他们将功折罪。”朱慈烺冷哼了一声:“军法无情,将这三人立即处斩。” “是。” “至于另外三人,虽然应该不是内应,但也让人信不过。等明天运送粮草的船到了后,让这三人随船回天津,让杨维翰来甄别他们。如果他们的父母被人接走,那么他们肯定也是内应,死罪难饶;如果父母都在,那就另外给他们安排个差事。” 秦元涛深感佩服:大帅这是真正做到了宽严相济,既不放过一个坏人,也绝不滥杀一个好人。 令他好奇的是:大帅对于审讯,怎么也能这么有办法?这两天要不是大帅给他出主意,只怕到现在都不清楚谁是内应。 秦元涛不知道的是,朱慈烺告诉他的办法,是张航从现代的影视剧里借鉴而来的。 在张航看过的电影、电视剧里,审讯手段可谓花样百出,尤其是涉及到心理学方面的一些手段,水平更是远超这个时代。毕竟,古人哪有现代人这么复杂的想法?因此在综合运用了现代的一些“使诈”手段后,很快就见到了成效。 只是,这一次虽然拔除了赵良峰及他发展的三个内应,问题却并没有完全解决。令朱慈烺感到困惑的是:皇太极派来的内应,到底是不是这个赵良峰?还有,赵良峰到底有没有发展别的内应呢? 一想起这些问题,朱慈烺就感到头痛,他隐隐觉得,内应带来的危险依然存在,只能今后多加小心了。 第83章 清军堵截白广恩部 又过了一天,从天津来的补给船队到了,运来大量粮草、箭只。 这一次,朱慈烺给补给船队分配了新任务:将白广恩部9000人马尽快运往北边的三角山。 郑森手下目前有15艘战舰,按照朱慈烺的安排,郑森派甘辉率4艘战舰跟随过去,做白广恩部的后盾。 与此同时,清军大营,探马向多尔衮报告:海上发现明军水师大量船只。 多尔衮已经见怪不怪了:“那是他们运送粮草的船队,顺便把一些伤员捎回去。” “可是这些船并没有南下,而是正在北上。” “什么?”多尔衮抬起了头:“有这种事?” “是的,我们在海边看得清清楚楚。” 多铎着急起来:“哥,这事十分蹊跷,我们得去看看。” 多尔衮点点头,两人一起出了大营,来到上次多铎跟朱慈烺会面的那处海滩附近。 放眼望去,果然看到渤海上有很多大小不一的船只正在向东北方向航行,白帆绵延不绝。 “糟糕!”多尔衮很快就明白过来:“朱慈烺又有新招了!这家伙不愿意一直跟我们对峙下去,见陆路走不通,就走海路。” 多铎感到不解:“哥,既然如此,朱慈烺为什么不一开始就通过海路,从山海关运兵北上,而是一路上跟我们打了好几仗,临了才这么干呢?难道说他这两天才想到这一招?以他的聪明劲,我觉得不至于。” 多尔衮愣住了:多铎说得很有道理,这事确实透着古怪。 想了想,多尔衮明白了,他冷笑道:“朱慈烺是故意这么干的,他的目标可不仅仅是救援锦州,那只是次要目的,他的主要目的是消耗我军的兵力。” “没错。”多铎也醒悟过来:“浪石坪一战之后,我军总计减员近万人。我不知道明军损失了多少人,就算伤亡了三、四万,对于明朝来说,充其量不过是一点皮外伤而已,可我军的损失就令人难以承受了。” “是啊,所以我们都不敢再主动进攻了,只能就这样耗着。朱慈烺显然看出了这一点,他觉得既然没仗可打,再耗下去已经没什么意思,于是不再跟我们玩了,直接将明军船运北上。” 多铎忽然一拍脑门,懊恼地说:“哥,我发现咱哥俩犯了一个大错误:不该一路上阻截明军的,应该放他们北上,等他们走到锦州附近的海岸时,肯定得离开海边,那时明军水师就帮不上多大忙了,我们的机会也就来了。” 多尔衮叹了口气:“你说得对,可刚开始的时候,我们哪里知道是这么回事呢?所以你说的这些完全是事后诸葛亮,没啥意义。。” 多铎有些尴尬,半晌,他定了定神:“哥,现在已经是这个样子了,你看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 多尔衮也很苦恼:“我给皇上写了奏折,要求让朝鲜方面派水师过来增援,可皇上却一直没有答复。在我军没有水师的情况下,如果朱慈烺率部离开海岸,向锦州进发,那倒是可以一战,否则万不可轻举妄动。” 多铎不死心:“哥,未必非要等到那时候?我看现在就有机会,咱们不应该放弃。” “是吗?那你说说看。” “北上的明军,肯定得找个地方登陆,我们派一彪人马到处寻找,趁他们立足未稳之时发起攻击,也许能占得点便宜。还有,赤枫林这里,等到明军只剩最后一批人马时,必然人数较少,力量最弱,而且急于撤离,军心不稳,对我们来说也是个机会。” “是哦。”多尔衮仔细权衡一番之后,觉得多铎说得对:明军北上期间,确实是有破绽的。虽然朱慈烺心思缜密,未必能如多铎所愿,但不管怎么说,试一试也无妨。 见多尔衮表示同意,多铎再次请缨:“哥,这彪人马就交给我,你留在这里,攻击最后离开的那批明军。” “这个嘛……” 多铎明白,多尔衮是担心他再次吃亏,便拍着胸脯说道:“哥你放心,我这次一定小心谨慎,尽量避免上明军的当。” 多尔衮一时也没有更合适的人选,只能把这个任务交给多铎,他反复叮嘱道:“你这次前去,一定不要勉强,如果占不到便宜,就围而不攻,等我过来后一起想办法。” “明白。” 多尔衮的人马此时已只剩多人,不可能分太多兵给多铎。思虑再三,多尔衮将3000人马交到了多铎手中。 多铎领命而去。 这个情况自然瞒不过明军的探马,朱慈烺很快就知道了。他早就已料到多尔衮会做出应对,军队的大规模调动本来就很难藏着掖着,被敌人发现也很正常,为了尽可能保障白广恩部的安全,他也是做了一些准备的。 按照朱慈烺的要求,运兵船队在离开岸边不久,就逐渐驶向大海深处,远离了海岸线。 这样一来,岸上的清军就无从判断船队航行到了哪里、即将在何处登陆。 这一带的海岸线很长,清军即使派出很多探马,最多也只能在船队即将靠岸时才能发现踪迹,等到去向多铎报告,然后多铎率军赶来,明军已经完成了登陆,布好了阵势。 接下来的情况果然如朱慈烺所料,多铎带兵出发后,立刻派出探马,沿着海边寻找明军船队的动向,结果连一艘船都没看见。 不过有一点是清楚的,那就是船队肯定是前往锦州附近,因此这些探马便一路向北疾驰。 战马比船的速度当然要快得多,因此早在船队到达前,探马就已经将包括三角山在内的沿海一带全都巡查了一遍。 然而这一带沿海几乎都是平地,适合登陆的地方太多,很难猜出具体的登陆地点。 无奈之下,这些清军探马只能像没头苍蝇一样,沿着海岸来回搜索。到了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清军探马终于在三角山一带看到了大量帆影,他们这才如梦方醒:原来这里就是明军的登陆地点啊。 探马连忙去向多铎报告。 此时天色已晚,清军即使赶到三角山,也并不适合发动攻击。然而多铎唯恐错过机会,督促手下拼命赶路,终于在天黑之前抵达了这里。 此时白广恩已经率4000多明军上了岸,见清军赶到,连忙下令结起长枪阵。 朱慈烺要求他占领滩头阵地,保障后续各批人马能够顺利登陆,他必须坚决完成任务。虽然此时并不适合作战,但对于清军来说也是一样的,敌人要打就打,谁怕谁? 多铎有点犹豫:如果在黑灯瞎火的情况下来一场混战,清军未必能讨得便宜。然而当他看到明军仍在不断登岸时,意识到如果等到明天,机会可就不多了,因此无论如何要在今天试一试。 多铎正准备下令冲锋,忽然从海上传来几声炮响,随后几发炮弹在岸上爆炸,夜色中十分耀眼。 原来,甘辉见清军正在包围过来,担心白广恩部吃亏,于是命令打几发炮弹试试,看能不能震慑住敌人。 第84章 多尔衮发动进攻 甘辉怕伤着自己人,要求炮手朝远离人群的地方开炮,因此弹着点实际上离清军很远。然而清军还是被吓了一跳,连续几场仗下来,他们最怕的就是明军水师的火炮,快成了惊弓之鸟。 见手下都有些惶惶然,多铎想起多尔衮曾嘱咐他不可勉强,现在天时、人和都不具备,地利也已经谈不上,只能先撤退,等明天再说了。 ~~~~~~~~ 次日下午,朱慈烺收到了白广恩的报告:已在三角山一带驻扎下来,多铎选择了围而不攻。 众将听后很高兴:既然白广恩顺利地立住了足,大队人马赶过去以基本上没问题了。 水师的运兵船队每次只能运9000人左右,仅吴三桂的多人马,就要分三批才能运完。两天时间里,运兵船队紧赶慢赶,来回了3趟,终于将吴三桂部全都运到了三角山。 按照朱慈烺的安排,洪承畴也随船跟了过去,负责指挥三角山那边的明军。 为了尽可能掩人耳目,吴三桂部的那些帐篷都保留了下来,一眼望去,似乎明军人数并没有减少。 然而,这两天明军船队一直在海上穿梭往来,自然瞒不过清军探马,加之多铎报告:三角山那边的明军数量越来越多,多尔衮意识到:赤枫林这边的战机即将到来。 当晚,一弯新月如钩,挂在天空。 明军大营外来了几名不速之客,朝里面窥伺着。 多尔衮安插到明军内部的刘世峰、焦明、许云达三人,最近一直没有送信过来,让他觉得有点凶多吉少。至于多铎安插的内应赵良峰,多尔衮估计此人很可能已经暴露,下场可想而知。 无奈之下,多尔衮只好冒险派人潜入明军大营打探一番。 要是在以往,明军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清军探子很难混进去。然而今天,明军哨兵虽然仍在巡逻,但人数、频率已明显减少,因此清军探子没费太大功夫就混了进去。 探子们四处游走,很多帐篷从外面听着就已经没什么动静,掀开门帘一看,里面空空如也。 粗略看了一下,明军大营几乎已经有一半的帐篷没人。探子们正准备回去报告,被明军哨兵发现,一番打斗之后,两名探子被擒,其他探子趁乱逃回。 哨兵将此事报告了朱慈烺,一旁的马科和曹变蛟听后深感担忧。 朱慈烺安慰道:“两位总兵不必在意,我军转移的事情纸包不住火,多尔衮迟早会知道,还是想想明天该如何应对。” 此时运兵船队就停泊在附近的临时码头,明天一早,马科和曹变蛟的人马,只能有一支部队先上船,另一支部队则留下来殿后,等到运兵船队从三角山回来,才能撤离。 显然,留下来的部队最危险,搞不好甚至会步王廷臣的后尘。 马科和曹变蛟都想知道朱慈烺作何安排,但又不好意思直接问,只能旁敲侧击。 马科率先打破沉寂:“大帅明天上午登船吗?” 朱慈烺摇摇头:“我当然是留下来,和最后一支部队一起离开。” 两人听得一怔:大帅都能坚持到最后,他们怎么好意思先走?他们顿时庆幸刚才没问谁先登船的问题,要不然岂不尴尬? 朱慈烺自然明白两人的意思:“明天哪支部队先走,我颇费思量,不知道该如何安排。要不这样,为了公平起见,咱们来个抛铜钱决定,如果正面向上,那就马科总兵的人马先登船,否则曹变蛟总兵的人马先走,你们看怎样?” 马科连忙说:“不用了,我愿意留下来,跟大帅一起殿后。” 曹变蛟也表示:“我愿意率兵保护大帅登船。” 两人的表态让朱慈烺感慨不已:关键时刻,主帅的表率作用太重要了!如果主帅未战先怯,下属肯定也顶不住;只有主帅不怕死,下属才会拼死力战。 见马科和曹变蛟争执不下,朱慈烺决定还是抛铜钱决定。结果是正面朝上,马科的人马明天先上船。 马科深感惭愧:“抛下大帅和曹总兵先走,我觉得很不仗义。” 朱慈烺笑道:“这是天意,你就遵照执行,没人会怪你的。” 次日天刚蒙蒙亮,马科就依依不舍地跟朱慈烺和曹变蛟道别,率部登上了运兵船。 船队启航没多久,清军大营方向号角齐鸣。 朱慈烺面色平静,对曹变蛟说:“结阵。” 曹变蛟点点头,8500多名明军将士很快摆起了长枪阵,郑森则率领11艘战舰,在明军背后严阵以待。 清军大帐,在综合了探子们提供的情报后,多尔衮确认:赤枫林的明军真的已经所剩不多了。 另一方面,多铎派人过来报告:三角山那边的明军越来越多,他的3000兵力应对起来有点吃力。 多尔衮在想:是立刻率部去跟多铎会合呢,还是进攻赤枫林这边的明军? 明军到达三角山后,如果向锦州方向前进,将是多尔衮求之不得的。因为这样一来,明军就失去了水师火炮的支援,没什么可怕的。 因此,三角山那边看似危急,其实并不要紧。反而是这里,由于明军船队的运输能力有限,数万明军肯定要分批运送过去,那么正如多铎所料,最后剩下的这部分明军将势单力薄,成了一块肥肉,如果不扑上去咬下一口来,岂能甘心? 根据多铎报来的数字,多尔衮估计这里的明军已经不到两万人,现在反而是清军在兵力上占据了优势,更何况他的手下全都是骑兵,综合战力可谓碾压对方,此时发动进攻,确实是个好时机。 不过,想到朱慈烺是个诡计多端的家伙,清军吃过他不少亏,多尔衮不禁心生惧意,始终有点犹豫。 天亮之后,探子们报告:明军又有一批人马登船离开了。 多尔衮一测算,明军剩下的兵力已不到1万,不及清军的一半,简直太好对付了。 更令多尔衮欣喜的是,明军的帅旗仍在高高飘扬,说明朱慈烺应该还在阵中,这是一个可以直接消灭对方主帅的良机。 如果能干掉朱慈烺,就算付出一些伤亡,也是值得的。 综合权衡之后,多尔衮终于下定了决心:马上对明军发动攻击。 他下令部下们饱餐一顿,随后命达素为先锋,其他人马全都跟上。 清军对明军水师仍有相当的戒心,他们不敢从明军前、后两翼进攻,仍然是以正面远射为主。 然而,清军现在在人数上也占据了压倒性优势,因此明军射出的箭只数量已经不及清军。在这样的对决之下,明军伤亡惨重,然而他们却无路可退,必须坚持到运兵船队返回,那起码已是午后了。 此时,明军唯一感到宽慰的是大帅仍然跟他们在一起,让他们心里有了依靠,得以保持了最后那点精气神。 朱慈烺此刻正被七、八个侍卫们牢牢保护着。洪承畴吸取了上次的教训,要求侍卫们对于别的事情一概不要管,寸步不离地保护好大帅就行。因此,尽管空中箭如雨下,朱慈烺暂时还是安全的。 第85章 袁熙芸再救朱慈烺 透过侍卫们的人缝,朱慈烺悲哀地看到,周围遍布明军将士们的尸体。在这一瞬间,他体会到了王廷臣在最后时刻的悲哀:那是一种无力回天的绝望感,如果不想被敌人屠杀,最好的选择就是命令郑森朝自己开炮,这样至少可以翻一点本回来。 正当朱慈烺愁肠百结的时候,有个侍卫“咦”了一声:“奇怪,敌人的箭怎么停下来了?” 朱慈烺偷眼一瞧:可不是,虽然明军弓箭兵仍在朝清军射箭,但的确没有见到对方射来的箭了。 这是怎么回事?清军不可能对明军这么仁慈,特别是在你死我活的战场上,更不会手下留情。 朱慈烺敏锐地预感到:清军很可能要变招了。 这让朱慈烺忧心忡忡,他冲着不远处的曹变蛟大声吼道:“曹总兵,小心清军耍诡计!” 曹变蛟点点头:“我会注意的,大帅也要多加小心!” 话音刚落,就听到西边传来隆隆的马蹄声,数百清军骑兵冒着明军的箭雨,朝长枪阵疾驰而来。虽然有不少清兵中途落马,但还是有不少清兵冲到了阵前。 此时的长枪阵由于大量长枪兵倒下,已经变得残破不堪,再也不像刚开始时那么坚固。清兵很快就找到了缺口,冲进了阵中,一通砍杀。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明军将士们感到惊讶,不明白这仗怎么一下子打成了这个样子。 ~~~~~~~~ 时间倒回到不久之前,担任先锋的达素找到了多尔衮,请求带兵冲进长枪阵。 达素的理由是:这一仗消灭一些明军不算什么,因为清军这边也会有伤亡,算起来跟以前那几仗其实没太大区别,只有生擒或除掉朱慈烺,才称得上是完美。然而光靠对射是伤不着朱慈烺的,必须冲进明军阵中才能达到目的。明军阵形此时已摇摇欲坠,正是采取行动的时候,如果拖延下去,让朱慈烺逃掉,那可就错失良机了。 多尔衮赞同达素的意见,但也不无忧虑:“如果你们跟明军混战在一起,明军水师朝岸上开炮怎么办?别忘了王廷臣那次的教训。” 达素笑道:“王爷不必担心,明军水师是不可能朝自家大帅开炮的。退一步说,万一明军水师真的开了炮,固然能打死我们很多人,但也会打死朱慈烺,这笔买卖其实很划算。” 多尔衮听得动了心:是啊,如果能用几百名骑兵的命换朱慈烺一人,又有何不可?前些天,多铎曾想拿自己的命来换朱慈烺一命,朱慈烺都还不愿意呢,老弟的命再怎么也比几百骑兵贵重得多? 其实达素这么说,是有自己的小算盘的。达素一直对旺吉努抢了甲喇额真之位耿耿于怀,很想找个机会再立新功,获得晋升。哪怕不幸战死沙场,家人也能获得朝廷优待,还能为两个儿子挣个锦绣前程。 多尔衮自然也明白达素的那点小九九,不过,只要能除掉朱慈烺,无论给达素什么奖赏,都是小意思。 于是多尔衮下令暂停放箭,随后达素带着手下300精兵,朝长枪阵冲去。 在损失了数十名手下后,达素率200多人终于突入明军阵中,虽然不断有明军士兵上前阻拦,但在骑兵的碾压性优势面前,基本上没啥用。 达素的目标非常明确,那就是朱慈烺,因此他和手下并不跟明军士兵纠缠,而是直奔帅旗而去。 没过多久,达素的人马就接近了帅旗。在前些天的骂战中,达素曾见过朱慈烺本人。其实就算不认识朱慈烺,只要看看7、8个侍卫保护着一个人,再看看中间那个人的穿着跟所有人都不一样,就不难猜出谁是朱慈烺了。 曹变蛟看出大帅有危险,连忙带着手下过来增援。达素手一挥,数十名清兵冲了过去,拦住厮杀起来。 此时,朱慈烺身边尚有不少明军士兵,但都是弓箭兵。在这样的近战中,只有长枪兵才能阻挡一下清军骑兵,弓箭兵基本上就是送人头。 眼下,真正能保护朱慈烺的只有几个侍卫了,但能否挡住凶神恶煞的达素及其手下,实在很难讲。 正在危急之时,一个娇小的身影从朱慈烺身边冲了出来。 达素见有个人影在马前一晃,挥刀便砍,不料落了个空。还没等达素反应过来,坐骑就一阵悲鸣,随即跪倒。 达素滚落在地,起身一看,自己的坐骑竟然四蹄齐断,难怪再也立不住。 紧接着,达素身后数名亲兵的坐骑也接连倒下。 达素和亲兵们只好选择步战,这让他们的攻击力大减,不过普通的明军士兵仍然不是他们的对手。 转眼间,达素和手下砍倒了多名明军士兵,向朱慈烺逼近,朱慈烺的侍卫们只得上前迎战。 双方你来我往,达素仍然锐不可当,接连砍倒两名侍卫。 正当朱慈烺处境极为不利之时,那个娇小的身影又杀了回来,只听得叮叮当当几声,达素身后的两名亲兵倒下了。 达素正朝朱慈烺奔去,准备先擒住朱慈烺再说,这时,背后一股寒意袭来,凭着直觉,达素知道有一柄剑正刺向自己后心。 达素只得暂时撇开朱慈烺,回身挥刀格挡,只听得“当啷”一声,火星四溅,双方都往后退了好几下。 达素终于看清了此人的模样,只见这名“侍卫”身材娇小,面容清秀。然而,正是此人先砍翻了他和亲兵们的坐骑,接着又轻松放倒了两名亲兵,让达素不敢小觑。 达素只好集中精力迎战这名“侍卫”。十多个回合下来,达素发现,此人虽然力道不大,但步伐却异常灵活,剑招轻巧灵动,往往还没等他看清招数,此人又变招了。 在一旁的明军看来,此时的达素就像一头笨重的狗熊,被侍卫“何四平”耍得团团转。不一会功夫,达素身上就被划出了好几道伤痕,照这么打下去,达素必败。 正当达素渐感不支时,达素的一名亲兵却越战越勇,逐渐接近了朱慈烺。 袁熙芸正在达素身边闪转腾挪,余光却时刻关注着朱慈烺的安危,见那名亲兵正朝朱慈烺杀来,而此时朱慈烺身边已只剩一名侍卫,她只得撇下达素,转身刺向那名亲兵,三下五除二就将其解决。 达素眼见就要落败,却不料捡到了一个逃命的机会,他顾不得许多,连忙奔到一名亲兵那里,将那亲兵一把拽下马来,自己翻身上马。 正在激战的清军见首领都跑了,顿时战意全无,纷纷跟在后面撤退。 曹变蛟赶了过来,发现朱慈烺的左臂鲜血直冒,袁熙芸正在给他包扎。 曹变蛟颇为担心:“大帅,你怎么了?” 朱慈烺指了指地上的达素亲兵尸体:“没事,刚才被这家伙刺了一剑,手臂上负了点小伤,关系不大。” “这么危险,还说不要紧啊?” 朱慈烺看了看袁熙芸,一脸平静:“有何侍卫在,我一点都不担心。” 第86章 郑森的提议 曹变蛟心急如焚:“大帅,虽然何侍卫武功高强,但也挡不住清军人多势众啊。难道你没看出来吗?刚才那帮人就是冲着你来的,见不能得手,接下来肯定会调集所有兵力放箭,定要置我军于死地。” 朱慈烺态度坚决:“曹总兵,你说的有道理,可是我既然答应了要留下来,就必须善始善终。” “大帅……”曹变蛟“噗通”一声跪下:“大明可以没有我曹变蛟,但不能没有大帅你啊。请你以大明为重,赶快上战舰。” 周围的明军士兵一见,也一齐跪下,请求大帅赶紧离开。 朱慈烺大为感动:“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不能丢下大家不管。” 曹变蛟管不了那么多,命令旗语兵给郑森发信号,要求立刻派一艘战舰,将大帅接走。 不一会,战舰靠岸,曹变蛟对袁熙芸说:“你赶快带着大帅撤退,不然大家都会死在这里。” 袁熙芸为难地看着朱慈烺。朱慈烺正色道:“我是大帅,你们都必须听我的。我哪也不去,就留在这里跟大家在一起。” 曹变蛟知道无法说服朱慈烺,便对袁熙芸说:“只要大帅还在,打败多尔衮是早晚的事。可大帅若不在了,一切就会回到从前,我们只有缩在城里挨打的份。该怎么做,你可要想清楚了。” 袁熙芸听罢,搂住朱慈烺的后腰就往海边跑。 朱慈烺怎么抗议也没用,硬是被拽上了战舰。 刚在甲板上站稳,朱慈烺就冲着袁熙芸发火了:“怎么连你都不听我的命令了?我还是不是大帅?” 袁熙芸崛起了嘴:“我觉得曹变蛟说得对,谁有理我就听谁的。” “哼!”朱慈烺扭过头去,不想理睬她了。 这时,郑森走了过来,一脸忧郁:“大帅,不能眼看着曹总兵全军覆没?水师得想办法帮他一下才好。” 朱慈烺一惊:难道自己担心的事情就要发生了吗? 他回头朝岸上看去,发现情况果然异常严峻。 ~~~~~~~~ 清军大营。达素逃回去以后,向多尔衮报告了突袭失败的经过。 多尔衮眉头紧蹙:“你是说,有一个特别厉害的武林高手在保护着朱慈烺,你们这么多人都不是对手?” 达素点点头:“是的,有这个高手在,想靠近朱慈烺都难。” 多尔衮怒道:“既然如此,那就没必要再花冤枉功夫了,直接派出所有人马,把敌人都射成刺猬不就得了?” “目前看来,还是这么做最稳当。请王爷赶紧下令,别让朱慈烺跑了。” 多尔衮看着众将:“传令:全军出击!” 就这样,多尔衮手下2万多人马组成密集的队形,朝明军扑了过来,准备给予曹变蛟部以雷霆一击。 朱慈烺在战舰上看到,明军的西面,黑压压的清军骑兵正在靠近。在他的印象中,清军很少组成如此密集的队形,敌人通常是分散的、高度机动的,今天竟然搞出如此阵形,很明显是想尽快结束战斗。 眼前这一幕,果然不出曹变蛟所料。 看这个架势,曹变蛟部真的凶多吉少了。想到8500多将士很快就要全部交代在这里,朱慈烺不忍再看下去了。 郑森几次欲言又止,终于按捺不住了:“大帅,我有个主意,可以捞点本回来,让我军不至于败得这么惨。” 朱慈烺早看出郑森有话要讲:“你平时说话、做事都挺爽快的,啥时候变得这么吞吞吐吐的?想说什么你就说嘛。” “我的意思是,能不能让水师从曹变蛟部的身后朝敌人开炮?” “你说什么?”朱慈烺吃了一惊:“你不知道这么做有多危险吗?” 事实上,战舰在朝岸上开炮时,由于船体随着海浪起伏不定,故而只能保证炮弹的方向大体正确,弹着点其实是很难把握的。因此,如果按照郑森的建议开炮,炮弹有可能飞到曹变蛟的部队当中,炸死炸伤自己的人马。 郑森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大帅,现在不是没别的办法嘛,为何不试试呢?” 朱慈烺有些迟疑。回想起两个月前,在天津进行海陆联合作战演练时,他就曾经和杨国柱、王廷臣讨论过这个问题。 当时王廷臣感叹,长枪阵挡在了左边的清军前面,致使水师没法向清军开炮。杨国柱则认为,清军又不傻,正是因为明军挡在弹道上,水师无法开炮轰击,清军才会过来与明军交战。 朱慈烺的看法是,炮弹的射程可达数里,水师如果掌控得好的话,炮弹可以从明军头顶飞过,直击左边的清军,但确实有炮弹落入明军阵中的危险,因此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这么做。 没想到,时隔两个月后,郑森再次把这个问题摆在了面前,现在不就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吗? 如果水师再不施以援手,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曹变蛟部覆灭。而如果水师毅然开炮,虽然有可能伤着自己人,但肯定能大量杀伤敌军。特别是这次敌人的阵形格外密集,而且多尔衮肯定没想到明军水师会这么做,这意味着又能打他个出其不意。 根据过往经验,新战法首次运用于实战时,效果往往是不错的。想到这里,朱慈烺也觉得不妨一试。 然而,他有一个忧心的问题:“等这场仗打完了,几位总兵肯定又要痛骂我们一顿,说我们不管将士们的死活。” 郑森也正顾虑这一点:“大帅,要不这个锅就让我来背。反正在王廷臣总兵的事情上,他们一直对我有意见,只是没说出来而已,不如一起都记到我头上算了。” 朱慈烺摆摆手:“这样不好。几位总兵已经对你很不满,如果再加上今天的事,你以后就很难跟他们相处了。” “没事,时间久了,相信他们会理解的。再说,大帅的名声很重要,不能受损,否则对于以后指挥全军会很不利,所以还是让我来承担全部责任为好。” 朱慈烺还在沉吟,袁熙芸焦急地说:“不好,清军已经开始发动进攻了。” 郑森也急了:“大帅,事不宜迟,我得去指挥战斗了,有什么事等以后再说。” 朱慈烺点点头:“也好,你不要有什么包袱,好好打就是了。” “好。” 郑森正准备离开,朱慈烺叫住了他:“我教你一个办法:等会你下令开炮的时候,要让炮手们将炮弹的射程尽量调到最大,而且一直保持不变。” 郑森感到困惑:“为什么要这么做?近一些的敌人就不打了吗?” “那当然不是。你想想,如果先打近处的敌人,由于远处的敌人很快就能撤走,到了后来你就打不着多少敌人了。如果只朝远处打,那么近处的敌人慌里慌张撤退时,就会自动钻进你布下的火力网,这样一来,你不就可以一直狠揍敌人吗?” 郑森大喜:“想不到大帅对于炮战也这么在行啊,这个办法太妙了,就这么办。” 朱慈烺微微一笑。他告诉郑森的这个战术,其实是张航从现代战场上借鉴而来,名叫“炮火遮断”。 第87章 戏文上说什么来着 11艘水师战舰原本分布在曹变蛟部前、后两翼的岸边,在郑森的指挥下,迅速集中到了曹变蛟部身后的岸边,船头齐刷刷对准了西边。 此时清军已经集中到了曹变蛟部的正西面,朝着明军密集放箭。 清军并不知道朱慈烺已经离开,他们意在彻底消灭这股明军,这样的话,身处其中的朱慈烺也就一起被干掉了。 见清军队形密集,郑森下令:11艘战舰一起向西边开炮,射程一直保持在最大。 听到轰隆隆的炮声,岸上的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清军没料到,明军水师居然从正面开炮,这可是打破了常规。由于清军兵力集中,因此炮弹的杀伤效果惊人,一枚炮弹落地,往往能伤着一大片。 多尔衮见势不妙,慌忙下令鸣金收兵。 清军赶紧后撤,这时怪异的事情发生了:前方似乎有一个火力网挡住了他们的退路,如果想撤回去,就必须往这个火力网里头钻,至于能否全身而退,就要看各人运气了。 有的清兵看出有危险,犹豫着不敢上前,然而后面自有大把急于逃命的人冲了过去。 曹变蛟心情复杂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也没想到,水师竟然从他的身后直接开炮,这种玩法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看着一枚枚炮弹从头顶呼啸而过,将清军炸得人仰马翻,曹变蛟心中很是畅快,与此同时,他也很担心炮弹会落到自己头上。 明军将士欢欣鼓舞,他们本来濒临绝境,眼看就要顶不住了,不料局势突然大逆转,清军如潮水般退去,他们的压力骤然消失。 看着清军的后背,曹变蛟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反击的机会。此时他的部下已经折损过半,能弯弓搭箭的不足3000人。曹变蛟将他们集中在一起,密集的箭雨再次飞向清军。 看到敌人遭遇火炮和箭只的双重打击,众人正在欢呼雀跃,冷不丁一枚炮弹落在了明军中间,当场就炸翻了一大片,连曹变蛟也身中不少铁砂,血染战袍。 侍卫们一边给曹变蛟包扎,一边怒骂:“水师怎么这么不长眼睛,连自己人都炸?” 曹变蛟斥道:“住嘴!这是误伤,水师也不想这样。要不是郑头领及时下令开炮,我们都会死在这里,那可就不是伤亡几个人的问题了。” 侍卫们这才闭口不言。 此时,正在仓皇撤退的清军终于看清,前面是个“火力网”,炮弹不断在这片范围内爆炸。如果冒险往里钻,逃出生天的可能性只有一半,这让很多人犹豫不决,勒马不前。 然而,待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因为身后的明军气势又起来了,不停地朝这边放箭,周围不断有清兵中箭倒下。 这让清兵进退维谷,不知如何是好。终于有个清兵忍不住,选择从旁边绕道,结果成功撤退。 多尔衮曾反复告诫手下:明军前、后两翼是禁区,随时可能遭遇炮击,因此清兵一直都很小心,不敢进入这片区域。 然而这次无奈之下,有人冒险闯进去,竟然走通了,于是其他清兵群起效仿,这才得以脱身。 清兵不知道的是,由于郑森把战舰都集中到了中间地带,因而明军前、后两翼已经没有战舰了,这才使得这两侧反而成了逃生通道。 虽然清兵陆陆续续逃回去了不少,但由于在战场上滞留了很长时间,蒙受的损失仍然不小。 目睹了这一切的多尔衮简直欲哭无泪。本想趁着明军转移的时候捞上一把,没想到朱慈烺再次变招,让他的手下吃了大亏,这正好应了那句话:偷鸡不成蚀把米。 ~~~~~~~~ 午后,水师的运兵船队终于抵达,曹变蛟下令将阵亡士兵就地掩埋,幸存人马全部上船。 赤枫林一带变得空荡荡的,郑森的11艘战舰完成了在这里的使命,随运兵船队一起北上。 然而郑森却心中忐忑,过来询问朱慈烺:“大帅,这场仗我打得怎样?” 朱慈烺表示满意:“很好啊。你知道,我是很注重战损比的,这次你要是不开炮的话,战损比肯定非常低,我估计曹总兵的6个人都未必能换得一个清兵。你开炮后就大不相同了,战损比肯定高于一比三,具体是多少,得打听到清军的伤亡数字后才知道,但我想肯定很不错。” 郑森听了很高兴:“总算没有把事情搞砸,这样的话,明天可以坦然面对那几位总兵了。” “你放心,曹总兵最清楚其中的是非曲直,他会帮你主持公道的。” “好。”这时,郑森瞥见了站在一旁的袁熙芸:“何侍卫也需要公道,今天他虽然违抗了你的命令,但此举功劳很大。” 朱慈烺感到惊讶:“这话怎么说?” “你想想,要不是他把你拽到船上,我肯定不敢开炮。” “这有什么不敢的?” “当然不行。要是伤着你,我的罪责就太大了,就算打退了清军,我都是功不抵过。是何侍卫打破了这个僵局,正因为你不在岸上,我才敢冒着被将士们痛骂的风险,从正面朝敌人开炮。” 朱慈烺细细思量着郑森的话,觉得确有几分道理。 这么说,袁熙芸做的是对的,是她无意中拯救了曹变蛟的部队? 这时,船队即将经过浪石坪,朱慈烺示意在此稍作停留,他要去见一见杨国柱。 郑森答应一声,去指挥战舰靠岸。临走前,郑森加了句:“虽然跟将士们共患难是对的,但也要看具体情况,不能太固执啊。” 朱慈烺思索着这句话,意识到自己确实不该冲着袁熙芸发脾气,于是向袁熙芸致歉:“对不起,是我错怪你了,这次要不是你,我恐怕会和曹总兵的人马一起阵亡了。” “哼,你知道就好,不识好人心。” “好啦,是我不对,这次你又救了我,我深表谢意。” “两次救命之恩,说几句感谢的话就算啦?” 朱慈烺一愣:“那你想要我怎样?你要是个男的,倒可以给你一官半职。可你是个女子,当官就别想了。要不,我给你一大笔钱如何?” “我要那么多钱没用。” “那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答应你。” 袁熙芸笑道:“我想要的,你肯定能办到。” “那行,你说。” “干嘛非要问得那么清楚呢?戏文里怎么说来着?”袁熙芸满脸绯红,转身离开。 此时战舰已经靠岸,朱慈烺却怔在那里,忘了下船。 这时,阮禄过来催促:“主人,你不是说要去见杨总兵吗?浪石坪到了。” 朱慈烺回过神来:“阮禄,你以前看戏吗?” 阮禄点点头:“看过不少。” “我问你,戏文上都说些什么来着?” 阮禄有点摸不着头脑:“主人,戏文多着呢,要看是什么样的戏文了。” 朱慈烺一想:对啊,袁熙芸指的是哪种戏文呢?回想起上一次袁熙芸救下他的时候,曾经开玩笑说,她是在“英雄救美”,应该就是这种戏文了。 “主人是说这种戏文啊。”阮禄笑了:“最后自然是‘以身相许’咯。” 第88章 送出定情信物 朱慈烺如梦方醒,他一直以为袁熙芸要的是具体的奖赏,因此一直在里面绕不出来,没想到袁熙芸原来是这个意思。 他心头一阵狂喜,转瞬间又感觉有些滑稽:他一个大男人,竟然要“以身相许”?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关键是他知道了袁熙芸的想法。 这时,朱慈烺看到浪石坪那边有人出来迎接,连忙下了船。 来人正是杨国柱。由于朱慈烺只是路过,而且时间仓促,因此没有去前锋部队的大帐,而是在海边跟杨国柱聊了几句。 他先给杨国柱介绍了一下今日赤枫林一战的情况,杨国柱听说战况如此惨烈,水师被迫打破常规,从曹变蛟部的身后开炮,也是颇为震惊。 多尔衮如此善于抓机会,让杨国柱也有点担心:前锋部队如今同样减员严重,而且跟主力部队分开了,会不会又被多尔衮盯上呢? 朱慈烺安慰道:“你这里不要紧的。首先多尔衮今天本来是想占我们一点便宜,没成想损失惨重,他一时半会肯定不敢再发动进攻;其次就算他真的敢来,那也不要紧,浪石坪这里的地形比赤枫林好得多。” 杨国柱想了想,点头称是:“如果清军来攻,郑彩的战舰可以进入港湾,从侧翼轰击清军,赤枫林那边可没这个条件。” “对。可惜我后来才研究出浪石坪这样的新战法,时间上有点晚了,要不然中军肯定选择跟浪石坪类似的地方,跟多尔衮、多铎对峙,那样的话,想乘船北上就自如多了,不至于搞得像今天这样险象环生。” “大帅,你已经做得够好的了,哪怕是以前的熊廷弼、孙承宗、袁崇焕等人,在我看来都远不及你。” 朱慈烺摆了摆手,看看四周没人,告诫杨国柱道:“这种话可不能乱讲的,尤其是袁……” “我知道,我知道。”杨国柱自知失言,换了个话题:“大帅,中军都已经北上了,我这支部队怎么办?” “我正准备跟你说这事呢。从明天起,我会派运兵船来接你们去三角山,以后全都合兵一处。” 杨国柱听了满心欢喜:“那太好了,能跟着大帅打仗,将士们心里都更踏实。前段时间有人问我,大帅为什么非要将我们这两万人单独拉出来做前锋呢?搞得我们整天提心吊胆的,生怕步王廷臣的后尘。老实说,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朱慈烺解释道:“之所以分兵,是为了尽量吸引清军来攻,让他们觉得你和王廷臣是软柿子,有机会加以消灭,然而就算他们真的做到了,自己也会被磕掉很多牙,这正是我想要达到的目的。但是如果我们全都挤在一起,固然可以壮胆,但清军如果发现攻不动,就会早早选择跟我们对峙,这样的话,我们消灭的敌人肯定会比现在少一大截。” 杨国柱点点头:“听大帅这么一说,我算是完全明白了。顺着大帅的思路去想,就不难理解为什么现在要合兵了。这是因为多尔衮、多铎已经领教了我们的套路,不会再上当了,我们分兵已经捞不到什么利益,还不如合在一起,共同想办法应对下一步的难题:如何通过陆路将粮草送入锦州。” 朱慈烺笑道:“杨总兵把我想说的话全都说出来了,这下我倒省事了,不用多费唇舌。” “大帅的谋略,真是令人佩服万分,我平时没事的时候,就反复琢磨大帅的意图,总算略有领悟。” “杨总兵谦虚了,你这已经称得上是悟透,哪里是‘略有领悟’啊。好了,水师要赶往三角山,我就不跟你多聊了,过两天咱们再见。” 杨国柱拱手道:“大帅保重。” 朱慈烺转身上船,跟杨国柱挥手作别。 ~~~~~~~~ 到达三角山的次日,朱慈烺忙完公事,请袁熙芸单独进来:“你昨天说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今天送你一样东西,算是我的回答。” 袁熙芸心中不免忐忑:朱慈烺毕竟曾是尊贵的太子,如今则是手握重兵的大元帅,身份高贵,她一个江湖女子,能否入得了朱慈烺的法眼呢? 只见朱慈烺伸出右手,手心里是两只白色玉佩,穗子分红、蓝两色:“这是母后给我的一对玉佩,我从小到大一直带在身边,这只蓝色穗子的玉佩就送给你了。” 袁熙芸连忙摆手:“这是皇后娘娘给你的东西,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朱慈烺佯装生气,把眼一瞪:“你不想要?那我可就收回去了。” 说着便装模作样要缩回手,忽然感觉眼前一晃,再一看手心,已经只剩一只红色穗子的玉佩了。 再一看袁熙芸的手里,已经多了那只蓝色穗子的玉佩。 朱慈烺心说:这是在变戏法么? 他伸手欲抢:“你刚刚不是还说不能收么,怎么眨眼功夫就到了你手里?” 袁熙芸瞬间就将玉佩藏好,笑靥如花:“盛情难却,我还是收着。” 朱慈烺喃喃自语:这出手的速度也太快了? 想起昨天,那个凶猛的清军牛录章京带领手下突袭时,袁熙芸也是出手快如闪电,将对方放倒不少。虽然这些人一个个都异常彪悍,明军士兵、侍卫快挡不住了,然而一遇到袁熙芸,就只剩左支右绌的份。 果然是“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啊。 朱慈烺一直想见识一下袁熙芸的恒山派武功,昨天终于一饱眼福。不过,他也有一个疑问一直萦绕在心头,今天得以当面问袁熙芸:“既然你武功这么厉害,为何要先砍断敌人马蹄,然后才去收拾对方呢?” 袁熙芸解释道:“敌人人高马大,我个子不高,对战起来有点吃亏。当然我并不怕他们,只是真打起来的话,就顾不上你,那你可就有危险了。所以我必须把他们全都逼到地上,这样的话,他们就是再来几个,也不在话下。” 朱慈烺听罢不免后悔,早知道是这样,那天跟多铎在海边会面时,就应该喊袁熙芸过来的。现在他可以肯定,袁熙芸一定可以生擒多铎。这样的话,他就能手握一个分量很重的砝码,逼迫多尔衮做出让步了。 很可惜,这么好的一个机会被错过,而且这个机会还是多铎自己送上门的。 他凝望着袁熙芸:论容貌,堪称绝代佳人;论武功,万里挑一;论智商,冰雪聪明。而且,人家不但两次保护了自己,还搞来了重要情报,对他帮助很大。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两人正深情款款之际,阮禄在外面报告:“主人,洪督师和各位总兵都到齐了,正等着你开会呢。” 朱慈烺大为扫兴:这个阮禄,就不能让大家稍微等一等吗? 第89章 朱慈烺送别袁熙芸 袁熙芸不想因为儿女情长而误事,催促朱慈烺:“军情要紧,你快去。” 朱慈烺悻悻地来到中军大帐,一眼就瞥见曹变蛟的两个胳膊都包扎得严严实实,似乎伤势不轻。 他关切地问道:“曹总兵,你的伤怎样?” 曹变蛟回答:“大帅放心,我没事,郎中已经帮我把铁砂都取出来了,过些时日就能好起来的。” 朱慈烺听罢放了心:“那就好。” 马科闻言忍不住了:“大帅,你别听曹变蛟胡咧咧,他是怕你担心呢。今天郎中换药时我看过了,他胳膊上、肚子上好多地方都红肿了,甚至还有地方开始化脓,哪有那么容易好起来的?不信我让他给你看看。” 马科说着,就要撩起曹变蛟的衣服,曹变蛟连忙躲开:“你这是干嘛?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成何体统?” 马科怒道:“我是想让大帅看看郑森干的好事。” 郑森在一旁听得好不尴尬,却又不好说什么。 曹变蛟冲马科吼道:“郑头领并没有错,要不是他,我早已没命了。” “哼,如今你几个月都不能上战场,形同废人,怎么还帮着郑森说话?每次他立下功劳,就要废掉一个总兵,上次是王廷臣,这次是你,下一次还不知道是谁。照这样下去,咱们迟早都会被他搞残,到最后功劳全是他的,就剩他一个人升官发财。” 这话说得实在过分,吴三桂、白广恩有点听不下去了,但细细一想,又觉得马科说的似乎不无道理。想想,假如打仗时,身后站着个随时可能朝自己这边开炮的家伙,确实挺瘆人的,谁敢跟这样的人搭伙啊? 于是两人干脆闭口不言,这就让郑森更加孤立了。 朱慈烺本来想替郑森说几句话,但该说的曹变蛟都已经说过了,他也没啥新词,无法改变众将的看法。看来还是得跟上次一样,弄清具体的战果,这其中,清军的伤亡数据尤为关键,只有通过数据说话,才真正具有说服力。 大帐里一片寂静,郑森垂头丧气,本来以为立下了大功,却没想到是这般光景。 最后还是洪承畴出来打圆场:“过去的就过去了,接下来我们要将粮草尽快送进锦州,暂时不需要水师支援我们作战了,所以还是多想想如何帮祖大寿脱困。” 这话提醒了众人:以后的作战任务将会远离渤海,水师除了继续从天津运来补给外,暂时就没其他事情了,既然如此,犯不着再跟郑森计较。 从三角山到锦州有60多里地,一路都是平原,特别适合骑兵作战。以步兵为主的明军,一旦离开水师火炮的支援,无异于羊入虎口。 众人都看着朱慈烺,希望他能再出奇招。 然而,朱慈烺方略的精髓就是海陆联合作战,一旦离开了“海”,就变得毫无胜算了。 想想,如果明军在旷野上摆出长枪阵,由于没有火炮的掩护,清军可以从四面八方朝阵中放箭,明军崩溃的速度将会异乎寻常的快。 因此,单靠长枪阵是肯定不行的,得另想高招。然而,朱慈烺一时却想不出什么办法。 见众人都望着自己,朱慈烺抱歉地一笑:“办法会总有的,容我好好想想。曹总兵的人马刚经过恶战,需要休整,大家就一起休息几天再说。” 众人走后,朱慈烺叫来袁熙芸:“郑森遇到麻烦了,几位总兵都不领情,反而怪他先后害惨了王廷臣和曹变蛟。” 袁熙芸感到愤愤不平:“他们怎么能这么说?我亲眼看到郑森立下大功,要不是郑森,曹变蛟那3000多兵马根本就不可能回来。” “我们和曹总兵都身临其境,自然可以理解郑森,可是其他人理解不了啊,他们认为郑森是在背后捅刀子。脑袋长在他们肩膀上,我可没法左右他们的想法。” “难道就这样看着郑森受委屈?” “我这不是在想办法嘛。为今之计,还是得像上次那样,弄到清军的伤亡数字。几位总兵看过数字之后,应该就会服气的。” 袁熙芸点点头:“明白了,我这就去找徐叔,看他能不能弄到数字。这里离锦州城外不远,要不了多久,我就可以赶到。” 朱慈烺点点头:“那就拜托你了。” 军营门口,朱慈烺握着袁熙芸的手叮嘱道:“此去一定要小心,那里可是紧邻清军军营。” 袁熙芸觉得很不好意思,挣了几下,却没有挣开。 其实以她的功力,真要想挣脱的话,还不是小菜一碟?然而她并没有使出全力,见挣不脱,也就罢了。 张航可没有那么古板,自从送出玉佩后,从现代人的角度看,袁熙芸就是他的未婚妻了,拉拉小手又算得了什么? 袁熙芸不得已之下,只好说道:“我会注意的,你就不要替我担心啦。” 这时,朱慈烺瞥见洪承畴正朝这边走来,连忙放开了手:“好,那就快去快回。” 见袁熙芸骑马远去,朱慈烺转过身来,发现洪承畴正站在一旁,不由得有些尴尬:“督师,您怎么在这?” 按照明军的条例,军营里是不允许女人出现的。虽然他是大帅,无人敢管,但毕竟不合规矩,尤其是刚才跟“何四平”拉拉扯扯,洪承畴肯定看见了,还不知道会说些啥呢。 然而洪承畴只是淡淡说了句:“我想看看敌人的情况。” 在洪承畴看来,“何四平”虽然是个女子,却身着侍卫服饰,除了阮禄等少数几个人外,大多数人并不知道实情。当然最关键的还是“何四平”武功高强,两次救下朱慈烺,起到的作用无人能及。正因为如此,洪承畴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见洪承畴并没有提及“何四平”,朱慈烺松了口气。 他看了看对面,帐篷层层叠叠,应该是清军的主力到了。 洪承畴也表示认同:“昨天都还没有这么多帐篷,看来多尔衮今天已经率部赶到了这里。” “那是肯定的,我们都已经转移到了这里,多尔衮当然要跟过来。” 两人看着对面的清军大营,有些犯愁。 要是换做前些年,遇到眼下这种局面,清军早就发起猛烈的进攻,将明军赶下大海了。如今明军能跟清军势均力敌,形成对峙之势,已是大有进步。 然而光这样肯定是不够的,明军此行的任务是解锦州之围,最起码也要运送足够的粮草给祖大寿,以免锦州城内的守军活活饿死。 可是清军就堵在前面,明军又不敢离开海边,这可如何是好? 第90章 徐传斌的告诫 朱慈烺和洪承畴在犯难,刚合兵一处的多尔衮、多铎,日子也同样不好过。 在听多尔衮讲完二战赤枫林的经过后,多铎直咋舌:“这么说,朱慈烺又变招了?” 多尔衮点点头:“是啊,谁能想到,他竟然不怕伤着自己的兵马,下令从正面朝我们开炮呢?” 多铎感叹:“这真是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这个朱慈烺,真是让我们大开眼界啊。” “可是他每次一变招,我军都要吃大亏。” “是啊,自从咱们离开锦州,前去阻击朱慈烺的人马,六场仗下来,兵力损耗超过一万了。这样打下去实在是可怕,都没法向皇上交待了。” 多尔衮也有同感:“不能再这么打了。依我看,明军在海边时,咱们就不要去进攻了,不如把他们放进内陆来打。” 多铎一怔:“哥,你的意思是后撤?” “对。咱们堵在这里,朱慈烺也前进不了啊,还不如咱们主动后退一步,看看他敢不敢过来。” “这……不好?”多铎感觉有点不对头:“朱慈烺诡计多端,你把他放进来,到时候他又想出什么歪招来对付咱们,那可怎么办?” 多尔衮不以为然:“朱慈烺也就知道围绕着水师反复做文章,一旦离了海边,我真不认为他还能想出什么好办法。” 多铎一想,好像是这么回事:“行,你这以退为进的办法值得一试。况且祖大寿的粮食也快要耗尽了,也就再撑上两个月。这段时间,朱慈烺肯定得想办法运送粮草到锦州,这么一来,我们就有机会了,到时候有他好看的。” “没错,就是这么个理。”多尔衮说罢,兄弟俩仰天大笑。 ~~~~~~~~ 下午,袁熙芸赶到了锦州城外,见到了徐传斌。屈指一算,她已经离开这里12天了,旺吉努肯定来找过徐叔,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应付的。 徐传斌告诉她:“你走后才两天,旺吉努就来过了。他最关心的自然是官运,问我是否看清,我说已经有结果了。” “哦?”袁熙芸感到好奇:“那你是怎么跟他说的?” “我告诉他,近期恐怕升不了官,他听了很失望。” 袁熙芸想了想,明白了:“旺吉努已经做到了甲喇额真,再往上是‘梅勒额真’,也就是旗主的副手,这个难度太大了,除非立下不世之功才有可能升。就算旺吉努撞了大运,下个月就升职了,徐叔可以解释说,‘近期’是指最近这个月,已经结束了,所以可以升职了。总之不管发生什么情况,徐叔都能说得通。” “小姐聪明,就是这个意思。” “徐叔,你这么含糊地答复就对了,不像上次那样容易露馅。” “那次是旺吉努追着我问,来不及细想嘛,这次有时间做好准备,自然可以回答得滴水不漏。”徐传斌呵呵一笑:“后来,旺吉努见升官无望,就问我今后的运程如何?我说恐怕会有些灾祸。” 袁熙芸一听有些着急:“徐叔,你咋这么说呢?万一这家伙的运气跟前段时间一样好,那你不是难以自圆其说吗?” “没事的,如果他真的运气不错,我就说还没到时候嘛,再等等看,不就遮掩过去了?” “这倒也是。”袁熙芸恨恨地表示:“这家伙如果运程好,那可就意味着朝廷大军要倒霉,我当然希望这家伙运气背到家,最好是能中箭而亡。” “是啊,我也希望朝廷大军的箭能射死这家伙。不过旺吉努身为甲喇额真,不用冲在前头,被箭所伤的可能性似乎不大啊。” “不管他了。”袁熙芸谈起正事:“徐叔,朱慈烺这次又有任务了,他希望我们能搞到浪石坪和赤枫林这两场仗,清军的伤亡数据。” “哦,要想打探清军的伤亡数字,只有继续找这个旺吉努‘帮忙’了,我得想想该怎么措辞。”徐传斌沉思起来。 “徐叔,我……”袁熙芸欲言又止。 徐传斌感到诧异:“小姐这是怎么啦?有什么话就直说嘛。” “朱慈烺送了个玉佩给我。”袁熙芸说着,拿出了那个白色蓝穗的玉佩。 古人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袁熙芸身边已没有父母,眼下只有徐传斌这一个长辈,终身大事自然要听听他的意见。 徐传斌立刻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神情严峻。 袁熙芸本以为徐传斌会祝福她,然而情况却有点出乎意料。 半晌,徐传斌叹道:“小姐,你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如果遇到如意郎君,当然不应错过。朱慈烺如果不是皇子,我完全赞成这门婚事,只是……” “徐叔,朱慈烺不是已经被废黜了太子之位嘛?” “被废黜不假,可只要他能打败清军,凭着这盖世奇功,恢复太子之位,还不是皇上一句话的事。” 袁熙芸听出了徐传斌话里的意思:“徐叔你误会了,我并非因为他是皇子才托付终身。这些天,我跟在他身边,亲眼看见他奇招迭出,打得清军毫无办法。而且他还能跟将士们共患难,遇到危险也不退缩,将士们都愿意为了他拼死力战。照这么下去,战胜清军是早晚的事,我父母的仇就要得报,义父的愿望也要实现了。” 对于自家小姐的脾性,徐传斌再清楚不过,知道她绝对不会为了荣华富贵去攀附朱慈烺的。 但是,有些话也不得不说清楚,徐传斌告诫道:“小姐,你要明白,朱慈烺将来的婚事不是他说了算的,得由皇上来定。虽然太祖朱元璋为了防止外戚专权,规定皇后应该从民间普通人家的女子中挑选,但除非朝廷给袁督师平反,否则皇上不可能同意朱慈烺和你的婚事。” 袁熙芸的神情黯淡下来。此前她并没有想太多,此时方知事情没那么简单,决非她和朱慈烺两情相悦,就可以在一起。 这时,她想起一件事,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徐叔,你记不记得,一个月前宋叔被抓,我们去找朱慈烺,他答应如果得胜归来,会请求皇上赦免宋叔,并且替我义父翻案。” 徐传斌摇摇头:“话虽如此,最后能否办成还很难说。你宋叔的事应该问题不大,但如果给袁督师翻案,就等于要皇上承认以前完全做错了,那岂不等于打自己的耳光?你觉得皇上能答应吗?” “这……”袁熙芸一听,身形不稳,几乎要绝望了。 徐传斌于心不忍,只得安慰道:“也不能说完全没希望,走一步看一步。我之所以对小姐说这些,是免得你到时候太过失望。” “明白了。”袁熙芸无精打采地回答道。 第91章 吴三桂派人偷运粮草 次日中午,杨国柱来见朱慈烺。 前锋部队近人马,昨天已运来9000人,剩余兵力今天全部抵达了三角山。杨国柱负责压阵,跟随最后一批人登船北上。下船之后,安顿好部下,杨国柱马上来见朱慈烺。 自从一个多月前,杨国柱率前锋部队开拔,众将就一直没有见过他。这次重逢,大家都感觉好像已经分别多年似的。 也难怪,当初的8位总兵,王廷臣已经跟大家阴阳两隔,曹变蛟身负重伤,可以说这次出征,真的是在玩命。 正当众人唏嘘不已之时,探马报告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对面的清军帐篷已经全都消失不见了。 朱慈烺吃了一惊,连忙率众将来到营门口,只见这里已经站了不少明军将士,正对着西边指指点点。 放眼望去,西面的原清军营地果然一片空旷,看不到任何帐篷,只剩下不少垃圾。 众人不禁面面相觑:这是怎么回事? 朱慈烺命令探马继续打探,看清军到底去了哪里,随后和众将一起返回了中军大帐。 到了下午,消息明确下来:清军向西北方向撤退了10余里,在那里安营扎寨。 朱慈烺一想就明白了:“多尔衮想来个请君入瓮,他故意让清军后退,是为了引诱我们离开海边。” 众将已经习惯了水师在身后晃悠,虽然大部分时候,都无需战舰开炮,但每次只要看到它们,就感觉很踏实,一想到今后将远离水师,他们就心里没底。 半晌,马科打破了沉默:“怎么不说话?咱们都争点气,我就不信离开水师就不能打仗了。” 曹变蛟微微一笑:“你还别说,我们真的离不开水师,现在没有谁愿意回到从前,在野外被动挨打,叫天天不应。现在,你知道有郑森在背后撑腰的好处了?” “郑森当然有功劳,但他屡次朝自己人开炮,也确实让人寒心。” “可没有郑森的支援,咱们将寸步难行,凡事都要权衡利弊得失嘛。” “你……” 见两人又要争吵起来,朱慈烺连忙劝阻道:“别吵了,还是多想想眼前的事。” “眼前?那我还真没办法。要是有的话,早就用上了,也不至于以前被打得不敢出城野战。”曹变蛟悻悻地说。 这时,杨国柱突然问道:“清军的损失过万了?” 朱慈烺点点头:“上次何侍卫送来的数据表明,清军减员7400多人,后来又经过了浪石坪和赤枫林两仗,过万是没跑的了。” “这样的话,清军能用于围困锦州的兵力就少了很多?” “那是肯定的了。”朱慈烺有点明白杨国柱的意思了:“你是想派人悄悄运送粮草到锦州?” “对。现在锦州周围的清军已经稀疏了很多,防范没那么严,再加上多尔衮率部这么一退,对我们的监控就更加松懈了。当然,我们如果派出大队人马运送粮草,未免太过招摇,难逃清军探马的眼线,但如果派少量人马,循隐蔽线路向锦州运送粮草,我觉得还是可以一试的。” 朱慈烺一听,好像有点道理:“你说的这个隐蔽线路是怎么回事?” “这个嘛,吴总兵应该比较清楚,他是辽东人,对于锦州这一带的情况很熟,大帅可以问问他。” 朱慈烺看向吴三桂,他平时很少正眼瞧这个人,可是这次没办法,必须依赖此人。 吴三桂连忙拱手道:“杨总兵说得不错,确实有一条人迹罕至的小道,可以直通锦州。” 张航回忆起,历史上的松锦大战期间,吴三桂确实曾经想尽办法,透过清军的重围,给祖大寿运去了一些粮草,让祖大寿又多支撑了一些时日。事实上,直到担负救援任务的洪承畴被俘之后,祖大寿才绝望地投降了清军。 祖大寿是吴三桂的舅舅,吴三桂这么做,肯定不完全是出于支援友军的目的,而是有“舅甥情深”这层因素在内,否则吴三桂不可能这么拼命。 不过朱慈烺管不了那么多,只要能让锦州守军有饭吃就行,至于这中间牵涉到的那些复杂因素,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朱慈烺很快做出了决定:“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吴总兵了,一有消息,马上向我报告。” “谨遵大帅吩咐。” ~~~~~~~~ 两天后,吴三桂报告了一个好消息:“大帅,我派出的百余人马,已经将第一批粮草送入锦州,他们现已安全返回。” 众将听了振奋不已,朱慈烺连忙问道:“祖将军情况如何?” “有信在此。” 朱慈烺接过祖大寿的信看了一遍。祖大寿在信中表示:城中存粮维持两个月没问题,军心也很稳定,请大帅放心。 朱慈烺长舒了一口气:这么看来,短期内锦州是没有什么问题了。 马科不满地对吴三桂说:“你就不能多派些人去吗?才百余人,能送多少粮草?” 吴三桂很是委屈:“你以为我不想吗?那只是一条小道,通行不易,人多了不仅拥挤,而且目标太大,容易被清军探马发现。” “可是像这样运送粮草,得跑多少趟才能让锦州摆脱缺粮的问题呢?” “这……”吴三桂一时语塞。 白广恩解围道:“现在不是没有别的办法嘛,送一点是一点。” 杨国柱注意到朱慈烺眉头紧蹙:“大帅,你是不是也对运粮太少不满意?” 朱慈烺摇摇头:“吴总兵已经尽力了,我没什么不满意的。我只是觉得,这么做终究只是个权宜之计,即便偷运进去的粮草可以勉强满足锦州的需要,可问题是我们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啊。” “为什么?”众将感到不解。 朱慈烺解释道:“再过四个月,渤海沿岸就会结冰,宽达2、3里,战舰将被迫远离我们,对岸上的支持力度随之将大幅减弱。到那个时候,清军如果发动进攻,我军将很难抵挡。” 朱慈烺还提到天启六年,努尔哈赤的骑兵沿着冰面杀奔觉华岛,摧毁觉华岛水师一事,众将对此早有耳闻,大帅旧事重提,让他们意识到:原来救援锦州还不仅仅是粮草的问题,时间上也是有限制的。 大帐里一片沉寂,正当大家都在开动脑筋想办法之际,探马来报:皇太极来到了锦州城外。 这下不仅众将惊惧不已,就连朱慈烺都有些惶恐。 众将惊惧,是因为皇太极的谋略确实非常厉害,多尔衮、多铎很多时候不过是在执行皇太极的命令,大家这些年吃的亏,其实很多是源自皇太极。 朱慈烺觉得惶恐,则是因为张航知道,历史上的松锦大战,起初多尔衮、多铎在跟洪承畴对决时,明军甚至一度场面占优,是皇太极不顾流鼻血,亲自赶来督战后,情况才彻底逆转。 第92章 皇太极带来的消息 朱慈烺不知道的是,当他为皇太极的到来而忧心忡忡时,皇太极同样也对他忌惮不已。 前段时间,皇太极在沈阳不断接到多尔衮的战报,得知自朱慈烺率部出征以来,清军屡屡战事不利。虽然每一仗都看似给明军造成了更大伤亡,但由于清军就这么点家底,因此满清朝廷的君臣们都已经看明白了:如此交换实际上是非常不划算的。 越仔细研究每一仗,皇太极就越恐慌:明军就像一辆没有感情的战车,一有机会就跟清军“以命换命”,尤其是明军水师向陷入绝境的王廷臣部开炮,后来又从曹变蛟部身后开炮,更是令人目瞪口呆。这两个战例足以说明,明军为达目的,愿意付出极为沉重的代价,如此拼命的架势,连皇太极都为之胆寒。 到了后来,皇太极跟多铎一样,意识到明军倒还是其次,朱慈烺这个人,才是整个棋局的关键。 他发现朱慈烺完全掐住了满清的死穴:战争资源跟明朝没法比,尤其是人口、兵源方面,更是短板。朱慈烺看准了这一点,逼着满清跟明军死磕,策略虽然简单粗暴,但却非常有效。如果这么一直坚持下去,满清方面将完全无解,肯定是必输之局。 皇太极不由得非常疑惑:朱慈烺这样的天才简直是横空出世,怎么以前完全没注意到呢?这些年来,他在明朝内部安插了那么多眼线,以前可从没有谁提到过此人啊,这家伙怎么突然就冒出来了呢?难道说明朝真的命不该绝? 皇太极开始坐卧不安,他意识到朱慈烺这个对手已经威胁到满清的存亡,不可等闲视之,于是不顾身体抱恙,亲自到前线指挥作战,还带来了兵马,增援多尔衮。 抵达锦州城外的第二天,皇太极举行了军事会议,多尔衮、多铎从前线赶回来开会,济尔哈朗、旺吉努、达素等重要将领也与会了。 见到皇太极,众将纷纷诉苦:自己所率人马损失严重,希望尽快得到补充。 皇太极深感为难:这兵马属于正黄旗,一直由他直接掌控,如果交给其他将领,他的直系部队就会遭到严重削弱。 他深知,多尔衮、多铎这哥俩跟他并不完全是一条心,不能不有所防备。但是多尔衮、多铎最近确实减员严重,对付明军已经有些吃力,急需补充兵力。 想了想,皇太极表示:这兵马可以暂时接替济尔哈朗来围困锦州,济尔哈朗的人马则可以前去支援多尔衮、多铎作战。 这个办法既保证了皇太极对这兵马的控制权,又加强了多尔衮、多铎的力量,让多尔衮、多铎无话可说。 随后,皇太极宣布了一个好消息:朝鲜方面已经答应派出水师增援了。 原来,早在20天前,皇太极收到多尔衮的信后,对于信中让朝鲜水师助战的建议拍手叫好。他立刻派出使者去见朝鲜国王李倧,敦促朝鲜方面派水师前来,夹击明军。 然而李倧却表示:朝鲜水师兵力有限,要用来防御倭国的袭击已很吃力,如果调走,倭国乘虚而入,后果将不堪设想。 皇太极大怒:这个李倧,又不是要你派出陆上人马,连派点水师过来都要推三阻四,莫非是人在曹营心在汉? 于是他马上命令长子豪格,率领1000兵马前往朝鲜。 豪格威名赫赫,打仗很有一套,虽然兵力只有1000人,却足以让朝鲜君臣吓破胆。李倧马上服软,答应派出一半水师前来,豪格便将手下1000兵马分散到各艘战船上,负责监督朝鲜水师。 据豪格派人送来的消息:全部战船已于前几天出发,估计将于后天到达三角山附近海域。 听到这里,多尔衮频频点头:难怪朝鲜水师直到现在才来,果然是不情不愿啊。而豪格的做法也非常正确,多铎当初也是认为要派人牢牢盯着朝鲜水师,只有这样,才能让这头犟驴乖乖为大清出力。 众将为之振奋:明军水师的火炮就是笼罩在他们心头的阴影,让他们压抑了一个多月,如今终于有望驱散。而岸边的明军一旦失去火炮的庇护,那就跟以前没啥区别,好对付得很。 皇太极摆摆手:“你们别光顾着高兴,我还有一个不太好的消息,需要提醒你们注意。” 众将悚然,连忙洗耳恭听。 皇太极说道:“据朕在明军中的眼线传回来的情报,朱慈烺好像知道我军前几仗的准确伤亡数字,你们有谁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旺吉努听到这个消息,心头一震,立刻想起了军营外的那位算命先生。他心虚地四下看了看,见大家并没有注意他,这才放了心。 一转念,旺吉努又觉得此事没什么大不了的:伤亡数据虽然属于机密,但是军中牛录额真以上级别的军官,都有权利查看,要说泄露,这么多人都有这个可能,并不一定是从我这里泄露出去的,要怪也不一定怪到我头上。 多尔衮则在想:看来我没猜错,皇上果然在明军中安插了内应。只是我那三个眼线,怎么好多天都没有再送情报过来了呢? 多尔衮哪里知道,刘世峰、焦明、许云达已被秦元涛悄悄孤立起来,三人基本上没事干,至于外出那更是不可能。这么一来,三人实际上已经搞不到情报,就算他们想报告点什么,也根本没法将消息送出去。 朱慈烺之所以留着这三人没抓,是希望在合适的时候让他们去“送信”,就跟上次那个赵良峰一样。 多铎问道:“皇上,除了我军的伤亡数据,朱慈烺还知道什么别的吗?比如我那次率部攻打浪石坪,明军那边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对于浪石坪那一仗,多铎始终耿耿于怀,感觉很丢脸,一直想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因此他非常希望是明军的探子知道了他的行踪,让杨国柱部有了准备,而不是明军设好了口袋,等着他来钻。 然而结果却令他失望,皇太极回答:“朕的眼线并没有听说过浪石坪的事情。” 多铎嘟囔道:“伤亡数据虽然属于机密,可这个数据好像也没太大用处?对于打仗能有什么帮助呢?” 皇太极摇摇头:“朕也不知道,朱慈烺费尽心机,搞到这个数据到底有什么用。但是你们都不可大意,这件事说明,朱慈烺的探子已经有办法从我们这里搞到情报了,所以你们一定要提高警惕,注意保密。” 众将连忙拱手道:“遵旨。” 第93章 朝鲜水师来袭 三天后。 吴三桂派出的人马,又送了一次粮草到锦州,同时捎回祖大寿的口信:围困锦州的清军已全部换防,由济尔哈朗的人马换成了皇太极的正黄旗兵马,请大帅注意。 朱慈烺召集众将商议此事。 杨国柱表示:“看来皇太极带来了不少援兵,济尔哈朗的人马得以腾出手,过来增援多尔衮了。这么说的话,我们正面的敌人,力量增强了不少啊。” 马科对此不以为然:“清兵来多少都没关系,有种到海边来跟我们打啊。” 曹变蛟笑道:“他们还哪里敢来?打了六仗,他们都被揍怕了。” 众将说话的时候,心情都很放松,并不把清军增兵太当回事。只有朱慈烺惊疑不定:皇太极其人诡计多端,是比多尔衮、多铎更可怕的角色,虽然这次带兵前来增援很正常,但事情肯定没有这么简单。 历史上的松锦大战,皇太极密令阿济格夺取了明军存放在笔架山上的粮草,搞得明军军心大乱,仓皇撤退,最终溃败。 这一次,明军的粮草都是从海上运来的,并没有在陆地上大量囤积,因此阿济格偷袭这一幕是肯定不会发生的了。 虽然不用担心粮草问题,但是以皇太极的谋略,说不定会有别的出奇制胜之道,所以不可掉以轻心。 这几天,他把自己放在皇太极的角度,反复考虑怎么打破目前的僵局,思来想去,还是只有多尔衮采用的办法最有效:诱敌深入,将明军引诱到内陆来,加以围歼。 不过这个计策太过明显,明军当然不会上当,只要好好待在三角山一带,就不用担心什么。而吴三桂部每隔两三天就能运送一点粮草到锦州,还能跟祖大寿互通消息,这种局面看上去还不错,这让众将陷入了思维上的“舒适区”,不愿从中走出来。 只有朱慈烺觉得,这样下去不是长久之计,他一直在积极想办法,只是苦无良策。 正当大家谈笑之际,郑森派人来报:三角山外海发现大批龟船和板屋船。 众将顿时一愣,杨国柱率先回过神来:“龟船?那不是朝鲜水师嘛。” 洪承畴点点头:“那可不?看来皇太极这次来者不善,他搬来朝鲜水师对付我们,这确实是一步狠招。” 朱慈烺此时也已经明白过来:他的感觉是对的,皇太极果然还有别的招,只是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个招数是从朝鲜那边搬来救兵,这让他有点措手不及。 经过了最初的惊慌之后,朱慈烺镇定下来:无论如何,不要自乱阵脚,先看看情况再说。 他率领众将来到海边,向远处眺望,只见东边飘过来三十多个形状怪异的船。 马科从未见过这种船,他问朱慈烺:“大帅,那些船怎么看起来像是一个个的乌龟,在海上爬行?” 朱慈烺点点头:“没错,所以它们叫做‘龟船’嘛。” 众将这下开了眼界,原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龟船”啊。以前只是听说过这玩意,但从没见过,如今一看,果然是船如其名。 龟船后面跟着的则是普通的帆船,从外观上看比明军战舰小多了,航速也较慢,应该就是“板屋船”了。 目测了一下,朝鲜水师的战船总计达50多艘,声势不小,大家不由得为郑森捏了一把汗。 三角山这边目前共有21艘战舰,见敌船来袭,郑森派甘辉率领8艘战舰前去阻截,防止敌船靠近三角山,剩下的13艘战舰则保持高度戒备。 此时甘辉所率的8艘战舰已经一字摆开,船头对着外海方向,严阵以待。 不久,龟船陆续进入了战舰的射程,8艘战舰一起开火,轰隆隆的炮声响个不停,海面上硝烟滚滚。 在密集的炮火轰击下,朱慈烺发现,有两艘龟船正在下沉。 马科兴奋地鼓掌:“好啊,水师干得不错,击中了两艘龟船。” 曹变蛟眼尖:“大帅,我刚才看见有一发炮弹命中了一艘龟船,可是那艘船只是摇晃了几下,好像没事一样。” 杨国柱也表示看到了这一幕,只是不太理解为何会这样。 前世里,张航学习的是航运专业,对于古往今来的各种船型都有一定的了解,龟船也略知一二。 对于曹变蛟的问题,朱慈烺从张航的记忆中找到了答案:“龟船的顶部覆盖了一层铁板,所以能抵御炮弹。” “我的天!”马科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不是拿它没办法了吗?” “那倒不至于。龟船的侧舷是薄弱环节,由于是木质舷窗,炮弹如果从这里打进去,龟船就完了。刚才沉没的两艘龟船,应该就是这个原因。” “这太难了。”杨国柱曾经登上郑彩率领的战舰观摩过,对于战舰上的火炮有所了解:“海上有风浪,战舰起伏不定,瞄准很困难。龟船顶部面积大,容易击中,侧舷相对来说就不容易命中了。” “这样啊?”马科不由得眉头紧皱:“看来要想击沉龟船还真不容易。” 不过,到目前为止,龟船都是被动挨打,并没有造成什么威胁,只是距离甘辉所率的战舰越来越近了。 朱慈烺有一种预感:大名鼎鼎的龟船,不可能就这样被动挨打。 他的预感很快就得到了验证:没过多久,两艘龟船抵近了位于最左边的明军战舰,开始发动攻击。 众将终于看清了龟船的样貌:只见每艘龟船的两侧各有大约30多个孔洞。龟船外面看不到人,显然,水手们都躲在龟船内部,通过孔洞不断射出箭只、子弹和炮弹。 有一发炮弹在明军战舰上砸了个拳头大的洞,引得众将一阵惊呼。 朱慈烺保持着冷静。在他看来,龟船舱室密闭,空间有限,不可能像明军水师那样装载大型火炮,只能搭载一些小炮,而且数量不会太多。这种炮发射的炮弹很小,对于高大的明军战舰来说威胁不算大,但如果持续开炮,明军战舰也会有危险。 众将身处岸上,帮不上忙,只能在一旁观战。很快,大家就看出了问题。 首先,当龟船围住了甘辉的第一艘战舰后,其他战舰就无法开炮支援了。由于明军战舰目标太大,龟船目标较小,其他战舰如果开炮,很可能会击中自家战舰,而不是命中龟船。这就意味着,战舰一旦被围,就变得孤立无援,得完全靠自己想办法脱困。 其次,被围战舰反击乏术。 明军战舰最主要的武器是船头的巨型火炮,其优点是射程远、火力强。但是当龟船抵近以后,巨型火炮就派不上用场了。 这时,战船上的炮手们调集了一些小型火炮朝下射击,但龟船顶上有铁板防护,挨几下问题不大,此外还可以通过灵活移动来躲避炮火。明军水手们则主要依靠弓箭进行反击,但由于龟船大部分是封闭的,因此收效甚微。 第94章 龟船夺占海岸线 明军战舰拿抵近的龟船没辙,龟船却开始发威了:躲在里面的弓箭手和火绳枪手们通过孔洞不停地向外射击,明军战舰上不断有人倒下。 战斗变得不平衡起来:敌人能击中明军,明军却基本上打不着敌人。 其实,当敌我双方的船靠近时,跳帮战是一个好办法。然而众将发现,龟船顶上不仅覆盖了铁板,而且还密布铁锥,明军水手如果跳过去,肯定会被当场扎死。看来龟船在设计之初就考虑到了要防止跳帮战,因此这一招也不管用了。 更可怕的是,龟船还从顶部喷出毒雾,吹向明军战船。很快,明军水手不断有人晕倒,连岸上的众将都闻到了一股浓烈的硫磺味。而龟船由于较为封闭,不会受到多少影响。 看到这一幕,众将有些傻眼:龟船简直快成了刀枪不入,攻击的招数却花样翻新,这仗还怎么打? 朱慈烺意识到,这种近战缠斗正合朝鲜水师之意,对于明军水师却极其不利,因此必须远离龟船才行。 正在指挥作战的郑森也看出了危险,通过旗语兵向甘辉传令,要求甘辉率领其余7艘战舰立刻脱离接触。 甘辉领命,7艘战舰驶向外海,跟龟船保持了距离。 这下被包围的那艘明军战舰可就遭了殃,30余艘龟船全都围了上来,一起发动猛攻。 好虎难斗群狼,不一会,这艘战舰的船身就变得千疮百孔。其他明军战舰怕伤着这艘战舰,都不敢开炮,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开始下沉。 就这样,明军水师又损失了一艘战舰,这是继松树坪一战后,损失的第二艘战舰。不过,松树坪那次纯属意外,后面只要稍加注意,就不会再发生;而这一次,则是实打实的在海战中损失掉了战舰,这是个很不好的兆头。 见战舰沉没,舰上的炮手、水手们纷纷跳入海中,向岸边游去。然而,众多的龟船又怎么可能放过这些活靶子?很快,鲜血就染红了海面。 战舰沉没的地方其实离海边不远,然而就是这么一小段距离,愣是成了这些炮手、水手们迈不过去的鬼门关,最后只有很少一部分人游上了岸。 看到炮手、水手们遭遇屠杀,不论是战舰上的郑森,还是岸上的朱慈烺,都无法施以援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越来越多的浮尸漂在海面上。 然而,今天注定是一个灾难性的日子,战舰沉没只是一个开端。 在彻底解决掉了这艘战舰后,龟船又蜂拥朝停泊在岸边的13艘战舰扑来。 郑森情知不妙,连忙通过旗语兵向朱慈烺请示,要求暂时离开海岸线,避开龟船的锋芒。 朱慈烺正准备同意郑森的请求,杨国柱提醒道:“大帅,战舰如果离开了海边,我军就会失去水师保护,会不会有危险?” 朱慈烺心头一震:杨国柱的担忧是有道理的。 可是如果郑森的这13艘战舰不离开,只怕会重蹈刚才那艘沉没战舰的覆辙,这可如何是好? 朱慈烺举目四望,再次瞥见了远处海面上的“板屋船”,它们一直在那里游荡,应该是担负着这些龟船的指挥之责。 他有了主意,让旗语兵命令郑森:立刻率所有战舰离开海边,和甘辉汇合,全力围剿敌人的“板屋船”,摧毁敌指挥系统,迫使龟船撤退。 杨国柱伸出了大拇指:“大帅这一招‘围魏救赵’真是高明。” 朱慈烺却眉头紧皱:“能不能管用,还很难说。” 马科在一旁插话道:“大帅过谦了,如此精妙的招数,怎么会不管用呢?” 吴三桂也深表赞同:“郑头领的20艘战舰火力强大,对付那些‘板屋船’,我看毫无问题。等到干掉了朝鲜水师的那些头领,这些龟船岂不就成了无头的苍蝇?” 众将听得哈哈大笑,然而笑声刚落,就有几只箭朝岸上飞来。 大家吓了一跳,定晴一看,原来是从一艘龟船上射出的。 此时明军战舰已陆续离开,岸边变得空荡荡的,那些龟船却并没有去追赶明军战舰,而是直接朝岸边开来,其中一艘龟船更是一马当先,冲在前面,当发现离岸边已经很近后,便开始朝岸上射击。 众将连忙簇拥着朱慈烺后退,此时其他龟船也陆续靠了过来,箭、子弹、炮弹朝岸上飞去,数十名明军士兵被击中。 朱慈烺大感意外:没想到龟船竟然主动攻击起岸上的明军来了。他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击,只能“惹不起躲得起”,下令所有人撤离岸边。 至此,三角山一带的海岸线都被龟船控制了。郑森投鼠忌器,有点束手无策:这些龟船已经离明军大营很近,如果下令朝龟船开炮,万一炮弹落到了大营里,会炸死很多明军将士的,更何况大帅也在,他就更不敢下这个命令了。 看着这一幕,朱慈烺深感屈辱:这里的临时码头是补给船队及郑森的战舰停靠的地方,这下可好,连水师的老巢都被人给端了,这叫什么事啊? 眼下只能寄希望于郑森端掉敌人的“板屋船”了,那样的话,今天的局面还有救。 这时,探马来报:清军正在向三角山飞驰而来,很快就会杀到。 朱慈烺连忙问道:“有多少兵力?” 探马回答:“至少有2万人。” 众将不由得闻之色变。前面六场仗下来,清军损耗极大,多尔衮、多铎手下的兵力,充其量也就1万多人,如今竟然能派出2万多兵力,说明济尔哈朗的增援部队也一起出动了。显然,这是清军的一次重大行动! 清军营地离此只有10余里,这个距离须臾就能赶到,朱慈烺连忙让众将回去做好准备。 回到大帐,洪承畴忧心忡忡地说:“大帅,今天的情况很不妙啊。” 朱慈烺点点头:“我现在总算明白了皇太极的诡计,那就是先通过龟船,逼迫我军战舰离开海岸线,然后多尔衮、多铎集中兵力猛攻。由于我军失去了水师的炮火支援,敌人这次可以放心地三面围攻,他们选择倾巢而出,就是希望将我军赶尽杀绝,争取毕其功于一役。” 洪承畴提议:“大帅,目前形势危急,乘着敌人还没有杀到,你赶紧走,这里交给我指挥。虽然这里的海岸线已被龟船占据,但此地往南10里有个临时码头,你让旗语兵跟郑森联络一下,让他派战舰在那里等着,你带着侍卫去那儿登船。” 朱慈烺摆摆手:“不行,如果将士们发现我已经临阵脱逃,就会丧失信心,那将必败无疑。” “大帅,你并没有逃跑啊,我的意思是让你转到战舰上继续指挥。” “多谢督师好意。在这生死存亡关头,我必须跟将士们在一起,只有拼死一搏,才可能有一线生机。” 第95章 没有意义的大胜 洪承畴还要再劝,朱慈烺的语气严峻起来:“督师,如果今天我军败了,那就意味着我出征时带出来的这9万人马将全军覆没,我就算苟活下来,也没法跟朝廷交代,那跟死了已没啥区别。” 历史上的松锦大战,王朴率先逃跑,成为明军溃败的导火索。朱慈烺牢记这个教训,深知在这紧要关头,绝对不能有任何退缩,否则等待明军的将是万劫不复。 见朱慈烺态度坚决,洪承畴没有再说什么。对于这个年仅16岁的少年,他心中佩服不已,希望这位统帅的超凡勇气,能够帮明军熬过眼前这一劫。 大帐外,明军刚刚集结完毕,清军就赶到了。 多尔衮、多铎亲自来到海边查看,见明军战舰果然都已被逼得离开了岸边,不由得大喜过望:这下清军终于可以放心大胆地进攻了。 此时他们也注意到,在海上,明军战舰正在围攻板屋船。 多铎有些担心起来:“哥,豪格好像正在板屋船上指挥?会不会有危险?” 对于豪格的安危,多尔衮并不在意:“没事,这回只要能干掉朱慈烺,任何代价都是值得的。先前你差点跟朱慈烺同归于尽,豪格为什么就不能为我大清献身?你可不能光顾着叔侄之情啊。” 多铎一愣,他听出了多尔衮的言外之意:豪格是未来皇位的有力争夺者,如果这次阵亡了,也许是件好事。 在多铎看来,多尔衮此话不无道理,不过他还有一件担心的事情:“哥,我看那些板屋船迟早顶不住,如果被打垮了,这些龟船就会撤走,明军的战舰就又能回过头来炮击我军了,那可怎么办?” “你放心,皇上跟我说了,他已经严令豪格:一旦龟船占领三角山一带的海岸线,就必须坚守在那里,不论板屋船出现什么状况,都不准离开。” “皇上真是这么跟你说的?”多铎有点不太放心。 “这可是军机大事,事关我军这一仗的成败,这是能开玩笑的么?” “那我就放心了。事不宜迟,你快下命令,今天朱慈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跟在这哥俩身后的旺吉努,深知立下不世之功的机会已经到来,他自然不能错过,连忙请战:“两位王爷,这桩大功劳,能不能交给我?” 多尔衮回头看了看旺吉努:“你的身体能行吗?” 旺吉努捶了捶胸脯:“王爷放心好了,我现在能跟以前一样上阵拼杀。上次没能射死朱慈烺,我一直引以为憾,这次我一定将他的脑袋砍下,扔在王爷面前。” 多尔衮摇摇头:“不要鲁莽。以你甲喇额真的身份,再去冲杀已经不合适了。你只需指挥手下发动围攻,就能立下这桩大功,完全不必以身犯险。” 旺吉努听后只得表示:“谨遵王爷吩咐。” “好,今天这场仗就交给你指挥,我们等你的好消息。” 旺吉努十分高兴,立即领命而去。 此时在海上,郑彩率领15艘战舰,已经接近了朝鲜水师的板屋船,双方展开炮战。 板屋船队渐渐不支,旗舰上的朝鲜水师统领过来请示豪格:“王爷,请下令让龟船回来护驾,不然我们怕是顶不住了。” 豪格瞪了朝鲜水师统领一眼:“龟船必须留在岸边,我们今天就是全都掉到海里喂鱼,也不许将龟船撤回来,这是皇上的旨意,明白吗?” 朝鲜水师统领顿时心中一寒,他可不敢违抗皇太极的命令。想了想,他提议道:“王爷的安危也是大事,要不我们先撤。” 豪格点点头,表示同意。 正当朝鲜水师的旗舰准备后撤之际,郑彩已经注意到了这艘船。他发现该船上不仅有朝鲜水师的旗帜,还有清军的军旗。他立刻意识到,这艘船上面一定有清军的大人物在督战,难怪朝鲜水师这次发了疯似的跟明军水师死磕。 如果干掉这艘船,这场海战就有可能迅速改观。想到这里,郑彩将12艘战舰交给甘辉指挥,自己则亲率3艘战舰,从战场旁边绕了过去,直取朝鲜水师的旗舰。 由于板屋船的速度比较慢,因此旗舰虽然最先开始撤退,却还是被郑彩的三艘战舰逐渐赶上。 见已进入火炮的射程范围,郑彩下令三艘战舰一齐开火,有几发炮弹落到了旗舰上,将清军军旗打得掉落到了海中。 “干得不错!”郑彩冲着手下称赞道。 此时,旗舰上的豪格被铁屑所伤,手臂鲜血直流,手下连忙给他包扎。 正当旗舰情况危急之时,旁边几艘板屋船冲了过来,挡在了郑彩的三艘战舰前面。 这几艘板屋船本来可以逃脱,然而船上督阵的清军见豪格有难,便逼着朝鲜水手将船朝这边开,挡住了明军战舰。 郑彩只好下令先解决掉这几艘板屋船。等到将其逐个击沉之后,朝鲜水师的旗舰已逃之夭夭。 那些正在跟甘辉缠斗的板屋船,见自家的旗舰已不知所踪,立刻变得斗志全无,各自开始逃命,连船上督阵的清军都弹压不住。明军水师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在后面猛追猛打,仅付出了很小的代价,就击沉了一半左右的板屋船。 在后面观战的郑森,看到自己的手下取得辉煌胜利,自然是非常开心。 等到郑彩、甘辉率部赶回来,和郑森汇合后,大家惊讶地发现:那些龟船仍然待在岸边,一艘都没有离开。 朝鲜水师的旗舰都跑了,怎么这些龟船还不走呢?这跟大家的预期完全不符啊。 原本以为干掉了那么多板屋船,是场大胜仗,没想到敌人根本就不在乎这点损失,清军的真正目的是阻止明军战舰停靠岸边,从而使得陆上的明军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郑森朝岸上望去,发现清军已经发动了全面进攻,而且是三面合围,岸上的局面可谓凶险万分。 他这才发现:刚才水师取得的不过是一场没有多大意义的胜利。 郑彩、甘辉沉不住气了,他们通过旗语兵向郑森请求:朝龟船开炮,将敌人赶跑。 对于郑森来说,这无疑是下下之策,但是总不能眼看着岸上的明军遭难?思之再三,他决定让自己所在的战舰开炮试试。 这艘战舰上的炮手水平相当高,如果连他们都不行,其他战舰就更不要想了。 然而在接连开了几炮后,郑森发现效果并不理想。 可能是炮手们压力太大的缘故,只有两发炮弹击中了龟船,随即被龟船顶部的铁板弹开,没造成多大影响。所有龟船都不为所动,没有一丝一毫要离开的意思。 这时,海上起了风浪,有一发炮弹的弹道发生偏移,飞上了岸,随后就听到岸上传来一阵惊呼声。 看到这架势,郑森彻底放弃了朝龟船开炮的打算,郑彩、甘辉也不敢再提。 对于岸上的明军,水师已经爱莫能助,只能自求多福了。 第96章 达素妒火中烧 杨国柱此时焦灼万分。 清军从前、左、后三个方向同时进攻,箭如飞蝗,这阵势像极了前锋部队首战初次遇敌时的情形。不同的是,那一仗,清军正杀得兴起,突然前、后两翼遭到了明军水师的猛烈炮击,猝不及防之下,清军损失惨重,甲喇额真额亦都阵亡。 然而这一次,明军却迟迟没能等到水师的支援。 今日这一仗,刚开始时将士们之所以尚能勉力苦撑,是因为他们知道水师终将会施以援手,且让清军先得意一会,后面再走着瞧。可是已经苦战了这么久,却始终没有听到水师的炮声,很多将士开始心里犯嘀咕了。 杨国柱也是越来越感觉不对头,对于将士们的心态变化,他有所觉察,深知再这样下去,情况会很危险,于是将指挥之责暂时交给副将余铭,自己赶到了中军大帐。 一见到朱慈烺,杨国柱就迫不及待地问道:“大帅,我刚才看了一下海上,朝鲜水师的板屋船已经全都看不到了,郑森怎么还不过来赶跑这些龟船,帮我们打击清军啊?” 朱慈烺叹了一口气:“你以为他不想吗?不久前,他曾下令朝龟船开了好几炮,结果有一发炮弹落在了军营里,伤了我们十多人,后来他就停止开炮了。” “原来是这样啊。”杨国柱明白过来:“那要是照这么说的话,水师岂不是已经没有办法啦?” 朱慈烺点点头:“形势严峻啊。皇太极这次深谋远虑,看来是想一战定乾坤。” “大帅,你足智多谋,赶紧想个办法啊。” “办法是有的。我刚才可没闲着,一直在考虑呢,后来总算想到了一个主意,咱们可以这样做……” 听着朱慈烺的介绍,杨国柱刚开始时满心欢喜,连声叫好,等到听完后,立刻泄了气:“大帅,你这办法好是好,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如果早做准备还差不多。” 一旁的洪承畴表示:“大帅能想出破解之法,已经很不容易了。谁能料到皇太极会搬来朝鲜水师,还设计出了如此天衣无缝的作战计划?” “是啊是啊。”杨国柱能够理解:“如果我们能挺过今天这一关,后面清军再使出这一招时,我军就不惧了。只是……” 朱慈烺自然明白杨国柱的意思:看今天这架势,明军已是凶多吉少,怕是没有以后了。 张航此时感慨万千,这场空前的危机让他意识到:切不可小瞧古人,尤其是像皇太极、多尔衮、多铎这些历史上的风云人物。虽然他是从现代穿越过来的,能提出先进的战法,在知识和观念方面也有着诸多优势,但并不足以保证能获得最终胜利。 而这一次,已经成了一道迈不过去的槛,他只能祈求上天拉他一把,否则的话,即便他已经有了应对的办法,也没有机会去实施了。 ~~~~~~~~ 与明军中逐渐弥漫开来的悲观情绪相反,清军这边则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三面合围,不用担心明军水师助战,可以肆无忌惮地朝明军放箭,清军上下都感觉:已经好久没有打过这么痛快的仗了。 旺吉努骑在战马上,在侍卫们的簇拥下,在后面督战。 他不敢违抗多尔衮的训示,强行抑制住上阵拼杀的冲动,在后面冷静指挥着。 情况正如多尔衮所说的那样:龟船始终占据着三角山的海岸线,明军战舰根本无法靠岸,这就使得清军可以放胆进攻。虽然明军仍在顽强抵抗,然而这场大战的结局,已经是越来越清晰了。 在离旺吉努不远处,达素正指挥着手下,在明军的北翼活动。 然而,此刻他的心思已完全不在战场上,视线时不时瞟向旺吉努那边。 作为一名沙场老将,达素自然能看出,明军的失败只是个时间问题,朱慈烺最终或被擒,或身死,不会再有别的结局。 他想起一个月前,多尔衮曾经在军事会议上当众承诺:如果杀了朱慈烺,至少可以官升三级。如果皇上高兴,封个藩王当当,也是有可能的。 8天前,他率300骑突入明军阵中,差点杀掉了朱慈烺,不料遭遇一位武林高手,最终功败垂成,让他一直引以为憾。 然而这一次,情况不同了,朱慈烺已是瓮中之鳖,插翅难逃,清军中估计没谁敢跟甲喇额真抢功劳,不管朱慈烺是死是活,都会将这一盖世奇功留给旺吉努。 这么一来,旺吉努升官发财是没跑了,由于已是甲喇额真,升三级是不可能了,但至少可以升一级,当个梅勒额真是没有问题的。不过这倒还在其次,关键是有可能当上藩王,那样的话,身份地位将跟他不可同日而语。 一想到这个不久前还跟自己平起平坐的家伙,转眼间就能升至令人望尘莫及的高位,达素不由得妒火中烧。 说来说去,旺吉努有什么功劳?不过是替和硕睿亲王挡了一下炮弹而已,至于今天这场大胜仗,完全是出于皇上的英明筹划,旺吉努不过是顺手捡了个便宜。 而他自己,且不说冒险冲入敌阵,就说松树坪割下王廷臣的首级、还消灭了一艘明军战舰,浪石坪让清军避免了更大损失,这些都是实打实的功劳,然而他所有的努力加在一起,都不及那一挡,这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往事点点滴滴,让达素失去了理智,对于他来说,清军获胜已不及让旺吉努倒霉重要。 正因为如此,达素今天没有心情像以往那样奋勇冲杀,他让手下去进攻,自己则在后面磨磨蹭蹭。 看着旺吉努那副志得意满的样子,达素再也忍不住了,一个念头悄悄浮上心头:他要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消灭明军上,悄悄射死旺吉努! 刚开始的时候,达素自己都吓了一跳:怎么可以有这样的想法? 他极力想驱除这个念头,然而却怎么也摆不脱。 随着时间的推移,明军的颓势越来越明显,达素知道,再不下手,旺吉努就要大功告成了。 事不宜迟,达素决定开始行动。 当然,他还没傻到用自己的箭射向旺吉努,那样的话,一旦皇太极下令彻查,通过箭就可以顺藤摸瓜,把他给揪出来。 这事其实很好办,地上就插着很多明军射来的箭,随便捡起一只就行了。 达素装作受了伤,滚落马下。 两名路过的清兵连忙过来救助,达素摆摆手:“我没事。明军就要败了,你们俩抓紧时间进攻,不要因为我,耽误了立下大功的机会。” 两位清兵感动地离开了。 见四下已没人,达素悄悄从地上捡起一只明军射来的箭,随后隔着战马,观察着旺吉努的位置。 达素的射术可谓百步穿杨,旺吉努相距不算太远,又是骑在马上,十分显眼。对于达素来说,射中旺吉努的脑袋,并不是什么难事。 第97章 明军劫后余生 在箭射出的那一瞬间,达素的内心本能地感到这样做不妥,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也就是这一抖,让箭稍稍偏离了目标,最终射中了旺吉努的胸膛。 眨眼功夫,不远处就传来一阵惊呼:“不好了,甲喇额真大人受伤了!” 达素连忙赶了过去,只见旺吉努双眼紧闭,胸口插着箭,血染战袍。 看这样子,旺吉努似乎还有一线生机,不一定会死。达素不禁有些后悔:自己刚才还是有点妇人之仁了,要是一箭射中这家伙的脑袋,哪还有这么多麻烦事? 达素抬头看了看东边,清军还在进攻,照这样打下去,肯定能获胜,到时候功劳还得算在旺吉努头上。 今天这仗不能再打了!反正明军已经黔驴技穷,过两天换个人来指挥,朱慈烺照样在劫难逃。不管是谁最终夺得了这份大功劳,只要不是旺吉努,他都能接受。 想到这里,达素打定了主意,他冲着围在一旁的旺吉努侍卫吼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送甲喇额真大人去疗伤啊。” 侍卫们当然知道旺吉努的伤耽搁不得,可一旦把人送走,这里就会无人指挥,可能影响到战局,这个责任他们可担当不起,因此犹豫不决。 见达素发火,有个侍卫问道:“甲喇额真大人送走后,这里怎么办?” “撤。都没人指挥了,这仗还怎么打?” “这……合适吗?” “那你说这么办?要不你来指挥?” 那名侍卫的本意是希望达素能顶替旺吉努,听达素这么一说,他只好摆摆手:“我一个小小侍卫,哪里挑得起这样的重担?既然大人您发话,我们照办就是了。” 于是侍卫们鸣金收兵,前方激战正酣的清军听到后都十分不解:打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撤退呢? 然而军令如山,没人敢违抗,清军只得纷纷后撤。没过多久,喧闹的战场就沉寂下来。 正在后方观战的多尔衮、多铎,见清军全都退了下来,两人都十分诧异,正准备派人去问个究竟,这时达素和一帮人抬着担架,朝这边赶来。 等到担架近了,两人定睛一看,发现躺在上面的竟然是旺吉努。 多尔衮连忙派人请郎中过来救治。 多铎注意到,旺吉努胸口的箭来自明军,他冲着侍卫们怒喝道:“怎么回事?不是跟他说了,不要上阵冲锋的吗?” 侍卫们连忙回禀道:“王爷息怒,甲喇额真大人并没有冲在前面,他和我们一直待在安全的地方,可是不知道从哪里飞来一只箭,射中了他。” “有这种事?”多铎感到狐疑。 “是真的,我们几个人都可以作证。” 几名侍卫都这么说,多铎不得不信:“看来明军中有天生神力的弓箭手,能射出超远距离的箭。” 达素本来有点担心露馅,毕竟旺吉努所在的位置离明军确实相当远,中箭的可能性非常小,要是细细追究起来,这里头还是有漏洞的。好在多铎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他这才放了心。 多尔衮却感到不满:“就算旺吉努受伤了,也不一定非要将人马都撤下来啊,这是谁的主意?” 达素连忙回答:“是我。” “我军眼看就要取胜,你就不能顶替上去指挥一下吗?” 对于这个问题,达素早就想好了该如何应对,他不慌不忙地回答道:“我只是个牛录额真,从来没指挥过这么多人作战,万一出现失误怎么办?” “你……”多尔衮有些气恼,他听出达素这话可不仅仅是在推卸责任,同时也是在发牢骚:你都不给我升职,却要我去承担高级职务的责任和风险,这种事我才不干呢。 “算了算了。”多铎在一旁劝道:“刚才朝鲜水师来报,豪格身负重伤,现在旺吉努又中箭,一天之内连伤两位得力干将,看来我军今天气运不佳,就不要再勉强了,还是改日再战。” 清军从上到下都很迷信,旺吉努固然如此,多尔衮、多铎也不例外。 多尔衮想了想,表示同意:“也罢,就让朱慈烺再多活两天,反正他也跳不出皇上的手掌心。” 多尔衮随即命令清军进行休整,同时还派人去海边传令,让龟船返航。 ~~~~~~~~ 明军这边,本来将士们的信心已经快跌落谷底,清军却突然全线退却,这让大家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朱慈烺生怕清军使诈,反复告诫大家不可放松警惕,严防清军杀个回马枪。 过了一阵,海边的龟船也全都撤走了,郑森的战舰重新回到了岸边,朱慈烺这才安下心来。 然而,当众将报来各自的伤亡数据时,他的心情又变得异常沉重。 此战明军共伤亡万余人,剩下的总兵力只有5万多,跟出征时相比,已折损了四成。 只有水师那边战绩显着,十分亮眼。据郑森报告:水师今天损失了2艘战舰,除了被龟船围攻损失的那艘外,后来跟朝鲜水师的板屋船队对战时,又有一艘战舰因伤损过重而沉没,不过这艘战舰上的炮手、水手大部分都获救了。 其他战舰也有些损伤,不过问题不大。经过盘点,今天共击沉朝鲜水师3艘龟船,12艘板屋船,取得了一场大胜。 朱慈烺在赞赏之余,嘱咐郑森:“那些有经验的炮手、水手,是比战舰更宝贵的财富,以后如果战舰沉没,一定要尽全力将他们救上来。” 郑森拱手道:“遵命。” 对于水师的辉煌战绩,马科却不以为然:“今天要不是我们今天运气好,逃过一劫,水师就算击沉再多的龟船、板屋船,又有什么意义呢?最后还不是成了丧家之犬。” 郑森顿时脸色通红,神情十分尴尬。 杨国柱清楚水师的苦衷,知道郑森不容易,为了给郑森打圆场,他换了个话题:“今天真奇怪,我军眼看就要撑不住了,清军为什么要撤退呢?” 曹变蛟撇撇嘴:“清军绝不会对我们心慈手软,肯定是他们那边出了大事。” “能有什么事,比打败我们还重要?”马科十分不解。 “该不会是多尔衮被我们射死了?”曹变蛟开玩笑道:“只有这样的事,才能让清军后退。” “虽然我也希望如此,但你还是别痴心妄想了。多尔衮肯定站得远远的,咱们的箭哪里够得着他啊。” 曹变蛟手一摊:“那我就猜不出是什么事情了。” 听着马科和曹变蛟的议论,朱慈烺感慨万千:白天的时候,他都差点绝望了,就在这时,局势突然峰回路转,令他连呼意外。 此番劫后余生,莫非是因为老天听到了他的祈祷,在紧要关头对他加以眷顾? 第98章 朱慈烺巧计打败龟船 吴三桂没心思听马科和曹变蛟闲扯,他提醒道:“今天的事情先放一放,还是多想想接下来怎么办。依我看,哪怕是多尔衮真的死了,皇太极还是很快就会命令清军打过来,到时我们该如何应对?” 杨国柱呵呵一笑:“放心,这件事情,大帅已经有预案了。” “是吗?”吴三桂惊异地看着朱慈烺:“大帅这么快就想出办法来了?” 朱慈烺点点头,将他的应对之策说了一遍。 众将仔细回味了一番后,纷纷称赞这个办法确实不错。 郑森更是兴奋不已:“大帅,我早就烦透了那帮龟船,这些龟孙子要是敢再来,我定要让他们全都变成缩头乌龟。” 郑森的话里连用了三个“龟”字,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朱慈烺嘱咐道:“事不宜迟,你要连夜派人做好安排,清军随时都有可能卷土重来。” “大帅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绝对不会耽误的。” 此时在清军大营,皇太极大为光火:一方面是因为寄以厚望的长子豪格,被明军水师的火炮所伤,令他忧心不已;另一方面,今天本可以将明军一举歼灭,竟然因为旺吉努的受伤而功败垂成。 见皇太极如此震怒,多尔衮、多铎都不敢辩解,乖乖地听从训示。 发了一通火之后,皇太极下令:为防夜长梦多,明天由济尔哈朗代替旺吉努指挥,务必将明军彻底消灭。万一济尔哈朗受伤,就由多铎顶上去指挥;如果多铎受伤,就由多尔衮顶上去。总之,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不允许半途而废。 见皇太极决心如此之大,多尔衮、多铎都喏喏连声,不敢有丝毫违拗。 至于朝鲜水师那边,皇太极是非常放心的:今天的战况已充分证明,龟船完全可以独自逼退明军战舰,即便没有板屋船的指挥,也不会有什么影响。既然如此,明天板屋船就不必出动了,仍由龟船先去占据三角山的海岸线,然后岸上的清军从三面围攻明军。 ~~~~~~~~ 次日天亮后不久,手下向朱慈烺报告:“大帅,那些龟船又来了。” 朱慈烺冷哼一声:刚刚过了一个晚上,清军就故技重施,这是根本不给人喘息的机会啊,真是够毒辣的。 好在今时不同往日,郑森已经连夜按照他的要求进行了布置,皇太极如果还沿用昨天的那一套,吃亏的那一方可就要换成清军了。 出征一个多月来,朱慈烺的体会是:跟清军对垒,比的就是“求新、求变”,哪一方能率先想出新招,并运用到实战中,哪一方就能占据主动,给对手沉重一击。 应该说,在跟清军的前6战中,明军的战法花样翻新,成效显着。只有昨日一战,被皇太极占得先机,明军差点遭遇灭顶之灾。好在后来,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缘故,明军逃过了一劫,让他有了变招的机会。 朱慈烺知道,龟船到来之后,清军就将发动攻击,他让明军各部准备迎敌,自己则和洪承畴一起来到岸边。 甘辉前来迎接,他奉郑森之命,留在岸上负责指挥。 此时岸边已经挖了一条长长的战壕,数百名炮手在战壕里各就各位,战壕边上堆满了青枝绿叶。 明军水师见龟船来袭,没有像昨天一样接战,而是象征性地炮击了一阵之后,就主动避开了。 龟船没有追赶,顺势夺取了海岸线。 见海边已经得手,清军在济尔哈朗的率领下,再次发动了进攻。 朱慈烺感觉时机差不多了,冲着甘辉点了点头。 甘辉领命,冲着战壕一声令下,炮手们迅速掀开那些绿色枝叶,露出了无数小炮。 这些小炮是根据朱慈烺的计划,连夜从明军水师的19艘战舰上搬过来的,总数约有200多尊,全都用绿色枝叶覆盖,从海上根本看不出什么端倪。 甘辉手一挥,所有小炮对着海岸边的龟船一起开火。 此时的小炮,已经跟在战舰上时完全不一样了。 明军的战舰非常高大,小炮是从高处朝低矮的龟船开炮,炮弹多数都打在龟船顶部的铁板上,因而效果不佳。 然而现在,小炮跟龟船的侧舷基本上处在同一个水平面,炮弹是平射,出膛后正对着龟船的侧舷飞去。而侧舷是龟船的薄弱环节,没有铁板保护,全部是木质的,容易被炮弹击穿。 甘辉告诫炮手们:如果小炮正前方有龟船的,就直接开炮,否则就稍微调整一下炮口的方向,斜向轰击龟船。 这样一来,30艘龟船要承受200多门小炮的不断轰击。虽然小炮的炮弹威力不算大,但由于距离很近,因此命中率非常高,每一发炮弹,都会给龟船造成一定的人员伤亡。 虽然龟船拼命反击,但由于岸边的明军炮手们都躲在战壕里,无论是箭、子弹还是炮弹,大多都打在了土堆上,很难命中炮手们。 至于龟船顶部喷出的毒雾,炮手们也早有提防,他们都备好了毛巾,将口、鼻都捂了起来,因此影响不大。 跟昨天相比,今天这一仗,形势完全扭转,明军这边几乎没啥损失,而龟船里头却很快就已死伤累累。 龟船上的朝鲜水师有点招架不住了。虽然皇太极有令:除非岸上派人来下令撤退,否则龟船必须坚持到底。但是,皇太极的这道命令,只对那些督战的清兵还活着的龟船才有效。 有些龟船上的清兵已经阵亡,朝鲜水手们失去了监督,对于他们来说,虽然回去后也会面临惩罚,但在法不责众的情况下,也不一定都会死,而留在这里是绝对没有活路的,反复权衡之下,还是先逃得一条性命再说。 就这样,有10余艘龟船悄悄逃走了,其他的龟船在清兵的监督下被迫死战,最终难逃被击沉的结局。 郑森见一部分龟船正在撤退,他可不喜欢什么“穷寇勿追”,而是要来个“趁你病,要你命”。 他派出3艘战舰,跟在这些龟船后面穷追猛打,争取扩大战果。剩下的16艘战舰则兵分两路,每一路各8艘战舰,分别来到明军前、后两翼的海边。 此时岸上正跟昨天一样进行着激战,在皇太极的严厉督促下,济尔哈朗不敢有任何保留,将全部兵力都投入了战场。 此时明军前、后两翼云集了大量清兵,不停地朝明军阵中放箭,他们都过于相信昨天的经验,以为今天还可以放心大胆地进行攻击,几乎没有人注意到,明军的水师已经重新回到了岸边。 见明军形势危急,郑森不敢怠慢,立刻下令:向岸上胆敢闯进这两片死亡区域的清军,毫不留情地开炮。 第99章 清军连出昏招 位于明军前、后两翼的清兵,被突如其来的炮火给打懵了。 不是连皇上都说了,这次可以放心进攻吗?怎么打着打着,就恢复到了以前的样子? 更糟糕的是,皇上反复强调,今天必须将明军一举拿下,任何人没有得到他的命令,都不准擅自撤退,否则军法从事。 清军上下都知道,那基本上就是死罪,而且自己的子女、父母得不到任何抚恤。 因此,虽然明军水师朝岸上猛轰,清兵却无人敢后退,仍旧顶着炮火,朝明军放箭。 这么一来,明军将士看到了一个十分奇怪的现象:清军被炸得人仰马翻,损失惨重,却仍然死战不退。 当手下向朱慈烺报告这个情况时,朱慈烺也有点不信,在侍卫们的保护下,他特地来到北侧查看,结果发现手下说的一点都没错。 此情此景,让张航想起了前世里玩的“植物大战僵尸”游戏,那些僵尸傻乎乎地向前冲,然后一个一个地被撂倒。手速稍微快一点的玩家都不可能输,所以这个游戏难度很低,基本上就是为了逗玩家一乐。 现在的清军,就跟那些笨笨的僵尸非常像。 然而此前几场仗,已经证明清军是非常凶恶的敌人,极难对付,昨天更是差点把明军逼到了绝境。怎么才过了一个晚上,清军就变得如同低能儿一样,见到明军水师开炮也不知道避开,而是像傻子一样待在那里放箭,直到被炮火击中呢? 今天的清军,可以说跟昨天一样,都让人看不懂。 郑森站在船头,看着岸上的景象,也是大惑不解。不过他懒得去猜背后的原因,难得遇到这样一个可以大肆收割人头的机会,怎么能错过呢?在他的命令下,明军水师尽情地向岸上倾泻着炮弹。 这一次的炮击力度也是前所未有地大,以前无论哪一翼,最多配备6艘战舰,今天则是8艘战舰一齐开火,因此清军倒了大霉。 负责指挥的济尔哈朗看到这阵仗也是急了,可他不敢命令两翼的清军撤下来,只能派人去向多尔衮、多铎报告。 多尔衮、多铎都感到奇怪:明军水师怎么又回到了岸边?朝鲜水师的龟船呢? 不过现在已经没时间考虑这些了,多铎催促道:“哥,济尔哈朗以前一直留守锦州城外,没有跟朱慈烺的人马交过手,不知道明军水师的厉害,你赶快下令,让两翼的将士们撤。” 多尔衮面色凝重:“你难道忘了皇上昨天怎么说的?如果我下令撤退,皇上追究起我的责任来,那可怎么办?” “这……”多铎语塞,随即反问道:“可我们总不能让将士们白白送死?” “我们只能派人去向皇上报告此事,由皇上定夺。这样的话,将来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怪不到我们头上。” “那好。”无奈之下,多铎只得表示同意:“只是苦了将士们了。” 且说皇太极在大帐里接到朝鲜水师送来的报告,得知龟船已经被明军的新战法击溃,不由得瞠目结舌。 他完全没有料到,才一个晚上的工夫,朱慈烺就找到了破解之道,让他的计划彻底破产。 他现在深感后悔:昨天就应该亲赴第一线指挥的,这样就不会出现因旺吉努负伤而全军撤退的事情。如果他这么做了,朱慈烺此刻要么成了他的阶下囚,要么脑袋已经被挂在旗杆上示众了。 可惜这一幕没能出现,朱慈烺大难不死,逃得一条性命后,立刻开始了疯狂的反噬。 皇太极正在懊恼,多尔衮派的人到了,向他请示是否要将两翼的清军撤下来。 皇太极气得破口大骂:“这兄弟俩是不是猪啊?这么明显的事,还来问朕?” 来人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匆忙告退。 多尔衮听了回话,连忙派人向济尔哈朗传令。 可是已经太迟了,两翼的清军已经被明军水师消灭得差不多了,等接到撤退的命令,回来的清兵已经寥寥无几。 担负正面进攻的清军,虽然受到的影响不大,但看到两翼的惨状,士气也大为低落。 见两翼的战斗已经结束,朱慈烺遵照以前拟定的战法,命令赵喜松、余铭率领骑兵部队出击,绕道攻击清军。 这么一来,正面的清军受到了明军的三面夹击,攻守之势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 多尔衮一看,这不是完全回到以前的老路上了吗?照这么打下去,虽然明军的伤亡还是会更大一些,但对于清军来说是非常不划算的。 既然皇上已经松了口,允许两翼撤退,那么中路后撤也不会有什么问题。想到这里,多尔衮果断下令:清军全部退出战斗,回到营地休整。 ~~~~~~~~ 下午的时候,三角山一带恢复了平静。 明军今天又伤亡了5000余人,总兵力已不足5万。 不过,可以看出,清军今天的损失也十分惊人。虽然不清楚具体数字,但光是从两翼的战场上,就清理出了清军尸体2000多具,由此不难推算,清军的总体伤亡起码有好几千。若是计算战损比,无疑是一个十分理想的数字。 之所以出现这样的战果,要归因于清军面对炮火,一直顽强地“坚持”着,任由炮弹轰炸而不退。 水师是今天的最大功臣,除了消灭大量清军外,埋伏在岸边战壕里的水师炮手们,还直接击沉了18艘龟船。 此外,郑森派去追击逃跑龟船的3艘战舰,也取得了击沉5艘龟船的佳绩。 听了郑森的汇报,朱慈烺感到奇怪:“昨天你的21艘战舰迎战龟船,在火力全开的情况下,也只击沉了2艘龟船,怎么今天只派出了3艘战舰,就能击沉5艘龟船呢?” 郑森笑道:“逃跑的那些龟船,大多已是伤痕累累,不仅划得很慢,而且无力反击。我们的3艘战舰,有充足的时间不断攻击,还不用担心敌人还手,因此他们极为耐心地反复朝敌人开炮,终于干掉了5艘龟船。可惜的是,还是有7艘龟船逃了回去。” “已经很不错了。昨天30多艘龟船来袭,今天就被你们敲得只剩这么一点,朝鲜水师这下元气大伤,短期内恐怕不敢再来招惹我们了。” 郑森点点头:“我也谅他们不敢。就算皇太极逼着他们前来,我们已经知道怎么对付龟船,来了也是送死。” “呵呵,这下你终于达成了愿望,将这些龟船打成了‘缩头乌龟’。”朱慈烺调侃道。 众将听了一阵大笑。 “这都亏了大帅的妙计,我不过是在执行大帅的命令而已。”郑森不敢居功。 “那也得皇太极昨天给我们机会啊,不然就没有今天了。”说到这儿,朱慈烺陷入了沉思:清军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这两天连出昏招? 他想起了徐传斌和袁熙芸,希望这两位能帮他解开这个谜团。 第100章 朱慈烺谢绝众将好意 洪承畴这两天一直担惊受怕,好不容易熬过了此次危机,便旧话重提:“大帅,我建议你以后还是常驻战舰上指挥,这样比较安全,万一再遇到昨天那样的危险时刻,你随时可以离开。只要有你在,我们就算全都战死在这里也没关系,你可以奏请朝廷,从关内再调一些人马过来,你领着他们继续跟满清干,迟早能把满清揍趴下。” 洪承畴的这个建议,得到了在场众将的一致认可:皇太极这个人确实厉害,以后说不定还会拿出什么厉害的杀招。另一方面,跟出征时相比,明军的兵力只剩下大约一半,减员十分严重,即使在人数上,相对于清军的优势也减弱了很多,因此大家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 经过了这两天的严峻考验,明军上下对于清军已经完全不惧,大不了这几万人马跟敌人同归于尽,他们唯独不愿意大帅跟着一起战死。 对于众将的好意,朱慈烺非常感动,在感谢之余,他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我不能离开将士们。试想一下,如果昨天我上了战舰,将士们恐怕坚持不了那么久,部队就已崩溃。这样的话,就不会出现今天水师痛殴清军这一幕了。” “大帅言之有理。”杨国柱表示赞同:“说实话,昨天将士们正是看到大帅一直跟他们在一起,这才能够勉力坚持,直到清军莫名其妙地撤退。打仗,有时候就是靠着一股信念在支撑,如果没有信念,很容易出现兵败如山倒的局面。” 众将纷纷点头:杨国柱这话说到点子上了,大帅留在岸上,那面帅字旗就如同定海神针一般,稳定了军心,作用确实不可小觑。 郑森本来非常希望朱慈烺能将大帐移到战舰上,听杨国柱这么一说,他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与明军将帅的和谐气氛相反,清军这边,皇太极跟臣下之间却充满了火药味。 在御前军事会议上,皇太极冲着多尔衮、多铎吼道:“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跟朱慈烺交手了那么多次,还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吗?明明看到明军的水师在不停开炮,为什么不赶紧下令撤退?” 多尔衮一脸委屈:“皇上不是严令,今日一战,必须全歼明军吗?除非有你的口谕,否则任何人不得后撤。你的话就撂在那,谁敢违抗?” “没错,我是说过不准撤退,不过‘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你们两个征战这么多年,难道是猪脑子?说的好像你们以前没有违背过我的命令似的。” 清军今天的巨大损失让皇太极十分痛心,他有点失去理智,以至于开始口不择言了。 多铎听得十分恼火:皇上也太不把他们哥俩当人了,竟然当面骂他们是猪。这一仗,死伤的可都是他们俩的部下,能不心疼吗?可昨天是谁声色俱厉,言明谁敢撤退就惩办谁来着?这让他们哥俩能有什么办法? 至于所谓的“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那是指大将出征在外,远离皇上,面对瞬息万变的敌情没法请示,这才能够自己拿主意。可如今皇上就在离战场不太远的地方,这让他们如何自作主张? 因此,他们只得先派人向皇太极请示,得到同意后立刻下令两翼撤退,这一套流程走下来,多铎自认为他们哥俩没有做错什么,不料仍被皇上一通痛骂,实在是冤。 想到这里,多铎忍不住顶撞道:“昨天旺吉努受伤撤退,你吼了我们一顿;今天我们听了你的命令,你又责备我们。怎么做事的人总是挨骂?你这也不满意,那也不满意,要不你亲自指挥,露两手给我们瞧瞧?” 听到多铎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多尔衮吓坏了,悄悄拉了拉多铎的战袍。 皇太极脸色铁青:这还是一个臣子对皇上说话的口吻吗? 此时的满清尚处于草创阶段,皇帝的权威远没有后世那么大,再加上多尔衮、多铎都是拥兵自重的王爷,两人骁勇善战,为满清立下无数功勋,因此皇太极也不能过分地用皇上的威严来压这哥俩。 气过之后,皇太极逐渐清醒了。多铎的反唇相讥,让他意识到自己刚才有点失态:打了败仗后一味地指责下属,并不是一位英明的君主应有的表现。 定了定神,皇太极做起了自我检讨:“此仗我也有责任,我没有料到朱慈烺能这么迅速地找到了对付龟船的办法,还以为一切都跟昨天一样,可以手到擒来。是我低估了朱慈烺,最终导致了这场败仗。” 皇太极的表态,让多尔衮、多铎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多铎连忙致歉:“皇上,我刚才说话太过冲动,请皇上不要介意。” 皇太极摆摆手:“我不怪你。今天固然有点阴差阳错,但这个朱慈烺,也确实是我平生未见的大敌。以前在对阵熊廷弼、孙承宗、袁崇焕等人时,虽然有时候也会感到头疼,但却谈不上害怕。然而在跟朱慈烺交过手后,我真的有点怕了。对付此人,必须做到一击致命,否则等到他缓过劲来,反咬一口,吃亏的就是我们了。” 多尔衮、多铎连连点头:皇上这话真是说到他们心坎上了。 多尔衮问道:“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皇太极叹了口气:“昨天本来是最好的机会,错过之后,再想有这样的机会怕是比较难了。我再好好想想,在此期间,不可轻举妄动。” “遵旨。” ~~~~~~~~ 连续两天的鏖战,让双方都精疲力尽,亟待休整。 又过了两天,从天津运送粮草的船到了三角山。这对明军来说无疑是件大好事,不仅补充了物资,而且一众伤兵都被运走,明军的负担大为减轻,得以重新轻装上阵。 只是这一次的伤兵数量实在太多,将回程的船都装满了,船上的水手们都为战况的惨烈感到震惊。 送走运粮船,朱慈烺回到大帐,吴三桂报告了一个糟糕的消息:“大帅,派去给锦州运送粮草的队伍,今天在归途中遭遇了清军袭击,只有少数几个逃了回来,其余的人要么战死,要么被俘。” 朱慈烺吃了一惊:“怎么会这样?” 吴三桂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许是被清军的探马察觉了。” “这只是第三次给锦州送粮草,按理不应该这么快就被发现?” “我也觉得奇怪,不过现在说这些已经没用了。”吴三桂无可奈何地表示:“那条秘密小道已经彻底暴露,只能请大帅另想办法了。” 对于朱慈烺来说,这个结局并不意外,偷运粮草本来就只是个临时性的办法,他只是没想到,这才刚过去几天,就已经此路不通了。 第101章 皇太极的反破解之法 朱慈烺此次出征的目的是救援锦州,最直截了当的办法当然是将围困锦州的清军彻底击溃,可皇太极在吃了败仗后,明显开始步多尔衮、多铎的后尘,选择了避而不战。 对于龟缩起来的清军,朱慈烺毫无办法,只能退而求其次:将足够的粮草运进锦州,这样的话,可以算是最低限度地完成了救援任务。 然而,随着吴三桂部偷运粮草被清军发现,朱慈烺被迫另觅他途。 几天前,朱慈烺想出了从战舰上搬运小炮,埋伏在海岸边伏击龟船的办法,效果不错。在深受鼓舞之余,他进而想到:朝鲜水师受到重创后,郑森的19艘战舰已经暂时没有敌手,再加上清军不敢来犯,水师的强大火力事实上处于闲置状态。在这种情况下,能否将一部分大炮搬到岸上,让它们跟小炮一样,也充分发挥出作用呢? 经过几天的深入思考,这个方案日臻完善,当然不足之处也是有的,最主要的问题是耗资巨大,而朝廷现在很缺钱。 虽然前段时间通过发行国债,朝廷筹集了不少银两,但一个多月的仗打下来,不说置办粮草的花费,光是答应给每个阵亡将士发放的抚恤金,加起来都是一个庞大的数字。 他不得不替朝廷控制一下军费,这导致他没法下定决心。 如今,暗中运送粮草的大门已被彻底堵上,是时候采取公开运送的办法了,即使代价不菲,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朱慈烺对大家讲了他的方案,众将都听呆了。 马科感叹:“大帅,要是按你的这个办法去做,那可真是花钱如流水了。” 朱慈烺点点头:“是啊,可是除此之外,你们还有别的办法吗?” 马科摇摇头:“连大帅这么聪明的脑袋,都只能想出这么个办法,我们就更不用说了,肯定不可能有什么妙招。” 吴三桂看了看周围:“大帅,但凡有别的办法,我们肯定早就跟你说了,何必拖到今天?只要朝廷同意你这么做,我们当然没有意见。” 见无人提出异议,朱慈烺下定了决心:“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办。钱的问题你们不用担心,皇上曾经在朝堂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亲口说过:只要能打赢这场战争,朝廷没有什么舍不得的。” 众将听罢更加放心了:皇上已经把话说得这么清楚,那就更没什么好犹豫的了。虽然会多花很多钱,但能够少死人,还能尽快完成救援锦州的任务,这样的好事求之不得,没有谁会反对。 商议已定,朱慈烺写好一份奏折,让甘辉带上,乘一艘战舰南下赶往天津。 ~~~~~~~~ 此时在清军大帐,皇太极收到奏报,得知吴三桂派去偷运粮草的人马已被消灭,很是高兴。 多铎忍不住问道:“皇上,我们已经在这里待了好几天,一直在派出探马,却从未发现明军偷运粮草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皇太极呵呵一笑:“我也不瞒你们,是我那个眼线昨天送来的情报。” “皇上的眼线真是神通广大啊。”多铎称赞道,这时他想起自己安插到明军那边的赵良峰,已经好些天音讯全无,很可能已被明军干掉了,真是令人沮丧。 同样是派出内应,皇上能不断收到有价值的情报,他却被赵良峰给带到了沟里,浪石坪一战损失不小。不得不承认,在这方面他跟皇上的差距确实挺大的。 然而,皇太极也有遗憾:“我的眼线还告诉我一个消息:几天前,明军水师连夜从战舰上搬走很多小炮,在岸边埋伏起来,他当时就已经发现了,可是没法及时通知我。直到昨天,他才得到机会,将这件事连同明军偷运粮草的情报,一起向我报告,可惜已经晚了。” 多尔衮听罢很惊讶:“这么说,如果我们当时不要急于发动进攻,而是等过几天再说,就有可能避免那天的重大损失?” 皇太极点点头:“是的,此事我确实有点操之过急,那天我一心想着,不能让朱慈烺有喘息之机,必须将敌人一举铲除,没想到被朱慈烺反杀,吃了大亏。” 其实这次伤亡的全都是多尔衮、多铎的部下,这哥俩的实力受损严重,这也意味着,他们以后在皇太极面前叫板的筹码大为减少,因此两人都对皇太极意见很大,只是憋在心里没有说出来而已。 如果皇太极仍旧像起初那样严厉斥责他们,肯定会激化矛盾。然而皇太极今天却坦率地承认了自己的失误,这样反而堵住了多尔衮、多铎的嘴,让这哥俩没法指责他。 多尔衮只好大度地表示:“这事不能怪皇上,换做我和多铎,当时肯定也会这么想。” “是啊,要是我,肯定也不想夜长梦多,当然是一鼓作气灭掉朱慈烺为上。”多铎在表示赞同之余,提了一个问题:“皇上,假如,我是说假如,你当时没有下令第二天发动进攻,而是让我们休整几天,然后你收到眼线的情报,知道了朱慈烺的对策,你会怎么拆解他这一招?” 多尔衮没好气地说:“事情已经过去了,你问皇上这个问题,还有什么实际意义呢?” 多铎回答:“虽然于事无补,但皇上的胆识远高于我们俩,跟着他学一手也是好的嘛。” 多铎这么说,其实有两层意思:首先当然是借机恭维一下皇太极;其次则是给皇太极出难题:如果皇太极答不出来,那么看着皇上尴尬的神情,他可以舒一口胸中淤积的闷气。如果皇太极答出来了,那一定是非常精妙的战法,他可以跟着长点见识,也不是坏事。 对于多铎的这点小心思,皇太极自然心知肚明:这家伙表面上说是虚心学习,暗地里还不是要把我架在火上烤:朱慈烺的计划是那么容易应对的吗?好在我真的考虑过这个问题,已经有了答案,要不然这次怕是要让你看笑话了。 皇太极胸有成竹,不慌不忙地回答道:“如果是今天让你们发动进攻,我肯定有把握取胜。办法很简单:龟船不要靠近海岸边,而是追着明军水师的战舰,跟它们一直缠斗下去,只要让那些战舰无法顺顺当当地朝岸上开炮,就达到了目的。接下来,济尔哈朗就能毫无悬念地取得最终胜利了。” 此话一出,多尔衮、多铎都瞪大了双眼:我的天!这个办法确实行得通,朱慈烺对于龟船的破解之道,硬是被皇上给“反破解”了。 这下两人懊恼不已:看来“欲速则不达”一语真是没说错,如果推迟到今天发动进攻,朱慈烺只怕在劫难逃。不得不说,这小子运气真是好,几次都被他从悬崖边逃脱了,莫非他是受到了老天护佑? 第102章 终于等到了旺吉努 多尔衮想到了一个问题:“皇上,听说朝鲜水师那边,有几艘龟船逃了回去,能不能依托这几艘龟船,按照你说的战法再试一下?” 皇太极摇摇头:“恐怕不行,才7艘龟船,数量太少,而且都有破损,经不起折腾了。” “这样啊?”多尔衮颇为失望。 “龟船的损失,跟我军将士的伤亡一样令人扼腕。没有了龟船,我军就失去了取胜的机会啊。”皇太极说这话的时候,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多铎不死心:“皇上,朝鲜那边不是还有一半水师吗?让李倧把剩下的那一半也交出来嘛。” 皇太极有些惊愕:“你这要求有点过分?李倧指望着水师抵御倭国的袭击呢。” 多铎分析道:“自从丰臣秀吉死后,倭国已经老实了多年。依我看,倭国一时半会不会再进攻朝鲜了。退一万步说,如果倭国真的打过来,那我们出兵帮李倧摆平就是了。” 皇太极承认:多铎的话不无道理,不过他并没有立刻做出决定,而是表示要考虑一下再说。 ~~~~~~~~ 三天后。 旺吉努已经在锦州城外的军营里休息了6天,身体大有起色。 他虽然胸口中箭,但并没有伤及要害,加上他体魄健壮,因此恢复起来比较快。 这些天,他想得最多的不是对明军的这场仗,而是军营外那位算命先生的话。 说起来,那还是20多天前的事情了,他向徐先生问起自己今后的运程,徐先生很不客气地告诉他:恐怕会有些灾祸。 他听得很不爽,不过鉴于徐先生此前的话非常灵验,他不好发作,只得悻悻而归。 然而,才过了半个月,徐先生的话就得到了验证:他明明处于安全范围内,却莫名其妙地中了明军的箭。 虽然打仗受点伤是常事,但是他这次受伤太不是时候,很可能与进封藩王的机会失之交臂,损失之大,堪比一场大灾祸。 从这个角度看,徐先生的话一点都没有说错。 他不禁有些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就不相信徐先生呢? 20多天前,他如果不拂袖而去,而是问问徐先生,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消除灾祸,也许能躲过这次箭伤。而只要他不受伤,那么立下大功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一个算命先生,如果专挑好听的说,那肯定是骗子。徐先生不管客人喜不喜欢,总是有话直说,这才是活神仙该有的风范啊。 想到这里,他对徐先生更加佩服了,迫切想再向徐先生讨教一番。 今天,他感觉身体好多了,立刻就让侍卫们陪着,打算去军营外找徐先生。 正要出门,遇见了达素。 这些天,达素渐渐冷静下来,对于暗中朝旺吉努放箭的举动颇为后悔。今天刚好有空,便过来看望一下旺吉努。 对于达素干的龌龊事,旺吉努一点都不知情,他心底里还一直将达素当成好朋友。 见达素前来探望,旺吉努非常高兴,拉着达素一起去见徐先生。 袁熙芸来到这里已经十多天,始终没有见到旺吉努的人影,她有些焦急。 徐传斌劝道:“沉住气,旺吉努哪是我们想见就能见到的?得有耐心,一急躁反而容易让人看出破绽。” “好。”袁熙芸无奈之下,只好用恒山派的吐纳之法运气,心情逐渐平静下来。 正在静气凝神之际,她听到徐传斌在跟人打招呼:“军爷,多日不见了啊。” 睁眼一瞧,不由得大喜:这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刚才还在跟徐叔抱怨:这个旺吉努怎么还不来,这不,他就来了。 这时,她瞥见旺吉努身边站着一位牛录额真,看上去似乎有点面熟。仔细一瞧,她认出此人曾经和她交过手。 十多天前,正是此人率兵冲进曹变蛟部的长枪阵,目标直指朱慈烺,幸而在她的全力阻击之下未能得逞。当时,要不是一名清兵正扑向朱慈烺,迫使她回援的话,她一定能生擒此人。 没想到今天竟然在这里意外遇见了,袁熙芸不由得担心起来:这家伙不会认出自己来? 正在忐忑之际,她听到旺吉努在向徐传斌介绍:“这位是我的好兄弟达素。” 徐传斌连忙跟达素打招呼,袁熙芸这才知道了这个家伙的名字。 旺吉努笑道:“我跟达素兄弟说你的推算如何如何准,他怎么都不信。没办法,我只好把他带到这里,让他眼见为实。” 徐传斌谦虚道:“军爷抬举我了,我就是混口饭吃,先前说的都是在瞎蒙。” 天知道徐传斌说的都是大实话! 旺吉努当然不信:“先生休得过谦,我想让达素兄弟随便提个问题,你可得拿出看家本领啊。” 袁熙芸心里直打鼓:旺吉努为了在达素面前炫耀一番,逼着徐叔露一手。可万一徐叔砸了锅,旺吉努的信任就会烟消云散,再想搞到清军伤亡数字可就难了。 徐传斌跟达素以前没打过交道,心里有点没底,但他已推脱不开,只好硬着头皮问达素:“不知这位军爷有什么要问的?” 达素对于算命一事不像旺吉努那么着迷,旺吉努刚才将徐先生吹得神乎其神,他是不信的,现在见徐先生请他提问,达素便想:我就问一个你绝对不可能知道答案的问题,看你如何回答。 想到这里,达素诡异地一笑:“我过几天要出远门,请先生猜猜,我要去哪里?” 这下不仅徐传斌,连旺吉努都愣住了:“达素兄弟,你问这个干嘛?” “你不是说我可以随便问的吗?” “好。”旺吉努无奈地问徐传斌:“徐先生能推算一下吗?” 袁熙芸的心揪紧了:达素去哪里只有他自己最清楚,别人是猜不出来的。面对如此难题,徐叔该怎么回答才好呢? 只见徐传斌不紧不慢地掐着手指,似乎在推算着什么。过了一阵,手头的动作停了下来。 旺吉努见状一喜:“推算出来了?” 徐传斌紧盯着达素:“往东去……” 达素一惊:“先生好厉害啊,被你说中了。” 旺吉努问道:“你真的要往东公干?” 达素点点头:“没错。不过,具体事宜我不便多说。” 旺吉努表示理解:“你的事,我可不想知道。我就问你,徐先生的本领,你觉得如何?” 这下就连达素也不得不表示佩服。 “还有更神的呢。”旺吉努扭头对徐传斌说:“上次先生说我近期有灾祸,果然又说对了。” 徐传斌看着身缠绷带的旺吉努,已经猜出了八九分:“听说三角山那边最近打了几仗,军爷的伤莫非跟此有关?” 旺吉努点点头:“可惜我不知道,是哪个明军士兵朝我射的这一箭,要是让我知道了,非将这家伙食肉寝皮不可。” 第103章 徐传斌的说话技巧 旺吉努这句话说得恶狠狠的,达素听得一惊,心虚地看了看周围,见大家并没有注意到他,这才放了心。 也就是在四处张望的瞬间,他瞥见徐先生身后,站着一个脏兮兮的女孩。 乍一看,他心里一咯噔:这个女孩好像在哪里见过? 再一想,似乎不太可能:女孩看上去就像个乞丐,这样的人,他根本不会拿正眼去瞧,又怎么可能留下印象呢? 应该是自己看花眼了。 这边厢,徐传斌见旺吉努大动肝火,连忙劝道:“军爷虽然中了明军的箭,可你不是熬过了这一关嘛,可见军爷是‘吉人自有天相’。” 旺吉努叹道:“受伤倒还是其次,主要是一场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没了,这才是最可惜的。我现在很后悔,当初不该把你的话不当回事,今天来找你,就是想问问,有没有办法改善我今后的运程?” 徐传斌听得心中一喜:机会来了! 他不紧不慢地说道:“办法当然是有的,不过得跟以前一样,先做一场法事。” 旺吉努连忙表示:“我明白。你要的数字,明天我一定给你准备好。” 徐传斌拱手道:“那就明天见。” 旺吉努转身回营,达素在后面追问道:“你刚才说的数字是指什么?” “就是我军打仗的伤亡情况啊。徐先生的意思是,请大师来为伤亡将士们祈福,驱散迷雾后,他就可以看清我的前程了。” 达素立刻警惕起来:“这可是我军的机密情报,你怎么能随便对外透露呢?” 旺吉努不以为然:“这样的数字,就算明军知道了也没啥用?” “可是皇上刚来锦州时,曾召集我们开会,提醒我们:明军方面已经知道了我军的伤亡数据,要我们注意防范朱慈烺派出的探子,难道你忘了?” 旺吉努心头一颤,随即强作镇定:“那么多人都知道这个数字,何以见得是从我这里泄露出去的?” “我没说是你啊,但是这些数字最好还是保密,不要对别人说为好。” “可是你刚才也看到了,徐先生的话很灵验的。”旺吉努实在不想放弃这次机会:“要不这样,等明天做了法事,我让他也帮你看看运程,你觉得怎样?” 旺吉努的话让达素有点动心了,这段时间实在有些官运不济,他也很渴望知道,何时能迎来转机。 想到这里,达素点点头:“行,那我明天再来一趟。” “这就对了嘛,明天不见不散。” ~~~~~~~~ 旺吉努和达素走后,徐传斌和袁熙芸回到了租住的地方。 想起刚才那一幕,袁熙芸仍然觉得颇为惊险:“徐叔,你的运气真好,今天居然又蒙对了,我觉得你还真是当算命先生的料。” 徐传斌呵呵一笑:“今天可不是靠蒙,而是一种说话技巧。” “是吗?”袁熙芸感到好奇:“看来徐叔今天讲话大有讲究啊,能不能教教我?” “其实很简单,就是说话时给自己留条后路。比如刚才那个问题,我哪知道达素要去什么地方啊,只能东南西北乱猜了。所以我先随口说了句‘往东去’,其实我在说话的时候,一直紧盯着达素,只要他流露出一丝否定的表情,我就立刻加一句:‘是不可能的’,然后再接着猜‘往南去’、‘往西去’、‘往北去’,最后总能猜中。” 袁熙芸听罢,笑得前仰后合:“徐叔,你这一招太滑头了。” “管他的,只要能蒙混过关就行。不过你说我运气好,这话倒也没说错,毕竟我一猜就对了,确实有一点运气。如果要多猜两次才蒙对,虽然也能过关,但旺吉努、达素也许就不会那么佩服我了。” 提起达素,袁熙芸的心一沉,她告诉徐传斌:达素曾经跟她交过手,应该对她有印象。 徐传斌吃了一惊:“他没认出你?” “其实我刚看见他时,确实有点担心。不过,我一身脏兮兮的站在一个角落里,根本就没几个人拿正眼瞧我,因此我觉得他应该没有认出来,否则他肯定不会放过我们的。” “小姐受委屈了。”徐传斌叹了口气:“以后遇到达素,一定要小心,不要让他发现蛛丝马迹。” “我会的。” 徐传斌想起一件事:“十多天前,你刚到这里的时候,曾说过希望旺吉努能中箭而亡,还记得不?” 袁熙芸点点头:“记得啊,可惜这话只应验了一半,他是中箭了,可并没有亡。” “那也很厉害了。我当时觉得,旺吉努身为甲喇额真,不用冲在前头,被箭所伤的可能性不大,没想到我竟然猜错了,你说对了。” “这样挺好的,要是旺吉努真的死了,我们上哪去弄到清军的伤亡数字?” “有道理。”徐传斌笑道:“这么说,旺吉努中箭负伤是最好的?既能让清军少一员猛将,又可以给大帅提供情报。” “是啊,我觉得老天爷安排得无可挑剔,我都想不出比这更好的结局了。” 徐传斌表示赞同,不过他也提醒袁熙芸:“虽然老天爷赏脸,但事情还得靠我们去做,明天千万不能出纰漏,务必要拿到那些数字,大帅已经等了很久了。” “我知道,明天一切都听徐叔的。” “好,我现在出去一趟,请栖岩寺的觉远大师明天来做法事。” “徐叔小心。” 次日上午,徐传斌一行三人来到摆摊的地方。 不一会,旺吉努和达素各自带着侍卫,一起到了。 旺吉努将八张符交给了徐传斌,上面写着清军后来几场仗的伤亡数字。 几个人来到上次做法事的地方,觉远将八张符一字摆开,敲着木鱼念念有词。旺吉努和达素肃立一旁观看,徐传斌和袁熙芸则忙着默记八张符上的那些数字。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袁熙芸抬眼望去,只见一个小沙弥正朝这边急速奔来。 觉远此时正专心致志闭目念经,没有看到小沙弥。 旺吉努唯恐打扰了法事,朝身边的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会意,上前拦住了那个小沙弥:“站住!” 袁熙芸远远听到小沙弥恳求道:“军爷,栖岩寺的厨房失火了,火势很猛,正在蔓延开来,大家乱作一团,让我来请师父回去指挥救火。” 那侍卫斥道:“我家大人的法事要紧,其他的事情都一边去。” 小沙弥苦苦哀求道:“军爷,你就让我见一下我师父。” 侍卫听得不耐烦:“你再啰嗦,休怪我不客气!” 袁熙芸忍不住了,走过去对那侍卫说到:“既然寺里都起火了,那就让觉远师父先回去,法事改天再做也是一样的。” 第104章 袁熙芸暴露了 侍卫见袁熙芸形如乞丐,哪把她放在眼里,怒目斥道:“少管闲事。” 小沙弥很不甘心。俗话说:水火无情,师父要是不回去,整个寺庙就没有主心骨,僧人们救火将会一团糟,万一烧毁了寺庙,大伙只怕要无家可归了。 想到这里,小沙弥顾不得那么多,举起双手,朝觉远大声喊道:“师父,师父!” 那侍卫见状,怒从心中起,“哐啷”一声,拔刀就砍。 侍卫的举动让袁熙芸瞬间想起,自己的父母当年就是惨死于清兵之手,以至于自己生下来没多久就成了孤儿。 如今,清兵还是这么残忍,视人命如草芥,她不禁怒从心头起,恨不得一把夺过那侍卫的刀,反手就送他见阎王。 但是,一想到她需要将伤亡数字报告给朱慈烺,现在切不可暴露自己,而且徐叔昨天也反复叮嘱过,千万不能出纰漏,她只得强压下心头怒火。 小沙弥没想到侍卫竟然要杀他,吓得连连后退,一不小心跌倒在地,那侍卫的刀眼看就要从小沙弥身上划过。 忽然,侍卫感觉身边有个影子一闪,定睛一看,倒地的那个小沙弥竟然凭空向后挪出了一丈多远,避开了刀锋。 侍卫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揉了揉眼睛:没错,小沙弥神奇地从刀下逃了出去,那个女孩则在一旁安慰着小沙弥。 “你躲得还真快。”侍卫悻悻地说道。 袁熙芸连忙替小沙弥求情:“军爷,他已经知错了,就请你放过他。” “哼,识相的快点滚!”侍卫吼道。 小沙弥死里逃生,不敢再说什么,连忙起身离去。 又过了好一阵,法事终于结束了,袁熙芸连忙找个机会,悄悄告诉觉远:栖岩寺发生了火灾。 觉远大惊失色,连赏银也懒得要了,匆匆忙忙往回赶。 旺吉努和达素则围着徐传斌,询问各自的运程。 徐传斌急于回去将伤亡数字记下来,于是专挑好听的说,旺吉努和达素心花怒放,两人都给了徐传斌不少赏钱。 觉远自然也有酬劳,徐传斌见他已离开,便代领了他的那份。 回军营的路上,旺吉努问侍卫:“刚才吵吵嚷嚷的,是怎么回事?” 侍卫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临了还特地提到了那桩怪事:“我差点就要砍了那个小沙弥,谁知他转眼间就移到了一丈开外,想不到这家伙竟有这等功夫。” 达素颇感意外:“据我所知,栖岩寺跟中原的少林寺不同,这里的和尚除了吃斋念佛,并不会什么武功啊。” “那可就奇怪了。”侍卫困惑不已,他回忆着刚才那一幕:“对了,跟着徐先生的那个女孩,不知怎么的,就出现在了小沙弥身边。” “嗯?”达素听出了一丝不寻常:“难道真正会武功的是那个女孩?” 侍卫想了想:“有可能,因为她的速度也非常快,我都没看清她是怎么过去的。” 达素沉思着,突然停下了脚步:“难道是他?” 侍卫感到莫名其妙:“大人,你说的‘他’是谁?” “就是朱慈烺身边的那个侍卫,前段时间,我差点死在他手里。” “不对?侍卫都是男的,可这是个女孩啊。” “这有什么,难道就不能乔装打扮?”达素说这话的时候,脑筋在飞速运转着。 昨天,他就曾瞥见徐传斌身后的那个女孩,当时隐隐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后来他觉得似乎不太可能,也就没再想这件事。 然而今天遇到了怪事:小沙弥转瞬之间就移出了一丈远,如此速度简直匪夷所思。在他见过的人当中,只有朱慈烺的那个侍卫才有这般身手。 其实,侍卫刚说起小沙弥的时候,达素也曾想过,这个小沙弥可能是个隐藏的高手。可是后来,当侍卫说到那个女孩就在小沙弥身边时,一切就豁然开朗了。 在达素看来,样貌可以掩饰,身材却不容易作假。朱慈烺的那个侍卫,身材苗条如同女子,跟那个女孩如出一辙,身高也完全相仿,难怪他有点眼熟。 这么一对比,达素已经可以肯定,那个女孩就是朱慈烺的侍卫。 毕竟,如此顶尖高手,世所罕见,如果身材、身高都非常相似的话,基本上可以确定为同一人。 想到这里,达素冷汗直冒,因为他想到了一个更可怕的事实:既然那个女孩是朱慈烺派来的,那么徐先生无疑也是朱慈烺的人。 旺吉努上次就曾将绝密的伤亡数据写在符上,用于做法事,因此可以断定:旺吉努就是泄密的源头,朱慈烺正是从这里得知了清军的伤亡情况。 虽然旺吉努要负主要责任,但是这一次,他跟旺吉努一起,向徐先生询问过运程,因此他也难逃干系。 为今之计,必须将徐先生和那个女孩一起擒住。这次的伤亡数字才刚刚透露出去,只要抓住这两人,就可以避免泄露。 兹事体大,达素不敢拖延,他对旺吉努讲了自己的判断。 旺吉努起初并不相信,但是达素的分析有理有据,而且证据之间互相印证,容不得他否认。 到了后来,旺吉努也有点心慌慌:“你说得对,不管这两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先抓起来再说。如果他们真的是朱慈烺的人,希望这一次能将功折罪,求得皇上的原谅。” “没错。”达素随即提醒道:“那个女孩身手了得,必须多派些人去,否则挡不住。” “我知道,等会我就点齐500人马前去捉拿,他们跑不掉的。” 侍卫在一旁担心地说道:“大人,你不能去,胸口的伤还没完全好呢……” 达素体贴地对旺吉努说:“要不你把这500人马交给我,我来跑这一趟。” 旺吉努很是感激:“那就辛苦你了。” “咱们是好兄弟嘛,我义不容辞。”达素没忘了借机表现一番,同时要旺吉努注意:那个觉远有可能跟徐先生是一伙的,也要抓起来。 旺吉努想了想:“干脆把栖岩寺的僧人都关起来,慢慢拷问,免得有漏网之鱼。” 达素点点头:“那就更稳妥了。” 回到军营,旺吉努挑选了手下最精锐的500人,交给达素指挥。 达素领兵出发了。旺吉努又派侍卫率领300人去了栖岩寺。 此时的栖岩寺惨不忍睹。 正如小沙弥所担心的那样,由于觉远迟迟未归,僧人们成了没头的苍蝇,救火工作一片混乱,加之天气炎热,导致火势不断蔓延,烧毁了大部分建筑。 觉远回到栖岩寺时,面对的是一堆断壁残垣,他简直欲哭无泪。 然而,灾难并没有就此结束。正当僧人们垂头丧气之时,一队清兵赶到,将他们押往清军大营。 觉远愤怒地质问清兵: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犯了什么错? 回答他的是劈头盖脑一顿马鞭,觉远只好闭口不言。 第105章 徐传斌被擒 回到租住的地方,徐传斌和袁熙芸赶紧将各自记住的清军伤亡数字写在纸上。 袁熙芸舒了一口气:“朱慈烺等了很久的数据,总算齐活了。” “事不宜迟,小姐你赶紧走。”徐传斌挥挥手。 “好。”袁熙芸开始整理行囊,准备返回三角山。 徐传斌随口问了一句:“刚才那个小沙弥好像在跟旺吉努的侍卫吵架,发生了什么事?” “说起这事,我就生气。”袁熙芸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徐传斌听罢,神情异常严峻。 袁熙芸觉察出事情有些不对劲,忙问道:“徐叔,你怎么了?” “小姐,你惹下大麻烦了。” 袁熙芸不明就里:“怎么啦?” “你暴露武功了。这样的身手,可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要是侍卫对旺吉努、达素提起这事,达素结合以前跟你交手的经历,说不定能猜出是你。” “当时情况紧急,那个小沙弥危在旦夕,我一急之下就出手了,没来得及想这么多。”说到这里,袁熙芸深感懊恼:徐叔一再叮嘱她小心,没想到还是出了纰漏。 徐传斌叹了口气:小姐行侠仗义,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怎么能因为这个去责怪她呢? 必须谨慎应对了,他叮嘱袁熙芸:“为了安全起见,你这次回去后,就不要再来了。有什么消息,我自己跑一趟交给大帅就是了。” 袁熙芸感到奇怪:“徐叔你不走吗?达素如果认出了我,你留在这里也会很危险的。” “目前你只是有可能被达素认出,也许情况没那么糟呢?我好不容易获得了旺吉努的信任,要是就这么走了,岂不前功尽弃?” 袁熙芸急了:“徐叔,你这是心存侥幸,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险,你还是跟我走。” 徐传斌提醒道:“你昨天不是答应了我,一切都听我安排吗?怎么说话不算数了?” 袁熙芸深感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劝说徐叔,就这么僵持了一阵后,远处隐隐传来马蹄声。 徐传斌将耳朵贴在地上听了一会:“有数百名骑兵,正朝这边来了。” “肯定是旺吉努、达素派人来抓我们了。”袁熙芸催促道:“徐叔,不要再说了,赶紧走。” 徐传斌见状,只好匆匆收拾了一下,两人各自上马,向东狂奔。 跑出20多里地,清兵渐渐追赶了上来,达素在后面高喊:“徐先生请留步,我有个问题要向你请教。” 徐传斌自然清楚这是个幌子,扭头喊道:“我家中有事,需要回去处理一下,军爷的问题,以后再回答。” 达素见状,便不再掩饰:“姓徐的你听好了,再不停下来,我们就放箭了!” 徐传斌没有理睬,反而和袁熙芸快马加鞭往前奔。 然而,清兵的坐骑都是经过挑选的良驹,比一般的马跑得更快,因此距离徐传斌、袁熙芸越来越近了。 不久,箭只破空之声传来,追兵开始放箭了。 两人回过头来,用剑将飞来的箭只挡开。然而,两人能保护自己,却不能护住坐下马,只听得一声嘶鸣,徐传斌的坐骑后臀中箭,歪倒在地。 袁熙芸连忙拨马过来,朝徐传斌伸出手:“徐叔,快上来。” 徐传斌急道:“两人骑一匹马,更加跑不掉,你还是快走。” “不行,我不能丢下你不管。” 袁熙芸固执地想拉徐传斌上来,对于射来的箭就有些疏于防范了,一不小心,左肩中了一箭,顿时血染衣衫。 徐传斌见状,朝袁熙芸的坐骑猛击了一拳,那马吃痛,发足狂奔。 袁熙芸在马上回望,只见徐传斌正奋力扑打着清兵射来的箭只。 她知道自己已经救不了徐传斌,只得打马前行。 这时,前方出现明军的两个游骑,袁熙芸连忙催马过去,出示了腰牌。 游骑见对方是大帅身边的“何侍卫”,不敢怠慢,表示哪怕牺牲自己的性命,也要尽量抵挡住清兵,让何侍卫脱身。 袁熙芸匆匆谢过,继续往东驰去。 两个游骑打起了呼哨,请求远方的其他游骑过来增援。 此时,徐传斌已经被追赶的清军团团包围。 达素面带嘲讽地看着徐传斌:“徐先生藏得好深啊,今天才算知道了你的真面目。” 手下的清兵请示达素:“那个女孩跑了,我们要不要追过去?” 达素朝东望去,见两个明军游骑挡在去路,远处还有几个游骑正朝这边赶来。 区区几个游骑,达素当然没放在眼里,但他意识到,前面已进入明军的巡逻范围,这里已经离明军大营不太远了。他毕竟只带了500人,如果贸然前行,被明军包围,那不是等于白白送死嘛。 他这次的任务是来抓人,不是跟明军交手。如今抓住了姓徐的,已经可以交差的了,毕竟旺吉努一直都是在跟姓徐的打交道。至于那个女孩,虽然武功厉害,但似乎只是个送信的角色,没抓住也关系不大。 想到这里,达素决定停止追击。 见袁熙芸已经脱险,徐传斌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此时此刻,他已经没必要再做无谓的抵抗了,于是“当啷”一声扔掉了手里的剑。 达素把手一挥:“带走!” 几个清兵一拥而上,将徐传斌五花大绑,扶上马驮走了。 ~~~~~~~~ 明军的中军大帐,朱慈烺正对着沙盘沉思,忽然外面一阵喧嚣,不一会,几个士兵搀扶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朱慈烺一看:来人正是袁熙芸,不由得心中一紧。 只见袁熙芸双目紧闭,面如金纸,几乎没有血色。一只箭穿透了她的左肩,衣衫上的血迹已经凝结成了黑褐色。 朱慈烺急忙叫来军中最好的郎中,先将箭从外面剪断,再将箭杆拔出。 郎中正准备给袁熙芸敷药,却听到袁熙芸用微弱的声音说:“请郎中出去。” 朱慈烺在她耳边悄声告诉她:“郎中要给你敷止血药啊。” “我不想被别的男人看到身体,我自己有金创药,你给我敷。” 朱慈烺听得心头一震:袁熙芸说这话,分明是这辈子认定他了。 以后可不能对不起她啊。 无奈之下,朱慈烺挥挥手,郎中出去了。 朱慈烺将袁熙芸扶到自己的卧榻躺下,轻解罗裳。 洁白无瑕的后背,如今有了一个深深的伤口,鲜血在咕咕地流出,真是触目惊心。 朱慈烺从没做过救死扶伤的工作,他的手抖抖索索,宝贵的金创药撒落了不少。等到他好不容易将金创药敷好,袁熙芸已沉沉睡去。 当晚,朱慈烺在卧榻旁打地铺,以便时刻照顾袁熙芸。 第106章 皇太极盛赞朱慈烺 达素押着徐传斌回到清军大营,第二天,旺吉努开始提审。 徐传斌毫不在意自己的安危,他担心的是小姐的伤势。 他有些后悔:昨天不该固执己见,浪费了宝贵的时间,如果早点听小姐的,跟她一起回三角山,只怕已经顺利脱身,最重要的是,小姐也不会受伤。 旺吉努看着绑在木桩上的徐传斌,顿时怒火中烧:“好你个朱慈烺的探子,竟敢拿神明来糊弄我,你就不怕天打五雷轰吗?” 徐传斌轻蔑地一笑:“你们在我大明的土地上杀了那么多人,又何曾怕过老天爷?” “你……”旺吉努被怼得说不出话来。大道理讲不过,他只好从个人品行方面入手:“你们大明不是讲诚信吗?我对你以诚相对,可你又是怎么对我的呢?好像说不过去?” 徐传斌笑道:“我对你也很坦诚啊。前天你和达素来找我的时候,我是不是提醒过你:我说的那些话全都是瞎编的?是你自己非要相信嘛。” 旺吉努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自己像个傻瓜一样,被这个姓徐的戏耍,要不是达素看出了破绽,自己还不知道要被捉弄到几时。 偏偏他还不得不强压下心头火气,尽力从这姓徐的嘴里问出点东西来,好向皇上报告,以便将功折罪。 “朱慈烺让你打探我军伤亡数据,到底是做什么用?如果你老实交待,或许可以免你一死。”旺吉努厉声喝道。 “这个我不能说。”徐传斌冷冷地回绝了。 “既然这样,那可就对不住了。”旺吉努回头对手下说道:“给我狠狠地打。” 一个时辰过去,徐传斌遍体鳞伤,然而他咬紧牙关,什么都没有说。 徐传斌如此硬气,倒让旺吉努有点没辙。 达素眼珠一转:“拷打对于这个姓徐的,好像没什么用,不如另想他法。” 旺吉努问道:“你有什么好办法?” “我觉得,咱们可以从那些僧人那里下手。姓徐的也许不怕死,但是我就不信,他忍心看着那么多人因为他而死。” 旺吉努一听,连声叫好:“这个主意不错,可以试试。” 众多的僧人被带到了面前,徐传斌立刻明白了旺吉努的意思。 他宁可独自去死,也不愿意连累他人。 早知道是这样,他昨天就应该自杀的。可是他现在全身被绑,想死都不可能,这让他的心陷入了痛苦的挣扎之中。 旺吉努逼问徐传斌:“说不说?” 徐传斌正在犹豫,旺吉努挥了挥手,“咔嚓”,一个僧人人头落地。 其他僧人脸色惨白,但没有一个人求饶,全都在那里默默念经。 眼看第二个僧人就要遭难,徐传斌于心不忍,大声喝道:“住手!” 旺吉努回头看着徐传斌:“你愿意招供了?” 徐传斌点点头:“你想知道的,我可以告诉你,请你不要伤害无辜。” 原来,就在刚才那一瞬间,徐传斌已经快速权衡了一下利弊。 从袁熙芸那里,徐传斌得知:朱慈烺之所以需要了解清军的伤亡情况,是为了对作战方略进行评估,如果战损比能控制在一比三之内,方略就是可行的。 上次送回去的数据就支持了朱慈烺的判断,让朱慈烺有充分的信心坚持自己的方略,这让徐传斌看到了自己的价值,深感欣慰。 然而,随着他的被捕,清军内部势必对伤亡数据严加保密,再没人敢泄露出去。也就是说,即便清军不知道明军要这些数据干什么用,朱慈烺今后也不可能再获得这些数据了。 既然如此,继续保守这个秘密,已经意义不大了,如果能用来挽救这百余僧人的性命,是划算的。 正是出于这一考虑,他愿意透露实情,条件是将觉远及一众僧人全部放走。 旺吉努怀疑这些僧人里有徐传斌的同伙,徐传斌表示:“觉远大师我只是以前听说过,上次做法事,我是临时才想到他的。至于栖岩寺,我还是去找觉远大师时第一次去,里面的僧人,我一个都不认识。” 旺吉努仍然将信将疑,这件事他做不了主,得报告皇上后,请皇上来定夺。 徐传斌有些无奈:此事他已经尽力了,这些僧人们的命运,只能看各自的造化了。希望佛祖看在他们诚心礼佛的份上,助他们摆脱厄运。 下午,旺吉努和达素求见皇太极,汇报了徐传斌的案子。 多铎听罢很是不满:旺吉努是怎么搞的,竟然让朱慈烺的探子两次从他那里搞到伤亡数据,这还了得?必须严惩。 旺吉努吓得心惊胆战,这时皇太极发话了:“不管怎么说,旺吉努能从这个徐传斌嘴里问出内幕,也算是功过相抵了。” 旺吉努逃过一劫,连忙谢恩。 皇太极感叹:“总算搞明白朱慈烺为什么派人刺探我军的伤亡数据了,此人站得比我们高,看得比我们远啊。” 多铎很不服气:“皇上,仅凭这件事,就能看出朱慈烺比我们厉害?我怎么不觉得呢?” 皇太极解释道:“一般人打仗,肯定觉得掌握敌人的行踪、战术很重要,可是朱慈烺的战法不是主动攻击,而是等着我们来进攻他,因此我们如何调动兵力,对他来说是无所谓的,他只需确保能以可接受的代价,不断消耗我们的兵力就行了。” 多铎这才明白过来:“要是这么说的话,我军的伤亡数据,的确比兵力部署等情报更重要。” “没错,所以说他的层次比我们更高。” 多铎心服口服:“朱慈烺的确是个高手,《三国演义》里人才济济,都找不到像他这样的。” 皇太极表示:“要不是旺吉努和达素,我们恐怕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朱慈烺是怎么想的呢,所以他们两个这回是有功的,只不过旺吉努的功劳已被抵消,达素的功劳算是记下了,等他把交办的事情完成好了,再一起论功行赏。” 达素听得心花怒放,明天他就要启程了,不过在临出发前,他还有一样东西要交给皇太极,希望能进一步加重他在皇上心目中的分量。 达素掏出一个腰牌,递给皇太极:“这是昨天抓捕徐传斌时,从他身上搜出来的。” 旺吉努疑惑地看着达素,心说这事你昨天怎么都没跟我提啊? 他哪里知道,达素一心想抢功,因此故意对他隐瞒了腰牌的事。 皇太极仔细翻看着腰牌:“是不是有了这个腰牌后,无论是谁,都可以直接进入明军大营,去见朱慈烺?” 达素点点头:“应该是这样的。” “这可是个好东西啊。我得好好想想,怎么用它做点文章。” 第107章 觉远求见朱慈烺 皇太极陷入了沉思,众人见状,正准备告辞,旺吉努想起了一件事:“皇上,徐传斌招供是有条件的,那就是让我释放觉远及百余名僧人,可这件事我不敢自专,想问一下该怎么办?” 多尔衮表示:“那些僧人说不定也在为朱慈烺效力,哪能就此放过?都砍了算了。” 皇太极想了想:“徐传斌是因为要做法事,才将栖岩寺牵涉了进来。我觉得,徐传斌的说辞合情合理,那些僧人应该跟朱慈烺没啥关系,还是放了。” 众人十分不解:皇上这次怎么对明朝百姓如此仁慈? 要知道,皇上以前曾多次带兵入关,所到之处,明朝百姓死伤无数,皇上又何曾在意过?可是今天,皇上却像变了个人似的,极力为这些僧人开脱,反差之大,令人费解。 众人不知道的是,皇太极可不是心慈手软,而是因为大玉儿的缘故。 蒙古各部落大多信佛,来自科尔沁草原的大玉儿也不例外,而且非常虔诚。作为皇九子福临的生母,大玉儿深受皇太极的宠爱,她对佛祖的尊崇,也影响到了皇太极。 如果旺吉努昨天抓的是普通百姓,皇太极肯定会下令全部处决。毕竟,朱慈烺是他平生未见的大敌,这样的对手,他全力以赴都未必能战而胜之,又怎么敢疏忽大意呢? 因此,只要跟朱慈烺沾上边的人,都必须斩草除根,至于那些人是否真的在帮朱慈烺做事,一点都不重要,他也懒得命旺吉努去查,总之永绝后患就对了。 可是旺吉努抓的是栖岩寺的高僧和僧人,情况就不一样了。如果下令将这些人全都杀掉,肯定会引得佛祖震怒。如此杀孽,足以将大玉儿吃斋念佛积下的所有阴德全都一笔勾销,这让他回沈阳后,怎么面对大玉儿?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皇太极才决定放这些僧人们一马。不过他不好对臣下们明说,只得归之为相信徐传斌说的是实话。 在众人看来,皇上这话简直荒谬:徐传斌忽悠了旺吉努这么长时间,套取了重要情报,皇上竟然还相信此人的说辞,真的有点匪夷所思。 不过,众人想归想,却没人敢对皇上的决定提出质疑。 见皇上主意已定,众人只得默默散去。 旺吉努回到营中,命人将徐传斌从木桩上放下来。 “徐先生受苦了。”旺吉努开始假惺惺地表功:“我在皇上面前费尽口舌,终于说服了皇上,让他同意将僧人们全都释放。你看,我对你可是有求必应,够意思?” 徐传斌听罢颇为欣慰,不过他也知道,旺吉努不会这么好心,一定是有什么目的。 果然,旺吉努继续说道:“你让我们知道了朱慈烺的意图,非常好。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们的客人了。如果你能再告诉我一点什么,我就可以向皇上保举你,授你个一官半职,那你以后就可以享福了。” 徐传斌明白了:旺吉努是在用荣华富贵诱惑他呢,目的是希望他能提供关于朱慈烺的更多情况。至于“客人”一词,实质上就是“软禁”,只不过换了个说法而已。 且不论他对朱慈烺的想法其实所知不多,就算知道,他也绝不会再吐露一个字。 不过,僧人们还在旺吉努手里,徐传斌不想惹恼这家伙,因此他只是淡淡地说了句:“以后再说。” 旺吉努一听:好像有门嘛。 “徐先生,你这么想就对了,识时务者为俊杰。你难道看不出,明朝气数将尽?虽然出了个朱慈烺,但也是无济于事。我大清兵强马壮……” “我想见一见觉远大师。”徐传斌不想听旺吉努胡扯,打断了这家伙的话。 “没问题啊。”旺吉努一心想笼络徐传斌,这种小事自然满口答应。 看到觉远进来,徐传斌连忙致歉:“大师,真是对不起,因为我的缘故,让您和众位僧人都跟着受累了。” 觉远摆摆手:“施主不必介怀,栖岩寺命中注定有此一劫,躲也躲不掉。况且我听说施主已尽力保我们周全,如此大恩大德,全寺上下感激不尽。” 徐传斌心说:不愧是大师,果然豁达大度。 虽然如此,他还是心怀愧疚:“大师,这段时间我通过算命挣了点钱,留着也没什么用,就送给你作为补偿。” 徐传斌看向旺吉努,旺吉努会意,命人取来昨天从徐传斌身上缴获的包裹。 觉远推辞不受,徐传斌劝道:“就算大师不要这钱,可是寺里遭了这么大的灾,哪怕是分给僧人们也好啊。况且这钱里面还有你的酬金呢,昨天你匆忙回去救火了,我代领了你那份,现在正好交给你。” 听徐传斌这么说,觉远才将银两收下,随后带着僧人们离开清军大营,回到了栖岩寺。 看着眼前一片残砖断瓦,众人欲哭无泪。 有个老僧昨天出去化缘,侥幸躲过了清军的抓捕。据他说,回到寺里时,他发现不仅主要建筑都已被焚毁,而且由于无人看守,周围的老百姓纷纷过来翻箱倒柜,将值钱的东西洗劫一空,他一个人根本拦不住。 锦州被清军包围,根本找不到大明官府,想要回财物很难。事实上,觉远也没这个打算,生逢乱世,能活着已属不易,百姓们要不是实在没饭吃,也不会来抢寺里的东西。 栖岩寺是待不下去了,觉远只好安排大家前往关内的各个寺庙,或者还俗回家也行。 徐传斌给的银两虽然不多,但足够大家的路费开销了,在所有人都已身无分文的情况下,可谓派上了大用场。 小沙弥问觉远:“师父,我们都走了,您有什么打算?” 觉远回答:“我还有一件事要办,等过些时日,我就来找你们。” “师父保重。” 次日,僧人们陆续南下,觉远独自一人向东而去。 黄昏时分,觉远抵达了三角山。 中军大帐,在朱慈烺的悉心照料下,袁熙芸的伤势逐渐恢复。 听说外面有个和尚求见,朱慈烺感到奇怪:这是谁啊? 袁熙芸心中一动:“这个和尚是打哪来的?” 侍卫禀报:“他自称来自锦州城外的栖岩寺,法号觉远。” 袁熙芸连忙告诉朱慈烺:“这位就是帮着徐叔,从旺吉努那里搞到清军伤亡数据的高僧。” “快快有请。”朱慈烺吩咐侍卫。 觉远进来后,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听说徐叔为了救下栖岩寺的僧人,向旺吉努招认了为什么要刺探清军伤亡数据,袁熙芸有点不安。 朱慈烺表示理解:“你徐叔这么做是对的,将秘密继续保守下去已经意义不大,能用来救下这么多人,这个选择很明智。” 第108章 袁熙芸重展笑颜 朱慈烺很同情栖岩寺的遭遇:火灾一事,虽然是僧人们不小心造成的,但觉远因为受徐传斌之邀,没能及时赶回,也是造成悲剧的一个重要因素。 有鉴于此,朱慈烺打算赠送一些银两,供栖岩寺将来重建之用,不料却被觉远回绝了。 觉远明确地表示:并没有重修寺庙的打算。 朱慈烺感到不解:“栖岩寺是锦州一带的名刹,如果就此消失,岂不可惜?” 觉远自然有他的考虑:“栖岩寺已经跟清军结下了梁子,这次虽然没事了,但将来难保不会遭到清军的报复,所以还是让僧众们远离这个是非之地为好。” 朱慈烺点头称是。锦州地处大明跟满清交战的前沿,清军经常在这一带活动,僧众们继续留在这里,确实不太安全。 觉远幽幽地说道:“僧众们这一走,我彻底放了心,有一个秘密,可以对大帅说说了。” 朱慈烺和袁熙芸都一愣:原本以为觉远过来,只是为了通报徐传斌的情况,想不到还另有他事。 朱慈烺连忙说:“大师请讲。” “栖岩寺有一个逃生地道,通向寺外,地道的出口就在清军兵营内。徐施主对本寺有大恩,我无以为报,希望这个消息,能为救出徐施主助一臂之力。” 这下朱慈烺和袁熙芸听呆了:怎么这么巧? 袁熙芸问道:“大师,栖岩寺怎么会想到要修建地道呢?” 觉远回答:“20多年前,努尔哈赤的势力兴起,锦州就开始不太平了。为了僧众们的安全,最近这10多年来,我一直暗中组织僧众们挖地道,将来万一遇到战乱,可以多一条生路。” 朱慈烺称赞道:“大师未雨绸缪,令人佩服!” 觉远摇摇头:“可是这次清军直接到寺里抓人,有地道也没用,还是多亏了徐施主相救,僧众们才逃过一劫。” “可是,地道出口怎么会出现在清军兵营里的呢?”朱慈烺感到不解。 “这是个巧合。”觉远解释道:“出口在一棵大树旁边,非常隐蔽,从外面根本看不出来。这次清军攻打锦州,碰巧在出口周围设立营地,将出口包了进去。前天我被抓进兵营时,曾经看见过那棵大树,错不了。” “原来是这样啊。”朱慈烺明白了。 清军大营防守严密,如果从外边发动进攻,难度非常大,等于是去送死。但如果晚上通过地道悄悄潜入敌营,救出徐传斌的可能性还是比较大的。 前世里,张航在影视剧里看过很多救人的情节,关键是看如何筹划,当然,也需要一定的运气。 朱慈烺正在考虑如何组织营救,袁熙芸坐不住了,表示要亲自带队去救徐叔。 朱慈烺当然不同意了:“要是你没有受伤,这件事肯定非你莫属;可是你现在伤还没有好,怎么能担当此任呢?” 袁熙芸懊恼不已:自己伤得真不是时候。 朱慈烺安慰道:“你放心,我肯定会派出精兵强将,去营救你徐叔的。” 身边的这些侍卫里,秦元涛的武功最高,但秦元涛是侍卫长,离不开。除此之外,就数武峰的武功不错,朱慈烺决定让武峰负责这次行动,另外再拨两名侍卫同去。 区区三个人,力量薄弱了些,但是他的侍卫不多,派不出更多的人,只能请几位总兵帮忙了。 朱慈烺让阮禄安排觉远去休息,然后召集众将开会。 觉远走后,袁熙芸从包裹里拿出一张纸:“这几天我一直昏昏沉沉的,忘了把这个交给你,这会总算想起来了。” 朱慈烺接过一看,原来是最近4场仗,清军的伤亡数据。 “太好了。”朱慈烺高兴地说:“等会就可以根据这些数据,和众将们一起,评估一下以前的战法了。” “为了这几个数据,把徐叔都搭进去了。”袁熙芸叹道。 “你徐叔的功劳,我不会忘的,一定争取救他出来。当然,你为了这件事负伤,功劳也不小。” “我倒无所谓,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去做。” “我知道,我知道。”朱慈烺大为感动:“你就不要为这些琐事操心了,安心养伤,其他的都交给我来办。” “可是我没法安心啊。”袁熙芸说着,从身上掏出玉佩:“这个还给你,我不需要了。” 见袁熙芸要退回定情信物,朱慈烺惊讶莫名:“你这是怎么了?出去了一趟,回来咋就变成这样了呢?” “好,我实话实说。”身为江湖儿女,袁熙芸一向直率,见朱慈烺问起,便将徐传斌告诫她的那些话转述了一遍。 朱慈烺承认:徐传斌的话不无道理,袁熙芸作为罪人之女,想跟一位皇子在一起,谈何容易?但事情并非没有转圜的余地。 他告诉袁熙芸:“我不仅要打败清军,完成救援锦州的任务,而且还要给朝廷解决钱袋子的问题。如果我能立下这些大功,就连皇上,恐怕也得卖给我一个面子。到那时候,我自己的婚事,应该可以自己做主。” “朝廷的钱袋子也得靠你?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啊,你用的什么办法?”袁熙芸好奇地问道。 朱慈烺笑道:“赚钱的路子暂时保密,免得走漏了风声,被那些头脑灵活的人抢了先。” 袁熙芸知道:朱慈烺一向很有办法,他既然这么说了,就一定能做到,便没有再问。 有了这两个分量极重的砝码,她作为袁崇焕义女的身份,以及徐传斌、宋德成杀死8名明军骑兵的事情,应该都可以奏请皇上赦免,然后再请皇上赐婚,确实有可能办到。 袁熙芸看到了希望,但仍有遗憾:“那我义父的事情呢?为义父平反一直是我的心愿,可是我又觉得徐叔说得对,皇上不可能自己否定自己,因此平反一事恐怕是不可能的。” “这的确是个问题。”朱慈烺意识到,自己以前可能过于乐观了,还不如徐传斌看得透彻,不过他也不是没有办法:“如果皇上执意不肯给袁督师平反,那也没关系,你就耐心等着,哪天我登上了皇位,第一件事就是给袁督师平反,不就结了?” 袁熙芸点点头:这的确是最稳妥的办法了,她这辈子肯定可以看到。只要能给义父平反,就算多等些时日,又有何妨? 想到义父终将沉冤得雪,袁熙芸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朱慈烺怜惜地看着袁熙芸:“受了伤的人,还想着这些烦心事,你看看,都憔悴成啥样了?以后遇到为难的事情,千万不要憋在心里,一定要告诉我。咱们两个人一起想办法,没有什么是不能解决的。” “嗯,我知道了。” 第109章 场仗的战损比 天色已晚,众将在大帐中聚齐。 曹变蛟问道:“大帅这个时候把我们找来,是有什么急事吗?” 朱慈烺点点头:“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找一些武功高强的人去办,我身边人手不足,想请你们给我推荐几个。” “是什么事啊?”马科随口问道,见朱慈烺没吭声,马科意识到自己有点多嘴,连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如果大帅这件事特别重要的话,那我就把身边武功最高的侍卫借给大帅一用。” “那是再好不过了。”朱慈烺回答道。 众将这下明白了,虽然仍不清楚具体是什么事,但每个人都表示愿意出几个侍卫。 朱慈烺想了想:“也不用太多人,要不每位总兵出两个侍卫,明天一早来我这里报道。” 众将拱手道:“遵命。” “还有一件事,需要跟大家议一议。”朱慈烺说着,拿出一张纸:“上次我的眼线,不是拿到了清军前4场仗的伤亡数据嘛,现在,后4场仗的数据也有了。” 听朱慈烺这么一说,众将都来了兴趣,尤其是郑森,更是伸长了脖子,想看看纸上的内容。 朱慈烺开始念数据,这些已经不是袁熙芸带回来的那些原始数据,而是经过了统计和计算,因此更能说明问题。 首先是第5场仗:浪石坪之战,清军伤亡2017人,明军伤亡4918人,战损比041。 杨国柱听了面露喜色:这场仗是他指挥的,战损比数据已经超过了前4仗的平均战损比,打得不错。 第6场仗:撤离赤枫林之战,清军伤亡1877人,曹变蛟部伤亡5213人,战损比只有036,不是太理想。 这一仗,如果不是郑森当时果断下令,让水师从曹变蛟部身后开炮,打跑了清军,那么明军8500人很有可能会全军覆没。 此战清军的伤亡有相当一部分是水师炮火所致,如果仅凭曹变蛟部去跟敌人死拼,战损比有可能达到糟糕的1:5。 面对无可辩驳的数据,先前对郑森多有怨言的马科,也不得不心服口服,当面向郑森致歉。 郑森大度地摆摆手:“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好多天,马总兵就不必再提了。” 朱慈烺看了看郑森,他知道,郑森可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轻松。 朝自己人开炮,虽然有充足的理由,但始终免不了受到明军将士的质疑。 在将士们看来,水师身处战舰,自身安全基本无忧,为了立功可以无所顾忌。只是这么一来,陆地上的明军士兵,就成了水师的垫脚石,没有怨言是不可能的。 郑森也清楚将士们的想法,因此一直压力很大。 在朱慈烺看来,如果每个人都从自己的角度出发来考虑问题,肯定会得出不同的结论,进而互相埋怨,产生嫌隙,因此必须有一个统一的标准来加以评判。 战损比就是那个标准。 不管是水师还是陆上的将士,以可接受的代价,给清军造成杀伤,才是最根本的。 如果按照这个标准来衡量,郑森的做法无疑是正确的。036这个战损比虽然看上去一般般,但好歹超过了1:3的最低标准。要不是郑森的决定,那么撤离赤枫林这一仗,将成为首场不合格的战斗。 朱慈烺的这番话非常客观,让众将都为之折服。 看到大家都能真正理解郑森,朱慈烺深感欣慰:在面对清军这个强敌时,明军内部的团结非常重要,而徐传斌付出了重大代价弄到的数据,就起到了这个作用。从这个意义上说,徐传斌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朱慈烺继续往下念: 第7场仗,三角山首战,由于遭遇朝鲜水师的龟船突袭,明军失去了水师的支援,伤亡高达人,而清军仅伤亡2027人。战损比不足1:5,接近1:6,非常糟糕。 众将为之哗然:那场仗明军差点完蛋,他们至今心有余悸,而真实的伤亡数据也证实了他们的感觉。 当时明军有62万人,如果按照近1:6的战损比,清军付出1万多人的伤亡,就可以彻底击溃明军。 只有张航清楚:这意味着原本历史上的松锦大战重演了,他这个穿越过来的人,最终翻盘失败。 好在清军突然退却了,据袁熙芸说,旺吉努当时受了箭伤,难道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吗?可是清军完全可以另派个人来指挥啊,然而多尔衮却并没有这么做,真是奇怪。 也许自己真的有上天眷顾?好不容易穿越过来,老天爷也不想让他这么快就退场。 朱慈烺正在沉思,众将已经议论开了。 杨国柱感叹:“看到没?如果失去水师的支援,我们将陷入危险,数据可以说明一切。” 曹变蛟深表赞同:“所以说,我们都应该感谢郑森,没有他,我们只怕早就败了。可惜啊,有人就是看不清楚这一点,老去挑人家的毛病。” 马科听了很不爽:“我刚才不是已经向郑头领道过歉了嘛,你怎么老揪住以前的事情不放?” 朱慈烺连忙制止:“好了,不要争了,和为贵。” 吴三桂问道:“大帅,第8场仗应该战绩不错?你赶紧念念,让我们也高兴高兴啊。” “是啊是啊,大帅快说给我们听听,冲一下晦气。”马科也催促道。 “好。”朱慈烺接着念道:“第8场仗,三角山次战,清军伤亡5132人,我军伤亡6785人,战损比接近1:1。” 大帐里响起一片掌声:这个数据真是太解气了!而且跟众将的印象相符:当时前后两翼的清军竟然不知道撤退,傻乎乎地在那里挨炮,伤亡自然很惨重。 虽然至今都不清楚清军为何这样,但是这一仗的确打得非常漂亮,伤亡数据也证实了这一点。 至此,8场仗的数据都已经清楚,只有第7场仗不符合要求,在众将心中留下了一个深深的遗憾。 朱慈烺安慰道:“一场仗的得失有一定的偶然性,要综合起来看,才有说服力。我统计了一下,8场仗下来,我军共计伤亡人,清军伤亡人,总的战损比为0396,高于1:3,达到了预期目标。” 朱慈烺的话打开了众将的心结,马科表示:“胜败乃兵家常事,一时的输赢算不了什么,只要总账算下来没问题就行。” 众将纷纷点头。 吴三桂一直担心着舅舅祖大寿,他提了一个问题:“海边的仗打得差不多了,今后最大的问题是:怎么将粮草送进锦州,不知道大帅上次说的那个办法,有没有什么进展?” 朱慈烺摇了摇头:“这件事要禀明皇上,哪有那么快的?恐怕得耐心等一等。” “哦。” 朱慈烺挥手道:“今天就到这里,明天记得让选派的侍卫来我这里集合。” 众将表示:“大帅放心,这件事误不了。” 第109章 场仗的战损比 天色已晚,众将在大帐中聚齐。 曹变蛟问道:“大帅这个时候把我们找来,是有什么急事吗?” 朱慈烺点点头:“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找一些武功高强的人去办,我身边人手不足,想请你们给我推荐几个。” “是什么事啊?”马科随口问道,见朱慈烺没吭声,马科意识到自己有点多嘴,连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如果大帅这件事特别重要的话,那我就把身边武功最高的侍卫借给大帅一用。” “那是再好不过了。”朱慈烺回答道。 众将这下明白了,虽然仍不清楚具体是什么事,但每个人都表示愿意出几个侍卫。 朱慈烺想了想:“也不用太多人,要不每位总兵出两个侍卫,明天一早来我这里报道。” 众将拱手道:“遵命。” “还有一件事,需要跟大家议一议。”朱慈烺说着,拿出一张纸:“上次我的眼线,不是拿到了清军前4场仗的伤亡数据嘛,现在,后4场仗的数据也有了。” 听朱慈烺这么一说,众将都来了兴趣,尤其是郑森,更是伸长了脖子,想看看纸上的内容。 朱慈烺开始念数据,这些已经不是袁熙芸带回来的那些原始数据,而是经过了统计和计算,因此更能说明问题。 首先是第5场仗:浪石坪之战,清军伤亡2017人,明军伤亡4918人,战损比041。 杨国柱听了面露喜色:这场仗是他指挥的,战损比数据已经超过了前4仗的平均战损比,打得不错。 第6场仗:撤离赤枫林之战,清军伤亡1877人,曹变蛟部伤亡5213人,战损比只有036,不是太理想。 这一仗,如果不是郑森当时果断下令,让水师从曹变蛟部身后开炮,打跑了清军,那么明军8500人很有可能会全军覆没。 此战清军的伤亡有相当一部分是水师炮火所致,如果仅凭曹变蛟部去跟敌人死拼,战损比有可能达到糟糕的1:5。 面对无可辩驳的数据,先前对郑森多有怨言的马科,也不得不心服口服,当面向郑森致歉。 郑森大度地摆摆手:“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好多天,马总兵就不必再提了。” 朱慈烺看了看郑森,他知道,郑森可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轻松。 朝自己人开炮,虽然有充足的理由,但始终免不了受到明军将士的质疑。 在将士们看来,水师身处战舰,自身安全基本无忧,为了立功可以无所顾忌。只是这么一来,陆地上的明军士兵,就成了水师的垫脚石,没有怨言是不可能的。 郑森也清楚将士们的想法,因此一直压力很大。 在朱慈烺看来,如果每个人都从自己的角度出发来考虑问题,肯定会得出不同的结论,进而互相埋怨,产生嫌隙,因此必须有一个统一的标准来加以评判。 战损比就是那个标准。 不管是水师还是陆上的将士,以可接受的代价,给清军造成杀伤,才是最根本的。 如果按照这个标准来衡量,郑森的做法无疑是正确的。036这个战损比虽然看上去一般般,但好歹超过了1:3的最低标准。要不是郑森的决定,那么撤离赤枫林这一仗,将成为首场不合格的战斗。 朱慈烺的这番话非常客观,让众将都为之折服。 看到大家都能真正理解郑森,朱慈烺深感欣慰:在面对清军这个强敌时,明军内部的团结非常重要,而徐传斌付出了重大代价弄到的数据,就起到了这个作用。从这个意义上说,徐传斌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朱慈烺继续往下念: 第7场仗,三角山首战,由于遭遇朝鲜水师的龟船突袭,明军失去了水师的支援,伤亡高达人,而清军仅伤亡2027人。战损比不足1:5,接近1:6,非常糟糕。 众将为之哗然:那场仗明军差点完蛋,他们至今心有余悸,而真实的伤亡数据也证实了他们的感觉。 当时明军有62万人,如果按照近1:6的战损比,清军付出1万多人的伤亡,就可以彻底击溃明军。 只有张航清楚:这意味着原本历史上的松锦大战重演了,他这个穿越过来的人,最终翻盘失败。 好在清军突然退却了,据袁熙芸说,旺吉努当时受了箭伤,难道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吗?可是清军完全可以另派个人来指挥啊,然而多尔衮却并没有这么做,真是奇怪。 也许自己真的有上天眷顾?好不容易穿越过来,老天爷也不想让他这么快就退场。 朱慈烺正在沉思,众将已经议论开了。 杨国柱感叹:“看到没?如果失去水师的支援,我们将陷入危险,数据可以说明一切。” 曹变蛟深表赞同:“所以说,我们都应该感谢郑森,没有他,我们只怕早就败了。可惜啊,有人就是看不清楚这一点,老去挑人家的毛病。” 马科听了很不爽:“我刚才不是已经向郑头领道过歉了嘛,你怎么老揪住以前的事情不放?” 朱慈烺连忙制止:“好了,不要争了,和为贵。” 吴三桂问道:“大帅,第8场仗应该战绩不错?你赶紧念念,让我们也高兴高兴啊。” “是啊是啊,大帅快说给我们听听,冲一下晦气。”马科也催促道。 “好。”朱慈烺接着念道:“第8场仗,三角山次战,清军伤亡5132人,我军伤亡6785人,战损比接近1:1。” 大帐里响起一片掌声:这个数据真是太解气了!而且跟众将的印象相符:当时前后两翼的清军竟然不知道撤退,傻乎乎地在那里挨炮,伤亡自然很惨重。 虽然至今都不清楚清军为何这样,但是这一仗的确打得非常漂亮,伤亡数据也证实了这一点。 至此,8场仗的数据都已经清楚,只有第7场仗不符合要求,在众将心中留下了一个深深的遗憾。 朱慈烺安慰道:“一场仗的得失有一定的偶然性,要综合起来看,才有说服力。我统计了一下,8场仗下来,我军共计伤亡人,清军伤亡人,总的战损比为0396,高于1:3,达到了预期目标。” 朱慈烺的话打开了众将的心结,马科表示:“胜败乃兵家常事,一时的输赢算不了什么,只要总账算下来没问题就行。” 众将纷纷点头。 吴三桂一直担心着舅舅祖大寿,他提了一个问题:“海边的仗打得差不多了,今后最大的问题是:怎么将粮草送进锦州,不知道大帅上次说的那个办法,有没有什么进展?” 朱慈烺摇了摇头:“这件事要禀明皇上,哪有那么快的?恐怕得耐心等一等。” “哦。” 朱慈烺挥手道:“今天就到这里,明天记得让选派的侍卫来我这里集合。” 众将表示:“大帅放心,这件事误不了。” 第110章 朱慈烺面授机宜 次日一早,8名侍卫前来报道。 他们分别是吴三桂、马科、曹变蛟、白广恩这4位总兵,从身边的侍卫当中挑选出来的。 朱慈烺不清楚这8人的功夫如何,让秦元涛分别跟他们切磋一下。 袁熙芸逐一看过后,笑着说:“都很不错。” 能入得了袁熙芸的法眼,功夫自然不差,朱慈烺放了心,看来4位总兵都很尽心尽力,派出的全是高手。 至此,人选确定下来,这8个人加上他的3名侍卫,一共11人,由武峰统领。 然而,直到此时,这11个人都不知道,大帅要让他们去做什么。 朱慈烺揭开了谜底:“这一次,你们的任务是去救一个人。” 他向大家介绍了徐传斌的情况,同时告诫众人:这次救徐传斌是要冒风险的,你们中间很可能有人将回不来。 众人表示:徐传斌为国立下大功,如今落入敌手,大明没有弃之不顾,而是全力组织营救,让他们很感动:这才是有功之士应得的待遇,他们愿意拼死完成这个任务。 朱慈烺心中高兴:这11个人不仅有实力,士气也很高,将任务托付给他们,看来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袁熙芸也感到满意:昨天朱慈烺曾答应她,要派出精兵强将去救徐叔,从这阵势看,朱慈烺兑现了承诺。 朱慈烺随后请来觉远大师,给侍卫们介绍相关情况。 觉远告诉大家:地道的入口在栖岩寺大雄宝殿的弥勒佛像下面,将佛像搬开,就可以进入地道。向前走到尽头,就是出口,位于一棵大树旁边,现已被圈进清军兵营。 这个出口距离徐传斌被羁押的帐篷不太远,觉远凭着回忆,画了一张图,上面标出了出口周围帐篷分布的大致情况,以及徐传斌的位置。 武峰看后表示:“很好,有地道、有地图,这件事就好办多了。” 朱慈烺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速战速决。我们11个人一起冲出地道,快速杀到徐前辈所在的帐篷,将人救出后,顺着地道迅速返回。” “这样不好。”朱慈烺摇摇头,否定了武峰的意见。 “那该怎么做?”武峰感到疑惑了。 其实不止武峰,就连袁熙芸、秦元涛,以及10名侍卫,都觉得武峰说的没错啊,当然是这么做了,大帅为何不满意呢? 朱慈烺不这么看。 前世里,张航看过特种部队解救人质的多部影视剧,行动时遇到敌人,都是先用匕首解决问题,尽量做到悄无声息,只有在彻底暴露了的情况下,才会跟敌人真刀实枪地干。 这11名侍卫的身手,跟现代的特种兵有得一拼,没必要一开始就乒乒乓乓地跟清兵干上,这是很不划算的。 想到这里,朱慈烺笑着对秦元涛说:“接下来恐怕要委屈你一下了。” 秦元涛有点莫名其妙:“需要我干啥?” “既然你不参加今天的行动,那就给大家当一回陪练,不要嫌麻烦哦。” “没问题,大帅尽管吩咐。” 等到朱慈烺说了他的想法,众人无不笑出了声,只有秦元涛叫苦不迭。 原来,朱慈烺是让秦元涛扮演一名没有防备的清兵,在军营里走动时,被侍卫从背后悄悄扑上来,用匕首瞬间割喉。 这样的动作,在前世的影视剧里大量出现,张航已经耳熟能详,虽然他自己从没实际动过手,但并不妨碍他给侍卫们讲解动作要领。 这些侍卫的素养都很不错,因此一听就懂。只是这么一来,遭罪的就是秦元涛了,他不得不被11个人轮番“割喉”,虽然只是模拟动作,但每次下来,他都要喘上好一阵。 到了最后,秦元涛连连摆手:“不行了,不行了,要是再来几个人,我真的要活不成了。” 朱慈烺忍住笑,拍了拍秦元涛的肩膀:“今天辛苦了,这里已经没你事,去休息。” 秦元涛如遇大赦,连忙告退。 秦元涛走后,朱慈烺告诫武峰:“到了地道出口那里,不要一下子都冲出去,你先派两个人去探探路,如果没有问题,再将人撒出去。” “明白。” 朱慈烺强调:“如果完成任务有困难,不要勉强,迅速沿地道返回。” 这些侍卫都是军中的佼佼者,朱慈烺很珍惜他们的性命。 侍卫们大感惊奇:大帅的讲解头头是道,好像很有经验似的,可是大帅以前不是生活在皇宫里吗?不可能参加过这样的行动啊。 他们哪里知道,朱慈烺其实是下意识地按照前世里影视剧中的套路在讲解,因此显得轻车熟路。 此时已经到了中午。朱慈烺担心徐传斌会被转移,那样的话,再想营救就比较困难了,因此事不宜迟,今天就必须行动。 侍卫们饱餐一顿后,换上了便装。 临出发时,朱慈烺将11套清军服装交到了侍卫们手里:“你们出地道前,把这些衣服换上,应该能起到一定的保护作用,尽量减少伤亡。” 换上敌人的服装,其实也是影视剧里常见的套路,朱慈烺再次照搬。 武峰看了看身边的侍卫:“可是我们都没有辫子啊,很容易露馅的。” 一名侍卫笑道:“晚上嘛,清兵未必会注意到,实在不行的话,咱们再动手也不迟。” 另一名侍卫有点担心:“我们都穿上了清军的衣服,会不会把自己人跟清兵搞混?” 武峰摇摇头:“那肯定不会。只要用匕首割喉时留点神,看看脑袋后面有没有拖着辫子,就绝对错不了。” 众人听得呵呵大笑。 临行前,朱慈烺勉励道:“祝你们马到成功!” “大帅就等着我们的好消息。”武峰说罢,和10名侍卫翻身上马。 天黑之前,侍卫们赶到了栖岩寺,顺利地找到地道入口,进入了地道。 他们打着火把一路前行,不久就来到了出口处,换上了清军服装。 武峰小心地听着外面的动静,隐隐有脚步声。 按照朱慈烺的指点,武峰派了两名侍卫,先出去试探一下,其他人则留在地道内待命。 不久,两名侍卫回来了。他们先后遇到了四组清兵,有三组并没有发现他们身上的破绽,只有最后一组看出他们不对劲,喊他们站住。 见只有两名清兵,两名侍卫没有选择硬拼。他们站在原地不动,等清兵靠近之后,采用割喉的办法,一人一个都解决掉了,随后将尸体藏到了帐篷间的隐蔽处,暂时应该不会被发现。 “大帅的方法还挺管用的嘛。”武峰赞叹道。 地道里的9个人逐个上到了地面,武峰这才得以观察清军兵营的情况。他发现,远处的栅栏那里,清军的岗哨确实比较多,巡查得也非常严。兵营内部则相对稀松,这大概是因为,没人料到竟然会有地道直通兵营内部。 第110章 朱慈烺面授机宜 次日一早,8名侍卫前来报道。 他们分别是吴三桂、马科、曹变蛟、白广恩这4位总兵,从身边的侍卫当中挑选出来的。 朱慈烺不清楚这8人的功夫如何,让秦元涛分别跟他们切磋一下。 袁熙芸逐一看过后,笑着说:“都很不错。” 能入得了袁熙芸的法眼,功夫自然不差,朱慈烺放了心,看来4位总兵都很尽心尽力,派出的全是高手。 至此,人选确定下来,这8个人加上他的3名侍卫,一共11人,由武峰统领。 然而,直到此时,这11个人都不知道,大帅要让他们去做什么。 朱慈烺揭开了谜底:“这一次,你们的任务是去救一个人。” 他向大家介绍了徐传斌的情况,同时告诫众人:这次救徐传斌是要冒风险的,你们中间很可能有人将回不来。 众人表示:徐传斌为国立下大功,如今落入敌手,大明没有弃之不顾,而是全力组织营救,让他们很感动:这才是有功之士应得的待遇,他们愿意拼死完成这个任务。 朱慈烺心中高兴:这11个人不仅有实力,士气也很高,将任务托付给他们,看来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袁熙芸也感到满意:昨天朱慈烺曾答应她,要派出精兵强将去救徐叔,从这阵势看,朱慈烺兑现了承诺。 朱慈烺随后请来觉远大师,给侍卫们介绍相关情况。 觉远告诉大家:地道的入口在栖岩寺大雄宝殿的弥勒佛像下面,将佛像搬开,就可以进入地道。向前走到尽头,就是出口,位于一棵大树旁边,现已被圈进清军兵营。 这个出口距离徐传斌被羁押的帐篷不太远,觉远凭着回忆,画了一张图,上面标出了出口周围帐篷分布的大致情况,以及徐传斌的位置。 武峰看后表示:“很好,有地道、有地图,这件事就好办多了。” 朱慈烺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速战速决。我们11个人一起冲出地道,快速杀到徐前辈所在的帐篷,将人救出后,顺着地道迅速返回。” “这样不好。”朱慈烺摇摇头,否定了武峰的意见。 “那该怎么做?”武峰感到疑惑了。 其实不止武峰,就连袁熙芸、秦元涛,以及10名侍卫,都觉得武峰说的没错啊,当然是这么做了,大帅为何不满意呢? 朱慈烺不这么看。 前世里,张航看过特种部队解救人质的多部影视剧,行动时遇到敌人,都是先用匕首解决问题,尽量做到悄无声息,只有在彻底暴露了的情况下,才会跟敌人真刀实枪地干。 这11名侍卫的身手,跟现代的特种兵有得一拼,没必要一开始就乒乒乓乓地跟清兵干上,这是很不划算的。 想到这里,朱慈烺笑着对秦元涛说:“接下来恐怕要委屈你一下了。” 秦元涛有点莫名其妙:“需要我干啥?” “既然你不参加今天的行动,那就给大家当一回陪练,不要嫌麻烦哦。” “没问题,大帅尽管吩咐。” 等到朱慈烺说了他的想法,众人无不笑出了声,只有秦元涛叫苦不迭。 原来,朱慈烺是让秦元涛扮演一名没有防备的清兵,在军营里走动时,被侍卫从背后悄悄扑上来,用匕首瞬间割喉。 这样的动作,在前世的影视剧里大量出现,张航已经耳熟能详,虽然他自己从没实际动过手,但并不妨碍他给侍卫们讲解动作要领。 这些侍卫的素养都很不错,因此一听就懂。只是这么一来,遭罪的就是秦元涛了,他不得不被11个人轮番“割喉”,虽然只是模拟动作,但每次下来,他都要喘上好一阵。 到了最后,秦元涛连连摆手:“不行了,不行了,要是再来几个人,我真的要活不成了。” 朱慈烺忍住笑,拍了拍秦元涛的肩膀:“今天辛苦了,这里已经没你事,去休息。” 秦元涛如遇大赦,连忙告退。 秦元涛走后,朱慈烺告诫武峰:“到了地道出口那里,不要一下子都冲出去,你先派两个人去探探路,如果没有问题,再将人撒出去。” “明白。” 朱慈烺强调:“如果完成任务有困难,不要勉强,迅速沿地道返回。” 这些侍卫都是军中的佼佼者,朱慈烺很珍惜他们的性命。 侍卫们大感惊奇:大帅的讲解头头是道,好像很有经验似的,可是大帅以前不是生活在皇宫里吗?不可能参加过这样的行动啊。 他们哪里知道,朱慈烺其实是下意识地按照前世里影视剧中的套路在讲解,因此显得轻车熟路。 此时已经到了中午。朱慈烺担心徐传斌会被转移,那样的话,再想营救就比较困难了,因此事不宜迟,今天就必须行动。 侍卫们饱餐一顿后,换上了便装。 临出发时,朱慈烺将11套清军服装交到了侍卫们手里:“你们出地道前,把这些衣服换上,应该能起到一定的保护作用,尽量减少伤亡。” 换上敌人的服装,其实也是影视剧里常见的套路,朱慈烺再次照搬。 武峰看了看身边的侍卫:“可是我们都没有辫子啊,很容易露馅的。” 一名侍卫笑道:“晚上嘛,清兵未必会注意到,实在不行的话,咱们再动手也不迟。” 另一名侍卫有点担心:“我们都穿上了清军的衣服,会不会把自己人跟清兵搞混?” 武峰摇摇头:“那肯定不会。只要用匕首割喉时留点神,看看脑袋后面有没有拖着辫子,就绝对错不了。” 众人听得呵呵大笑。 临行前,朱慈烺勉励道:“祝你们马到成功!” “大帅就等着我们的好消息。”武峰说罢,和10名侍卫翻身上马。 天黑之前,侍卫们赶到了栖岩寺,顺利地找到地道入口,进入了地道。 他们打着火把一路前行,不久就来到了出口处,换上了清军服装。 武峰小心地听着外面的动静,隐隐有脚步声。 按照朱慈烺的指点,武峰派了两名侍卫,先出去试探一下,其他人则留在地道内待命。 不久,两名侍卫回来了。他们先后遇到了四组清兵,有三组并没有发现他们身上的破绽,只有最后一组看出他们不对劲,喊他们站住。 见只有两名清兵,两名侍卫没有选择硬拼。他们站在原地不动,等清兵靠近之后,采用割喉的办法,一人一个都解决掉了,随后将尸体藏到了帐篷间的隐蔽处,暂时应该不会被发现。 “大帅的方法还挺管用的嘛。”武峰赞叹道。 地道里的9个人逐个上到了地面,武峰这才得以观察清军兵营的情况。他发现,远处的栅栏那里,清军的岗哨确实比较多,巡查得也非常严。兵营内部则相对稀松,这大概是因为,没人料到竟然会有地道直通兵营内部。 第111章 生擒皇太极 四周的帐篷跟觉远标注的差不多,而徐传斌所在的位置就在不远处。 武峰知道,他们这一行人正身处龙潭虎穴,一刻也耽搁不得。他招了招手,侍卫们会意,跟在他后面疾步向前。 路上曾遇到几个清兵,但幸运的是,清兵只是瞟了他们几眼,没有说什么。 只要清兵没有识破,侍卫们就没必要去招惹敌人。 应该说,大帅让他们换上清军服装,这一招的效果是相当不错的,否则的话,他们一出地道就会露馅。 很快,他们就抵达了软禁徐传斌的那个帐篷附近。 令武峰感到奇怪的是,那个帐篷此时灯火通明,周围还有不少清兵在站岗。 一个徐传斌,至于派这么多人看押吗?未免小题大做。 不过这么一来,想救出徐传斌就难度比较大了。 怎么办? 武峰迟疑起来,想起朱慈烺叮嘱过:如果完成任务有困难,不要勉强,迅速沿地道返回。现在不就是属于这种情况吗? 可是,刚刚从地道出来就放弃,似乎有点说不过去,还是看看情况再说。 武峰让手下在隐蔽处等待,自己则大摇大摆走了过去。 还没等他靠近那个帐篷,就听到站岗的清兵在呵斥:“这里有要事,闲杂人等赶紧离开!” 武峰一愣:有要事?难道徐传斌已经被转移到了别处,这个帐篷现在成了清军办公的地方? 这也是他最担心的地方:觉远是前天的时候,在这个帐篷里见到徐传斌的,两天过去了,清军将徐传斌押到别处,是很有可能的。 可是这么大一个兵营,想找到徐传斌谈何容易?关键问题是,在寻找的过程中,他们这一行人暴露的可能性会非常大,这将导致整个任务彻底失败。 看来只能放弃了。 武峰转身往回走,这时帐篷里面隐隐传来说话声。 武峰的耳朵很尖,加之说话的人声音宏亮,因此武峰大体上是听清了。 只听得那人说道:“徐先生,大清皇上亲自来见你,这是多么大的面子?如果你愿意跟我大清合作,包你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你可不要不识抬举。” 武峰顿时血脉喷张:我的天! 虽然只是短短几句话,却透露了两条非常重大的消息:一是徐传斌就在这个帐篷里,而且坚贞不屈,没有投降满清;二是皇太极不知何故,亲自前来劝降,此时也在帐篷里。 难怪帐篷里如此亮眼,周围有众多清兵守卫呢,这下全都能解释通了。 如果只是徐传斌在里面,武峰可能会犹豫不决,因为面对如此众多的清兵,救出徐传斌的难度实在太大;但是现在出了个突发状况:皇太极亲临,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冲进帐篷后,如果能生擒皇太极,就可以逼迫清军让路,全身而退将不是个难事,顺便带走徐传斌也不在话下。 如果能将皇太极带回三角山,交给大帅处置,意义就更大了,不仅可以解锦州之围,而且也许能迫使满清交还辽东的大片国土。 想到这里,武峰决定干一票大的,哪怕是11个人全都交代在这里了,也要赌上一把。 回到侍卫们那里,武峰将这10人分为两组,第一组的5个人跟随他行动,第二组的5个人负责解救徐传斌。 任务分配完毕,一行人来到那个帐篷前,这回没必要再藏着掖着了,直接就开干。 其实,站岗的清兵如果拼死抵抗,武峰他们未必能轻易得手。可是清兵看见武峰他们过来,只是要求他们离远点,并没有丝毫迎战的准备。 侍卫们本就武功不俗,战力远超普通明军士兵,对手又毫无防备,战斗一下子变得简单多了。 很快,站岗的清兵全都被解决掉了,武峰带领手下闯进了帐篷。 此时,旺吉努正陪着皇太极,对徐传斌进行劝降。 自从拿到徐传斌的那个腰牌后,皇太极已经翻来覆去看了好多次。 他在想:既然朱慈烺舍得将这样的腰牌交给徐传斌,说明徐传斌跟朱慈烺的关系很近。如果能策反徐传斌,让此人回到明军那里,在朱慈烺身边潜伏下来,其作用将非同小可。 只是,旺吉努这两天虽然极力拉拢徐传斌,却始终没有什么成效。 皇太极认为,这可能是因为旺吉努的级别不够高,做出的承诺对徐传斌的吸引力不够大。既然如此,如果自己亲自出马,情况应该会不一样。 于是,今天下午的时候,皇太极带着贴身护卫们来见徐传斌,旺吉努在一旁陪同。 然而,好说歹说,一直到了天黑,徐传斌仍然不为所动。 皇太极和旺吉努都有点口干舌燥,而且心头窝火,这时帐篷外一阵喧哗。 旺吉努正准备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这时从外面冲进来几位“清兵”,见人就砍。 帐篷内的人大惊失色:这些人是疯了吗?怎么杀起自己人来了? 旺吉努毕竟久经沙场,见对面那人冲着他挥刀砍来,他下意识地一闪,躲过了对方的攻击。 这个人正是武峰,见旺吉努避了开去,他懒得纠缠,撇开旺吉努,直奔皇太极而去。 武峰身后有5个人紧紧相随,另外5个人则寻找着徐传斌。 整个帐篷里,只有徐传斌一人身着大明百姓服饰,一看便知。 帐篷里大都是皇太极的贴身护卫,他们一时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见对方也是“清兵”,多多少少有点手下留情,没有痛下杀手,这么一来,战力也就大打折扣。 而武峰他们深知,不拼命就别想活着回去,因此都毫不客气。 没过多久,皇太极的护卫就被杀得七零八落,皇太极本人则被武峰拿刀架在脖子上,动弹不得。 旺吉努一看情况不妙,慌忙夺路而逃。到了帐篷外面,他很快纠集了数百兵马,将帐篷团团包围了起来。 武峰此时已经安下心来:有皇太极在手里,还怕敌人不让路? 他押着皇太极走出帐篷,清兵果然吓得不敢上前。旺吉努也是束手无策,只能呆呆地看着武峰这伙人。 这时,皇太极开口了:“各位壮士,你们需要什么尽管提,旺吉努会给你们的。” 这下提醒了旺吉努,他连忙说道:“对对,金银财宝我们这里多的是,要多少有多少。” 武峰冷笑道:“你们的金银财宝,我们只怕是有命拿,没命花啊。” 此时的旺吉努,一门心思想着救下皇上,再立新功,他当然不能错过眼前的这个机会。至于杀了这伙人为皇上报仇,那是以后的事,暂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他设身处地为武峰这些人着想,提出了一个方案:“我可以多给你们一些马匹,用来驮金银财宝。等到了距离明军大营30里处,你们先放了皇上,再奔向三角山,我们即使想赶也赶不上了,你们尽可放心。” 第111章 生擒皇太极 四周的帐篷跟觉远标注的差不多,而徐传斌所在的位置就在不远处。 武峰知道,他们这一行人正身处龙潭虎穴,一刻也耽搁不得。他招了招手,侍卫们会意,跟在他后面疾步向前。 路上曾遇到几个清兵,但幸运的是,清兵只是瞟了他们几眼,没有说什么。 只要清兵没有识破,侍卫们就没必要去招惹敌人。 应该说,大帅让他们换上清军服装,这一招的效果是相当不错的,否则的话,他们一出地道就会露馅。 很快,他们就抵达了软禁徐传斌的那个帐篷附近。 令武峰感到奇怪的是,那个帐篷此时灯火通明,周围还有不少清兵在站岗。 一个徐传斌,至于派这么多人看押吗?未免小题大做。 不过这么一来,想救出徐传斌就难度比较大了。 怎么办? 武峰迟疑起来,想起朱慈烺叮嘱过:如果完成任务有困难,不要勉强,迅速沿地道返回。现在不就是属于这种情况吗? 可是,刚刚从地道出来就放弃,似乎有点说不过去,还是看看情况再说。 武峰让手下在隐蔽处等待,自己则大摇大摆走了过去。 还没等他靠近那个帐篷,就听到站岗的清兵在呵斥:“这里有要事,闲杂人等赶紧离开!” 武峰一愣:有要事?难道徐传斌已经被转移到了别处,这个帐篷现在成了清军办公的地方? 这也是他最担心的地方:觉远是前天的时候,在这个帐篷里见到徐传斌的,两天过去了,清军将徐传斌押到别处,是很有可能的。 可是这么大一个兵营,想找到徐传斌谈何容易?关键问题是,在寻找的过程中,他们这一行人暴露的可能性会非常大,这将导致整个任务彻底失败。 看来只能放弃了。 武峰转身往回走,这时帐篷里面隐隐传来说话声。 武峰的耳朵很尖,加之说话的人声音宏亮,因此武峰大体上是听清了。 只听得那人说道:“徐先生,大清皇上亲自来见你,这是多么大的面子?如果你愿意跟我大清合作,包你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你可不要不识抬举。” 武峰顿时血脉喷张:我的天! 虽然只是短短几句话,却透露了两条非常重大的消息:一是徐传斌就在这个帐篷里,而且坚贞不屈,没有投降满清;二是皇太极不知何故,亲自前来劝降,此时也在帐篷里。 难怪帐篷里如此亮眼,周围有众多清兵守卫呢,这下全都能解释通了。 如果只是徐传斌在里面,武峰可能会犹豫不决,因为面对如此众多的清兵,救出徐传斌的难度实在太大;但是现在出了个突发状况:皇太极亲临,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冲进帐篷后,如果能生擒皇太极,就可以逼迫清军让路,全身而退将不是个难事,顺便带走徐传斌也不在话下。 如果能将皇太极带回三角山,交给大帅处置,意义就更大了,不仅可以解锦州之围,而且也许能迫使满清交还辽东的大片国土。 想到这里,武峰决定干一票大的,哪怕是11个人全都交代在这里了,也要赌上一把。 回到侍卫们那里,武峰将这10人分为两组,第一组的5个人跟随他行动,第二组的5个人负责解救徐传斌。 任务分配完毕,一行人来到那个帐篷前,这回没必要再藏着掖着了,直接就开干。 其实,站岗的清兵如果拼死抵抗,武峰他们未必能轻易得手。可是清兵看见武峰他们过来,只是要求他们离远点,并没有丝毫迎战的准备。 侍卫们本就武功不俗,战力远超普通明军士兵,对手又毫无防备,战斗一下子变得简单多了。 很快,站岗的清兵全都被解决掉了,武峰带领手下闯进了帐篷。 此时,旺吉努正陪着皇太极,对徐传斌进行劝降。 自从拿到徐传斌的那个腰牌后,皇太极已经翻来覆去看了好多次。 他在想:既然朱慈烺舍得将这样的腰牌交给徐传斌,说明徐传斌跟朱慈烺的关系很近。如果能策反徐传斌,让此人回到明军那里,在朱慈烺身边潜伏下来,其作用将非同小可。 只是,旺吉努这两天虽然极力拉拢徐传斌,却始终没有什么成效。 皇太极认为,这可能是因为旺吉努的级别不够高,做出的承诺对徐传斌的吸引力不够大。既然如此,如果自己亲自出马,情况应该会不一样。 于是,今天下午的时候,皇太极带着贴身护卫们来见徐传斌,旺吉努在一旁陪同。 然而,好说歹说,一直到了天黑,徐传斌仍然不为所动。 皇太极和旺吉努都有点口干舌燥,而且心头窝火,这时帐篷外一阵喧哗。 旺吉努正准备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这时从外面冲进来几位“清兵”,见人就砍。 帐篷内的人大惊失色:这些人是疯了吗?怎么杀起自己人来了? 旺吉努毕竟久经沙场,见对面那人冲着他挥刀砍来,他下意识地一闪,躲过了对方的攻击。 这个人正是武峰,见旺吉努避了开去,他懒得纠缠,撇开旺吉努,直奔皇太极而去。 武峰身后有5个人紧紧相随,另外5个人则寻找着徐传斌。 整个帐篷里,只有徐传斌一人身着大明百姓服饰,一看便知。 帐篷里大都是皇太极的贴身护卫,他们一时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见对方也是“清兵”,多多少少有点手下留情,没有痛下杀手,这么一来,战力也就大打折扣。 而武峰他们深知,不拼命就别想活着回去,因此都毫不客气。 没过多久,皇太极的护卫就被杀得七零八落,皇太极本人则被武峰拿刀架在脖子上,动弹不得。 旺吉努一看情况不妙,慌忙夺路而逃。到了帐篷外面,他很快纠集了数百兵马,将帐篷团团包围了起来。 武峰此时已经安下心来:有皇太极在手里,还怕敌人不让路? 他押着皇太极走出帐篷,清兵果然吓得不敢上前。旺吉努也是束手无策,只能呆呆地看着武峰这伙人。 这时,皇太极开口了:“各位壮士,你们需要什么尽管提,旺吉努会给你们的。” 这下提醒了旺吉努,他连忙说道:“对对,金银财宝我们这里多的是,要多少有多少。” 武峰冷笑道:“你们的金银财宝,我们只怕是有命拿,没命花啊。” 此时的旺吉努,一门心思想着救下皇上,再立新功,他当然不能错过眼前的这个机会。至于杀了这伙人为皇上报仇,那是以后的事,暂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他设身处地为武峰这些人着想,提出了一个方案:“我可以多给你们一些马匹,用来驮金银财宝。等到了距离明军大营30里处,你们先放了皇上,再奔向三角山,我们即使想赶也赶不上了,你们尽可放心。” 第112章 徐传斌的妙招 武峰对于旺吉努所说的金银财宝没兴趣,可是他们的马匹都留在栖岩寺那边,如果先押着皇太极回到栖岩寺,再骑上马,要花费不少时间,恐生变故,既然如此,干嘛不直接使用清军的马呢? 至于快到明军大营的时候释放皇太极,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事,他就算违反承诺也在所不惜。个人的不讲诚信,跟大明的整体利益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这么一想,武峰觉得不妨先答应旺吉努,假装要些金银财宝,弄到20多匹马,然后再启程回去。 武峰正在沉吟,身后有个声音说道:“武侍卫,要不我替你押着皇太极,这样你就专心跟对方谈判了。” 武峰回头一看,是一个名叫金志仁的侍卫在跟他说话。这个人是吴三桂派来的,分在了他这组,刚才一直跟在他后面。 武峰觉得这样也好,凭这些侍卫的身手,控制住皇太极不是难事,不用担心皇太极会跑掉。把皇太极交给金志仁后,他就可以一门心思跟旺吉努交涉,以便能从清军的重重包围中脱身。 想到这里,武峰对金志仁说:“可以,不过你一定要小心。我们所有人的安危都系于皇太极一身,你可要严加看管,不可有丝毫大意。” 金志仁连忙表示:“这个你就放心好了,出了问题,我也会死在这里,哪敢大意啊?” 武峰点了点头,金志仁提剑过来,将宝剑架在了皇太极脖子上。 武峰让到一边,随后大声对旺吉努说:“你的提议不错,我答应了,就按你说的办。” 旺吉努当然不傻,他时刻都在提防对方说话不算话。刚才之所以提出那个方案,是为了稳住这帮对手,免得把他们逼急了撕票,杀害皇太极。 见对方同意了他的意见,旺吉努便开始讨价还价:“你必须留一个人……啊不,留两个人在我们这里作为人质,等你放回皇上的时候,我们自然会放走你的人。” 武峰十分恼怒:“不行,我不能答应。” “那你就是没诚意了。请问你到底在担心什么呢?难道你放了皇上后,我们会不放你的人?你这样想纯属多余,要知道,皇上的命比你的人贵重千倍、万倍,我们可不敢拿皇上的安危去冒险,所以肯定会放你的人。” 武峰不得不承认,旺吉努的话在理,他如果真的肯放皇太极,即使押两个人在旺吉努那里做人质,也绝对不会有任何危险。 可问题是,他根本就没打算放皇太极啊,这就意味着,作为人质的那两个人将会送命,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可如果他不答应旺吉努的条件,那么旺吉努就会看出,他根本就没打算遵守承诺,这样的话,就不会提供马匹放他们走。 这么一来,他们将会一直困在这里。而这只是问题的一个方面,另一方面,如果不能将皇太极交到大帅手里,就无法让大明的利益最大化。 到了最后,如果皇太极死在他们手里,他们肯定也将全都死在清军手里。满清会立刻另立一位新帝,从目前的形势看,多尔衮很有可能即位,此人的才能不比皇太极差多少,大明从中没捞到任何好处,将来也仍旧麻烦不断。 显然,这并不是一个理想的结果。 武峰一阵头痛:要不,就答应旺吉努的条件,留两名侍卫做人质? 跟皇太极这个天大的筹码相比,两名侍卫的性命就不算什么了,这是必须付出的代价。可是,参加这次行动的人,谁不想活着回去呢?因此,他必须做出痛苦的抉择。 那么,让谁留下做人质好呢? 武峰正在踌躇,一场变故悄然发生,让他不用再为这个问题操心了。 只听得身后的侍卫们怒喝道:“金志仁,你干什么?” 武峰扭头一看,见皇太极正匆忙朝旺吉努那边跑去,金志仁持剑在手,挡住了众侍卫。 这个金志仁,竟然将皇太极给放走了,还不让侍卫们去追赶,他到底是什么人? 武峰此前一直负责跟踪焦明,后来赵良峰在他的刀上抹了脖子,令他记忆犹新,因此他对清军内应很敏感。 金志仁的异常举动,让他瞬间就意识到:此人肯定也是清军的内应。 他冲着侍卫们大吼道:“金志仁是混入我军的奸贼,杀了他!” 侍卫们这才醒悟过来,朝着这个家伙刀剑齐下。 金志仁为了给皇太极尽量争取一点时间,挥剑拼命抵抗,死战不退。 旺吉努看呆了,不过他很快醒过神来,挥刀上前救驾,众清兵一拥而上,将皇太极护在中间。 武峰见状心中一紧:这下完了! 愤怒的侍卫们将气都撒在金志仁身上,金志仁难以抵挡众人的围攻,身中数刀,倒在了血泊中。 旺吉努见皇上脱险,又惊又喜。 皇太极不失冷静,命令旺吉努:“尽量留徐传斌一命,朕经过了这么一通折腾,不能白忙活啊。至于其他人,你看着办。” “明白。” 旺吉努挥了挥手,清军朝武峰等人步步紧逼,包围圈越来越小。 侍卫们明白自己已在劫难逃,都有些泄气。 徐传斌经验丰富,他观察了一下形势后,有了主意:“大家不要慌,现在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武峰小声问道:“徐前辈有什么好办法?” “你们的服装跟清兵并无二致,等会你们分散开来,和清军混在一起,他们未必分得清敌我,这样的话,你们肯定有机会逃出去几个人。” 侍卫们精神为之一振:这确实是个妙招,就这么办! 武峰对徐传斌说:“前辈,你等会跟着我一起冲出去,我们有个地道,可以直抵栖岩寺。” 徐传斌愣了一下,他还是第一次听说地道的事情,不过他很快摇了摇头:“我这身衣服太好认了,没法像你们那样混在敌人中间。我是肯定跑不掉的,还是不要连累你们。” 武峰急了:“大帅给我们布置的任务就是将你救出,我们怎么能丢下你不管呢?” “你们的心意我领了,回去后请向大帅表示感谢。不过你们千万别犯傻,能逃就赶紧逃。” 徐传斌说罢,从地上捡起金志仁的宝剑,朝敌人冲去。 武峰只好下令侍卫们四散迎敌,很快,侍卫们就和敌人混在了一起。 接下来的情况果然如徐传斌所料:由于服装都是一样的,加之帐篷外光线不好,彼此看不太清,因此混战了一会之后,清军个个都有些懵。 只听得有人嚷道:“你没长眼睛啊?砍我干什么?” “对不住,刚才真的没看清。” 后来,这样的声音此起彼伏,好几个清兵都倒在了自己人的刀剑之下。 武峰暗自好笑。其实不光是清兵之间对砍,他自己就曾经跟一名侍卫刀剑相交,幸好他及时认出了对方,立刻住手,这才避免了自相残杀。 他们才10个人,就已经交过手,清兵人多势众,互砍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第112章 徐传斌的妙招 武峰对于旺吉努所说的金银财宝没兴趣,可是他们的马匹都留在栖岩寺那边,如果先押着皇太极回到栖岩寺,再骑上马,要花费不少时间,恐生变故,既然如此,干嘛不直接使用清军的马呢? 至于快到明军大营的时候释放皇太极,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事,他就算违反承诺也在所不惜。个人的不讲诚信,跟大明的整体利益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这么一想,武峰觉得不妨先答应旺吉努,假装要些金银财宝,弄到20多匹马,然后再启程回去。 武峰正在沉吟,身后有个声音说道:“武侍卫,要不我替你押着皇太极,这样你就专心跟对方谈判了。” 武峰回头一看,是一个名叫金志仁的侍卫在跟他说话。这个人是吴三桂派来的,分在了他这组,刚才一直跟在他后面。 武峰觉得这样也好,凭这些侍卫的身手,控制住皇太极不是难事,不用担心皇太极会跑掉。把皇太极交给金志仁后,他就可以一门心思跟旺吉努交涉,以便能从清军的重重包围中脱身。 想到这里,武峰对金志仁说:“可以,不过你一定要小心。我们所有人的安危都系于皇太极一身,你可要严加看管,不可有丝毫大意。” 金志仁连忙表示:“这个你就放心好了,出了问题,我也会死在这里,哪敢大意啊?” 武峰点了点头,金志仁提剑过来,将宝剑架在了皇太极脖子上。 武峰让到一边,随后大声对旺吉努说:“你的提议不错,我答应了,就按你说的办。” 旺吉努当然不傻,他时刻都在提防对方说话不算话。刚才之所以提出那个方案,是为了稳住这帮对手,免得把他们逼急了撕票,杀害皇太极。 见对方同意了他的意见,旺吉努便开始讨价还价:“你必须留一个人……啊不,留两个人在我们这里作为人质,等你放回皇上的时候,我们自然会放走你的人。” 武峰十分恼怒:“不行,我不能答应。” “那你就是没诚意了。请问你到底在担心什么呢?难道你放了皇上后,我们会不放你的人?你这样想纯属多余,要知道,皇上的命比你的人贵重千倍、万倍,我们可不敢拿皇上的安危去冒险,所以肯定会放你的人。” 武峰不得不承认,旺吉努的话在理,他如果真的肯放皇太极,即使押两个人在旺吉努那里做人质,也绝对不会有任何危险。 可问题是,他根本就没打算放皇太极啊,这就意味着,作为人质的那两个人将会送命,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可如果他不答应旺吉努的条件,那么旺吉努就会看出,他根本就没打算遵守承诺,这样的话,就不会提供马匹放他们走。 这么一来,他们将会一直困在这里。而这只是问题的一个方面,另一方面,如果不能将皇太极交到大帅手里,就无法让大明的利益最大化。 到了最后,如果皇太极死在他们手里,他们肯定也将全都死在清军手里。满清会立刻另立一位新帝,从目前的形势看,多尔衮很有可能即位,此人的才能不比皇太极差多少,大明从中没捞到任何好处,将来也仍旧麻烦不断。 显然,这并不是一个理想的结果。 武峰一阵头痛:要不,就答应旺吉努的条件,留两名侍卫做人质? 跟皇太极这个天大的筹码相比,两名侍卫的性命就不算什么了,这是必须付出的代价。可是,参加这次行动的人,谁不想活着回去呢?因此,他必须做出痛苦的抉择。 那么,让谁留下做人质好呢? 武峰正在踌躇,一场变故悄然发生,让他不用再为这个问题操心了。 只听得身后的侍卫们怒喝道:“金志仁,你干什么?” 武峰扭头一看,见皇太极正匆忙朝旺吉努那边跑去,金志仁持剑在手,挡住了众侍卫。 这个金志仁,竟然将皇太极给放走了,还不让侍卫们去追赶,他到底是什么人? 武峰此前一直负责跟踪焦明,后来赵良峰在他的刀上抹了脖子,令他记忆犹新,因此他对清军内应很敏感。 金志仁的异常举动,让他瞬间就意识到:此人肯定也是清军的内应。 他冲着侍卫们大吼道:“金志仁是混入我军的奸贼,杀了他!” 侍卫们这才醒悟过来,朝着这个家伙刀剑齐下。 金志仁为了给皇太极尽量争取一点时间,挥剑拼命抵抗,死战不退。 旺吉努看呆了,不过他很快醒过神来,挥刀上前救驾,众清兵一拥而上,将皇太极护在中间。 武峰见状心中一紧:这下完了! 愤怒的侍卫们将气都撒在金志仁身上,金志仁难以抵挡众人的围攻,身中数刀,倒在了血泊中。 旺吉努见皇上脱险,又惊又喜。 皇太极不失冷静,命令旺吉努:“尽量留徐传斌一命,朕经过了这么一通折腾,不能白忙活啊。至于其他人,你看着办。” “明白。” 旺吉努挥了挥手,清军朝武峰等人步步紧逼,包围圈越来越小。 侍卫们明白自己已在劫难逃,都有些泄气。 徐传斌经验丰富,他观察了一下形势后,有了主意:“大家不要慌,现在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武峰小声问道:“徐前辈有什么好办法?” “你们的服装跟清兵并无二致,等会你们分散开来,和清军混在一起,他们未必分得清敌我,这样的话,你们肯定有机会逃出去几个人。” 侍卫们精神为之一振:这确实是个妙招,就这么办! 武峰对徐传斌说:“前辈,你等会跟着我一起冲出去,我们有个地道,可以直抵栖岩寺。” 徐传斌愣了一下,他还是第一次听说地道的事情,不过他很快摇了摇头:“我这身衣服太好认了,没法像你们那样混在敌人中间。我是肯定跑不掉的,还是不要连累你们。” 武峰急了:“大帅给我们布置的任务就是将你救出,我们怎么能丢下你不管呢?” “你们的心意我领了,回去后请向大帅表示感谢。不过你们千万别犯傻,能逃就赶紧逃。” 徐传斌说罢,从地上捡起金志仁的宝剑,朝敌人冲去。 武峰只好下令侍卫们四散迎敌,很快,侍卫们就和敌人混在了一起。 接下来的情况果然如徐传斌所料:由于服装都是一样的,加之帐篷外光线不好,彼此看不太清,因此混战了一会之后,清军个个都有些懵。 只听得有人嚷道:“你没长眼睛啊?砍我干什么?” “对不住,刚才真的没看清。” 后来,这样的声音此起彼伏,好几个清兵都倒在了自己人的刀剑之下。 武峰暗自好笑。其实不光是清兵之间对砍,他自己就曾经跟一名侍卫刀剑相交,幸好他及时认出了对方,立刻住手,这才避免了自相残杀。 他们才10个人,就已经交过手,清兵人多势众,互砍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第113章 皇太极决定报复 武峰还发现了一个规律:如果他挥刀猛砍对方,那么对方也会毫不客气地还击。如果他放下武器,对方反而有些迟疑,不一定会动手,就算挥刀也带有试探性质,生怕误伤了他。 既然如此,武峰干脆什么也不做,混在人群里,悄悄向地道口的方向挤去,倒也没什么人为难他。 就这样,武峰来到了人群外围,这时他看到有4名侍卫也先后挤了出来。他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决定再等等其他侍卫。 旺吉努面对着眼前这一片混乱,不知道该怎么办,皇太极提醒道:“刚才抓我的那些人都没有辫子。” 旺吉努猛醒,冲着清兵大喊道:“凡是脑后没有辫子的,都是明军探子。” 清兵闻言,开始互相打量起来。 立刻就有个清兵指着武峰说:“这个人没有辫子!” 这下武峰暴露了,再不走就会来不及,他只好招呼那4名侍卫,朝地道口狂奔。 旺吉努连忙下令:“一定要抓住这几个人,死的活的都行!” 数十名清兵得令,跟在武峰后面追赶而去。 那些尚在人群中挤来挤去的几名明军侍卫,终于藏不住了,先后被清兵识破,他们不愿被俘,最终全都战死。 武峰等人先后跳进地道,不少清兵跟着追了进去。可是地道狭窄,下来再多人也施展不开。 武峰亲自断后,跟清兵一对一逐个交手,这么一来,他在功夫上的优势就得以充分发挥出来。而且他熟悉地道内的情形,拥有地利,因此在对战时更加占据上风,清兵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到了后来,追击的清兵都被他解决掉了。 地道口的清兵见状,都不敢再下去了。 武峰见没有敌人过来,他已经抵挡了好一阵,4名侍卫想必已经走远,他便沿着地道,摸索着朝栖岩寺方向走去。 回到地面上,武峰聚齐了4名侍卫,连夜返回三角山。 ~~~~~~~~ 天亮了。 多尔衮、多铎听说兵营这边的事情后,非常吃惊,一起过来探望皇太极。 见皇太极神色如常,多尔衮、多铎都暗自佩服。 这辈子,皇太极经历了太多的风风雨雨,心理素质极好,即便是昨晚那么大的事,他也没太放在心上。 回忆起昨晚的那一幕幕,皇太极最在意的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金志仁这条线就此断掉了,这是非常令人惋惜的事。 多尔衮、多铎对视了一眼:原来皇上安插在明军内部的那个眼线,就是这个金志仁啊。 多尔衮问道:“上次明军向锦州偷运粮草的事情,是金志仁通报给皇上的?” 皇太极点点头:“还有朱慈烺知道我军伤亡数据,以及在海边埋伏小炮轰击龟船的情报,也是他送过来的。” “这个人的功劳不小啊。”多尔衮感叹着,想起自己安插的刘世峰、焦明、许云达三人,至今都没有送来多少有价值的情报,跟金志仁实在是相差太远。而且金志仁在最后关头救驾,更是一桩天大的功劳。 应该说,皇上这步棋太成功了,他和多铎都望尘莫及。 皇太极却神情忧郁:“我在金志仁身上可是下了大本钱的,他死后,再想弄到明军的情报可就难了,想打赢朱慈烺,还不知道要等到何时。” 多铎心说:皇上这是怎么想的?金志仁救了你的命,这难道不比任何情报都重要?情报还可以再派人去搞,命可只有一次啊。 多尔衮则被皇太极的“敬业”精神折服,正准备安慰一下,旺吉努进来报告:地道的情况已经查清楚了,另一头通向栖岩寺,而寺里的僧人前两天就已经回了关内。 皇太极十分尴尬:他曾经当着众人的面替栖岩寺开脱,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打脸。 他偷眼瞧了瞧多尔衮、多铎,只见这哥俩都扭头看向别处,似乎什么都没听见。 这两人倒是挺识趣的,要不然他可真的有点下不来台。 至此,朱慈烺的行动计划完整地呈现出来,皇太极感叹:朱慈烺这个人,打仗的时候点子多,这已是众所周知的了。可此人的才能远不止此,就连策划个营救行动,也是令人防不胜防。要不是自己运气好,差点就被连锅端了。 这样的对手实在可怕,必须尽早除掉,否则每天都要心惊胆战。 其实,他这两天已经在考虑一个计划了,只是还没有下定决心。昨晚那惊魂一幕,让他不能再迟疑了,必须尽快将计划付诸实施。 想到这里,皇太极对多尔衮、多铎说道:“朱慈烺差点杀了朕,难道朕就不能杀他吗?” 多尔衮一愣:“皇上的意思是?” “朕也是有办法的,并非没有还手之力。”皇太极将他的计划详细说了一遍。 多尔衮听罢表示:“这个办法不错,值得一试。” 多铎有点不解:“皇上,你既然有这么好的办法,干嘛要降尊纡贵,过来招降徐传斌呢?还因此身陷险境,实在有点划不来。” 皇太极解释道:“这个办法并没有实足的把握,如果失败,将白白折损一位顶尖高手,我有点舍不得。如果徐传斌愿意投降我大清,他的作用肯定能超过金志仁,遇到合适的机会,也可以趁机杀掉朱慈烺嘛。” “这倒也是。可徐传斌不是没投降嘛,看来还是得用皇上这个办法。如果能干掉朱慈烺,死个把高手又算得了什么?要不我派人走这一趟。” 皇太极摇摇头:“机会只有一次,一定要把握住。我看中的那个高手,我对他很了解,还是让他去放心些。” “那就请皇上不要再犹豫了,赶紧实施。”多铎劝道。 “是啊。”皇太极点点头:“眼下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在皇太极正和多尔衮、多铎密商的时候,三角山的明军大帐,武峰带着4名侍卫来见朱慈烺。 听着武峰的汇报,张航的心情也跟着跌宕起伏:这简直比前世里那些大片的剧情还刺激啊,连续两次大反转,让人紧张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可惜的是,本来对大明极为有利的局面,转眼间就化为泡影。 要是武峰能将皇太极押回来,战争马上就可以结束,将士们不再需要面对死亡,朝廷可以节省无数钱粮,就连他都省事了。 然而这一切没能发生,这都要怪那个名叫金志仁的家伙。 此人是吴三桂派来的,应该深得吴三桂的信任。 这下可以解释:为什么吴三桂部偷运粮草到锦州,才过了几天就被清军发现了,肯定是这个金志仁传递的情报啊。 除了这件事,金志仁想必还为清军搜集了不少情报,也不知道给明军带来了哪些危害。不过,所有这些加起来,都比不上金志仁放走皇太极所造成的损失。 第113章 皇太极决定报复 武峰还发现了一个规律:如果他挥刀猛砍对方,那么对方也会毫不客气地还击。如果他放下武器,对方反而有些迟疑,不一定会动手,就算挥刀也带有试探性质,生怕误伤了他。 既然如此,武峰干脆什么也不做,混在人群里,悄悄向地道口的方向挤去,倒也没什么人为难他。 就这样,武峰来到了人群外围,这时他看到有4名侍卫也先后挤了出来。他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决定再等等其他侍卫。 旺吉努面对着眼前这一片混乱,不知道该怎么办,皇太极提醒道:“刚才抓我的那些人都没有辫子。” 旺吉努猛醒,冲着清兵大喊道:“凡是脑后没有辫子的,都是明军探子。” 清兵闻言,开始互相打量起来。 立刻就有个清兵指着武峰说:“这个人没有辫子!” 这下武峰暴露了,再不走就会来不及,他只好招呼那4名侍卫,朝地道口狂奔。 旺吉努连忙下令:“一定要抓住这几个人,死的活的都行!” 数十名清兵得令,跟在武峰后面追赶而去。 那些尚在人群中挤来挤去的几名明军侍卫,终于藏不住了,先后被清兵识破,他们不愿被俘,最终全都战死。 武峰等人先后跳进地道,不少清兵跟着追了进去。可是地道狭窄,下来再多人也施展不开。 武峰亲自断后,跟清兵一对一逐个交手,这么一来,他在功夫上的优势就得以充分发挥出来。而且他熟悉地道内的情形,拥有地利,因此在对战时更加占据上风,清兵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到了后来,追击的清兵都被他解决掉了。 地道口的清兵见状,都不敢再下去了。 武峰见没有敌人过来,他已经抵挡了好一阵,4名侍卫想必已经走远,他便沿着地道,摸索着朝栖岩寺方向走去。 回到地面上,武峰聚齐了4名侍卫,连夜返回三角山。 ~~~~~~~~ 天亮了。 多尔衮、多铎听说兵营这边的事情后,非常吃惊,一起过来探望皇太极。 见皇太极神色如常,多尔衮、多铎都暗自佩服。 这辈子,皇太极经历了太多的风风雨雨,心理素质极好,即便是昨晚那么大的事,他也没太放在心上。 回忆起昨晚的那一幕幕,皇太极最在意的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金志仁这条线就此断掉了,这是非常令人惋惜的事。 多尔衮、多铎对视了一眼:原来皇上安插在明军内部的那个眼线,就是这个金志仁啊。 多尔衮问道:“上次明军向锦州偷运粮草的事情,是金志仁通报给皇上的?” 皇太极点点头:“还有朱慈烺知道我军伤亡数据,以及在海边埋伏小炮轰击龟船的情报,也是他送过来的。” “这个人的功劳不小啊。”多尔衮感叹着,想起自己安插的刘世峰、焦明、许云达三人,至今都没有送来多少有价值的情报,跟金志仁实在是相差太远。而且金志仁在最后关头救驾,更是一桩天大的功劳。 应该说,皇上这步棋太成功了,他和多铎都望尘莫及。 皇太极却神情忧郁:“我在金志仁身上可是下了大本钱的,他死后,再想弄到明军的情报可就难了,想打赢朱慈烺,还不知道要等到何时。” 多铎心说:皇上这是怎么想的?金志仁救了你的命,这难道不比任何情报都重要?情报还可以再派人去搞,命可只有一次啊。 多尔衮则被皇太极的“敬业”精神折服,正准备安慰一下,旺吉努进来报告:地道的情况已经查清楚了,另一头通向栖岩寺,而寺里的僧人前两天就已经回了关内。 皇太极十分尴尬:他曾经当着众人的面替栖岩寺开脱,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打脸。 他偷眼瞧了瞧多尔衮、多铎,只见这哥俩都扭头看向别处,似乎什么都没听见。 这两人倒是挺识趣的,要不然他可真的有点下不来台。 至此,朱慈烺的行动计划完整地呈现出来,皇太极感叹:朱慈烺这个人,打仗的时候点子多,这已是众所周知的了。可此人的才能远不止此,就连策划个营救行动,也是令人防不胜防。要不是自己运气好,差点就被连锅端了。 这样的对手实在可怕,必须尽早除掉,否则每天都要心惊胆战。 其实,他这两天已经在考虑一个计划了,只是还没有下定决心。昨晚那惊魂一幕,让他不能再迟疑了,必须尽快将计划付诸实施。 想到这里,皇太极对多尔衮、多铎说道:“朱慈烺差点杀了朕,难道朕就不能杀他吗?” 多尔衮一愣:“皇上的意思是?” “朕也是有办法的,并非没有还手之力。”皇太极将他的计划详细说了一遍。 多尔衮听罢表示:“这个办法不错,值得一试。” 多铎有点不解:“皇上,你既然有这么好的办法,干嘛要降尊纡贵,过来招降徐传斌呢?还因此身陷险境,实在有点划不来。” 皇太极解释道:“这个办法并没有实足的把握,如果失败,将白白折损一位顶尖高手,我有点舍不得。如果徐传斌愿意投降我大清,他的作用肯定能超过金志仁,遇到合适的机会,也可以趁机杀掉朱慈烺嘛。” “这倒也是。可徐传斌不是没投降嘛,看来还是得用皇上这个办法。如果能干掉朱慈烺,死个把高手又算得了什么?要不我派人走这一趟。” 皇太极摇摇头:“机会只有一次,一定要把握住。我看中的那个高手,我对他很了解,还是让他去放心些。” “那就请皇上不要再犹豫了,赶紧实施。”多铎劝道。 “是啊。”皇太极点点头:“眼下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在皇太极正和多尔衮、多铎密商的时候,三角山的明军大帐,武峰带着4名侍卫来见朱慈烺。 听着武峰的汇报,张航的心情也跟着跌宕起伏:这简直比前世里那些大片的剧情还刺激啊,连续两次大反转,让人紧张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可惜的是,本来对大明极为有利的局面,转眼间就化为泡影。 要是武峰能将皇太极押回来,战争马上就可以结束,将士们不再需要面对死亡,朝廷可以节省无数钱粮,就连他都省事了。 然而这一切没能发生,这都要怪那个名叫金志仁的家伙。 此人是吴三桂派来的,应该深得吴三桂的信任。 这下可以解释:为什么吴三桂部偷运粮草到锦州,才过了几天就被清军发现了,肯定是这个金志仁传递的情报啊。 除了这件事,金志仁想必还为清军搜集了不少情报,也不知道给明军带来了哪些危害。不过,所有这些加起来,都比不上金志仁放走皇太极所造成的损失。 第114章 名字中的秘密 事情已经发生,无法挽回,朱慈烺便没再想这事,而是考虑起另一个问题:吴三桂不会被金志仁拖下水了? 吴三桂身为五总兵之一,兵力最多,可千万不能出问题啊。 仔细一想,朱慈烺觉得不大可能。 虽然在原本的历史上,明朝灭亡后,吴三桂投靠了满清,但是在此之前,吴三桂曾长期跟清军交战,没有投降过。 而根据他出征以来对吴三桂的观察,吴三桂部作战还算顽强,伤亡也较大,看不出有什么大问题。此外,吴三桂积极组织运送粮草给祖大寿,虽然这里面有舅甥关系的因素,但毕竟符合这次救援锦州的要求。 如果吴三桂打算投靠满清,那么他肯定不会如此卖力。 因此,朱慈烺认为吴三桂应该没什么问题,至少目前是这样。 想到这里,他稍稍放了心。 这时,武峰不无遗憾地说:“大帅,你给我们预备了清军服装,这本来是一个妙招,可也有不足之处,如果能给我们准备假辫子,就更好了,这么一来,其他5名侍卫说不定也能逃出来。” 朱慈烺解释道:“我起初的设想是,你们迅速找到徐传斌,然后带着他沿地道撤退,整个战斗过程应该很短暂。如果戴着假辫子跟敌人对战,将是个累赘。再说你们是晚上行动,就算没有假辫子,敌人一时也看不出来,影响不大。只是,我完全没想到你们会遇见皇太极,随后在清军兵营待了那么久。” 在张航看来,昨晚的行动无疑属于“特种作战”,当然要尽可能减少不必要的负担,只是没想到,后来事情发生了重大变故。 武峰明白了:“大帅的考虑有道理,看来是人算不如天算。” “是啊。”朱慈烺叹道:“昨晚发生的事情,我敢说任何人都想不到,只能归之于天意。” 武峰还有一个问题:“刚开始的时候,金志仁表现很正常,他也跟着我们杀清兵,毫不手软。他既然是皇太极的人,杀自己人的时候怎么下得去手?” 朱慈烺想了想:“金志仁打进我军内部不容易,如果不是遇到皇太极被生擒这样的极端情况,是绝对不愿暴露自己的。他肯定想在我军内部长期潜伏,从而不断立功,因此在必须杀清兵的时候,他不得不积极表现,否则一旦遭到我们的怀疑,他可就前功尽弃了。” 武峰点点头:“这回我算是彻底搞懂了。不得不承认,金志仁太会隐藏自己了。” 见侍卫们神情有些落寞,朱慈烺安慰道:“你们这一趟其实不算失败,因为揪出了金志仁这个极其危险的家伙。此人破坏了偷运粮草的大计,危害不小,能将他除掉,是一件大好事,可以避免今后更大的损失。” 侍卫们受到鼓舞:“大帅,昨晚我们杀掉的清兵可不少,再加上清兵自相残杀的情况,起码有20多人,而我们只损失了5个人,还是很赚的。” 朱慈烺摇摇头:“账不是这么算的。那5名侍卫武功高强,深得几位总兵的器重,哪怕拿他们1个人去换10名清兵,总兵们都未必会答应呢。” 侍卫们一愣:这个问题他们倒是没想过。 朱慈烺挥挥手:“你们先下去休息。对了,皇太极的事情不要对外讲,你们就说在解救线人的过程中,金志仁突然跳了出来,导致行动失败。” 武峰感到不解:“为什么?” “如果这次行动能将皇太极带回来,自然会让大家知道,可惜失败了,再去提及皇太极只会徒增失望,还不如不说。” “哦,明白了。” 武峰等人走后,朱慈烺召集众将开会。 他按照统一的口径,对众将说解救线人的行动失败,损失了5名侍卫,没有提到皇太极。 这5名侍卫分别是杨国柱、马科、曹变蛟、白广恩推荐的,听到这个消息,4位总兵都很痛心。 尤其让他们有意见的是,这5人全都因为救一个线人而出了事。 虽说大帅的这个线人弄到了清军8场仗的伤亡数据,功劳不小,但为了救一个人,一下子搭进去5位高手,而且线人最终也没能救出,这代价实在有点大。 不过,4位总兵都没有发牢骚,他们大度地表示:“大帅的事要紧,这样的行动,出现伤亡是难免的,大帅不必介怀。” 朱慈烺明白4位总兵的想法,但他只能说这么多,希望随着时间的推移,4位总兵能够逐渐接受。 随后,朱慈烺向吴三桂问起金志仁的来历,吴三桂回答:“金志仁是6年前来到山海关投军的。这个人武功好,头脑也聪明,我觉得他不错,就留在身边做了侍卫。” “他是哪里人?父母亲人呢?” “他的家乡在湖广汉阳府,父母双亡,没什么亲人。” 朱慈烺“哼”了一声:“又是这种情况,无父无母,再加上家乡离得远,查都不好查。” 刘世峰、焦明、许云达三人,就是谎称亲人全都被清军杀害,得以混入了吴三桂部,这个金志仁又是如此。看来吴三桂部太容易渗透了,难怪清军内应都喜欢往这支部队钻。 吴三桂听出不对劲:“大帅,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个金志仁,是皇太极的人。”朱慈烺没有客气,直接点明。 吴三桂吃了一惊,随即提出质疑:“不可能?这些年,我亲眼见他在战场上杀过好几名清兵。” “这有什么?苦肉计而已,目的是为了骗取你的充分信任。” 说到这里,朱慈烺挺佩服皇太极的:下了这么大的本,回报确实够丰厚,不仅能搞到重要情报,关键时刻还可以救命。这样的内应,有几个人能做到? 吴三桂瞪大了眼睛:“大帅,你这话有根据吗?” “当然有。武峰告诉我,这次营救线人,本来快要成功,不料金志仁突然使绊子,导致功败垂成。” “有这事?”吴三桂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么说,我那侍卫是因为金志仁的缘故才出的事?”马科嚷道。 事情至此已经明了,杨国柱、曹变蛟、白广恩都恨恨地瞪了吴三桂一眼。 朱慈烺并不希望总兵们矛盾太深,连忙劝解道:“这事不怪吴总兵,他也没想到金志仁是这样的人。” 吴三桂点点头:“是啊,我真的一点都不知情。” 朱慈烺心说:你不清楚的人可不止一个金志仁,还有刘世峰、焦明、许云达呢,不过暂时还不能告诉你,免得打草惊蛇。 只听得杨国柱冷冷地说道:“吴总兵,你太大意了,仅从金志仁这个名字,就能看出问题啊。” 这回不仅吴三桂愕然,就连朱慈烺也有点懵:金志仁这个名字怎么了? 杨国柱提醒道:“金志仁这三字,就是‘金之人’的谐音,而这个‘金’,正是满清以前用过的国名。” “啊?”吴三桂彻底愣住。 朱慈烺佩服杨国柱眼光敏锐,昨天的时候,自己如果能注意到名字中的这个秘密,也许就不会让金志仁去了。 第114章 名字中的秘密 事情已经发生,无法挽回,朱慈烺便没再想这事,而是考虑起另一个问题:吴三桂不会被金志仁拖下水了? 吴三桂身为五总兵之一,兵力最多,可千万不能出问题啊。 仔细一想,朱慈烺觉得不大可能。 虽然在原本的历史上,明朝灭亡后,吴三桂投靠了满清,但是在此之前,吴三桂曾长期跟清军交战,没有投降过。 而根据他出征以来对吴三桂的观察,吴三桂部作战还算顽强,伤亡也较大,看不出有什么大问题。此外,吴三桂积极组织运送粮草给祖大寿,虽然这里面有舅甥关系的因素,但毕竟符合这次救援锦州的要求。 如果吴三桂打算投靠满清,那么他肯定不会如此卖力。 因此,朱慈烺认为吴三桂应该没什么问题,至少目前是这样。 想到这里,他稍稍放了心。 这时,武峰不无遗憾地说:“大帅,你给我们预备了清军服装,这本来是一个妙招,可也有不足之处,如果能给我们准备假辫子,就更好了,这么一来,其他5名侍卫说不定也能逃出来。” 朱慈烺解释道:“我起初的设想是,你们迅速找到徐传斌,然后带着他沿地道撤退,整个战斗过程应该很短暂。如果戴着假辫子跟敌人对战,将是个累赘。再说你们是晚上行动,就算没有假辫子,敌人一时也看不出来,影响不大。只是,我完全没想到你们会遇见皇太极,随后在清军兵营待了那么久。” 在张航看来,昨晚的行动无疑属于“特种作战”,当然要尽可能减少不必要的负担,只是没想到,后来事情发生了重大变故。 武峰明白了:“大帅的考虑有道理,看来是人算不如天算。” “是啊。”朱慈烺叹道:“昨晚发生的事情,我敢说任何人都想不到,只能归之于天意。” 武峰还有一个问题:“刚开始的时候,金志仁表现很正常,他也跟着我们杀清兵,毫不手软。他既然是皇太极的人,杀自己人的时候怎么下得去手?” 朱慈烺想了想:“金志仁打进我军内部不容易,如果不是遇到皇太极被生擒这样的极端情况,是绝对不愿暴露自己的。他肯定想在我军内部长期潜伏,从而不断立功,因此在必须杀清兵的时候,他不得不积极表现,否则一旦遭到我们的怀疑,他可就前功尽弃了。” 武峰点点头:“这回我算是彻底搞懂了。不得不承认,金志仁太会隐藏自己了。” 见侍卫们神情有些落寞,朱慈烺安慰道:“你们这一趟其实不算失败,因为揪出了金志仁这个极其危险的家伙。此人破坏了偷运粮草的大计,危害不小,能将他除掉,是一件大好事,可以避免今后更大的损失。” 侍卫们受到鼓舞:“大帅,昨晚我们杀掉的清兵可不少,再加上清兵自相残杀的情况,起码有20多人,而我们只损失了5个人,还是很赚的。” 朱慈烺摇摇头:“账不是这么算的。那5名侍卫武功高强,深得几位总兵的器重,哪怕拿他们1个人去换10名清兵,总兵们都未必会答应呢。” 侍卫们一愣:这个问题他们倒是没想过。 朱慈烺挥挥手:“你们先下去休息。对了,皇太极的事情不要对外讲,你们就说在解救线人的过程中,金志仁突然跳了出来,导致行动失败。” 武峰感到不解:“为什么?” “如果这次行动能将皇太极带回来,自然会让大家知道,可惜失败了,再去提及皇太极只会徒增失望,还不如不说。” “哦,明白了。” 武峰等人走后,朱慈烺召集众将开会。 他按照统一的口径,对众将说解救线人的行动失败,损失了5名侍卫,没有提到皇太极。 这5名侍卫分别是杨国柱、马科、曹变蛟、白广恩推荐的,听到这个消息,4位总兵都很痛心。 尤其让他们有意见的是,这5人全都因为救一个线人而出了事。 虽说大帅的这个线人弄到了清军8场仗的伤亡数据,功劳不小,但为了救一个人,一下子搭进去5位高手,而且线人最终也没能救出,这代价实在有点大。 不过,4位总兵都没有发牢骚,他们大度地表示:“大帅的事要紧,这样的行动,出现伤亡是难免的,大帅不必介怀。” 朱慈烺明白4位总兵的想法,但他只能说这么多,希望随着时间的推移,4位总兵能够逐渐接受。 随后,朱慈烺向吴三桂问起金志仁的来历,吴三桂回答:“金志仁是6年前来到山海关投军的。这个人武功好,头脑也聪明,我觉得他不错,就留在身边做了侍卫。” “他是哪里人?父母亲人呢?” “他的家乡在湖广汉阳府,父母双亡,没什么亲人。” 朱慈烺“哼”了一声:“又是这种情况,无父无母,再加上家乡离得远,查都不好查。” 刘世峰、焦明、许云达三人,就是谎称亲人全都被清军杀害,得以混入了吴三桂部,这个金志仁又是如此。看来吴三桂部太容易渗透了,难怪清军内应都喜欢往这支部队钻。 吴三桂听出不对劲:“大帅,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个金志仁,是皇太极的人。”朱慈烺没有客气,直接点明。 吴三桂吃了一惊,随即提出质疑:“不可能?这些年,我亲眼见他在战场上杀过好几名清兵。” “这有什么?苦肉计而已,目的是为了骗取你的充分信任。” 说到这里,朱慈烺挺佩服皇太极的:下了这么大的本,回报确实够丰厚,不仅能搞到重要情报,关键时刻还可以救命。这样的内应,有几个人能做到? 吴三桂瞪大了眼睛:“大帅,你这话有根据吗?” “当然有。武峰告诉我,这次营救线人,本来快要成功,不料金志仁突然使绊子,导致功败垂成。” “有这事?”吴三桂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么说,我那侍卫是因为金志仁的缘故才出的事?”马科嚷道。 事情至此已经明了,杨国柱、曹变蛟、白广恩都恨恨地瞪了吴三桂一眼。 朱慈烺并不希望总兵们矛盾太深,连忙劝解道:“这事不怪吴总兵,他也没想到金志仁是这样的人。” 吴三桂点点头:“是啊,我真的一点都不知情。” 朱慈烺心说:你不清楚的人可不止一个金志仁,还有刘世峰、焦明、许云达呢,不过暂时还不能告诉你,免得打草惊蛇。 只听得杨国柱冷冷地说道:“吴总兵,你太大意了,仅从金志仁这个名字,就能看出问题啊。” 这回不仅吴三桂愕然,就连朱慈烺也有点懵:金志仁这个名字怎么了? 杨国柱提醒道:“金志仁这三字,就是‘金之人’的谐音,而这个‘金’,正是满清以前用过的国名。” “啊?”吴三桂彻底愣住。 朱慈烺佩服杨国柱眼光敏锐,昨天的时候,自己如果能注意到名字中的这个秘密,也许就不会让金志仁去了。 第115章 巴图开始行动了 马科为吴三桂打抱不平:“杨总兵,你是个细心的人,可我是个大老粗,换做是我,肯定不会注意到这些弯弯绕的东西。” 曹变蛟和白广恩也表示赞同:如此细微的地方,恐怕没几个人能想到。 杨国柱表示:“如果是在关内,没有在意这些还可以理解,可吴总兵是土生土长的辽东人,长期跟清军作战,这点警惕性必须得有。况且金志仁在他身边不是一天两天,而是好几年了,他也该想到了。” 吴三桂好不尴尬,朱慈烺连忙打圆场:“此事已经过去,就不要再提了,以后大家都要小心,严防清军奸细。” 众将点头称是,拱手告辞。 大帐里安静下来。 朱慈烺心想:金志仁这个名字,看来应该是个化名,此人是想借这个名字,来表达对满清的忠诚,至于此人真正的名字,已经无从得知了。 这个金志仁,在取名字的时候,难道就没想到,可能会被人看出问题? 此人的忠心程度看来真的是不一般啊,而且运气也够好。 吴三桂是粗心大意,一直没能发现“金志仁”三字背后的秘密,他自己则是缺乏这方面的警惕性。只有杨国柱既细心,又有很强的警惕性,可惜昨天上午的时候并不在场。 众多因素阴差阳错,让金志仁有机会救下皇太极,扭转了局面。 这其中只要有一条不满足,明军今天就能大肆庆祝了。 正当朱慈烺叹息连连之际,袁熙芸走了进来:“听说武峰他们已经回来了?” “是啊。”他将昨晚的情况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其中包括皇太极的事情。 涉及到徐传斌,他觉得有必要让袁熙芸知道事情的真相。 袁熙芸听罢,一阵惊愕:“没想到武峰他们竟然遇到了这样的事,我徐叔到底怎样了?” “武峰他们撤离的时候,没有看到你徐叔,不清楚他的状况。” 袁熙芸着急起来:“那你赶快派人打听一下,我徐叔到底有没有活着啊。” 朱慈烺深感为难:“你看,为了你徐叔的事情,昨晚损失了5位高手,几位总兵虽然表面上很客气,但我知道,他们心里是很有意见的。所以,你徐叔的事情,还是等以后再说。” 袁熙芸“哼”了一声:“你那5位高手,真的是因为我徐叔而死的吗?” 朱慈烺万分诧异:“瞧你这话说的,昨天我派了那么多人出去,不就是为了救你徐叔?” “算了。如果他们真的想救我徐叔,就应该带着他马上从地道撤退,可武峰分明是因为想把皇太极带回来,跟旺吉努进行谈判,这才弄成了昨晚那个样子。” 朱慈烺无言以对。 他承认,袁熙芸说得没错,如果武峰他们一心只想着救徐传斌,完成任务的可能性还是不小的。 可是,撞大运遇见了皇太极这样的顶级目标,换了谁都不舍得放弃啊。 他反问袁熙芸:“照你这么说,武峰他们应该不管皇太极?” “我不是这个意思。”袁熙芸表示:“武峰他们其实没有做错什么,只是最后运气差了些。但是你就别再跟我说什么救徐叔了,从武峰他们发现皇太极的那一刻起,这次行动就已经变了味,彻底脱离了你的计划。” “这……”朱慈烺发现自己竟然理屈词穷,说不过袁熙芸了。他定了定神:“不管怎么说,昨晚一下子死了5位高手,我没法为你徐叔的事情,再去麻烦几位总兵了。” “不用你帮忙,等我伤好了,我自己解决,这样总可以了?” “你一个人去怎么能行呢?”朱慈烺急了:“虽然你武艺高强,可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后,清军肯定加强戒备,你孤身一人怎么斗得过那么多清兵?你这不是去送死嘛。” “可是我不去,徐叔就再也回不来了,我总得尝试一下?” 朱慈烺有些头疼:“你不要胡闹,容我再想想办法。” 袁熙芸没有再说下去,默默地走出了大帐。 她能够理解朱慈烺的苦衷,同时,她也清楚地认识到,朱慈烺已经帮不了她,得靠自己想办法,救出徐叔。 ~~~~~~~~ 两天后。 巴图身着明军侍卫的服装,赶到了三角山。 刚靠近明军大营,就听到把守大门的卫兵喝道:“站住!什么人?” 巴图连忙递上腰牌,卫兵仔细验看了一阵后就放行了。 原本巴图有点忐忑,生怕卫兵一通盘问,让他原形毕露,没想到卫兵并没有多说什么,就让他进入了明军大营。 巴图不由得感叹:这腰牌真是好使! 回想起昨天的时候,皇太极召见他,交给他一个腰牌,并介绍了很多情况。 临了,皇太极让他拿着这个腰牌,去执行一项重大任务。 虽然皇太极反复安慰他不用怕,但他却没法不担心,毕竟他的口音、样貌都跟普通的明军侍卫不同,很容易露馅。 可这是皇上的命令,他哪敢说半个不字? 为了安全起见,皇太极让他剃了个光头,戴上明军侍卫的帽子后,就看不出以前留辫子的痕迹了。 至于其他方面,只能凑合。 就这样,巴图出发了。 然而,事实证明他的担心是多余的,皇上说得一点都没错,有了这个腰牌,一切都简单多了。 走进明军大营,巴图彻底安下心来,步履也从容了许多。 他开始在大营内四处溜达。一路上,也曾有明军士兵见他形迹可疑,叫住问话,可是只要看到他掏出的腰牌,立刻毕恭毕敬,不再多问。有时候,巴图还不露痕迹地问一下路,对方立刻热情作答。 就这样,巴图花了大半天时间,将明军大营的人员分布情况基本上摸清楚了,尤其是知道了朱慈烺办公和休息的地方。 他曾经到朱慈烺办公的帐篷看过,那里戒备森严,虽然他手持腰牌,是可以进去的,但朱慈烺一旦发现一个陌生人进来,他再想动手,未必能成功。 因此,这不是一个稳妥的方案,还是趁着半夜行动,比较有把握一些。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巴图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养精蓄锐。 到了下半夜,巴图悄悄来到了朱慈烺休息的帐篷后面。 虽然是晚上,这里仍然有巡逻的士兵,好在只要他出示腰牌,明军士兵就没有再问。 见四下无人,巴图用匕首悄悄划开帐篷。 他非常小心,几乎没有弄出什么声音,等到划出一个半个人高的缝隙,他立刻溜了进去。 他打量着帐篷里面,看到了一个卧榻,上面躺着一个人,不用问,那绝对是朱慈烺无疑。 机会来了!巴图没有迟疑,挥动着匕首,朝卧榻上面刺去。 第115章 巴图开始行动了 马科为吴三桂打抱不平:“杨总兵,你是个细心的人,可我是个大老粗,换做是我,肯定不会注意到这些弯弯绕的东西。” 曹变蛟和白广恩也表示赞同:如此细微的地方,恐怕没几个人能想到。 杨国柱表示:“如果是在关内,没有在意这些还可以理解,可吴总兵是土生土长的辽东人,长期跟清军作战,这点警惕性必须得有。况且金志仁在他身边不是一天两天,而是好几年了,他也该想到了。” 吴三桂好不尴尬,朱慈烺连忙打圆场:“此事已经过去,就不要再提了,以后大家都要小心,严防清军奸细。” 众将点头称是,拱手告辞。 大帐里安静下来。 朱慈烺心想:金志仁这个名字,看来应该是个化名,此人是想借这个名字,来表达对满清的忠诚,至于此人真正的名字,已经无从得知了。 这个金志仁,在取名字的时候,难道就没想到,可能会被人看出问题? 此人的忠心程度看来真的是不一般啊,而且运气也够好。 吴三桂是粗心大意,一直没能发现“金志仁”三字背后的秘密,他自己则是缺乏这方面的警惕性。只有杨国柱既细心,又有很强的警惕性,可惜昨天上午的时候并不在场。 众多因素阴差阳错,让金志仁有机会救下皇太极,扭转了局面。 这其中只要有一条不满足,明军今天就能大肆庆祝了。 正当朱慈烺叹息连连之际,袁熙芸走了进来:“听说武峰他们已经回来了?” “是啊。”他将昨晚的情况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其中包括皇太极的事情。 涉及到徐传斌,他觉得有必要让袁熙芸知道事情的真相。 袁熙芸听罢,一阵惊愕:“没想到武峰他们竟然遇到了这样的事,我徐叔到底怎样了?” “武峰他们撤离的时候,没有看到你徐叔,不清楚他的状况。” 袁熙芸着急起来:“那你赶快派人打听一下,我徐叔到底有没有活着啊。” 朱慈烺深感为难:“你看,为了你徐叔的事情,昨晚损失了5位高手,几位总兵虽然表面上很客气,但我知道,他们心里是很有意见的。所以,你徐叔的事情,还是等以后再说。” 袁熙芸“哼”了一声:“你那5位高手,真的是因为我徐叔而死的吗?” 朱慈烺万分诧异:“瞧你这话说的,昨天我派了那么多人出去,不就是为了救你徐叔?” “算了。如果他们真的想救我徐叔,就应该带着他马上从地道撤退,可武峰分明是因为想把皇太极带回来,跟旺吉努进行谈判,这才弄成了昨晚那个样子。” 朱慈烺无言以对。 他承认,袁熙芸说得没错,如果武峰他们一心只想着救徐传斌,完成任务的可能性还是不小的。 可是,撞大运遇见了皇太极这样的顶级目标,换了谁都不舍得放弃啊。 他反问袁熙芸:“照你这么说,武峰他们应该不管皇太极?” “我不是这个意思。”袁熙芸表示:“武峰他们其实没有做错什么,只是最后运气差了些。但是你就别再跟我说什么救徐叔了,从武峰他们发现皇太极的那一刻起,这次行动就已经变了味,彻底脱离了你的计划。” “这……”朱慈烺发现自己竟然理屈词穷,说不过袁熙芸了。他定了定神:“不管怎么说,昨晚一下子死了5位高手,我没法为你徐叔的事情,再去麻烦几位总兵了。” “不用你帮忙,等我伤好了,我自己解决,这样总可以了?” “你一个人去怎么能行呢?”朱慈烺急了:“虽然你武艺高强,可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后,清军肯定加强戒备,你孤身一人怎么斗得过那么多清兵?你这不是去送死嘛。” “可是我不去,徐叔就再也回不来了,我总得尝试一下?” 朱慈烺有些头疼:“你不要胡闹,容我再想想办法。” 袁熙芸没有再说下去,默默地走出了大帐。 她能够理解朱慈烺的苦衷,同时,她也清楚地认识到,朱慈烺已经帮不了她,得靠自己想办法,救出徐叔。 ~~~~~~~~ 两天后。 巴图身着明军侍卫的服装,赶到了三角山。 刚靠近明军大营,就听到把守大门的卫兵喝道:“站住!什么人?” 巴图连忙递上腰牌,卫兵仔细验看了一阵后就放行了。 原本巴图有点忐忑,生怕卫兵一通盘问,让他原形毕露,没想到卫兵并没有多说什么,就让他进入了明军大营。 巴图不由得感叹:这腰牌真是好使! 回想起昨天的时候,皇太极召见他,交给他一个腰牌,并介绍了很多情况。 临了,皇太极让他拿着这个腰牌,去执行一项重大任务。 虽然皇太极反复安慰他不用怕,但他却没法不担心,毕竟他的口音、样貌都跟普通的明军侍卫不同,很容易露馅。 可这是皇上的命令,他哪敢说半个不字? 为了安全起见,皇太极让他剃了个光头,戴上明军侍卫的帽子后,就看不出以前留辫子的痕迹了。 至于其他方面,只能凑合。 就这样,巴图出发了。 然而,事实证明他的担心是多余的,皇上说得一点都没错,有了这个腰牌,一切都简单多了。 走进明军大营,巴图彻底安下心来,步履也从容了许多。 他开始在大营内四处溜达。一路上,也曾有明军士兵见他形迹可疑,叫住问话,可是只要看到他掏出的腰牌,立刻毕恭毕敬,不再多问。有时候,巴图还不露痕迹地问一下路,对方立刻热情作答。 就这样,巴图花了大半天时间,将明军大营的人员分布情况基本上摸清楚了,尤其是知道了朱慈烺办公和休息的地方。 他曾经到朱慈烺办公的帐篷看过,那里戒备森严,虽然他手持腰牌,是可以进去的,但朱慈烺一旦发现一个陌生人进来,他再想动手,未必能成功。 因此,这不是一个稳妥的方案,还是趁着半夜行动,比较有把握一些。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巴图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养精蓄锐。 到了下半夜,巴图悄悄来到了朱慈烺休息的帐篷后面。 虽然是晚上,这里仍然有巡逻的士兵,好在只要他出示腰牌,明军士兵就没有再问。 见四下无人,巴图用匕首悄悄划开帐篷。 他非常小心,几乎没有弄出什么声音,等到划出一个半个人高的缝隙,他立刻溜了进去。 他打量着帐篷里面,看到了一个卧榻,上面躺着一个人,不用问,那绝对是朱慈烺无疑。 机会来了!巴图没有迟疑,挥动着匕首,朝卧榻上面刺去。 第116章 一个另类的联系渠道 还没等巴图靠近卧榻,一个物件朝他飞来,将他劈头盖脑罩在其中。 巴图大惊,拼命挥舞着匕首,将那物件劈开。 等到那物件破成几片,巴图这才看清原来是一条薄毯。 还没等他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喉咙就被一把剑抵住,随即身后传来一声低沉的断喝:“别动!” 巴图抬头望去,只见卧榻上已经空无一人。 看来,“朱慈烺”已经发觉他进来,将身上盖的薄毯顺势一扔,蒙住了他的头,然后快速拔剑,绕到他身后,将他制住。 这身手,他自愧弗如。 皇上不是说,朱慈烺不会武功吗?难道皇上搞错了? 可是迄今为止,除了眼前这件事,皇上说的并没有错啊。 这时,声音继续从身后传来:“你到底是谁?从实招来!” 虽然压得很低,但巴图仍然听出是个女声。 这下巴图可以确信:此人不是朱慈烺。 皇上昨天曾经告诫过他:朱慈烺手下有一名侍卫,武功很高,连达素都远不是对手,要特别小心。这名侍卫好像是个女子,给徐传斌打过下手,长得很难看。 难道身后这个人,就是那个女侍卫? 深更半夜,他那么小心地潜入帐篷,都被发现了,可见这个人有多么警醒;随后做出的反应,也极其快速。 所有这些迹象,无不说明这个人武功很高,不是那个女侍卫又是谁? 想到这里,巴图悄声问道:“你就是徐传斌的那个手下?” 袁熙芸听得身形一震。 这些天,朱慈烺一直将卧榻让给她睡,自己在旁边打地铺照顾。 她虽然推辞过好几次,可朱慈烺坚持要这么做,她只好接受。 就在刚才,她被帐篷破裂的声音惊醒,虽然很轻微,但以她的武功修为,就算是睡着了,也能觉察到。 她立刻警觉起来,虽然身体一动不动,眼睛却注意着帐篷内的动静。 见一个身影朝这边扑来,她急中生智,将薄毯扔了出去,然后拔剑控制住了刺客。 随后,刺客提到了徐传斌,让她大感震惊。 一转念,她明白了:此人肯定是清军那边派来的,因为她给徐叔打下手一事,只有旺吉努和达素最清楚。 她将剑压了压,巴图的脖子被勒得更紧了,渗出了一丝血迹。 她悄声斥道:“好你个清军探子,竟敢行刺大帅,你就等着看大帅怎么发落。” 巴图听得心惊胆寒,他可不想就此送命。想起皇上说过,朱慈烺派了十余名高手来救徐传斌一人,可见这个徐传斌对于朱慈烺来说有多么重要。 巴图决定用这个徐传斌试试:“你不是曾经跟着徐传斌吗?难道不想知道他的下落?” 袁熙芸犹豫起来,她的确很关注徐叔的安危,打算等伤好后去打探一下。 巴图见女侍卫没吭声,知道他的话奏效了,连忙说道:“你放心,徐传斌没死,每天都好吃好喝,滋润得很。” 袁熙芸悲喜交加,喜的是徐叔还活着,悲的是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再见到徐叔。 巴图的脖子被剑刃勒得生疼,他忍不住晃了晃身体,袁熙芸立刻警觉:“给我老实点。你说的这些,鬼知道是真是假?” “我没骗你……”此话刚出口,巴图马上意识到,在敌人面前发誓有什么用?于是他立刻换了个口吻:“爱信不信。你如果想救徐传斌,我可以牵线搭桥。” “就凭你?”袁熙芸有点狐疑。 “当然。”巴图感到有希望,他必须抓住这根救命稻草:“我可是大清皇上派来的,有事可以直接面见皇上。徐传斌的生死,不过是皇上一句话的事,我如果帮你求个情,也许能管用。” 要是换做三天前,袁熙芸肯定不会听此人胡诌,直接就将他交给朱慈烺了。 可是,自从明白朱慈烺已经帮不了她,得自己想办法救徐传斌后,她的想法就变了。 她当然清楚,凭她的一己之力,想救出徐叔是很难的。因此,任何能救徐传斌的办法,哪怕是看来有些荒唐,她都没法断然拒绝。 眼前这个人,就让她看到了一丝希望,她不能随意掐断这条路子。 想到这里,袁熙芸觉得不妨跟这个人好好谈谈。 只不过,继续在这里说话肯定不合适,朱慈烺就在一旁打地铺呢。 这两天朱慈烺公务繁忙,睡得很沉,因此直到现在都没被惊醒。不过再对话下去就难说了,必须另找个地方。 拿定主意,她低声喝道:“把匕首交出来。” 巴图乖乖递上匕首。 袁熙芸接过匕首,放下宝剑,将匕首抵住巴图的后心:“咱们换个地方聊。你可不要想着逃跑,不然我随时可以结果你的性命。” 巴图连说:“不敢,不敢。” 他刚刚领教了这个女侍卫的厉害,再说这里是明军大营,如果撒开脚丫子逃命,那不是彻底暴露了嘛,又能逃到哪去? 袁熙芸四下看了看,从帐篷正门出去肯定不合适,那里有站岗的侍卫,深更半夜看见有人从大帅休息的地方出来,肯定会严加盘问。 得,还是从这家伙划开的缝隙那里出去。 袁熙芸押着巴图钻出了帐篷,来到了一个僻静处。 两人互通姓名,袁熙芸这才知道,原来此人叫“巴图”,而巴图则终于知道了女侍卫名叫“何四平”。 两人继续聊,巴图表示:愿意充当皇上跟何四平的中间人,负责递话。 袁熙芸凭着直觉,意识到希望不大,但不失为一个联系渠道,于是表示:愿意出重金赎回徐传斌。 巴图连忙点头:“行,我等会一回去,就跟皇上说说。” “你要是骗我怎么办?” “这个……恐怕你只能相信我。” 袁熙芸冷哼了一声:“我还没答应放你,你就这么有恃无恐了?” “那你看着办。”巴图已经逐渐摸透了“何四平”的心思,语气也不再那么低声下气了。 “那好。”袁熙芸有些无奈:“我这就送你出营门。记住,等会你必须把我徐叔的腰牌还给我。” 袁熙芸早就猜出,巴图是拿了徐传斌的腰牌,不然的话肯定进不了明军大营。她并没有糊涂,很清楚必须把腰牌拿回来,以防巴图再次行刺朱慈烺。 巴图当然不乐意归还腰牌,他给自己找了个借口:“你拿走腰牌,我以后怎么找你回话呢?” “你跟营门口的卫兵说找何四平,我自然就会出来的。” 巴图担心回去无法向皇太极交代,正准备再说几句,袁熙芸的匕首抵得更紧了,巴图只好安静下来。 袁熙芸押着巴图来到营门口,卫兵验过两人的腰牌后放行。 到了大营外,袁熙芸伸手道:“拿来。” 巴图很不甘心:到了这个地方,还想要我交出腰牌,不露两手给我瞧瞧可不行。 第116章 一个另类的联系渠道 还没等巴图靠近卧榻,一个物件朝他飞来,将他劈头盖脑罩在其中。 巴图大惊,拼命挥舞着匕首,将那物件劈开。 等到那物件破成几片,巴图这才看清原来是一条薄毯。 还没等他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喉咙就被一把剑抵住,随即身后传来一声低沉的断喝:“别动!” 巴图抬头望去,只见卧榻上已经空无一人。 看来,“朱慈烺”已经发觉他进来,将身上盖的薄毯顺势一扔,蒙住了他的头,然后快速拔剑,绕到他身后,将他制住。 这身手,他自愧弗如。 皇上不是说,朱慈烺不会武功吗?难道皇上搞错了? 可是迄今为止,除了眼前这件事,皇上说的并没有错啊。 这时,声音继续从身后传来:“你到底是谁?从实招来!” 虽然压得很低,但巴图仍然听出是个女声。 这下巴图可以确信:此人不是朱慈烺。 皇上昨天曾经告诫过他:朱慈烺手下有一名侍卫,武功很高,连达素都远不是对手,要特别小心。这名侍卫好像是个女子,给徐传斌打过下手,长得很难看。 难道身后这个人,就是那个女侍卫? 深更半夜,他那么小心地潜入帐篷,都被发现了,可见这个人有多么警醒;随后做出的反应,也极其快速。 所有这些迹象,无不说明这个人武功很高,不是那个女侍卫又是谁? 想到这里,巴图悄声问道:“你就是徐传斌的那个手下?” 袁熙芸听得身形一震。 这些天,朱慈烺一直将卧榻让给她睡,自己在旁边打地铺照顾。 她虽然推辞过好几次,可朱慈烺坚持要这么做,她只好接受。 就在刚才,她被帐篷破裂的声音惊醒,虽然很轻微,但以她的武功修为,就算是睡着了,也能觉察到。 她立刻警觉起来,虽然身体一动不动,眼睛却注意着帐篷内的动静。 见一个身影朝这边扑来,她急中生智,将薄毯扔了出去,然后拔剑控制住了刺客。 随后,刺客提到了徐传斌,让她大感震惊。 一转念,她明白了:此人肯定是清军那边派来的,因为她给徐叔打下手一事,只有旺吉努和达素最清楚。 她将剑压了压,巴图的脖子被勒得更紧了,渗出了一丝血迹。 她悄声斥道:“好你个清军探子,竟敢行刺大帅,你就等着看大帅怎么发落。” 巴图听得心惊胆寒,他可不想就此送命。想起皇上说过,朱慈烺派了十余名高手来救徐传斌一人,可见这个徐传斌对于朱慈烺来说有多么重要。 巴图决定用这个徐传斌试试:“你不是曾经跟着徐传斌吗?难道不想知道他的下落?” 袁熙芸犹豫起来,她的确很关注徐叔的安危,打算等伤好后去打探一下。 巴图见女侍卫没吭声,知道他的话奏效了,连忙说道:“你放心,徐传斌没死,每天都好吃好喝,滋润得很。” 袁熙芸悲喜交加,喜的是徐叔还活着,悲的是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再见到徐叔。 巴图的脖子被剑刃勒得生疼,他忍不住晃了晃身体,袁熙芸立刻警觉:“给我老实点。你说的这些,鬼知道是真是假?” “我没骗你……”此话刚出口,巴图马上意识到,在敌人面前发誓有什么用?于是他立刻换了个口吻:“爱信不信。你如果想救徐传斌,我可以牵线搭桥。” “就凭你?”袁熙芸有点狐疑。 “当然。”巴图感到有希望,他必须抓住这根救命稻草:“我可是大清皇上派来的,有事可以直接面见皇上。徐传斌的生死,不过是皇上一句话的事,我如果帮你求个情,也许能管用。” 要是换做三天前,袁熙芸肯定不会听此人胡诌,直接就将他交给朱慈烺了。 可是,自从明白朱慈烺已经帮不了她,得自己想办法救徐传斌后,她的想法就变了。 她当然清楚,凭她的一己之力,想救出徐叔是很难的。因此,任何能救徐传斌的办法,哪怕是看来有些荒唐,她都没法断然拒绝。 眼前这个人,就让她看到了一丝希望,她不能随意掐断这条路子。 想到这里,袁熙芸觉得不妨跟这个人好好谈谈。 只不过,继续在这里说话肯定不合适,朱慈烺就在一旁打地铺呢。 这两天朱慈烺公务繁忙,睡得很沉,因此直到现在都没被惊醒。不过再对话下去就难说了,必须另找个地方。 拿定主意,她低声喝道:“把匕首交出来。” 巴图乖乖递上匕首。 袁熙芸接过匕首,放下宝剑,将匕首抵住巴图的后心:“咱们换个地方聊。你可不要想着逃跑,不然我随时可以结果你的性命。” 巴图连说:“不敢,不敢。” 他刚刚领教了这个女侍卫的厉害,再说这里是明军大营,如果撒开脚丫子逃命,那不是彻底暴露了嘛,又能逃到哪去? 袁熙芸四下看了看,从帐篷正门出去肯定不合适,那里有站岗的侍卫,深更半夜看见有人从大帅休息的地方出来,肯定会严加盘问。 得,还是从这家伙划开的缝隙那里出去。 袁熙芸押着巴图钻出了帐篷,来到了一个僻静处。 两人互通姓名,袁熙芸这才知道,原来此人叫“巴图”,而巴图则终于知道了女侍卫名叫“何四平”。 两人继续聊,巴图表示:愿意充当皇上跟何四平的中间人,负责递话。 袁熙芸凭着直觉,意识到希望不大,但不失为一个联系渠道,于是表示:愿意出重金赎回徐传斌。 巴图连忙点头:“行,我等会一回去,就跟皇上说说。” “你要是骗我怎么办?” “这个……恐怕你只能相信我。” 袁熙芸冷哼了一声:“我还没答应放你,你就这么有恃无恐了?” “那你看着办。”巴图已经逐渐摸透了“何四平”的心思,语气也不再那么低声下气了。 “那好。”袁熙芸有些无奈:“我这就送你出营门。记住,等会你必须把我徐叔的腰牌还给我。” 袁熙芸早就猜出,巴图是拿了徐传斌的腰牌,不然的话肯定进不了明军大营。她并没有糊涂,很清楚必须把腰牌拿回来,以防巴图再次行刺朱慈烺。 巴图当然不乐意归还腰牌,他给自己找了个借口:“你拿走腰牌,我以后怎么找你回话呢?” “你跟营门口的卫兵说找何四平,我自然就会出来的。” 巴图担心回去无法向皇太极交代,正准备再说几句,袁熙芸的匕首抵得更紧了,巴图只好安静下来。 袁熙芸押着巴图来到营门口,卫兵验过两人的腰牌后放行。 到了大营外,袁熙芸伸手道:“拿来。” 巴图很不甘心:到了这个地方,还想要我交出腰牌,不露两手给我瞧瞧可不行。 第117章 袁熙芸心中纠结 “好好好,腰牌给你。”为了分散“何四平”的注意力,巴图伸出左手,做递腰牌状,右手却悄悄伸向了腰间。 袁熙芸正准备拿腰牌,巴图却迅速缩回左手,右手掣刀在手,转身朝“何四平”砍来。 袁熙芸往后一闪,躲过了对方的凶猛一击。 巴图这才看到了“何四平”的庐山真面目,不禁一愣:何四平虽然身着明军侍卫服装,但分明是一个绝世美女,皇上竟然说此人长得丑,这话可真是错得没边了。 不过,他这会可顾不得想这些,“何四平”的身手他刚才已经见识过,可不能让对方缓过劲来。 于是,巴图连连挥刀,使出的都是最精湛的招数。 袁熙芸伤势并未痊愈,而且手上只有匕首这件短兵器。 之所以没有带剑,是因为如果持剑顶在巴图身后,未免太过显眼,巡逻的士兵盘查起来,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可这么一来,她跟巴图对战,难免很吃亏,巴图又非常拼命,因此十几招下来,她只能疲于招架。 巴图见使出看家本领都无法伤到对方,知道想赢何四平是不可能了,如果再缠斗下去,等到对方熟悉了自己的套路,那就必败无疑了。 他此行的目标是朱慈烺,没必要跟这个何四平拼个你死我活,趁着对方暂时还不了手,还是赶紧撤。 想到这里,巴图虚晃一刀,趁着何四平闪避的一刹那,转身开溜。 他生怕何四平追上来,因此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发足狂奔。 换做以前,袁熙芸肯定能追上巴图。然而,交手了这一阵后,她感觉伤口好像在渗血,即便勉强追上去,体力也将消耗极大,未必还有力气制住巴图。 看到巴图狼狈逃窜的样子,袁熙芸冷冷一笑:别以为这样你就逃掉。 只见她手一扬,匕首在空中划了个弧线,插进了巴图的右大腿。 巴图“唉哟”一声,扑倒在地。 袁熙芸快步走了过来,一脚踩在巴图的后背上。 巴图动弹不得,只好求饶:“何女侠饶命。我刚才并非有意冒犯,实在是因为如果丢失了腰牌,回去后无法向皇上交账。我如果死了,就没人帮你疏通了。” 巴图的话既在为自己开脱,又暗含威胁的意味。 袁熙芸没有理睬这一套:“少啰嗦。你要是不交出腰牌,现在就会死在我手里,你可要想好了。” 巴图没有吭声,腰牌的用处他是见识过的,这么重要的东西如果弄丢了,皇上肯定震怒,又怎么可能饶过他? 见巴图不肯交出腰牌,袁熙芸用脚踩了踩露在外面的匕首柄,巴图立刻痛得头冒冷汗。 算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先活命再说。虽然回去后肯定会遭到重罚,但并不一定会死,再怎么也比把命丢在这里强。 巴图只得老老实实地将腰牌反手递上,袁熙芸收下了。 临走前,袁熙芸警告道:“为了徐叔,我暂且放你一马,下次你要是敢再来这一套,休怪我不客气。” “多谢女侠,以后再也不敢了。” 看着“何四平”离去的背影,巴图艰难地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朝着藏马的地方走去。 他之所以没有带着马进明军大营,是因为清军的马跟明军的马品种不同,容易暴露,所以在进入明军大营之前,他找了个地方,将马藏好。 找到马后,巴图有些踌躇:这次不但没完成任务,连腰牌也丢了,他有点怕见皇上,很想找个地方逃亡。可是他的父母亲人都在沈阳,不可能弃之不顾。 想到这里,他只好硬着头皮往回赶。 ~~~~~~~~ 袁熙芸回到大营,没有走帐篷正门,仍旧从巴图划开的那个缝隙里钻了进去。 看了看打地铺的朱慈烺,见他仍在酣睡,浑然不知刚才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她将地上的薄毯碎片收拾好,找了个新毯子盖上。 卧榻上,袁熙芸辗转反侧,脑海里有两个声音在激烈交锋着。 一个声音说:“巴图是个穷凶极恶的家伙,你怎么能将敌人放走呢?” 另一个声音回答:“可是只有通过巴图,才有希望搭救徐叔啊。” “你这是假公济私。” “话不能这么说?徐叔弄到了清军8场仗的伤亡数据,功劳之大,以至于大帅肯派出11个人去救他。相比之下,我放走一个巴图来救徐叔,也说得过去?” “可是你别忘了,为了救徐传斌,已经搭进去5位高手了。” “我再说一遍,那5个人是为了将皇太极带回来,结果出了意外而死的,不是为了救徐叔。” “可这个巴图是来行刺大帅的啊,这是多么严重的事情!” “我不是把他的腰牌收回了吗?没了腰牌,他再也休想进入大营行刺,可以说没什么威胁了。” “强词夺理,你敢把这件事对大帅说清楚吗?” “有什么不敢的?要知道,我也是有功劳的,撤离赤枫林那一战,我在救下朱慈烺的同时,杀了好几名清兵,难道不能抵消放走巴图一人的过错?” “你……” 看似有理的一方,竟然有点理屈词穷,说不出话来,这让袁熙芸的负疚心理大为减轻,不久就重新睡着了。 等到再次醒来,天已经大亮。 不一会,朱慈烺也起床了,他问袁熙芸:“昨晚我感觉帐篷里似乎有人在说话,你听到了没?” 袁熙芸一惊:难道朱慈烺察觉了昨晚的事? 可是据她观察,朱慈烺一直熟睡不醒,应该是不知道的。 她摆摆手:“我没听到,你是不是在做梦?” 朱慈烺挠了挠头:“可能。这两天真的太累了,杨维翰送来书信,通知我说,我要的那些东西不日就会送到,我得做好准备。” “是吗?”袁熙芸很高兴:“皇上这么快就答应了你的要求?” 朱慈烺点点头:“对。我在奏折里跟皇上说了,锦州城内粮草已不多,必须采用非常之举,尽快打破僵局,不要怕花钱,看来皇上已经同意了我的方案。” “那就好。” “算一下日子,那些运粮草的船该到了,今天我有得忙了。”朱慈烺正准备出去,忽然瞥见帐篷边上的那道缝隙:“怎么回事?这里什么时候破了这么大一个洞?” 袁熙芸暗叫“糟糕”,昨晚她为巴图的事纠结不已,把缝隙这茬给忘了。 这要是追查下去,搞不好会把巴图给抖落出来,而这条可以救徐叔的路子,也将会被掐断。 不行,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得设法加以掩饰。 找个什么理由好呢? 袁熙芸急中生智:“哦,我早上起床后练了一会剑,不小心划破的。” 朱慈烺感到疑惑:“你这样的高手,也会有失误?” “受了伤,功力不比以前了呗。” “这倒也是。你要注意身体啊,亏你说已经好了呢,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嘛。” 第117章 袁熙芸心中纠结 “好好好,腰牌给你。”为了分散“何四平”的注意力,巴图伸出左手,做递腰牌状,右手却悄悄伸向了腰间。 袁熙芸正准备拿腰牌,巴图却迅速缩回左手,右手掣刀在手,转身朝“何四平”砍来。 袁熙芸往后一闪,躲过了对方的凶猛一击。 巴图这才看到了“何四平”的庐山真面目,不禁一愣:何四平虽然身着明军侍卫服装,但分明是一个绝世美女,皇上竟然说此人长得丑,这话可真是错得没边了。 不过,他这会可顾不得想这些,“何四平”的身手他刚才已经见识过,可不能让对方缓过劲来。 于是,巴图连连挥刀,使出的都是最精湛的招数。 袁熙芸伤势并未痊愈,而且手上只有匕首这件短兵器。 之所以没有带剑,是因为如果持剑顶在巴图身后,未免太过显眼,巡逻的士兵盘查起来,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可这么一来,她跟巴图对战,难免很吃亏,巴图又非常拼命,因此十几招下来,她只能疲于招架。 巴图见使出看家本领都无法伤到对方,知道想赢何四平是不可能了,如果再缠斗下去,等到对方熟悉了自己的套路,那就必败无疑了。 他此行的目标是朱慈烺,没必要跟这个何四平拼个你死我活,趁着对方暂时还不了手,还是赶紧撤。 想到这里,巴图虚晃一刀,趁着何四平闪避的一刹那,转身开溜。 他生怕何四平追上来,因此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发足狂奔。 换做以前,袁熙芸肯定能追上巴图。然而,交手了这一阵后,她感觉伤口好像在渗血,即便勉强追上去,体力也将消耗极大,未必还有力气制住巴图。 看到巴图狼狈逃窜的样子,袁熙芸冷冷一笑:别以为这样你就逃掉。 只见她手一扬,匕首在空中划了个弧线,插进了巴图的右大腿。 巴图“唉哟”一声,扑倒在地。 袁熙芸快步走了过来,一脚踩在巴图的后背上。 巴图动弹不得,只好求饶:“何女侠饶命。我刚才并非有意冒犯,实在是因为如果丢失了腰牌,回去后无法向皇上交账。我如果死了,就没人帮你疏通了。” 巴图的话既在为自己开脱,又暗含威胁的意味。 袁熙芸没有理睬这一套:“少啰嗦。你要是不交出腰牌,现在就会死在我手里,你可要想好了。” 巴图没有吭声,腰牌的用处他是见识过的,这么重要的东西如果弄丢了,皇上肯定震怒,又怎么可能饶过他? 见巴图不肯交出腰牌,袁熙芸用脚踩了踩露在外面的匕首柄,巴图立刻痛得头冒冷汗。 算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先活命再说。虽然回去后肯定会遭到重罚,但并不一定会死,再怎么也比把命丢在这里强。 巴图只得老老实实地将腰牌反手递上,袁熙芸收下了。 临走前,袁熙芸警告道:“为了徐叔,我暂且放你一马,下次你要是敢再来这一套,休怪我不客气。” “多谢女侠,以后再也不敢了。” 看着“何四平”离去的背影,巴图艰难地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朝着藏马的地方走去。 他之所以没有带着马进明军大营,是因为清军的马跟明军的马品种不同,容易暴露,所以在进入明军大营之前,他找了个地方,将马藏好。 找到马后,巴图有些踌躇:这次不但没完成任务,连腰牌也丢了,他有点怕见皇上,很想找个地方逃亡。可是他的父母亲人都在沈阳,不可能弃之不顾。 想到这里,他只好硬着头皮往回赶。 ~~~~~~~~ 袁熙芸回到大营,没有走帐篷正门,仍旧从巴图划开的那个缝隙里钻了进去。 看了看打地铺的朱慈烺,见他仍在酣睡,浑然不知刚才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她将地上的薄毯碎片收拾好,找了个新毯子盖上。 卧榻上,袁熙芸辗转反侧,脑海里有两个声音在激烈交锋着。 一个声音说:“巴图是个穷凶极恶的家伙,你怎么能将敌人放走呢?” 另一个声音回答:“可是只有通过巴图,才有希望搭救徐叔啊。” “你这是假公济私。” “话不能这么说?徐叔弄到了清军8场仗的伤亡数据,功劳之大,以至于大帅肯派出11个人去救他。相比之下,我放走一个巴图来救徐叔,也说得过去?” “可是你别忘了,为了救徐传斌,已经搭进去5位高手了。” “我再说一遍,那5个人是为了将皇太极带回来,结果出了意外而死的,不是为了救徐叔。” “可这个巴图是来行刺大帅的啊,这是多么严重的事情!” “我不是把他的腰牌收回了吗?没了腰牌,他再也休想进入大营行刺,可以说没什么威胁了。” “强词夺理,你敢把这件事对大帅说清楚吗?” “有什么不敢的?要知道,我也是有功劳的,撤离赤枫林那一战,我在救下朱慈烺的同时,杀了好几名清兵,难道不能抵消放走巴图一人的过错?” “你……” 看似有理的一方,竟然有点理屈词穷,说不出话来,这让袁熙芸的负疚心理大为减轻,不久就重新睡着了。 等到再次醒来,天已经大亮。 不一会,朱慈烺也起床了,他问袁熙芸:“昨晚我感觉帐篷里似乎有人在说话,你听到了没?” 袁熙芸一惊:难道朱慈烺察觉了昨晚的事? 可是据她观察,朱慈烺一直熟睡不醒,应该是不知道的。 她摆摆手:“我没听到,你是不是在做梦?” 朱慈烺挠了挠头:“可能。这两天真的太累了,杨维翰送来书信,通知我说,我要的那些东西不日就会送到,我得做好准备。” “是吗?”袁熙芸很高兴:“皇上这么快就答应了你的要求?” 朱慈烺点点头:“对。我在奏折里跟皇上说了,锦州城内粮草已不多,必须采用非常之举,尽快打破僵局,不要怕花钱,看来皇上已经同意了我的方案。” “那就好。” “算一下日子,那些运粮草的船该到了,今天我有得忙了。”朱慈烺正准备出去,忽然瞥见帐篷边上的那道缝隙:“怎么回事?这里什么时候破了这么大一个洞?” 袁熙芸暗叫“糟糕”,昨晚她为巴图的事纠结不已,把缝隙这茬给忘了。 这要是追查下去,搞不好会把巴图给抖落出来,而这条可以救徐叔的路子,也将会被掐断。 不行,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得设法加以掩饰。 找个什么理由好呢? 袁熙芸急中生智:“哦,我早上起床后练了一会剑,不小心划破的。” 朱慈烺感到疑惑:“你这样的高手,也会有失误?” “受了伤,功力不比以前了呗。” “这倒也是。你要注意身体啊,亏你说已经好了呢,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嘛。” 第118章 首座城堡即将动工 袁熙芸能感觉到,朱慈烺是发自内心地时刻关心着她,让她心中很温暖。 朱慈烺走后,袁熙芸想起,昨晚脑海中两个声音对话时,自己曾答应要对朱慈烺说实话,之所以有这个勇气,是因为她曾杀了好几名清兵,功可抵过。 可是当真正面对朱慈烺的时候,她却不自觉地选择了藏着掖着。尤其是刚才又撒谎掩饰了帐篷缝隙的问题,这让她愈走愈远,更加没法回头了。 此时,巴图已经回到了锦州城外。 皇太极听说巴图求见,不免感到惊奇。 在他看来,巴图如果行刺失败,自然不可能活命,就算行刺成功,也可能被擒,还是活不成。 总之,不管是哪种情况,巴图似乎都不应该回来。 可巴图偏偏回来了,这真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皇太极让巴图进来。 巴图开始汇报昨天的情况,当他讲到,卧榻上躺的竟然是朱慈烺的侍卫何四平时,皇太极惊讶莫名:“怎么会有这种事?” “这是千真万确的。” “那么,朱慈烺在哪里?” “这个……”巴图摇摇头:“我不知道。” 事实上,昨晚巴图跟何四平对话时,也曾注意到卧榻旁有人打地铺,不过他可没想到那人就是朱慈烺。 皇太极有些狐疑:“你行刺的消息不会已经泄露了?朱慈烺做好了准备,安排何四平在那里等着你。” “应该不会。”巴图很肯定:“如果朱慈烺知道我要来,那么我一进入明军大营就会被擒,不会让我溜达到半夜的。” 皇太极点点头:“这倒也是。这么看来,朱慈烺昨晚应该是凑巧没在那个帐篷休息,让给了何四平。” “有可能。”巴图心说:昨天的时候,前面那么顺利,怎么到了最后一击时,竟然遇到了这档子事?真是倒霉。 “朱慈烺运气不错嘛。”皇太极感叹:“上次三角山之战,他眼看就要战败,谁知旺吉努竟然中箭,我军后撤,硬是让他逃出生天。这一次,明明你都摸进帐篷了,哪知道他竟然没在那。” 一旁的多尔衮心说:其实你的运气也够好的,都已经被人捉了去,竟然能得到内应的帮助,逃得一条性命。唉,你那天要是回不来该多好啊。 巴图接着讲述,当皇太极听说巴图丢失了腰牌后,勃然大怒:“既然行刺失败,那你无论如何也要把腰牌带回来,朕好另外找人去解决掉朱慈烺。现在腰牌没了,这个计划只能彻底泡汤,你可知罪?” 巴图心里咯噔一下:回来前,他真是一点都没猜错,皇上果然因为腰牌的事,要怪罪于他了。 旺吉努替巴图求情:“皇上,我听达素讲过,那个何四平武功极高,巴图就算拼命护住腰牌也没用,最后肯定白白送命,腰牌还是会被何四平取走。” 巴图感激地看了旺吉努一眼:这个时候敢帮他说话,确实很需要勇气。 多尔衮也表示:“巴图跟那个何四平搭上了线,总算没有颗粒无收。何四平看来非常在意徐传斌的安危,为此甚至不惜偷偷放走巴图,不知道这里头是否可以做点文章?” 皇太极不以为然:“何四平想拿钱来换徐传斌的命,朕缺她那点钱么?” “想拿钱赎回徐传斌当然是不可能的,但是皇上可以给她提点别的要求啊。” “有理。”对于何四平拿钱赎人的提议,皇太极本来嗤之以鼻,然而听多尔衮这么一说,他意识到这里头是有机会的,可以想想办法。 不过,何四平作为朱慈烺手下的顶尖高手,想让她为清军做点事,肯定很难,这是可想而知的。相比之下,腰牌的作用就直截了当得多。 所以,失去了腰牌,损失还是相当大的。 可事情已经这样了,巴图好歹拉来了何四平这条线,以后还要靠他去递话,再加上多尔衮和旺吉努的求情,皇太极便不好对巴图加以严处。 考虑一番之后,皇太极打算让巴图挨40军棍,以示薄惩,可是巴图右大腿有伤,就连这个惩戒也只能暂且寄下,等以后再说。 对于这个结局,巴图是非常满意的:丢失腰牌本来是够得上杀头的大罪,到最后竟然只需挨些军棍就算了,真是意外之喜。而且就连军棍也延后了,如果到时候皇上忘记了这事,那就完美了。 ~~~~~~~~ 中午的时候,从天津来的运粮船在三角山靠岸了。 跟以往不同的是,这次来的船数量很多,除了运来粮草外,还运来了铁锹、铁锤之类的工具,以及大量建筑材料,包括青砖,和用作灰浆的石灰等。 甘辉跟随着船队返回,他告诉朱慈烺:杨维翰那边还在紧锣密鼓地准备青砖和石灰,以后会不断运来。至于所需的大型火炮,也已经派人去购买了,目前先从各地的守军那里收集一些,凑齐了就送过来。 “很好。”朱慈烺表示满意。 随后,他召集众将开会,通报了这些好消息。 众将非常兴奋:自从大帅提出那个方案以来,已经过了好多天,这下终于可以开工了。 杨国柱感叹:“就是成本实在高了些。” 马科瞪了杨国柱一眼:“你真是个怪人,能让咱们的手下少死些人还不好吗?你要是心疼钱,可以直接带着人马,去跟清军叫板啊。” 杨国柱怒道:“瞧你这话说的,如果能让手下减少伤亡,我会不乐意吗?我是说朝廷以前那么抠门,跟今天比起来,差别实在太大,我都有点不习惯了。” 曹变蛟表示赞同:“杨总兵这话说得太对了。说实话,我也从没打过这样的仗:为了减少士兵的伤亡,竟然舍得这样花钱。” 马科感叹:“也就是大帅能做到这一点,所以说,大帅就是将士们的活菩萨。” “那是。就凭大帅定的战损比不得超过1:3这一条,就已经救了多少人的命啊。” 朱慈烺摆摆手:“那都是以前的事了。这一次的方案,还有待实战检验,大家切不可大意。” 众将拱手道:“明白。” “锦州的粮草不多,我们必须抓紧施工,争取在一个多月的时间内,修筑16个城堡,才能刚好覆盖到锦州城下,平均2、3天就得建起一个城堡。” 马科有点迫不及待:“大帅,我的人马好些天没事干,简直闲得慌。这次修建第一座城堡的任务,就交给我。” “别急,我已经想好了,首座城堡交由杨总兵负责。这两天,我已经跟他反复商量过,需要多少人手,在哪修建,都已经明确下来了。” 曹变蛟叹道:“大帅就是偏爱杨国柱,重要的事情都是交给他。” 朱慈烺微微一笑:曹变蛟这话说得没错,杨国柱确实让他很放心,因此出征时让杨国柱部当开路先锋。这次修建城堡,开门红很重要,他也特地交给了杨国柱。 第118章 首座城堡即将动工 袁熙芸能感觉到,朱慈烺是发自内心地时刻关心着她,让她心中很温暖。 朱慈烺走后,袁熙芸想起,昨晚脑海中两个声音对话时,自己曾答应要对朱慈烺说实话,之所以有这个勇气,是因为她曾杀了好几名清兵,功可抵过。 可是当真正面对朱慈烺的时候,她却不自觉地选择了藏着掖着。尤其是刚才又撒谎掩饰了帐篷缝隙的问题,这让她愈走愈远,更加没法回头了。 此时,巴图已经回到了锦州城外。 皇太极听说巴图求见,不免感到惊奇。 在他看来,巴图如果行刺失败,自然不可能活命,就算行刺成功,也可能被擒,还是活不成。 总之,不管是哪种情况,巴图似乎都不应该回来。 可巴图偏偏回来了,这真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皇太极让巴图进来。 巴图开始汇报昨天的情况,当他讲到,卧榻上躺的竟然是朱慈烺的侍卫何四平时,皇太极惊讶莫名:“怎么会有这种事?” “这是千真万确的。” “那么,朱慈烺在哪里?” “这个……”巴图摇摇头:“我不知道。” 事实上,昨晚巴图跟何四平对话时,也曾注意到卧榻旁有人打地铺,不过他可没想到那人就是朱慈烺。 皇太极有些狐疑:“你行刺的消息不会已经泄露了?朱慈烺做好了准备,安排何四平在那里等着你。” “应该不会。”巴图很肯定:“如果朱慈烺知道我要来,那么我一进入明军大营就会被擒,不会让我溜达到半夜的。” 皇太极点点头:“这倒也是。这么看来,朱慈烺昨晚应该是凑巧没在那个帐篷休息,让给了何四平。” “有可能。”巴图心说:昨天的时候,前面那么顺利,怎么到了最后一击时,竟然遇到了这档子事?真是倒霉。 “朱慈烺运气不错嘛。”皇太极感叹:“上次三角山之战,他眼看就要战败,谁知旺吉努竟然中箭,我军后撤,硬是让他逃出生天。这一次,明明你都摸进帐篷了,哪知道他竟然没在那。” 一旁的多尔衮心说:其实你的运气也够好的,都已经被人捉了去,竟然能得到内应的帮助,逃得一条性命。唉,你那天要是回不来该多好啊。 巴图接着讲述,当皇太极听说巴图丢失了腰牌后,勃然大怒:“既然行刺失败,那你无论如何也要把腰牌带回来,朕好另外找人去解决掉朱慈烺。现在腰牌没了,这个计划只能彻底泡汤,你可知罪?” 巴图心里咯噔一下:回来前,他真是一点都没猜错,皇上果然因为腰牌的事,要怪罪于他了。 旺吉努替巴图求情:“皇上,我听达素讲过,那个何四平武功极高,巴图就算拼命护住腰牌也没用,最后肯定白白送命,腰牌还是会被何四平取走。” 巴图感激地看了旺吉努一眼:这个时候敢帮他说话,确实很需要勇气。 多尔衮也表示:“巴图跟那个何四平搭上了线,总算没有颗粒无收。何四平看来非常在意徐传斌的安危,为此甚至不惜偷偷放走巴图,不知道这里头是否可以做点文章?” 皇太极不以为然:“何四平想拿钱来换徐传斌的命,朕缺她那点钱么?” “想拿钱赎回徐传斌当然是不可能的,但是皇上可以给她提点别的要求啊。” “有理。”对于何四平拿钱赎人的提议,皇太极本来嗤之以鼻,然而听多尔衮这么一说,他意识到这里头是有机会的,可以想想办法。 不过,何四平作为朱慈烺手下的顶尖高手,想让她为清军做点事,肯定很难,这是可想而知的。相比之下,腰牌的作用就直截了当得多。 所以,失去了腰牌,损失还是相当大的。 可事情已经这样了,巴图好歹拉来了何四平这条线,以后还要靠他去递话,再加上多尔衮和旺吉努的求情,皇太极便不好对巴图加以严处。 考虑一番之后,皇太极打算让巴图挨40军棍,以示薄惩,可是巴图右大腿有伤,就连这个惩戒也只能暂且寄下,等以后再说。 对于这个结局,巴图是非常满意的:丢失腰牌本来是够得上杀头的大罪,到最后竟然只需挨些军棍就算了,真是意外之喜。而且就连军棍也延后了,如果到时候皇上忘记了这事,那就完美了。 ~~~~~~~~ 中午的时候,从天津来的运粮船在三角山靠岸了。 跟以往不同的是,这次来的船数量很多,除了运来粮草外,还运来了铁锹、铁锤之类的工具,以及大量建筑材料,包括青砖,和用作灰浆的石灰等。 甘辉跟随着船队返回,他告诉朱慈烺:杨维翰那边还在紧锣密鼓地准备青砖和石灰,以后会不断运来。至于所需的大型火炮,也已经派人去购买了,目前先从各地的守军那里收集一些,凑齐了就送过来。 “很好。”朱慈烺表示满意。 随后,他召集众将开会,通报了这些好消息。 众将非常兴奋:自从大帅提出那个方案以来,已经过了好多天,这下终于可以开工了。 杨国柱感叹:“就是成本实在高了些。” 马科瞪了杨国柱一眼:“你真是个怪人,能让咱们的手下少死些人还不好吗?你要是心疼钱,可以直接带着人马,去跟清军叫板啊。” 杨国柱怒道:“瞧你这话说的,如果能让手下减少伤亡,我会不乐意吗?我是说朝廷以前那么抠门,跟今天比起来,差别实在太大,我都有点不习惯了。” 曹变蛟表示赞同:“杨总兵这话说得太对了。说实话,我也从没打过这样的仗:为了减少士兵的伤亡,竟然舍得这样花钱。” 马科感叹:“也就是大帅能做到这一点,所以说,大帅就是将士们的活菩萨。” “那是。就凭大帅定的战损比不得超过1:3这一条,就已经救了多少人的命啊。” 朱慈烺摆摆手:“那都是以前的事了。这一次的方案,还有待实战检验,大家切不可大意。” 众将拱手道:“明白。” “锦州的粮草不多,我们必须抓紧施工,争取在一个多月的时间内,修筑16个城堡,才能刚好覆盖到锦州城下,平均2、3天就得建起一个城堡。” 马科有点迫不及待:“大帅,我的人马好些天没事干,简直闲得慌。这次修建第一座城堡的任务,就交给我。” “别急,我已经想好了,首座城堡交由杨总兵负责。这两天,我已经跟他反复商量过,需要多少人手,在哪修建,都已经明确下来了。” 曹变蛟叹道:“大帅就是偏爱杨国柱,重要的事情都是交给他。” 朱慈烺微微一笑:曹变蛟这话说得没错,杨国柱确实让他很放心,因此出征时让杨国柱部当开路先锋。这次修建城堡,开门红很重要,他也特地交给了杨国柱。 第119章 朱慈烺讲解保护链条 吴三桂有个疑问:“大帅,修建城堡的动静不小,肯定会被清军探马发现,如果多尔衮派兵前来偷袭怎么办?” 朱慈烺回答:“不用担心,这个问题我已经反复考虑过了。首座城堡虽然位于大营外,但相距并不远,其前、后两侧仍处在战舰火炮的射程范围以内,水师可以继续提供保护。如果清军杀到,只需在城堡西侧结下长枪阵,就可以击退敌人,保住施工工地。” 吴三桂不放心,追问道:“那么第二座城堡呢?” “第二座城堡在首座城堡往西4里修建,以后每个城堡依次西移4里地,不超出火炮的射程范围。” “可是这么一来,第二座城堡距离海边肯定超过4里了,水师已经没法再提供保护,至于第三座以后的城堡,就更不用说了。” “不要紧。从战舰上搬几座大炮到第一座城堡里,就可以对第二座城堡的前、后两侧提供保护了。” 众将恍然大悟:大帅的这句话才是关键! 大帅的意思是:渤海中的水师负责保护第一座城堡的前、后两侧,接下来,第一座城堡保护第二座城堡的前、后两侧,第二座城堡保护第三座城堡……,依此类推,形成一个保护“链条”,一直延伸到锦州城下。 回想起十多天前,大帅在首次提出这个方案时,强调的是从三角山到锦州,沿路构筑城堡。 每座城堡装备大炮数门,可为方圆4里范围提供火力支援,这跟水师战舰支援岸边的明军有点类似。或者也可以说,每座城堡相当于一个微型的山海关,借助火炮来震慑周围小范围内的清军。 这样的话,明军在向锦州运送粮草时,沿路都有火炮的保护,虽不敢说一定能打退清军,但至少有所依仗,不至于太吃亏。 众将知道大帅的态度一向就是:只要能将战损比保持在1:3以上,就不惧跟清军硬碰硬。 在运粮过程中,如果一直有火炮做后盾,战损比的这个目标是能够实现的。事实上,前面8场仗已说明问题,如今不过是将大威力火炮从战舰上搬到了城堡中,道理则是类似的。 只不过,由于要修建大量城堡,并配备很多火炮,因此成本非常高,目的却不过是为了将一些粮草从海边运进锦州。 这就是众将惊叹的地方:显然,这些粮草的价值,远远抵不上修建城堡的花销,然而大帅还是决定这么做,并且获得了皇上的认可。 这要是放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事情。朝廷的抠门是出了名的,连该给的军饷都经常拖欠,更何况是这种大肆烧钱的事情,那是绝对不可能答应的,然而大帅却争取到了。 虽然看起来颇为浪费,可是舍此以外,确实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如果直接派兵运粮,那将是皇太极、多尔衮、多铎求之不得的。一旦明军离开了海边,在没有火炮保护的情况下,等待他们的将肯定是覆灭的命运,三角山首战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因此,众将对于大帅的方案是乐见其成。 不过,此前他们只注意了城堡对于运粮的保护作用,如今开工在即,吴三桂的提问让他们意识到,清军又不傻,肯定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明军搭建起城堡。 这么一来,在修建的过程中如何击退清军的进攻,就成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而大帅的回答解开了大家的疑惑:这些城堡自开建时起,就已经在逐步构筑一个保护链条,即前一个已建好的城堡为后一个的修建提供保护。 不得不说,大帅的整个方案考虑完备,称得上是“算无遗策”。 而作为这个链条的龙头,首座城堡就显得异常关键了。只要动工,清军肯定会发动攻击,一旦顶不住,大帅的计划就将泡汤。 想到这里,众将能够理解,大帅为何要将这个艰巨任务交给杨国柱了。 从出征以来的表现看,杨国柱部确实最为稳定,尤其是在远离大帅的情况下,独自担当前锋,仍然经受住了考验,取得了不俗的战绩。 这是很不容易的,像吴三桂、马科、曹变蛟、白广恩4人,一旦离开大帅身边,立刻就感到六神无主,都不知道该怎么打仗了。 对比之下,没什么好争的了,首座城堡就应该交给杨国柱部。 见众将再无异议,朱慈烺挥了挥手:“施工的工具、材料都已备齐,请杨总兵马上开工。” “遵命。”杨国柱拱手离去。 ~~~~~~~~ 明军大营外往西2里处,杨国柱部忙忙碌碌,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多尔衮、多铎的耳朵里。 多尔衮、多铎大惑不解:明军这是要干嘛? 探马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多尔衮、多铎决定亲自过去看看。 在侍卫们的簇拥下,多尔衮、多铎来到了距离杨国柱部不远的地方。 仔细观察过一阵后,多尔衮认为明军好像是在修一座城池,只不过规模很小。 多铎也表示看不懂:“修这玩意有啥用?明军的当务之急是往锦州运粮草,在这里修城池,好像派不上什么用场?” 多尔衮一时也猜不透朱慈烺的用意,但又隐隐感觉有点不对劲:“朱慈烺该不会又在使什么歪招?” “不好说。”多铎不敢大意:“哥,你既然不放心,那就派兵前去袭扰一下,看看他们有什么反应。” “有道理。”多尔衮表示赞同:“虽然不清楚明军到底想干啥,但绝不能让他们这么轻轻松松地施工。” 多尔衮随即命济尔哈朗率2000人马,发起试探性进攻。 刚开始,清军很小心,跟以往一样,仅从正面向东攻击。快要接近工地的时候,清兵开始放箭。 杨国柱早已发现清军到来,手下所有人都停止了施工,布下了长枪阵。见清军靠近,立刻用弓箭还击。 有的清军头脑灵活,见这里四周都是旷野,跟前几仗时明军背靠大海的战场环境不同,便试着从前、后两侧包抄过来,试图从侧翼发起攻击。 然而,还没等他们靠近,渤海中的战舰就开始发炮了,立刻有一些清兵当场落马,其他清兵吓得赶紧退回到原来的位置。 正在观战的多尔衮算是看明白了:“明军这一招跟原来也没有太大区别嘛。” 多铎点点头:“难怪明军敢在这里修建城池呢,还不是仗着战舰上火炮的保护?说起来,他们也就能在这个地方撒一下野,等到远离海边就没戏了。既然如此,我们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虽然觉得多铎的话有理,多尔衮的心里却并不踏实。以朱慈烺的聪明劲,不可能花这么大力气,修建个没啥用的东西。 不过他实在猜不出朱慈烺接下来会做什么,只能走着瞧了。 第119章 朱慈烺讲解保护链条 吴三桂有个疑问:“大帅,修建城堡的动静不小,肯定会被清军探马发现,如果多尔衮派兵前来偷袭怎么办?” 朱慈烺回答:“不用担心,这个问题我已经反复考虑过了。首座城堡虽然位于大营外,但相距并不远,其前、后两侧仍处在战舰火炮的射程范围以内,水师可以继续提供保护。如果清军杀到,只需在城堡西侧结下长枪阵,就可以击退敌人,保住施工工地。” 吴三桂不放心,追问道:“那么第二座城堡呢?” “第二座城堡在首座城堡往西4里修建,以后每个城堡依次西移4里地,不超出火炮的射程范围。” “可是这么一来,第二座城堡距离海边肯定超过4里了,水师已经没法再提供保护,至于第三座以后的城堡,就更不用说了。” “不要紧。从战舰上搬几座大炮到第一座城堡里,就可以对第二座城堡的前、后两侧提供保护了。” 众将恍然大悟:大帅的这句话才是关键! 大帅的意思是:渤海中的水师负责保护第一座城堡的前、后两侧,接下来,第一座城堡保护第二座城堡的前、后两侧,第二座城堡保护第三座城堡……,依此类推,形成一个保护“链条”,一直延伸到锦州城下。 回想起十多天前,大帅在首次提出这个方案时,强调的是从三角山到锦州,沿路构筑城堡。 每座城堡装备大炮数门,可为方圆4里范围提供火力支援,这跟水师战舰支援岸边的明军有点类似。或者也可以说,每座城堡相当于一个微型的山海关,借助火炮来震慑周围小范围内的清军。 这样的话,明军在向锦州运送粮草时,沿路都有火炮的保护,虽不敢说一定能打退清军,但至少有所依仗,不至于太吃亏。 众将知道大帅的态度一向就是:只要能将战损比保持在1:3以上,就不惧跟清军硬碰硬。 在运粮过程中,如果一直有火炮做后盾,战损比的这个目标是能够实现的。事实上,前面8场仗已说明问题,如今不过是将大威力火炮从战舰上搬到了城堡中,道理则是类似的。 只不过,由于要修建大量城堡,并配备很多火炮,因此成本非常高,目的却不过是为了将一些粮草从海边运进锦州。 这就是众将惊叹的地方:显然,这些粮草的价值,远远抵不上修建城堡的花销,然而大帅还是决定这么做,并且获得了皇上的认可。 这要是放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事情。朝廷的抠门是出了名的,连该给的军饷都经常拖欠,更何况是这种大肆烧钱的事情,那是绝对不可能答应的,然而大帅却争取到了。 虽然看起来颇为浪费,可是舍此以外,确实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如果直接派兵运粮,那将是皇太极、多尔衮、多铎求之不得的。一旦明军离开了海边,在没有火炮保护的情况下,等待他们的将肯定是覆灭的命运,三角山首战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因此,众将对于大帅的方案是乐见其成。 不过,此前他们只注意了城堡对于运粮的保护作用,如今开工在即,吴三桂的提问让他们意识到,清军又不傻,肯定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明军搭建起城堡。 这么一来,在修建的过程中如何击退清军的进攻,就成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而大帅的回答解开了大家的疑惑:这些城堡自开建时起,就已经在逐步构筑一个保护链条,即前一个已建好的城堡为后一个的修建提供保护。 不得不说,大帅的整个方案考虑完备,称得上是“算无遗策”。 而作为这个链条的龙头,首座城堡就显得异常关键了。只要动工,清军肯定会发动攻击,一旦顶不住,大帅的计划就将泡汤。 想到这里,众将能够理解,大帅为何要将这个艰巨任务交给杨国柱了。 从出征以来的表现看,杨国柱部确实最为稳定,尤其是在远离大帅的情况下,独自担当前锋,仍然经受住了考验,取得了不俗的战绩。 这是很不容易的,像吴三桂、马科、曹变蛟、白广恩4人,一旦离开大帅身边,立刻就感到六神无主,都不知道该怎么打仗了。 对比之下,没什么好争的了,首座城堡就应该交给杨国柱部。 见众将再无异议,朱慈烺挥了挥手:“施工的工具、材料都已备齐,请杨总兵马上开工。” “遵命。”杨国柱拱手离去。 ~~~~~~~~ 明军大营外往西2里处,杨国柱部忙忙碌碌,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多尔衮、多铎的耳朵里。 多尔衮、多铎大惑不解:明军这是要干嘛? 探马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多尔衮、多铎决定亲自过去看看。 在侍卫们的簇拥下,多尔衮、多铎来到了距离杨国柱部不远的地方。 仔细观察过一阵后,多尔衮认为明军好像是在修一座城池,只不过规模很小。 多铎也表示看不懂:“修这玩意有啥用?明军的当务之急是往锦州运粮草,在这里修城池,好像派不上什么用场?” 多尔衮一时也猜不透朱慈烺的用意,但又隐隐感觉有点不对劲:“朱慈烺该不会又在使什么歪招?” “不好说。”多铎不敢大意:“哥,你既然不放心,那就派兵前去袭扰一下,看看他们有什么反应。” “有道理。”多尔衮表示赞同:“虽然不清楚明军到底想干啥,但绝不能让他们这么轻轻松松地施工。” 多尔衮随即命济尔哈朗率2000人马,发起试探性进攻。 刚开始,清军很小心,跟以往一样,仅从正面向东攻击。快要接近工地的时候,清兵开始放箭。 杨国柱早已发现清军到来,手下所有人都停止了施工,布下了长枪阵。见清军靠近,立刻用弓箭还击。 有的清军头脑灵活,见这里四周都是旷野,跟前几仗时明军背靠大海的战场环境不同,便试着从前、后两侧包抄过来,试图从侧翼发起攻击。 然而,还没等他们靠近,渤海中的战舰就开始发炮了,立刻有一些清兵当场落马,其他清兵吓得赶紧退回到原来的位置。 正在观战的多尔衮算是看明白了:“明军这一招跟原来也没有太大区别嘛。” 多铎点点头:“难怪明军敢在这里修建城池呢,还不是仗着战舰上火炮的保护?说起来,他们也就能在这个地方撒一下野,等到远离海边就没戏了。既然如此,我们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虽然觉得多铎的话有理,多尔衮的心里却并不踏实。以朱慈烺的聪明劲,不可能花这么大力气,修建个没啥用的东西。 不过他实在猜不出朱慈烺接下来会做什么,只能走着瞧了。 第120章 曹变蛟眼光独到 跟以往的交手一样,在清军的猛烈攻击下,杨国柱部的伤亡明显超过清军。 不过多尔衮很清楚,这样打下去并不划算,于是下令鸣金收兵。 朱慈烺原本有些惴惴不安,虽说他已经做了充分的筹划,但毕竟没有经过实战的检验,如今见杨国柱部顶住了济尔哈朗的进攻,紧张的心情顿时放松了不少。 见清兵已退去,杨国柱派一部分人清理战场,另一部分人继续抓紧时间施工。果然是人多力量大,到了第二天,一座圆形的城堡就已初具雏形。 这座城堡可以容纳20多人,城墙上多个方向都开了孔,用于观察敌情及开炮。 随后,朱慈烺命人将一艘战舰上的6尊主炮都搬到了这座城堡的城头,包括大发贡炮1门、千斤佛郎机5门。 6门炮都非常沉重,很多人轮番出力,耗费了1个多时辰才安放完毕。 看到士兵们费力地抬着火炮前行,朱慈烺感叹:难怪这些炮只能安放在船头或城头,无法用于野战,因为它们实在是太笨重了。 旷野之上,面对高度机动的清军骑兵,这些火炮就成了累赘。只有像这样安放在城头进行火力封锁,才能有效发挥其威力。 有了这6尊重炮,这座城堡的火力已经快顶得上一艘战舰了。一旦清军来犯,4里范围内都可以发炮轰击。 站在城头,朱慈烺、杨国柱及几位总兵欣喜不已,只有一个人急得差点要哭出来,那就是郑森。 “大帅,你该不会把我所有战舰上的火炮都运到各个城堡里去?”郑森忧心忡忡地问道。 马科揶揄道:“郑头领,以后打仗基本上没水师什么事了,把你的火炮借来使使又怎么啦?不要那么小气嘛。” 朱慈烺摆摆手:“别这么说。水师的大部分火炮肯定会保留的,我是因为杨维翰搜集的火炮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运到,所以只能找水师临时借用一些。” 郑森这才释然:“对嘛,水师可不能没有武器,咱们不要忘了龟船突袭的教训啊。” 马科哼了一声:“还说龟船呢,上次击退龟船,是水师的功劳吗?完全是大帅的主意好?水师只不过是借了一些小炮而已。” 郑森听得颇为尴尬。 曹变蛟叹道:“龟船差点让我们遭受灭顶之灾,为了防止这样的事情重演,也应该建这些城堡。” 马科没听懂:“大帅提出修城堡,是为了运送粮草到锦州,你怎么又扯到龟船上去了?” “当然有关系了。你想,如果当初我们有这座城堡,就算水师战舰都被龟船赶跑了,清军也不敢大肆围攻三角山。” 杨国柱此时已经明白过来:“我懂曹总兵的意思了,如果清军胆敢从北、西、南三个方向同时进攻我们,这座突前的城堡将会给他们造成重大杀伤,让他们不敢全力以赴。” 曹变蛟点点头:“对,我就是这个意思。这样的话,虽然我军的损失仍然不小,但至少不会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朱慈烺称赞道:“曹总兵眼光独到,分析得很有道理,连我都没想到这里来。” 曹变蛟谦虚地表示:“还是大帅筹划得好。其实,就算我不说出这一点,真到了那个时候,这座城堡也会自动派上用场的。” “那还是不一样的。有了你的提醒,以后如果真的再遇到这种情况,我就可以早做准备了。” 曹变蛟微微一笑:能得到大帅的褒奖可不容易,他听着很是高兴。 ~~~~~~~~ 朱慈烺回到帐中,见帐篷上的那个缝隙已经不见了。 袁熙芸告诉他:已经让人把破损的地方给换掉了。 “你的伤还好?”朱慈烺关心地问道。 “没事。”其实前天为了阻止巴图逃跑,袁熙芸的伤势出现了反复,只是她不想让朱慈烺知道。 由袁熙芸的伤,朱慈烺想到了一个人:达素。 正是因为达素认出了袁熙芸,才导致她后来受伤,徐传斌被擒。 记得以前清军发动进攻时,明军直接面对的,经常是旺吉努或者达素,然而今天却换成了济尔哈朗。 旺吉努中了箭,这个他是知道的,可是那个达素怎么没见到人影呢? 达素的突袭让他险些丧命,袁熙芸受伤也跟此人有关,可见达素有多危险,必须认真对待。 “想什么呢?”见朱慈烺沉吟不语,袁熙芸问道。 朱慈烺醒过神来:“哦,我在想,今天清军进攻,怎么不是达素指挥?” “达素?他好像离开这里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还是在我受伤的前一天,达素让徐叔猜他要去哪里,徐叔猜的是往东去,结果幸运地一猜即中,让旺吉努和达素都很惊奇。后来达素承认,他确实很快就要往东公干。” “往东?公干?”朱慈烺仔细思量了一阵后,责备袁熙芸:“这事你怎么不早说呢?” “怎么啦?” “这事很重要,值得好好探究探究。” “啊?”袁熙芸感到惊讶:“徐叔当时只是为了糊弄对方,瞎猜的,所以我觉得没必要说。” “那是你认为,可是实际状况未必如此。”朱慈烺催促道:“你还有什么没跟我说的,好好想想,尽量都告诉我,说不定对我很有用。” “这……”袁熙芸犹豫了:巴图的事情要不要说呢? “有吗?” “没……有了。”想到徐叔还身陷囹圄,朱慈烺又帮不上忙,袁熙芸没法放弃巴图这条线索。 “真的?”朱慈烺追问道。 “确实没有了。” “好。”他当然相信自己的未婚妻了。 次日,朱慈烺召集众将开会,提到了达素的“公干”。 郑森挠挠头:“这也太粗略了?从这里往东不就是大海吗?难道达素想来个海上泛舟?” 众将听得乐了。曹变蛟笑道:“清军现在对我们一筹莫展,达素应该没这个闲情逸致。再说海上是郑头领的天下,敌人虽说尚存几艘板屋船和龟船,但已经被打得好些天都不敢露头了。” “达素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办。”郑森猜测:“他该不会被调回沈阳了?” 洪承畴摇摇头:“不会。沈阳在锦州的东北方向,满清方面的习惯说法是北上沈阳,南下锦州,而不会说向东回到沈阳。” “对。”曹变蛟觉得这话很有道理:“既然不可能回沈阳,那应该是派去辽东半岛那边任职了。” “这个可能性也不大。”洪承畴摇摇头:“达素是多尔衮、多铎的得力干将,在这交战的紧要关头,应该不会派到地方上任职。我估计,达素此行肯定还是跟目前的战事有关。” 第120章 曹变蛟眼光独到 跟以往的交手一样,在清军的猛烈攻击下,杨国柱部的伤亡明显超过清军。 不过多尔衮很清楚,这样打下去并不划算,于是下令鸣金收兵。 朱慈烺原本有些惴惴不安,虽说他已经做了充分的筹划,但毕竟没有经过实战的检验,如今见杨国柱部顶住了济尔哈朗的进攻,紧张的心情顿时放松了不少。 见清兵已退去,杨国柱派一部分人清理战场,另一部分人继续抓紧时间施工。果然是人多力量大,到了第二天,一座圆形的城堡就已初具雏形。 这座城堡可以容纳20多人,城墙上多个方向都开了孔,用于观察敌情及开炮。 随后,朱慈烺命人将一艘战舰上的6尊主炮都搬到了这座城堡的城头,包括大发贡炮1门、千斤佛郎机5门。 6门炮都非常沉重,很多人轮番出力,耗费了1个多时辰才安放完毕。 看到士兵们费力地抬着火炮前行,朱慈烺感叹:难怪这些炮只能安放在船头或城头,无法用于野战,因为它们实在是太笨重了。 旷野之上,面对高度机动的清军骑兵,这些火炮就成了累赘。只有像这样安放在城头进行火力封锁,才能有效发挥其威力。 有了这6尊重炮,这座城堡的火力已经快顶得上一艘战舰了。一旦清军来犯,4里范围内都可以发炮轰击。 站在城头,朱慈烺、杨国柱及几位总兵欣喜不已,只有一个人急得差点要哭出来,那就是郑森。 “大帅,你该不会把我所有战舰上的火炮都运到各个城堡里去?”郑森忧心忡忡地问道。 马科揶揄道:“郑头领,以后打仗基本上没水师什么事了,把你的火炮借来使使又怎么啦?不要那么小气嘛。” 朱慈烺摆摆手:“别这么说。水师的大部分火炮肯定会保留的,我是因为杨维翰搜集的火炮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运到,所以只能找水师临时借用一些。” 郑森这才释然:“对嘛,水师可不能没有武器,咱们不要忘了龟船突袭的教训啊。” 马科哼了一声:“还说龟船呢,上次击退龟船,是水师的功劳吗?完全是大帅的主意好?水师只不过是借了一些小炮而已。” 郑森听得颇为尴尬。 曹变蛟叹道:“龟船差点让我们遭受灭顶之灾,为了防止这样的事情重演,也应该建这些城堡。” 马科没听懂:“大帅提出修城堡,是为了运送粮草到锦州,你怎么又扯到龟船上去了?” “当然有关系了。你想,如果当初我们有这座城堡,就算水师战舰都被龟船赶跑了,清军也不敢大肆围攻三角山。” 杨国柱此时已经明白过来:“我懂曹总兵的意思了,如果清军胆敢从北、西、南三个方向同时进攻我们,这座突前的城堡将会给他们造成重大杀伤,让他们不敢全力以赴。” 曹变蛟点点头:“对,我就是这个意思。这样的话,虽然我军的损失仍然不小,但至少不会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朱慈烺称赞道:“曹总兵眼光独到,分析得很有道理,连我都没想到这里来。” 曹变蛟谦虚地表示:“还是大帅筹划得好。其实,就算我不说出这一点,真到了那个时候,这座城堡也会自动派上用场的。” “那还是不一样的。有了你的提醒,以后如果真的再遇到这种情况,我就可以早做准备了。” 曹变蛟微微一笑:能得到大帅的褒奖可不容易,他听着很是高兴。 ~~~~~~~~ 朱慈烺回到帐中,见帐篷上的那个缝隙已经不见了。 袁熙芸告诉他:已经让人把破损的地方给换掉了。 “你的伤还好?”朱慈烺关心地问道。 “没事。”其实前天为了阻止巴图逃跑,袁熙芸的伤势出现了反复,只是她不想让朱慈烺知道。 由袁熙芸的伤,朱慈烺想到了一个人:达素。 正是因为达素认出了袁熙芸,才导致她后来受伤,徐传斌被擒。 记得以前清军发动进攻时,明军直接面对的,经常是旺吉努或者达素,然而今天却换成了济尔哈朗。 旺吉努中了箭,这个他是知道的,可是那个达素怎么没见到人影呢? 达素的突袭让他险些丧命,袁熙芸受伤也跟此人有关,可见达素有多危险,必须认真对待。 “想什么呢?”见朱慈烺沉吟不语,袁熙芸问道。 朱慈烺醒过神来:“哦,我在想,今天清军进攻,怎么不是达素指挥?” “达素?他好像离开这里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还是在我受伤的前一天,达素让徐叔猜他要去哪里,徐叔猜的是往东去,结果幸运地一猜即中,让旺吉努和达素都很惊奇。后来达素承认,他确实很快就要往东公干。” “往东?公干?”朱慈烺仔细思量了一阵后,责备袁熙芸:“这事你怎么不早说呢?” “怎么啦?” “这事很重要,值得好好探究探究。” “啊?”袁熙芸感到惊讶:“徐叔当时只是为了糊弄对方,瞎猜的,所以我觉得没必要说。” “那是你认为,可是实际状况未必如此。”朱慈烺催促道:“你还有什么没跟我说的,好好想想,尽量都告诉我,说不定对我很有用。” “这……”袁熙芸犹豫了:巴图的事情要不要说呢? “有吗?” “没……有了。”想到徐叔还身陷囹圄,朱慈烺又帮不上忙,袁熙芸没法放弃巴图这条线索。 “真的?”朱慈烺追问道。 “确实没有了。” “好。”他当然相信自己的未婚妻了。 次日,朱慈烺召集众将开会,提到了达素的“公干”。 郑森挠挠头:“这也太粗略了?从这里往东不就是大海吗?难道达素想来个海上泛舟?” 众将听得乐了。曹变蛟笑道:“清军现在对我们一筹莫展,达素应该没这个闲情逸致。再说海上是郑头领的天下,敌人虽说尚存几艘板屋船和龟船,但已经被打得好些天都不敢露头了。” “达素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办。”郑森猜测:“他该不会被调回沈阳了?” 洪承畴摇摇头:“不会。沈阳在锦州的东北方向,满清方面的习惯说法是北上沈阳,南下锦州,而不会说向东回到沈阳。” “对。”曹变蛟觉得这话很有道理:“既然不可能回沈阳,那应该是派去辽东半岛那边任职了。” “这个可能性也不大。”洪承畴摇摇头:“达素是多尔衮、多铎的得力干将,在这交战的紧要关头,应该不会派到地方上任职。我估计,达素此行肯定还是跟目前的战事有关。”